邪神的祭品 By 咸鱼仙姑 【文案】 齐悦有着特殊的身份,白日里他是受人敬仰的大学老师,暗夜里他是钻研邪淫之术的风骚娇娃。因为家族的契约,他注定要成为上古邪神饕餮的祭品。等待他的,只有取悦“它”,或者被它吃掉、然后任由它吃掉全人类的命运。 前世:餮(顽皮邪神攻)x 齐魅(风骚花魁受) 今生:餮(冰山邪神攻)x 齐悦(人妻祭品受) 祭品形态:发情,手指甲变红变长变尖 怀孕形态:产珠,手指甲变黑 饕:餮背后的黄色巨眼,腹部的长湿软舌,虽然餮恨死齐悦了,但是饕很喜欢齐悦的味道。 双线交叉叙事。第一、第三季是前世,第二、第四季是今生。攻的性格是受的前世一手造就,然后报应在今生,今生的受被虐到死去活来。 第1章 冷若冰霜 【楔子】 齐悦躺在黑暗中。 汗湿和高热让他神志不清,他翕动着双眼,嘴里喃喃地,在呼唤着餮的名字:“餮,餮,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皎然的月光铺照在他的脸上,衬出他干净又瓷白的面容。下巴稍微有一点尖削。排布精细的五官,乍一看并不张扬,但仔细品味,却有着一种淡淡的风骚和雅致。然而此刻,他颈子上不断沁出的汗珠,沾在他长及腰眼的细细麻花辫上,竟让人感到,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黑暗中化出了一个狭长的影子,欺身上前,挡住了那片映照在他薄衫上的月光。一只大手,轻轻地将齐悦的手拾起,一对深邃却不含半点感情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那五片漆黑色的指甲。 “又怀孕了……啧,真是麻烦。你说这个骚`货怎么这么不经操呢,饕?” 听到餮的召唤,黑暗中某只黄色的巨眼,在主人的背上陡然睁了开来!主人的黑色衣衫背后,特意为它的视野而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 名为饕的巨眼,并不能言语,但是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像在进行着什么思考。随后,从餮的腹部、两粒盘扣中间的衣襟开口里,倏地伸出一条血红的湿滑软舌,足有成年人的两个手掌那么长,悠悠地打着卷儿,慢慢地靠近了齐悦的下`体臀缝处,钻了进去!隔着衣料,流着黏腻的津液,尽情地舔了一口。 “唉,你啊你啊,还不是因为你戒不掉他的味道,我们才一直被束缚在这个世界?”餮一脸无辜的责怪,听上去就像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自言自语,“几千年都过去了,我们怎么还是逃不掉他布下的陷阱呢?” 背后的巨眼眨了眨,长湿的软舌卷动着头部,反向直立起来,似乎在回答餮的问题。 “啊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就留在这里挺好?你就喜欢闻他怀孕以后的骚味儿?你呀……”餮一边嘻笑着吐出戏谑的字句,然而,他伸到了腹部的手,却突然用力一拧那根舌头! “饕你醒醒吧!要不是他,要不是那个贱人,我们两个会被困在‘虚’中那么久么!啊?!我好饿啊,这么多年都好饿好饿啊!我恨不得挖开他的坟,将他的尸体剖出来,剥皮拆骨,吞吃个干净!” 那舌头抖动着,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背后的巨眼,也憋出了无数道青绿色的血丝。餮不仅对齐悦狠,对自己更狠! “齐悦……契约……呵呵,齐魅啊齐魅,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即便是穿梭千年的时光,你的魂灵再度接受了轮回的洗练,忘掉了前世的事情,你也依旧,不肯放过我么……” 难得的,餮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悲伤。 昏迷中的齐悦神志不清。 在他的梦里,他似乎回到了一条熟悉的花街,有一个人,在梦中的漫天红花雨中,牵着他的手,对他说:“我要陪你看尽长安的繁华。从今以后,我愿为你放弃神力,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一人……” 第2章 青鸟比翼 s市青川理工校园内,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映间,矗立着一幢低矮的二层小白楼,其间的某扇窗户边上,透着一个满面红霞、神色飘忽的脑袋。某位到了恋爱年龄、满心悸动的女大学生,自从在饭堂门口与某个提着水壶的大学男生擦肩而过之后,便害了相思病,正托着腮帮子遐思,在齐悦的课上走了神。 “韩朵,”一个不徐不疾的声音响起,“请你来说说看,什么是‘比翼鸟’?” “啊?哦……”名叫韩朵的女生回过神来,汗颜地急急翻书,邻座的女生眼疾手快,赶忙把打开的书页凑到了韩朵的面前,江湖救急。 韩朵这才磕磕绊绊地读起了课本上的描述:“呃……《山海经·海外南经》中说,比翼鸟在结匈国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一曰在南山东。又《西山经》中说,‘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如……”韩朵被生僻字给难住了。 “凫。”齐悦提示道。 韩朵赶忙接口继续念道:“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念完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怯生生地望向齐老师的眼睛。 齐老师穿着一身月白的现代简约版麻布汉装,高高的立式领口,封到他纤长柔韧的脖项之上,一粒古色古香的青绿色盘扣,与其上皎白清瘦的一张V字脸配在一起,相得益彰,有一种风韵雅致的古典美。 他不像寻常男人那样,五大三粗,说话粗声嘎气;相反的,齐老师皮肤细腻,如古瓷一般,总闪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说话时也吐气如兰,对学生从不妄加指责,但短短几句话中,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让人生起敬意。 这也大概就是为什么,尽管“中国古代神话史”这种偏僻冷门的选修课,在如今人人都因为就业形势而选择经济金融之类“实用”课程的大趋势下,齐老师的课依然每学期都爆满的原因吧。与其说同学们是被浩如汪洋的神话知识给迷住了,莫如说是被齐老师这个人给迷住了。 齐老师迷人的地方还不止这些,怎么说呢,他这个人的气质里,总蕴藏着一点隐约的神秘感。比如说他那一根编得细而精致的麻花长辫吧,若放在当代任何一个其他的短发男人脑后,都会显得画蛇添足,徒增了獐头鼠目的猥琐,但配在齐老师发根尾梢处,那么恰到好处地盘绕过肩头,柔柔顺顺地垂至细窄的腰眼里,却平添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妩媚。 这种“说不上来”,对于以前的人来说,可能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感,但对于如今、遍地行走在大学校园里的腐女们来说,齐老师绝对是活脱脱的“复古美受受”一枚。 好吧,就这一对视,韩朵果然又走神了:“啊?齐老师,您刚才问的什么……能、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啊……” 齐悦脸上的表情不怒不晴,只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次问题:“请你根据《山海经》中的描述,评价一下比翼鸟的特性。” “哦……”韩朵眼睛朝着天花板,盯着白花花那盏日光灯想了半天,脑子里也没半句词。 同学们全都在下面会意地小声哄笑了,很显然,他们都知道齐老师故意挑“比翼鸟”这种生物来问韩朵是什么意思——她昨天发在QQ空间、说想向某男生表白的动态,大家可都是瞧见了的。众人不禁又在心底暗自佩服齐老师的“明察秋毫”,一边上着课,就连学生的精神溜号都尽收眼底。 “请坐吧,”齐悦对韩朵微一点头,随后目光在整个阶梯教室内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下,像比翼鸟这样的生物,若把两鸟拆散来看,单单一只,只有一个眼睛、一只翅膀,是无法存活的,更何况飞行。因此,它们必须时时刻刻与自己的爱人绑定,不离彼此地纠缠生存下去,这,是一件好事么?” 众人陷入了迷思。 这道题似乎已经超出了神话学的范畴,而探入到了更加难以言表、难以彻悟的情感领域。听起来像是在感叹那些、在爱情中迷失自我、迷惘沉沦的可怜人,但实际上,是齐悦一时油然而生的感叹。 因为他的人生,恐怕注定要与另外一个人——哦不,严格地来说,或许“它”不能算是个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某种自己必须心悦诚服、同时又牢牢驾驭的矛盾存在。 如果家族流传下来的预言没错的话,那么一旦“它”出现,他们便注定要绑定在一起,纠纠缠缠,至死方休,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 第3章 摄人一问 这时,齐悦看到下面有个学生举手了,他一点头,示意他问出问题。 “齐老师,按照《山海经》的说法,比翼鸟似乎是一种不祥之物啊,见了它,天下就要发大水,那不是跟乌鸦一样不吉利了么?难道它是白娘娘养的宠物?”说着,这个男生自己也捂着嘴笑了,底下的其他同学也跟着窸窣窃笑。一个班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喜欢博眼球、哗众取宠的,齐悦已然习惯了。 “嗯,”齐悦不苟言笑地点头,颇有学者风范,“所谓的‘比翼双飞’,只不过是后人在对美好爱情向往的情思上,凭空增加的一点情趣而已,古人对它的称呼可并不好听,叫它‘蛮蛮鸟’,的确不是祥瑞的神鸟……” 齐悦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比翼鸟”的问题上多作停留了。关于情爱的问题,古今中外多少哲人,长吁短叹、殚精竭虑,最后恐也只得出“只叫人生死相许”的感叹,齐悦当然也揣摩不透。不过,他的家族先祖倒是流传下来一条家训,如果在他这一世,那个“它”真的出现了,请齐悦务必好好爱它,替自己的先人还债,替天下的苍生解忧。 但眼前,显然还没到那个时候,于是齐悦话锋一转,巧妙地引出了下一个要介绍的生灵:“魃——《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著,‘有钟山者,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魃’。传说黄帝大战蚩尤之时,蚩尤请来风伯和雨师掀起一场狂风骤雨,多日不止,黄帝的军队败退。于是黄帝设法降下名为魃的天女来助战,雨止而蚩尤死,可魃却因神力耗尽而回不到天上去了,只得四处流亡,所到之处皆是大旱,多日不降一滴雨水,庄稼枯亡,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旱魃就是蛮蛮鸟的对立面,这类极性相克的生灵,在我国的上古神话中多有复现。” “哦……”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被齐老师的精彩讲解给吸引了注意,早把刚才站起来捣乱搞怪的男生给忘到了脑后。那男生也早已无趣地坐下了。 “古人编写这些神话经典,很多时候是他们朴素世界观的外在反映,这种反映往往表现为瑰丽奇绝、气势磅礴的想象能力。下面,我再来举两个例子说明。文鳐鱼……”齐悦的纤长的手指,向着侧方一指,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条飞翔的大鲶鱼,“《山海经·西山经》中著,‘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长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种白头红嘴、长着一对鸟翅膀的胖头飞鱼,经常在东、西海之间往返迁徙,叫声像鸡鸣。跟旱魃、比翼鸟不同,见了文鳐鱼,天下就会五谷丰登。” “老师,它的肉是不是跟娃哈哈营养快线一样,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呀?”刚才那个男生又试图耍宝了。 齐老师牵起弧度完美的薄唇,略微一笑:“呵呵,‘食之已狂’的意思是,这鱼肉吃了可以治疗疯病,如果这位同学你需要的话,确实可以来上一斤尝尝,看是不是跟你预期的味道一样好。” “哈哈哈……”底下又是一阵哄笑。这一次,大家在嘲笑那个男生的同时,又不禁暗暗感叹齐老师的智慧,连讽刺起人来,都这么学术、这么优雅。 “好,那么再来一个,‘贯匈国’——《山海经·海外南经》中著,‘贯胸国在其东,其为人匈有窍’,意思是,这里的国民胸口上有一个大洞,据说他们都是防风氏的后人,曾助大禹治水,被不肯归顺的蛟龙咬死,大禹感念其恩德,用不死草救活了他们。在贯匈国中,有地位的人出门,既不乘车也不坐轿,而是赤裸着上身,让人用竹竿穿过他们胸口的洞抬着走。” 同学们盯着电子屏幕上打出的插画里、一个胸口有洞的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感叹古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 此时的齐悦,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族传说中,那个非人非神的怪物。一个人的胸口若有一个大洞,还能不能存活,齐悦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个“它”,腹部倒是有一个大洞,确切地说,是一张巨口,如果一旦让它张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此一走神之际,下课铃就不知不觉响起来。 齐悦回过神,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课本杂书,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好了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就下课。” 这时,响起一个原本不属于这间课堂的男音:“等等齐老师,我有个问题……” 齐悦看过去,教室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高瘦、清秀的男人。一条长长的黑色马尾高高束起,柔顺地垂在肩头,一派文质彬彬、尔雅有礼的样子,边举着手边从阶梯上下来,走向自己。 同学们都被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吸引了注意,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哄而散,背着书包冲向食堂。有人很快就认出来:这不是咱们学校心理咨询室,新来的心理疏导老师兰斯么? 兰斯走到齐悦面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做工精细的金丝边眼镜片内,闪了一道光:“齐老师,打扰了,我有个很认真的问题想向您请教。” 齐悦知道,来人定非俗物,值得一听:“您请说。” “刚才我在门口听到您说,《山海经》中所描述的那些神怪生灵,都仅是古人的想象。那么请问,这其中,可有一两个真实不虚的存在?” --------- 祁默x兰斯,是我《恐惧游戏》(已完结)里的Cp 第4章 邪神之祭 兰斯似是非常熟悉齐悦摆在桌上的课本,兴许在来之间早已做过一番研究。他熟练地打开到了其中某一页,上头印着一张醒目的插画——一只羊身人面的四蹄怪兽,头上竖着弯曲粗壮的羊角,长长的毛发遮住了它的大半面目,却露着一张醒目的大嘴,里头龇出尖利的虎牙。它撑着地的四爪也如人手,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并不长在面上,而是生于腋下,一只突出的黄色巨眼十分醒目。 据《山海经·北山经》中记载,此怪兽名为“狍鸮”,虽名字听来与“咆哮”二字相仿,且从其狰狞面目上看,似乎其发出的声音也应当是震耳欲聋的雷贯。但实际上,它却能发出如同婴儿一般的啼哭,它对食物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欲望,饿起来会不顾一切地吞吃,甚至吃掉自己的身体,正如某些婴孩会在饥饿难当时,发泄般地啃咬母亲的乳头,带着自毁式的疯狂。 兰斯的手指点在狍鸮的图片上,带着某种真诚与恳切,向齐悦寻求一个答案:“比如说,这一个呢?真的存在么?” 齐悦心头一震,实际上,怪兽狍鸮还有一种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饕餮”。齐悦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命运的齿轮在悄悄启动,也许是应了家族流传下来的古训,也许是他命中注定与邪神饕餮避不过去的缘分,已经找上了门。 他怔然与兰斯对视了一阵,随后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对下面的学生说:“大家下课吧,我与这位先生有问题要单独讨论。” 校园咖啡厅僻静的包间卡座里,兰斯和齐悦对坐着。 实际上,兰斯也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心理医生,若不是他的心态够好,在家中发生了那样诡异的大事之后,他又怎么还能耐得住性子,坐在这里跟齐悦面对面地喝咖啡。 齐悦盯着课本里那张插图,默默看了一会儿,才点着图上的怪兽说:“兰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纯粹是世人的想象,牵强附会,您不要想多了。” 兰斯扣住咖啡杯柄的手紧了一紧:“那齐老师的意思是说,我爱人现在表现出来的种种不正常情况,是纯属心理上的了?真不是传说中的‘邪灵作祟’,或者说……‘邪神附体’?” 齐悦交叉着五指不说话。 兰斯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放下咖啡杯,杯子里的液体晃了晃:“齐老师,您是知道的,我本人就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不瞒您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医学院毕业的博士,并且,对于患上精神疾病后是什么样,我本人是有过切身体会的。以我的专业认知,祁默他绝对不是得了精神病!以前那么多大灾大难、非人的日子,他都一个人挺过来了,现在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想不出他还有任何精神崩溃的理由!” 齐悦还是不说话,但他的五指按得更紧了,甚至能看到突起的关节,和凹陷的指痕。 作为心理医生的兰斯,自然是观察到了这种变化,他知道齐老师一定是有所保留,并且那种隐瞒的决意已经松动了:“齐老师!我知道您是研究上古神话的专家,要不是我研究过所有理性的可能,从现代医学的角度出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跟您大谈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拜托您了、请帮帮我!” 齐悦低垂着眼睑,似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长出了一声鼻息,缓缓对兰斯道:“兰医生,您先不要激动,我只是说,《山海经》里写的东西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在这苍茫宇宙间,就不存在着一些,用您所熟知的‘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事实上,齐悦对“饕餮”再熟悉不过了。根据他的研究,人们之所以把饕餮想象成羊身人首的怪兽,首先是因为,纯色的白羊,就是古人用来祭祀饕餮的“牺牲”。而有幸见过饕餮真身的人并不多,所以一来二去、以讹传讹,将饕餮长在背部的巨眼,传成了长于腋下。 或于某次祭祀典礼上,饕餮现身吞吃羊牲时,正巧有婴孩啼哭,人们便将他正常的成年男子声音误传为孩啼,以增加传说的生动性。而齐悦之所以能知道得这么确切,那是因为,他的先祖曾亲眼见过饕餮,与那位邪神有过一段孽缘,并与之订立了某种契约。 “齐悦”,就是“契约”的谐音,也是“取悦”的意思。按照家族预言,“契约”该是在齐悦这一代兑现,而齐悦的任务,就是取悦那一位邪神。所以齐悦本人,就是邪神的祭品。 “兰医生,”齐悦认真道,“请带我去你家看一看。” 第5章 疯食人耳 齐悦见到祁默的时候,他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系在椅子上,头发散乱着,眼珠暴突,嘴里被堵着什么东西,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叫。 他对进门的两人毫不关心,头也不抬,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被绑在身侧的手指。黑色薄衫下,能明显看出肌肉的缩张,他似是在竭尽所能,以求挣脱。 兰斯眼里闪过明显的失望,不过这种失望已经渐渐变得习以为常。这几天来,他每次进门都期盼着能看到祁默再度清醒的样子,温柔地叫他一声“亲爱的”,可祁默的病,却越来越重——如果,那真是某种有因可溯的“病”的话。 可齐悦和兰斯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兰斯叹了口气道:“不绑着他不行啊,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咬自己的手指!” 齐悦眼里闪过刹那的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问:“这么饿吗?” “是的,”兰斯大略解释了一下这些天来、发生在祁默身上的变化,“他好像一直都很饿。最开始的时候,这种症状并不是很明显,以至于我也没有太在意。我这个人不爱做饭,而祁默不爱跟人打交道,所以一直都是我开诊所,他在家给我做饭。现在想来,从那一天晚上我回到家,他居然没有等我,自己一个人把厨房的食材都吃光了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 “食材?”齐悦听出了关键的一点。 “是的,就是食材,没有煮熟的食材。他竟然,饿到了生吃肉食的地步……”虽然兰斯现在已经能用这种客观的语气讲述出来了,但齐悦可以想见,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场景时的惊骇,不禁暗自佩服兰医生的处变不惊,换了正常人早就受不了了。 “嗯,然后呢?还有更严重的么?”齐悦需要了解更全面的情况,才好下判断。 “有,”兰斯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把下面这件事说出来,“自从那次祁默吃了冰箱里的生肉后,他就没什么异常了。他把那解释为‘偶尔想换换口味’,我虽然心里奇怪,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过去曾经多次差点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我想着会不会是过去那些事的后遗症。哦,齐老师您可能已经猜到了,他曾经是我的一个病人,在美国的时候……总之,我怕刺激他,就没多追问这件事,只是留了个心默默观察。我每周只有一天在学校,给大学生们做心理疏导,剩余的时间,都在我的私人诊室里会见来咨询的客人。 有一天,祁默来诊室等我下班,正巧遇上我一个棘手的客人,他总忍不住家暴他的妻子,可事后又无比后悔。那天咨询到一半,他说要上洗手间,可没想到他身上藏了把刀,竟然对着镜子割了自己的耳朵,扔在了洗脸池里。我发现之后,赶紧送他去医院,忙里忙外的,就没顾得上祁默。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大概猜到了吧……” 齐悦强忍着恶心,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耳朵,不见了?” “嗯,”兰斯蹙着眉表情痛苦地点头,“我回去的时候,洗脸池里只有血,没有耳朵,而祁默的嘴边,也挂着血……”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齐悦的脑海里闪过,哪怕只是想象,都够叫人胆寒的了。 兰斯很快意识到,齐悦毕竟只是个规规矩矩搞学术研究的大学老师,跟他讲这些会不会太过了?于是他赶忙换了语气:“齐老师,祁默他这个样子,没吓着您吧?” 齐悦缓缓地摇头:“没事。” 要说完全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但被吓到么,还不至于。事实上,齐悦也有自己的秘密,那是除了他的家族之外、包括兰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另外一重身份。但他没有必要向兰斯点破,他来这里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兰斯更加确定齐老师不是一般人,见到吃人器官的疯子,还能毫无惧色。就算是他这样的职业心理医生,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且那还是长期的临床经验所练就的心理素质,可没想到,齐悦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走上前去观察祁默。 齐悦慢慢靠近,试探着叫了一声:“祁先生?” 本来正低着头,对着自己的手指流涎水的祁默,在一抬头看到齐悦之后,整个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带着研究的打量,与之前失智的疯狂判若两人。祁默歪着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齐悦瞧。齐悦注意到,如果这人现在没疯的话,原本也应是一个极好看的、长得像模特一般的成熟男性,大约三十出头,五官深邃,带着某种沧桑。 齐悦被祁默一瞬不瞬的打量弄得有点不自在,又喊了一声:“祁默?” 祁默的嘴里堵着东西,兰斯很可能是怕他疯狂起来,连自己的舌头都能咬下来吃下去,这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所以祁默当然不能回答齐悦,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认识你。” 我认识你…… 你是我的祭品…… 齐悦!你是我的祭品! 齐悦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转过身去,疾步向门口走:“告辞。” 兰斯也顾不上他跟齐悦才刚刚认识,赶紧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齐老师你是不是也看出了点什么!你告诉我,祁默他是不是真被邪神附体了?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总说自己是饕餮!” 齐悦缓缓地握紧了拳头,虽然此刻,他心跳如擂鼓,恐怕并不比兰斯轻松多少,但他还是告诉自己要镇定。 他转过身说:“兰医生,你的问题,请容我回去好好地考虑考虑,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办法给你答案。” 兰斯看出了齐悦眼中的坚定,以他识人的直觉来看,他知道那个答案恐怕早已在齐悦心中成形了。 “好,那我等您!”他重重握了一下齐悦的手臂,这才放开,“如果您有办法的话,请无论如何要救救祁默!” 第6章 请君归来 与祁默对视的那一瞬间,齐悦分明感受到来自潜意识深处的召唤。 那声音,犹如从轮回的裂缝中,某道深不见天日的狭渊中泛上来,顷刻之间,笼住了齐悦忡然的心神,踏在了他敏感的神经之上。 那真是饕餮么?按理说,饕餮此刻应当还被封在“虚”中,已在那囚牢一般的虚无死境中困了千年。不管怎么说,那一定不是饕餮的本体。饕餮是有人形的,他不需要借助祁默的肉体来化形才对。 那……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悦不知道,但是,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夜,齐悦瓷白的身体,从一浴池的乳白色泡沫里缓缓站起。 浴室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小地灯,四片玻璃镜中,反射着一根烛火悠悠忽忽的摇曳。紫烟熏香燃起,在空中腾起一柱雾龙,到了某个高度,便化作无形的齑粉,散了。 齐悦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打下一片浓密的阴翳。烛火忽明忽暗的跳跃,将他精致的脸颊照得更加明艳动人。似有一种风情,是白日里正襟危坐的齐老师所刻意隐藏的。那是暗夜中,独属于邪神祭品的妩媚,那是催情的前兆,那是献祭的序曲。 柔韧纤长的小腿,带着水润的光泽,从浴缸里踏出来,踩在波斯软毯上。齐悦慢慢地给自己披上祭衣,那是深红色、红到发艳的袍裙,犹如盛开在冥河彼岸的曼殊沙华,是鲜血的颜色。前襟大敞,露出他光洁的酮体,瘦削,却蕴着叫人无法抗拒的性感魅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催情香的气息心甘情愿地纳入肺腑里。随后款款走动,任凭祭衣长长的后裾拖曳在地,像是新嫁的喜娘,携着一身凄艳和绝美,在红烛掩映下,走向他与情郎的婚床。 齐悦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一刻,他足足准备了二十六年。小时候,族人口中反复的训诫、要他牢记的故事、要他承担的使命,他都铭记于心。多少年来,他在暗夜里默默修习的淫邪魅术,都是为了完成今夜,与“它”的交`合。 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想彻底查清楚附在祁默身上的究竟是不是饕餮的邪灵,要想镇住祁默反复发作的饿症,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齐悦提着小夜灯,走回了他的卧室,将烛火置在床头,缓缓地跪行上了床。 撩拨好衣衫,巨大的裙裾在床面上铺开,仿佛开了一地的浴火红莲,其上有一根黑色的藤蔓,宛然绕行,那是齐悦的发辫,仿佛荡漾在浴火池上、一根细细的情丝,牵着前尘往事,连着一线姻缘。 齐悦慢慢地合十手掌,举过眉心,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日月,经之星辰,纪之四时,要以太岁。苍茫宇内,四海之间,神灵所生,万物恒劫,或夭或寿,不可尽数。唯吾饕餮,生于太清混沌间,口如尘渊,目如洞炬,无上神力,可噬一切,使万物归虚,生灵不存。然吾齐氏,千百年来,肩负重任,御狩苍生,以身献祭,请君入阱,共享欢好。吾齐悦在此发下宏誓,一生奉侍,亲君爱君,肝脑涂地,永世不悔。饕餮,饕餮,饕餮!连接虚实的大门已开,乾坤逆转,一切还有重来的可能。请聆听我的召唤,从虚无的境中归来吧!归来!归来!归来吧——!” 忽然,一簇火红的九天明焰,在齐悦的眉心促燃。他五指绽开,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红、变尖,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红莲。齐悦睁大了双眼,望向虚空中发出的一道光亮。多少前尘往事,犹如洪潮决堤一般,汹涌灌入他的脑海。 齐悦望着那个从虚无中缓缓走出来的人,泪水瞬间盈满了他的目眶…… 《邪神的祭品》现代篇·序章·请君归来,完。 第7章 血穴疑云 古代篇·季一·南馆花开 唐,天宝年间。西都长安,渭水金渠之上,飘飘然荡漾着一艘画舫。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艳阳高照,春光明媚。 两岸垂堤的柳帘,在微风中摆动着柔姿,摇摇晃晃,正如舫舟驭波而行的节奏,又如其上,垂散着长发、随着小舟一同拂摆柳腰的美人。 美人们围成一席,叽叽喳喳,推杯换盏,边将琼浆玉露舔进口里,一边还要谈论着八卦,口里不饶人。 其中一位说道:“唉,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南馆里,前阵子死了一个新来的小倌儿!”南馆,即是“男馆”的谐音,是对男妓娼馆隐晦的一种雅称。 “啊——!”另一位震惊地掩着口鼻,瞪大了眼珠子追问,“真的吗!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第三位赶忙插嘴:“那还用问吗?一定是鸨父掩息了丑事呗!虽说入了咱们这个行当的,各个都是命如草芥的红尘卑微人,在床上被客人耍尽各种手段玩死,实在是不稀奇。可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怕也是要影响,进咱们馆里来烧钱泻火的恩客心情哟!” “才不会呢,我看那些个熊根棒槌呀,见了咱们的小香穴,硬得堪比擀面棍子一样。说不定呀,听闻个把香艳刺激的鬼怪故事,更能给他们在床上助助兴呢,哈哈哈!”又一个没羞没臊的美人如此说道。 一众小倌儿哄然嘻笑,适才有些紧张的气氛又被缓和了下来。 “哎哎哎!这一个可不一样,”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小倌继续吓唬大家道,“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不了解各中秘情。我告诉你们呀,死了的那一个,他的后`穴里不仅是血流如注,且验尸的仵作说了,那里头密密布满了数道细小的伤口,就像是……”他的手比划着,像握着一根什么,“就像是被扎满细钉的狼牙棒子给捅了!” “啊啊!”众人纷纷惊呼,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你亲眼见了的?” “那倒没有。但鸨父与仵作谈话时,我恰好路过房外,便偷听了一耳朵。可把我吓死了,差一点就怔在那里,挪不动脚了。你们知道的,天底下的门窗都是纸糊的,哪里有秘密不透风的?” 可马上又有人质疑:“后`穴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咱们当年没经验的时候,谁没经历过?有些客人就是粗鲁,害得咱们高烧了几天,可馆里头有专疗那处的伤药,也不至于真要了人命罢?怎么可能,被奇奇怪怪的玉`势塞进去捅了几下,就直接去了阎王那里报到了呢?” “是,稀奇就稀奇在这里!我告诉你们哈,那人可不是被捅死的,而是……自杀的!” 众人赶紧掩着团扇抽凉气,其中一个感叹道:“真是想不开的娃呀,何必呢。不过就是遇到一两个变态的客人而已,下回长个心眼,不接他的客就是了。他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妇呀,都已经沦落到风尘里来了,不过就是受了点屈辱,算是什么挺不过去的坎儿呢!” “就是呀,要真是那么贞烈的一个主儿,有本事学咱们齐魅哥哥呀。人长得俊美,国色天香,南馆头牌,还只卖艺不卖身。多少有钱有望的恩客,捧着真金白银在长安街上候着,从早排到晚,从东市排到了西市,也求不来观美人一笑、对饮一杯酒的机会,哈哈哈!” 正在此时,画舫内舱的珠帘微微挑起,一袭红衣的天仙美人从舱中款款探出莲步,窈窈窕窕,顾盼生姿。正是一张、与千年后的齐悦,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少了几分纠结,多了几分妩媚。 那眼里流转的,是媚眼如丝的无边春色,是水天相接的碧波万顷,一颦一笑间,似是有能使星云摇曳的摄人芳姿。满头青丝流泻,犹如翠黛飞瀑,一脸笑容和煦,稍微施了点脂粉的颊上,如同拂拭了一层香罗白雪。 “是谁又在胡乱嚼舌根子呢?如果我齐魅的一笑真这么值钱,那现下里你们几个都看过了,岂不是该在我面前堆起一座金银小山了?” 第8章 春日淫词 “齐魅哥哥。”一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给齐魅让座。 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人们通常只管女妓馆里的头牌,叫做“花魁”,可若论起风姿颜色、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的才情来,齐魅可是丝毫不比那些个女子逊色,绝对是男倌儿之中、当之无愧的花魁。 他就像一枝风华绝代的牡丹,开得艳丽醒目,明明生着一对招惹风流的桃花眼,却偏偏傲立万花丛中,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带着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般的矜傲,只让人想踮起脚来,九天揽月而不得。 齐魅拂拭了一下衣袖,缓缓地落了座。 “大家刚才,是在议论什么呢?我只于舱中小憩片刻,就吵得我睡不着觉。唉,只得出来,与各位弟弟们同赏这大好春光了。” 其实,齐魅又怎会没听清一干人大惊小怪的言语?他的本事,可不只是单纯做个红牌艺伎这么简单,他甘愿来到这南馆之中安身,自有他的理由。他这是明知故问,想探探这些个小倌到底知道了多少。 大家又添油加醋地,给他们的榜样齐魅哥哥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齐魅淡淡一笑,看来,是没有人猜到那小倌为何会自杀的真正缘由了。但齐悦心里,却隐约了然了七八分,能够拥有那种蛊惑心神的控制力的,恐怕只有那一只巨眼。 “好了,咱们勿要再谈论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坏了自个儿的心境,”齐魅故意岔开话题,提议道,“今儿个心情好,咱们兄弟同游湖上,应该趁着春色薄酒,赋诗几首,才对得起眼前的这片明媚啊。” “是是是。”齐魅哥哥都发话了,又怎敢有人不应。 可随即众人犯了难,要说这片春色么,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雅士已吟遍了,恐怕再难作出什么新意。再说这赋诗,也需要阅历不是?兄弟们每日在这南馆里迎来送往,外头的春色是没悉心瞧过几回,可这床帷内的“春色”么,那可就是触情生情、出口成章了。 于是有人提议,就以“床间春色”为题,来行一圈酒令。 齐魅眼里含着无奈笑意,心想,这帮子人,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也罢,既然众口一词,自己也勿要扫了他们的兴罢。 于是有人站起来说:“我先来第一首,抛砖引玉。嗯……吭哧吭哧,巨驴推玉磨,嘿哈嘿哈,长犁耕肥田。哈哈哈,怎么样,怎么样?” 众人全都望向齐魅,才情绝佳的花魁还没有说话呢,哪里有他们胡乱品评的份?齐魅真是哭笑不得,这也算得是一首诗?怪不得这位叫李桃的小倌,张着腿,任人在他的“肥田”里耕耘了多年,却始终只能以色侍人,爬不上更高的位置。 但齐魅当然不会把这份不屑表现在面上:“不错不错,来,让我们敬李桃弟弟一杯。” 众人举杯,小小玉盅内的琼露被一饮而尽。 第二个又来:“紫龙出墨林,潜行入幽谷,莽莽一水间,一入不回头。深深击琼珠,浅浅折龙头,深浅人自知,轻重扣心头。” “哈哈哈,好!”这一次,还没待齐魅发话,刚才那个叫李桃的小倌,便情不自禁称赞起这位叫白启的。以他自身的水平作为比较,白启的诗形象生动,且用喻雅致,比他的高明了太多。 随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莽撞的个性,兴许会冒犯了齐魅的权威,赶忙自罚一杯,对齐魅讨好道:“白启哥哥的诗作虽好,但我知道齐魅哥哥的诗一定比他的好上百倍。不听了不听了,我现在,就想听魅哥赋一首,让我们开开眼界,好生学习学习。” 齐魅莞尔一笑,纤细的玉指捻动了一下手中的玉盅,脑海里便有了一阙:“桃花开并蒂,鸾凤伴双栖。幽口滋雨露,丹桂吐芬芳。锦被逐碧浪,红烛映双人。君恩如罗衾,暖我一世魂。” “哇——”大家微微摇着头,赞叹齐魅举世无双的才情。本该是粗鄙凡俗的床笫交易,倒叫齐魅描述得,有如浸泡在你情我愿的浓情蜜意中那般美好。 小倌们不禁想象着,有朝一日真能遇到诗中描述的那样一位恩客,真心相待,为自己重金赎身,带他们远离这肉欲熏心的烟花之地,像迎娶新嫁娘一般,待己如妻。在漫漫长夜里,被翻红浪后,能有那么一双手,将自己紧搂怀中,从外到里,温暖自己,一生一世,宠爱自己。即便是在百年之后,两人的肉身都入了土,也能葬在一处,从此魂魄不再孤单。 但小倌们也都知道,这始终只是他们想象出来的奢侈。男子不比女子,娼女嫁人,尚能做妾,而自己人老珠黄的那天,又有谁怜风霜呢? 一时间,气氛由热烈,转为哀伤。齐魅的诗文越是美好,就越是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不易。 齐魅倒是没所谓,反正这花魁的身份,也只是他暂时的掩护,若想脱身,随时随地,轻而易举。可若想逃脱他肩头负着的责任,却恐怕永生永世,都无可能。 齐魅撇嘴轻笑,自斟自酌,小啜了一杯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要向吟出如此好诗的魅哥哥敬酒。 于是众人又行了一圈酒令,各自作了诗,这个游戏才算完。但天色尚早,今日难得春游一次,显然还未尽兴。 这时李桃又有了提议:“唉,咱们来玩‘打水漂’怎么样?” 第9章 水漂炫富 “打水漂”,指的是用扁形的瓦片或石砾,在手上呈水平放置后,用力飞击而出。石片擦贴水面,碰水后由着惯力再次弹跳而起,多次跳跃前行,直至惯力用尽后沉水。这一游戏比的,一是飞出的距离,二是击水的次数。 普通人家的小童也会以此游戏耍乐,但这艘画舫上的小倌儿们,个个都是收了恩客的好礼、存着不少好物件的主儿,名为玩游戏,实为炫富,距离和弹跳次数都不重要,关键就看谁,能拿得出像样的道具来充当飞行的“水漂”了。 李桃就是最藏不住好物件的主儿,他立时拿出了一个玉珰,上头翠色生光,放在阳光下细看,里头还蕴着一丝丝薄云。 众人不禁惊叹:“李桃啊,这么好的宝贝,你就真要用来祭了龙王?”当然,水下并无龙王,这不过是对河水的一种雅称。 李桃将玉珰把玩在指尖,还伸出甲片弹了弹,不无得意地说:“唉,这可是钱大官人心疼我,特意赏我的小物件呢。要说值钱么,也没多值钱,也就……那些初阶的小倌陪客睡上七天七夜能得的赏钱吧。啧啧,厚是厚了点,也不知道能在水面上漂几回,可我这不是,为了给各位哥哥助兴么?手头又没有他物,自然,是没有吝啬之理啦。”他表现得满目惋惜,可谁又能看不出来,他觉得在众人面前秀上一番,自然是比那“七天七夜的陪睡”要值钱得多的。 呵。齐魅不言语,自顾自又小酌了一杯。就那样翘着一点兰指,眯着双眼,看那枚玉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直接沉了底。 有人嘲笑说:“哈哈哈!李桃,你这回,可真是赔了玉珰又折了颜面哈,看你装,一下都没跳起来吧!” “哼!”李桃才不管那些,总之,他炫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佯装怒意地转过脸去不说话了。 紧接着,小倌们各自拿出了形形色色的宝贝,来充作水漂。 有取了发间的银钗子,拿来插水的,自然也是溅不起半点水花、博不来半声喝彩。 有解了脖颈间的金锁片,拿来打水的。这一个与瓦片最像,还真能弹动几次。若不是小倌们的手,平日里要么拨琴,伺候恩客们的耳朵,要么弄管儿,伺候恩客们的下`身,实在没练过什么力气,这一个法子倒是可行。 再看白启,干脆从袖间掏出一幅字画,上头画了两株并蒂的莲花,题字——“永结欢好”,是谁赠的,自然是不言自明。 他说:“我才不像你们,尽扔一些俗掉渣的破铜烂铁。知道这世上什么最值钱么?千金难买是真情!我白启今天就要试试,看六郎送我的墨宝,是否也会同那些俗物一样沉水。咱们可说好,三杯酒功夫,如果我的字画没有溶掉,那就算是我赢了。” “哎哎哎!白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咱们玩的是打水漂,你拿个破纸扔在水上头漂,也能算数?” 白启狡黠一笑:“怎么不算数了?打、水、漂,我扔下去之前在纸面上打了一下,现在,它就好好地漂在水面上,你们说,哪一个字不符合?哈哈哈!” 众人对白启的无赖无语了。 其实白启这张画,哪里真是他爱慕的“六郎”送的呀?只不过是他闲暇时分,自己随笔涂抹的罢了。作画时倒是意淫了一番他与六郎“永结欢好”的情景,可六郎家中早有妻室,又怎会对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男妓动了真情?不过,他用的这纸,确是涂了西域产的昂贵神油,别说三杯酒,就算是三十杯的光景,也不会溶水下沉。今日泛舟湖上,他也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一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秀一番虚假的恩爱呢。 “齐魅哥哥!”李桃嘟囔道,“你看看白启他,是不是欺负人?你给评评理!” 齐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金丝银线,细细缝制,在阳光下闪着辉光,八角玲珑,下缀流苏,正是齐魅亲手作的小物。 齐魅若想以富贵压人,自然可以祭出无限珍宝。但他不屑,也不耻。他齐魅,用不着踩着任何人的肩膀攀附富贵,富贵于他,只如远山浮云。这世间,实在是有比钱权更重要的东西,值得追求,要去守护。 “白启弟弟,纸张本是轻薄之物,能浮于水面,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之事。你看看我这一枚香囊,若也能翩跹跳跃,连弹几回,那算不算是一桩奇景?” 第10章 惊鸿一面 香囊不比锁片,那样复杂的形状,怎么可能真像“水漂”一样跃动呢?可众人知道,既然齐魅哥哥开了口,就绝不会自打脸,纷纷好奇地趴到船舷边上等着看。 齐氏一族,自古以来,便是守护天下苍生的“御狩”。万事万物,相克相生,如果说邪神的苏醒,像是夜幕降临,预示着黑暗和不详;那么齐氏一族,便是那黑暗中发出的昼光,照亮生的希望,维持着自然的平衡之道。而齐魅作为齐氏一族这一代的当家人,自然拥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本事。 他两指挟着香囊,向其中注入了些微的灵力,不能注入太多,否则便会叫他人起疑。在他成功地收服隐藏于人间、神力尚未完全觉醒的饕餮之前,暴露身份,无疑是不智之举。 “咚、咚、咚……”众人的目光,随着齐魅扔出的香囊,一同在水面上跳动。香囊飞出了好远,当跳到第三下的时候,堪堪落在了白启的那张字画上,像是刻意以它为跳板,将他自以为傲的墨宝踩沉,才又跳动着向着目力所及的远方飞去。 然而,就在灵力快要耗尽,香囊就要永久地沉入水底之时,一个黑影,忽然跃入了众人的视线,从齐魅他们所在的画舫另一端腾跃而起,悬空踩踏于水面之上,一步一个浪花,以披荆斩棘的迅猛之势,赶在香囊沉水之前抄起了它,珍宝一样地握在手心里。 随后,高高扎在脑后的那一簇墨色长发飘飞,穿黑衣的男人转过脸来,黑眸望向了立于船头、与他错愕对视的齐魅,嘴角勾着一丝自信且邪气的微笑,复又踩着水面归来。 那一瞬间,齐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蛊惑,就好像这个男人的目光,是自己命中注定,要沉溺其间的深潭。他乘风而来,他踏浪而来,他携着世间所有的惊鸿而来,将齐魅心中的一潭平静死水,搅得涟漪阵阵,波光滔天。 转瞬之间,男人已经来到了齐魅的面前。俊美深邃的面庞,叫人过目难忘。对于那些个以崇拜神色痴望着他的小倌们,他只视作无物,稍稍欠身,将手中沾湿了水的香囊摊开在齐魅一人的面前,柔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么?” 齐魅努力平复悸动的心绪,稳住心神说:“是。如何?” 男人嘴角斜勾的笑意更深了,甚至露出了一侧的虎牙,大手一合,将宝贝收进了拳中,只露出拳下的些许流苏,丝丝缕缕,像撩拨在齐魅的心上。 “我的了。”他说,眼里带着一点顽皮和戏谑。 齐魅觉得这人好有意思,他是什么时候上的船?适才自己上船之后,就一直躲在舱内休息,没注意到船上另一头,竟还存着这样藏龙卧虎的人物。 “凭什么?”齐魅挑衅地望向那双眼睛,带着不甘示弱的妩媚。他故意弯翘起纤长细嫩的兰指,以示缝制香囊时的辛苦,憋着苦楚的调子装腔道:“那是我打算赠予未来如意郎君的信物。可现在,如意郎君迟迟不出现,这东西留着也是伤心,不要也罢。你若真心想要,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问问他们,我齐魅的一笑值多少钱?在这长安城里,多的是想讨好我的达官贵人。可我偏不在意,连一个笑都不曾赏给他们。更何况,是我亲手缝的宝贝?这个香囊,我若愿意祭了水神,那便是一文不值;可我若拿来送人,那就是金山银山也买不到的千钧情深。你算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小子,能出得起多少?嗯?” “就是就是,你买得起么!”周围被冷落的娇花们,自然也跟着一同起哄,谁叫这个身手矫健、气宇不凡的小哥哥,自刚才起,眼睛就只一错不错地落在花魁哥哥的身上呢?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似的,真是让人气恼! 男人握着香囊退后几步,作出“想要回去?有本事你来抢啊”的神气,还故意现宝似的往空中一抛,紧接着又潇洒接住,耍无赖道:“钱?我可没有。我要是有钱,也不会落到这南馆里来,当个任人驱使的杂役了。唉,我这人哪,生平没其他爱好,就是喜欢‘采花’,而且,还是娇美紧致的‘菊花’!可惜啊,我人穷志短、游手好闲,睡了你们馆子里的小倌,却付不起嫖资。鸨父派了几轮打手来揍我,可都抵不住我这一身功夫,叫我给揍回去了。他看我身手可以,就留我下来,以工还债。这不,给各位美人撑船摇撸了半天,胳膊肘都累坏了,就想下船去动动,没想到,竟然意外收获了……”男人说到这里,故意用暧昧的眼神瞥向齐魅,“收获了小情人送我的信物,谢谢了啊。”说完,还轻挑地啧了一下舌头。 “你!”众人简直不敢置信。多少人排着队想见花魁一面,都被无情拒之门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穷杂役,竟敢自诩已经是齐魅哥哥的情人了?真是胆大包天,不可理喻! 众人都唯恐天下不乱地,插着手准备看好戏,看齐魅哥哥会怎样罚他。 可没想到,齐魅竟然说出了令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话:“行呀,那香囊你收着,从现在开始,你也欠了我的债。我回头跟鸨父知会一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专属的跟班杂役了。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一人,给我一个人摇船,保证不累,好不好?” 这话对于天底下的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荣幸。可那男人竟然迟疑地问了一句:“是么?以后我天天可以近距离看到你这张风骚的小脸?那我要是又起了色心,忍不住想操`你了,你给操么?”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唐突高高在上的齐魅哥哥,正欲惊呼“大胆”之时,齐魅竟然先开了口:“呵,那就要看你……伺候人的本事怎么样了?没准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乐意的时候,会赏你一夜春宵,也说不定啊。” 眼前的情况变化太大,众人已经脑内放空了,呆呆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互相较劲。 “行,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对了,既然是我的专属,自然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总不能阿猫阿狗地随便唤你吧。” “哦,我有名字,”男人一拍硬实的胸膛说,“俺爹姓陶,俺娘说了,我从小身体长得结实,铁杵一般,就给我取名叫陶铁。小情人,你以后就管我叫‘阿铁’吧。” 第11章 苍生御狩 半余月之前,长安城西郊,镜山之巅。 彼时尚且一身白衣长装,不施半点脂粉,如莲花一样素洁雅然的齐魅,独自盘坐于巍峨高耸的御狩台之上,望着远处长安城内的一片繁华,面色凝重,如覆霜雪。 齐魅就那样呆坐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身后慢慢走来一人,是齐氏一族的长老,论辈分,比年轻的齐魅不知道高了多少,可如今他见了齐魅,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家主”。 “家主,是它醒了么?”老人一看也是修灵之人,鹤发童颜,脸上丝毫不见寻常老人的迟暮呆滞,眼里闪烁的,是与岁月剧增的睿智清明。 齐魅缓缓点头,背对着长老应了一声“嗯”,两眼继续凝望着远处那道冲天的黑雾。 那道黑雾,就是邪神饕餮已经现世的标志。只不过从雾气的浓烈程度来看,似乎那恐怖的无上神力还未完全觉醒。 当然,这黑雾只有身为苍生御狩的齐氏家主可见,其他人即便是往同样的方向看了,也是睁眼瞎。不过幸好是如此,否则,那黑雾所在的烟花柳巷中,还有谁能在见到如此煞气冲天的情况下,还敢往里头去寻欢作乐呢? “我现在出发,还来得及。”齐魅忽然作了重大决定,结束了静思,站起来就要走。 “家主,”长老似乎想说什么,可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一句,“委屈您了。” 齐魅这才转过头来,凄丽一笑:“不过是扮演一阵子小倌儿,算什么委屈?再说了,有皇帝陛下的谕旨,难道还真有人敢逼我卖身不成?” 一根洁白的抹额飘带,与他的万千青丝一起,随着刮过耳畔的呼啸山风猎猎飞舞,将他这自嘲的一句戏言带走,吹散在风里。 齐氏一族,虽身在江湖,却与庙堂之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宇内广阔,天地山川间会孕育出怎样不可思议的生灵,一切都是不可控的玄机之数,其中不乏为祸人间、能威胁到朝廷统治的邪灵恶祟,就需要齐氏这样的家族,在暗中辅助镇守。而这其中,像饕餮这样的强大邪神,实在是千年不世出一次的罕有,值得齐魅郑重对付了。 因此,齐魅出山,不管他想以何种身份,隐匿在何处行事,都会有人帮他打点好一切。区区扮演一个花魁,只需说,他是从东都迁来的名妓,因为心性高傲,得罪了洛阳的权贵,才迁到长安来,改头换面,换了名字重新开张接客,如此便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过去。鸨父收了朝廷的暗旨,以及大量的银子,自然不会叫底下的任何小倌,对齐魅的身份起疑。 齐魅的潜伏很顺利,他越来越确定,饕餮恐怕就隐藏在这南馆之中,且被人听了墙根的那起悲剧,绝不是孤例。 据鸨父说,在齐魅到来前,类似的人命案子已经出了不少,且都是差不多的死法:出事前一晚,不知道接了哪位无名的恩客,被带着细钉的粗器捅入后`穴,插得皮开肉绽,第二天便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问什么都不答,像个木头人一样发愣。寻了没人看着的空隙,或用金钗插了喉管,或一头撞死在床柱之上,又或是把梳妆的铜镜给打破,用镜片划了手腕而死。总之,死状虽各异,但皆是自杀。 依照齐魅的猜测,他们恐怕是被传说中,饕餮背上的巨眼给蛊惑了。齐氏家传的古书中记载,只要认真与那邪眼对视一瞬,普通人是很难再有定力,保持住自我清醒神智的,如此便沦为了空有躯壳、一切作为全凭了邪神旨意的傀儡。 而今日,就在这艘画舫之上,出现了一个自称“陶铁”的男子,他说自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连嫖资都给不起了才进来当杂役。可他分明身手矫健、轻功了得,能踩水踏浪,行得比注了灵力的香囊还快。齐魅不相信,以他的功夫,若铁了心的不想还债,又有谁能奈他何?可他还是自愿留下了。 陶铁……饕餮?是巧合,还是邪神的自信,对可能会暴露身份毫不在意? 当齐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一惊:难道,这就是我此行所要降服的邪神吗?可就在方才,两人惊鸿一瞥、初次对视的刹那,齐魅心中某个角落的柔软,已先被那男人不凡的气度给征服了。 怀疑终归只是怀疑,在齐魅亲眼见到那人身上的异象前,他都无法完完全全确定,陶铁究竟是不是邪神的人形。 第12章 闭月羞花 齐魅醒来的时候感到有一点头晕,他扶额坐起来,望着舱内昏暗的烛光发怔,柔软的青丝顺着他的肩头流泻下来,很美。 怎么会……已经天暗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么?外面怎么这么安静?其他人呢? 齐魅迷迷蒙蒙地回忆,他是什么时候进舱内来休息的。 黄昏时分,他与其他的小倌们又饮了好些酒,忽然感到有些头晕。他觉得奇怪,平日里自己的酒量一向是好的,空口喝上几壶都不成问题,怎么会,今日只是多贪了几杯,便已有了飘忽之感? 为了不至失态,齐魅站起来,往他专属的舱内走:“反正快要归程了,我先进舱去小憩片刻,等回到了南馆,你们再来叫我。”。 陶铁适时地送上殷勤:“魅官儿,要我扶你么?” 呵,这么快就知道主从之仪了,不轻薄地喊我“小情人”了? 齐魅挥了挥手,衣袖随清风舞动,扇远了那一片柔情:“不用,我好得……很。” 可那个“很”字还未及出口,齐魅单薄的身子就摇晃起来,柳腰盈盈一握,轻易就落入了男人大手的掌握。齐魅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对上男人笑意盈盈的眸子,红着脸吐出了最后那个“很”字,柔若无骨,酥软生香,是酒香的香。 最后,齐魅还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送中,顺从地被陶铁扶着腰,进到那一方珠帘里头去了。 一定是陶铁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一定是这样。 他是怎么做的?是偷偷换了酒液?不对啊,所有酒都是从同一个壶口里倾倒出来的,怎么就偏生他齐魅喝了有事?那么,难道是动了他专属的那个玉盅?很有可能。 齐魅回想起来,好像中途、陶铁说杯子脏了,拿过去替他擦拭了一次。难道,是悄悄在杯口上涂抹了什么东西?齐魅愈发确定,这个男人定然不简单,就算他不是邪神本人,也一定是身怀绝技、居心叵测的江湖能人异士。 什么人,敢把脑筋动到我齐魅头上来了? “陶铁!陶铁!”齐魅披上大氅往舱外走,一边急急喊道。 船舱外,是静谧夜色,一轮鹅黄明月,沉默地挂在蓝黑色的天幕之上。月下柳枝轻摆,晓风暧昧,徐徐吹拂,叫人心绪荡漾。 有一人坐于船头,背对着齐魅静静划浆。听到齐魅的呼唤,他慢慢地转过头。月影将他的半边面孔照亮,他俊逸得犹如一尊身披月光的天神塑像,坐于光与尘的交界之处,满含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与他的小情人对望。 齐魅怔住了,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他们呢?” “谁?”陶铁有些失望地垂下眼,转回头继续划桨,“唉,我的魅官儿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唤我,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没想到,你原来还是在关心别人呀……” 齐魅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慢慢走到他身侧,站在陶铁旁边看他一下下划桨。水里倒映着两道影子,波光粼粼,却又朦胧细碎,乍一看,竟有些郎才美貌的相配。 “别打哈哈。我是问你,其他的美官人呢?都去了哪里?” “美?我可看不见还有什么其他的美官人。在阿铁的眼里、心里,现在就只有一位花容月貌的美官人了。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大概说的就是他了。哟,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月亮都躲到云后头去了吧?划了半天,这水里也不见半条鱼,大概是被他给羞得吧。” “阿铁……”齐魅无奈地放柔了语气,“别开玩笑。快说,他们是不是都撇下去我自个儿先回去了?” 陶铁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我说……他们都被我吃掉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你信么?” 第13章 月下流光 齐魅心头一震。 这话的意思是……难道,他承认自己就是吃人的饕餮了?他如此笃定、毫不避讳地暗示我,该不会,是猜到了我的身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齐魅不由警惕起来,暗暗扣指,随时准备发动灵力防身,同时回想,自己可能在何种情况下暴露了身份。 可思来想去,除了先前他在香囊中注入了些许灵力,使得它在水面上能御风跳行,其余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了。当时陶铁又不在身旁,不该看到了他在衣袖里进行的那一幕才对啊。别慌,别慌,也许,他只是开个玩笑呢? “哈哈哈哈,魅官儿,”陶铁一派轻松地笑道,“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嘴,能吞下那许多活人?放心吧,他们只是都先下船回去了,晚上还有客要接呢。他们呀,可没有魅官儿你的清闲。” “那他们走前怎么没来叫醒我?” “哦,我跟他们说你乏了,酒力还没醒透,让他们先走,你要好好歇歇。” “这样,他们就信了?” “哦,我就说,刚才送你进舱里去的时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要我转达。” “好呀你,”齐魅对着陶铁油嘴滑舌的样子嗔怨道,“原来你这么坏!” “坏?我还有更坏的呢。”男人忽地侧过脸来,暧昧地盯着齐魅紧绷的小脸,啧了一声:“怎么?刚才我随口一说的玩笑,没把我的小情人给吓到吧?别害怕,阿铁疼你还来不及呢。我就算是真吃了别人,也不会吃了你。当然,你要是自个儿乐意脱光了,交给我吃干抹净,我倒是也不介意。” 说着,陶铁竟然伸出了舌尖,轻佻地舔过下唇。弧度完美的唇瓣,立刻蒙上了一层湿亮水光,混着月影,分外惑人。 “转过脸去!不准看我!划你的船!”齐魅听到了自己心里头“噗通噗通”的悸动。 这个男人,来路不明,本该是最值得他小心防备、万分警惕的对手。可他却总能轻而易举撩拨齐魅的心弦,弄得人心痒难耐,不知所措。 齐魅开始害怕与他的眼睛对视了。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落入他设下的陷阱。而明明自己,才该是那个“狩猎”的人。 两人都不说话,陶铁望着暗沉的远处,而齐魅则在静思。 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很轻,咕咚咕咚的水声,带着某种能安抚人心的宁静。齐魅看着水中浮动的月影,忽然觉得,真真假假,其实也没有多大所谓。 如果陶铁就是饕餮,那他本来也该设法与之相处、百般诱惑、最后收网捕猎;而如果他不是,那这个男人,正好可以陪他解一解困于风尘的烦闷,就当是散散心,同行一段路、笑看一段风景了。 于是齐魅心情好了,他轻轻吟道:“桂棹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这时,陶铁搁了桨,从怀里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拆开,从里头捏出来一片桂叶,放在鼻下,细嗅馨香,将那幽幽芬芳吸纳入怀。 随后,他将叶子边缘抵在唇瓣上,吹起了一首《春江花月夜》给齐魅听。曲声悠远,清音嘹亮,情思婉转,与夜色正相融。 正在齐魅听得出神之际,曲声顿抑,男人对出了下阙:“红裙白氅,望美人兮,立身旁。” 齐魅笑了,因着那人的浪漫,因着那人的没羞没臊。但齐魅不得不承认,他喜欢。 “喂,你这是要把我划到哪里去呀?”齐魅轻声问。 “嗯……让我想想啊。带你去天边,好不好?”陶铁胡乱答。 “去天边干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想带着你乱跑。要不我就这样把你拐跑吧?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回去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了,想让我只为你一人摇桨么?” “傻瓜……” 一艘小舟,载着两人,徜徉在月下的诗情画意里。 不探来路,不问前方,只有今日,不思明朝。醉一时,乐一宿,纵欢愉,又何妨? 引《春江花月夜》共此良辰美景: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14章 莲蕊香尘 这天,陶铁正蹲在南馆后院的一截老树墩旁,凑着一盆清水洗衣物。他现在是齐魅一人的专属随侍,当然只给齐魅一人洗。 他高高束起的黑发,从一侧落下来,贴在颊边,额角散乱了几缕墨丝。认真的眼神,细细搓弄的双只大手,偶尔抬起手来整理额发、却不小心沾湿了的鬓角。这一切,都叫站在远处、歪着头朝这边打量的齐魅有一些心动。 齐魅想不明白,这样气宇不凡的一个男人,竟然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句“一言为定”原来真不是戏言。他图什么呢?该不会,真是图自己随口一说的“赏你一夜春宵”吧? 齐魅想着想着,竟把自己给逗笑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笑,正巧被抬起头偷瞄美人的陶铁收入眼底,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哟,阿铁,小使唤?洗衣服呢?”李桃就属于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典型。 那日,陶铁突然从船上跃起,乘风踏浪、犹如神祗一样降临,在场的哪个小倌儿看了能不心动?可他偏偏一开始,就是冲着花魁哥哥去的,也只挑那枚最不值钱的香囊去捡,哪个能看不明白其中用心?从此以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管陶铁叫做“小使唤”、“齐魅哥哥的小使唤”,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酸意。 可陶铁倒表现得毫不在意,莫如说,他对于这个称呼甘之如饴。就好像,能跟齐魅攀上某一点特殊的关系,也是三生有幸。 陶铁头都不抬,继续吭哧吭哧地洗他的衣物,把靠拢过来的李桃当做了空气。 李桃吃了瘪,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心里头不乐意,嘴上自然要嘀咕几句:“洗洗洗,洗什么洗呀?我看呐,只要是齐魅哥哥的衣物,就算是臭的,在你眼里也是香的吧?我看你呀不用洗了,拿回去直接当被子盖吧!切。” 刚“切”完,李桃终于意识到齐魅就站在不远处听着。完了,我不会得罪了齐魅哥哥吧? 他赶忙往齐魅那处看去。见齐魅一脸平静,悠悠摇晃着团扇,只当做没听见。齐魅就是想看看,陶铁对李桃的冷嘲热讽,会作何反应。他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好奇,巴不得有人替他试探下陶铁的真心。陶铁对自己表现出的种种殷勤和忠心,真不存着什么别的目的吗? 齐魅的沉默,对李桃来说就是默许。于是李桃更加变本加厉,翘着兰花指,从水里捻出了一团白布袜子,随后做出满脸鄙夷神色,凑到陶铁的面前说:“阿铁,你闻闻,香的么?” 当然,齐魅穿过的那只袜子已经被清水浸泡过了,就算曾经有汗味也早该溢不出半点来了。李桃这一举动,不过是对陶铁自甘低三下四的侮辱罢了。 没想到陶铁还真的凑上前仔细闻了闻,闭着眼睛做出满脸享受的表情,赞叹了一句:“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天啊,对着一只臭袜子都能赋诗!李桃简直快被陶铁痴心的样子给弄吐了。可话虽这样说,他心里那片名为嫉妒的汪洋,却泛起了更汹涌的波浪,恨不得把眼前这只自己得不到、却摇着尾巴、尽向主人讨好的忠犬给淹死。唉,如果也有一个男人肯这样对我,该多好哇。 心中的酸意,让李桃忘了要顾忌远处的齐魅,他把手里端着的一坛子米汤哗啦啦倒进了盆里,开始口不择言了:“喏,拿去。光知道拿清水洗有什么用,咱们南馆里头的衣物呀,必须要仔仔细细地浆洗,知道不?” 所谓“浆洗”,就是用煮开过的米汤浸泡衣物,充分搅拌后,浸泡上片刻,让衣料吃透米水后再滤净。这样的洗法,比单纯用清水,成效好得多,能使衣物更加洁净无瑕。 李桃抛动着空坛子,挑着眉头,尽挑能伤人的说:“阿铁呀,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花魁哥哥,就算不陪人睡觉,也是时不时要见客弹琴的。若是他们发现哥哥的衣上有污物,那不是丢了哥哥的脸,断了他的财路么?呵,难道你以为,齐魅哥哥的吃穿用度、锦衣玉食,那都是北风刮来的?还不是承了那些恩客对他的欢喜?你可得好好地洗干净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把你个区区小杂役卖了都不够赔!”话里话外,尽是对陶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讽刺。 可陶铁竟也不恼,他勾起嘴角一笑,回敬道:“那是,魅官儿是要穿着衣服见客的,而你就不用了,你见了客人,立马就得脱得……光、溜、溜,连屁股瓣子上的遮羞布都省了,哈哈哈!所以呢,你也不用人给你洗。你这辈子啊,就算想找个像我一样忠心耿耿、又英俊潇洒的仆役,都是非分之想!做梦吧你!” “你!”李桃没想到,男人有着“阿铁”这么憨傻的名字,却如此牙尖嘴利,专拣人痛处戳,把他气得脸都绿了。 第15章 动心荡魄 可陶铁还没玩够呢,他继续道:“哎呀呀,这个米汤,可是个好东西呀。怎么你自个儿不多喝点,竟舍得给我用么?怎么,难道今天晚上不见客,可以随便吃食了?我的桃官儿啊,难道说……你这么快就过气,门可罗雀了?” 这话外行人兴许听不懂,可混过男色风尘的人,都是知晓这“米汤”中的玄机的。男妓们用后`穴承欢,须要保持那处的清洁,在有客要见的当天,自然是不能大吃大喝的。这万一……要是在床上欢好之时,肚腹疼痛起来,涌起便意,那可就是砸自家招牌的一等一糗事了。 陶铁这一招真是绝,明里暗里地讽刺李桃,不能像齐魅那样,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李桃气得直跺脚,一转身,扭着屁股走了,连坛子都忘了拿回去。 齐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愈发觉得,陶铁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魅力。他就像一头蛰伏的桀骜雄狮,偶尔的恭顺,只是他与世人开的一个玩笑。有朝一日,若有人惹怒了他,他兴许会忽然跳起来,亮出獠牙,瞬间咬断人的脖颈。 光是这样想象,就叫齐魅兴奋不已。他觉得,如果他真是自己要对付的饕餮,那他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对手,是自己想用魅力征服的对象。 于是他走过去,从水里慢慢捞起陶铁的大手,举到眼前。 虽是春末时节,夏日将至,但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还是有些凉人的。齐魅就那样,含情脉脉地望着陶铁,轻轻问道:“阿铁,你的手都搓红了……手凉么,我给你捂捂?” 陶铁眼里含着玩味,任凭齐魅的玉掌裹着,过了许久才吐出来一个字:“热。” “这么快就热了么?我怎么觉得,你这手还是冰得很呢?”语气里含着溺人的疼惜。可明明,使唤陶铁洗衣的就是他齐魅啊。 这美人上身微倾,露出一段雪白的香颈来,琉璃枝一般的两段锁骨缀饰其下,叫任何男人看了都能呼吸急促。 陶铁就那样一错不错地凝视着颈间风光,意有所指地答:“不是这里,是下面。热得很,烙铁一样,还烫人……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齐魅状似娇羞地丢了那双手,嗔道:“什么时候我的小使唤这么不规矩了?觊觎主子,可是越矩。” “哈哈哈,”陶铁忽然换了爽朗的笑,方才的暧昧气氛一扫而光,“除非主子自己愿意,否则,阿铁绝不越矩。一夜春宵,那是要你情我愿,才能鱼水得欢的事。”说完,他又蹲下,去搓齐魅的亵衣了。 除了贴身亵裤之外,齐魅的一身上下都在这盆子里了,齐魅为了诱惑这神秘男人,倒也是不怕羞。陶铁从水里拎出一件轻罗小衫,是朦胧透明的纱衣,趁着齐魅在旁,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魅官儿,这一件,你的么?” 齐魅不紧不慢地接过来,将滴着水渍的衣服放在身前比了比,答非所问:“阿铁觉得,我穿这件合身么?会好看么?” 陶铁修长的睫羽闪了闪,徐徐吐出一句赞叹:“芳华绝代,动心荡魄。”可就在齐魅打算一笑而过之时,陶铁眼里忽地泛出幽暗眸光,出口的言语也变得狠厉:“只是,要看穿与谁人看?那人,懂不懂得欣赏。” 齐魅心中一凛,这是陶铁第一次用威胁的语气对他说话,那话虽说得婉转,却饱含了浓浓的占有意味。 其实,这件衣服是他向白启借来的,他不用以色侍人,根本不需要穿这等妖媚的衣装,可为了与陶铁逗趣,他偏生存了刻意惹火的心思。这下子目的算是达到了,齐魅也不知道,自己这心里头算是开心还是心悸。犹如站在明火上头走钢丝,不知不觉间,他和陶铁的关系就变得这样微妙。 齐魅赶紧放下衣衫,切开话题道:“阿铁的手这般灵巧,我还有别的妙用。反正这浆洗需要静置片刻,浸泡一会儿,不如,咱们先去寻些别的玩乐罢?” 陶铁也收敛了神色,拍拍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道:“好呀,魅官儿说,咱们去玩什么?” “荡秋千。”齐魅一转头,轻盈地跨上几步,头上系着的红绳翻飞,灿笑如天真的孩童,“阿铁你快来。” 第16章 另有妙用 秋千位于花街尽头的一棵老树下,枝丫上挂着两道花藤,上头缀饰着漂亮繁花。 坐在藤板上头来回荡漾的美人,虽谈不上有倾国倾城之姿,却也笑靥如花,叫人看了心荡神驰。可惜那不是齐魅。 花街尽头的秋千是两家共用的,无论是位于东头的南馆,还是位于西侧的花馆,其间走出的玲珑美人们,都会时不时地到这里来玩耍,名为散心,实则是以另一种方式招揽客人。 小倌馆和女妓馆开在对门,这并不稀奇。想想每日吃同一道菜,人自然会厌食。食、色,性也,这寻花问柳也同样遵循了喜新厌旧的道理,吃腻了那如花似玉、肥嫩多汁的女`穴,偶尔换一换口味,尝一尝紧致娇美的菊穴,也不失为另一种风情。 因此,南馆与花馆里头的雄雌美人们,在生意上互相较着劲,这见了面,明里暗里的争奇斗艳,总是少不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南馆头牌、大名鼎鼎的魅官儿呀。今儿个刮得是什么风,居然把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架子比谁都大、心气儿比天都高的齐大官人给吹来了呢?” 说话的这位,正是花馆里的头牌——柳凌烟。虽说取了一个如烟如雾、不似凡俗的名字,可她骨子里对钱权名望的攀附执念,可盛得很。说话也是盛气凌人,原本娇俏的眼珠子一瞪,倒让人瘆得慌。不过,这般桀骜的态度,自然不会在她的那些个相好的金主面前显露。 但最近这半余月来,原本捧着真金白银求见她的人少了,原因,自然是慕了齐魅的艳名,争相去了南馆,想要一睹男花魁的芳姿。男人们,总是这样的,见不着、得不到的,才是心头的白月光。如此一来,柳凌烟便暗暗恨上了齐魅,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对他,早已是如鲠在喉,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柳凌烟自然是要多与齐魅过上两招的:“魅官儿,我可是听说,想在南馆里头见你一面,要登记在册、慢慢等候的呀?怎么今日,你心情这般好?倒是愿意自个儿跑出来,叫大家观赏?” 刘凌烟说完,眼睛一瞟远处,那里是一方栅栏。只有南馆和花馆里头,有直接通往这个雅致小院的廊道。而其他的人,要想一睹美人芳姿,只得围在木栅栏外头,隔了好远,踮脚巴望。一眼看过去,那处一个个密密匝匝的脑袋,把栏外挤得是水泄不通。可就那般殷切,还是只能远远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芳影,但也足够那些馋嘴的男人意淫了。尤其是今日,百闻不如一见的魅官儿竟然亲临小院,男人们兴奋得直打口哨。 齐魅冷冷地撇过头,视而不见。唉,原本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人给破坏了。齐魅懒得搭理这无聊的女人,转身要走。 陶铁赶上来,问齐魅:“魅官儿,不打秋千了么?你不是说想玩么?” 齐魅摇头道:“没瞧见那上头已经被人占了?” “不等么?”陶铁若有所思地望向柳凌烟。她正被女侍推着,一下高过一下地荡漾着,望过来的眼神里充满挑衅。 齐魅无甚所谓地淡然一笑:“等不来的。就算柳姑娘原本想走,看到我齐魅来了,也是不会再肯挪动分毫咯。” 可陶铁忽然举起了那双手,问齐魅:“刚才主子说,阿铁的手另有妙用,可是想让我像那女侍一样推你?” 齐魅点点头:“嗯。” “哇啊——再高一点,青儿,再用点力,推高一点!哇啊,哈哈,我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哈哈哈!真是舒畅!”柳凌烟似是刻意推波助澜,加重齐魅心头的不快,那喊声里,全是夸张造作。 陶铁眯起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暗光,接着问齐魅:“你也喜欢飞起来的感觉?” 齐魅略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幼年时尚未修灵,那时他特别羡慕能御灵飞行的族人们。可后来,他自己当上了家主,灵力修为也是与日俱增,却早已忘记了初次飞行时的畅快。可这些日子来,以平凡人的身份潜伏于这市井的世俗生活,确实又让他起了一丝未泯的童心,忽然起兴,就想玩一玩小时候喜欢的秋千了。 “走吧。”齐魅叹口气,率先迈出了步伐。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啊”的一声惊呼,惊讶回头,竟然见到柳凌烟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翻在地,衣衫凌乱,差点遮掩不住她裙下的风光,惹来围栏外、那群如狼似虎的臭男人们一阵沸闹喧哗。 怎么会?藤条竟然直接断了!刚刚还好好的,这秋千摆在这里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好好的啊。多少人坐过,多少人在上头笑过,怎么今日轮到柳凌烟一坐,就直接哭惨了呢? 这时,齐魅赫然看到陶铁还举在那里的一双手,他的心头猛然一震——是灵力!想必是陶铁,用看不见的掌风劈断了花藤,叫柳凌烟得意不成,反而颜面扫地。 他这么做……是为了我? 还没待齐魅问出声,陶铁率先意味深长地暗示道:“阿铁这双手,确实还有别的妙用啊。” 齐魅眨了眨眼睛,看着柳凌烟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嘤嘤大哭的样子,妆都花了,胭脂腻在两道泪痕上,成了个滑稽的大花脸,看了真是解气。齐魅忍不住笑了,心里头很甜,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必点穿,就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第17章 凭虚御风 “阿铁,阿铁,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齐魅的眼前,被一道黑布蒙着,踉踉跄跄,行走在山路上。 这里四下无人,倒是不用怕被好色之徒围观,齐魅取下了坠着长纱、能将头面全全盖住的斗笠,随手扔在山路上,等待回程之时再行取回。 虽无他人,但齐魅的心中仍然直打鼓,因为他现在,等于盲人一个,彷徨无措的样子,恐怕都叫那一人尽收了眼底。 “怕了?魅官儿觉得,我会拐了你么?”走在齐魅前头的,正是陶铁。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只香囊,陶铁拉着上头的绳扣,齐魅的玉指捻着流苏,算是以这种方式让他带路。 齐魅的媚,媚在骨子里,哪怕不露出眼睛,勾唇一笑也是百媚横生:“不怕,阿铁若要拐了我,上一回就不会摇着小船送我回来。” “哟,那可说不好,魅官儿不觉得,你在船上那一觉睡得有点久么?” 呵呵,这人倒是不避嫌。 “是啊,我大概真是喝多了吧。唉,不胜酒力者,确实不该贪杯,”齐魅已经笃定,要与陶铁玩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在这一来一回、两相逗弄之间,看谁真心、看谁假意,谁又能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于是他更添了妩媚语气,“可那不正中了阿铁的下怀么?难道,你不想与我多待一会儿?” “想啊。可是魅官儿有没有想过,那天我趁你睡着了,都做了些什么?我有没有……摸过你?”忽然,一只小指轻轻落到了齐魅的手背上,在他玉脂一般的肌肤上划过。 齐魅的眼睛看不见,对触觉更加敏感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一想,自己不该在陶铁的面前露了怵,于是反而落落大方地将那只搔弄的小指抓了,握在掌心:“假如真是那样的话,那我现在摸回来,也不吃亏。” 陶铁立时吹了一声响亮的溜哨,心情愉悦地收了香囊,别在腰间,就那样用小指头牵引着齐魅,继续往山上走:“魅官儿,跟着我,我带你去坐真正的秋千。” 山顶上,一棵百年的古松弯着腰脊,整整有一半是露在山崖外侧的。圈圈年轮堆积,彰显着它的古老,厚厚深根入地,汲取着山中灵气。 这里名叫东山,原是长安城郊的一处陡坡,不算太高,与齐魅修灵的镜山不可匹敌。可今日的山顶竟也笼起一些雾气,云遮雾绕,多了几分仙山的神秘。 陶铁背上背着某个东西,手里握着一圈麻绳,手一撩,便在松树的枝丫上环了一个挂扣。 齐魅仍是看不见,但他能听见绳索“咻”一下、卷上树的声音,忙问:“阿铁这是打算干什么?” 忽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上来,扣住了齐魅的腰,齐魅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正要惊呼,便觉天摇地晃,整个人都被甩动了起来。 这时,两片温热的唇瓣,贴上他的耳边吹气:“魅官儿,如你所愿。咱们荡秋千。” 齐魅明白了,陶铁这是抱着他,两人一起坐在绳子上打秋千呢。可这绳索,能承受得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么?刚想这样问出口,齐魅便听到了“吱嘎吱嘎”,似是上头的树枝要断裂的声音。 齐魅有些慌了,本能地扭腰,想要挣脱那只箍住他腰身的手,再扯下布条看个究竟。 “别动,”按在他柳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陶铁用低哑的嗓音说,“你坐在我的腿上,扭得那么厉害,魅官儿可是在勾引我?”耳畔的气息愈发烫人,灼烧得齐魅,耳根子染上了一缕嫣红。 “不是……阿铁,”齐魅的气息有些乱了,“我想……” “嘘——别说话。你听听这风声,呼——呼——呼——呼——” 齐魅被“呼”得平静了些许。也是,怕什么呢?如若真有什么危险,大不了再施展灵力防身,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就该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于是,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就那样形影不离地搂抱在一起,在青松白雾间穿梭摇曳。衣袂翻飞,两人的青丝长发绞缠在一处,随风扬起,倒真像是结了发的夫妻。 “凭、虚、御、风……魅官儿,咱们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齐魅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布条被应声解开,忽然间,树枝断裂,两人直接从山崖上飞落而下。齐魅感受着身体急速的下坠,脑海里似是有千思万绪奔腾而过,却又似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变故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忘了要调用灵力。 “哗啦”一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陶铁背上的羽翼展了开来,是两根竹竿,中间撑着巨大的黑色布匹,上绘暗金的祥云花纹,犹如孩童们放飞的纸鸢,抵消了下坠的冲力,速度变缓,使得两人飘荡起来。 齐魅明白了,怪不得要他蒙着双眼,原是要给他这一层惊喜。 他感受着男人紧密的拥抱,聆听耳畔呼啸的风声,享受翱翔天际的自在。原来,不借助灵力的自然飞行,是这样美好。 陶铁紧紧握着齐魅的手,对他说:“魅官儿,我就是你的风筝。你的手里握着线,牵一牵,把我的魂都牵走了。” 那一句情话,荡漾在山壑间,与那飞翔的感觉一起,叫后来的齐魅久久地回味。 第18章 未婚之妻 是夜,齐魅正在榻上打坐,忽闻房外有动静,本能地睁开眼来,扣了手指头想要调动灵力防身。 “哥哥,是我。”房门被推开,一名身段娇小、但不失玲珑的青衫女子垮过门槛进来,素淡的脸上没施多少妆粉,却有着浑然天成的清丽,与对面花馆中那些妖艳的姑娘相比,雅致可人了许多。 齐魅侧过眼一瞧:“是陌尘啊。你怎么来了?” 陌尘的全名叫齐陌尘,她是齐魅的表妹,按理说不该姓齐。但因着齐氏一族的强势,她的父亲是入赘,陌尘随了母姓,同时她也是家族指定的、齐魅的未婚妻。陌尘自小,便对这位、比自己长得还要俊俏的表哥芳心暗许,一则是亲缘,一则是崇拜。她觉得,此生若与这般顶天立地的如意郎君相伴,实在是三生有幸,家门生光。 “我想你了嘛。”陌尘疾步上前,直接坐于地上,靠在床边,将头贴在了齐魅的膝上,亲昵地说。 齐魅不躲,却也并不亲热,只是淡淡说道:“自我十六岁那年,接掌了齐氏一族,你早该改了这称呼。”这一句,等于是将陌尘的心意推拒了千里。 陌尘窘然抬头,见表哥神情冷然,便悻悻垂眼道:“哦,家主。” “嗯,”齐魅道,“你这次下山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代为转达么?” 陌尘嘟囔着嘴小声答:“没有事就不能来了?” 齐魅望了她一会儿,似要责备,但许久只说出一句:“既然无事,就早些回去罢,别叫长老们担心。” “我是来帮你的!”陌尘摇头执拗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关于邪神苏醒的事情,家主到底查出了多少。如果查不出来的话,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多少,”齐魅意味深长地望着门缝外的夜色,“很奇怪,我出发那日,这南馆上头依然黑雾笼罩、煞气冲天,像是饕餮神力苏醒的前兆。可自从我来了这南馆后,半余月来非但没再出过一桩人命案子,连那黑气都日渐消散了。像是……” 陌尘急道:“像是什么!” 齐魅心中道:像是刻意避着我,收敛了煞气。可这话,他不愿在陌尘面前说出来。为什么呢?齐魅也不知道。只是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陶铁的脸,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想法,认为此刻,自己纵容陌尘这般亲密地伏在他身前,都是对那人的一种亵渎。 这究竟是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就觉得对不住他了呢?连齐魅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傻气。 莫名其妙地思忖了一番,最终齐魅只是道:“谢谢你了陌尘,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你帮忙。” 这话可把陌尘激得不轻。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人在镜山之上,只要一想到齐魅哥哥如今陷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她的心里就火烧火燎地不舒坦。如今才见了这朝思暮想的人,哥哥竟然急急赶她走。 “好什么好嘛!我看,家主您该不会是整日流连于这烟花之地,被那些男妖怪给带得同流合污了吧?”陌尘把那些卖身的小倌儿们统统称之为“男妖怪”,本来嘛,以后`穴侍人,本就是违背了天地人伦的荒唐事。陌尘实在想不通,怎会有那么多男人贪恋男风。他们贪恋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谁也不能打她未来夫君的主意。 “怎么会呢?傻丫头,”齐魅也被那句“男妖怪”给逗笑了,终于给了陌尘一点和颜悦色,“别这样说他们,大家都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若非生计所迫,谁愿意自甘堕落。你放心吧,这里头都是男人,我与他们皆是兄弟相称,能‘同流合污’到哪儿去?” “哼,正因为都是男人,我才更担心!”陌尘终于见了齐魅的笑颜,便也有了强硬的底气,“我的齐魅哥哥长得比那些女子好看百倍,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哥哥可别忘了,总有一天,咱俩是要成亲的!” 总有一天,我与陌尘……是要成亲的。齐魅怔然,脑子里忽又闪过陶铁的幽暗眸光,他赶忙挥去。 兴许是刻意要回避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痛,齐魅破天荒地耍起了一丝轻佻,捏了陌尘的小脸,灿笑着道:“所以我的表妹此来,该不会是来查查哥哥,还能不能‘人事’吧?” “咿呀,齐魅哥哥~!”陌尘扭转过头去,娇羞地喊了一句。 齐魅这间屋子的房顶上,迎着月光坐着一个人。他半眯着促狭的眼睛,从抠松的一片屋瓦缝隙里,凝视着房内的一切,将那或真或假的亲昵,尽收眼底。齐魅能听到的房外陌尘翻墙进来时的动静,却对来自上头的窥伺一无所知。 男人抬头灌了一口酒,把湿亮的唇瓣,凑在壶口上反复抹动,似在回味这酒香,又像是在肖想,另外一个人品尝起来的味道。 他的一只手,缓缓地挪移到腹部。黑色的衣衫下,原本平坦健实的小腹,渐渐隆起来一处突兀。他缓缓抚摸,脸上带着俊美的邪笑,用低不可闻的暗哑嗓音自言自语道:“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花`穴里头的味道,你想不想尝一尝?嗯?反正好久都没让你开荤了,饿着你了吧?等你操够了,随便刺,刺得她血流不止才好……” 可稍事片刻,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言语也变得极其狠厉:“你说什么!除了他之外你谁都不想尝?你他娘的你敢!”他的大手狠狠地捏住那处突起,直将它往下头按回去:“齐魅是我的人,你要是敢随便伸出来吓跑了他,坏了我的好事,我跟你同归于尽!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饕……” 第19章 纤纤玉笋 齐魅在房中,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短促惊呼,紧接着是木盆打翻在地的声音,混合着哗啦的水声。他赶忙出门去看。 只见夜色中,陌尘被人箍着脖子,后脑勺紧按在门口的回廊柱上,急促且痛苦地喘息着。屋内的昏黄烛火和屋外的淡淡月光,都不能完全照出她的面色,但齐魅可以想见,此刻她的脸已生生憋成了酱紫。 “阿铁!住手!”齐魅大喊。 一身黑衣的陶铁,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全是不当一回事的泰然:“魅官儿,哪来的女贼,深更半夜出入你的卧房,我可不许。” “你先放手!不是女贼,她是我表妹,从老家来探我的亲,刚到的。” “探亲?哦……”陶铁似笑非笑地重复一次,才缓缓放开了虎口的钳制。 陌尘好不容易能顺利吸上气,大口大口地急喘几下。方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现下里越发觉得奇怪。想她自己也是修灵之人,方才受袭的那一瞬,明明已经本能地运了灵力来护身,可交手之际却被轻易破了灵甲,要害之处被人毫不费力地掌控了。这个男人,究竟是拥有怎样的怪力?这等厉害的异人,怎会偏巧出现在南馆里?啊!难道是…… 陌尘用震惊的眼神望向齐魅,似是在求一个答案。齐魅知道她想问什么,可现在绝不是时候。他对着陌尘郑重地摇摇头,示意她什么也别问出口。 陌尘再度用警惕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陶铁。终于听从家主的安排,什么也没说。 齐魅换上了息事宁人的笑颜,对陶铁道:“阿铁,一场误会。夜深了,我表妹只是想给我打一盆水来洗漱一下,你看你,吓得她盆子都翻了。”说着,就要欠身去拾那滚落一旁的木盆。 可陶铁眼疾手快,立刻阻了齐魅的姿势,双手已先他一步端起了木盆:“原来是这样。确实,夜深了,表姑娘赶了一天的路,还是先行回房去歇息罢。放心,魅官儿在这里的衣食住行,一切有我照料,我是他专属的贴身随侍,绝不叫他受半点劳苦。男女授受不亲,伺候魅官儿的事,就不劳表姑娘费心了。” 陌尘瞪着眼珠子,满满心有不甘。什么跟什么嘛,以后表哥早晚是我的夫君,伺候自己夫君洗漱,是女子的分内事,怎么就叫“男女授受不亲”了?可陌尘已经领教过这陌生男人的可怕,再加之方才、心中闪过的猜测,她终究是没把这些反驳说出口。直觉告诉她,表哥在这里正进行着一桩大事,自己如若胡乱说话,会坏了表哥的谋划。 于是陌尘恨恨一跺脚,甩了甩袖,终是离开了。齐魅已为她的到来安排好了厢房,就在不远处的某一间。 陌尘走后,陶铁重又打了一盆热水,殷勤地端至齐魅面前,放置到了地上:“魅官儿,坐。” 齐魅有些不适应地愣神望着陶铁,毕竟刚刚才交手,差点掐死了她的未婚妻,这会儿他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心情大好地说要伺候齐魅。变化之速之剧,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坐——”陶铁两手轻扶着齐魅的柳腰,往下一沉,齐魅便被按到了木椅上。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要给他浴面,倒像是…… 果然,陶铁爽快地蹲下,像捧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捧起齐魅的双脚,给他褪去鞋袜,再轻轻放入温热的水中。暗红色的桃木盆里,一对白嫩纤细的柔荑,被握在一双温柔大掌里,男人的指腹在脚背上刮搔轻抚,细细揉搓,慢慢品味那细腻柔滑的触感。 屋内的紫烟熏香,隐隐氤氲着芬芳。两人身侧的烛影,摇曳得愈发暧昧,将一双壁影投照在墙上,像极了一对浓情蜜意的夫妻,夫君对妻子怜爱到了极致。 陶铁忽而抬起了深情的眼眸望向齐魅,吟道:“清清池内生金莲,纤纤玉笋裹轻云。” 齐魅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溶化在了这一盆热气腾腾水雾中,都快要不会思考了。 第20章 意有所指 齐魅就那样,任自己的双脚浸泡在一腔柔情里,手里头拽着丝线和一枚香囊,徐徐穿引。 那香囊,就是那日在船上,陶铁扯开了一点封口,从里头拽出一片香叶来吹奏的那个,而且还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齐魅在心中品着这个词,没想到那日自己胡乱的随口一说,如今在此就着这烛火细细缝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他的余光,可以感受到陶铁正凝望着自己,眼神中的火热,叫他不敢回视那双眼睛。 那人呆呆地看了我这么久,他在想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他不由地红了耳尖,忙不迭叫自己专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阿铁,我给你缝一颗珍珠,缀在收口处作装饰,你看好不好?”虽是个问句,但事实上齐魅已经将珠子缝上了。他拿在手里晃了晃,柔美的光华,在烛火的明暗下,显得朦胧而精致。齐魅女红功夫果然不输于任何女子,制作出来的小物都叫人爱不释手。 可陶铁的回答却耐人寻味,他问:“你喜欢珍珠?” 明明是齐魅问他喜不喜欢;可陶铁竟反过来问齐魅,是不是喜欢珍珠。 “你……不喜欢?”齐魅有些疑惑,也有些失望。本以为陶铁会称赞他的用心,至少不会反感,可齐魅从他的目光中没看出半分的欣喜来。 陶铁原本支撑着头的手肘忽然收了回来,收敛了慵懒的姿态,坐直了身子不置可否道:“你喜欢就好。”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喜欢。 齐魅有些恼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真如个女子一般,思虑着如何博取“心上人”的欢心,真是蠢到家了。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就失了准头,想把珍珠扯掉,一不小心,便被针尖扎出了一滴血珠子来,像在雪白的枝头开了一朵红艳艳的梅花。齐魅的表情微变,“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陶铁立马凑上前来,还未待齐魅反应过来,那朵漾着铁锈味的红梅便被含进了温热的口中。陶铁闭着眼睛,忘情吸吮着齐魅腥甜的血液,直到那白皙的手指上不再绽放红花为止。 齐魅的感官,全被陶铁舌尖湿热的触感给占据了。一时间,连自己的手指已经被拿了出来,都没反应过来。 “是我不好,”陶铁抓过那个香囊别回了腰际,“别扯了,珍珠,我喜欢的。若是你产的,我更喜欢……” “嗯?”齐魅冷不防地听了这句,心里头满是疑问。我产的?什么意思? 可陶铁直接忽略了齐魅鼻息中发出的那个“嗯?”字,抓着他的指尖看了又看,随后问道:“魅官儿,指甲长了,要不要也给你修修?” “哦……好。”齐魅心里还在想珍珠的事情,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也许陶铁说的是“你缠的”,意思是,你用线缠上去的?齐魅在心里笑自己太过敏感了。 于是,陶铁又握着一柄糙木制的小锉,用上头粗糙的木纹,摩擦在齐魅的指甲端上。 一边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魅官儿喜欢留长指甲么?” “我不知道啊,有时候想起来就磨一下吧。怎么这样问?”齐魅总觉得,今晚上陶铁的好多问题,都是意有所指,可他不懂,也猜不透。 “哈哈,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些女人为了引诱男人,会留很长很长的指甲,还会染成深红色,没准那样,也挺美的,还催情呢。”陶铁说罢,便又凑到磨好的指甲上吹了一吹,吹散了甲片变的齑粉。 齐魅蹙眉,不解地望着陶铁,他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要不下次,咱也染个红的玩吧?我去采红花,捣成汁给你染一个,好不好?” “阿铁你……你可真会玩,”齐魅无奈道,“我又不是女人,整那些奇奇怪怪的修饰做什么?” “勾引我呀。”陶铁状若无心地吹了一声溜哨,让人读不懂他话里到底几分真假。 “好了,别开玩笑了。” 可陶铁像是全然没有听见齐魅的抗议,又心血来潮地加了一句:“要不染个黑的吧?拿墨汁染,没准别有一番风情呢?” 第21章 流萤绚烂 说话打趣之间,水凉了。陶铁又端着一盆热的,往里添了一些。 “唔、嗯……”齐魅的红唇微颤,柳眉轻蹙,嘴里吐出的魅惑气息,像极了在行欢好之事。 然而,陶铁只是轻轻地在揉捏齐魅的脚心。十个灵活手指,准确把握住了每一处能让人飘然欲仙的穴位,或轻或重地在其上点按、揉搓。时而春风拂柳,时而蛟龙舞壑,时而如三月春雨淅淅沥沥,时而如腊月霜雹无暇翩至。 “嗯……啊!阿铁!”不知是按到了哪里,齐魅整个人一阵酥软,像是快要化了一般,眼里含着春情,柔柔地倒在了椅背里,竟没有了呻吟的力气。 陶铁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人的足心,最是全身敏感之所在,只需灌入一点灵力,点在正确的穴位上,就能叫他的魅官儿欲仙欲死,放松了全身的戒备,只为他化作一滩春泥。 使坏的男人终是满意了,他慢慢地、慢慢地顺着齐魅白嫩的脚背抚摸上去,把手彻底探入了他长长的衣摆里。那双小腿,大概是西天瑶池中生长的藕段,透着被池水反复涤荡、亲吻过的细腻,触感纤韧,弹动有质,叫人想抓到嘴边,狠狠地咬上一口才罢休。 “不要,阿铁,你干什么……”齐魅总算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急忙缩了小腿,盖住衣摆,及时阻止了那只得寸进尺、还想要伸到更上头作怪的手。 “嘿嘿,魅官儿叫我摸得舒服么?嗯?要不要再给你按摩一会儿?” 陶铁戏谑的语气,就仿佛齐魅是台上表演的丑角,想让他以怎样羞人的姿态丢丑,就可以肆意摆弄。 齐魅不悦了,嗔道:“不要了!”眼里尽是欲拒还迎的春色。 “是真不要?真真不要么?嗯?”陶铁一遍一遍问,同时还用挠痒痒的方式,搔刮齐魅的脚心。 齐魅被他弄得“咯咯”直笑,左躲右闪着,像一柄乱颤的花枝。 “呀啊!阿铁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鞋袜都没穿呢,叫人见了,成何体统!” “哈哈哈,”陶铁一手抄起齐魅的膝弯,另一手托着他腰背,以一个打横抱起的姿势,掳了光脚趾的齐魅,就踢了门往外走,“要什么体统?这里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听……” 星光下,小院四周,隐隐传来淫浪的呻吟。是了,其他小倌儿此时都在男人的床上辗转承欢,只有他们的花魁哥哥,夜夜青灯,独守寂寞。 “那阿铁你,也想同我作乐么……”齐魅任由男人抱着自己,玉指捻着一簇青丝,堪堪地绕在男人颈上,环了一个圈,还轻轻扯动,无异于惹火。虽然从未经事的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但他告诉自己,只有发展到那一步,让他自愿脱了衣衫,自己才能确定陶铁的身份。 可没想到,男人却从廊间的围栏上,拾起一柄团扇,正是白日里齐魅用过、丢在那里忘记了的那把。上绘清荷一片、美女一位,亦是持扇一把,又有青绿色小墨点若干,旁边还用娟秀小楷题了一句诗——“荷塘月色出尘烟,轻罗小扇扑流萤”。 陶铁将扇柄塞到齐魅指间:“魅官儿,寻欢作乐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比如说……‘轻罗小扇扑流萤’。你可拿好了哟,待会儿流萤飞出来的时候,我就抱着你,你使劲扑。” 齐魅觉得陶铁的话甚是有趣,可季节不对啊:“现下里还未到夏末,哪里来的萤火虫呢?” 陶铁神秘一笑,搂在美人膝弯里的右手轻轻一开,竟有好些黄绿色的光点盈盈飞舞了出来,绕在齐魅身侧,调皮似的贴着美人的脸庞擦过,而后又直上天穹,叫人可望而不可及。 齐魅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什么流萤,而是用高深莫测的灵力凝聚而成的灵火,要想幻化出这几簇光晕实体,非有千年的修为不可为之,且极伤灵元本体。 齐魅喃喃问道:“那是……” “那就是流萤,喜欢么?”正在齐魅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陶铁忽又喊了一句:“准备好了么?我们上去扑!” 说着,他便抱着齐魅,以轻功跃起,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旋身之间,抓着齐魅的手,对着光点一扑——灵元四散开来,居然在空中散成一朵绚烂花火,闪着夺目光华。 陶铁抱着齐魅稳稳落了地,两人昂首凝望着深黑色天幕上流逝的璀璨。这情景太美、也太震撼了。 “怎么样?这里虽没有荷塘,但它比荷花要好看百倍吧?” 齐魅不由自主地搂紧了男人,把半边脸埋进他宽阔的肩头。 第22章 四艺比试 又过几日,齐魅坐在院中抚琴。 他手指挣动,弹拨出最撩人心弦的旋律,犹如高山流水,飞瀑虹泉,袅袅音符入耳,如珠玉落入银盘之中,丝丝入扣,不绝如缕。 琴边照例点着一只香炉,这是齐魅的习惯,烟尘能让他忘却眼前的凡尘俗事,沉浸于乐音婉转之中,心如止水。然而,放于琴桌边的一封信盏,却似凡尘伸出的一只钩子,偏不能叫他安生。哦,还有陌尘的声音也是。 “哥哥。”此处不是镜山,到处都是外人,陌尘自然不方便再叫齐魅为“家主”。不过这也正中她意,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叫声“哥哥”,不正显得亲昵么?更何况,她有意无意地,是在叫给另一个人听。 齐魅不搭理,依旧铮铮抚琴,闭着双目,犹如老僧入定。 “魅哥哥!”陌尘不依,拽着齐魅的衣角又是一阵拉扯,“难道你真要和那个叫什么‘柳凌烟’的女妖精比试呀?” 陌尘指的,是那一封信中的内容。几日前,柳凌烟在齐魅面前丢了丑,虽不知秋千究竟是怎会突然断裂的,但当时齐魅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她可是全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头,暗暗发誓,不讨回颜面,绝不善罢甘休。 “南馆头牌魅大官人亲启:日前于花街别院中,有幸得赏魅官儿风姿,谦谦玉公子,落落立中庭,确如鹤立鸡群,叫凌烟好生难忘。你我分属于南馆、花馆之中,一街之隔,本就是同气连枝之友邻。凌烟不才,斗胆向魅官儿讨教。欲于三日后设下擂台,于众人面前比试四艺,谓之琴、舞、画、棋。这四样才艺,乃我花街中人安身立命之根本,想必魅官儿自然不会见绌,更不会于众目睽睽之下,畏缩不现身罢?如此,凌烟便于擂台之上恭候魅官儿倩影。” 好一封战书,虽然言语之中不乏客套的溢美之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不压过齐魅一头不甘休的执念。 “嗯。”齐魅只用一字,算作是对陌尘的回答了。 “什么?魅哥哥你贵为……”陌尘本来要说,齐魅贵为齐氏一族的家主、御狩天下,身份是何等的尊崇。陷在这红尘中沾得一身污浊之气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花街娼女比试,岂有此理! 可陌尘本能地转过脸,正对上望过来的一双眸子,心头一惊,想到了此处不是乱说话的地方,于是改口道:“……贵、贵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官儿,怎么能和那些个成天在男人床上颠鸾倒凤的下等女子同台竞技呢?那不是自降了身份,自甘堕落么?” 铮铮的琴鸣忽地断了,齐魅收起了纤纤玉指,转过脸来对陌尘笑言:“表妹可别小看了这位花馆头牌,凡是能坐到这个地位的,绝不是单会出卖色相的花瓶。她的诗情才艺,理应不输于我才对。” “哼,我不信。那些娼女,除了会涂脂抹粉、扭腰摆臀地勾引男人,还会什么?”陌尘噘着小嘴嘟囔道。 事实上,她光是一想到柳凌烟肯定比自己漂亮,就受不了,只要是身为女子,就没有暗地里不拿皮相来作比较的。何况她这些年于镜山之上,光顾着修灵,琴棋书画、女红才艺等,是一窍不通。她没有齐魅的天资聪颖,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她知道自己就算努力学,也无甚精进。好在齐魅哥哥早晚都是她的人,这些个才情天赋,不总归是由她一人独赏的么? “哈哈哈,这你可就误会了。那些男人们呀,到花街来,可不是为了买肉欲的。” “啊?!不为满足无耻肉欲,那为的什么?”陌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 齐魅解惑道:“其实那些有钱的男人们,家里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们的那点淫欲呀,早就在一房一房的妻妾之间,消耗得差不多咯。时间久了,行房便会成为一种义务,他们只盼着,能够得空脱离出来喘口新鲜气儿呢。而我们这里,给他们提供的就是喘息之机,他们来这里,买的是‘情爱’——或者说,是‘爱的幻觉’罢。” “啥意思呀?魅哥哥,你说明白点嘛。” “小陌尘,你看啊。这些人的婚姻,多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尚且懵懂的年纪,就被迫娶亲,之前连见面都谈不上,遑论有爱呢?所以他们愿意到这里来,喝喝酒、听听琴、赏赏画、谈谈天、赋赋诗、聊聊情。一夜春宵,只是最后的水到渠成,而他们最享受的,与其说是结果,莫如说是追求、甚至是求而不得的过程。现在你明白了吗?所以说要当花魁,姿色绝佳只是最次要的一面,反倒是才情,才是第一要紧的。不然,又怎会有这许多人,争着抢着,为你的魅哥哥一掷千金呢?嗯?” “哇,他们真惨,”陌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逛花街的男人,心里头也有这许多苦楚,“我都开始有些同情他们了。” “呵呵,”这时齐魅忽然点起陌尘的下巴来,用暧昧口吻道,“所以说,父母之命真没什么好,我的小陌尘若要悔婚,现在还来得及。” 不远处的男人原本正将浆洗好的衣物,一件件地挂到绳上,拍打、捋直。听闻了这一句,他意味深长地望过来,与齐魅有意迎上去的目光对视,眼里闪过一瞬寒光,随后便一闪身,躲到衣衫后头去,看不见了。 “阿铁,”齐魅觉得差不多了,便移开了点在陌尘脸上的手指唤道,“你来。比试在即,我想让你,陪我练练琴。” 第23章 提梳浓情 比试当日,齐魅坐于铜镜前,散着一头青丝,任由陶铁为他梳头。 陶铁手执一柄桃木梳,上雕鸳鸯浮绘一对,细细的木齿,慢慢地插进泛着馨香的发间,顺着齐魅的肩背缓缓而下,一寸、一寸,直至腰间。这动作,将一个男人的柔情细腻,演绎到极致。 “执手提梳浓情过,墨香瀑布荡衣衫。”男人的唇齿轻启,吐出了一句赞叹。 “呵呵,阿铁,你莫不是骗我的吧?”铜镜中,齐魅抬起眼帘,含着情挑瞥向身后的男人。 “嗯?我哪里骗你了?就算借我十个胆子,阿铁也不敢骗我的魅官儿。” “那,是谁说自己不学无术、无心功名,只甘心当一个小杂役的?我看啊,阿铁的才情好得很,完全应当去参加开科取士,说不定呀,来日金榜题名……”齐魅忽然闭了嘴。 “然后怎样?说下去呀。你是不是想说,金榜题名日,就是归来娶亲时。的确,有多少公子佳人的故事,是这样写的呢。唉,可惜呀,我想娶的那人,他可早已订婚咯。我看呀,不需要待我高中状元、衣锦还乡,他就已经在这花街柳巷中赚得盆满钵满。若他想为自己赎身呢,全然不是问题,就看呀,他自个儿愿不愿意脱身了。你说是不是呀,魅官儿?”陶铁攥了一缕墨丝,惩罚似的,在齐魅那连璧似的耳朵上,松松绕了几圈,又顽皮地解了开来。 看来,那日里齐魅故意泄漏给陶铁听的事,他一句也没漏听。 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吃醋了么?气恼么?还是,无所谓? 齐魅拿捏不准,就像他至今也拿不准陶铁究竟是不是饕餮;他留在自己身边,刻意亲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是不是有所企图,对自己有没有半点动情,自己的诱捕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他贸然出手,会不会落个鱼死网破,身死邪神之手。 他只能一步步地试探,抛出各种可能的诱饵,观察陶铁的反应。可陶铁像个谜,若即若离,始终叫他看不透。 “魅官儿,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该不会,是又想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了吧?” 齐魅反应过来,赶忙摇头一笑:“哪里。红颜祸水,我也想早些设个法子,把她赶回老家去呢。你说呀,这要是恩客们都知道,我齐魅还藏着这么一个‘娇’,还有谁肯给我钱财,造那藏娇的‘金屋’呀,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说,魅官儿也很烦恼了?”陶铁一边问,一边爱抚似的用指腹摸上齐魅的香颈,在那一段雪白绸缎上,留下鲜红的指印,尤其是摸至突起的喉结,故意在那个玉珠似的弹丸上头,来回往复地挑逗、勾引。 黄铜镜中的齐魅,被摸得舒适,仰着脖颈深深喘息,抖着声音说:“是、是啊……逢场作戏嘛,嗯……父命难违,否则,唔、谁会想要一个碍事的女子跟在身边……整日叽叽喳喳地扰我清静……” 忽然,两片湿热的唇,凑到那个被揉红了的喉结前头,只留了寸许的微距,呼呼地吐着热气:“如果魅官儿真想让陌尘消失,不如交给阿铁。阿铁有的是办法,让她再也不能来吵你……” 什么?!齐魅倏然清醒,推开埋在他颈项前的陶铁,赶忙说道:“不用,真不用!你放心,我尽快赶她回东都去,就说让她回去探探我娘亲的消息。” “呵呵,哈哈哈,魅官儿此言差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陶铁重新直起身子来,抓紧了齐魅的黑发,放下梳子,开始为他结辫,“阿铁只是你的一介侍从,身份低微,哪有资格管主子的家事?只是方才听主子自己说烦恼,想替你分忧罢了。既然主子自有打算,那我自然乐得清闲咯。” 齐魅望着镜中恢复了笑意的陶铁,长吁一口气。 这个男人,有时浪漫得叫他心动;但有时,却也善变得叫他胆寒。 第24章 结发同心 陶铁的手盘动着,将齐魅的一头长发分作三股,两两交错,三股成绳。 平日里的齐魅,并不常束辫,那是因为垂散的青丝,天然带有难以言喻的妩媚,总能将男人铁硬的性子,驯化作顺服的绕指柔情。身为花街南馆的头牌,妩媚便是门面,因此齐魅最多用红绳在肩头松松地扎成一股,其余的,便任其流泻。 但今日不同,他要与柳凌烟比试的,是琴舞,也就是将四艺中的前两艺合并起来,一同比试。对于他们这些指间功夫到了出神入化境界的艺伎来说,单是比琴已经失去了意义,如果能够边弹琴、边起舞,才是别开生面、叫人瞠目结舌的本事。至于究竟怎么个比法,待会儿到了场上,自会见其分晓。 既是要跳舞,便不能让凌乱飘散的青丝影响了观感,因此齐魅决定,让陶铁为他扎结成辫。 陶铁也不知是在哪里学的伺候人的本事,看上去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可做起这些细致的活计来,比起那些个专职伺候人的侍女小厮,真是一点也不差。 “青丝馨香多股成,巧手编织亦成绳。蛾眉淡妆梳辩秀,悠长庄重万缕情。”待一阙诗吟完,细长的麻花辫已经在他的掌间成形,他一手握着发辫底端,另一手,干脆摸到自己的耳侧,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地拔下好一簇发,用自己的墨发代替了红绳,为齐魅扎紧。 齐魅有些吃惊地望着镜中人的动作:“阿铁你……” “嘿嘿,一寸同心缕,百年长情结。人都说‘结发同心’,就好像两人的头发若是结到了一处,那这辈子必然是同心同德、心想一处、生死不离的了。听着倒真像是那么回事一样。阿铁就想要试试,看他们说的,准是不准?” 同心同德……这话听在齐魅耳里,怎么觉得那么讽刺呢?两人之间,看似亲近无比,其实隔了两层肚皮,不知藏了多少秘密。若陶铁真是邪神,那么有朝一日,互明了身份,若不闹得你死我活就已经很好了,又岂敢肖想什么“同心同德”? “怎么?魅官儿不愿意?”陶铁低下头,悄悄凑近齐魅精致的面颊,眼睛一瞬不瞬着盯着齐魅的反应,“若是不乐意,那我这就挑断自己的发丝。是阿铁配不上你,举案齐眉是无可能了,看来就连结个发,魅官儿都不肯赏我此等福分么?” “不是,”齐魅下意识地就想解释,“我、我……” “你什么?嗯?”贴面的唇又近了,叫齐魅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怕辜负你。”本能的,齐魅就说出了这一句,但转念一想,这话里似乎含着太多不该表露的心思,但话已出口,如泼出的水收不回。 “哈哈哈哈,”陶铁心情大好,他搅动着齐魅的发辫,放在指间把玩,“能听到魅官儿亲口对我这样说上一句,阿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来,让我来看看,我的魅官儿美不美?” 齐魅面上带着红霞,任由陶铁转着圈儿地瞧:“嗯……霜落云霞,乌辫纬如,美极、艳极!魅官儿,我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如果有一天你心情好了,肯赏我一夜春宵的时候,你在床上也这般打扮吧,好不好?” 齐魅真被这人的厚脸皮,逗得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可随后,他忽然想到,为什么一定要他束辫呢?难道……是和那个东西有关! 齐魅撑着表情,不动声色,不让心中的猜测浮现于脸上,状若无事地扯开话题:“阿铁,这就打扮好了么?咱们现在出发?” “不不不,还没呢。距离擂台开始的时辰尚早。魅官儿别急,我还有别的惊喜,要赠予你看,保证让你出场之时,艳惊四座,闪瞎那帮子臭男人的狗眼,好不好?” 齐魅笑了:“什么惊喜呀?阿铁的鬼主意可真多。” “怎么能叫‘鬼主意’呢?主子再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还不是因为我一心都系在如何伺候好你上头,才能想出这许多惊喜来,逗你欢心么?别忘了,我还等着你许诺过的‘重赏’呢!” “好好好,算我失言。那你快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这般神奇?” 陶铁抱着手臂,吊着人胃口吐出两字:“面、膜……” 第25章 稀有配方 “喂,小花,你可别跑呀!咯咯咯、咯咯咯……” 所谓的“小花”,是一只黑翎红冠的芦花鸡。齐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高九尺的堂堂男儿,追在一只芦花鸡的屁股后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学鸡叫。能作出如此荒唐事情,来逗自己开心的,当然只有他的陶铁。 “嘿哟哟,我的错我的错,我要催你下蛋,不该学母鸡叫,应该学公鸡啼鸣才是啊。我差点给忘了,并不是所有人、哦不,所有鸡姑娘都跟我一样,有短袖之好的……”说着,陶铁故意远远偏过头来,偷望齐魅的反应。 齐魅知道他在暗指自己,话里话外,尽藏着些勾人的暧昧情愫,可偏又不点明,实在是顽皮得很。齐魅假装听不懂地扑腾着团扇,转过头去望着天光。很快就闻“喔喔喔——”的公鸡打鸣声响起,这回他实在是崩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傻阿铁,你跟母鸡商量什么呀?它早上已经下过不少蛋了,这会儿恐怕不会下新的了罢?” “那可不一定,你看!” 齐魅惊讶地望去,不知何时,陶铁的双手里各握着一只蛋,上头还沾着几簇羽毛,手一挥,轻飘飘地飞起一根,落在陶铁头上,将这男人原本的俊朗帅气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十成十、叫人心动的可爱。 “你怎么……它刚下的?” “那是,”陶铁一挑眉、一挤眼,向着齐魅自信说道,“再羞涩的鸡姑娘,见了我这般俊的男儿,也忍不住给我使劲地生小蛋蛋不是?改明儿,魅官儿要不要也跟我生生试试看?” 此刻的齐魅,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一句玩笑,在千年之后竟会一语成谶。 当时的他只是粲然道:“阿铁少拿我说笑了,我又不是女子,生不了娃娃。不过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它被你一追,就惊得落下蛋来了?” “哈哈哈,开玩笑的,”陶铁耸耸肩膀,一指那个草窝,“我刚才把它赶出去,伸进去掏的。真有两个落在最下头,早上没被厨房的王婶给捡走,算我们运气好。好嘞,魅官儿回房稍等片刻,我去搅拌蛋清,随后就把我独门自制的面膜奉上。” “就只是蛋清……这一味配方?”齐魅天生丽质,还真没有像花街女子一般,认真钻研过容颜保养之术,就连淡妆修饰、女红刺绣的功夫,都是他来到南馆之中后现学现用的。他对于陶铁口中说的什么“面膜”,还真存了不小的好奇。 “这个么,嘿嘿……”陶铁卖着关子,忽而将鸡蛋朝空中抛起,随后转着身,手中耍了一套叫齐魅眼花缭乱的接抛动作,最后那两枚鸡蛋,竟奇迹似的堪堪落在了他竖起的两根食指之巅,仍毫无悬停之势,滴溜溜地打转。 陶铁在心上人面前耍够了宝,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别的好东西,只是需要保密。” 这头,齐魅在卧房里好奇地等着;那头的柴房里,陶铁端着一只描花瓷碗,里头晃动着分离出来的蛋清,他没有再去找任何的珍稀配料,事实上,最“珍稀”的宝物,就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段,柴房里应是不会来人,他特地寻了这样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就是为了取出最要紧的一味配方。那东西,比燕窝醴泉还要珍贵,比琼浆玉露还要精华,是千年难得吐纳一回的滋补品,内服可延年,外用可生肌,如若拿来敷面,则能让人红颜永驻,几十年都不见老。 陶铁低下头,撩起黑布衣衫。初时,似乎无甚变化,可慢慢的,他的腹部开启了一道窄缝,从那里头,竟然钻出一个血红的活物!那东西像是有灵性似的,先是瑟缩着出来探了探,随后见主人并没有用手来掐他,便大了胆子越伸越长,最后长至成年男子两掌之距,乖顺地贴着陶铁的手,撒娇似的舔动。 陶铁将一根长长的发丝,一匝一匝,缓缓缠绕上了那长舌。那是齐魅的发丝,方才为他梳妆时,他刻意存的。舌头像是喜欢极了那根青丝,欢欣鼓舞地扭动起来,就仿佛一个馋嘴的孩童,终于讨要到了朝思暮想的糖丸。 “唔……慢一点,你别……吐得这么急……” 这真是一方奇景。随着舌尖顶端张开的小孔,涓涓地泌出粘稠的无色清液,陶铁脸上的神情,竟也如欢好时一般陶醉。他万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抑制不住发出低哑闷哼,甚至勾着指头,禁不住地在那根舌头上抚弄。 “你就这样,闻闻他发上的香气,爽一爽就好……我不能,让你操`他……我说过,他是我的人……就只能属于我一人,知道了么,饕?你别……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惩罚你……每次罚你的时候,我也很痛很痛……” 只可惜齐魅看不见。但这情形,却被正巧进来的另外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第26章 琴音斗舞 高台之下,人头攒动,鼎沸和喧哗,汇集成一片的透着兴奋的人海。人们口里高喊着两位花魁的名字,眼里闪着急不可待的光,搓手踮脚,堪堪巴望着二位美人的亮相。 毕竟,雌花与雌花斗艳,雄花与雄花争奇,那是古往今来、花街里巷常有之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但雌雄二花同台相斗,实在是百年难得一回见的花坊盛事。 一旦得胜,便是扬名立万之事,因此,擂台得到南、花二馆两位主事的大力支持,在前排设了贵客专席,有钱的公子老爷们,便可坐于其间,边品茗、边以最近的距离欣赏。 而没钱的里坊大众们,就只得站在后排,里三层外三层地拥着。甚至有不嫌累的,还站在他人肩头叠起了罗汉,边翘首盼望着,边向最下头瞧不见的那人解说。 “柳凌烟!是柳凌烟出来了!”不知是谁率先这样喊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位女花魁的芳姿。 今日的柳凌烟,一身紫霞霓裳,额前缀一九珠华胜,金钗挽发、步摇生光,亭亭落步于四尺红台之上,略有一些上扬的柳眉间,透着出师必捷、志在必得的凌人盛气。 她走至中台,朝着台下众人扫视一圈,挑眉讽道:“哟,难道是今儿个风大,把咱们的魅官儿给吹跑了,寻不见来擂台的路了么?” “哈哈哈!”台下柳凌烟的支持者们,纷纷发出了捧场的大笑。 遂而又有了一些嗤之以鼻的反对声:“切,魅官儿一定是有事耽搁了片刻,柳姑娘不用这么嘴上不饶人吧?真功夫,可要见在手上、和脚上!” 柳凌烟横眉倒竖,吊睛向说话者望去:“行!本姑娘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界,看我花馆第一,是不是浪得虚名!来人,上琴!” 所谓上琴,可不是只上一把。只见七名花馆杂役,抬了七把琴上来,间隔开合适的距离,围成一圈,拢成一个琴阵,把柳如烟置于阵心。 按照时人的规矩,凡是携名琴相斗,必先于拨琴前报出琴号。就好似江湖高手切磋武艺,为了以示对敌手的尊重,必先自报:在下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否则便入不了流。 柳凌烟一拱手,高声说道:“我这七把琴,皆出于制琴大师诡音散人之手,天蚕丝凝成,谓之‘寻音’。一琴寻一音,宫商角徵羽、文武二弦声,每一把都以一主弦、配六色泛音,弹拨之时,如步踏于仙宫琼阶之上,寻访仙人踪迹。七琴同奏,边奏边舞,乃我柳氏独门绝技,此前从未示人。各位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柳凌烟的玉指上,套了十根玲花甲套,铜镀金累丝质地,锃锃拨动在琴弦之上,泛着回绵不绝的袅袅余音。她辗转徘徊于琴阵之中,脚下步履频动,手中拨琴不止,从这一把换到那一把,从邻琴换至对角,可谓是婉燕回风,翩态若飞,丽华翘袖,落玉为姿,把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一曲琴舞奏罢,她飘飞的衣裙悬停在一处,比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一手漾开三指、另一手遮于鬓角处,露了一个假意羞怯、实则得意的媚笑。正要去看台下众人反应,听他们会如何赞叹,却恰恰好对上、从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中,翩翩踱来的齐魅,当然,还有那仿佛无时无刻、不跟在那人屁股后头跑的英俊随侍。 “好!柳姑娘天人之姿,实在过瘾!精彩!”柳凌烟的拥趸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给予他们的偶像最热烈的反响。 但为时已晚,柳凌烟自觉,竟被姗姗来迟的齐魅压过了风头。 第27章 谓之琴思 今日的齐魅,竟然破天荒地披着一件全黑的宽袖衣衫,宽袍大袖,步态生风,只在那前襟和袖口处,暗暗缝了一些金线描绘的莲纹。 头发亦是墨黑,束成一个利落的长辫,蜿蜒盘绕于雪白的纤颈处。不似柳凌烟刻意的盛装打扮,齐魅竟反其道而行之,不作任何多余修饰,不戴任何累赘饰物,反将那一缕麻花乌辫当做颈链,绕圈缀饰于锁骨之上。一黑一白的对比,显出魂动魄荡的醒目,含着禁欲却又性感的气息。 事实上,以陶铁特制的面膜敷面之后,齐魅无需任何粉饰,便已玉肌生光、柔面莹泽,光艳动人,芳华绝世。 陶铁依然身着一身麻布黑衫,与主子的色调正相吻合。他手中持着一把纯黑色油纸伞,为走在前头的齐魅遮阳。两人仿佛从天而降般配的一对,虽能看出来他俩是主从关系,但还是让不少围观之人,偷偷吃醋、暗自神伤。 不似柳凌烟出场时的浩荡阵势,齐魅只带一人,琴具也简单到了极致。陶铁背上,背着一柄纯白柳木为底、边角上熏着一些灰黑的长琴。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琴木质地,大家都不知,是要将惊艳的目光落在齐魅身上好呢,还是将好奇的打量探照在琴身之上。 走至台边,陶铁随手丢了油纸伞,扔在脚下。那动作里,竟暗含着凌然霸气。 众人皆在心中暗想:魅大官人,这是有备而来么?否则,怎会连区区跟班小厮,眼中都含着不将柳姑娘放在眼里的凌厉? “对不住各位,”齐魅作揖道,“抱歉柳姑娘,今晨我南馆之中突然生了一些变故,因此耽搁了一些时辰。好在还来得及,我也未有错过柳姑娘全部的舞姿。柳姑娘果然好琴技、好舞艺,齐魅自叹弗如。但无奈,柳姑娘邀约,盛情难却,如此,齐魅便也只好,登台献丑了!” 话还未完,底下期待的喝彩声便响了起来。 “魅官儿别自谦!柳姑娘确实不错,可魅官儿的琴舞也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就是就是,好想看啊!魅官儿快开始吧!” “魅官儿真美!快来一个,叫我们开开眼!” …… 齐魅一抬双臂,按下了台底禁不住泛上来的热情。 众人立时收声,听齐魅报上琴名:“我这一把,非如柳姑娘的‘寻音’一般,出自名师之手。相反的,它只由我的一个无名杂役制作。若非要问,出自何人之手,那大家就叫他‘阿铁’吧。阿铁用的材料,也并非昂贵的天蚕丝线,而是……”说到这里,齐魅转头,与身后的陶铁对视。 陶铁的眼里,泛着自信邪笑,勾着唇角,鼓励齐魅照实说下去。 齐魅略一点头,像是豁出去一般,直说道:“我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材料绷的琴弦,但琴音悦耳,听起来很是不错。大家就随意一听罢。总之,这就是一把寻常至极的琴,万不能和柳姑娘的七把‘寻音’相媲美。但齐魅斗胆,也给它赋上一名。因着他是某人为我亲手所作,心生感动,我将之命名为——‘琴思’。” 好一把“琴思”——为情所制,绷情成丝。不知是“情丝”?还是“情思”?齐魅是当真不知,那是陶铁身上的奇舌,所吐出的黏物。若及时绷扯,便可成捏攥成丝;若溶于蛋清,则不固化;而若置于某个特定容器之内,便可久结成珠。因此,那可说是比天蚕丝还要珍贵千万倍的液态珍珠,是名副其实的“情丝”了。 正在众人思忖“琴思”二字中,蕴含的深意之时,齐魅已经开始了他的琴舞。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表演,竟是双人的。 只见陶铁将琴思从背上抄下,将系在琴背中央的一根柳条饶了几圈,盘在腕上,确保琴身在跃动中不会掉落。随后两手握琴,将有七弦的一面对着齐魅,脚下开始了腾跃和挪移。他身手矫健,只一人,便扮演了柳如烟的七把琴阵,跃然于各个方位之上,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任何可能的视线角落里。 齐魅赤着一双玉足,踝上缀着两枚金铃,凌波芳步一动起来,铃声清脆,配着袖中、源源不绝溢出来的琴音泠泠,犹如太古华音,声声叩击在人们心上。时而繁音急节,乐音铿锵,墨衣金素,如同流光过隙;时而凝眸莞立,红颜巧盼,笑靥如花,似有香风盈袖。 然而最令人咋舌称奇的是,陶铁忽然以轻功掠于九天之上,一伸手,琴思垂落,因着那一根系在他腕上的柳枝,琴身以中央为心,如风车一般自转。齐魅就那样,双袖盈天,一边昂首望琴,身子不住打着疾旋,一边铮铮然、在自己头顶上拨弦。 一波又一波的琴音,疾风骤雨般降下,如高山冷泉的倾盆,把听琴观舞的众人,心头浇得是酣畅淋漓! 终于,琴音告落,齐魅被陶铁托举着,高高抬起一只赤足,足底与头顶平齐,竟堪堪抬着一整把瑶琴。四平八稳,芳停波息,仿佛一轮明月,自归潮中冉冉升起。 这一华丽的结束姿态,恐怕会永留时人心间,颂为一幕经典。只让当时在场之人,不由心生赞叹:华枝春满,月圆天心。 第28章 伞下偷情 今日一战之后,恐怕名不见经传的制琴师“阿铁”,和他那“不知以何材料制成”的“琴思”,也将成为时人茶余饭后的一桩美谈。当然,不论此后会有多少爱好乐音之人,登门来求一把宝琴,那琴思也只此一把、绝无仅有,是他们再如何肖想、也求而不得的“绝响”了。 琴舞一战的比试结果,自然是有目共睹。在席间观众络绎不绝的叫好声中,花馆的鸨母也不得不承认,论琴技和舞艺,魅大官人胜过柳凌烟一筹。但好在比试有三,二胜者为赢,鸨母挑着眉头对鸨父说:“三日之后的画艺比试,咱们再见分晓。” 柳凌烟恨恨地瞥了那两人一眼,见陶铁跟着齐魅正往台下走。她一根根拔下自己指上的玲花甲套,咬着牙,狠狠扔到地上。这一刻,她真恨不得自己拔下的,是齐魅身上开了满屏的孔雀翎——哼,让他春风得意!让他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让他像一只风骚的雄孔雀,抖擞着羽毛勾引男人! 齐魅下得台来,正对上柳凌烟冒着火的眼睛,他不经意地一笑:“柳姑娘,承让了。” 哪里是承让?分明是柳凌烟已使出了看家本领、浑身解数,却依然落了下风。这话由齐魅说来,是一派云淡风轻,但打在柳凌烟脸上,便像糊了满面针毡。 说完那一句,齐魅便清风似的、自她身旁路过,连一眼都没再瞧她。于是她满心的怨气,都怼在了、跟着齐魅走过来的陶铁身上。 好像自从这小厮出现后,自己的运气就没好过。上回摔落秋千、当众丢丑时有他,今日众目睽睽、技不如人时还有他!哼,齐魅能赢过自己,还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可恶的阿铁相助?瞧一眼自己身后那七个给他端琴的窝囊废,全都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这样想着,柳凌烟生出点挑衅的心思来,一抬步挡在了陶铁必经的道上。 呵呵,要么,你今天就从本姑娘身上硬生生地撞过去,我再大叫非礼。这席间不乏我的拥趸相好,看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们,如何一拥而上撕了你?要么,你也可以侧身避开,像条悻悻小犬一般,夹着尾巴给本姑娘让路,让我在齐魅身上受的气,从你身上讨回来一点也好。 “柳姑娘,请让一让。”高大的身形渐渐走进,柳凌烟仰着头,看着向她压过来的陶铁。之前隔得远,没仔细看过,这男人,竟长得如此英俊。眉眼里还裹挟着一丝叫人退避的狂狷,那凌冽的神情,完全不似一个小厮该有的唯唯诺诺。 柳凌烟挺了腰,偏不相让。输给齐魅已经够叫她丢人的了,若是连小厮都怕,那传了出去,今后自己还有何脸面,自诩花馆魁首、花界翘楚? “看来柳姑娘是铁了心,当真的不让?”陶铁脸上,现出一丝居高临下的笑意,看得柳凌烟胆寒。 他又望一眼远处,自言自语道:“唉,我家主子走得太急了,我得赶紧追上去才是啊……” 对,你不过就是你家主子养的一条狗,只知道追着主人跑。狗仗人势,你嚣张什么? 只见陶铁朝着柳凌烟,晃了晃左手里拿的一双鞋履,右手摇了摇墨伞,肩上还背着琴:“你看,我现在没有手推开你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呢?” 柳凌烟不屑地转头,鼻孔里得意地喷出一声嗤笑:“哼……” 可没料到,她这一声“哼”,还没拖完造作的尾音,下一瞬,陶铁右手的墨伞便应声而开,“啪”地带出一股气流,朝着柳凌烟的方向冲去。 顷刻间,花容失色,柳凌烟脚下不稳,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地。那女人的骄傲,混着自尊,统统在那一瞬跌碎在地。没有人推她,是她自己不慎摔倒,自然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陶铁如愿以偿,按照原定路线,经过柳凌烟的身旁,在她方才挡道的地方,刻意驻足片刻,自眼角投下一缕寒冰似的鄙夷目光:“嗯,现在我的路上都清理干净了,没有碍眼的污物,脏我的眼睛了。” 柳凌烟何等美貌,却被一个卑微小厮,形容成“碍眼污物”。 “魅官儿,魅官儿,你怎么走得这么急?”追上齐魅的陶铁,又换了另外一副神情,满脸的灿笑,带着恭贺主人旗开得胜的欣喜。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今早南馆里,确确实实出了事情,久未出现的“失魂症”又来了,而这一次,中招的是白启。齐魅本想留下来,探明事情原委,毕竟那才是他来南馆真正的目的。可无奈比试在即,接受了挑衅却不现身,这不是他齐魅的风格。于是他跟鸨父约定,先让陌尘照看着白启,等他们从擂台回去,再一同问询。现在齐魅赶着回去,竟忘了自己还未穿鞋。 他回头看了一眼陶铁手里的白靴,抬手道:“阿铁给我吧,我自己穿就好。” “那怎么行?伺候你,是我的本分。魅官儿接着伞!”话还未完,陶铁便将靴子系在了自己腰间,快步冲上前,将黑伞高高一抛,待伞柄徐徐降落之时,堪堪落在齐魅的手里。而齐魅整个人,已经被陶铁拦腰抱在了身前。 “阿铁,你这是又心血来潮地做什么?” “嘿嘿,既然魅官儿不喜欢穿鞋,那就只有让阿铁抱着你走咯!反正,”他扫一眼乌央央的围观人群,“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我抱着你……”他指的,当然是刚才那一舞。可台上的演出与台下的亲昵,毕竟是两回事。 齐魅将伞面一挡,众人的视线被隔绝在外。黑伞的里侧,像是一方暧昧的小天地,齐魅心中,竟生出了些“偷情”的欢愉。 他故意一拍陶铁肩头,嗔道:“阿铁这样,是在断我财路啊。” “那敢情好!断个彻底,以后你就只能陪我一人喝酒弹琴了……” 齐魅目含纵容,假意白他一眼,就任陶铁抱着他走。 伞面遮不住的,是那两只又白又嫩的玉笋,随着男人行进的脚步而颠簸,一上一下,晃得人心痒。 第29章 失魂再临 途径一条窄巷,陶铁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是个死胡同,本不是回南馆的路,可他却忽然闪身,抱着齐魅进到了里头。那柄墨伞依旧被撑开,挡在了巷口,如此便不会有人进得来。两人所站的地方,旁边恰有一丛花藤,遮挡了任何可能从巷口探进来的视线。 “阿铁,你做什么!” “做什么?做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想对你做的事啊……” 齐魅的身体,被陶铁弯折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后背抵在墙上,两条玉腿架在男人肩头。陶铁隔着衣料,一手托起他的臀,另一手抓着他的左足,将脸贴上,唇瓣吸附于足心上的某处柔软,翕动着睫毛,用力一吸——一根细小的花刺,便被他吸了出来。他将其咬在皓齿间,露出一对虎牙,对齐魅油滑一笑,随后侧头,“噗”地一声,潇洒吐掉。在齐魅脚底扎了半天的花刺,终于没了踪影。 齐魅眸光闪烁,红着脸问道:“阿铁说的、想对我做的事,就是这个?” 陶铁又流连在那处细小伤口上,悉心舔动几下,温热的舌尖,让齐魅心头盛着的一汪春水,晃荡得厉害。 终于,待陶铁舔够了,才将齐魅放下来,慢慢帮他套上靴子。 “那不然呢?魅官儿心中惦念着白启的事,连自己脚心微微见了红都顾不上。阿铁可全看在眼里,心疼你,才一路抱着你。如果不是这一桩,那还能是哪一桩呢,嗯?”男人戏谑的眼眸里,含着春风化雨的柔情,“难道说……我的魅官儿还嫌舔一舔脚心不够,还想要我舔更多?” 齐魅怔住了,回想起方才那一瞬,自己被舔得舒服,腹下幽幽窜起的一团火热。他撇过眼去,不回答。 “说吧,魅官儿还想让我舔你哪里?是这里么?”男人的指腹,摸上了齐魅的耳垂,将那柔软中带着粉红的玲珑小玉,摸得渐渐熟热。 齐魅嘴上不言语,难道陶铁就看不出来,他已情动了么? 陶铁爱不释手的把玩,弄得齐魅险些失态。失神片刻后,齐魅还是一咬下唇站了起来,率先迈步,出了窄巷,自顾自撑起了纸伞走在前面:“阿铁别闹了。快些回去罢,我挂心白启。” “于六公子,烦请你说清楚了,启官儿进了柴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魅坐在床边,望着披头散发、瞳孔涣散的白启,询问于六。 这于六,便是白启口中的“六郎”。本是户部侍郎家的六公子,娶了一房身份尊贵的正妻,妻子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仗着自家的门楣高过于六一头,整日里河东狮吼、将相公呼来喝去,也怪不得于六要来这花街柳巷,偷偷摸摸与白启交好。 于六是个爱好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闲人,也不出仕,一身文人墨客的柔弱酸腐气息,偏生白启还就吃这一套,因而此前画舫游湖时,会想出“晒墨宝”的主意。可惜此刻的他,别说是执笔走墨,就算是一句完整人话,恐怕都再难说出来咯。 “我、我不知道啊我!”于六急得满头冒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围在白启的床边团团踱步,唉声叹气,“唉,要是当时我跟着启官儿一同进去就好了……”话音未落,他又意识到不妥,赶忙怯怯地转头去看鸨父。 鸨父大约刚过不惑之年,这在寻常人中算不得老,但在花柳行当里,却已到了名副其实的风烛残年,是该要退休的年纪。想当初,他也是红极一时的南馆头牌,人精明,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早做打算,因此没有像多数小倌那样,锦衣玉食地花销完毕,而是将所得赏钱,统统攒了下来,待到合适的时机,盘下了这个供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如此,即便人老珠黄,亦可衣食无忧,他可不相信那些臭男人,曾在床笫之欢后信口开的河,说要为他赎身之类的鬼话。 鸨父冷哼一声,瞪了于六一眼,复而又转眼望天,不说话了。 鸨父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这于六的夫人,曾到南馆来闹了好几回,把鸨父搅得不得安宁。他已明言说过,请于六莫要再光顾了,此处庙小、供不得这尊是非菩萨。可于六架不住白启的勾引,虽说他俩之间谈不上情真意切、相守相许什么的,可男人么,见了漂亮的野花儿,总是管不住裤裆里那一发长枪的,不是么? 于是今晨,于六竟又绕过前厅,从后院翻墙进来,与白启私会。既是秘会,自然不能去白启房中,两人寻思着柴房清静,就想着躲去里头翻云覆雨。偏生这于六还是个皮薄的主儿,怕里头有人,让白启一人先行进去查探。 结果,等白启失了魂一般、踉踉跄跄地飘出来,于六料定了里头有什么可怖的鬼魅,启官儿这是中了邪,他可不敢一个人往里头瞎闯,立刻大喊大叫地跑去前厅找人。如此闹了一番,等众人再去柴房查看时,就算里头原先真藏着什么邪祟,也早已人去房空了。 于六懊恼地拉扯着头发,说了半天,也就能说出这一通没用的来,完了还没出息地一跪,求鸨父和齐魅高抬贵手,可别将此等丑事传出了南馆。否则,他的夫人与高堂岳丈们,定当要了他的小命。 齐魅望着他那副模样,毫无一点大丈夫敢作敢当的魄力,心中感叹,白启真是傻得可怜,这“中邪”恐怕不是今时今日才发生的,应当说,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启官儿也是早已中了这于六小人的负心邪。 第30章 驱鬼天师 “呵!”一声嗤笑,伴随着一个松子壳儿飞过来,将将砸在了于六的脑门上。 陶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脚,磕着一盘儿炒松子,不咸不淡地看着好戏。这一声“呵”,算是他的评论,那一枚“飞镖”,算是他无声的喝彩。 什么时候连一个妓馆小厮都敢这般无礼了?于六蹙眉,心中愤然,但他自觉理亏,敢怒不敢言。 齐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投了过去,正对上陶铁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嘻笑。陶铁怕主子生气,便又收了笑容,专心嗑松子去了。 南馆里头又出了这等诡事,该对其保密的闲杂人等,自然是要一律回避的,就连负责照看白启、等他们从擂台归来的人,都是齐魅能信得过的表妹陌尘。因此,他故意让陶铁参与其中、聆听全程,当然有他的用意。 他就想看看,陶铁会不会做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或者神情,表现得就像那个罪魁祸首。毕竟,与饕餮有着谐音名字的男人,一离开他的视线,去捣鼓什么“面膜”,白启便恰恰好出了事,任谁都不可能不起疑。可陶铁如此淡定地吃着小食,倒真像是个与之无关的局外人。齐魅也看不分明了。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我能不能回去了啊?”还跪在地上的于六,试探着小声问道,“这启官儿,一看就是中邪的征兆,我又不是驱鬼天师,留在这里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让我早些回去歇了吧。我也、我也着实受惊不小啊……” 鸨父的目刀又射了过来,寒光凌厉。白启同那些低阶的小倌儿可不同,也算是他摇钱树上的一根金枝杈,折损了,实在可惜。 于六赶忙举着两手投降说:“我、我保证,回去以后立马请个法力高强的天师过来,给启官儿除邪祟!成不成?成不成啊?哎哟,求你们放过我吧,啊?” 鸨父本想说:“不用了,你请的天师能管用才怪!之前第一回 出事的时候,我们早就从黄觉寺请了大师过来,诵过经、压过邪了,不也照样没用?” 可齐魅竟抢在他前头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就静候六公子请的天师了?” 鸨父和陶铁同时望向齐魅。 鸨父是不解。对于齐魅的背景来路,他虽并不完全清楚,但既然皇宫里来了钦差,说要让齐魅潜伏于此调查邪祟之事,他本以为,齐魅自己就是个类似“捉鬼天师”的人物,因而听到齐魅说,需求助于别的大师,心生疑惑。 而陶铁的眼神,复杂里带着玩味,就更让人读不懂了。 “天灵灵、地灵灵,男女妖精快显形!天兵天将我来请,王母娘娘急急如律令,邪灵恶祟统统去!去去去,去去去!” 大师是个白毛老儿,基本光溜溜的头顶中央,竖着一个髻,随着他窜上舞下的激烈动作,一摇一摆的,煞是有趣。再看他两只眼睛,有些对睛,似是集中一处,盯在了自己红彤彤的鼻尖之上,滑稽得很。 他手持二柄桃木小剑,上头晃动着二十八颗金铃,叮叮作响,闹出了很大一番动静,除了坐在那里、目光僵直、依旧只会呆呆看着虚空中一点的白启,在座其余众人,皆是都被他吸引去了目光。尤其是陶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好,就好似大师不是在驱鬼,而是在演杂耍猴戏。 齐魅当然知道,所谓大师不过是江湖骗子,可他就是想看看,陶铁会作何反应,是否依然淡定如初,毫无破绽? “阿铁,你看这张天师,厉害不厉害?”齐魅刻意问道。 陶铁又吐了一枚松子壳儿,晾在桌案上,适时送上奉承:“嗯!厉害,厉害得很啊!我看啊,启官儿有了天师的法力护持,清醒之时,那是指日可待啊。” 大师一听这话,乐了,暂停了舞蹈,夸了一句“年轻人、目力真好”,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泯一口茶,暂歇片刻。 陶铁又道:“天师,我想问问,除了驱除邪祟之外,你测字问命的功夫如何?” 张天师咽了一大口茶水,喉咙里咕嘟打了个响儿,才不紧不慢说道:“本天师主要的功夫,都在降妖伏魔上,至于这江湖测字么,并非主业,但也略通晓一二吧。怎么,你想测字?” “是啊是啊,天师可否给小的看看这个字?” 天师凑过去,见桌案之上,摆着一个工工整整的大字。陶铁甚至都没用手指头拨弄,而是直接从口中,吐出吃剩的松子壳儿,准确拼就而成的。 天师说道:“这是一个‘片’字……片字,骗……好啊你!你这个年轻人,你到底是何意思!” 陶铁一眨眼,齐魅就知道他要耍花样。果然,取“片字”的谐音,陶铁这是在讽刺张天师是个骗子呢。 天师有几斤几两的真本事,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立刻老脸憋红,举着桃木剑,一副“誓要你小儿给个说法”的跳脚样子。 陶铁呢,则大笑着从椅子里跳了下来,左躲右闪地逗着老头玩儿。 齐魅一扬袖,制止了这一场胡闹:“哎哟天师,稍安勿躁。齐魅还有事要向天师请教呢。”说着,他从袖中伸出一掌:“烦请天师,帮我看看姻缘罢?”表面看,这话像是对张天师说的,可齐魅的目光,一瞬不瞬,盯在陶铁的脸上,含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第31章 两世姻缘 齐魅帮张天师打圆场,老头求之不得,他赶忙丢了剑,表示“不跟你一般计较”地瞪了陶铁一眼,便凑过去,想要拉了齐魅的手来细看。 一只大掌,有力地抓在老头肩上,甚至都能听见那把老骨头的嘎吱作响。陶铁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只准看,不准摸。” 天师这才知道,这年轻人真不是好惹的人物。伸到空中的手也尴尬僵住,只盯着齐魅掌中纹路,左端右瞧地寻思措辞。 齐魅的姻缘线,当真蹊跷。起先,是势如破竹般深刻直下,似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缘劫,横亘在他的命轮里,叫他爱得难舍难分;但到了中途,竟又岔出去一段,似与又另一人发生纠缠,飘飘忽忽,又不甚清晰,而那还不是终点;最奇异的,是那早先已经断了的一段陈缘,又在某一时刻接续上,自那之后,便是斩不断、理还乱的生死纠缠。 张天师反复挤弄着眼,除了骇然称奇外,也解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师,究竟如何?”齐魅催促道。 “这、这个……” 搁在他肩头的手又收紧了:“是呀天师,我也好奇,我家主子的姻缘,可是我最挂心的事了。天师可要好、好、地作答……” 天师感到颈后有些发凉。反正不管他怎么答,恐怕都不能叫这两人满意了。他一闭眼,也就豁出去了,乱解一气道:“那个……魅官儿恐怕,与那命定之人有两世姻缘,就算……呃就算此生不能足愿在一起,下辈子,下辈子定然也会继续纠纠缠缠、至死方休!” 此生不能在一起。 齐魅和陶铁都听闻了这句,放在心头,各自重复了一次。 齐魅是若有所思,而陶铁,则是直接把人给拽得转了个身,拉到一边道:“那么天师,请再帮小的看看因缘罢?” 张天师是真怕了两人了。本来嘛,床上坐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就够奇怪的了,再遇上这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主儿,一个还满眼威胁、手底下力大无穷,他都想不要酬金、立时转身出门走了,可无奈被陶铁抓住,非要让他接着看手相。他内心叫苦不迭,也只能屈服,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细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吓得张天师的七魂六魄都快离体了。只见陶铁摊开的掌上,本无丝毫的纹路,可忽然之间,一道极细极深的墨线,便从手掌一侧渗了出来,慢慢、慢慢地延展,像极了用一支看不见的工笔在描画。 “邪、邪、邪……”张天师瞪着眼珠子,惊诧地话都说不完全了。 这不是邪祟是什么?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啊!难道自己装腔作势,假意驱赶的邪灵,就在眼前,还有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齐魅闻言,目放精光,立刻追问:“邪什么!” 可待他走上前再低头一看,陶铁手掌上的纹路,根本寻常无比,就是普通人的三道浅痕而已。 张天师也怀疑,刚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立刻纠正道:“邪……斜的!我说这位小哥的掌纹是斜的,嘿嘿嘿,哈哈哈……”天师在心中默默长舒一口气,这小哥若真是邪灵,那自己还是不要随意说出来、惹上麻烦得好。 陶铁带着笑意嘲讽道:“我当是什么斜的呢,大家的掌纹不都是斜的吗?若有人三条掌纹都竖得笔直,那才真是邪性了呢,你说是吧天师?” “呃是啊是啊,”张天师抹汗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天师也该回去歇息了。这降妖驱魔,还真是一桩累人之事哈……”说完,这老儿就脚底抹油,直往门外跑。 齐魅赶忙道:“阿铁,你留在这里,同义父(鸨父)一起照看启官儿,陌尘,随我一道送送天师。” 到了门外,齐魅掏出银两,喊道:“天师,稍等片刻。难道你连酬谢都不要了?” 天师因为刚才的事有些慌神,这会儿经齐魅一提醒,总算想起来自己此行,也不能白白受惊,于是又屁颠屁颠地往回折返过来。 齐魅凑到陌尘耳边小声道:“你护送天师离开,一定要问清他方才在陶铁手上看见了什么。还有,你去我房里取了‘琴思’,立刻回镜山去,将琴交与长老们,让他们设法查清,那琴弦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听明白没有?” “可是……”陌尘本想说,自己不愿离开齐魅哥哥,可她也能看出来,这个陶铁万分可疑。自己灵力低微,留在这里,恐怕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被对方押为人质,拖了齐魅哥哥的后腿,现下里,查清楚真相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改口道:“是,家主!” 齐魅向她点点头,又转身朝里屋去了。他相信,就算陶铁真是邪神,就这么说会儿话的功夫,还有鸨父在旁,白启不至于就糟了他的毒手吧? 他一回屋,果然见陶铁若无其事地举着一颗松子,凑在白启眼前问:“启官儿,香得很,你吃不吃?” 第32章 如坠梦魇 齐魅眼前被迷雾环绕,四周一片黑寂,前头一束幽光。 他慢慢探着脚步,拂袖,试图挥去那片碍眼的遮障,可雾气森然,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往何所终。耳畔能听到幽幽低语,缈缈窃窃,似是从看不见的时光裂隙中,泛上来的清浅呢喃,仿佛是在向他泄漏一个秘密,可齐魅听不清,这气氛里,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诡秘。 齐魅不知,自己现下里身在何处。他本能地张口唤了声“阿铁”。他甚至伸了手臂,想要摸到那个、能令他安心的高大存在,那位整日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俨然已成了他意识深处的倚靠。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会生出来这样可笑的念头呢?到如今,他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不是么?那毫无缘由的依赖感,又从何而起呢? 齐魅切断思绪,壮着胆子,对着前头如梦似幻的幽光,问了一句:“有人么?” “咚、咚、咚”,一个脚步响起,像是踏在幽空中,某块冷硬的石板上,沉闷,强大,坚定,却像是在步步远离。 齐魅顾不得细想,抬步追了上去。 忽见幽光中,浮现出一只巨大黄目,镶嵌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从黑衫的破洞里透出来。那眼睛,正收缩着墨黑的瞳仁,含着狡黠,与齐魅对视。它像是能照见人灵魂深处的鉴镜,只稍一瞥,便让齐魅通体生寒,呆立犹如木鸡,猝不及防地,意识就照着某个深沉的梦魇里,跌落进去了。 齐魅自诩是有定力之人,却也很难抵挡那黄眼的蛊惑。他颤着唇瓣,想要喊住前头人:等一等,停一停,你是谁?你好熟悉?可喉咙口,仿佛被无形的荆棘卡住了,只剩了惶恐和怔忪,齐魅就那样瞪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无力地跪跌下去。 “怦”的一声,齐魅双膝坠地的声响,真让前头那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地,他转过头来,俊逸的轮廓,如天神一般刀凿斧削的侧颜。啊,那不正是齐魅方才,想要找的人么?可仔细一看,他似乎像是陶铁,却又不全是,至少不是齐魅的那位顽皮小厮。那张阴恻恻笑着的脸上,就像戴了一副无波无澜、毫无情感的面具,叫齐魅心慌、想逃。 那个和陶铁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男人,嗫嚅着嘴唇,是在对齐魅说着什么。可齐魅的耳朵里嗡嗡然,就像堵了两团棉絮,努力想要分辩,却又听不清。 他急急地咿呀着,挥着手想让“陶铁”离得更近。 像能听到他心声似的,男人果真转身,步步逼近了。 可他向前伸着的那一只手,全然不似要扶起齐魅的姿势。相反的,他把五指张开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像是要箍住猎物的吼颈那般,倏然用力,就着虚空,狠狠一握——顿时,齐魅感到喉头一窒,一口气血卡在嗓间,连同生息一起,被阻断了! 他挣扎着,想要抬手解了那无形的桎梏。可他全身无力,别说是抬手,竟连眨一眨眼皮的气力都没有了。唯一被这变故冲破的,是他耳道中那无形的堵塞,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没错,就是陶铁的声音,但没了平日里惯常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犹如修罗夺命一般的森凉。 他说:“两世姻缘。好呀,既然,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我便杀了你吧。直接跳入下一世,来生,我们再续前缘,再做那生生世世、纠缠的比翼双飞鸟,如何?多有意思。” “唔、不……不……”齐魅拼尽了力气,竟然只能憋出这一句。 “不?不什么?你不想死么?那好啊,我不杀你,而是由你……你自己杀了自己罢!” 话音刚落,齐魅便不敢置信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像牵线木偶般,覆上了自己的脖颈,毫不犹疑地收紧,再收紧…… “吱吱嘎嘎”,脆裂欲断的声音,犹如光阴之轮上,无力弹动的杼机。自己的生命纺锤,已然失控,在尘光暗影中,凭着男人的意志胡乱旋转,散落一地的,是再也续不上的断线…… “呼——哈——”齐魅自黑暗中坐起,豆大的香汗,沁湿了额头,濡湿了青衫。 “啊!你怎么在这里!”方才在梦魇中才见过的那张脸,此刻又出现在了月光下,叫齐魅吓得好一哆嗦。 自窗棂里漏出来的月光清寂,也洗不去男人、不知是真是假、满脸关切的深情。他侧着身,手肘撑在床头,好似已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从旁观望了齐魅许久。 一方香帕,挑在陶铁手上,覆上齐魅的侧颊,轻柔点动。男人用疼惜的目光,追随着替美人拭汗的指尖,问道:“魅官儿方才做恶梦了么?唉,如果阿铁能跟随你进到梦里,一直在旁保护着你,魅官儿兴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罢?刚才你唤我的时候,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却怎么都叫不醒你,真叫我好一阵担心……” 刚才,我在梦里叫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床头?他真的有叫我么?我在惊恐中陷得那么深,都已到了叫不醒的程度了?那么,我在梦中的彷徨无措,都被他尽收眼底了么?而他,真不是梦中那人么? 一连串的疑问,自齐魅心中生起。现实连接着梦境的彼岸,亦真亦幻,谁又能看得清?望着对他一脸谄笑的陶铁,齐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巨眼,控制,自尽。兴许那梦境,并非是齐魅的胡思乱想。 他一咬唇,做了个决定:“阿铁,启官儿的病,就交与你照料了。我想,以你的本事,应当……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的吧?”诘问的眼神,望进了陶铁的眼里。 陶铁与齐魅对视片刻,释然一笑:“好哇,全凭魅官儿吩咐呗。” 齐魅嘱咐道:“那你可要注意了。得了疯病的人,最易寻了短见。启官儿若在阿铁的看护下出了什么事,我可要拿你是问的啊!” 男人将抹上香汗的帕子抵在鼻尖轻嗅,如闻花香:“魅官儿,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齐魅不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深沉的夜幕。屋外的黑雾又浓了,那是饕餮的邪力,又有了将要苏醒的异动。 第33章 春宫唤魂 “对了,咱们慢慢儿来,一个一个,每个人呐,给咱们启官儿,讲解一页你最喜爱的春宫。看看谁,能将他丢掉的魂给唤回来!” 神识不知在何处遨游的白启,被陶铁架到了小院儿里,坐在藤椅上,两眼失神、颓然望着前方,全然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虽说齐魅将照顾白启的活计交与了陶铁,可陶铁才不会像伺候齐魅那样,精心地伺候白启,只是将他的头发随便挽了,直直地竖在头顶,发髻上头还飞着三两根鸡毛乱发,颇有些滑稽。 陶铁倒好,一派悠闲,搬了张低矮的柳木小凳,叠着腿继续嗑松子,一边指挥着其余不接客的小倌儿们排成一队。 小倌儿们手里,各自拎了一页纸,叽叽喳喳地议论,窃窃私语地调笑。这场景,不像是要给白启治病,倒像是热热闹闹地排队赶集。 鸨父和齐魅坐在一旁的回廊上,交换了一个眼色。 鸨父忧心忡忡,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真要随着陶铁这样子胡闹?白启得病的事,不保密了? 齐魅淡定地摇一摇头,意思是:随他去,我自有打算。 齐魅算是半个钦差,鸨父心中再有疑虑,也只能听他安排。更何况,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案子,按照他自个儿的方式,一个也没查出过端倪,还不如信齐魅这一回,看看他有什么好法子。 “啪!”那头,陶铁伸到白启面前打了个响指:“嘿,我说启官儿,醒醒了,打起精神来。听听看,你生前、啊不是,是你的‘魂儿’在世的时候,最爱的荤段子。” 白启当然还是毫无反应,但陶铁这就算给白启交代完了。他转过头来,对着排在第一个的那小倌儿挤弄一个眼色:“小美人儿,你可以开始了。” 被唤作“小美人儿”的那个,脸上立刻起了红晕,毕竟是对着陶铁这样一位英俊的大男人。他有些紧张地揉一揉手中纸,本来准备好的词儿,顷刻忘了。 后头立刻有人起哄:“哟,阿铁小使唤,你不是一向只称呼齐魅哥哥为‘美人’的么?还说什么,我们都是石头刻的俗人,只有你的魅官儿,是璞玉雕的天仙。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竟然管宁官儿叫‘美人’,这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儿呀!” 陶铁挑着眉,在自己下巴上摸了两下,笑而不答。 又有心思玲珑的,立刻想到了缘由,故意把手拢在嘴边,朝着花魁哥哥所在的方向,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了!还不是因为齐魅哥哥,将自己的贴身小使唤,拨去给启官儿用?咱们阿铁伤心了,因此呀,口不择言了。唉,也不知齐魅哥哥听见没有,心里头呀,懊恼不懊恼,该不会,吃上我们宁官儿的飞醋了吧?” 一众人全都往齐魅那处斜眼,陶铁也就势,将暧昧神色往正主那处飞。 齐魅面对众人的挑拨,充耳不闻。他抬着一脚,坐于廊上,徐徐摇着团扇,遥观远处的一只金丝雀,挂在树梢上,于楠木笼中蹦跳起舞的样子。红衣罗裙,自松木回廊边沿垂下,一直铺陈到镶嵌着碧绿青苔的方石之上,好一派悠然自若的闲适。 众人见齐魅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扫兴。 陶铁更是蹙眉不耐道:“行了行了,宁官儿快开始吧,可别让我们启官儿给等急了。回头,要是启官儿的魂魄飞远了,你就是上演一出活春宫,都叫不回来!” “启官儿启官儿,你看哈,这一势,是最基本的云雨姿势。” 宁官儿指着手中撕下的书页,上头绘有两人,一人躺于塌上,双腿张开,扶着自己的腰身微微上挺;另外一人,则立于那打开的双腿之间,将巨龙推入洞中。 “这一势啊,最考验咱们小倌儿的腰力。当初咱们一道训练的时候,你还笑着打趣说,自己的腰快断了呢,你还记得么?” 见白启还是凝望着虚空一点,毫无反应,那小倌儿也颓了,叹口气说:“行吧,好怀念当初,咱们同为新人受训的时光。就算如今你得了癔症,魂儿不知上哪儿去仙游了,就让我再念一次,这一势‘如梦令’旁边的配词给你听,也算送一送你罢?‘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 陶铁在旁听得直乐,听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那宁官儿的腰身一眼:“真这么有力么?改日咱俩试试?” “去!”那宁官儿娇羞道,“阿铁你就会嘴上讨个便宜。谁不知你对齐魅哥哥死心塌地?有本事,你来真的呀!” “哈哈哈,”陶铁又偷觑齐魅一眼道,“没本事,没本事。我就是嘴欠而已。下一个,下一个了。” 第34章 好词好势 “启官儿你看啊,这一势,叫做‘夜行船’,咱们当年学过的,你还记得么?” 另一小倌儿蹲到白启面前,展开一页春宫画,上头照例绘有二人。底下那个如梭形小船,翘着头脚,任另外一人趴伏在他腿间,将肉器嵌入窑洞里,摇橹一般前后晃动,故而谓之“行船”。 “唉,启官儿啊,当年你还笑话我,说我练起这姿势来,不像是在行船,倒像是在行车,行的是拖大粪的牛车!当时我恼你,还咒你快些去死来着,可没想到,真没想到……嘤嘤嘤,启官儿,我当年真不是有意的啊,你的魂儿快些回来吧,啊?我再表演一回行牛车给你看,任你笑话就是了……‘眼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鬓渐偏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往。’” 读罢配词,这小倌儿抽噎着走了,陶铁忙又叫了下一个。 “哎哟我的启官儿呐,瞧你如今变得这副样子,真是叫我心酸不已唉。你可还记得,咱俩一起坐在玉枕之上,练过的这一势‘望海潮’?” 所谓玉枕,是南馆小倌们平日里用来练习的一种道具。下头是一块方石,上头竖着一根玉`势,寒凉,却能给激烈摩擦间的热烫后`穴,以最好的纾解抚慰。一般为墨石质地,颇重,如此便能保证在激烈吞吐之际,不会肆意摇晃,而能坚若磐石,稳如泰山。 这小倌儿拿的书页上,扮演“磐石”的那名男子,躺于底下,以后肘撑地,一派慵懒,傲然翘着那柄肉剑,任凭另一纤弱男子,背对着他坐于其上,张合着贪婪的小嘴,一上一下地吞吃,颠鸾倒凤,目色迷离。旁边亦有配词:“春兴将阑,芳情欲倦,美人别逞风光。自颠自倒,自吞自吐,个中滋味深长。低首望巫阳,任浮沉,一似浪动帆张。眼看欲化,魂断难支,再商量。” 陶铁高抛一个松子,堪堪用嘴接住,嚼了一口,赞道:“好词,好势!我跟你们说,我这辈子呀,要是能跟魅官儿来一回这个,那真是死而无憾咯!” 接着,他在众人一阵“不可能、下辈子都绝无可能”的耻笑声中,泰然自若地一挥袖:“下一个。” “到我了到我了,你们的呀,都不行。谁不知道,这云雨之事,需先做好充足的前戏,直接就入洞,哪里能得什么大趣?启官儿启官儿,来,跟我一同回忆回忆这一势——‘法曲献仙音’。” 这一页上头,绘的是头尾相接的两人。在下那人,对在上那人、滴着蜜液的紧口,以手爱抚、点弄,谓之“探春客”;在上那人呢,则以口,品味那支饱满挺硬的巨箫,随着口中的吞吐、吹奏,从口角溢出的淫声浪语,汇成了一曲“仙音”,这一势因故而得名。 “启官儿,你听这配词哈,写得真雅:花满雕栏,春坐玉院,乐奏九成将倦。口品洞箫,手摩花钹,不数风笙龙管。细细吹,轻轻点,各风情无限。情无限,毕竟是雨偏云半,怎疗得两人饥馋渴恋?鹞子翻身,方遂了一天心愿。怎么样启官儿,我现在只盼着你快快醒来,给兄弟们再演示一番这吹箫的要领呀,唉……” “咻——”陶铁听罢呼了一声顽皮的溜哨:“这吹箫,原来还有这许多门道呐?真叫在下长见识了!不知道我家魅官儿的那一支‘玉箫’,吹起来,能发出什么销魂仙音,哈哈哈。” “你就做梦吧你!”那小倌儿翘着指头点了一下陶铁额头,“魅官儿的箫你也配吹?除非你那唇瓣是镀金的嘻嘻!” 陶铁揉着额头嘟囔道:“怎么就肖想不得了?不让我吹?好呀,等改明儿,魅官儿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我再叫他吹我的。啧啧,想想就美滋滋呀,嘿嘿……下一个下一个。” 第35章 魂归本体 “启官儿?启官儿?”这小倌儿将手拂摆在白启面前,摇了几下,“唉,真失魂了啊?可惜了,启官儿你身娇体软的,最最适合耍这一势了。不知你之前所遇恩客之中,是否有臂力强劲的呀?你看啊,这一势‘鹊踏枝’,戏耍起来可是最最刺激的了。” 这一页春宫图上,绘的是两人交缠在一处,犹如一枝独锦挺立的情形。强壮的那个,直立,托抱着纤瘦的那一个;被抱的那个,两条玉腿攀附在男人腰间,犹如攀墙缠绕的藤蔓,在男人身上急急地索欢。由于全身的重量都顶在相接那处,每一次压下,都如星辰陨石的撞击,其中的酸爽可想而知。 那配词也是写得有趣:“牡丹高架含香露,足短难攀,小几将来度。宛如秀士步云梯,疑似老僧敲法鼓。轻轻款款情无限,又似秋千,摇曳间庭院。兴发不堪狂历乱,一时树倒猢狲散。”最后那句,更是暗喻了出精的畅快。 齐魅的注意力,其实从未离开过众人,只不过是假装不在意而已。他能听见小倌们每一句如临当场的讲解、陶铁每一回没羞没臊的评说,如此活色生香的春宫词,响在耳边,真要说心内无波无澜,那又怎么可能? 那小倌言罢,陶铁故意站起身,举着双臂潇洒回旋一周,冲着远处喊:“哎哟,我的臂力可强悍了,把人抱上一炷香时间猛干,那也不成问题呀。可惜了,没人愿意跟我试试这一势呐!” 齐魅实在是绷不住,躲在团扇后面,笑出了声。 陶铁见扇面之上,繁花抖动,便知心头那人,定然已笑颜如花。他满意了,才一勾手道:“下一个来。” 终于轮到李桃出场了。 “启官儿,这一势你肯定最是喜欢。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馆里边,最爱舞文弄墨的花街骚客呀?你看,这一势‘翰林风’,就是在纸笔走墨的书案上头逞的。你的诗文才情,那是一等一的绝好……”说到此处,李桃有些犹豫。 毕竟,在齐魅西迁来长安之前,这话确实不假,但齐魅来了之后,白启那‘南馆第一翰林学士’的头衔,恐怕也要退位让贤了。可俗话怎么说来着——“死者为大”,尽管现在白启还没真断气,但魂离,类同于身死,为了给他招魂而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相信齐魅哥哥也能理解的吧?于是李桃又继续拍白启的马屁。 “试想一想,你与你钟情的六郎,在一番吟诗作对、奋笔疾书之后,将心中的情意书写于墨纸之上。随后,就那样‘哗啦——’一挥袖,挥去了台上所有笔墨纸砚、碍事诗文。你的身子坐于案上,圆臀搁于案边,滋溜滋溜,那是六郎在你花洞里进出的声响。你二人一边交欢,一边将那欢愉情浓赋汇成诗……”他描述的,正是书页上所绘的内容,“你的六郎,照着这一势的配词吟道:案上香盈果满车,谁家年少润无暇。为探蔷薇颜色媚,转来试折后庭花。半似含羞半推托,不比寻常浪风月。摇头低唤快些儿,叮咛休与他人说。怎么样启官儿?还不快快醒来试上一试?” 李桃那双眼,紧盯在白启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丝转机。然而白启双目,依然空洞无神,什么春宫画卷、激情淫景的刺激,统统吸收不进去,叫费了半天口舌的李桃,好一阵失望。 但这时,陶铁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拍白启肩头,缓缓地,将唇瓣凑至他耳畔,就跟念魂似的,在他耳边徐徐送气:“六郎……六郎……启官儿,听到没有?桃官儿说,是你的六郎来了,他要与你,在桌案上共赴云雨呢……” 这一不寻常的举动,立刻引来了齐魅的注意,他终于不再假装闲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陶铁,一边移步探近。 突然,那双原似无澜古井的瞳仁里,泛出了波波惊醒的涟漪。昏沉中的白启,听到了陶铁口中、反复提及的“六郎”,浑身一震,像是天外之魂,蓦然回归了本体,眨眼之间,那痴傻的脸上,便又再现了勃勃生机。 “六郎……我的六郎呢?是六郎来了吗?他在哪里!”白启一醒来,便急着找寻心上人,当看到面前并无六郎,反而有一队小倌儿排成长龙,他满脸不解,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陶铁见白启醒了,赶忙挥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啊。没事了,感谢桃官儿,帮咱们把启官儿的生魂给叫回来了。” 一人马上道:“啊?就这样啊?这就醒了啊?我们还有好多势,没来得及给启官儿讲呐!” 另一人淬他:“胡说啥呢,你个荡货!启官儿醒了,这是件大好事呀。还是桃官儿有办法。走,咱们兄弟喝酒庆祝去,尤其是要敬敬桃官儿,回头咱们要是也得了失魂症,还指赖着桃官儿给我们叫魂呢,哈哈哈……” 李桃尽管莫名其妙,但对众人的夸奖受用得很,腆笑着被人拉走了。 “都走啦走啦,启官儿刚醒来,魅官儿还有许多话要问他!你们叽叽喳喳的,别在这里扰了启官儿的清静。”陶铁一边挥手驱散众人,一边还不忘把那一页页的春宫画页,收到自己手里。 待众人散后,陶铁不忘向齐魅邀功:“魅官儿,你给我出的难题,我给你办成了,怎么样?你要怎么赏我?” 齐魅勾着一丝笑意:“你说,想要什么赏?” 陶铁把那一叠画页,举在齐魅眼前飘了飘:“这上头的姿势,统统照着来一遍吧,好不好?” 齐魅不看陶铁,低眉抬手,帮白启理了理乱发,才道:“不好。” 男人竟像孩童一样耍起了无赖,凑到齐魅面前蹲下,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那就一张,我从这里头抽一张,”说着,他一咬牙,从中叼出了一页,“嗯、嗯嗯嗯……”意思是:就,这一张。 齐魅“唰”地一下,从陶铁齿间抽走那一张“鹊踏枝”,“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丢到了远处。意思是:还是不好。 陶铁“呸”地一下吐掉了牙缝里还残留的纸页,说道:“魅官儿你可真狠心!” 齐魅灿然一笑:“知道阿铁你臂力大,回头,一定给你机会表现。” 第36章 追源溯历 果如齐魅所料,即便白启清醒了,他也完全不记得那天,自己进入柴房后究竟发生过何事。他只记得,六郎说过在门口等他,那之后的记忆,便是一片浑然的空白了。 在鸨父看来,通过白启病愈、查出真相的希望,是又一次落空了。 但在齐魅看来,白启的突然清醒,着实透着蹊跷,是真相之环上重要的一节链扣。其中细节,又把事情朝着自己猜测的方向,更加证实了一步。 “义父……”齐魅道。 “不敢当不敢当,”鸨父连忙摆手,“义父不义父的,那都是叫与外人听的。魅官儿本不是我花街中人,待水落石出、尘埃落定的一天,你早晚,也是要离开我们这个污浊行当的。魅官儿已经帮我们南馆,赚取了不少声誉,哈当然还有大把钱财。在下心中感激,虽早把魅官儿当做自己人看待,可这一声‘义父’,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齐魅一笑,心中道这鸨父,年轻时果然也是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场面人,说出的话确然动听。 “义父不必客气,我既扮演花街中人,自然要守这行规矩。其他小倌如何唤你,我便也照例就是了。” “好,好,”鸨父见齐魅如此抬举,自然也不好再推脱,忙问一句,“魅官儿方才突然唤我,可是有事要说?” “嗯,想问问义父,我那小厮陶铁,过去曾……好过那个小倌儿,可在今日、为启官儿唤魂的长龙之中?” 齐魅中途略顿一下,是思量了片刻措辞。本能的,他不想说“睡过”、“交欢”、“交`合”、“欢好”等这些字眼,每一个在他心头掠过时,竟都似毛刺刮过心坎,算不上疼,但却让他不耐、不爽。最后,他只用了一个“好”字,一带而过。 可鸨父竟然听不懂:“‘好’……?好过什么?什么意思?” 齐魅一凛,一种预感在他心头升起,既骇然,又让他止不住暗暗高兴。 他忙问:“难道当初,陶铁进来南馆,不是因为与咱们馆里的小倌儿好过一夜,又付不起嫖资,才被义父收进来以工抵债的?” 鸨父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哈?他……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齐魅的心加速了跳动,连他的玉指,都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衫:“他何止是对我一人这样说,他可是当着一整船人的面这样说的啊。难道不是这样?” 鸨父一拍桌:“唉!阿铁这混小子的话,你哪儿能当真啊?他呀,就爱信口雌黄、胡乱说笑。你要说他口头上,喜欢占咱们馆里小倌儿的便宜,今儿个说要睡你,明儿个说要摸他,那我信。可你要说,他真会随意采花,没钱还乱来,那是断无可能的。” 说罢,鸨父还翘着兰指,凑近齐魅,挑眉对他耳语:“我看呀,这小子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你一个,你没来之前,我可从未见他对谁这么上心伺候过。义父当年,也是做小倌儿的,这么俊的男人,虽只是个仆役,可咱们也不全为了钱财行事,偶尔,也要自己学着寻点乐子嘛。上回在擂台上我就看出来,魅官儿与他交情匪浅呐,我看呀,你就算是真从了他、春风一度,那也不亏……” 鸨父话中的暧昧,齐魅不是听不懂,但他现在心里头只盘旋着另一件事,哪里有心思同鸨父开这等无聊的荤话玩笑。他赶紧问:“那义父快给我说说,当初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可鸨父那头,只将齐魅的急切,当做是对陶铁的情真意切,他一咂嘴损道:“哟哟哟,我说什么来着,魅官儿果真是对阿铁有意思啊,不然,怎么这么关心他的来历?” 齐魅无奈道:“是啊是啊,就算是我对他格外上心行了吧?义父快些说罢。” 鸨父满脸“年轻人的那点小心思啊、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姜还是老的辣”的得意,总算肯给齐魅解惑了:“大约……一余月前吧,我回了趟东阳老家,去探我姐,和她那刚抱上的小孙孙。路上途径一个村子,村人封了路,让我绕道而行。那样一来,我不就要绕远了吗?本来十多天能赶到的路,没准二十天都到不了。我不干了,一时气愤,当即和他们争吵起来。村上来了几名强壮大汉,可凶悍得很,将我雇的抬轿脚夫,全都给打趴下了!还把我给揪出轿子,推倒在地,脏了我的衣袍。你是知道的,干咱们这种营生的,身娇体软,哪里能受得起那般的蛮力?哎哟,当时,我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心里头直冒火啊……”说到激动处,鸨父竟还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的,似乎还想着杀回去寻仇。 齐魅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他忙问:“陶铁,那与陶铁有什么关系?” “魅官儿别急呀,和陶铁,当然有关系了。阿铁他啊,就是那个时候冲出来,给我出的气。那小子身手了得,就跟从天而降似的,一展轻功,唰的一下,就飞到了那帮欺负人的壮汉面前,三两下,就把那群粗膀子男人,打的是落花流水,仗义得很呐!再然后,村人就不敢为难我了,脚夫们又重新起轿,我们就那样,风风光光地从那个村子的主道上行了过去。哦对了,那之后阿铁便跟着我一道回来了。他听说我是南馆主事,便说想在馆里谋个差事。我本想,他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虽然那些人没真想要了我的命,但他是个真英雄真豪杰啊,可不能委屈了他,想给他一笔丰厚赏钱算了。可他说,不要钱,就想干个普通杂役,本本分分地干个杂役的活儿,包吃住就行。我道他若真心如此,自然是好,今后若有客人喝醉了酒在馆里闹事,我也可有个武艺高强的凭靠。于是他就进来啦,就是这样了。” “那……”齐魅还有最后一问,“当时那帮村人,为何要无缘无故封路,不让人过呢?” “就是啊,我也纳闷呐。听他们自己说,是要祭祀一个什么神。我说什么神仙仪仗这么大,连亲都不让人探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神?齐魅心头一震,没曾想刚才那随口一问,竟问到了关键:“什么神?” “什么神……我也不知道啊。待我回忆回忆啊,哦,当时好像听个总角娃娃,在旁偷偷嘀咕说,是什么……会吃人的邪神,还说……好怕邪神出来会吃了他。哎呀,当时我心里头烧着旺火呢,余下的是当真没听清了……” 第37章 江山如画 很快,三日之约已至,齐魅又要登上高台,与花馆的柳凌烟来一番才艺切磋了。 此番要比试的,是四艺之中的画艺。齐魅听闻,那是柳凌烟最最拿手的一项。早年,她曾因能一笔画就《千里江山图》,而艺冠当世之群芳,被喻为颜艺双绝的“花界第一笔”。 而齐魅的画艺,完全是在镜山之上、修灵的闲暇,当作消遣的玩乐,从未认真想要练出过什么境界来。只因家族之中,人人都赞他天资高、悟性好,加之没有比较,便也自觉不错。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认真与柳凌烟比试起来,获胜的把握能有多少。 但是,对于此次的第二轮比试,他却并不在意胜负,而是有着另外的打算。 看台之下,照例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围观众人对于此次比试的期待与热情,甚至超越了上回。 上一回的比试中,柳凌烟祭出了寻音七琴,却依然惜败于齐魅那一把不知名的琴思之下,实在出人意料,又叫人大开眼界、大呼过瘾。 不管这一回,双方会定出怎样的策略,叫众人惊艳,大家都知道,绝不会是普通的笔走游龙那么简单。 果然,柳凌烟命人,在红台上铺了百尺长卷,是一匹长瀑般的白底画布。那非凡气势,仿佛卧于红谷之上蛰伏的白龙,只稍点缀上色彩,便能幻化出形状,一飞冲天,带给观者以想象不到的震撼。大家纷纷搓着手,期待着柳凌烟的颓势逆袭。大家都相信,花界翘楚绝不会甘于上一回的失败,此次必定是摩拳擦掌,全力一战。 柳凌烟在众人的期待中,以一种非同寻常的姿势登场了。她仙姿飘飘,站在一方巨大的睡莲形青石砚上,被四个小厮用木架抬了上来。她孑然傲立,眉间点着火红朱砂,仿佛历劫归来的天女,从金光照耀的云虹顶隙中,俯视着仰望她的芸芸众生。 “哇——柳姑娘真是漂亮啊!感觉和上一回,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是啊,是气势,是气势不一样了!我堵她赢,这一回,她一定会赢的!” 观者立刻被柳凌烟的高傲姿态折服了。 只见她的“莲轿”缓缓落下,旁边的小厮,将四个的茶壶中蓄满的墨汁,从四角,倾倒入柳凌烟站着的砚台里。顷刻间,墨水徐徐汇集,渗入柳凌烟粉白的裙裾,自下而上,沿着布料的纹理冉冉上升,像是漾开了一朵朵、极其微小的墨色绒花。 柳凌烟这一次,竟也学起比舞那天的齐魅,光着两只脚丫,站在砚心,任墨水充分浸润她的足心、趾缝。虽然开始时,由于裙摆的遮挡,观众们看不见,但当她忽然飞起一步,踏向白绸之上,腾起两只墨足时,所有人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情景。 与其说,那是在作画,莫如说,那又是一出豪舞。只是这一次,没有了琴音的伴奏,却应合了某一曲无声的欢歌。柳凌烟就那样,蹬蹬地踏在白底长卷之上,满台地飘飞,红绡翩然,裙拂回雪,嫣然纵送,如游龙惊凤。落地时轻时重,犹如飞鸿踏于雪泥之上,用双脚和裙裾,毫不间断地勾勒出一副、壮丽广阔的山水美景图。 一曲舞罢,画作亦成。 在众人的愣神惊叹中,柳凌烟行至尾处,取出一方红泥印,盖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就是凌烟的作品——《江山如画》,用纯粹水墨写意的方式,以裙裾的舞动,勾勒出叠翠的峰峦,连绵逶迤的群山。至于其中的林木村野、舟船桥梁、楼台殿阁,则是以我的脚趾点饰而成,算不上多么精妙,但意境在、神在,请诸位慢慢欣赏。” 小厮们竖起画卷,抬到众人面前,沿着观众席走了一圈。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柳如烟长吁一口气——终于,扬眉吐气了。 与上回不同的是,这一回在开始演出前,柳凌烟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再放出必胜之类的狠话,回头又悻悻地自打脸。可她此刻现在脸上、如斗鸡般的神气,以及望向齐魅时,那眉峰中透出的凌厉,分明是在说:这一回,本姑娘赢定你了!看你还拿得出什么奇招,来同我斗? 齐魅冲她淡淡一笑,随后别过头,泰然自若地往台上走。 照例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穿着黑衣,束着墨发,背着样式最简单不过的白纸画卷,还顽劣地,冲着柳凌烟挥了挥手。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单纯地挥手,就叫柳凌烟怵然心惊。 第38章 墨染青丝 “是魅官儿,魅官儿来了!” “刚才柳姑娘的表现太精彩了,不知道魅官儿有什么法子媲美啊!好生期待啊!” “你们看,他身后又跟着那个小厮,就是上次那个,叫阿铁的制琴师!这一回,该不会又是要两人合作吧?我看这小子不简单哪,你们说,除了制琴,他会不会还能制笔啊?” “不会那么神吧?他又不是全能的!大家快别乱猜了,魅官儿这一出要怎么演,很快自然就见分晓了!” 齐魅和陶铁走至台上。没有任何机窍的,一张半人多长的画卷,被陶铁展开,挂到了擂台后方、搭建起来的红墙上。 齐魅和柳凌烟,果然都没有走寻常纸铺香案的路子。一个,横着铺在地上;一个,竖着挂在壁上。既然柳凌烟是用脚掌和裙裾代笔作画,那么众人不禁要猜测,齐魅的作画工具,又会是何物呢? 齐魅这一回的打扮,与上一回的黑色盛装,相去甚远。他穿着最为日常的轻便青衫,且也没有束辫,而是颇为随意地,将青丝拨拢于一侧耳后,任凭它们肆意流泻。就好似,他全然不在意这一场比试,只当是一场玩闹的儿戏,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 齐魅一抬手,众人都安静下来,屏息听他的开场白。可他两手一摊,风轻云淡:“唉,出门匆忙,忘了带笔。” “啊?……” 难道魅官儿,不是准备了什么特别的作画工具?众人不信,只当齐魅是在说笑。 可他下一句,还真叫众人笑不出了。 “也没带墨,更没带砚。” 这……?这魅大官人出门同人比试,也忒不走心了点吧!这到底整的是哪出啊? 如果说,齐魅说完第二句,还有一干拥趸,坚信他这是在欲扬先抑,那么等他说出第三句,他们是真灰心丧气了。 “不过带了也没用,柳姑娘的《江山如画》太精彩,齐魅自觉技不如人。这第二轮,我恐是赢不了了。” 立刻有好事者不干了,指点混合着口水就全上来了。 “魅官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辛辛苦苦地早早挤来前头看你比试,打算为你喝彩。你倒好,还没比呢,就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齐魅我告诉你,我们好多人,可都是在外围下了注,押了你的赢盘。今儿个,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输了不丢人,可连比都不比,就耗子似的夹着尾巴逃跑,害我们哥们儿平白无故地输钱,回头我们可要踏平你们南馆去!” 这话一出来,鸨父立刻就急了,使劲朝齐魅使眼神,示意他千万莫要任性。 齐魅又是一笑,笑容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风韵:“谁说,我要逃了?正如那位小哥所说,输了,不丢人,可比都不比,那不是我齐魅的作风。我若怕输,今日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切。”。柳凌烟在鼻间轻嗤一口气,下一秒,她就被点了名。 “柳姑娘,可否借你的青莲砚一用?”原来齐魅自己不带墨,是早做了这个打算。 柳凌烟心里头再不乐意,可场面上的事,该借还必须得借。若是因为自己小气,让齐魅无法比试,那就自己算赢了,也赢得并不光彩。 柳凌烟飘了个白眼,抬手一指青砚:“行,魅官儿请便吧。” 陶铁眼见齐魅拨了发梢,矮了腰,将将凑到墨水里去蘸,弄的一头青丝,沾染了半片乌墨,湿漉漉地垂淌在腰间,晕染在青衣罗衫之上。那墨迹,不是污浊,倒像是满满流动的情韵,丝丝扣着人心弦。 这一回的画艺比试,不同于上一回的琴舞,齐魅只嘱他上了台,听从自己的吩咐去做就是。两人事先没有过任何排练,因此齐魅接下来打算要做什么,陶铁也是全然没数。 齐魅垂着墨发,在众人的唏嘘中走过来,对陶铁轻吐一句细语:“阿铁,鹊踏枝。” 鹊踏枝?那是…… 陶铁脑中,顿时浮现出那张春宫图上绘的情形,想起齐魅说的——“知道阿铁你臂力大,回头,一定给你机会表现”,他立刻会意,灿笑着,将美人托抱而起,双脚离地。 齐魅眼中,含着潋滟春光,他不顾那么多双眼的盯视,将两条玉腿攀附在男人腰间,当然只是隔着裤料的轻触,但那也足够煽情。他就像攀墙萦绕的一枝红杏,脸上晕着红霞,眸里泛着情意。 “阿铁,我现在闭上眼睛,你随意转动。待会儿我睁眼时,再看那画卷上留下的墨迹。你记住,纵使《江山如画》,也不能比拟的,独独是你送我的风景。” 陶铁点头,随后,齐魅便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二人。他们在那白卷前方起舞,一个抱着一个,染墨的青丝,在高低错落的回旋中,将无形的浪漫,留驻于纸面之上,两人犹如一人,此刻心无旁骛。 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同心依促柱,共影赴流年。 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因为那幅画作有多美,而是因为那全然是一派胡乱涂抹的乱象。纵使画笔是美人的墨丝,可那也完全不能解释,这究竟算是哪门子的“画”嘛! 齐魅的脚尖,被陶铁轻轻放到地上。他睁开眼,看了看身后的墨韵,十分满意。 那墨迹里,含着圭玄的韵味,含着砂麝的青瑰,含着醇烟百炼的悠远,含着万杵锤臼的艰辛,泛着经年不去的余香。 他笑着说:“各位请看,这就是我的画作了。如果非要给它取个名字,那就叫——《情丝》吧。” 底下立刻有人驳道:“琴思?怎么又是琴思啊!魅大官人呐,你这不是在逗我们玩吧?” “不是。上一回,是琴声的琴,思念的思,琴声响起,思念便扣在心弦上;这一回,是情爱的情,发丝的丝,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三千烦恼丝,便都化作了淼淼相思。” “这……你这不是忽悠我们吗?”众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如此敷衍的比试,好生荒唐! 终于有人提了出来:“不对!不对啊!这哪里是你的画作?这分明,算是那小子画的啊!” 第39章 世子狄江 这的确是一个关键,但齐魅早有准备。 “阿铁,你去帮我取了那画,举在面前。” 陶铁方才听闻“情丝”的由来,满目灼灼地望着齐魅,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立时去取了画作,像往常一样,调皮地将挂轴咬在齿间,两手则于上方边缘展着纸卷。 齐魅竟从袖间取出一盒朱砂,盒盖轻启,食指掘了一坨艳红,全数涂抹在了自己唇上。 下一刻,让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齐魅蹲下身,将那抹了朱砂的红唇,覆到陶铁的腹部,隔着画卷,印了一个深情的香吻。 陶铁亦是骇然,他没有想到齐魅竟会如此大胆。之前只是觉得好玩,他刻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与齐魅的亲昵无间,那是对世间种种规礼教矩的嘲弄,是对迂腐之士提倡禁绝男风的讥讽。他觉得齐魅有胆子陪着他玩,很有意思,一来一往之间,有种互相较劲的刺激。可他没想到,今日之齐魅,比他还会玩、还敢玩,竟敢当众亲吻他的…… 等等,亲吻他的下腹!难道说…… 思及此处,陶铁骤然睁大了眼睛! 齐魅似是还觉得不够,一个浅浅的吻,并不能满足他的玩心,他竟然点动着下颌,像在勾引某个猎物出洞,在陶铁的下腹处吸弄、试探、徘徊。 不可以!饕,你给我安分一点,绝对不可以受他的诱惑,在这个时候钻出来! 陶铁在脑中,给体内蠢蠢欲动的怪兽下了死命令。为此,他的脸上有一些色变,幸好齐魅低着头吸弄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点凸起的端倪。他略一蹙眉,似乎觉得有些疑惑,可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舒展眉心,直起身子来了。 “各位!”齐魅一指纸面上,一个个错落的红印,媚然巧笑道,“瞧啊,现在这画算是我作的了吧?本人专属的印鉴都盖上了,还能有假?” 这……!原本期待着齐魅会抛出什么合理说法的众人,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陶铁看着那一点、沾在齐魅唇上的红泥,心中重复道:是啊,本人专属的印鉴都盖上了,永生永世,我就是你的了,还能有假? 男人笑了,笑得成竹在胸,豁然动人。 “算!”众人尚在措辞,要用怎样的话语批驳齐魅的荒唐行径,人群中陡然响起一个声音来,“不仅算,在下还要大大地叫好!” 伴随着“啪、啪、啪”三声鼓掌,一高挑男子,从席间缓缓起身。他着一身白衣,长发扎成一束,高耸入云,上头插着一个圆褊汉白玉的挑心,显得十分贵气。原本清秀娟丽的面庞上,居然学女子一般抹了脂粉,两道细眉含着青黛、微微上扬,眼睑上方还覆着一层幽光闪闪的靛色粉影,媚到极致,则近乎成妖,反倒让人感到不舒服。 齐魅心道,看这人气魄打扮,倒像是富甲一方的达官贵人,可面生得很,之前从未见过,不知是不是新近迁来长安的、哪家贵公子。 众人也都与齐魅一样,好奇地观望那人。只有陶铁,在谁都不曾注意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迷离,似乎,那人他久已相识。 妖媚男子一拱手,自称:“在下临王府上,九世子狄江。上回错过了第一场比试,没能见识到魅官儿的琴舞,实属遗憾;但今日有幸,能目睹魅官儿,用头上青丝画就的这幅旷世杰作,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临王府?齐魅心道:这临王久居边塞,替朝廷镇守边关,从未听说他家有个九世子,自顾迁回长安来了。更何况,临王乃忠义骁勇、能征善战之士,他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这般女气?那一举手一投足、挥扇作揖之间,所展露出来的风情,竟比自己这临时假扮的“花魁”还要风骚?齐魅有些怀疑,但在场面上,他自然不能问出口,只得将来人,当做临王府九世子那般,恭敬地颔首回礼。 自称狄江的世子又开口道:“本世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魅官儿可否满足?” 不情之请?齐魅疑惑:今日,他只为试探陶铁腹下的异象而来,比试,不过是让那人拒绝不得的契机。所谓作画,原本就是胡闹一场。更何况,三局二胜制,如果第二轮就分出胜负,那还有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临王世子为何突然站出来,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究竟存的是何种心思?至于他能提出什么请求,齐魅就更猜测不到了。 “世子请讲。但凡在齐魅能力范围内的,尽量满足。” “好!我想以千金,买下魅官儿的这一副《情丝》,不知魅官儿可否割爱?” “啊啊???”台下众人,这回不仅眼珠子要掉,恐怕下巴也要惊落了。这九世子莫不是疯癫痴傻,就是钱多得没处使了,那幅乱七八糟的水墨,算是什么稀奇的“旷世杰作”啊? 不过,狄江的下一句,立刻让人们会意过来了,原来,千金重赏,也不过是为求美人一笑。 “今日这一战,我想众人皆会判魅大官人一方输,论调也会是一边倒。他们这些人,走出了这里,不知道私下会怎样传扬、数落魅官儿的不是呢。在这种时候,我狄江愿以一己之财力,力挺魅官儿,叫他们这些人知道知道,魅官儿这一幅,才是绝世之神作,只是那些蝇营狗苟的庸俗之人,不懂得欣赏而已。在下由衷希望,魅官儿能承我这份情,改日,我登门拜访之际,魅官儿能亲自——为我斟上一杯好酒,如此我便满足了。” 齐魅也不敢置信,所谓的“不情之请”竟是这样简单?他问:“真就如此……而已?” 狄江一点头:“如此而已。”随后,他略一偏首,正对上陶铁射过来的促狭目光,他绽开薄片般的胭脂色嘴唇,耐人寻味地笑了。 第40章 隔帘对弈 “啪。”清脆一声响,一颗白玉棋子落到桌面上,犹如点睛之笔,在棋格上汇成一片风卷残云之势,将那一条由黑曜石组成的蜿蜒长龙,给团团围困住。蛟困浅滩,龙行潜渊,黑子终究是落了下风,棋桌一侧,传来一声长长叹息。 “唉,魅官儿不愧是魅官儿,连伸出的两根手指,都如玲珑玉葱般美妙,看得我心荡神驰。看来,本世子遇到魅官儿,是不得不认输了。”这声太息里头,混着矫作,以及暧昧的勾引,独独没有的,就是任何一丝遗憾惜败之情。似乎对于狄江来说,下棋只是佐料,而观赏齐魅的玉手,才是正餐。 是的,按照南馆接客的规矩,他看不到齐魅的全貌。也怪不得围观擂台的人群,会将长街挤得水泄不通。平日里,若想和南馆花魁隔案对坐、共饮一壶酒,或者听齐魅弹奏一曲仙音,都是要隔着屏风或纱帐的。客人只能模模糊糊,看个美丽的概影,余下的,只能靠自己肖想去了。所以说,一掷千金也换不来美人一笑,还真不是夸张。毕竟,不是谁都有此荣幸,得了齐魅亲允,可以像陶铁那般形影不离地伺候在旁。 而因着擂台上的一段缘分,以及齐魅亲口的许诺,今日的狄江,可以不出一文钱、跳过登记在册的等候名单,直接见到齐魅,已是莫大的面子了。更何况,齐魅见他,垂的是珠帘,狄江并非完全没有眼福,影影绰绰、朦朦胧胧间,他还是可以在帘珠晃动之时,就近欣赏齐魅的美。 由青金石和珊瑚珠交错串联的一方帘子,就往两人中间那么一遮。齐魅坐于其后,两根玉指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金色铜条,就像一根铜雕的花枝,上头还贴着几片栩栩如生的铜莲叶,顶端缀着一根细软铜链,垂下一条活灵活现的铜鱼,作出鲤鱼打挺的欢腾姿势。 与寻常鱼儿不同的是,它目上竟生着两条弯曲的浓眉,就像两条微型小蛇,显出这是一条通灵性的神鱼,是祥瑞之兆。最有意思的是,它张开的鱼口里,能吐出棋子。 方才齐魅下下来的那一枚白玉子,便是从它的背鳍细口上塞入,随后又以些微的倾斜,从鱼口中吐纳而出的,寓意——“祥鱼戏珠,连年有余”。这一件专用来下棋的小物,不仅制造了距离感,为花魁营造了“不随意示人”的神秘,让人更加心生向往,且雅致得很,用在风月场合增情添趣,最为恰当。 “这一局棋还没下完呢,世子当真要认输了?”齐魅的清音,从珠帘后头传来,镇静中透着雅然。 狄江转动着桌上的金漆口夜光杯,眯眼望着杯中晃动的烛影,似笑非笑的弧度挂在唇角,作出十分痴醉的语气叹道:“唉,我也不想的嘛。若说平日里,本世子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与寻常对手切磋几百来盘,也自信不会失利。可魅官儿你,哪里是寻常对手?你是那镜中花、水中月、飘飘渺渺的天上星!我只要一想到对面坐的是你,就无法集中精神观想那棋局,满脑子呀,都是你了!不过好在,我本就只为了陪魅官儿你切磋棋艺,好叫下一轮打擂时,魅官儿能从容得胜。至于我个人输棋与否,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了。俗话说,‘舍命’陪君子,为了魅官儿,我命都可以舍,更何况……只是舍些棋子?” 说罢,他用力一拍棋桌,立时有一片棋子弹跳起来,又被他拂袖挥落在地。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齐魅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听到淅淅沥沥、棋子滚了满地的声音。 齐魅忙透过珠帘缝隙去看,竟然……分毫无差,一个不错。挥落地面的,全是原本已被白子围困其间、失了出路、该被吃光的黑子,而棋盘上剩余棋子,竟安然呆在原味,一丝不乱。 灵力。 毫无疑问,这个自称临王世子的狄江,绝不是一个锦衣玉食的权贵那么简单。 他究竟是谁?他来这里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和陶铁一样,身怀异能。一个陶铁的身份还未证实,怎么会又来了一个狄江?甚至他们俩,会不会有可能是认识的呢? 齐魅心中生出无数疑问,越发有一种“己在明、敌在暗”的危机感,就像行走于一片荆棘密林,每一根荆条上都丛生疑窦,但无论自己想要抓住哪一根去探查,都怕一步失算、步步棘手。 无论如何,齐魅告诉自己要镇定,就当看不懂,什么异象都没发生,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一声轻笑从帘后飘出,齐魅只道:“世子用酒。等喝完了这一杯,齐魅再与你倒。” “好,”狄江也学着齐魅的语气,不紧不慢道,“魅官儿果真守信。” 第41章 价值连城 “把酒思闲事,春愁谁最深?”吟罢,狄江翘着最末的一只兰指,迷离着双眼,仰头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杯底拍在桌面上。 齐魅将酒壶玉杯拿回帘后,听着倾水入杯的音调,由低沉变得高扬,很快又斟满了杯,轻轻放回桌上。 猝不及防,一只手突然覆到齐魅手背上,拉着那只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玉手摩挲。那触感,不同于带着薄茧的、陶铁的温热大手,狄江的手十分寒凉,却同齐魅的一样细腻,甚至带着脂粉扑鼻的香气,叫齐魅有些忍受不了。 那红唇又吐出了暧昧语气:“魅官儿,陪我睡一觉,可好?” 齐魅不免有些骇然,甚至匪夷所思。他过去遇到的、喜好沾染男风的男人,不说全都五大三粗,起码都是壮实勇猛的精悍之辈。而这狄江,脸上厚厚一层脂粉,浓妆艳抹,说起话来暖声细气,比齐魅还要像花街之人。若说他是传闻中,关外异族喜好玩弄的随军男妓,齐魅觉得倒有几分可信。这样一个不男不女、来历不明的“妖男”,竟然也想要同自己共寝么? 齐魅道了声“世子醉了”,便想要抽手。可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妖男,掌中的力气竟然大得惊人,齐魅甚至觉得,如果不动用灵力,怕是根本挣脱不出。可在不明对方身份的情形下,擅自用灵力与人斗狠,显然是不智之举。 于是齐魅转变了一个策略,干脆妩媚一笑,问道:“世子的意思,可是想要与我一夜欢好?” 狄江偏首,甩了一下垂落一侧的长发,似是不急着回答。齐魅感觉握着他的手,力道松弛了些,可就在他要放松抽回手之际,一根唐突的手指,猛地挤进了他的虎口中,在自己松松握成一拳的手里,有意无意地来回抽插。这举动里含着的冒犯之意,瞬间让齐魅起了一身不适的疙瘩。 “你说呢?”狄江目光灼灼地盯着齐魅,后者由于突生的变故,终于肯将俏脸彻底从帘子后头露出来了。 齐魅有些恼了,他也不甘示弱地回视狄江:“世子是想做上头那个呢?还是下头的那个?”“啊哈哈哈……”狄江似乎开够了玩笑,终于肯将齐魅的手放开了,“我都可以啊。不过,面对魅官儿这样的大美人,只做下头的那个,可就太可惜了。” “呵,”齐魅将狄江喝过的酒杯举起来,抬到及目高度,像是要敬狄江酒,“世子若是还嫌不够醉,那就再喝一杯吧!”下一瞬,美人陡然变了脸色,将一杯凉酒,冲着狄江当头泼去。 酒液,顺着狄江的额头一点点滴落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去擦拭,很快,便粘了满手的厚粉,脸上也像被砌墙的木板刮了似的,胶着两片泥泞。 “上次擂台上,我算是承了世子的情,欠了世子一杯酒,但我方才已然还清了。世子应该早有所耳闻,我齐魅是卖艺不卖身的。世子那番话,是存心要折辱我么?” 他会怎么说?他会怎么做?他会拂袖而去,从此不再光顾南馆;还是拍案而起,甩我一个教训的巴掌?亦或是,亮出可能的真实身份,使出灵力与我斗个你死我活? 可狄江的反应,真真是出乎了齐魅的意料。他笑了,带着一脸花了的妖妆,笑得狰狞。 他幽幽地说:“魅官儿啊,我可以出的价钱,一定会让你满意……” “笑话!”齐魅更气了,“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低阶小倌儿么?就算你是临王世子,我在这长安城内,所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们为了买我一夜,愿捧上的金银珠玉、奇珍异宝,当真是不计其数。我齐魅会稀罕什么财宝?” “呵呵,呵呵……”狄江笑得瘆人。他从裤腰处,取下一个锦织的囊袋,一撩手,随意地搁在了桌案上,努了努嘴,示意齐魅自己打开看吧。 齐魅觉得奇怪,半个巴掌大的小囊里,能装着什么稀罕玩意儿呢?玉佩?珊瑚?夜明珠?这一些,如果自己想要,一样也不会缺。他也不认为,狄江话里透着的自信,是源于那些俗物。 齐魅抓过那锦囊,方才打开一个小口,便瞬间睁圆了柳目,不敢置信地望着狄江,同时指尖一颤,连锦囊都握不住,任它落到了地上。 狄江的面容,在烛光掩映下,显得越发妖异了。他一捋长发,拨出一小股含在嘴中咬弄,语气里透着诱惑:“怎么样?我这个宝贝,是不是足够价值连城?魅官儿可喜欢啊?” 第42章 破布口袋 那锦囊里装的是什么,能叫齐魅见之色变呢?没错,是黑雾,就是齐氏古书中所预言的、邪神饕餮即将苏醒前、伴随而来的凶兆黑雾。 那东西,别说除了身为苍生御狩之外的人看不见,更别提能够用任何东西匡取一片、兜住存起来了。可是,方才所见的那一缕,确确实实是黑雾不会错,齐魅坚信自己不是眼花。 待他再低头去确认之时,那黑雾似乎已从打开的小口中飘出来、弥散了,不管之后,他拾起来如何左右细看,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没了踪影。 “你……你是……”齐魅差一点就想问,难道你才是饕餮么?难道之前,自己猜测的全是错误的么,陶铁和饕餮,紧紧是读音上的巧合而已么? 正当此时,门被踹了开来,破天荒的头一次,陶铁竟然擅自做主,端着酒壶和小食果盘进来了。 过去,兴许是相信齐魅绝不会被任何客人占便宜,再好色之徒,也仅能隔着屏风纱幔,雾里看花而已,因此,陶铁一直遵守着身为小厮的礼仪规矩,侍立在门外等候齐魅的召唤,就算是添酒这种事,也要齐魅亲自开口了才可以。但是今日,他就像能预料到房中的变故似的,自顾自地就莽然闯入了。 齐魅的那句“你是”,终究悬在了半空中,因为陶铁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语:“魅官儿,要给客人添酒么?” 那“客人”刚才还是满脸阴恻恻的样子,可见了陶铁,忽然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脸上的那点诡异荡然无存。 狄江灿笑着一作揖:“魅官儿,多谢你的殷切招待了。今儿个这顿酒,喝得甚是愉快,本世子十分尽兴。我也恨不得再与你推杯换盏、千杯不停,促膝谈心,直至天明。可惜啊,我这微薄的酒量,不足以撑起本世子心中的这份不舍!啊哟哟,你看,我得去趟茅房卸卸货了。如此,我这就向魅官儿告辞了,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聚首。” 虽然自始至终,狄江都没有跟闯进来的陶铁打过半句招呼,连看也未向他那边看过一眼,但齐魅就是有种感觉:陶铁就像只护食的猫儿一样,半藏半露地亮着尖爪,赶跑了这只老鼠。 陶铁就那样,盯着狄江的背影瞧了片刻,看着那人跨过门槛,走进浓重的夜色里,他忽然开口道:“我去送送他。外头更深露重,我怕他走不惯夜路,摔了跟头。” 还没待齐魅首肯,陶铁便一阵风似的跟了出去。 齐魅当然好奇,可身为花魁,本该呆在帘子后头,连面都不该露出来,更何况,亲自去送一个、刚被他泼了一脸酒的客人,又岂有这种道理? 今夜连月色都没有,月亮都躲到了黑云后头,南馆屋檐的灯笼照不到的夜幕下,诚然是黑得浓重。 “九世子,请留步。”夜色里传来一个声音,是追出来的陶铁。 狄江驻足,也不回头,就那样定定地等着这送客的小厮说下去。 陶铁走至狄江身旁,他比高瘦的狄江,还要高出半头,那气势压迫而来,语气里带着冰冷的讽刺,全不似与齐魅说话时的温言软语:“九、世、子……哈哈,好,好一个九世子。临王那老头若是知道,他在长安城里,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个便宜儿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难道……不应该是高兴么?有我这么一个俊俏的乖儿子,哈哈。”狄江对陶铁的话全然不作反驳,意思很明显了,他哪里是什么临王世子,就是一个随口胡编一气的冒牌货。 “啧啧,都腻在一起了。下一次你若还要上妆,能不能换个素淡些的妆容,真他娘恶心得我想吐泔水!” 狄江憋着嗓子,语气造作到了极致:“讨厌啦,干什么埋汰人家?人家这副模样不好看么?” 陶铁冷笑道:“哦,差点忘了你根本就没有脸,你就是一破布口袋。就算化了人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天姿国色,以为把脸涂得跟面具似的,就叫好看了。哼。” 狄江娇嗔道:“什么嘛,你再叫我一声‘破口袋’,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你那小情人?你这个大嘴怪、大嘴怪!” 陶铁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打断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滚,老子看到你就心情不好。” “哟哟哟!你个大嘴怪怎么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啊?当初你说要把那个姓白的小倌儿唤醒的时候,是怎么好言好语求我的?嗯?若不是我把他体内的‘混沌’吸走,你又怎么能换唤得醒他?明明说好的,事情办妥了,你就陪我睡一觉,好好用你那根长硬的舌头,捅一捅我这个骚口袋的破口呢?现在可好,我里面痒得不行,你却说话不算话了。好,你神力盖世,你不认账了,我能怎么办呢?对,我拿你是没办法,可那也不妨碍,我来找你的‘天姿国色’,取回一点,我该得的报酬呀……啊!” 狄江的话还未完,他的脸上,猛然被陶铁的凌厉指锋嵌入,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层皮相,果真如附着其上的面具一样,被揭开之后,底下全无淋漓血肉,而露出了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一整块黄。 “帝江,你再敢接近他试试,看我不把你个破口袋撕烂!” 狄江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不甘,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得从容将那道豁开的皮肉按了回去,脸部终又恢复了人形:“是~谨遵邪神饕餮哥哥的教诲~那,若是哥哥恩准的话,小弟这就告退了?” “滚吧。”男人就跟驱赶一只碍眼蟑螂似的,不含一丝感情。 第43章 夜凉如水 “还没睡?”陶铁送走“客人”,推开齐魅卧房的门,见烛影摇曳,美人撑肘支在玉枕旁,托着下颌,俯卧在床榻之上,若有所思。 听到动静,齐魅转头,对上陶铁含笑的眼眸。近来的陶铁,越发的放肆,敢在他只穿轻薄单衣的就寝时分,随意地闯入进来,大概,真是被自己给溺惯的吧。 男人轻轻走至齐魅床边,温热掌心抚在他的肩头,轻柔一按,那力道像一颗小石坠落湖心,随即漾开了一室无形的暧昧春波。那手掌黏在了齐魅的芙蓉香肩上,就再也不肯拿下来了。 “嗯……嗯哼……”随着陶铁按摩的节奏,一泓泓碧波似的灵力,涓涓地灌入齐魅体内,温热的灵流,行走在齐魅的七经八脉上,运行了好几个周天。齐魅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着舒适,鼻息里头,自然也抑不住泻出了阵阵轻喘。 “舒服么?”男人的声音,似乎就是贴在齐魅的耳朵尖尖上问的,齐魅敏感的耳垂又开始泛红,全身都酥软了。 这问题还用答么?齐魅用一声声更加酥人的低喘,回应了陶铁的疑问。 正当气氛恰好之时,从陶铁口中流出的、混着一丝斥责的话语,却打断了齐魅的享受:“魅官儿,你若想要练棋,怎么不找我呢?你与旁人对弈至深夜,叫阿铁心里好难受。我不禁都要想,你该不会,是看上了那个不男不女的怪人了吧?你喜欢他什么,是不是喜欢他比我多金,能金山银山地捧着你,嗯?” 手掌甫一收紧,齐魅感到肩头有些吃痛,陶铁的“诉苦”还在继续:“唉,连我抱着你画的那幅《情丝》,你都可以随意卖了人。难道说,阿铁在你心里,真就比不上那些个身外之物?” “不是,不是的……”齐魅不知要如何解释。 说到底,那幅画不过是他用来试探陶铁下腹,是否生有邪神长舌的工具而已。所谓的恩爱情笃,不过都是台上演的一出戏。那些人看他如此宠幸一个无名小厮,而自己连齐魅的身也近不了,就会生出更多的渴望,愈加拼了命地,想要来讨好他这个花魁。 齐魅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当众突破礼教,十分的过瘾。既然那些人想看他认真作画比试,他就偏不。他只是带着一贯的风骚和矜傲,用游戏人间的心态,作为对那些欲望熏心者最赤裸裸的嘲弄,而那幅画里,又怎会真的蕴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呢? 如果真的有……那齐魅也不允许。他在试图夺回,对自己心的控制。 陶铁也不纠结那画的事,他话锋一转:“好,如果真不是,那魅官儿跟我来练棋,以后,就只准跟我一个人练。” 这男人,真的叫人琢磨不透。他有时像孩童一样顽劣调皮,对着齐魅任性撒娇;有时又像爱极了齐魅似的,对他百般呵护讨好;可有时,当他的眸子里闪过黯光的时候,每每能让齐魅心中一凛,提醒自己,兴许前两种样子,都是他戴的面具。 齐魅只得用向来宠溺的语气,轻声应了一句:“好。” “我去取棋盘。”说着,陶铁便站起身,朝燃着红烛的桌案走去。 齐魅刚想说“这里没有棋盘啊,棋盘还在见客的房里呢”,可室内骤然一暗,是陶铁吹熄了烛火。今夜月光幽暗,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月华,本就没有几许,再加之齐魅是俯在床上,床帏那侧几乎是浓稠的漆黑。 “阿铁你……” “嘘——别起身,我已经把棋盘给拿来了。”一双手掌,重新抚在了齐魅的双肩上,将他压了下去。 哪里有棋盘?分明就是胡扯。可此刻的齐魅,哪里还顾得上驳斥? 床帏两侧的挂幔,已然被陶铁垂落下来,关了一塌的隐秘幽芳。一片漆黑里,一个圆臀朝上、极其诱人地趴着,一个脱了靴、盘腿坐于一旁。 原本铺散在齐魅背上的一片青丝,被陶铁轻轻挑起,拨去了一边。“嘶啦”一声,是衣衫被人从后颈处撕开的声音,齐魅突地感到一阵寒凉,那是如凉水般的夜色,侵入被撕开的缝隙,覆上齐魅温软如玉的肌肤所带来的触感。 在齐魅没来得及反应前,他窄腰以上的软背,便落入了陶铁的双掌之下亵玩。随着一波波自上而下的舒缓爱抚,男人的指尖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将齐魅光滑如玉的裸背,揉压得渐渐烫热。不稍片刻,齐魅便连反抗都忘了,趴在那里,任凭男人掌控得游刃有余。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因而身体的每一处末梢,都变得愈加敏感。 齐魅能感受到陶铁吐着热息的唇瓣,就贴在自己蝴蝶骨上:“魅官儿,我们的棋盘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对弈了。咱们下的这一种,是棋艺中的最高境界——‘盲棋’。” 那低哑暧昧的男性嗓音,仿佛真就化作了一只翩翩振翅的羽蝶,立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头,勾引道:你开花呀,你为我开花呀。让我看看你的美,否则,我可要飞去别处了哦。 第44章 盲棋对弈 “这一粒,我要下在你的……”一根手指,从停在美人裸背上的某个点位开始轻移,一路煽风点火,刮搔起最深入骨髓的暧昧,直到齐魅裹在幽藻发丝下的鼻息,开始变得紊乱,那根惹火的手指才算停下,陶铁说完了最后两字,“这里。” 这是他们的游戏。陶铁的手指,刚刚位于的起始处,就是他上一步棋摆放的位置,而现在,他又置落了无形的一颗。 齐魅的裸背,被陶铁用指尖规划出一个“横一十、纵三十”的长方棋盘,这是从未有人体验过的“人身盲棋”,只有陶铁这样奇思妙想、又贪玩调皮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这是智者的游戏,考验的不仅仅是棋力,还有记忆。对于每一颗落子的位置,都要全数记在脑海里,哪个格子已被占据,哪个格子还是空井,哪一片已经被敌手连成了气,回天乏力,而哪一隅的战场上,尚存着转机,可以博取。 与陶铁相比,齐魅的下棋方式,则更加地虚幻,他以口报出数字:“横七、纵十八……阿铁,这一处应该还没有棋吧?” 男人不答,像是在思考。 这也是一个君子游戏,即是说,两人中如有一人,对另一个报出的位置不与认同,非说那里已经有了别的棋子,那这局棋便进行不下去。好在齐魅和陶铁,都是绝顶聪慧、又玩心未泯的好胜者,他们之间的较劲,绝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耍赖上,在棋力上一见高下,才是他们彼此征服的方式。 齐魅等了一会儿,又问:“阿铁?……唔!” 齐魅背上本该是“横七、纵十八”的那处,忽被陶铁用牙关叼住,一小团香软的皮肉,落入了男人口中,“啧啧”的吸弄,伴随着略微的一丝痛痒,蛮横地渗入齐魅的感官。 饥渴的狼齿终于放过了齐魅,陶铁摸上那一处还留着余温的凹痕说:“魅官儿,刚才确实是没有棋,可现在有了。是阿铁帮你留的棋印,你喜不喜欢?” 趴伏在黑暗中的齐魅,虽看不见陶铁表情,但他感觉,那人应是在盯着那处齿痕笑,就好像……就好像猎物被打上了烙印,任由他的主人欣赏,宣誓所有权。 齐魅说不上来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理智告诉他,不能喜欢;可是身体,却因为这其中微妙的刺激,开始兴奋战栗。尽管极其微小,却逃不过陶铁的觉察。 男人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抚摸他,就像无形中,挥落了一背的乱棋,将齐魅整个身心,都变成他的领地,攻城夺池,将齐魅坚守的白子,都染成属于他的黑子,沾染上欲望和禁忌的漆黑。 “魅官儿,你背上的棋盘,好美……” 大手来到突起的胛骨,陶铁说:“这里,是峰峦……” 大手来到深陷的窄腰,陶铁说:“这里,是幽谷……” 再往下的,是更加诱人的禁忌,是他暂时还不打算攻陷的处子岭,他说:“幽谷下头,耸立着两座饱满山丘,呵呵,让人不禁想要攀爬呢。阿铁想要登上那玉峰,往下头幽深的涧泉里望上一眼,看看里头,是否掩藏着一个无人涉足过的藏宝洞穴,白霜露水、甘甜醴泉,就挂在洞口外,潺潺地引人探入呢?”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没有在齐魅臀上肆意揉捏的手掌,更加没有长驱直入幽穴中的手指,甚至覆在他身上的衣料,都依然好好地盖着他的臀丘,可单单是几句不着痕迹的言语撩拨,竟就叫齐魅下意识地收拢了两腿,连……后头那处羞耻的地方,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紧缩。 似是抗拒,又似是满怀期待,齐魅第一次知道,谈什么控制自己内心,他竟连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都难做到。 完了。这一局棋,他是彻底输了。 本来四艺之中,就属棋艺,齐魅过去练得最多,也最擅长。虽不知陶铁究竟是何来路、在何处学的棋,但以齐魅的过人才智,八岁那年就熟背棋谱、横扫镜山上各大长老的弈局、堪破困扰世人多年的真龙残局,又怎么可能输得如此轻易? 只因为心乱了,所以一败涂地。 “吃……”男人炙热的吐息,洒在齐魅耳畔。明明知道他那一字,指的是齐魅的白子又被黑子吃掉了一片,可不知为何,齐魅总觉得自己就像个快要被他吃掉的猎物,不知不觉,陷入到那片泛着温柔泡沫的深沼里。泥足深陷、再难自拔,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下一瞬,真有一条温热的舌苔,触上了那一片陷落的困局,风卷残云般在那处舔舐,湿热细腻的触感,不仅卷走了每一颗隐形的白子,连同着齐魅的理智、抗拒,也一同被掳走,成了黑暗的俘虏。 “嗯……嗯……”齐魅被陶铁舔得舒服,魂灵都飘然离了体,如坠云雾气泽间,唇角溢出的滴滴轻喃,如清沙沉入湖心,一圈圈荡开涟漪,勾挑起一湖的春光。 可就在他被陶铁用上面的舌头,伺候得飘飘欲仙之时,另一个奇异的触感,倏然袭上了他的腰窝,沿着那处缝隙狠狠地刮舔了一下,竟还有顺着往下、钻入衣缝中去的趋势! “什么东西!”齐魅瞬间恢复了理智,挣扎着坐起来,要去摸身后的陶铁。可他的手,却被男人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挡住。 “没什么,”窸窸窣窣,是陶铁下床提靴的声音,“天色不早了,魅官儿早些休息。” “等等,等等阿铁!” 可不待齐魅挽留,陶铁已经熟门熟路地出了房间。走得那样急,就好像生怕被齐魅发现他最深邃的秘密。 齐魅呆坐在黑暗里,下意思地攥着背后开裂的布帛,回味那触感。那分明,像是一条又长又粗的软舌,触感像蛇一样冰凉。齐魅赶紧去摸被冰舌舔过的地方,粘到一手湿淋的黏腻,那是它的涎液。 他终于可以确定,方才不是幻觉。 第45章 与君辞行 白霜晨露时分,藏在云层后的一轮毛月,还未自西天降下。 晨鸡尚未啼鸣前,齐魅又做了那个梦。相似的场景,还是那只凝视着他的黄眼睛,梦里依旧身不由己,屈辱跪地,艰难喘息。 睡梦中,齐魅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颤,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而这一次,真有一片温热,及时贴了上来。 齐魅怔然惊醒,便看到昨夜里匆匆逃走的那人,不知何时又悄悄回到了他的床前,蹲在榻侧,抓着他的手心贴在颊上,目有微岚地望着自己。他的眼里像是溺着一汪寒泉,深不见底。 “阿铁……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样看我多久了?”齐魅记得,上一次自噩梦中醒来,身旁也有这人的守护。他从来也避嫌,齐魅的房间,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齐魅一直也都纵容。 陶铁的眸中,闪过一丝夙夜未眠的倦累,他说:“小情人,我要走了。” 这一次,陶铁叫齐魅“小情人”,而不是“魅官儿”,就像他们初见那天一样。齐魅觉得,称呼的改变,象征了他想要离去的坚决,就好像他其实也会不舍,所以想最后,再那样叫一次。 齐魅下意识地抓住了陶铁的手:“你要去哪里?” 陶铁故作轻松地一笑,但笑容里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深沉:“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 齐魅立刻追问:“回哪儿?老家么?” 陶铁轻轻地把齐魅的手,放回衾被,一耸肩,用最不正经的语气,戏谑道:“魅官儿问得这样详细,该不会真是看上我了吧?难道你还想跟着我一同回家,见见公婆,做他们的儿媳妇?嗯?” 齐魅辩解:“不是,我只是……对了,那你之前说欠鸨父的嫖资怎么办?”明明已经知道那是个谎言,但关键的时候还是可以拿来做个借口。 “早还清了。我在这里可不是呆了一两天了,干活也卖力,不欠他的。不信,我走的时候,你看鸨父拦不拦我。” 当然不会。但齐魅知道,他不可能甘心与陶铁就此别过。昨晚那根诡异的“冰舌”,终于露出了马脚,正预示着自己一直在追查的事情,很可能就要水落石出了。而自己就像一个张网以待的猎人,饵食已经抛下去许久,若是猎物嗅了一下却不上钩,那就是莫大的讽刺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齐魅问道,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嗔怨。 “天亮吧。”陶铁的回答却沉如钟磐。 “也即是说,如果我没在此刻恰巧醒来,等到日出东方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你了,是不是?” 陶铁没回答齐魅的问题,而是起身作势往外走:“我在厨房给你熬了一碗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一直用小火温着。我去给你端来喝了吧?” “不喝!”齐魅打定了主意,要故意跟陶铁闹上一闹,因此破天荒地耍起了小性子,“反正从明日开始,我晨起再也喝不到阿铁煮的粥了,还不如早些习惯的好!” 齐魅这暗含撒娇意味的气话,与他一贯的风轻云淡大为不符。陶铁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之前,还有幸目睹齐魅的这一面。瞧他嘟着红唇假装生气,又时不时斜眼过来睇自己的样子,着实风骚可爱得紧。 陶铁玩心又起,还想要看得更多,便存心气他:“吃不到阿铁煮的,还有张三煮的,李四煮的嘛。反正我们魅官儿若是想喝粥了,只要随便放句话出去,捧着热粥,屁颠屁颠跑过来谄媚的男人,都能把南馆门口的地给踩塌咯!魅官儿以后,还愁喝不上热粥?” 齐魅懂了,陶铁就是个厚脸皮,用这种话激他根本没用。好,既然如此,就只能来些更猛的了。齐魅倒要看看,陶铁是不是真不在乎自己。 于是齐魅嫣然一笑:“两天,那你再伺候我两天,好不好?棋艺比试之后,我有件大事要办,在那之前,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第46章 初夜拍卖 所谓的不胫而走,即是说某些消息,即便天生没有长着脚,也会像插了翅膀一样,不出半日便飞遍了长安城。整个城里,嗜好男风的皇宫贵族、达官贵人们,虽在他们的妻妾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里头却止不住地暗忖,把南馆里最红的小倌压在身下贯穿,是个什么滋味。是的,浮动在他们脑中、淫靡绯色的想象里那人,正是齐魅。 他甚至无需四处宣传,只是在集体用午膳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弟弟们,你们说,我若是想开了,舍得卖了我的初夜,那些急色的欲鬼们,能竞相开出什么价来?”这话犹如“无心”栽下的一棵柳苗,不出半晌,便借由八卦小倌们的嘴,四处播散、生根发芽、葳蕤成荫。 “哐啦”,是筷子落地的声音,李桃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齐魅哥哥,你、你不是说笑吧?” 齐魅噗嗤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做我们这一行的,风尘里打滚,有哪个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我齐魅,自诩是个洁身自好的清倌儿,可你们说,背地里哪家的娇娘子,不暗地骂我是个佯装清高的骚货婊子,咒我快些得花柳病死?” 众人头一回听到儒雅的齐魅吐出这种字句,全都怔在一旁。 齐魅又换了一脸愁苦表情,觑了一眼身旁站着添酒的陶铁哀然道:“唉,你们说,我这是何苦呢?我算是为谁守的身,为谁扮的玉啊?人生在世,痛快不过风流一场,花前月下、逢场作戏而已。想一想,有什么大不了呢?什么四海情深,都比不上手里头攥紧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李桃欣喜道:“我的老天,齐魅哥哥你终于看通透啦!” 一众小倌也赶忙附和道:“不错不错,齐魅哥哥说得呀,一点儿都不错。” 这帮子人,巴不得听齐魅这样说。本来他们心里头,对齐魅尊敬的同时,总是存着几分芥蒂和见外,不为别的,谁叫齐魅比他们来得“干净”呢?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脏”的,但身上的污泥有几寸,屁洞里的秽物积了多少,他们自己心里头最清楚。 “啪!”是杯底碰在台面上的声音,酒液在玉杯里晃荡了几下,洒了一些在齐魅面前。陶铁放下酒杯,一言未发,意思是:魅官儿,喝你的酒。 众人早将陶铁视作了齐魅的忠犬,本来就笑话他看得见、得不到,这下子更确认了,纷纷掩着嘴看笑话。 当然还是李桃的嘴最贱,就爱煽风点火地膈应人:“哟,是谁家的小使唤手颤了呀?怎么,听到主子终于要开荤了,上菜的却不是他,心里头难受了吧?是不是有……心如刀割的感觉呀?” 这话说完,李桃立刻挨了陶铁射过来的一记目刀。男人微睨着眼,看上去着实不好惹。李桃知道他是有功夫的,所以只敢煽风,不敢真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他随即赶紧问齐魅:“魅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赐那有缘之人这等艳福呀?”意思是:小使唤,你看,这可是你家主子自个儿的主意,跟我无关啊。有本事,怼他去! 齐魅不再看陶铁,自顾拾起玉杯来放到嘴边细泯:“就在棋艺比试之后吧。待到整个长安城都在谈论我齐魅的风光之时,价格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白启也跟着奉承:“听魅哥哥语气,想必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齐魅撇唇一笑:“呵呵,否则,上一回的画艺比试,我又怎会敷衍了事、随意胡闹呢?只战两局就分出胜负,多没意思?那第二局,就当我送她柳凌烟了;但这第三局,不好意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等得胜之后,我再以庆祝为由,招揽一个能入我眼的,叫他做我一夜的入幕之宾。金玉良宵中,名利双收,花好月圆时,红烛帐落。你们说,爽快不爽快?” 众人正要点头称是,不料陶铁先于他们前头,大喝了一声:“爽快!”随后,他挂了一个阴郁的笑,低下头来凑近了齐魅问:“魅官儿,那到时候,还用阿铁伺候在帐外,一边听着魅官儿的欢叫,一边随时随地,候着你的差遣么?” 齐魅施还给他的笑容里,藏着针锋相对的犀利:“行啊,完事之后,我恐怕还要仰赖阿铁你,帮我打一桶热水来清洗,哦,兴许还要上药呢……” 哇,众人皆在心中感叹,这一来一回的,还没真刀实枪地发生什么呢,为何光是想象那场景,就刺激得叫人发抖呢?一个明明痴想得发狂,可就是得不到;另一个明明是某人心中的白月光,却偏要照向另一条沟渠。唉,谁叫另外的那条,是金灿灿放着光的聚宝渠呢?这身份地位的悬殊,果然是没法跨越的天堑啊。他们当然不知真实情况如何,只得如此这般地胡乱解读。 最后,这一段饭,齐魅根本没吃出个什么滋味来。他满脑子都想着:难道,自己的预想错了么?这陶铁,当真是对自己没有占有心?之前他与自己的一切暧昧,都只是打发无聊、撩拨逗趣的玩乐而已? 第47章 如琢如磨 “喏,这些都是齐魅哥哥让你洗的!” 陶铁才把洗好的衣物从水盆里捞出来,挂上竿,“哗啦啦”,一堆长短不一、形状有别的棒槌,便被李桃抛入了水。 似乎为了故意折辱陶铁、看他的笑话,李桃在说“齐魅”两个字时,偏生拖长了调子,喊得全院子的人都能听见了。一众出来赏花的小倌,纷纷摇着团扇,扇面拼合在一处,躲在后头咬耳朵,从扇缝里透出来的目光,打量着蹲在地上、望着木盆的男人,含着看好戏的愉悦。 那些长短柄器,当然不是棒槌,而是尺寸各异的角先生,是南馆小倌们,平日里最爱倚仗的事物。当然,他们没有齐魅的财力,购置不起如此奢侈的一套享受。 映入陶铁眼帘的仿形阳`物,有红晶、白玉、黑曜、紫檀、翡翠、珊瑚、琉璃等各色材质。有的如雄壮威武的一条猛龙,傲然昂首、仰天长啸;有的如扭曲弯折的花蔓,翘着叶柄勾人采撷;有的是一颗一颗的盘珠结成的串,勾牵起人最深邃的欲念;有的则如一柄细锥,捣进幽潭时,藏着定海乾坤的气势;还有的,则于其上密布着天然木筋,纹理狰狞,条络突浮,诱着人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陶铁垂眸望着那一堆东西,不发一言。 李桃似乎还怕陶铁不懂,解释道:“这可都是齐魅哥哥委托我购置的,清一色的崭新。你可洗干净了啊!你也知道的,这些,是要含进谁穴里头的宝贝。齐魅哥哥初承欢露,自然不能苦了自己,事先自个儿拓张一番,免得行事的时候,对方太过猴急,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番话说完,看陶铁还是低着头毫无反应,李桃觉得有些瘆。狗急了,都还能跳墙,这齐魅家的忠犬,要是被气急了咬起人来,可够自己喝一壶的。 李桃赶忙抬眼去看齐魅,后者默不作声,站在陶铁身后。陶铁盯着盆子里的东西看了多久,齐魅就盯着他的背影睨了多久。 陶铁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实在有点久,久到众小倌儿都敛了笑容,略带紧张地,等着看男人会怎样爆发。可没想到,陶铁忽然伸出两指到盆里,夹了一根紫檀木的出来,举到头顶,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随后咧嘴一笑:“嘿嘿,这个好。” 随后他便在众人惊诧的目送中,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根角先生收好,又回房找了件工具,出了门。 溪水潺潺,喧声石上。这处人工凿出的景观,被喻为“十里桃花溪”,连通着金渠,是长安城里私定终身的恋人们,最爱携同光顾的风景。 春末的落英,被熏人欲醉的暖风裹着,打着曼妙的回旋,终是落入到这芳溪里,随着流觞曲水远去。就像不知不觉间遗逝的华年,总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品味美好之时,就要消隐。 齐魅戴着斗笠,一袭黑纱遮面,从南馆后门出来,躲避了可能围聚上来的人群,跟着陶铁来到此处。一路上,陶铁似乎知道齐魅跟在后面,走得不快也不慢,没有停下来迎合,也无特意躲避,而是迈着从容步子,走到溪边一块青石旁,搭着一条腿坐下了。他从怀里掏出那根檀木的角先生,握着小刀,开始雕刻。 齐魅也不言语,静静上前,站在一旁观看。那细腻的一笔一划,犹如镌在人心上。深深的一道痕刻下去,齐魅便觉得,心坎上的什么东西被剥落了。责任和苍生,兴许都是蒙在他心上的盔甲。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明真相、捕猎饕餮,可不知何时,可能真有某一瞬间、陶铁以假乱真的温柔,犹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锉,扎进了他的心尖。 这么一走神,陶铁手中的雕琢已成,他这才举起来,对齐魅说道:“魅官儿你看,漂亮么?虽然我是没眼福观赏了,可想来,与你的美穴,一定是相配得很。” 齐魅一看,真是一柄玲珑精致的好物,原来的实心紫檀木,被雕得中空,外围饰了一片交错的镂空纹,是清莲与木叶。 转过来,在接天碧莲的中央,还雕有小小一轮圆月,其下徜徉一艘小舟,只简单一笔,就将齐魅的思绪,牵回了初识的那一宵。那船上曾经坐过两个对月当歌的人,那个曾说要带他去天边的人,却要告别他,独自离去了。 再转过一些,“情思”两个字,灼进齐魅目中,犹如平地一道春雷,炸响在了他心间。这一次,不是“琴思”,也不是“情丝”,而是“情思”了。 “小情人,在离开你的日子里,阿铁会照旧每天地想你。情思,就是我唯一想对你说的两个字。”男人音若醇酒,喷吐在齐魅的耳侧,瞬间化为了一片情雾,熏得齐魅眼底,都忍不住起了雾岚。 随后,陶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角,将里头一片片的药材,灌入雕好的角先生中,再将他事先挖下来的木盖塞入。 “李桃那张嘴虽然欠扇,但有一句话他说得不错,魅官儿初承欢露,确实不能苦了自己,万一需要,这东西给你事后养伤用。阿铁那日只是说笑,明日棋艺比试,我就不陪魅官儿上场了,晨起就走,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魅官儿的棋力,我是领教过的,那日要不是阿铁耍赖、胡乱逗你,魅官儿又怎么可能输给我?别说对付一个柳凌烟,就算是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敌手,魅官儿尽管闭着眼,放宽了心随意发挥。” “随意?” “嗯,随意。就算你用脚趾头夹着棋子儿乱扔也行。无论如何,我知道以你的实力,赢定了。” 陶铁还想说笑,可齐魅却笑不出来:“呵呵,你倒是挺随意。那么随意,就把我扔到别人床上去了。” 齐魅想起来,当初,连他假装要穿件暴露衣衫,陶铁都一脸不悦地说,“要看穿与何人欣赏”,可如今,竟连自己要陪谁睡觉都不在意了。陶铁,你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那不是魅官儿你自己的决定么?你要去谁的床上,阿铁管不着。只求魅官儿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受委屈。” 第48章 胭脂绝色 齐魅说有用得着陶铁的地方,便是要他替自己置备那些东西:锦被、红烛、罗帐、油膏,甚至是添趣用的捆缚红绳、细软皮鞭,都要他一并添来了。 齐魅当然没打算真用,什么初夜拍卖那都只是幌子,他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有此一说。若棋艺比试后真有人提起,他便说那是席间笑谈,被其他小倌当真了而已。他就想看看陶铁的反应,是否真能舍得下自己。 今日的齐魅,分外的明艳动人。他穿着一袭鲜红的鎏金短袍,大团大团的牡丹金绣,来不及盛开般簇拥堆叠在一起,争奇斗艳,耀目晃眼。这件袍子的主人,刻意披散着黑发,只在额上环了一道极细的小辫,辫上穿了几颗璎珞小珠,玲珑剔透,莹碧翠光。 他缓缓打开一只木盒,望着里头静躺的胭脂红粉,思忖了一会儿,便对那边正给他铺床的小厮说:“阿铁,你来帮我涂胭脂。好么?” 陶铁先是一顿,随后直腰转身,望向那只执红饼的手。 “魅官儿,你即便不做那些多余修饰,也已美极媚极了。何必跟个女人似的,涂涂抹抹,把顶好看的小脸,搞得像个骚透的猴屁股?” 齐魅笑笑,朱唇边轻浮着几缕散乱青丝,连嗓音里都似酿着桂花甜酒:“那只是阿铁一厢情愿的说法。谁知道今晚要将我买下的人,会有怎样的喜好?万一,人家就是喜欢秾丽的呢?这一盒红粉,是我从白启那里借来的独到配方。据启官儿自己说,涂上它,勾情牵欲,就没有它拿不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一定要帮魅官儿,好好地抹一抹了……” 齐魅坐在镜前等。陶铁慢慢走过来,先是把齐魅两鬓的乌发撩至肩后,随后接过胭脂盒,涂了满满四个指腹,才把盒子放下。 齐魅仰着脖颈,与站在身后、居高临下垂眼看着他的陶铁对视。 “魅官儿,闭眼。” “为什么?不闭。待会儿我上擂台的时候,你就走了。这是你最后一次伺候我,我要好好把你的样子,看个究竟!” 今天的齐魅,就像一朵迫不及待要盛开的牡丹,有意无意地吐着花蕊招摇出他的美,勾人迷醉。催情胭脂……他这安的什么心思,陶铁心内,又怎会不了然? 他略一撇嘴:“行,你想看就看吧。” 男人的指腹,流连在齐魅细嫩的双颊上,打着圈儿地涂抹。所到之处,无不晕开一片芳菲红霞,就像是在霜林雪原之中,栽了一片深情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说得大概就是这等诱人的绝色了。 齐魅观望着,映在陶铁眼中的他自己。 “真好看……”他突然说,“阿铁,你的眼里蕴着火,真好看。那火里,明明有我……”齐魅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分明是:你怎么舍得,硬生生地降下冷雨,将那已经燃起来的火扑灭呢? 陶铁的手停下了。他就那样,用一双燃了火焰的眸子,与齐魅昂扬的俏脸对视,片刻之后,他虽分毫未动,鼻息却更粗沉了。 齐魅看到,陶铁盯着自己的视线,开始下移。转至脖颈,锁骨,领襟开口,似乎还要往下滑去……忽然,齐魅整个人被陶铁架了起来,半托半曳地被迫直起身。男人的两人,从他的腋下穿过,伸至前胸,“嘶啦”一下扯开了他的前襟。雪肌玉骨一般的胸膛露出来,由于男人猝不及防的粗暴而剧烈起伏,透着诱人凌虐的白皙。 “阿铁,你想要做什么?”齐魅也不挣扎,望着黄镜中映出的那张邪肆俊颜,柔弱无骨地往后靠去,后背贴着陶铁的前胸。 第49章 春尽花谢 “我说过,一定要帮魅官儿,好、好、地抹一抹。又怎么会……忘了这里?” 男人的手,终是抚上了那对茱萸,主导了这调情勾火的旋律。带着薄茧的两指,时而粗暴、时而爱怜地,一下下捏动两颗肉珠,满意地瞧着它们,由初时不识人事的粉嫩,渐渐成熟,染上了醉人的靡丽烟霞。那两粒红,不知是胭脂本身的艳色,还是齐魅的敏感情动使然。总之,蕊珠如火,凸得像娇艳欲滴的新鲜梅果,诱人含入、遍尝甘味,任君撷摘。 “嗯……啊……嗯唔……”齐魅凤目微闭,沉溺在阵阵酥痒的欲涛里。 可就在他浑浑噩噩,爽得不由自主靠后,将这具身体更往身后的男人贴去时,忽然感到,有一个铁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腰。那绝对不是陶铁的肉刃,否则,又怎会如蛇一般冰冷,带着狡黠,隔着衣料,缓缓地沿着他的腰身游移,吐着涎水,湿了他的衣衫。 这一次,陶铁没有回避,没有遮掩,直直白白地,任禁不住诱惑的怪舌,从衣襟里钻了出来。 齐魅大骇,尽管心中那个答案早已雪亮澄澈,却还是禁不住本能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陶铁箍住了齐魅的前胸,不让他挣扎分毫,依然毫不客气地玩弄着那两点红艳。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耐心婉转的技巧,用的全是疾风骤雨般的拨弄,但偏偏齐魅却受用得很,身子爽得不受控制,轻踮在地的脚,都快软得站不住了。 镜中的餮,敛去了所有伪装,微睨着凶眸,望着齐魅情动时、花叶飘摇的样子,语气里含着毫无波澜的阴鸷:“我是谁?魅官儿,齐大家主,从头到尾,我就没有瞒过你吧?我的名字,早在第一次见面之时,不就已明明白白地叫你知晓了么?你应该换个问题,问问我究竟知不知道……你是谁!” “啊!”齐魅的乳首,被餮用力一掐,几乎就要渗出血来。钻心蚀骨一般的剧痛,让他促然惊叫一声。可随后,那力道又放松了。 “魅官儿,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一种傻瓜,明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杯诱他自尽的毒酒,却还要仰着头,假装心甘情愿地喝下去,饮鸩止渴?”说完这句,他竟然攥过齐魅的娇躯,在那处被掐伤的乳尖上舔舐,就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奶猫,又像真是在品味一杯甘醇浓烈的毒酒。 饮鸩,止渴……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原来,饕餮从一开始就知道,齐魅就是来捕猎他的人。齐魅就是饕餮的毒酒,而饕餮对于齐魅,又何尝不是? 这两人在南馆之中相处的所有时日,都是一场绵里藏针的较劲。真的,假的,甜的,苦的,淡的,浓的……两人以笑里藏刀的交杯姿势,假模假式地碰了碰杯,彼此嗅到了鸩酒的危险气味,却没有人会真的傻到,喝进肚子里……的吧? 但齐魅怀疑,自己真已在不知不觉间,逢场作戏地喝下去了一点。毒液已经深入骨髓里,混着那人的名字,融于一体。 陶铁就那样走了。就在那一舔之后,化在了齐魅眼前的黑雾里。本来么,邪神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来去如风,自在随性,他又怎会为一个本该不共戴天的御狩而停留? 人们说,离愁别恨,是长在心头的溃疡。齐魅不知,要如何形容心中的这份感觉,究竟是诱捕失败的挫败多一些呢,还是再也见不到那人的空落,让他更加难受? 他只知道,当自己坐于擂台之上,面对着苦思冥想的柳凌烟,如一个麻木的偶人般,毫不在意地一粒粒落子时,他的心里,只有一片茫然的清寂。 他眼中的黑黑白白,模糊搅合在一起,汇成了一片不再分明的逆流之殇。世间之事,哪有黑白分明那么简单?如同正邪,如同立场,如同饕餮在他心里的位置。台下人山人海,可却再也找不见那人的影子了。 就像饕餮预言过的,齐魅就算用脚趾头下,都比柳凌烟的棋力高出太多。比试,终是以他的三局二胜告落。当然,热望中的人们,没有等来齐魅的所谓初夜拍卖。 柳凌烟柳眉倒竖,捂着胸口蹙眉,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这些看在齐魅的眼里,却没有半点剩了对手的痛快。答应过鸨父的事情,也算是做完了。饕餮走了,他也该离开了。 如果,南馆曾经花开,那么春日将尽,也该谢了吧。 《邪神的祭品》古代篇·季一·南馆花开,完。 第50章 千年叙旧 现代篇·季二·阱中寒凉 泪水盈满了齐悦的目眶。前尘往事,像是走马灯一般,从他的眼前闪现而过。属于先祖齐魅的记忆,随着的“契”的启封,洪潮一般灌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南馆花开之时,他与餮的浪漫调情;想起了后来,餮是如何不顾立场分歧,孤身上镜山来寻他;还有……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是如何绝情绝义,狠着心将这个爱他的男人封印。 往事如烟,让齐悦感到既熟悉且陌生。那些事,好像都是自己做的,但好像又不是。他像是隔了一面水月镜去遥望,看不懂镜像里的那双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般绝情? 古人有诗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即便是隔了千年的沧桑,那愧疚和不安,仍像河底沉积的淤泥一样,虬结在齐魅的灵魂之上。那是轮回磨盘也洗不去的印记,是他和餮,永生永世都弃不了的约。 “餮、餮……”齐悦嚅嚅地唤着。一声一声,是在迎接,是在呼唤他最心爱的人。 黑暗中闪出的那道光晕,越发的刺眼,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来。依稀中,他仍穿着一身红衣,那是餮被封印前,要与齐魅成亲时穿的喜衣。鲜红的颜色,本该是喜庆,可如今看来,像是涂满了讽刺的血色残衣。 强光让齐悦看不清餮的脸,但他能听到某种沙哑又低沉的回应,犹如呓语。 “魅官儿……我的魅官儿啊……一别这么多年……阿铁好生想你……”吐出的字眼,虽是亲昵爱语,可那语气分明像是地狱寒冰,原该是叫人心惊胆寒、吊着一息,不敢大声喘气的。 然而,一切已来不及,齐悦已然发情了。他蓦地收回绽在额前的双手,那朵长甲组成的红莲,瞬时谢了。就着跪姿,齐悦双掌盈天,在空中舞出一道柳过晴空的痕迹,盈盈一握的腰肢,软绵绵地顺势向后仰去,以一个后背贴脚跟的姿势,折成了一个献祭的姿势。 红衣大敞,白臀高抬,向着男人袒露出底下那个肉粉的小口,全然奉献,毫无保留。那白皙的身子,就像一把凹凸有致的玉壶,壶嘴已经因着情动,饱胀成一根艳丽的珊瑚,就那样高高挺翘着,诱人爱抚,勾人把玩。顶端的小孔里,已然不自觉地,泻出湿哒哒的清亮淫`液,这副身子混着未经人事的清纯,以及荡人心魄的淫`荡,任谁看了都能呼吸一窒。 “餮、餮……要了我吧……唔、好痒,好难受……呜呜……”齐悦一下下缩张着幽口,口中的淫言浪语也是无师自通。 就像饿了千年的人,终于见到了钟爱的食品,且这美食还是专为自己定制的口味,饕当然忍不住。窣地一下,它从餮小腹上的细窄缝隙里钻了出来。男人毫不避讳地敞着衣襟,露出坚实健美的胸膛,其下的一根湿软冰舌,像小蛇一般兴奋扭动,呼溜溜地转着头部,恨不得马上就钻进某个软嫩的幽穴里去开拓。 然而餮却不许它这样做。男人的手略一抬起,在空中划了一道软风,大喝:“你给我滚下来!” 齐悦“啊”地惊叫一声,随即滚落地上,像个破布玩偶一般,只有破碎和臣服。血红的祭衣,将他饱满的肉臀裹了一半,半遮半掩,愈是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惑人。 餮眯眼睨着,刀凿斧刻一般的俊脸上,全是阴鸷的冷笑,连方才假意亲昵的叙旧词句都没有了:“呵,齐魅,谁让你这只母狗趴上床的!你想挨操,也要认清楚你的位置!” “不、我不是他……”齐悦不打算承认自己想起了一切,他希望餮把自己当做一个全新的人来爱——如果,他还肯舍予一丁点爱的话。 他喘息着解释道:“餮、餮你听我说!我是齐悦,是你的契主,是真正要履约的那个人……我、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先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我会替他好好爱你的!他对不起你的地方,都由我来补偿,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平息一下内心的怒火……啊啊!” 话音未落,齐悦的右手腕骨已然脱臼。餮甚至都不屑近身,只是就着空中抓握的姿势,一拧眉峰,齐魅脆弱的骨关节,便在无形之中被摧折移位。 “你这个贱人刚才说什么!你是我的‘契主’?啊哈哈哈哈……你搞清楚没有,我们两个之间,究竟谁是主子,谁是贱奴!” 第51章 爱的献祭 谁是主,谁是奴?齐悦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前世的自己,用血契的仪式,将他和饕餮绑定在一起。自己是邪神的祭品,同时依靠契约的力量,成了能禁锢邪神的唯一契主。 他们两个就像比翼的青鸟,一旦结合,便注定要以失却某些东西为代价。一旦自己变成了祭品形态,如果没有饕的长舌来满足他,他就会忍受一波波决堤情潮的折磨,直至精疲力尽而死。但同样的,如果饕长时间享受不到祭品,舌头就会萎缩、凋落,位于餮腹部的巨口就会张开,黑雾涌出,餮也不再能够维持正常男子的形态,而会化为虚无的混沌,吞噬一切。那便是邪神的彻底苏醒,是世界的末日。 这是齐魅的赌。他赌饕离不开自己,他赌千年之后,餮依然对自己有情,依然不愿失却人类的形态,愿与千年后自己的转世、也就是齐悦在一起,长相厮守,再续前缘。这样的生死痴缠关系,不是早就不分彼此了么?是主是奴,又有谁能说得清呢?毋宁说,他们两人都是命运的奴隶吧。 齐悦想起,前世的自己,在南馆别离时,曾以为邪神永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如今,他是受了先祖的欺骗,等于自断了来去如风的双翼,做了自己的囚徒。那么,只要能让餮开心,只是口头上的一两句服软,又算得了什么呢?餮心上那道流血千年的伤口,就算是要让自己用余生,一点点去舔净,他也心甘情愿。 于是齐悦忍着痛,从喉咙中喊出:“你是主!你才是小悦的邪主!是小悦永生永世,都不敢抬头仰望的爱人……啊啊啊!” 话还未完,齐悦的左腕关节又脱了臼。他痛得撕心裂肺,再也支不住上身,犹如一滩烂泥,彻底地瘫伏在地,涕泗横流地想要接着求饶,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抽筋一般的本能颤栗。 “哈哈,哈哈哈哈!爱人?他居然还敢说是我的爱人!他这条贱狗也配!饕,你听见没有?这个骚货为了挨操,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口。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当年就是那张小嘴,骗得咱们好苦啊!如今咱们终于能出来活动活动了,还再会信他的鬼话吗!” 舌头着急地前后来回游移,像是觉得餮说得有理,可又像是放心不下齐悦,想让餮走过去查看他的伤情。 “嗯?你这个骚货要往哪里爬?” 餮疑惑地看着齐悦。后者趴在地上喘息片刻、蓄了一会儿力,又艰难地拖着自己,靠着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点挪去了床底。很快,齐悦叼着一根暗红的东西,从床下的黑暗中折返回来。 餮就那样睁大了不敢置信的双眼,盯着那根、被齐悦含在口中的角先生。这一次,他没再出手阻止,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直到齐悦爬至自己脚边,怯生生地仰头,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眸里,仿佛含着苦涩春水,万千情义。 餮的手在空中一抓,那根东西便脱了齐悦的口,飞入了他的掌心。 他竟然……一直都存着么? 这东西餮再熟悉不过了。紫檀木雕,莲花木叶,绘了月下诗情,刻着“情思”二字,一笔一划,都是自己当年临别时的心意。这根小物,齐魅当然不曾用在后`穴里,而是小心地收藏,如同珍宝。木根被齐魅用特殊的防腐药浸泡过,家传千年,依然完好无恙,甚至还保留着当年送给他时的光泽。 讽刺,真是讽刺。 虽然里头的草药,早已凋萎、枯黑,化作了齑粉,不知何时飘散在了历史的尘埃中,但这个壳子……居然仍在。就像他们两人建立的“契”,明明没有爱了,却仍像模像样地,将两人绑定在一起,不让任何一人逃离。 餮对着木雕冷笑。齐魅啊齐魅,你以为,有了这个东西,我就不会折磨今生的你了么!你以为,一切真还有重新来过的可能么! 齐悦在餮的眼中,看出了想要毁尽一切的寒光,他急忙求道:“不要啊……不要啊邪主!请你不要毁了它,它是从小伴随小悦长大的珍宝!” 齐氏祖训,也就是前世的齐魅,留给今生的齐悦的话里,是这样说的:如果有一天餮归来了,他想必恨透了我,试试拿出这样东西,兴许,他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一些罢? 小时候的齐悦,每每在读书或者修灵疲累之时,便会偷偷拿出这根东西,放在眼前细看,抚摸把玩,把上面的每一寸镂纹都铭刻在眼底。想象着在另一个时空里,曾发生过的、不属于自己的浪漫。他甚至会忍不住肖想,如果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也会这般细致耐心地待自己么?可如今,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餮的掌心,犹豫着收紧了好几次。最后却还是下不了决心将那东西毁去。这一场赌,终于还是暂时让齐魅赢了。但餮知道,他还没有输,他只是丢失了某些东西,他会想办法找回来的。 “啪嗒,”角先生被餮置落在地,无情地一脚踢开,滚到角落的灰尘中去了。和角先生一起落了地的,还有餮冰冷的话语:“在地上趴好了,屁股撅起来。” 齐悦早已不堪忍受情`欲的折磨,他毫不反抗地照做。餮却还嫌他的姿势不够淫`荡,抬脚从后方挤进他腿间,粗暴地左右狠踢两下,把他的臀缝,打开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许动!你不就是想挨操么?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屁洞,够不够骚!” “嘶啦”一声,餮撕了齐悦的衣服。饕的涎水,下雨似的滴落在那白皙如玉的裸背上,汇成黏腻的汁水,顺着臀缝往下流,起了润滑的作用。 “齐魅,求仁得仁。你想替天下人做了祭品,那我便成全你……唔!” 餮背后的巨眼,兴奋地眯了起来。前端的淫舌搅动着,迫不及待地挤入了齐悦未经人事的蜜口中。 直到被舌头蛮横进入前的最后一刻,齐悦也没能如愿以偿地听到,爱人叫一声自己真正的名字。 第52章 容易满足 “不要……唔啊邪主……求求你、让饕慢一点……小悦好痛、嗯啊痛……”陷入梦境之中的齐悦,口中喃喃着,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意识,还深陷在不久前发生的那场交`合里,难以醒来。梦中的他,真如餮口中所说的淫`荡母犬一般,雌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断了的两腕使不上力,只能咬着牙,凭借着最大的毅力,以手肘强撑,维持着沉腰抬臀的姿势,翕动肉穴讨好地往后迎送,忍受着来自后方、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攻击。 他就像是一艘、在欲海之上翻腾的小舢板,那么破碎、那么卑微,被毫不留情的狂风巨浪推挤着往前走,勉强维持着平衡。他的下颌不时磕在地面上,牙关撞在一起,提醒着他正在发生的残酷现实。虽然情潮让他几近迷离,但疼痛却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这就是齐悦的第一次,他和“它”的第一次。 整个过程中,除了那条快乐得近乎癫狂的怪舌外,餮没用身上任何一处、属于男人的地方碰过齐悦。发情时的齐悦,看起来那么美,提醒着他,那是一杯多么勾人狂醉的毒酒。齐悦所有乖顺配合的动作,看在他眼里,只有嫌弃,和恶心。 最后,是清晨的手机闹铃,将齐悦从梦魇中唤醒,提醒着他,今天依然要上班,他还有白日里的另一重身份要扮演。 醒来后的齐悦,第一件事,便是本能地去摸身边,寻找餮的身影。他微微蜷缩的手指,当然只能抓到空气。周身空空如也,即使睁开眼睛,也遍寻不着餮的身影。 完事之后的餮,连把持续高`潮到失去意识的齐悦,搬上床去的那一点善意,都不屑于施与。血红祭衣,像是一条萧瑟的红河覆在齐悦身上,凌乱不堪的褶皱,提醒着他,昨晚发生过的苦涩欢愉。 齐悦苦笑一声,自我安慰道:最起码,餮还知道要帮自己盖上衣服,他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自己嘛。 他感到腿间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想掀开衣物去看。这才发现,自己腕骨的移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了,连肿胀都已消失了。 齐悦心头一喜:是餮帮我掰正的么? 齐悦过去从未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摸着自己的手腕发呆,脸上露着一丝甜笑。他已经忘了,导致他脱臼的始作俑者是谁,光是脑海里想象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一时刻,餮曾经温柔地蹲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垂软的手腕,轻轻施力为他矫正、消肿,就像当年为先祖齐魅按摩一样,一股股地注入温暖灵力,他的心头就感到了丝丝暖意。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心里有他。这就够了。 齐悦又低下头,摸到自己穴`口外,覆着的一层薄膜。那触感,仿佛干固了的蛋清,有些紧绷,有些脆。他小心翼翼摸到边缘,轻轻撕开。脑海中回想起了餮为前世的自己,调制的蛋清面膜。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个瓷碗里装着的,是何物的精华。 前尘往事曾是那样甜蜜,待到如今,一切苦涩都需要他来品尝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地拿出记忆中的片段来回味一番,像是甜味的佐料,冲淡一些伤感,似乎也不错呢。 随后他又在地上发现了撕得一团粉碎的红布,餮拿走了自己为他事先准备好的黑绸衣。那件衣服背后,齐悦还细心地剪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孔洞,为饕留出了视野。 待齐悦整理好一切,草草穿了衣物,又在这间不大的房子里晃荡了几圈。卫生间,储藏室,甚至阳台。果然,哪里都不会有那个人的。他笑自己傻,不彻底查看一遍还是不死心。那个人,已经又回到“虚”中去了吧。 所谓的“虚”,是与这个世界的“实”相对的另外一处所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的混沌,和永恒的黑暗。齐悦完全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来,餮带着被封印的不甘,被困于其中,心中那份对齐魅的怨,会疯狂滋长为怎样滔天的恨意。他一出来,就折了自己的两只腕骨,其实已算是轻的。 严格说来,虚的世界中,也并非什么都没有。那种名为“混沌”的东西,就是邪神的本体,是邪力的来源,是想方设法、想要钻出那个世界、吞噬一切的力量。因此,过去的餮,能不化入那片黑雾中,就尽量避免多接触那个世界。 餮曾经亲口对齐魅说过,每在那个世界多待一刻,自己便觉得,失去的人性会更多一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保持着人性,与齐魅在一起,而不要那“来去如风”的神力。 第53章 黑甲风情 古人云,食、色,性也。对于饕来说,两者真还就是不分彼此的。 饕的食欲,也就是它的性`欲,只有不断地得到满足,怪舌才不会枯萎,才能作为镇守两个世界的分界之门而存在。有了它的守护,餮腹部的巨口,才不会因为不满足而张开,“混沌”就不会跑到这个世界上来吞食一切。 所以餮曾经住在南馆之中,放纵着饕的肆意妄为,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祭品。可是选来选去,饕偏偏选中了齐魅,一个最最要不得的人。 那段时间,餮好生的矛盾,他明知道齐魅的身份和居心,可还是不由自主,想靠他更近。但他又不想,把齐魅的身子与怪舌分享,直到盲棋对弈的那天晚上,餮知道,再不走,饕就真要失控了。 饕就是喜欢齐魅的味道,所以他也抵抗不了千年之后,与齐魅长得一模一样的齐悦。 怪舌是由混沌的戾气所养出来的,在它穿刺过那些小倌的后`穴之后,短暂地满足了兽欲,便会由于不喜欢他们的味道,而起了杀戮的暴虐之心,伸出密布的肉刺,将他们的穴里扎得血肉模糊。这就是当年,血穴疑云的真相。 而只有对齐悦,它绝不会这样做。应该说,它爱极了齐悦的味道,爱极了那甬道内壁里,温柔的包裹。如果饕会说话,它会这样形容:那触感,仿佛是浸在温水里的上等绢绸,细腻柔滑,温热紧致,叫人欲仙欲死。当然,它不会说话,可它却能将那种感受,同步地传给餮,让他感同身受。 事实上,饕操进齐悦后`穴里的每一分爽快,餮都是能感受到的。但他特意集中了心念,硬生生地将自己与饕的感官隔离,从头到尾,都强迫自己做个麻木清醒的旁观者。 而现在,餮又选择,自愿隐入了那片虚无里。虽然,连接虚实的大门已开,在“阱”的范畴内,饕餮随时可以出现,寻找他的小祭品来“觅食”,而饕也不可能长时间离得开齐悦。但作为人类的餮,还是不愿意长时间与齐悦呆在一起。 齐悦已经洗漱完毕,撑在卫生间的池壁上,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夙夜未寐的疲惫模样,待会儿还有一上午的课。唉。 就在他揉着太阳穴叹气的刹那,他注意到镜中、自己的指甲上,有几点不正常的墨色晃过。他抬了手,垂目细瞧。现在那道黑气,还只是初露端倪,像一个沉默的印记,沉在甲片最底部接近边缘的地方。相信很快,它们就会漫上来,把他的整个甲片染黑。 没想到怀孕的事是真的呢。呵,我们还挺契合的嘛,才第一次结合就怀上了呢。 齐悦想起那些,贴在路边电线杆子上、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内心里,不知是一番什么酸涩味道。 别人家的姑娘怀了孕,都有老公抱起来转上好几个圈,然后护着她的肚子,带她上医院产检,小心翼翼,全程悉心陪护。我呢? 齐悦又摇摇头,叹自己傻,怎么能将自己和个姑娘作比。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大男人,怀孕后的麻烦,他只能自己扛。 他又想起,曾经那个化名陶铁的顽劣小厮,以玩笑的语气,对着前世的自己说,要拿墨汁给自己染个黑指甲,没准别有一番风情。 阿铁啊,现在我的指甲果真变黑了,你可还喜欢? 怀了孕的齐老师,是不能向学校请产假的。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课本资料,背着一个帆布袋,强打着精神出门了。门关上的那一瞬,他又不甘心地扫了一眼,才悻悻地带上了把手。 他的家,也就是这间、学校分配给他的单身小公寓,位于学校最北面、林深草长的僻静处。这也是应了他当初,作为高级学术人才,被引进入青川理工时提出的条件。因为这地方,最适合设“阱”。 所谓的“阱”,是介于虚、实之间的某一种特殊结界。邪神可以在“阱”内自由来去,随时可以回到虚。可是没有契主的允许,他出不了阱,也就不能出去害人。只有在契主的陪同下,他才能暂离阱的范围,可却会失去神力。 这个小小的“阱”,在餮看来,是齐悦为他打造的无情囚笼,他困于其中,只有通过折磨齐悦来发泄;可在齐悦看来,那却是他们的“家”,是他为餮搭建的小爱巢,他们两个要在其中相爱相守,哪怕自己受再多委屈,也无怨无悔。 第54章 情敌出场 青川理工是一个以理科发展为重点的综合性大学,近几年为了大力发展文科教育,高薪引进了一批像齐悦这样的文科学者。校园很大,开车来回兜上一圈都要十来分钟,更何况是步行。 按理说,学校给齐悦开的薪水,足够他贷款买一辆不差的车。但兴许是因为第二层隐秘身份的关系,齐悦是一个内心里,与外表看上去同样复古保守的人。在交通问题上,他还是喜欢回归最原始的方式。 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也是可以像千年前的齐魅一样,御灵飞行一段的。但即便在古代社会,修灵者都要避人耳目,更何况是隐居于现代社会、人来人往的都市中,不足够低调,是很容易自找麻烦的。 作为苍生御狩的齐氏一族,到了齐悦这一代早已没落了,家中的父辈长老们也都早早地移居海外,隐姓埋名,过起安生日子来。齐悦的灵力非常低微,想要御灵飞行,其实相当勉强,弄不好可能会把自己摔着。当年齐魅那“什么东西一看便会”的天资,大概全被齐悦用于念书考试,攀爬当今社会的教育天梯了。 不过,家族中仅存的几位长者,也从来不逼迫齐悦修灵,也许和他们自个儿教导的水平有限也有关系。用他们的话说,建国后各种妖魔鬼怪、灵邪生物都极少现世了,而齐悦天生的使命,就是修炼邪`淫之术、困住饕餮就可以了。齐悦也乐得自在。 他独自行走于校园内的偏僻小径上,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番林间草木的芬芳。他之所以选择来这所学校,与这里的幽静环境是分不开的。 自从召回了饕餮、记忆恢复之后,前一世作为齐魅时的所见所闻,便会时不时地浮现于眼前。他想起了花魁齐魅,连出个门都要戴着黑纱斗笠遮面,不禁庆幸起这个时代的自由。 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信息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人们的手机里,从不缺各种整容若干次后的花美男相片。形形色色,要多妖有多妖、要多媚有多媚。像齐悦这样的天生丽质,也算不得有多稀奇,不用再经历过去叫人围观的烦恼。 更何况,那时只有一条花街、一个小倌馆,可现在呢,数不胜数的约炮软件、gay吧夜店、有钱人光顾的“天上人间”等好去处,让喜好男风的同性恋者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不用再像古时那样,为了见一个男花魁,眼巴巴地排队等上数月。 再说,像齐悦这样的“怪人”,工作之余从不参加聚会,若非必要绝不与同事多聊一句天。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叫做“有个性”;往难听里说,就是“孤僻、不合群”,甚至有人说:“我怀疑那人脑子有病,整日里自恃清高,不把人放在眼里。” 所以,齐悦又怎么可能像当年、在风月场上如鱼得水的齐魅那般受欢迎呢?除了选他课的腐女们,也没什么人喜欢齐悦了。 但是,话不能一概说死,齐老师的这种“个性”,倒真是对了某人的胃口。 “齐老师,齐老师,齐教授……”宋智余推着自行车追上来。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典型缺少运动的体魄,让他追到齐悦身边时,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宋智余是高等数学学科的骨干教师,据说智商接近门萨俱乐部的入会标准,但仅仅能用在解题上。在艺术审美上,比如说如何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一些,最起码能让人看着舒服;又或者是情商,比如说如何与暗恋了许久的人打招呼,让齐老师能看他顺眼一点,这两方面,宋教授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穿着皱巴巴的浅灰衬衫,上头还印了一滩、类似于咖啡的黄褐色污渍,头发乱七八糟,鸟窝一般顶在头上,还竖着几根不屈不挠、不肯随大流的毛,一看就是出门前没照镜子打理。典型的做学术做到油腻、不修边幅的理工男一枚。 与齐老师的盛世美颜、只是因为个性和穿衣品味而遭人斜眼不同,宋老师完全不受任何人欢迎,即使是选不上其他高数老师的课、被迫调剂到他班里来的学生,以及他们数学系的其他领导同事,都对他避之不及。 齐悦内心里,对宋智余是一样的嫌弃,但他毕竟好修养,还是侧过头,给了宋老师一个礼貌的微笑:“宋老师,早。”要说那是一个笑,都有些勉强,其实就是一条极其敷衍的嘴角弧线而已,很快就消散无踪了。 然而宋老师却像得了鼓励,赶紧点头哈腰地说:“齐老师,我送你吧。” 齐悦看看宋智余那辆快散架的老旧自行车,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搁在后座上颠簸的样子,心里头大大地画了个叉。这若是以前兴许还能试试,可昨晚,他的屁股第一次开了苞,现在还隐隐疼着呢,算了吧。 “不用了,谢谢。”说完,齐悦又目不斜视地自顾自往前走。 可宋智余本就没有看人眼色的本事,齐悦那句话他又只着重听了后两个字,于是继续厚着脸皮说:“行,那我陪你一块儿走去教学楼吧。咱们正好都是九点半的课。”宋智余这话,暴露了他对齐悦的额外关心,连人家的课表都早早抄好了默记在心。 齐悦在心里叹了一声苦。这时候,他忽然羡慕起餮背后的那只巨眼。如果他也能把口香糖一样黏人的宋智余,秒变白痴就好了。但他只是想想,毕竟作为代表正义的苍生御狩——尽管这个时代大概已不需要他们这类人了,他是不能够做背德之事的,也不能对普通人擅用灵力。 齐悦简单做了一道算术,还是觉得上车,能够极大地减少与这人的相处时间。于是他皱着眉,往自行车后座的那几道铁杠上,为难地瞧了瞧。 宋智余这会儿居然眼疾手快,从斜跨着的大个儿公文包里,变戏法一样取出来一个软枕头,搁在后座上拍了拍,对着齐悦灿笑道:“还是坐车快,早就准备好了,快上来吧。” 齐悦叹了口气,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上去了。没办法,谁叫人想得周到,解决了他的“后`穴之忧”呢? 第55章 爱好养宠 宋智余作为高级学术人才,本也是有不菲津贴的,但齐悦听说他家境贫寒,仅有的那点钱都存下来寄回老家去了,自然也就只能骑个二手小破车了。他也跟齐悦一样住在学校,偏偏每天还都走一样的路线。 齐悦不是傻瓜,他能看出来宋老师对自个儿的不寻常心思。可他的一生,注定是要偿还餮的情债的,他哪有心思去考虑、甚至回应其他人的妄念? 宋智余虽然瘦弱,但自行车后座驮的是齐悦,这给了他马拉松运动员一般的无穷力量。他卖力地蹬动轮子,一边挥汗喘气,一边还不忘与齐悦攀谈:“齐老师啊,你平日里都有些什么爱好啊?” 齐悦一心里想的是,待会儿下课以后,要去学校超市里买些什么食材,回去给餮做一顿好吃的。以至于宋老师那边骑得呼呼生风,而他的话,也成了齐悦不甚在意的耳旁风。 “……齐老师?” “嗯?啊?”齐悦总算反应过来了,“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宋智余也不嫌烦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平日里除了学术研究之外,还有些别的爱好没有?”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齐悦若是说跑步打球、甚至是攀登珠峰,宋智余都能厚着脸皮说:“这么巧,我也喜欢!一起吧。” 不过他这话刚飘进齐悦的耳道里,后座上的美人,就又似情窦初开的少女般,脸上漾了一漪浅笑,开始憧憬起,哪天能把那个暴虐的邪神,驯养成一只温顺的家猫,两人蜷在沙发里,共同看着电视、说着情话的温馨场景了。 说实话,过去的齐悦真没啥爱好,可如今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他,回味起曾发生过的一幕幕温情,以及上辈子无缘与那人执手白头的遗憾,他这一心里,只蕴着对餮无限缱绻的深情。想到这些,他又恨不得连课都不要上,直接快进、跳过这一整个白天,回到他们的小巢去。 于是齐悦若有所思地答:“爱好啊……养宠物吧。” 宋智余显然没想到齐悦会这样答,准备好的那句“我也是”,直接哽在了喉咙口。他在脑海里,想象齐悦抱着猫咪,下巴贴在柔软的猫毛里,爱怜地一下下摸着喵耳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这人可爱,脑海里仿佛自动蒙了一层粉红色滤镜。 没想到这齐老师,平日里看着一副孤高冷清的样子,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其实宋智余中意齐老师,第一当然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而齐老师的长相恰巧是他梦寐以求的类型;可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一厢情愿地,把齐悦当成了一类人,认定两人都属于没朋友的类型,就应该要彼此相惜。 可这一问之下,宋智余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骑得值,哪怕累点,至少得到了重要情报。他在心里默默决定,先问出齐悦养的宠物是什么,下回一定要出其不意,带着那宠物喜爱的东西,诸如猫薄荷、小鱼干等上门拜访。 思量妥当,宋智余开口了:“看齐老师你这性格,不像是会喜欢绕着你腿根打转的哈巴狗吧?你该不会是,女学生们常挂在嘴边的……那什么‘猫奴’吧?” “噗嗤”,齐悦发出了一声轻笑,但没让前座满头大汗蹬车的那人听见。宋智余说自己不喜欢黏人的哈巴狗,那他还明知故犯干嘛?可齐悦又想起自己和餮,他在餮的面前,恐也只是那样卑微的形象吧?只得喟叹这世间之事,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说:“奴么,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是个奴。不过,我养的可不是猫,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生物,脾气也不好惹,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伺候他,我心甘情愿。” 宋智余被他绕糊涂了,还想细问,可齐悦的手机短信铃音响了起来。 齐悦说:“抱歉先不聊了,我回个短信。”他巴不得寻个借口,堵了宋智余的口。 宋智余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了。他心里想,养的究竟是什么,等他和齐悦熟了以后,瞅个机会,就说借阅学术书籍,上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齐悦接到的短信,是兰斯发来的。兰医生问:“齐老师,真的很抱歉,这么快又来打扰你。但祁默的情况依然很不好,我是真的担心,才冒昧来讯催问。不知道齐老师那边,有没有更近一步的思虑结果了?” 齐悦有些汗然,他答应了兰斯,要回去“好好地考虑”,可昨晚才把饕餮召回来,自己就发情了,再加上一下子涌回了那么多记忆,脑袋里超负荷一般沉重,再后来又是情`欲折磨,又是剧痛钻心,等他醒来的时候,餮早已不见踪影,就算想问,也来不及了。 齐悦回了兰斯一句“还没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会尽力”。毕竟,从现在起,那种爱着一个人的心情,他也能够感同身受了。 点完了发送键,正好到了文科教学楼下。齐悦轻盈地跳下后座,对宋智余道了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 宋老师的表情,有点“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但他转念一想,最起码今天让齐老师坐了他的车,这就算是跨世纪的跃进了。 他的手,摸上后座那个软枕,还能感到齐悦的翘臀留下的余温,宋智余默默叹了一声知足。 第56章 超市巧遇 午休的时候,齐悦以手扶着眉心,撑在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课上的时候,那个名叫韩朵的女生,又习惯性走神了,但这一次,她总遮遮掩掩地盯着手机,像在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什么。齐悦刻意走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子,敲了敲课桌,女生稍微收敛了一点,可转瞬又把手机藏进课桌里看去了。 齐悦其实并不太在意学生听课率的问题,但韩朵的欲罢不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趁着课间,他走到韩朵身边问:“看什么呢?” 现在的学生们也不惧老师,那姑娘笑嘻嘻地觍着脸道:“嘿嘿齐老师,我看学习资料呢,与古代神话相关的。” 齐悦微一挑眉:“什么学习资料呢,跟老师一块儿分享分享?” 韩朵显然没想到齐老师会刨根问底,谎话编不下去了,就干脆吐了实情:“呃,我看‘咸鱼仙姑’的最新小说《如何玩弄一只肉贝》呢,里头讲的是一个魔神和一只蚌精的故事。强烈推荐老师您也看看,特激情、特刺激!”说完这句,姑娘偷看了一眼齐悦的表情,见齐老师脸上阴晴不定,赶忙解释道:“老师啊,那可真是用古风文写的神话啊,跟咱们这个课简直无比的契合——中国古代神话史,绝对的相关学习资料哈!” 齐悦在内心叹了一句:唉,现在的孩子。好吧,“魔神”,也勉强算是个神吧,和家里养的“邪神”,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结果吃过午饭,齐悦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无聊,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篇“名字听着都不怎么像学习资料的文”读起来。其内容,就连他这个、昨晚刚进行了激烈性`事的人读来,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然而文末的结局,又实在出人意料,叫他大开眼界。 他边笑边在心里感叹:如今的网文作者,实在是太有想象力了。哦对了,起码今晚要给餮做的晚饭食材已经有了灵感——蒜蓉粉丝烤扇贝,的确是一道新鲜的美味,希望困在虚中、错失千年口福的餮,能喜欢吧。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生活用品齐全,还卖各色生鲜。尽管齐悦归心似箭,想早些回去看到餮,但他还是很享受挑挑拣拣、为心爱的人买菜做饭的过程。 因为特殊的家族背景,齐悦不得不早早成熟起来,学会照顾自己。他会做饭,手艺也不错,可在这之前,他做饭纯粹为了塞饱自己的胃,只把那当作不得不做的程式化动作而已。可今天不一样。有了餮,就有了家,能为家人做饭,是齐悦这样、被迫早早独立的人,梦寐以求的事。 他站在玻璃水缸前面,望着里头微启着壳儿吐泡泡的扇贝,对服务员说:“阿姨,这五个,帮我包起来。” 齐悦推着一购物车东西往外走,正打算去排队结账,可脚下步子这么一迈,一小股温热的水流自他的后`穴中滑了下来,他当场僵在了原地。糟糕,差点忘了,自己是在特殊的“孕期”,在接下来的大约一周里,他恐怕要无数次感受这种、一般只有女士才有的私密体验了。 齐悦自嘲地摇摇头,向女士卫生用品货架那边走去。可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在你最不想被熟人撞见的时候,它偏爱跟你开玩笑。 “齐老师!嗨齐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来,齐悦深吸一口气,无奈转头,果然又见到宋智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他跑到近前,咧嘴一笑:“嘿嘿齐老师,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买……”随后,他的目光就盯在那一排大大小小、包装得五颜六色的卫生巾上,尴尬得吞了一口唾沫,搜肠刮肚思考合适的措辞。 还是齐悦反应快,他觉得,没准这是一个甩掉宋智余纠缠的好机会。 他大方一笑:“哦是啊,我给女朋友买呢。唉,那丫头,总是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来我家里过夜,也不知道备好常用物品,这不,我多考虑周密一些,总是有备无患嘛。” 他边说边从货架上,挑了好几个牌子的“夜用型”。以他“出水”的位置,的确是需要加长款了。 这下轮到宋智余脸上一阵青青白白了。他不由再度打量了一下齐悦,窄腰翘臀的高挑身材,面带桃花的精致眉眼,再加上那根细细的麻花长辫,怎么看怎么像个娇俏的姑娘,他居然……有女朋友?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齐悦对自己急中生智编造的借口、砸向宋智余的效果很是满意。他道:“宋老师,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告辞了。我还要回家陪女朋友,给她做饭呢。”他挑眉瞥一眼车里的扇贝,一想到在家等着自己的“女朋友”,心中还是弥漫了些许甜蜜期待的。 “唉等等!”没想到齐悦刚一转身,宋智余又叫住了他,“齐老师你……你……” 第57章 水蓝蜜臀 齐悦心中大叫不好,赶忙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虽然他的眼神不能拐弯,看不到自己后臀上的情形,可从宋智余惊讶的眼神中就可以猜出,那“孕水”已经不知不觉,渗到了齐悦的棉麻长裤外。联想起齐悦刚买的一堆卫生用品,怪不得宋智余的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 齐悦赶忙转过身阻断了宋智余的视线,吐出一个不是那么令人信服的借口道:“哦,下班前泼了一杯茶,不小心坐在上头了。” 宋智余不是傻瓜,这件事光是以他专业的数学概率估算,就知道小得几乎不可能发生,更何况刚才他一路跑过来时,怎么没见那水渍?但奇怪归奇怪,齐老师都如此说了,他总不见得硬要拆穿吧。 于是宋智余一指专卖衣裤的方向,赶紧利用这机会献殷勤:“齐老师,要不,我陪你买一条新裤子吧?其实,你身材这么好,早该试试……更显瘦的款式。” 宋智余若是会挑衣服,那他的着装品味,也不至于被同事和学生暗地里吐槽了。但好在齐悦的身材,就像个版型完美的标准模特儿,穿什么都合身、亮眼。 齐悦站在试衣镜前,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又转个圈儿。 他总喜欢穿改良款的麻布汉装,外人只道是和他研究的专业有关系,可那只是一方面,齐老师其实私藏着一点小心思:他希望与穿梭千年时光走来的餮,更加的相配,从某种程度上讲,能更还原当年先祖齐魅的风姿笑貌一点,让餮对自己的好感多上几分。 可此刻出现在镜中的人,似乎也别有一番风韵。月白袭身,盘扣封颈,一对笔直的长腿,包在弹性十足的牛仔长裤里,将古色古香与现代活力的融合,演绎到了极致。细瘦的纤腰之下,是两瓣浑圆丰腴的翘臀,包覆在水蓝色的紧身布料中,活脱脱像极了一只诱人的水蜜桃。 当然,方才在换衣间里,齐悦已经偷偷在臀后塞了一沓纸巾,“水蜜桃”这会儿是不会轻易渗出水了。可在一旁偷觑的宋老师,忍不住滚动着喉头,眼馋的口水,悄悄地吞了一口又一口。 “好看!好看!”宋智余词穷地夸道。 齐悦满脑子想的,却是餮会不会觉得好看。但宋智余有一点说得没错,如若能够取悦于餮,自己为何不去试试呢?如果餮也觉得这样穿更性感,他会不会,对自己温柔一些呢? 打定了主意,齐悦付了钱,匆匆告别了宋智余出了超市。 宋老师虽然心有不甘还想追,可若跟块牛皮糖似的再黏糊不清,齐悦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那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再说,齐悦竟然交了女朋友这事儿,他还需要时间回去消化消化呢。 推门前,齐悦心中不敢存太多的奢望。果然,餮并不在,客厅里空空如也,那人自然也不会在卧室里乖乖等着他。 齐悦在心中嘲笑自己幼稚,期待中的场景恐怕永远也不会成真吧?那些、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开门后能拥有爱人一个甜蜜拥抱的场景。 想什么呢?真是的。 但齐悦还是不忘去找那一只角先生。早上出门时匆忙,没来得及去捡回伴他长大的珍宝,昨晚承欢之前,自己发情发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被餮强硬地掰开了两腿,在那之前,角先生到底滚去了哪里,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去哪里了呢?”齐悦蹲在卧室地板上,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边低头搜寻。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化出来一个人。餮斜睨着眼睛,望着那个因下蹲而愈发挺翘的蜜臀,眼神里既闪着灼热,又映着厌恶。 当年的齐魅,举着一件朦胧轻纱问自己——“阿铁觉得,我穿这件合身么?会好看么?”此情此景,尚且历历在目。餮盯着那块贴身到无以复加的水蓝色布料,和里头鼓胀起来的臀肉,嘴角渐渐浮了一抹似笑非笑的不屑。转世后的齐魅穿成这样,又是在勾引自己么?反正,他从来就没存过好心。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骚货,纵使转了世,也一点都没变! “呵,在找这个?” 冷冽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齐悦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只见餮就靠在床头,低着头,玩味地注视着自己手里、正在缓缓把玩的那一根角先生——那也是当年,他亲手雕来、送给齐魅的礼物。 “是。”齐悦心中一喜,原来事后,它有被餮悉心收起来。这么说,他对那物还是有留恋的不是? 可餮脸上的表情,让他捉摸不透。他真怕餮一生气,又起了要将它毁去的心思,下意识就想扑上前去,接过手来。 可齐悦还是忍住了,他感到了一丝“伴君如伴虎”的为难,思虑了片刻,还是恭敬地补了后半句:“是的邪主。可以……还给小悦么?” 齐悦摊开的掌心,就那样被晾在了空气中。餮就跟没听到这话似的,一眨眼,又化入虚无中去了,连同齐悦无比珍视的角先生一起。 第58章 扇贝凌虐 “嘶——”烤架上铺着的几只扇贝,在小火的熏烤下慢慢地冒着油。混合着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勾得人不禁食指大动。 齐悦就像个贤惠的巧媳妇,手里握着一把小葱,淅淅沥沥地洒下去,白嫩的贝肉上,铺着一层蒜蓉,又盘着一丛丛摆放精美的粉丝,青青白白,犹如生在碧落蒲草间的白玉,看起来颇有生气。 齐悦知道,餮作为邪神,被困在什么都没有的虚中,即便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真正意义上的、如人类一般的饥饿。如果他感受到了饿,那一定是由恨意催生出的、另外一种可怖的东西。但齐悦还是希望,为心爱的人做一顿美餐,无论他能不能珍惜。 齐悦望着那些扇贝,不禁在心里想:餮会喜欢这一餐么?希望他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爱意吧。 本打算待他做好了饭菜,再尝试着唤餮出来享用的,可齐悦没想到的是,正当他还站在厨房的烤架前发愣时,身后的虚空中,突然又化出了餮的身形。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缠上了他的腰身,拿捏在他细窄的柳腰处,缓缓地摩挲,力道温柔,犹如一片轻巧抚动的棉絮,撩拨得齐悦的小腹紧窄处,渐渐有了热意。那指尖还坏坏地深入到齐悦的肚脐中去,打着圈儿地勾动。痒而酥麻的感觉,直通着齐悦的下腹,胯下那根玉`茎,很快又不争气地站了起来,撑在裹紧的仔裤布料里,得不到纾解。 “嗯……嗯……邪主……不要……”不顾这是在厨房,本不该是个发`浪的地方,但食髓知味的齐悦,又开始有些意识迷离地、向后靠在了餮的身上。 腰上的扣子被解开,餮的手指摸到牛仔裤的软边上,用力向下一压,齐悦的仔裤便褪下了大半。一根又冷又湿的舌头,贴在了他敏感的后腰上头滑动,舔舐中,吐出许多的涎水。 饕的蠢蠢欲动,叫齐悦恢复了一点神智。他想起来,自己答应兰斯的事情,还没有问呢。现下里,餮既然主动与自己亲近,看来心情不错,不如就趁现在…… “邪主……嗯邪主,小悦可以斗胆,问你一件事么?” 餮不回答,只是将原本环在他腰上的手,伸进他的内裤中去了。温热的大手,包覆住了齐悦鼓胀的欲望,徐徐地搓动。 “呼……哈……哈邪主,那小悦就问了啊?最近我……遇到一个人嗯……一个男人……他说、他自己是饕餮……唔……他还总是觉得饿……甚至嗯……甚至想要食人啊啊……” 齐悦之所以话不成句地叫起来,当然是因为餮的掌心,在听到“食人”二字之后,突然加速了撸`动。这一激之下,齐悦淫`荡的后`穴里,又情不自禁吐出一股孕水来,将他夹在后`穴口的纸巾浸得湿透。 那是无色无味的清液,是他的肠壁在孕育神珠时,不断进行自我润滑、清涤,为诞下神珠所作的自然准备。 齐悦早有预感,餮八成是不会回答他问题的。但餮忽然低下头来,凑到他耳边,带着丝丝魅惑的醇音热息,喷在齐悦的耳根:“魅官儿,你在做什么呢?这么香,是给我吃的么?” 听到那个称呼,齐悦身子一僵,原本握着筷子的手一抖——“吧嗒”,是一双木筷掉落地上的声音。 还叫他魅官儿,就是还没有原谅他。在餮的眼里,他和前世的自己,终究只能是一个人么? 果然,下一刻,齐悦的牛仔裤被彻底地扯下,挂在了大腿根。男人从一旁拿了煮好的扇贝,略一抬手,将齐悦悉心烹制的贝肉,直接扔在了地上,握了两片锋利冷硬的坚甲,毫不留情地夹住了齐悦的肉`根,两指用力抵住了,让无助的肉`茎,陷在夹缝里狠狠地接受摩擦。 “啊——啊啊啊!疼!疼!”齐悦痛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晶莹地挂在睫羽上。刚刚因着情动而挺胀起来的欲望,因为剧痛而瞬时萎靡了,但却被餮狠狠捏着,不准他退缩,充血的嫩`茎涨成嫣红,柔薄的表皮像要被磨破似的,可怜巴巴跟随着贝甲前后送动。 “呵,你个骚`货不是喜欢吃扇贝么?吃啊,用你骚`根尽情地吃啊!今天,看我不喂饱了你!你这只一天到晚发`浪的母犬!” 餮指的,当然是齐悦穿着裹臀牛仔裤,在自己面前晃荡的事。齐悦真是有苦说不出,那贝肉,分明是自己煮给餮吃的,可他却以这种方式来“喂”了自己。 “邪主!邪主……小悦好疼!好疼呜呜……求求你、求你饶了我!啊啊……” 齐悦就那样一直求,一直求,可餮铁硬了心,始终无动于衷,直到—— “叮咚”,随着短信的飘入,放在一边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齐悦像有预感似的,下意识就想身手去捂,可餮已经先他一步,伸手夺过屏幕来看。 齐悦也不知道,宋智余的短信在这种关键时候,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总之,餮对他肉茎的折磨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他赶紧给烤架断了电,拯救了即将烤焦的剩余贝肉,又匆匆提上仔裤,随后心虚地抬眼,偷瞄餮的表情。 齐悦有些后悔,他把系统默认字体,设置成了繁体,否则,兴许餮还不会那么轻易读懂吧。“齐老师,今日有幸骑车载你,又在超市巧遇,陪你一同挑选衣物,我很高兴。既然顺路,明日老时间,我也在那个小路口等你吧?另外,有机会也想认识一下你的女朋友,想必一定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小姐。——宋智余。” 餮边读边皱眉。虽然现代的一些事物,比如他握着的手机,以及宋智余提到的“车”、“超市”、“女朋友”等,对于餮来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事物,但邪神本就聪慧过人,他一知半解,也能会意个七七八八了。最起码,齐悦从他脸上渐渐变得阴郁的表情,就能看出餮此刻内心的不悦。 “呵,怪不得,魅官儿穿上新裤子,看起来好生的妩媚。原来,是有人从旁出谋划策的啊,不错不错,眼光绝好……” 餮甚至还象征性地轻拍了三下掌,每一声,都像狠狠拍在了齐悦的心头上,咚、咚、咚地,震得他心惊。 “魅官儿,”出乎意料地,餮忽然换了饶有兴味的语气,把手机放在了齐悦掌心,“来,把这些好吃的端出去,你坐在我腿上,边喂我,边好好地给我讲讲,这个小亮盒子,是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第59章 秀色可餐 齐悦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蒜蓉粉丝烤扇贝,清蒸鲈鱼,糖醋排骨,鲜炒时蔬……满满当当的一桌爱心菜,香气四溢,好生丰盛。 木质的小餐桌上,铺着红白方格的桌布,中央摆了一只高颈的玻璃瓶,里头插着鲜花——是齐悦逛超市时,随手带回来的。黄玫瑰,代表“对不起”;紫色郁金香,花语是“永恒、无尽的爱”。 齐悦就像一个初次恋爱的少女,愿意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地方,花些小心思。他不需要餮读懂他的心意,他只想减轻一些心中的负罪感,顺便,能让这个屋子有更多生气,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囚笼。 从坐上餐桌开始,餮根本没注意过那些花,他的眼睛,一瞬不错地盯在齐悦脸上,把齐悦的看得局促无措,生怕哪里做错了,又惹得餮不高兴。 放下最后的一副碗筷,饭菜都上齐了,齐悦不敢对视餮的眼睛,只道“邪主你先吃,我去去就来。”随后便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疾步行去。 “去哪里?”不咸不淡的一声问。 没想到餮会突然叫住他,齐悦有些高兴,他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怯:“邪主说要让我坐在你的腿上,小悦去准备一下。” 餮看着齐悦像小兔子一样、慌慌张张逃开的背影,眼里含着一丝玩味。 齐悦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身上依然套着那条没来得及脱的围裙,淡灰色的,上头还绣着一枝婀娜的水仙,就像他整个人的身材,看起来那么玲珑修美。水蓝色牛仔裤依然衬在身下,一双黑色夹拖,露着几个白玉蒜瓣一样的脚趾。 餮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问他:“你‘准备’了什么?” “我、我……”齐悦有些难以启齿,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邪主快用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他暗示性地朝餮的腿上瞥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真的可以吗? 餮读懂了他的意思,往自己膝上拍了两下,招手道:“来,坐。” 齐悦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昨晚上餮刚从虚中归来的时候,还是一幅深仇大恨的样子,方才又在厨房里,用贝壳狠狠玩弄了他,疼得他要死要活,怎会突然就变了态度,对自己温柔起来了呢? 不过随即,他就想到了那条短信,是因为宋智余么?难道说,餮是感觉到了有其他人正在追求自己,所以才…… 破天荒头一次,齐悦觉得宋智余的存在,也不完全令人讨厌嘛。他忽然对自己和餮的感情有了信心。他想,前世的自己料得没错,餮就算再恨自己,骨子里的占有欲,也丝毫不曾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减淡。只要他还在乎着自己,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一定可以捂热他冰凉的内心。齐悦在心里对自己道了一句“加油”,便跃跃欲试地往餮的身边走去。 可他刚想尝试着坐下去,餮又发出了一道冰冷的命令:“脱掉。” “嗯?”齐悦有些不详的预感。 餮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齐悦:“除了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布以外,其他的,统统脱掉。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围裙遮掩了齐悦身上、大片的旖旎风光。一根诱人的颈带,半垂半挂地吊在修美的脖颈之上,露了两片白皙的肩头。细长的黑色麻花辫,在瘦削镌美的锁骨处,蜿蜒盘绕了一圈,松松垮垮地垂到了腰侧。而那一段精致到勾人遐思的腰线,则顺势藏进了围裙里。齐悦整个人,溢着一种介于乖顺和淫`荡之间的风情,含羞带怯的眼睛里,闪着迫不及待、想要黏到餮身上去的期许。 餮看着他那个样子,要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只怎样心狠手辣的狐狸精,他都差点要被蛊惑了,有那么一刻,还真想拥他入怀。 “上来吧。” 得了餮的允许,齐悦难掩心中雀跃地坐到了他的膝上。可刚想静下心来,享受片刻“久违”的温存,就又被餮粗暴的抓弄打断了。 餮抓着齐悦棉白内裤的后头、一个鼓鼓的大包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齐悦咬了咬牙,虽觉得羞耻,但也只能照实说,“这个东西叫做‘卫生巾’,刚才小悦去里面,就是弄这个去了……” 这就是他的“准备”,为了防止怀孕后,随时随地可能倾落的“霏霏霪雨”,齐悦只得跟个月事中的姑娘一样,贴身垫着这个。 饕的眼睛,在餮的背后眨动几下,显然这个时代,有着许多它不理解、但很有趣的事物。 然而餮的做法却粗暴得多,他连扯带拽地,把齐悦身下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脱了下来,厚厚的卫生棉随着内裤一起,穿过齐悦微屈的膝弯、修长的小腿、纤细的脚踝,最后被扯落在地。 男人的手毫不客气地伸进了围裙里,抓住了齐悦胯`下、两枚小巧的丹丸,指头微微用力一捏,痛得齐悦哇哇直叫,无助地伏靠在餮的肩头喘息:“不要啊邪主!好痛,啊不要捏了!求你、好痛呜呜……” “我说过什么了?叫你‘全都’脱掉,你这只小骚狐狸听不懂人话,又欠教训了不是?” “不是、不是的邪主!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餮稍微放松了力道,给了齐悦片刻喘息之机。 齐悦满腹委屈地小声道:“小悦是怕后`穴里控制不住,渗出来的孕水,会弄脏了邪主的身……” “呵,为我怀珠的祭品,不准垫着那种可笑的东西。小骚货,你把屁股给我夹紧了,如果胆敢随便流出水来,坏了我用饭的兴致,我可饶不了你。” 第60章 膝上喂饭 齐悦听了餮的话,真的努力去夹紧臀后的甬道。 餮对自己的恨意,虽已发酵千年,但本质上,可能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还存着当年那个顽劣小厮的影子,因此才能变着花样地刁难自己。 对于他的刁难,齐悦受得心甘情愿。他表面上作出顺从乖巧的模样,口口声声唤着“邪主”,可内心里,还是把餮当作一个大男孩那般宠。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要他玩得尽兴,只要他还愿意让自己做他的玩物,便是齐悦的庆幸。 作为祭品的齐悦,在高潮时、肠壁吸收了饕吐出的精华,之后会在未来的七天内,渐渐孕珠。珠子会慢慢长大,附在他淫`骚紧致的媚`肉里,让他发痒;让他的孕水,来得一阵比一阵湍急。虽然目前,最初的珠形尚未着壁,但齐悦已经止不住,成了淫`性的俘虏。光是按照餮的指示去夹动后庭,防止孕水外溢,便已抑制不住地口吐兰息。 “嗯……哼……”齐悦微颤的手夹着筷子,送到餮的唇边,“邪主尝尝这个吧?小悦炒的醋排,甜酸可口,就像……嗯,四月里的甘梅……” 餮的脸上,不怒不晴,只有含着距离的审视,让齐悦摸不透他的心思。终于,邪主张了口,头保持着不动,示意齐悦把排骨送上去。 餮愿意吃他做的菜了!齐悦心中欢喜,殷勤送筷。 可就在那肉排快要接近餮的唇瓣时,那弧度完美的双唇中,冷不防地吐出一句:“那人是谁?” 齐悦一惊,肉排坠落,堪堪掉在了餮的膝上。油醋的赤酱,在餮的衣衫上滑出一道污迹,衬在黑色底子上,虽不明显,却也足够让齐悦慌张了。 其实餮并不完全理解那短信的含义,但直觉告诉他,那串文字的背后,躲着一个、觊觎自己祭品的男人。如今看齐悦反应,他更加确定,小骚狐狸心里头有鬼。 “对不起、对不起邪主!”齐悦急忙将筷子甩到一旁的桌上,随后抽了好些纸巾,想给餮擦。 可就在方才,肉排顺着男人的腿肌兀自滚动,落到了更加暧昧的两腿夹隙里,目光再往上一点,就是餮真正的男形。 说不向往,那是假的。可餮只让怪物一般的淫`舌操自己——纯粹的“契”的绑定而已,哪怕齐悦再怎样试着欺骗自己、安慰自己,在那过程中,餮也不会是全无感觉的吧?但他知道,男人始终不愿以真身操自己,便是对他的嫌弃。 曾经的餮,是那样的珍惜齐魅,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变成饕的发泄物,甚至在看到齐魅缝珍珠时,还曾露出过不悦。可现在……齐悦只能在心中叹气,是自己错过了。前世债、今生还,还能奢求什么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餮:“邪主,可以吗……”他的意思是,自己还有资格碰触他吗? 餮不说话,不答应,也不否定。 齐悦斗起胆子,食指挑了纸巾,轻轻深入那裤缝中揩拭。 餮依然没动,连目光也不垂下,任他擦。 齐悦的脑中,又浮现起当年,餮于寒宵露中之时、为梦魇中惊醒的齐魅拭汗的情景,苦笑这都是报应,当年他做自己的小厮,如今轮到自己做他的仆从。可无论谁伺候谁,这背后,不都只因为割舍不下的情么?只要餮不拒绝,就是对他还有情,齐悦便欢喜。 拭干净餮身上的污渍,齐悦重又端起碗筷,倍加小心地一口口给餮喂饭,同时思考如何措辞,才能避重就轻,不让餮生气。 “邪主刚才问的,应该是我的‘同事’,哦,就是过去人所说的同僚,除此之外,我和他真不太熟,只是同在一处共事而已。我们‘工作’——也就是当差的这地方,叫做‘学校’,类似于过去教娃娃们念书的书院。学校发我们薪禄,我们管它叫做‘工资’,有了工资,小悦就能买许多好吃的供养邪主,”说着,齐悦又抬头,示意性地望一眼天花板,“咱们住的这整间屋子,都是学校给配的住宅。所以说,工作对于我们真的很重要,因此小悦白天的时候,只能迫不得已离开邪主,但一下班——哦就是一下工,我就立刻赶回来伺候邪主,好不好?” 齐悦一口气说了许多,也不知道餮能不能全都听懂。餮作为一个穿梭千年时光、初来现世的人,接受能力的确已算是极强的了,可他依然有好多东西要学。如此也好,两人的同居生活,应当也不会无聊了。如果餮愿意听,齐悦愿意絮絮叨叨,陪他说上一辈子。 “这个年代有许多有趣好玩的事情,回头我一桩一件,慢慢地说给邪主听。邪主只要记住,小悦现今的工作,不再是取悦那些个无聊的恩客了,所以今后,小悦就只取悦邪主你一人,好不好呀……”齐悦越说越憧憬,最后甚至情不自禁,把头靠到餮的身上去了。 待到餮冷着脸把他推开,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越矩了,赶忙收敛了笑意,继续乖乖地给邪主喂饭。 餮扯着嘴角冷笑:“有意思,有意思的事情还真是不少。那么烦请魅官儿,再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女朋友’?” 第61章 铃口食米 女朋友……齐悦内心里想笑,那是他随口编来,骗宋智余的借口嘛。餮虽是千年前的古人,可对于这三个字,依旧很是敏感,这不正说明了,他很在乎自己? 可女朋友到底算是什么呢? 古时娶亲,讲究的是三媒六娉、取字问名、良辰吉日、洞房花烛,一套规矩下来,繁琐得很。拜过了高堂天地,两人就算定下了终身的誓约,若是日后不合了,也无处申诉离婚去。而女朋友,似乎以上哪一步的程度都还未到。若向餮解释说,是“未婚之妻”,当然不甚确切,可更重要的是,万一他又联想起千年前的陌尘,那恐怕自己的小丸又要遭殃。 若一定要说,那就是私定终身吧。这在古时,是于礼数不合的大忌,是要遭人不齿的;而现代社会里,谁也不会把还没结婚就亲个小嘴,定义为流氓行为。 一番思虑,齐悦有了一个主意:餮不是说想了解手机么?干脆,找上一例让他自己看吧。 “邪主稍等,小悦这就找与你看。” 于是齐悦将“小亮盒子”从桌角拿起来,解了锁,想找一张标签为“女朋友”的照片,转念一想,还是直接看动态的视频更为直观易懂吧。平日里的齐老师,极少与外界沟通,家里没装wifi,连开通的流量包也是默认款,每月都能余下大约九成。手机这种会让人分心的东西,他基本鲜少拿起,没什么社交需求的他,手机里也没装什么软件。 因此,他胡乱打开了一个短视频网站,输入了“女朋友”三字,结果不知哪里,跳出来一个单身宅男,抱着橘猫,自嘲说,这就是他的“女朋友”。那猫咪慵懒地趴在人膝上,对着镜头,懒目半睁,“喵呜”一声打个哈欠,随后重又合眼睡了。 餮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灼灼盯在齐悦身上。他这“女朋友”,除了浑身无毛,光裸得勾人舔尝之外,倒是跟橘猫一样,黏人可爱——可惜,那都是惑人的表象。 “呵,这就是女朋友?”餮一挑眉,眼里含着讽刺,“你们这个年代的叫法,倒真是稀奇。” “不是不是……”齐悦赶忙切换了下一个视频。 纤指一划,这一次的画面倒很是对味:一男一女,两个背光的黑色剪影,在夕阳西下的沙滩上,互相搂抱着接吻。海风习习,背景是朦胧的赤红长天。姑娘长发翩飞,小伙的唇,则主导着这一场如饥似渴的亲密,唇齿相接间,心意相通,看起来是叫人羡慕的一对。 齐悦含着些许期待,偷瞟看着屏幕的餮。后者脸上的寒冰,始终未见开化,一言不发,看着那对像是要一直亲到天塌地陷的男女。 齐悦坐在餮的膝上,稍稍挪动了一下软绵的白臀,小心翼翼地向着男人怀里靠,一边吐着娇媚兰息,微喃道:“邪主,所谓女朋友,就是要这样的……”齐悦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娇艳欲滴的胭脂红,仿佛要融化一般,渐渐往餮的唇上靠去。 齐悦心里锤着擂鼓:好想,好想要亲亲他,跟他靠得更近一些……为什么?为什么阔别千年的那人,明明就在咫尺,两人间却横亘着深渊,心若天涯…… 直到餮的二指,蛮横地钳住了齐悦的下巴,齐悦才从一瞬的亲密错觉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现在的两人,是怎样疏远、甚至敌对的关系。他的脑袋,就像一个遭到嫌弃的秽物一般,被餮的指力硬生生掰移着向后,推远了。 他瘦削的下巴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红印,那是餮的二指箍出来的,像是给宿在这个美丽躯壳中的灵魂,打上了抹不去的罪人烙印。红痕很快会消失,但餮心中的仇恨,什么时候才能消弭呢? 男人话语里带着尖刺:“呵,你也配?烂货。想亲?亲这个去吧!”说着,一根修长的食指,直戳进齐悦的蜜`口中,模仿着交`合的动作,如活`塞一般,无情进出。 “嗯!嗯……”齐悦目中盈着一汪水,委屈和心碎无处倾诉,昂着白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忍受着既痛苦、又淫`靡的酷刑。男人的食指,几乎插`入到他的喉头,深得他想哭,可无奈还要做出享受的样子,讨好地眨动眼睛,将餮的整根手指,当作美味的醴糖般,含得湿润。 餮感受着齐悦口中的温暖,望着他眼中楚楚可怜的水汽,差一点又要心软了,立刻抽了食指,伸到桌上去黏了一粒米。 “魅官儿你看,这是什么?” 齐悦想说,那就是一粒普通的白米啊。哦不,如果硬要说来,其实也不普通。为了让餮吃到一碗好饭,他今天去超市,特地购回了一小袋泰国粳米。那米粒嚼在口齿间的滋味,喷香软糯,还泛着淡淡的甜。 “这是一颗饭粒呀……邪主,觉得好吃么?” 餮冷哼一声:“好吃。魅官儿只顾着喂我,自己吃过了没?” 其实刚才在厨房给餮盛饭的时候,齐悦已经偷尝了好几口,想着餮应当会喜欢,才高高兴兴地端上来。 但齐悦摸不准餮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只茫然地摇头。 下一刻,胯下一道微凉,围裙被掀开,粘着白米的指尖,直接抵上了齐悦那精巧肉`根的顶端。餮的其余手指,灵巧地掰开马眼,让那肉`口翕张得更大,随后对准了一按。 “不要——!”齐悦还买来得及讨饶,被压成一小滩白泥的饭粒,便朝着他艳红的铃`口里,挤进了大半。 第62章 心悦君兮 “不要!邪主不要,小悦不饿,不要吃……”齐悦的手,轻颤着覆到餮使坏的大手上,可也只敢虚虚地触摸,哀哀地苦求,不敢真去阻拦。如若违逆了这位调皮任性的邪主,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惩罚自己。 餮把齐悦碍事的玉手一推,同时抓了一把饭兜,堆到齐悦腰上,彻底露出他纤细的腰窝、平坦白皙的小腹,以及那根饱受折磨的红玉珊瑚。 他沉声命令道:“自己拿好,别让这块破布掉下来挡了视线。另外一只手,知道要怎么做吧?如果让我看到它再软着,就不仅仅是喂你吃米这么简单。” 齐悦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围裙,潜意识里,像是抓住了自己不肯舍下的、最后一线自尊;同时,他开始了撸`动,依着餮的指示,渲染自己的情挑。餮的火热注视,让他感觉羞耻的同时,更增加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齐悦闭上眼,在心中催眠着自己:他在看我,他正在看着我……虽然他不屑于亲自动手碰触我,但至少他还愿意看着我。看我一点点情动,一点点变硬,看着我,有多么的渴求他…… 然而餮的声音,却像现实里浇泼而来的凉水,逼迫着齐悦清醒。他咬牙切齿地说:“齐魅,你个贱`货,你给我睁开眼睛来看看清楚,自己有多么的下`贱!” 早已不叫那个名字的齐悦,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饭粒,被涂抹到自己的铃口之上。小小的肉`孔里吃得越来越满,一滩白泥,犹如红玉峰顶初霁的霜雪,寒梅花心含着的白蕊,又艳丽,又纯美。 塞完之后,餮又一把抓过齐悦绕在腰间的黑色长辫,捻起发梢,在峰顶轻轻扫了一扫。丝丝痒意,刮过伞状的肉峰,刮过齐悦的心头,手里的握弄又不知不觉加了速,白皙紧实的小腹一抽一抽,眼看就是想`射的模样。 “我允许你泄了吗!”餮眼疾手快,一把制住两颗小嫩丸。 齐悦一痛,刚刚如海水一般弥漫上来的快意,顿时又委顿糜退了。他无助地抬眼,哀戚地望着邪主,只听餮道,“你那么脏的东西,射到我的身上,我还嫌污了衣袍!” 可冥冥之中,就像是偏要应了餮这句话。男人狠心的话音刚落,齐悦的后`穴里,就控制不住倾下来一股温热。淅淅沥沥的清液,堪堪打在了餮的膝头。待齐悦反应过来,再拼命夹住肉`道,为时已晚,餮的绸裤已湿。 美人好似坐在一滩清幽潭水之上,初时感觉温热,但甫一离体,水温很快就变得寒凉,变成叫齐悦坐不安稳的针毡,他就像一个尿了床的娃娃那般,满脸无措。 “邪主,你听我解释……”这时,饕的舌头忍不住自两粒扣中的缝隙钻了出来,想要伸到齐悦的臀缝下去舔尝几口。齐悦立刻停下了话头,本能地躲避。 “滚回去!”被餮蓦一呵斥,淫`舌又灰溜溜卷动着,缩了回去,像是觅不着甜食、又渴望巧克力的孩子。齐悦忽然觉得,饕有时也挺可爱的。 他继续道:“小悦真不是故意的,孕水它流下来的时间不受控制,更何况一受了那种刺激……根本就来不及……唉。我刚才就说,还是垫着那个预防一下好。早知道这样,小悦就不坐上来……” “叮咚,”齐悦解释未完,宋智余的短信,又见缝插针地飘了进来。 如果说宋老师的第一个短信,是引燃今晚一系列磨难的导火索,那么这第二个短信,就真像是雪上加霜的一枚深水雷了:“齐老师,你在忙吗?抱歉又打扰你了,只想确定一下你收到了我的信息,哈哈。” 齐悦是真的很忙,忙着被邪神教训。虽然早有预感,但当他真被餮掀下来、一脚踹翻在地的那刻,骨头突然撞到地板上,他还是觉得有点痛的。 看来餮是真生气了,所以齐悦乖乖地扮演了一只受惊的小鹿,爬起来后躬身在地上伏着,一副“主人我知道错了”的惹人怜爱相。 餮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菜,手里还握着那只手机,看都不屑看齐悦一眼,而是盯在宋智余发来的文字上,玩味地嚼着嘴里的一块清蒸鱼——哦,是蘸了醋的鲈鱼,充分品味了一番“醋意”后,才慢慢说道:“魅官儿说得果真有理……让一只母`狗跟人一样,随便上桌吃饭,的确是我的疏忽。” “啪嗒”,手机置了地,齐悦也看见了宋智余适时送上来的“炸弹”。这人,齐悦真恨不得用灵力震碎他的脑壳——如果身为苍生御狩,无须遵循“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灵力”的族规的话,所以还是只能想想。 这下子餮又生气了,怎么办呢?手机……齐悦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快速拿起手机,指尖一滑,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对着餮的俊颜“咔嚓咔嚓”地连照好几张。 从他这个角度仰拍上去,男人的五官显得尤其深邃俊逸——如果忽略他膝盖上那一滩水渍不计的话,就像是世间最杰出的塑像大师,握着雕刀、一笔一划琢刻出来的神祗。丰神俊朗的气度,叫齐悦看得有些痴醉,让他联想起,多年前渭水金渠之上,杨柳岸春日暖风之中的初遇。男人踏浪而来,在他心头洒下的、那片一瞬即永恒的惊鸿。 照完了像,齐悦嘴角含着一丝甜笑,将餮的相片设置成屏保,按灭屏幕后,又现宝似的举给餮看:“邪主,你看这里……”待餮望过来之时,他拇指摁了一侧的锁定键,小亮盒子里显出了餮的容颜,比照镜子神奇得多。 来自千年前的邪神,脸上现了短短一瞬的惊诧,可随后又眯起眼,目光锁在了那屏幕之上,似在思考齐悦这么做的用意。 “邪主,这才是‘女朋友’的真正意思。君在画中,画在心中,心在情中。从此以后,我一打开这个叫‘手机’的亮盒子,就能看到你。我要天天看你,日日念你,时时想你。以目睹之,以心观之,以情思之。邪主请记得,我不是齐魅,我叫齐悦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知不知呢?”说着,齐悦慢慢地跪行至餮的脚边,深情地将侧脸,贴上他的小腿,轻声说道:“在小悦心里,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我明天就叫我那不知趣的同事看看,我的女朋友是多么的完美……” 第63章 入骨相思 餮高高坐在椅子上,任齐悦捧着他的小腿搂抱了一会儿。齐悦的侧脸,贴着餮的黑裤,慢慢蹭动,感受着男人小腿上虬结的肌肉,那么温暖,那么紧实。 别人的耳鬓厮磨,都是两个相爱的人靠在一处,脸贴着脸,鬓磨着鬓,互诉暧昧钟情。而他呢?齐悦觉得,餮还愿意让他这样尽情抱着,就已是种恩惠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餮的嘴角,忽然勾了一抹冷笑,虽然口中念的是最最温情的诗句,但他的笑意里,却浮着瑟瑟寒潮,“好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话音置下的同时,齐悦又一次被猛然掀翻在地,这次是仰面朝上,后脑勺重重撞地。不待他起身,餮又赐来一脚狠狠的踩踏,像是要把他这个爱情的罪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一般,定得他不得翻身、不得动弹。 餮的脚上,没有穿着鞋子,脚底冷得像块冰,齐悦知道,他的心也在虚境的凄寒中,冰封了千年。 齐悦依稀记得,就在封印他的前一刻,两人还躺在婚床上说着情话,餮踢了鞋子,打算上床与齐魅缠绵……齐悦真恨不得,真如自己骗餮的那样,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为什么要让他记得这些,为什么要让他充满愧疚的心,一次次忍受冰棱的搔刮,痛得这样无力? 齐悦的眼里又开始泛上雾气,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餮的脚。 踩吧,你踩吧。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心里有气,狠狠踩我便是了。只是,能不能让我试着用手,来温暖你的脚心? “邪主,”齐悦仰望着男人的下巴,轻声说,“明天,小悦帮你买一双鞋子好不好?虽是夏日,可光脚在地板上踩久了,也会凉。还有啊,你的裤子被我弄脏了,明天我再给你买一条新的好不……唔!” 本来踏在齐悦起伏胸膛之上的脚板,瞬间袭上了他的喉头,踩在了他的声带上,迫使他止住了关切的话语。 “嘘——嘘——你先别说话,”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他踩得楚楚可怜的人,摇着头徐徐说道,“魅官儿方才说错了,‘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感觉,我又怎么会不知呢?你说,我被困在虚中千年,脑海里就像做了个千秋大梦,梦里我一直想着的那人,又是谁呢?心悦君兮,君不知。只因君在外面,同女人洞房花烛,月圆花好,生儿育女,幸福美满得很呢!你个贱人当然是不知的了!” 餮的眼中,勃然闪过一道怒焰,寒凉的脚趾,夹住了齐悦略微突起的喉结,像是要把那颗小而精致的玉丸碾碎一般,使了力地倾轧。 齐悦认命般的闭上双眼,任凭两道泪水,无声地淌下来。他现在的这具身子,就是餮口中所说,前世的自己,与女人洞房花烛后、一代又一代生育下来的产物。这叫他如何解释,又能如何辩驳呢?只有默默承受餮的怒火,才是他该有的还债姿势,他愿意将心放在烈焰之上,感受餮曾感受过的煎烤。 餮见齐悦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顿觉有些无趣,转眼瞥见桌上放着的一罐牙签,心里头又冒出一个新玩法。 “魅官儿,没想到过了千年,你还喜欢念诗啊?好,好,那我来吟一句,你听听看,喜不喜欢?”他一边说,一边揭开了扣在上方的瓷盖头,露出底下的一罐牙签。反拿在手中的盖头,就像一个小巧的瓷杯,他又随意抽了一根牙签,尖头冲上,扔进了“瓷杯”里。 男人准备妥当后,蹲下`身来,终于与齐悦挨得近了一些,边吟边晃动着手中瓷杯,那牙签咣当当地在里头跳跃。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魅官儿你看,我手里拿着的这一个,像不像个骰盅?” 齐悦不知餮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只得不安地应道:“像,可是……” “像就好,像就好。那你说,骰盅有了,里头的相思红豆,又要去哪里寻呢?” 第64章 红豆香刑 红豆要去哪里寻?此刻的齐悦,又哪有那个心情去寻思呢? 那根置入盅中的牙签,滴溜滴溜撞在瓷壁上,转得他心慌。餮的心思,活络得跟一枚真正的骰子一样,不管哪一面朝上,都像是对齐悦命运的宣判。 齐悦注视着餮的眼睛,不确定他想听什么:“邪主,什么红豆,我不知道……” “别急,我这就让你知道……”餮笑了,同时挑起覆在齐悦身上的围裙,慢慢向上掀起。 齐悦觉得,餮定定望住自己笑的时候,比怒目圆睁时还要渗人。他滞着呼吸,等待着答案。但很快,他的呼吸真就不是那么通畅了——吊在齐悦颈上的围裙,被餮撩了上去,直接盖住了齐悦的脸。布片压下来,齐悦眼前一片漆黑。 “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装腔作势的骚脸!见了叫我倒胃口。”这话违心了,其实是齐悦的脸,漂亮得叫他心软。他还藏了后半句在心里:你那一脸的无辜相,到底又要骗谁呢? 此刻的齐悦,裸呈着一具白皙如玉的身子,无助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赤条条,惨兮兮,像个被变态绑来尽情亵`玩的性`奴玩偶,被全然蒙着面,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那块遮面的麻布,在一阵阵弱息中,微微起伏,显示着一点点活气。 餮的声音,忽又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还混着装出来的惊喜:“呀!魅官儿你看,这里有颗红豆呢!” 齐悦大概已经猜到了。下一刻,胸上传来的剧痛证实了他的猜想。 餮揪着齐悦左胸上那颗蕊`珠狂拉猛扯,惹来齐悦的一阵痛苦呜咽。原本小巧可人的肉`粒,瞬间变得充血硬挺,真就化作了一颗嫣然的红豆。餮侧着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成果,一边又伸指快速地揉捏了几下,让那娇艳欲滴的形状,能够保持得更久,一边满意地吟道:“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魅官儿,你可还记得,咱们在南馆分别之前,我为你以胭脂涂乳的情景么?那时的你,真是好生的娇美啊……” 齐悦怎么会不记得?自那日之后,他与餮分开了好久,久到那人成了他心上的伤,久到前世的自己终于确定,有些情愫,是根本无力止住的念想。可是齐悦不想答“记得”,因为那是属于先祖齐魅的记忆,那不是自己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他与餮的故事。 麻布下的脑袋小声地答:“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说过,我真的不是先祖齐魅啊。小悦现在只想与邪主你,拥有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美好回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随风而去?有那么容易么!” 一个冰凉的杯口突然倒倾下来,覆住了齐悦左胸上的那颗“红豆”。压力,让齐悦的肌肤,与杯口贴得不余一丝缝隙。 “魅官儿,这下好了,咱们有了骰盅,又有了红豆,是可以好生转上一转了。”说罢,餮一边转动着那个描花精美的青花瓷盖,一边慢慢吟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诗句,口中念的是风花雪月,可手中做的,却是惩罚齐悦的修罗酷刑。 那根被他刻意放进去的牙签,尖头时不时抵着齐悦的乳`首狠狠刮擦而过,针刺般的疼痛,混合着奇异的性`快`感,激得齐悦如一条垂死的鱼儿般,在地板上扭动着白嫩的肉`躯。 更多的呜咽,混合着语不成声的断续求饶,从兜头布片下传来。抽搐间,淫羞的后`穴内,又流出了一股股温热孕水,沿着地板徜徉而去,性感的白臀下,像是开了小河般潮湿。 这不是入骨的相思,这是入骨的仇恨,是入骨的折磨,是入骨的绝望。 “啪”,待餮终于把瓷罐从齐悦胸前拔下的时候,齐悦红着眼圈坐起来,见那一圈凹陷的深痕中央,被玩得不堪的乳`尖,已刮破了点皮肉,沟中浮出点点星红,似是要渗出血来。 当年齐魅缝补时,不小心扎了指尖,陶铁闭着眼深情含弄的样子,依稀在目,彷如昨日。可是如今,换了受伤的是齐悦,而餮的眼里,却无半点疼惜。 那根尖头沾了血红的签子,被扔到齐悦腿间,餮说:“行了,这一个玩够了。让我看看你用这小棒子,把米粒挑出来的骚`浪样子吧。” 第65章 玉泉无阻 卧室里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照得一室光影暧昧。贴着淡色木叶墙纸的壁上,映着一对黑色剪影:一个背靠床头,曲张着修长的两腿,高高拢起,其间道不尽的旖旎春光,都叫另一个看了去;另外那个,盘腿坐于床尾,手里举着一张薄片,对准了那双大开的腿间。 “邪主,邪主……”一个楚楚动人的声音,小声哀求道,“一定要这样吗?咱们不拍了好不好?不要这样,太羞人了……” 没错,餮手里举着的那张“薄片”,正是齐悦的手机。 就在方才,邪神又起了玩性,要齐悦拿着牙签,把嵌进铃口里的米泥挑出来的时候,灵机一动,想起了齐悦播给他看的、能记录男女接吻情形的手机。 在千年前的人看来,现代最普通的科技,也算得上是一种制造奇迹的“神物”了,大概就跟古时人们,使的方术法器差不多。 餮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将手机高高一抛,又准确接住,只对齐悦说了三个字——“我的了”,便把齐悦的东西,顺理成章地占为了己有。一如当年初见时,化名陶铁的小厮,抛了齐魅亲手缝的香囊,调笑着说出的那三个字,轻易夺走了齐魅的心。一别经年,恍如隔世,同样的话语,由同一个人说出来,听者的心境却是天壤之别。 齐悦知道,餮要拿他的手机,一定不会有好事。果然,下一刻,他命令齐悦进了卧室,教他打开了拍摄功能,又叫齐悦躺到床上,大敞双腿,任凭镜头对准了自己的私密部位,不遗余力地窥探、凝视,记录下他一手握着柔嫩肉`茎、另一手捻着尖利牙签的羞人情景。 “啧啧,还得再亮一点。这样我日后回味起来,能看得更清楚些。” 说着,餮一把抓过了床头灯,扯到了齐悦的臀边。当他发现,灯线另一头插在墙上、不能自由拖动时,也略有不满的蹙眉;但总体而言,这个年代的照明,比起灯烛的摇曳,要亮上许多,让餮很是满意。因为这样一来,齐悦身下的淫`骚`浪态,便更加无所遁形,连同着他快要被摧毁殆尽的自尊一起,无处藏匿,任餮欣赏、鄙夷。 “不要,不要看了……”镜头让齐悦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被千人窥视、万人指点。因着紧张,而翕张得更厉害的那处粉嫩,嵌在两片饱满玉瓣的中间,垫在一叠吸水毛巾上头,涓涓吐出孕水,好在被绵绵地、全吸进柔软布料中去了。 “啧啧,魅官儿难道忘了,自己方才说过什么?君在画中,画在心中,心在情中。从此以后啊,阿铁只要一打开这个小盒子,就能看到你发`浪的样子。我要天天看你,日日念你,时时想你;以目睹之,以心观之,以情思之呢,哈哈哈……魅官儿你说是不是啊?” 虽明知是讽刺,可齐悦能听到从餮的嘴里说出那番话,竟生了点苦中作乐的宽慰。毕竟,他把自己说的话记得那样牢。 于是齐悦壮着胆子顺着餮的话道:“邪主这样说,是承认小悦也是你的‘女朋友’了?” 餮本来笑着的脸上,瞬间敛去了笑容,凝声催促道:“你个嘴贱的骚`货,别废话了。快开始吧,哼,我看你是……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握着牙签的手,在微微发抖,齐悦在餮的目光、以及镜头的注视下,将牙签的尖头,轻轻戳进了那个微启的小口。 “唔……”要说完全不疼,那是不可能的,但好在是齐悦自己主导,总是比餮亲自下手,要来得知轻重许多。木签刺入,柔嫩的马`眼里,感到了一丝刺痛。齐悦“嘶嘶”着声,让一段小尖在里头翻搅一周,随后,黏白的米泥,被轻轻挑在木尖,随着拔出的动作被带了出来,牙签被齐悦扔到了床下,像是丢掉烫手的炙炭。 餮看得愉悦,不由赞叹道:“霜露出尘嚣,玉泉清无阻。魅官儿,你能不能尿一个,叫我看看那玉泉泻出的途中,是否真的没了阻碍?” 什么!齐悦闻言,立刻慌了神。他知道餮这一句,虽用的是商量劝说的语气,但只要出了口,就成了荒唐却不容置疑的典令。 “不尿!我不尿,不要、不要不要……”因为愧疚和爱情,几乎什么都可以承受的齐悦,在听到如此过分的要求时,还是受不了地左右摇晃着脑袋。缠在脖颈间的乌辫,束得那段颈子,更显脆弱的美感。 齐悦本能地开始合拢双腿,想要阻挡镜头的继续拍摄,可是餮捻起两指、微握成拳的手中,渐渐发出了一道光晕,黄绿的荧光,代表了他调动起来的灵力。随着光晕中的二指缓缓张开,齐悦的双脚被迫再度打开。如果说千年前的齐魅,尚且可以用灵力与邪神抗衡一二,那这怪异神力对于灵力低微的齐悦来说,就是绝对无法抗拒的倾轧。 齐悦终究是放弃了抵抗,浑身无力地靠在床头喘息,任凭餮伸直了长腿,压在他的膀胱之上踩弄,不多时,腥黄的水柱喷`射出来,齐悦听到了尊严崩裂轰塌的声音。他所有的不堪,都被记录进了镜头里。 一滴咸涩的泪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流进了齐悦求饶到干哑、却无济于事的唇瓣里。 第66章 野蛮女友 这一晚上,齐悦真是被折磨得够呛。无论是被扇贝砥砺过的肉`茎,还是被牙签刮搔过的乳`头,亦或是被木尖戳刺过的嫩口,哪儿哪儿都在隐隐泛着疼。脸颊上是湿的,甬`道里是湿的,垫在臀下的毛巾是湿的,泛着淡腥尿`骚的床单上头,还是湿的。 餮已经走了,床头留下了那条、被齐悦的孕水弄脏的绸裤。他无力地在床上倒了一会儿,手里攥着那条裤子,上头还留着餮的余温,齐悦觉得,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他把那条裤子紧搂在怀中“温存”了一会儿,淌了一会儿无济于事的眼泪,最终还是强自振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起来收拾那一片狼藉。 他冲了个澡,感受花洒里抛落的水珠,渐渐将他的全身涤净。自尊仿佛摔在污泥里的瓦片,虽然碎成了一片一片,可冲一冲,依然要拾起来盖在头顶,毕竟,他还有白天、在人前的形象要维持。 换下的脏床单、脏衣物,都扔进了洗衣机的滚筒里翻腾,唯有餮的那条裤子,齐悦还是决定,趴在水池边上给他手洗。 为什么呢?兴许是一报还一报吧。他一边洗,脑海里一边浮现出当年,陶铁蹲在木盆边认真搓弄齐魅衣衫的情形。怀念这些往事,能让齐悦感到心慰,给他一些信心——眼前的所有磨难,都承受得值,只是他与餮的感情回到正规之前、必经的波折而已。 第二天早晨,齐悦差一点迟到。手机被餮拿走了,闹铃没有响。要不是八点半,窗外传来了宋智余的呼唤声,齐悦真可能就错过了早课的时间。 执着不改的宋老师,一晚上没有等来齐老师的回复,捧着手机辗转反侧、失眠到天明,也不按短信里说的“在路口等”了,干脆跑到了齐老师家门口蹲点。 齐悦走到窗口一瞧,依然是那件不修边幅的灰衬衫、乱蓬蓬的鸡窝发,叹了口气,心想:宋智余啊宋智余,你知道昨晚你害我被“女朋友”修理得有多惨么? 宋智余失神了一晚上的双眼,看到晨光熹微里、齐老师从窗口透出来的盛世美颜,瞬间双目放光,举着两手的包子牛奶,对着齐悦殷勤挥动臂膀。 齐悦对他喊了句“你等我一会儿”,随后一边洗漱,脑海里一边好笑地想着,“我的野蛮女友”家暴梗。 有段时间,大学校园里流行谈论这部韩剧,里头的女主角经常打骂她的男友,看不顺眼的时候,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踢踹,但那善良老好人男友,为爱坚韧,任打任骂,相当感人。 于是那段时间,女孩子们也竞相模仿剧中女主,动不动就揪男友的耳朵,齐悦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见过好几对这样的,当时蹙着眉完全不理解这些孩子的脑回路。 可如今,想到下班后他要给餮去买鞋,脑海里就禁不住浮现出一些荒唐的奇思妙想:餮套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神气活现地踩自己的样子,着实叫人忍俊不禁。 如此自娱自乐地想象了一会儿,齐老师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他相信,餮对自己的折磨发泄都只是暂时的,就像剧中的女主角一样,打是亲、骂是爱,自己的“女朋友”只是任性了一点,用时下学生们流行的话说,只是有点儿“小傲娇”,但他对自己,终究是有情的。 临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垫上了卫生巾。虽然“野蛮女友”不准他垫这种“可笑的东西”,但齐悦实在不想,再在其他人面前出丑第二次——虽然,已经被折磨习惯了的他,并不介意在餮的面前光着屁股流水。 齐悦背着布袋走出门,对迎上来的宋智余一点头,语气里含着礼貌的疏远:“宋老师你早。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宋智余赶忙解释:“啊哈哈……没事,只是昨晚一直没等到你的回复,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冒昧来看看。” 齐悦瞥了他一眼,便自顾往前走,那冷淡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确实挺冒昧的,幸好我女朋友这会儿没在。 宋老师原本举在手里的早餐,顿时有点凉,只得尴尬地放进了自行车前篓里,推着车赶上:“齐老师,齐老师,你看到我的短信了么?” 齐悦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抱歉没看到,手机坏了,今天打算去买个新的。” “啊?那要我陪你去吗?齐老师,让我给你参谋参谋吧……” 齐悦和宋智余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路口。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齐悦家小公寓的窗口,倏然漫起一阵黑雾,雾气中化出一个人影。 餮站在窗边,定定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虽然宋智余是他初来这个世界、见到的除齐悦之外的第二个现代人,可不管世事沧桑、怎样剧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猥琐讨好的样子,与千年前的人们并无二致,餮绝不会看走眼。 呵呵,这一位,想必就是齐悦口中所说、那个“不知趣的同事”了。 餮的手抬至半空,似想要伸出窗户去,触摸外头那个真实广阔的世界。 “唔……”不出所料,手指触到了一层无形的结界。窗外的景色,立时融化、扭曲成了一道不真切的透明幕布,那触感,烫得邪神也不禁发出了一声叹。 餮缩回手,垂眸看了一眼指腹上的焦黑,又抬头望一眼、很可能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漫上来的恨意,就像暗夜里袭上礁石的黑潮,谈不上的有多猛烈,但却深沉得足以笼罩一切。他开始渴望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设法出去。 第67章 纡尊降贵 这一次,齐悦坚决不让宋智余跟着了。实际上,餮想象中两人之间的有说有笑并没有发生,齐悦这回坚决不肯上宋智余的车,一路上还给足了他冷脸。宋老师就算再不识趣,也能在一路无话的沉默中读出齐老师的拒人千里之外,只得在教学楼到了的时候,尴尬地跟齐老师挥了挥手,再也没敢提陪他逛街买手机的事。 晚上,齐悦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里头当然包括他给自己新买的手机——特地与原来的号码设成了情侣卡,方便看不懂阿拉伯数字的餮,在家无聊时能一键拨号给自己。 还有一对情侣拖鞋,绵软舒适的居家棉麻款,一双上头,刺着傲然怒放的二月晴梅,是给餮的。另一双是给自己的,绣着一株玉瓣携霜的白梨花,齐悦希望在餮的心里,自己是如梨花一样干净的,而不是一个满手泥污、背叛爱情的罪人。 除此之外,照例还有一些食材。并且当他路过冰柜时,还心血来潮,买了一样甜甜的吃食回来讨好饕。他想,兴许那馋嘴的怪舌会喜欢吧? 推开门的那一刻,齐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餮竟然坐在家里的餐桌旁,就像当年那个调皮的小厮陶铁那样,屈着一条腿搁在椅上坐着。当然,他可没有不雅地光着腿,隔夜里齐悦已经用烘干机给他烘干的绸裤,此刻就穿在他的身上。餮的手中,顽皮地耍玩着一根筷子,抛上去,花式翻个身,接住;再抛起,又以两指,潇洒无比地堪堪夹住,随后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就好像一直在乖乖等着齐悦回来给他做饭似的。 这场景,让齐悦产生了一丝错觉,就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裂痕,餮还是那个,会躲在镜山的山洞里,等着齐魅给他带酒来饮的秘密情人。 “餮……”齐悦情不自禁地这样喊了一声,下意识就想走上前去,扑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可餮浮着一丝冷笑望过来的眼神,瞬间叫齐悦恢复了冷静,他又改口低低唤了一声,“邪主。” 餮不理他,手肘支在那条屈起的膝上,自顾自看向桌上的花瓶。齐悦注意到,自己摆在桌上的鲜花,竟然一夜之间就枯萎了,就像是被餮以灵力,硬生生抽走了生气,卷边的枯叶,一片片散落在桌布上,显得有些萧瑟。 齐悦摸不准餮究竟是什么心思,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注意到了餮踮在椅面上的那只脚,瞬间想起了自己买的拖鞋。 齐悦从购物袋里翻出薄底的布拖鞋,举在手里走上去,试探问道:“邪主,咱们试试新鞋好吗?” 餮还是不言语,状似悠闲地挑着一只筷子,拨弄桌面上零落的花瓣,给了齐悦默许。 齐悦心头一喜,快步走上前去蹲下来,先是将拖鞋放在地上,随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温柔地摸上餮的脚跟,想要将它捧起。可是餮似乎存心地不想配合,那只脚如磐石一般难以转移分毫。 齐悦只得抬头,怯怯望着餮:“邪主,麻烦稍微抬一抬……” “舔。”一个字,如同冰凉的刀锋一般,冷不防地刺进齐悦的耳道。他的脑袋里“嗡”然一声,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叫做自尊的东西,如挂在悬崖峭壁上岌岌可危的断枝,即将倾落。 居高临下,给了齐悦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后,餮又转过脸去摆弄那些花,把不知所措的齐悦晾在了那里。 齐悦握在邪神脚上的指尖,略略抖了抖,本就白皙如瓷的脸上,更加苍然了。他垂眸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唇,慢慢地、将头凑到了餮的脚边,乖顺地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浓密的睫羽颤抖着,齐悦驯服地舔了一口男人的脚背,在那麦色的薄肤上,留下了一道温热的湿亮。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没那么难了。为了讨好餮,齐悦又往后退回一点,侧着颜,神情认真地张开两片薄唇,想把餮的脚趾,也一并含入口中舔`弄。 只要餮能觉得舒服,他不介意用唇舌伺候。再说,这可不同于饕的怪舌,这是餮身上、真真切切属于男人的部分。一想到餮能真切感受到自己口中的温热,齐悦便觉得甘之如饴。 可就在这时,一只筷子及时点在了齐悦的下颌,阻止了他继续自轻自贱。 男人眼里含着的笑意,像无垠的月华,瞬间洒进了齐悦仰望的视线里,在他原本低落为一潭死水的心湖中,挑起一丝希冀的涟漪。 餮暧声道:“别舔了,要魅官儿如此的纡尊降贵,我怎么舍得呢?来,快给我穿上,你挑的鞋子,想必漂亮。” 第68章 美味雪糕 那一句“舍不得”,像糖水一样化在了齐悦的心间。快乐和欣喜,情不自禁地自他的心溪间流溢出来。他眼里含着柔情,立刻捧起那双绣着寒梅的拖鞋,套在了餮的脚上,餮也很配合,整个过程中没再为难他。 这一番动作之后,齐悦想起来,他买的冰激凌还没有放进冰箱里去呢。 过去他从未关注过这些不必要的小零食,生活之于他,只是简单机械的两点一线。可现在不同了,家里养着一个矜傲的“女朋友”,以及寄生在他身上的那只“小宠物”——哦,严格说来,那“小宠物”才是他齐悦的第一个“男人”。 唉,总之这复杂的三角关系,理是理不清了,但不管怎么说,偶尔讨好一下饕,也能在自己化作祭品形态时,后`穴里少受一些苦。 齐悦又从购物袋里,翻出那一盒哈根达斯,揭开盒盖,一股馥郁酥人的奶香扑面而来。齐悦绕到餮的背后,捧着雪糕盒凑近了黄色巨眼,叫它细瞧。 “饕,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你闻闻,香不香?” 一颗颗深紫色的葡萄干,星星点点,嵌在蛋黄色的奶糕表面。空气里既弥漫着牛奶的醇香,又萦绕着芒果的甘甜,还有一丝丝冰凉的解暑气息。 巨眼频繁眨动着,似在尝试理解,又像在点头认同。 自从前世的齐魅,在封印饕餮前,完成了血祭仪式,饕的巨眼,便再也蛊惑不了身为他祭品的齐悦了。因此,就算是面对面直直盯着,齐悦也不会失去自我意识,反而觉得,那眼睛有些可爱。 巨眼盯在雪糕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似在催促齐悦,赶快回到前头去喂它的舌头。 齐悦逗饕说:“哦,差点忘了你没有鼻子,闻不见。”说着,他退回了前头,趁着餮难得的心情好,将雪糕奉到了他鼻下:“来,请邪主代你闻一闻吧。” 餮对于这个年代的新鲜事物,似乎怀着本能的好感与好奇。他破天荒地按照齐悦的提议,深嗅一口,说道:“嗯,果然香甜。来,让饕先尝尝吧。” “嗯。”齐悦并着两腿,坐在餮身前的地板上,捧着雪糕盒,心中升起的暖意,抵消了手心的寒凉。 餮缓缓解了衣襟,露出平坦紧实的蜜色小腹。脐眼下的一道软缝里,慢悠悠探出一条长舌。待完全出了缝口,饕便肆无忌惮地卷动着舌身,迫不及待地舔上了齐悦手中的雪糕。 时间耽搁得有些久,雪糕已经半溶化了,但还好,饕的舌头亦是冰凉,不会再加速那霜雪,彻底溶成黏腻的奶河。酥软绵绸的甜蜜,加之初次接触陌生事物的稀奇,雪糕甫一触上饕的软舌,便叫它爽得激灵了一下,连同餮的口中,都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微喟叹。 齐悦温柔说道:“别急,都是你的,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带回来。这个东西呀,叫做冰淇淋,是拿牛乳、水和果汁,调和冰冻过的。味道有些像雪,尝起来冰凉绵密,但可比那老天爷做的配方,味道要好上许多。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啊,发明了不少有趣的吃食,以后我慢慢带你了解哈。” 饕风卷残云地搅动着舌身,哪里像在听齐悦的话。可齐悦这话,本就不是说给它听的。齐悦边说边偷瞟餮的表情。不管这些词汇,餮能听懂几分,他只希望能尽量勾起餮的好奇,让他对这个千年后的世界,连带着对自己,多生几分好感。 怪舌尽情地在雪糕表面,打出一道道沟痕,又潜在那些沟壑里嬉闹打滚,像极了初次来到冰雪乐园游玩的天真孩童。 齐悦看饕吃得欢喜,再看餮的表情,也不似之前的冷酷,他又起了想要靠近餮的心思,便尝试着将脸,顺势贴到餮的腿上。餮没有拒绝,更没有蹬开他。齐悦越来越觉得,兴许,从这一刻起,两人的心正在慢慢靠近吧。 他甚至联想起,某些教人经营家庭关系的文章里说:夫妻两人共同悉心抚养一个孩子,有了说不完的共同话题,便能增进感情,否则时间一长,相看两厌,甚是无聊。看着埋在雪糕里滚得那样恣意的饕,齐悦觉得这心灵鸡汤式的鬼话,兴许也有几分道理。 齐悦就那样,小鸟依然地靠在餮的膝上,自顾自甜笑着,陷入了遐思。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餮垂下眼睑望向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又聚起了寒气。 第69章 直捣喉头 餮的一句问话,打破了齐悦的思绪:“今天晨间,我在窗户里,瞧见一个人。一个男人……” 齐悦闻言,立刻结束了柔情蜜意的幻想,放下了冰淇淋盒子,抬起脸来,目带惶恐地注视着他的邪主。 本以为那时餮在虚中,应是看不见门外的宋智余的。唉,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叫他看到了、误会了么?奇怪的是齐悦与宋智余之间,明明青青白白,半点多余的瓜葛都没有,可餮这么一问起来,他却绷直了身子,本能地感到自己犯了错。 映入眼帘的,是餮满脸的阴鸷,直觉告诉齐悦,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暴风雨般的酷刑。 餮慢慢地,将手伸向齐悦的脸……齐悦做好了一切准备,大气不敢出,闭眼等着那一巴掌的降临。可是,出乎齐悦意料,餮只是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打开了嘴。 只听他说:“这么美味的东西,怎么能让饕一人独享呢?魅官儿,你也来分食一点,如何?” 话还未完,饕便会意地直钻进齐悦的喉咙之中。如捣黄龙般的猛烈深入,叫齐悦还来不及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便被怪舌侵得毫无抵抗之力。 卷着冰淇淋余香的凉舌,毫不客气地深入齐悦的喉头,戳得他本能干呕,可赌在里头的东西,却欣喜欲狂地不住骁动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在他的口中进出操弄。齐悦昂着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被餮的大手握在掌中牢牢钳制,被迫承受着来自饕的猛烈攻击。 他喉头的一小块嫩肉,被淫舌抵住了,一下下狠狠顶弄。齐悦呛出了无助的泪花,两行晶莹挂在殷红的眼尾上,连用言语哀求都做不到,只能“呜呜呜”地,发出一声比一声更艰难的惨呼,像在悲鸣,像在告饶,像在用自己的破碎,换得餮一点的怜悯。 可在那片模糊视线中出现的,始终只有一张毫无动容,眼中无甚波澜的俊颜。 齐悦憋红了的一张俏脸,染上了动人的霞韵。他放弃了抵抗,半睁着水汪汪的凤眸,看着惩罚他的男人,张着两片胭脂红唇,任凭淫舌长驱直入,贯穿了他的喉口。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混合着冰淇淋的甜香,以及他楚楚可怜的泪水,一同流下来。 那景象,既颓淫,又靡丽,是叫人天底下任何男人都会抵抗不住、硬了裤头的绝色——任何男人,大概,是除了餮这般伤心到狠心、无心的男人吧。 可就在齐悦被虐得意识迷离、哭得快要看不清爱人的表情时,餮做出了一个令齐悦万万想不到的温柔举动。 怪舌忽然退出了齐悦的口腔,餮倾身蹲了下来,将齐悦的小脸捧起。勾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唇,渐渐挨近了齐悦刚被蹂躏过的嘴,下一秒,餮的舌尖轻挑,将混着齐悦蜜津的冰淇淋甜汁,全数舔入了口中。 玉汁珍馐,齿间余香。 餮半真半假地戏赞道:“嗯,不错,果真是好味道。这东西叫做‘冰淇淋’是吧?该不会,又是你那位‘同事’陪着你一会儿买的吧?” “没有!当然没有!”齐悦满心委屈,赶紧摇头澄清,“不会了,邪主放心,以后我见了他一定会避开走,再也不会同他‘巧遇’了。” 餮见他那害怕战兢的样子,“嗤”一声笑了,满意说道:“既然如此,那余下的,我就不赏给饕吃了。给那根臭舌头糟蹋美味,纯属浪费。我自己吃,魅官儿你喂我。” 第70章 情真意笃 齐悦忘了在哪看过,有位历史学家曾说,如果一个百年前的人,因着某种缘故,忽然在百年后的某天醒来,他会被周遭看到的一切吓疯,因为变化太巨大了,超出了人的认知范畴。 可是当齐悦看着餮的时候,他觉得那位“砖家”只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而已。他之所以下那样的定论,只是因为他没见过眼前这个、枕着一只手臂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盯着“小亮盒子”看的男人。 就像他自己曾对兰斯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远比普通人看到的要广阔许多,世间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不是能用俗人所自恃的“科学”,可以全然解释得通的。 餮曾经亲口对齐魅说过,他的身躯,虽和齐魅一样是唐时的人,但他的脑内,天然含着始自上古鸿蒙时期、“混沌”诞生于大荒间的遥远记忆。所以,当他的身体发生异变、意识苏醒为饕餮的那一刻起,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以久历沧桑的目光,去审示世间的一切。 时光恒弥,于他,只如指缝间流过的清浅细沙,若不是齐魅的出现,他恐怕永远不会想要切实抓住任何一个人、或某样东西。 邪神饕餮的认知力、学习力,自然不似世间庸“人”,他是可以轻松拥抱任何变化的“神”。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位历史学家说的倒也没错。 餮学得很快。齐悦试着用餮能听懂的话,给他简单讲解了手机的功能,告诉他那大概类似于,古时千里传音的法术。齐悦还耐心地给餮示范了基本操作,下载了一些常用的程序。餮一下子就领悟了,乐此不疲地开始了探索。 自从出封以来,他的性子本就喜怒不定,这会儿似又心情大好,同意了齐悦想要换回自己原先那张手机卡的请求——毕竟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同事啊、学生等找他的,若是打到了餮的手机上,着实不便。 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齐悦想要给餮设置指纹解锁,可现代科技,却怎么也识别不出古老邪神的指纹。尝试录入了好几次,都是读取失败,系统提示无法识别,似在暗喻着,餮本就不该是属于这世上的人。 齐悦捏着餮的手指,指腹贴着指骨,倒是希望永远那样“录入”下去,可餮的耐心,自然不是无限的。无奈,齐悦只得帮他选了滑线解锁的方式,餮看一眼那折线的图形密码,便牢牢记住了。 齐悦希望,在某种程度上给餮自由。虽然邪神的身体,被困在了阱中,但阱的结界,对手机信号完全没有任何影响。最起码,如果餮想他了——如果他偶尔,真的会想自己的话,那么,他的思念是自由的,是可以随时飞到自己身边的,就似古人幻想过的那样,能真正做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点某一个键,立刻就接通。 “就是这里。邪主往这里一按,即便小悦不在家的时候,也能跟小悦说话。”齐悦一手端着哈根达斯盒子,另一手夹着小勺,纤指点在屏幕的拨号键上。 餮端着手机,悠闲躺在沙发上,张着嘴,一口一口品着齐悦喂进他嘴里的冰激凌。 冰激凌的甜香,沁在齐悦鼻间,滋养他的心田。他跪坐在沙发前,满脑子浮想的,都是餮方才吻过他唇角时的片刻温柔。 他吻了我……虽然不是嘴对嘴,可是,这已经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了。刚才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管被虐多少次,齐悦的心总能振作起来,偷偷为餮悸动着。他耐心地挖着小银勺,在那松软香糯的奶霜上,一点点抠出了一个?。 “邪主你看,好不好看?” 餮放下手机,斜过脸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个、“少女心”十足的图案,又看了满脸期待的齐悦一眼。他没说话,只又张开嘴,示意齐悦再送一口进去。 齐悦这才想起来,古时的人们,并不以这个简笔画符号传情达意,怪不得餮看不懂。于是齐悦又喂了餮一勺冰激凌,然后将塑料盒子、连同小勺一起放下。空余出的两手,放到胸前比了个心,齐悦腆笑着说:“邪主,‘心’悦君兮,情真意笃,有此冰淇淋为证。” 餮笑了。这是唯一一次,齐悦不是在记忆里、而是在现实中,亲眼看到心上人的笑容。那里头破天荒的,不藏着恨意或凶险。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犹如月牙儿,月华将齐悦的心,照得一片敞亮。 餮说:“可莫要以冰淇淋为证了,它会化的。魅官儿这一世对我的好,我又怎会不知呢?” 第71章 虚假柔情 魅官儿这一世对我的好,我又怎会不知呢? 听到这一句,齐悦的心情,像是融化在了冰激凌里。突如其来的甜蜜,让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此时的餮,与刚才任凭怪舌折磨自己的人,是同一个。 “魅官儿方才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用这‘手机’跟你叙话?”餮坐起来,拍了拍沙发,示意齐悦坐到他身旁。 “嗯。”齐悦的内心里,已经默认了餮高高在上、而自己只能坐在他脚边、恭顺伺候的主从位置了,连唯一的一次被获准坐在餮腿上,也落了个被狠踹在地的下场。因此他初坐下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可当他适应了从平齐的视线,去凝望那个俊得如神祗一般的男人,便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那种幸福感是如此简单,却又无可替代的。 餮摇了摇头,“啧”一声问道:“那多没意思?光是同你叙话,远远解不了我的相思……”餮的手,慢慢伸到齐悦的颊旁,轻轻捞起齐悦耳鬓散落的几缕短发,为他嵌到耳后去。因着这个不经意的撩拨动作,齐悦的脸上笼起一片绯红霞云,略微偏过头去。他第一次感到,餮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竟也烫人。 餮继续赞道:“我的魅官儿,名字改了,头发短了,穿衣的喜好也变了,连着害羞时神态,也略有不同。但不变的,依然是叫人艳羡的国色天姿。啧啧,这般漂亮,你说,你抛下我出去‘工作’,而我又出不去,整日看不见你,该有多想你,嗯?” 齐悦隐隐地明白了。原来,今天晚上餮所有令人不解的改变,都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说不上来自己是失望还是沮丧,但想一想,两人才重聚没多久,指望他立时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是天方夜谭。 齐悦害怕说出拒绝的话。他怕拒绝了餮以后,所有的温柔假象会立刻敛去,自己在那双眼睛里,依然只能看到冷冽的寒霜。可是怕也要说,或许,他可以不把话说绝,而是换一种法子,先拖延一阵,等他们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了再说。 “邪主,你再耐心等待一阵。你若是真在家呆得乏闷,等过一段时间,小悦陪着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齐悦知道,餮暗示的根本不是这件事;餮所希望的,是可以永远的重获自由,所以不惜编出一些相思之类的情话,来哄骗自己。可若真放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一旦他的人形再也封不住混沌的力量,那全世界都可能在顷刻间毁灭,又何谈什么两人的未来? 所以,如果要放他出去,还是只能由自己这个“契主”陪在身边,如此一来,餮依然脱离不了“阱”的辖制,在结界的范围之外,仅能作为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行动,也就没有了危险。 见到餮脸上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齐悦慌忙补充道:“邪主你是知道的,若是要打开结界,还需待到小悦……第一次产珠后才可以……”虽然知道初次排珠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可这样的话题,叫身为男人的齐悦自己提起来,还真有些“大姑娘上轿”般的羞怯。 可羞归羞,天底下又有那个临产的孕妇,不希望丈夫陪在自己身旁温柔呵护的呢?齐悦生的虽不是孩子,可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邪主……小悦真的好希望,到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我、我没有经验,我有点怕……”一边说,齐悦又一边试探着,把头靠向了餮的胳膊。 餮没有动,任齐悦靠着,可方才演出来的柔情,也散得差不多了:“呵,我的绸裤被你的骚`水给弄脏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买条新裤子的么?买了吗?” “买了买了,答应邪主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忘呢?”齐悦赶紧识趣地直起身,翻出新买的休闲长裤,举到餮的面前问,“邪主你看,这是我们这时代衣服的新样式,怎么样,试试吧?” 之前给餮准备的黑绸裤,是复古的款式,齐悦怕餮刚从封印中出来,不适应现代的审美,所以稳妥起见,准备了那一条。但他内心里,还是相当期待餮穿上休闲长裤的样子的,毕竟那人的模特身板,如果再换个发型走在大街上,一定是吸引姑娘们注目的衣架子。至于齐悦自己为什么要坚持留一条长辫子,自然是有着与他身份相关的特殊理由。 餮瞧了一眼齐悦手中的长裤,意兴阑珊,言语里明显含着故意刁难:“拿开,我不喜欢。你如果非要给我买,那就得放我出去,让我自己挑。” 在释放餮这件事上,齐悦自然是不能松口,但他灵机一动——感谢现代科技,出去是暂时不行的,但“自己挑”么,还真就可以。 接下来,齐悦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手机购物网页,搜出了琳琅满目的裤子图片,跪在餮的脚边任他挑选。 形形色色的样子款式,看得餮眼花缭乱。他真真是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被齐悦称为“网购大法”的“隔空召物术”的神奇。 第72章 产珠先兆 又过三四日,齐悦正在上课。他前倾着重心,靠两手勉强撑在讲台上,前额蒸腾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掩在半长、细碎的刘海底下,虽不易为人察觉,但底下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注意到了今日,齐老师的神情有些不对。 “鹿蜀……”齐悦抬起一手,侧指了一下电子屏幕,示意学生去看。可他自己依然没抬头,垂目望着摊在讲台上的书本,很快又收回手,继续支撑着身体道,“是《山海经》中描绘的又一种奇异生物,其形状似马,却有着老虎的斑纹……” 齐悦端起桌边的玻璃水杯,凑到唇边压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神情镇定了许多。 他强自振作精神,试着集中注意力,专注在讲课上:“郭璞在《图赞》里说,‘鹿蜀之兽,马质虎文;骧首吟鸣,矫足腾群;佩其皮毛,唔……”齐悦蹙着眉扶额。 体内逐渐升高的热度,犹如徐徐漫上来的海水,一开始只是不温不火,让人些微感到一丝无力;但不知不觉间,热浪便盖过了头顶,埋没了神智,齐悦便被眼前不时出现的晕眩感夺去了清醒。 齐悦知道,今日该是产珠的日子,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要经历一场高烧。但他没想到,热度上来得这么快,且事先毫无征兆。 关于产珠的事情,在血祭仪式前,餮曾经大致对齐魅说过一些。他以为要成为自己契主的人是齐魅,万没想到,替齐魅履约的,会是这个千年之后的转世灵魂。但彼时,餮以为两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叙这些生活琐碎,他笃定自己会耐心陪在齐魅身边,悉心呵护他的每一次产珠,自然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以至于如今的齐悦,只知道产珠的时辰大概会在夜间,便也没有向学校申请调课;却没想到,热度会先其一步到来,弄得他措手不及。 齐悦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那种、叫人难以站稳的晕眩,以及后`穴里,那种被充塞、被填满的怪异感觉——谈不上有任何的不适,甚至确切讲来,如果齐悦有意识地去收缩、释放甬`道内壁的话,媚`肉摩擦敏感的肠`壁,在硕珠上舔碾而过,从那处传来的激爽感,还能让他瞬间失神,沉溺在兀自夹动甬`道、重复刺激自己的快`感中,同时大股大股地、在垫着的卫生巾上喷洒温热的孕水。 但齐悦愣是以强韧的毅力,控制住了这种邪`淫的冲动。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沦为一个没有任何自控力的生`殖和欲`望器皿,不是他所求。他的身份,不仅仅是邪神的祭品,更重要的,他是一个扮演着社会角色的现代人,是学生们仰赖的知识传授者,为人师表,是他的责任。 因此,一阵晕眩过后,他顿了顿,继续把刚才未尽的话讲完:“佩其皮毛,子孙如云。”说完这句后,他又不自觉联想起、附在自己肠壁上的一颗颗珠物。 “子孙如云”——只要他和饕餮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这形容词还真不夸张。真是又好笑又讽刺。 齐悦问自己:我这算是子孙如云吗? 兴许,也算吧。 虽然自己这辈子,要还餮的情债,不可能像先祖齐魅那样,同姑娘成亲,自然也不可能享受儿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但在有生之年,以这种方式,体会一番“生孩子”的艰辛苦楚,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特别的经历,尽管他生的不是“孩子”,而是“珠子”。 唯一的遗憾是,严格意义上讲,那些珠子只是饕的涎水所化,算不得是餮的子孙;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产珠时,餮能像对齐魅保证过的那样,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能获得他一瞬的垂怜目光,齐悦也满足了。 思虑了这许多,齐悦才注意到,学生们都在底下开始了交头接耳,目光全盯在了他扶额的手指上。原本一簇簇的窃窃私语,渐渐汇聚成了自己能听得见的声潮。 “哇,真的也!之前没注意,老师的指甲真的全黑了啊……” “不会吧,齐老师涂这种颜色的指甲油,也太大胆、太前卫了点吧?不过呢,齐老师的打扮本来就……好吧,齐老师一直挺特立独行的……” 齐悦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指甲这件事,他原本有也想过要掩饰,可是夏天里戴副手套,反而更加让人起疑。而且怀孕的前几天,指甲黑得并不明显,只有到了最后这产珠的一天,黑云才忽然弥漫了整个甲片,五片圆甲像染了墨一样。 他事先也有设想过,如果真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确实偏好黑色甲油好了。反正学校里,对他的发型穿着指指点点的,也不在少数,不在乎再多几道惊诧的目光了。 可今日,发烧的眩晕,已足够让他失却平日里的镇定了,再加上讲课的停顿,让学生有了嚼舌头的时机。现在,一整个课堂都沉浸在大惊小怪的氛围里,齐悦站在上面,也确实有些下不来台。 还好,下课铃及时解放了齐悦。他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匆往教室门外走,连“下课”都忘了宣布,学校要求的课堂作业也没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才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第73章 祁默近况 来的正是兰斯。他已经在家等齐悦的消息,苦苦盼望了一星期了。祁默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莫如说,是更严重了。 他被绑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眼里的恨意与日俱增。那种恨意似乎没有具体的对象,可是却叫兰斯见之心惊。祁默的眼底,有时燃着暴怒的火焰,仿佛想要烧毁燃尽整个世界;有时又像是裹挟着寒霜陷入了沉思,进入了一个兰斯进不去的世界。 兰斯见他安静下来时,偶尔会试着除去他口中的布团,拿一些东西给他吃。一开始是正常的熟食,可是祁默看都不看一眼,毫无反应。兰斯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消瘦下去,下了狠心,拿出了解冻好的生肉,割下一片塞到祁默的口中去。起初祁默的确是会嚼一嚼,但兰斯能看出来,他仅仅为了填饱肚子而咽下去而已,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吃到肖想已久美味的满足和欢愉。 他到底想要吃什么呢?难道……非得是人肉不可? 又过了几日,祁默连生肉也不肯吃了。兰斯望着爱人深陷的目眶、黑沉沉的眼瞳,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祁默还在回味那只耳朵。怎么办呢?兰斯不可能为了祁默去杀人吧。 于是,他鼓起勇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颤抖着手,慢慢将自己的小指,送到了祁默的唇边。在五指中,小指是最没用的,也不密布着什么要紧的动脉神经,如果真被祁默咬断了……也无所谓吧。 兰斯心中祈祷着,希望祁默的反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不是非人肉不可,不是,不是的…… 兰斯紧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做好了祁默的牙关咬合后就再不肯松口、自己被咬得钻心剧痛的心理准备。可是,兴许是奇迹,兴许是爱情,兴许在祁默的心中,尚且还存留着一丝理智,和对兰斯的温情。 当兰斯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满眼哀凄的祁默。消瘦的颊上,两行清泪,淌过高耸的颧骨。爱人的眼里,暂时恢复了清明,默默地望着自己,献祭一般送上的小指,泪流满面。 “祁默,你回来了吗!”兰斯不敢置信地噗通跪了下去,搂着祁默,无力抽噎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撑得太苦了,实在需要缩在爱人久违的怀抱里,汲取一些温暖和慰藉。 可是,好景不长,祁默清醒了一段时间后,又陷入到之前的狂暴和迷失之中去了。 兰斯是个识趣的人,他相信,既然齐悦对他说了“会尽力”,那他就一定会尽力帮自己。总是催着齐悦也没用,更何况,兰斯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办法。齐悦这个人,就像个谜,兰斯唯一能确定的是,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齐老师”,应该只是他戴的一层面具。 可是无奈,短暂的复得复失,让兰斯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所以今天,他来到了齐悦上课的教室,踩准了下课铃,想再求求齐老师,哪怕,只是找个人倾吐一下苦水也好。 可是他发现,齐悦自己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抱歉。”齐悦低着头,匆匆迈步,不小心就和兰斯撞了个正着。他头也没抬,只下意识地说了这句,便想绕过去,快些回家。可他略一侧身,一阵晕眩感又再次袭来。他站都站不稳,直到被兰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迷迷蒙蒙抬起头来,看清了来人是谁。 他当然知道兰斯是为何而来,可是目前的状况,自己都自身难保,再去逼问餮,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兰医生……”齐悦有些虚弱地说,“抱歉,我现在实在是有点急事要赶着回去,你的事我一直有记在心上,只是目前还……” “没关系没关系,”兰医生看出了齐悦脸上不正常的陀红,又触了一下他的额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你发烧了,而且温度绝对不低。你这样还怎么能撑着自己回去?正好我有车,来,我扶着你,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第74章 避免误会 齐悦事先也不知道,产珠的先兆会让他这般难受,且来势凶猛,根本不似普通的发烧感冒那样易熬。渐冲头顶的眩晕,让他很难完全控制身体的平衡;愈发灼烫的体温,烧得他意识恍惚。 直觉告诉他,兰斯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他也顾不得旁人的观感,就那样靠在了兰斯的肩上,任他半架着自己,一路往停车场走。脚下虽然不停迈着步子,但似走在云朵上一般打飘。 齐悦和兰斯本都是惹人注目的长相,再加上两个大男人,以如此“暧昧”的姿态行走在校园中,穿过人群密集的走廊和操场,无疑会惹来一道道惊异、窥觑的目光。 兰斯自然不在意那些,他目不斜视地扶着齐悦,在校内师生好奇的目光追随,以及背后止不住的议论指点声中,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车位,打开门,将齐悦小心地平躺安置在车后座上。 “齐老师,你想去哪儿?”兰斯欠着身,托在齐悦后脑勺的手,缓缓从沙发上抽出来,小声问,“是送你去医院,还是回家躺着好好休息?” “回家,我回家。”齐悦马上答道。他心里清楚,自己目前的体温,绝不在发烧的寻常范围之内,即便到了医院也无济于事,且不说吃药挂水都是徒劳,如果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产珠,恐怕会把医生和护士给吓疯。更何况,这人啊一病起来,就没用地只想往爱人的怀里钻,此时此刻,齐悦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餮。 兰斯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齐悦的黑甲上,他略一停顿,见齐悦下意识地回缩手指,便知道对方不去医院,一定有难言的理由。 他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只道:“好,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还没待齐悦回答,车子另一侧响起了急切的拍玻璃声。兰斯抬头,有些诧异地降下了车窗,一个脑袋从外面伸进来,悬在齐悦头顶:“齐老师你没事吧?我刚才远远看着你过来,你……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齐悦本能地蹙眉,这种时候,他真是一点应付宋智余的闲心都没有。 他闭上眼,不去理会宋智余的问题,只对兰斯道:“学校最北面的小公寓,麻烦你了兰医生。” 兰斯会意,按了钮,车窗渐渐抬升,把宋智余的脑袋及时地阻隔了出去。 在宋老师不甘的目送中,车子驶出了停车场,也把那些八卦的目光,统统留在了原地。 到了目的地,还没等兰斯熄火,齐悦就支撑着坐起来,摸到了门把手。 兰斯在后视镜里见了,忙说:“齐老师你等一等,我扶你进去。” “不用了谢谢。”车刚一停稳,齐悦就焦急打开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下来,往屋门口走去。 “齐老师……”兰斯赶紧追了上去,伸手要扶齐悦。 可这一次,齐悦与先前在学校时的反应完全不同,他坚决,甚至可以说是蛮横地一推兰斯,拒绝了他的帮助。 上一次,让餮看见自己与宋智余在一起的错误,决不能再犯第二次,虽然这一次,对方是早已心有他属、对自己毫无企图的兰斯,可餮的内心是敏感而易怒的,如果他认定了什么,自己再怎么解释和否认,都是无用的。 兰斯显然没想到,齐悦一到家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突如其来的一推,叫他往侧后方退了几步,差点绊进了路边的花坛里。 那一推,也让齐悦摇晃了好几步,才找回了重心。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毕竟兰斯是好意。但他下意识地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那道、自窗口望过来的深邃目光。齐悦心头一惊,随即又庆幸,幸好及时推开了兰斯,否则,餮怕是又要误会了。 齐悦可以想象,在餮的心中,外面那个偌大的花花世界里,到处充满了诱惑,挤满了与齐悦有着共同话题的同代人。而他呢?既出不去,也管不着。齐悦却在里头,自由自在,随时可能“拈花惹草”。大概每一个被囚禁者,都会理所当然产生这样的想象吧。为了让餮安心,即使得罪了其他人,又有什么所谓呢?齐悦是理解餮的。 “抱歉兰医生,”齐悦扶着太阳穴,艰难地的迈动步伐,“真的很感谢你送我回来,但接下来就不麻烦你操心了。你快些回去吧,祁先生的事,我一有消息就会立刻联络你。” 兰斯没想到病中的齐悦,看起来那么虚弱,可推人的力气却那么大。他目瞪口呆地目送齐悦进了门。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但他确实不该再过多介入了。 第75章 战战兢兢 其实刚才齐悦跌跌撞撞走下车来的时候,餮在窗口见了,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扶。可他的手,只呆呆僵在窗口,心中稍纵即逝的柔情,全被无形的结界烫得焦黑、烫得灰飞烟灭了。 呵,你又忘了么,这里是囚禁你的牢笼。你可怜他?那谁来可怜你呢? 餮这样想着,又坐回了沙发椅上,身体陷入了层叠的软垫中。 他知道今日,该是齐悦产珠的日子。初次产珠,犹如分娩的妇女要经历折磨人的镇痛,免不了要受些苦头,而齐悦只是发高热,相比之下,还算是轻的。 餮的内心争斗了许久,脑海里时而现出前世的齐魅,趴在他耳畔温言软语地说:“那,等我产珠的时候,阿铁可要守在我身边,寸步都不准离哦……”那勾魂夺魄的动人美目,忽闪着,似乎就在眼前,那温婉巧笑的倩影,还没在餮的心头完全化去,转瞬间,就成了千年一梦,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和笑话。 最后,他还是决定从虚中出来,看看齐悦的情况。他不会承认,是齐魅那个妖精的蛊惑起了作用,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齐悦。他告诉自己,自己也是来看齐魅这一世的笑话的,看看他张着腿,把珠子从后`穴里排出来的样子,有多骚`贱。 可是当他看到齐悦,从一个他不曾见过的铁匣子里出来,看到他被又一个陌生男人追着关心,他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齐魅”,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齐魅,那个他想扒其皮、食其肉、寝其骨的贱`人,已经化作黄土,永远地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管眼前这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如何乖顺,如何楚楚可怜地央求自己的饶恕,也替代不了齐魅来受罚,也点滴都解不了,他心头燃烧着的、对齐魅的那股子滔天之恨! 这个自称“小悦”的骚`货,有一点倒是和千年前、假扮花魁的齐魅别无二致,口口声声说着从此只取悦自己一人,却跑到外头去,勾三搭四,日日风流。呵,刚刚那一推,只是装腔作势演给自己瞅的戏码罢了,如果真的没有交情,又怎会从别人的铁匣子里下来? 餮冷笑着,看着齐悦战战兢兢进了门。 齐悦一进来,就胡乱扔了袋子,踢了鞋,委委屈屈地望着餮,低低唤了一声“邪主”。书和其他一些东西,滚得满地都是,他也无心去拾,只穿着白袜子,膝行着一步步过去,想要紧紧抱住餮的腿,甚至找机会,试探着往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里钻。 餮见他烧得满面绯红、晕得站都站不稳,却还不忘发`骚的样子,鼻间嗤出一声屑笑,交叠着长腿,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里,对齐悦的求怜视而不见,反而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地滚动着拇指,盯着手机屏,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如今的餮,套着一件透薄的米黄色低领针织衫,穿着月白的休闲长裤,黑发也让齐悦帮他削短了,整个人漾着一种慵懒、魅惑、狡黠,而又熏人欲醉的成熟男性气息——完完全全就是齐悦心仪的类型。 单从外表来看,短短几日,他已变得与现代人无甚区别,甚至连手机,也无师自通地玩得熟练。齐悦想,兴许是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以接触外间世界的通道了吧。 邪神不愧是邪神,无论到了哪个年代,都能很快地适应下来。只是,齐悦暗自无奈地喟叹:他什么时候,才肯适应,我不叫“齐魅”、而叫“齐悦”的事实呢? “魅官儿,”餮忽然开口了,他将手机垂直转过来,示意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齐悦去看。 齐悦睁大了眼睛,画面里的情景让他触目心惊:一个全身赤`裸,乳`尖上夹着两道钢夹、缀着响铃的男人,像牲畜一样四肢着地,艰难爬动。看不见脸,因为他戴着全黑的皮套头,白生生的脖子上,拴着一根细黑的皮颈链,被他的“主人”从后头紧勒着脖子,边挨着操,边一点一点地屈膝向前挪移。随着餮的手指,摁在了声音提高键上,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渗人的呜咽,自手机喇叭中传来,听得齐悦本该高热难耐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阵阵发凉。 餮的笑意更加惑人了,他举起一手,缓缓抚上了齐悦的一段白玉颈项,暧昧地在那处抚摸、揉弄,感受齐悦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在他指尖下发抖。 “我的好魅官儿,你们这一代的人,可真是会寻乐子。啧,你瞧瞧,多有意思。魅官儿这一世,对我这般的好,自然也该陪我玩上一玩……” 第76章 窒息审问 “不要,不要,邪主……”潋着水光的眼睛,哀哀地望着餮,红唇中嚅嚅吐出的求饶字句,听上去,倒像是催人情`动的序曲。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力地搭在餮的大手上,却无法阻止男人执意剥开他衣衫的动作。很快,齐悦被剥得像一只鲜嫩的鸡蛋一般,周身一丝不挂,臀缝里还漾着孕水。 餮将他大力打横抱起,孕水滴滴答答,如三月春雨一般,淅淅沥沥泻在地板上,伴着一路的颠弄,连成一道长长的水渍。 齐悦本以为,餮会模仿视频中的虐待场景,罚自己翘着白臀满地爬。没想到,忽然得了被抱起的待遇,他有些受宠若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先祖齐魅灿笑着依偎在餮胸膛上的甜蜜情景。齐悦也想学着齐魅,不由自主地伸出玉臂,搂紧了男人的脖子,把侧脸靠在了餮胸前,嘴里喃喃道:“邪主这是想要玩什么?不管要怎么玩我,还请轻一点好不好?小悦正不舒服呢,太猛烈的,怕是受不住……” “受得住,你个骚`货一定受得住。你恐怕,还会相当地乐在其中呢……”说着,餮望了一眼挂在自己臂弯上、那段不堪一折的瘦削膝弯,下一刻,突然放了手,将齐悦整个人,重重地甩在了飘窗石台上。 本就昏昏沉沉的后脑勺,忽地磕在了坚硬平整的大理石板上,痛得齐悦蹙着眉“呜”了一声。冰冷的触感,与高热中的身体相触,加剧了齐悦内心里的寒凉。 飘窗……齐悦忽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要去阻止餮拉起百叶窗的手。可是男人转过脸高喝一声:“你再动的话,我就直接毁了这层遮羞帘!” 齐悦的身子僵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百叶窗被无情拉起。外间的天光,从身旁明亮的窗户外照进来,也照得他的狼狈无处躲藏,随时可能对着路过的行人暴露无遗。 齐悦不敢看外面的情况,只能默默祈祷,此处偏僻,不会经常有人经过吧。 餮将齐悦细长的乌辫拉起,粗暴地在他颈间环了两圈后,倏一收紧,勒得齐悦无助地昂首,仰望着他的邪主。原来,比起手机视频中的皮绳,齐悦的身上自带着叫他遭虐的凶器,更是方便了。真是讽刺啊,那发辫留着,原本是为了和餮…… 微张的红唇轻启着,却吐不出半句言语;两行委屈的泪水,终是无声地滴落下来。那张哭嘤嘤的脸,染着红梅春水的艳色,梨花带雨的修长睫羽,慢慢闪动着,惨遭凌虐的娇俏容颜,却显得愈发楚楚动人了。 “我来问,你来答。如果答得叫我满意,我就把这帘子放下来,给你个贱`人挡一挡羞,懂了么?” 被扯紧的头皮叫嚣着疼痛,齐悦被餮勒得说不出话,只能困难地滚动一下玉`丸般精致的喉结。喉头深处,勉强发出了“唔唔”的低叫,示意自己听懂了。 “好。”餮开始发问,“方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他是谁?”餮顿了顿,又眯着眼睛加了一句警告:“齐魅,你骗过我一次,叫我永远记住了你撒谎的样子。你最好相信,我能分辨出来你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你造的囚笼,把你我两人都困死在这里了。既然如此,我有的是手段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蕴着寒冰的目光,与齐悦对视了一会儿,餮渐渐放松了手中的力道,齐悦终于恢复了平顺的呼吸。他借着机会,深吸了几口气,才答道:“邪主,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个男人,他叫兰斯。事实上,就是因为他,我才设了阱阵,把你从虚中给召了回来。相信我,他跟我没有情感瓜葛。他的恋人叫祁默,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患了失心疯的男人。他自称是饕餮,疯起来能食人肉!我有好多次都想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始终没有答我……” 齐悦注意到,餮在听闻兰斯与自称饕餮之人的关系时,脸上表情微变。虽然稍纵即逝,却被齐悦敏锐地捕捉到了。之前他跟餮提起这事的时候,餮都置若罔闻,不予他任何反应,以至于至今,他都没办法给兰斯一个交代。可是今日,餮显然是对这个消息上心了。 下一秒,乌辫又勒进了原本白皙的肤痕里,加重了两道凄艳的红痕。齐悦又一次感到喘息困难,憋红了脸等待餮的再次审问。 “告诉我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就是那个兰斯!” 待餮又放松了拉扯,齐悦赶紧回话。“我们真没什么关系!他是……”他顿了顿,想起有些词,对餮来说恐怕难以理解,可如果再迟疑,餮又会疑心自己在编谎话骗他,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心理保健医生,呃,就是,专治人脑子里病的大夫,像是失心疯这类的。我与他真的不熟,之前根本不认识,是他自己找到我课堂上来的……” 辫绳又被勒紧了,餮的眼里含着冷笑:“哦?怎么别人他不去找,偏找上你了呢?还是说,我们魅官儿天生就有勾人的本事,男人见了你都能不自觉贴上来?嗯?” 餮用另一手的指腹,拭了齐悦的一滴泪,伸出舌尖,玩味地舔了舔,感受了一番那湿咸苦涩的味道,然后满意地放松了勒紧的力道。 这时候,齐悦听到远处窗外传来一阵嬉闹,是结伴归来的几个女教师在说笑。他怕她们随时会注意到这边飘窗内的情形,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自己,赶忙换成跪姿,拉住餮的手央求道:“那是因为我教的是古代神话,总之就是各色神神鬼鬼的事情。邪主求求你了,我一时说不清,回头再跟你慢慢解释好不好?那边几个人就快过来了,求求你把帘子放下吧、求你!” 餮知道齐悦说的是实话。齐悦不在的时候,他并没有在虚中久呆,反而会因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在齐悦的房子里闲逛,自然也翻过他书架上的书籍,看过那些可笑的插图。以他非凡的悟性,大概是明白齐悦教的是什么的。 在那几个女教师望过来之前,餮先一步垂下了帘子,捞起齐悦轻盈的身子,跨了几步,就把美人扔到了床上。 第77章 赌命一吻 “邪主……”齐悦被甩到大床上,羊脂美玉一般裸呈的身子,在柔软舒适的床垫上弹跳了一下。他半开不合地微张着两条纤韧修美的玉腿,迷离地望着餮倾身压上床来,利落地脱去了薄衫,露出结实健美的上身,心中隐隐充斥着一些期待。 学校分给齐悦的单身公寓,总体上面积不大,可当初在选购床铺时,齐悦确然有考虑过圈养邪神饕餮的这一天。从小的邪`淫魅术不能白练,在取回属于齐魅的记忆之前,齐悦也从族人的口中,听过一些当年的故事,知晓当年因为情势所迫,齐魅不得已而辜负了餮的深情。他内心里或多或少,有过一些旖旎的遐思和期待。因此,他特地选了一张大床,为的就是与餮同床共寝,以弥补先祖对他的亏待。 可是他与淫`舌的第一次,被餮强横地摁在了地板上施暴,目前为止,餮还没有与自己在这张、他精心准备的“婚床”上共寝过。而今天这是头一回,餮终于肯与自己一同上了这张床铺。 虽然齐悦的神智,烧得有些迷糊,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暗暗高兴,内心里甚至开始希冀:如果夜里他产珠的时候,餮也能在这张床上抱着自己哄他安心就好了…… 可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邪主,小悦的孕水随时会流下来,怕是要弄湿了软褥,待会儿邪主要是不嫌弃,与我一同躺下的话,怕会不舒服吧……要不,我去拿条大毯来垫着?” 餮跪在床上,居高临下斜睨着那条诱人深入的春涧。两瓣饱满软玉中,挂着湿亮的清露,幽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膻味,越是临近产珠,就越是浓厚。那味道,以人类的迟钝嗅觉,怕是难以分辨,但对于自邪神腹中,倏然窜出的红舌来说,却是天底下最为可口的美味,是它要用舌苔上每一个敏感的味蕾,去舔尽的芬芳。 “呵,你个小骚`货不用担心。你放心,你的骚水,饕定会一滴不剩,全都舔个干净。”餮的手,缓缓撸`动着淫舌,似在为一条即将出征的野兽鼓舞士气,“饕,喏,你最喜欢的骚味,今天我准许你,好好地享用享用……” 齐悦听完餮的话,支着上身的手,无力地垂放下来。 虽然上了床,到头来却还是只肯用淫`舌操`他。齐悦心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期望,终究还是不出所料地落了空。他认命地躺在床垫上,僵直了身子,合上眼,准备承受长舌无止尽的腾搅和索欢。 “别给我作出一副垂死的样子!谁不知道你个骚`货最喜欢挨`操了啊!装什么装,变个饕喜欢的模样来助助兴!” 齐悦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今天的这一次,定然是痛苦与激烈相伴的欢愉。他的肠`壁媚`肉里,此刻恐已经嵌了大大小小若干颗孕珠。因着极致的紧窄,怪舌初次挤入的时候,自己恐怕不会太好受。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就依了餮的话,变成祭品形态,尽情地享受一番“邪主的不吝赐欢”呢? “是,邪主……”齐悦勉力挤出一个凄美的微笑。他忍着头晕爬起来跪好,双掌合十,举到眉心,表情肃然。下一瞬,九天明焰的红光,在他的眉间猝然跳动,长甲交叠成了一朵艳丽的红莲。发`情,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甬`道被强行拓开时的不适,齐悦就可以欺骗自己,他与怪舌的交`合,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齐悦的身子,被餮整个翻了过去,如同手机视频里一样,齐悦绕在颈子上的长辫,再次被餮从后头用力扯紧了。齐悦就着雌伏的姿势趴在床上,线条柔和的美背,与被迫高抬起的翘臀中间,折出了一个深深凹陷的美妙弧度。任谁看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都会忍不住想要抚上去亵`玩。 在齐悦看不见的后方,餮痴醉地望着那绵白弹润的饱满臀`缝间,一点红嫩娇美的花心,漾着淋漓的水光,因着情`动而在不自觉地开合缩启,像是不知餍足的小嘴。 饕迫不及待地侵占了属于它的娇美小`穴,缓解了他近一周来的“相思”,仿佛回归了它最温暖的家园。 餮掌控着齐悦的姿势,有些像牵着马缰骑乘。齐悦纤细白嫩的身子,被怪舌拱着不断向前,但拴在他脖子上的“缰绳”,又牢牢掌控着他的玉躯,不让他往前挪移,由不得他肆意逃离、由餮主导的这一场野兽交`欢。 “唔……唔、唔!”一阵又一阵的短暂窒息,加剧了齐悦所体验到的快感,他的喉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似是痛苦的哀鸣,又似愉悦的欢曲。 肥厚的舌肉,一下下摩擦在已然成形的珠壁上,那微妙细腻的触感,不仅仅极大地愉悦了饕,这一次,连餮也再难忽略那共通的激爽。 一股没来由的醋意,叫餮猛然收紧了手中的“缰绳”,他的“小马儿”被高高拉起了脖颈,脸憋涨得通红,爽得不住抖着身子,一下下收缩着媚`肉,绞紧了舌头,濒死一般地索欢。餮的心中,愤然冒出了一股杀意,他难以自控地将环套越收越紧,恨不得就此绞死了这不要脸的小荡`货。杀戮和暴虐的快意,加之与怪舌感同身受的性`快感,终于让餮真正的男形,再也压制不住地勃起了。 就在他一失神、真的快要将齐悦绞死的瞬间,他看到齐悦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脸来望向自己。那晶莹的眸子里,似含着天崩地裂也不回头的决绝、山塌海啸也不后悔的坚定。那一刻,餮心头的一角,猛然抽痛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松了手,攥住了齐悦泪痕满面的俏脸,凑上了那张颤抖的红唇,将自己口中的气息渡了过去…… 当餮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吻齐悦时,他猛然推开了那个“勾魂的小贱`人”,可是有一只手,却趁他不注意,于两人唇齿相接时,悄然包覆上了他真正的肉`茎,此刻扯住了不肯放。 被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的齐悦,竟然能在这个档口,露出一个虚弱却甜腻的笑。他对着餮说:“嘿嘿……邪主,你硬了……是小悦用命,赌赢了一次……” 赌赢……赌赢……餮的心中酸痛不已:齐魅啊齐魅,千年了,从你我对弈的那一盘棋开始,你又何时赌输过呢? 餮心虚地拍掉了齐悦的手,急急地退进了黑雾里,又一次消失了。 第78章 产珠重生 齐悦躺在夜色里。疏淡的月影将他精致的侧颜衬得柔美。黑暗中,那因高热而升起的陀红不再明显,齐悦整个人看起来既脆弱又苍白,睫羽在眼睑下方打下的阴翳,浓黯昏黑,犹如置身沉沉梦魇中的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高烧才势不可挡地席卷上来,淹没了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梦中反反复复上演的,都是餮的唇瓣严丝合缝地覆在自己唇上,沁人心脾的兰息,一点点渡入自己的口中。 齐悦一遍又一遍地回味那温热的触感,如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拼了命地汲取那最后的温情。火红的长甲隔着布料覆在餮的裤头上,感受手中阳`物的勃壮。那代表了,餮不是毫无感觉的铁石心肠,他也爱着自己,渴望着自己。 可这梦魇偏要以恶境收场。不管齐悦在心中,怎样叫嚣着求餮留下,那人都像听不见似的,毅然决然退出了虚无中,去到了齐悦的双手,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齐悦心碎,绝望,昏昏沉沉地从头再上演一遍短暂的亲密,每一次,都希冀着能有不一样的结局,然而每一次,都不能让他如愿。餮退入浓雾前、张惶的神情,叫齐悦知道,他还不愿意面对心动,他不肯原谅自己。 “餮、餮……”齐悦喃喃唤着那个名字,伸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抓不到一个凭靠,“不要走、餮,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该是到了产珠的时辰了,可毫无经验的齐悦,努力了好几次,始终不得章法,无法将珠子顺利推挤出来。让已经成熟的神珠,过久地附着在肠`壁上,不仅高热退不下来,对祭品的身体极为不利,还可能因为过度充塞,而叫齐悦忍受着胀痛的折磨。 屋子中,月光铺不到的角落里,化出一个人影。 餮隔了老远站着,定定地望着齐悦。他的上身,还保持着适才急急退入虚中去时的赤`裸,因而饕在他腹上卷曲狂扭的焦躁,全都露了出来。 齐悦是饕的宝贝,就算餮再怎么狠心弃之不顾,饕也在餮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发着恳求的信号,求他出去看看齐悦怎么样了,闹得餮心神不宁。 可真见到了齐悦,餮还是犹豫不前。 “餮、餮……呜呜,小悦好怕,你教教我,究竟该怎么办……当初明明说好的,你会陪在我身边的……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为什么……”齐悦在枕头上不安地摇动着的脑袋,汗津津的侧颜上凌乱地贴着碎发,有一种惹人垂怜的凄怆美感。 餮又忆起答应过齐魅的话。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坐到了床边,悄悄拉起了齐悦的手,指腹按在那薄肤上摩挲,哑着声说出了一句温柔的安慰。 那一句“我在,别怕”,犹如深入到地狱中去的光,照进了齐悦的梦境,将迷路的神识召唤回来。他迷迷蒙蒙地睁眼,看到那张天神一般的俊颜就在自己眼前,顿时心坎上的某处一酸,下意识地就想扑进餮的怀里,倾诉自己的委屈。 可餮站起了身,掀开薄被,露出了齐悦盖在被子下光裸的长腿,以及垫在一条卫生巾上的肉`臀。齐悦的腿弯被餮折叠了,分开架起在两边,摆出一个待产的姿势。餮就那样跪在他两腿中间,两手压在他膝盖上,为齐悦鼓劲道:“不能再拖了。来,用力排出来。” 齐悦闻言,涌起一阵甜滋滋的心安。他略一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口将气息呼出的同时,下`体用力,将媚`肉往外挤送。 “嗯、嗯——嗯哈……”有了餮的鼓励,情况比之前好一些了。齐悦能感觉到,深嵌于肠`壁中的某颗硕珠开始松动了,似乎是往前行进了一点,可甬`道太长,孕珠的地方较深,珠子没能被推出来,却吐出了一大股、对饕来说香甜无比的孕水。齐悦泄`了力,浑身虚软地张着腿喘息。 淫`舌哪里抵抗得了那样诱人的美味,不待饴水淌至卫生巾上,就看准了那条流泻的小瀑,迫不及待地舔了上去,“吸溜吸溜”卷了个精光。 餮背后的巨眼,快乐地眯了起来。齐悦在这里受苦,它倒好,自顾“趁人之危”享受起来,把刚才对齐悦的担心关切,全抛在了脑后。 餮“啧”了一声,掐住了淫`舌的头部,命令它“滚回去”,随后伸出了一根长指,探入到齐悦紧闭的小口里去,摸到了快要排出体外的硕珠,帮他抠挖。 由于孕水的经常性自我洗涤,齐悦的后`穴里不仅非常干净,而且还滑润异常,绢绸般的触感,没有叫餮产生想象中的厌恶。 他本来觉得麻烦,想快一些帮齐悦抠出来完事,可他甫一深入,就看到齐悦敏感地抖了一下身子,情不自禁蜷缩起脚趾,口中开始了“哼哼哈哈”,像是舒服极了的呻`吟。餮起了玩心,推着那颗珠子,按在了齐悦突起的骚`点上,有技巧地压弄,爽得齐悦不自觉高抬起了脚心,瑟缩着囊`袋,前头的珊瑚小尘柄也颤颤巍巍立了起来。 “啊、啊、啊哈……餮、邪主、邪主……不要再弄了!唔、小悦不行了,啊啊啊……” 在齐悦攀上高点时,餮满意地抽出长指,第一颗珠子“啵”地被带出了肉`口,同时喷涌而出的,还有腥膻白腻的粘稠,与透明清亮的孕水。齐悦的东西恰巧弹射到了餮的小腹上,饕像是得了牛奶洗礼一般,又趁着餮心情好,钻出来沐浴了一番。 有了第一颗的先例,第二、第三、第四颗就出来得顺畅多了。餮摊开掌心,将大约七八颗美珠,一颗一颗地拾起来托在其中。足有人拇指大小的珍珠,华润莹泽,朦胧美韵照在上头,像笼了一层月华。 餮含着笑意望着,戏谑说道:“魅官儿,你生了。不如,我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好不好?” “不好,”齐悦嘟着嘴娇嗔道。 餮有些诧异。这人,真以为自己是生了“孩子”的功臣么?还学寻常产妇,爬到“丈夫”的头顶上来作威作福了。 齐悦马上切换了讨好的甜笑:“嘿嘿,我是说,叫我‘魅官儿’一点也不好……”想了想,齐悦干脆豁出去了,抖着胆子给餮换了一个更大胆的称呼:“夫君,夫君——你看,孩子都给你生了,你就叫我一声‘小悦’吧,好不好?好不好嘛?就当哄哄我,哪怕就叫一次也成。至于名字么,夫君随意取。只要是你取的,小悦都喜欢。” 是啊,珠子都产了,也就是说,自己很快就能走出结界去了。如此一想,餮倒也不反驳,二指捻起最大颗的“孩子”,借着月光照看,口中随意叫了一声:“小悦。” 他不知道,那漫不经心的一句称呼,对于齐悦来说,却是大过天去的欣喜。他一直认定,哪天餮改口不再叫他“齐魅”了,过去的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了。可是对于餮,哪有那么容易呢? “决定了!”餮兴然道,“我们的孩子就叫‘溢情珠’吧。流光溢彩,光华四溢,其上流动的,满满都是我家小悦对我的情意……”齐悦的手被餮拉起,轻轻贴在男人心口上。 这一晚对于齐悦来说,有着相当于重生般的意义。他觉得,自己终于从那个叫做“齐魅”的硬壳里破茧而出,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被餮爱怜着的齐悦。 第79章 甜蜜共寝 这天晚上,齐悦的梦想实现了。他如愿以偿地,与餮共同躺在了他们的“婚床”上。枕下,压着的是他们初生的“孩子”;眼前,晃着的是心上人宠溺的笑。他简直不相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可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齐悦傻傻地想:大概是之前,自己的忍辱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吧。餮终于想通了,自己不是齐魅,齐魅做的那些事,本也与自己无关;而自己,只是全心全意爱着他、想和他相守偕老的齐悦啊——哦,托祭品这道契约的福,只要邪神还需要他齐悦的身子一日,自己就不会老。总之,餮能想明白这些,真的是太好了。 退了高烧的齐悦,整个人来了精神,大半夜的,还忽闪着媚眼,不住地勾引餮。他就像块黏在人身上的梨膏糖,手脚并用地扒住了餮。一手勾着人的颈项,一手伸到餮的腋弯下,将侧躺对着他的餮,环抱得死紧,像是怕今生今世再让他跑了似的,不顾天荒地老一般紧拥着心上人,不留一丝暇隙。停止了流孕水的白臀,照样一丝不挂,门户大开地敞着一腿,勾在餮的腰上,还一下下地用微勃的玉珊瑚,去磨蹭餮的下`身,企图再度勾出他真实的欲`望来。 可邪神真是好定力,被齐悦如此地诱惑,依旧能岿然不动,望着他盈盈地笑。掩在长裤下的东西,虽已有了撑起的势头,却不见男人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倒是勾得馋嘴的饕,从腹中又蠢蠢欲动地钻了出来,趁机揩油,与齐悦的玉`棒亲昵交缠,不分你我。 “嗯……嗯……”齐悦被饕的长舌卷舔得舒服,嗓子里腻着甜音,可每一声,都是吟给餮听的。 今夜忽然得了宠的齐悦,忍不住地想要撒娇,甚至撒泼,以确信这一切不是他在做梦。他握起小粉拳砸在餮的胸膛上,嘴里哼哼嗔道:“夫君,夫君你好坏,你都不碰我……饕的舌头太凉了,把小悦的肉`棒都要冰坏了。呜呜,要是冻伤了,以后可就再不能给你欣赏情`动时的样子了……” 齐老师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真是与他白日里,在人前表演的一本正经、冷若冰霜,相距了千万里。不知他这无骨的媚态,若是叫敬仰他的学生,或是他的爱慕者宋老师见了,会是怎样的瞠目结舌。 “是么?怎么冻坏了?”餮捏住了淫`舌拍了拍,示意它识趣地缩回去,又就势抓住了齐悦的小淫`根,一番挑弄揉搓,欣赏了片刻美人迷离着眉眼、花枝乱颤的样子,随后讽道,“可我摸着,怎么觉得它还精神得很呢?哪里像是冻坏的样子,分明是根烫人的小火棍呢!” “啊、啊……那是因为……”齐悦已经受不住了,却还要逞强辩驳,“那是因为有夫君的手爱抚啊……嗯……夫君的手一摸,小悦心头就热了,连带着……唔、下面也烧起来……” “谁准你擅自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我答应了么?”餮这话里,倒也不含着多少生气,更多的是含笑的揶揄。 “我不管,”齐悦又搂紧了他,把手伸到下头去,覆着餮的手一起动,一边水蛇一般、前后扭腰送胯,一边娇喘说道,“成婚了就是成婚了,上辈子成的亲,先祖包办的婚姻,可你娶的对象是我,是小悦、是小悦!” “呵,”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齐魅“包办的婚姻”这句话,就像割了餮心头的旧伤。齐悦天真地以为它愈合了,可伤口早就化脓糜烂了千年,那其中的痛,恐怕永难止殇。 餮挥去了这些思绪,作出迎合齐悦的样子,拇指移到顶端,拭了一点泉眼里淌出的淫`液,将其暧昧地涂抹在柔嫩的茎`身上,起了润滑作用,又加速了抚动。 “你个小妖精,射一次还不够!行,今晚上我非要掏空了你这淫`荡的小身子不可……” 半夜里,餮头一次没有回虚中去,而是安静地睡在了齐悦的身边。 沉睡中的齐悦,忽然张开了眼睛,贪恋地望着眼前人的睡相,想把这静谧美好的每一刻,都印刻在心底。哪怕,他们之间还有天长地久要相伴,他也想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那样去珍惜。 看了一会儿,齐悦才舍得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找到兰斯的号码,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兰医生,祁默的事情我想到办法了。明天我下课以后,三点半,在校门口见。到了你家,我就会设法为祁默治病。” 是的,今夜的收获,不仅仅是餮的爱怜,还有,餮终于肯告诉他,治疗祁默失心疯的方法了——尽管,他始终也不肯透露祁默的病因。 第80章 祁默病愈 下课铃打响前的五分钟,兰斯已经殷勤地候在门外了。教室里的学生早就无心听课,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自从昨天兰医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走了生病的齐老师,校园里形形色色变了样的绯闻,就一阵风似的传开了。 兰斯自小在美国长大,因为他和祁默在国内犯了事,为了洗干净背景,借助了一些有权势的朋友的力量,才逃到中国的s市来避难,顺便,从头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因此,饱受西方文化浸染的兰斯,并不认为同性恋有什么需要避讳之处。他曾对着前去咨询这方面烦恼的大学男生,直言坦承自己就是个喜欢男人的,以帮助该生摆脱自卑。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他的性向,在青川理工,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而齐悦呢,大家对他的阴柔长相和怪异打扮,本就颇多猜测。如今,兰斯又频繁出现在齐悦的课堂上,怎能不叫人遐想呢? 那些腐女们,还在社交网络上暗暗搞了投票,猜测兰医生和齐老师,到底谁是攻,谁是受——因为两人看起来,实在都像是受啊。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得出结论,两人中略高一些的兰医生应当做攻,大概就是类似于腐女小说中的“美攻”吧。 被大家齐齐注目的“美攻”兰医生,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主动退到了学生们的视线之外。 白日里的齐老师,永远是正经到一丝不苟的样子,和暗夜里缠着餮求欢的风骚娇娃,根本判若两人。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无奈学生们的注意力,怕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于是他干脆冷着脸,宣布“下课”。 待学生们一哄而出,齐悦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东西。有求于他的兰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虽没有开口催促,可神情里尽显恳切——当然是为了他的爱人祁默。 “走吧。” 兰斯感觉自己等齐悦这句话,好像已经等了数年那么漫长。 在关着祁默的房间门前,齐悦嘱咐兰斯道:“兰医生,如果你真的相信我能治好祁先生的话,就请你留在外面,让我一个人进去。” 兰斯看到了齐悦眼里的坚定,立刻点头道:“好,我信你。那就拜托了,齐老师!” 齐悦没再多说什么,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红绳抽口的麻布小囊,随后对兰斯郑重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祁默含着布团发出的狂躁呜咽声,原本在门外时就可以听到。可当齐悦出现在门口时,祁默忽然安静了,面色阴沉地低垂着脑袋,两只眼睛,却满含敌意地、一瞬不瞬睇在齐悦身上,似在仔细观察着齐悦的一举一动。 这一次,如同“老朋友”相见一般,齐悦没再跟所谓的“祁先生”客套,而是直接叫了一句:“饕餮?” 祁默听闻那一句,缩小了瞳孔,更加专注地盯着齐悦,就像是野兽在辨认他的猎物。 齐悦再次转身,确认了一下门锁确实关严了,便从带进来的小囊里,取出了一颗东西——正是昨夜里,自他体内产出来的神珠。 齐悦走上前去,无视祁默凶嗜的眼神,蹲下来解了他的衬衣纽扣,露出了祁默的胸腹。这具身体,虽然因为久未果腹而消瘦,但隐隐约约的肌肉,依然藏在皮肉底下,如果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本也该是一个倜傥健美的男人。 齐悦还注意到,祁默的腰间,赫然刻着一圈刺青,大概有成年人的一个指节粗细,上面密密麻麻地刺了大概三四圈文字。他直觉这刺青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不管那故事怎样神秘,都与自己五官。(广告:想知道什么故事的可以去看《恐惧游戏》) 齐悦不让兰斯围观,当然不是为了猥`亵别人的恋人。事实上,他就是怕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对笃信“科学”的兰斯来说,世界观冲击太大,还有些血腥。为了给自己省去解释的麻烦,才这样安排。 齐悦口中,开始喃喃颂咒:“……唯吾饕餮,生于太清混沌间,口如尘渊,目如洞炬,无上神力,可噬一切,使万物归虚,生灵不存。镜山齐氏,御狩苍生,以身献祭,以契为凭……” 念至此处,作为祭品标志的九天明焰,又在齐悦的眉心燃起。齐悦右手食指的透明圆甲,瞬间变长变红,变得锋利无比。这里不在“阱阵”的结界之内,齐悦无法变为完全的祭品形态,也不会随意地发情。但是,这根猝然出现的长甲,却另有妙用。 齐悦动着甲锋,开始在祁默的小腹上,勾画一个约有手掌大的巨眼。所谓的笔痕,就是祁默被划开的血肉。鲜血自“眼眶”流下,有点像血泪。 祁默疯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晓得疼了,他也没多大反应。或者说,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凸起着,反应从来都很大,此刻与之前也没多大区别。 齐悦画完了巨眼图,继续念道:“溢情神珠,安魂宁魄,借饕餮之力,除一切妄恶邪祟。祁默体内的邪祟听令!真正的邪神圣物在此,休要再放肆作乱,赶紧从祁默的体内退出来!镇!镇!镇——!” 齐悦手中攥着的溢情珠,被突然激活了灵力,放出了璀璨夺目、炽烈无比的白光。齐悦趁机将其推入他画出的饕餮巨眼中去。中间那个被他抠出的血窟窿,正好嵌下神珠,完成了最后的“点睛”之笔。整个血眼就像被注入了生命一般,血槽内放出精光。祁默在光芒中承受不住一般昂着头,激烈地全身抽搐,喉头溢出了痛苦的哀嚎,急得兰斯在外面直拍门。 齐悦的指甲变回了原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观望了一会儿。终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下来。 当房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被解开了捆缚、恢复了清醒与自由的祁默,撑着椅子颤抖着双腿站起来,与冲进来的兰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齐悦治好了祁默,兰斯感激涕零。他什么也没问。祁默肚子上的伤可以慢慢养,只要人回来了,魂回来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好起来的呢? 齐悦拒绝了兰斯的酬谢,以及留下吃晚饭的邀请,临走前只把那颗溢情珠留给了他们。为了保险起见,他嘱咐祁默,还是时时把它挂在脖上,以镇邪祟,以安魂灵。 第81章 结界暂开 齐悦答应,待初次产珠之后,就会带餮出去体验“自由”。然而这自由,当然是有限制、有条件的。 今日的齐悦,照例穿着那一身复古的月白汉装。与往日不同的是,其上绣着一圈溢情神珠,大约每隔二指宽的距离,缀着一粒,所构成的圆阵,将中央的黄色巨眼围在里头。一看便知,那是模仿饕的巨眼形状,用黄色的布片裁剪出的。珠阵外还缀着一条二指长的红布,自然是代表了饕的长湿软舌。 整个图案的位置,位于衣衫下摆,所以若齐悦走在路上,乍一看并不太显眼,远处的观感,让人误以为是某种民族风的缀饰设计。可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这其中透着一股诡谲妖异。 (注:此处对应《男优的骄傲》番外二,唐沐见到齐悦衣服时的感觉。齐悦不肯与《男优》CP握手,自称手上有“晦气”,其实当时他又怀孕了,只不过刚怀上不久,黑甲并不明显) 这是阱阵的变体,是弱化了的封禁形态。完整的阱阵,是一种基于空间的灵力结界,目的是囚禁饕餮的形体,并且保持身为祭品的齐悦,对饕的吸引力。因而,齐悦只有在完整的阱阵中时,才能化为完全的祭品形态,借着发情时散发的独特体味,来诱惑饕的淫舌。 而简易版的阱阵,即齐悦此刻缝在身上的珠阵,只具有暂时封印饕餮神力的功能,是一种方便随携的灵力场。它能将结界的一部分灵力收束其中,为饕餮打开一道方便出行之门,同时迫使饕的意识在其中休眠。因而,离开了结界后的餮,就只是一个、与芸芸众生别无二致的普通人。 普通人……齐悦私下里无数次想过,如果餮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就好了。如果他的身上没有寄生着邪兽,如果他的人形,不必肩负着压制混沌本体力量的重任就好了。那样,兴许他们,就可以像世间无数对最平凡的情侣那样,相爱相守,浑浑噩噩,却又幸福满足地过完转瞬即逝的百年,最后骈首埋在一处。 可是珠阵的效力,只能维持短短的两个时辰,也就是说,留给餮的自由活动时间,仅有大约四个小时而已。且由于休眠中的饕,仅剩下跟随着阱阵走动的意识本能,餮也无法私自离开齐悦太远,否则便会遭受,如同身上的某种器官,被活生生剥离一般的剧痛。 珠阵既像是牵着两人姻缘的一根红绳,又像是将餮锁在齐悦身边的一副镣铐,是苦是甜,全看被拴者的心意,是否是心甘情愿的了。 齐悦亲昵地拖着餮的手走到门口,如同头一次与男朋友出门约会的少女一般,心中难免有些雀跃。 他甜笑着的对餮道:“夫君,准备好了么?” 餮站在齐悦身后,任凭齐悦拉着自己的手。他的头发被齐悦削短了,细碎飘逸的半长刘海,被齐悦静心喷了气雾发胶打理过,侧着梳到一边,显得清爽利落,而又潇洒时髦。偏薄的黑色低领针织衫,厚度正好透不出腹上和背后的异样,随意地半搭半塞在白色休闲长裤里,隐约间显出一段劲瘦的腰线,高挑修逸的身材,看得齐悦有些晃神。 这样完美的情人,本就该是摆在太阳底下、牵着他四处去炫耀的,可是,他却要被日夜囚在这隐形的牢笼里,实在叫齐悦心疼,可又无奈。 餮今天看起来,难得的心情明媚,他朝齐悦扬了扬眉,半含挑衅道:“你待会儿走出去的时候,也要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夫君’么?” 齐悦一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苦苦维持的那个“齐教授”形象,一低头、红着脸说道:“夫君若是喜欢听,小悦在家的时候,可以叫上一千遍、一万遍,一直叫到夫君的耳朵长茧子为止!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么,就不叫他们眼馋咱们的恩爱了,好不好?” “呵。”餮转过头去,不置可否。 齐悦怕餮又生气,赶紧施咒收束结界。 “……珠阵溢光华,阱阵镇神威,契主移灵门,饕餮随我来!开——!”齐悦原本举在虚空中的手掌,忽然像是触到了一层有形的结界,掌中汇聚的耀光越来越多,突地爆开来,闪得人睁不开眼,但很快,又全部收入了齐悦衣摆上的珠阵中去,消隐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夫君你试试?”齐悦抓着餮的手往门外伸。 这一次,餮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没有烈火般的灼烫,没有令他难堪的焦黑——结界的门,终于暂时地向他敞开了。 第82章 人设崩塌 才走出没几步,林间的小径上远远现出几个人影。今天是周末,住在学校单身小公寓里的几个女老师,成群结队去超市大采购回来了,手腕上、臂弯里,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走得气喘吁吁,隔了老远,“哎呀、命苦呀、没有男票帮忙干苦力呀”的抱怨声,就传到了齐悦耳朵里。 齐悦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甩脱了餮的手,动作虽然很轻,但餮还是注意到了。他垂下眸来,瞟了一眼齐悦尴尬回缩的那只手,心头发出一声冷笑。 这些日子以来,关于这个时代的事,齐悦跟餮讲了不少,餮自己也从网络上看了、学了颇多。他知道这个年代的“官府”,虽不从律法上禁绝男风,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还需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藏着掖着一些;不像过去,还有条光明正大营业的花街,那些犯了饥渴的男人,还可以堂堂正正地逛南馆,当街围观男花魁,即便被家中妻室知晓了,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罪过,反而还能拿出来当作谈资、吹嘘风流。 呵,他齐魅这辈子改叫“齐悦”了,连带着还更自诩清高了?人前顶了一张清心寡欲的脸,人后张着腿不住地求操做荡`妇。为人师表?真真是虚伪到了极点!餮这样想着,暗自做了决定,既然“齐老师”不愿叫人看出点什么,那他偏不让齐悦遂愿! “呃,齐老师……”几人擦肩而过时,离得齐悦最近的一位女老师,尴尬地朝齐悦点了点头。 这几个姑娘,私下里早就不止一次偷偷议论过齐悦,说这人怪,整天独来独往,不苟言笑的,发型打扮还像个古代穿越来的人。 “嗯。你们好。”齐教授保持着一贯的冷淡,略一点头,匆匆走过去了。 “宝贝,你突然走得这么急干什么?咱们去哪儿玩?”没想到,餮疾走几步,突然从后头圈住了齐悦的细腰,借着绝对的身高优势,把下巴亲昵地搁在了齐教授的香肩上。“宝贝”这个词,是他这几天随意乱看手机节目时,学到的新鲜称呼,镜头里那些个男人,就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女人的。 那几个女老师,像听到了军训号子似的,齐刷刷地回头,视线射向僵在原地的齐悦,以及搂着他暧昧软语的高大男人背影上,像是白日见了鬼似的,面面相觑,一幅受惊了的表情。 那一瞬间,齐悦有一种人设崩塌了的惊骇感,整个人冻成了一根冰条。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愣了三秒后,他假装镇定地对餮说:“……你们美籍华人真是的,怎么见了谁都叫宝贝呐,在中国我们可不带随便开玩笑的哈……” 直到听着后头的脚步声远了,齐悦才在心里头长吁一口气。之前无论自己如何讨好,餮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即便是把人抱在怀里温存的时刻,也少不了几句戳他心的冷嘲热讽。所以齐悦之前还真没考虑过,带餮出来走动,会不会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齐悦倒不是怕别人议论,嘴巴长在其他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他齐悦向来我行我素,被人非议得还少么?可齐悦怕的是让太多人知晓自己的私事,他不喜欢别人怀着窥探目的的打量目光,或者企图拉近私交的攀谈。与人交际这件事,向来是齐悦最不耐的。而且以他和餮的身份,实在不宜吸引太多的关注才好。就怕有好事者,本怀着打探同性恋私生活的猎奇心,却发现了更多的惊天秘密…… 于是齐悦换了一个乖巧的目光,嘟着嘴眼巴巴地望着餮求道:“餮,夫君,邪主……求求你,别刻意在人前叫小悦难堪了,好不好?人言可畏,小悦若是丢了工作,以后谁来养着你,给你买好吃的,买贵的衣服,嗯?你再这样,小悦下回可不敢带你出来逛啦……”这最后一句,听着虽是服软恳求的语气,实则是对餮的禁足威胁。 餮不说话,方才演出来的温柔亲昵早没影了。他面无表情地放开了齐悦,隔了好几步,默默跟在了“契主”的后面。 第83章 套圈神技 餮自由活动的时间有限,齐悦又没有买车,因此选择了带他先在校园里逛逛,如果他表现得“乖巧”,下回再叫辆计程车,带他上更远的地方溜达去。 餮一路默默跟在齐悦的后头,齐悦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估摸着可能是在赌气,莫名的,就有一种委屈了孩子的感觉,不禁有些心疼。之前都是餮变着法儿地折磨自己,如今自己手中握了禁足的权力,便又升起了些“翻身做主人”的满足感,想着尽早带他去个热闹的地方,转换一下气氛。 周日学生不上课,倒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搞课外活动。校园的田径场上,在搞义卖主题的“文化祭”,各色摊位挤占了面积开阔的大草坪,连塑胶跑道上,都占满了“拉客”的殷勤学生。 “老师?”一个流着汗的男生拉住了齐悦,不太确定地问道。 一般人看齐悦的打扮,着实不像是个正经古板的学究,清秀端丽的外形,倒像是学校汉服社的成员,可看齐悦的年纪,以及暗藏疏离的神态举止,又不像是学生。 “嗯。”齐悦点头的功夫,餮也走上前来,显然是和齐悦一道的。 那男生仰头望了望面色不愉的高大男人,心中感叹,如今的“老师们”,真是一个比一个颜值高。 “两位老师要不要来玩套圈?十块钱五个,十五块钱十个,就当是支持公益,今天我们筹得的钱,除去进货的成本,全都会捐给慈善机构的!”男生热情地指着身旁的一块广告板,上头写着套圈的价格,以及印着一双、山村贫困小女孩渴望读书求知的大眼睛。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夸张的女声:“对,就要那个就要那个!倒数第三排的那个粉红猪,对,就鼻子像电吹风那个……啊啊啊——!中啦中啦套中啦!亲爱的你好棒啊!”姑娘喜不自胜地捂着嘴尖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过了男朋友套中的礼物。虽然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小小钥匙扣,却像捧着金银那般兴奋,毕竟,她挣得的是面子。 “我靠……”围观的另一个女生,马上开始了对男朋友的数落,“你什么瞎眼神?什么烂准头?什么破技术?还敢自吹什么‘圈无虚发’!白白浪费了老娘四十块钱,一根毛也没套着,你是不是青年帕金森,肾虚了吧你!”姑娘的指节敲在小伙脑袋上。 套圈这种事,越是套不中就越上瘾,跟赌气似的,让人偏要往里砸钱。 齐悦印象中的“野蛮女友”,大概就是这副模样,今日倒是叫餮亲眼见着了——哦,关于“女朋友”的真正意思,某次餮在看视频的时候,齐悦已指着屏幕上的女人,顺便给餮补过课了。不得不说,餮对现代词汇的领悟力,是当真超凡。如今若不是与人深谈,餮说起话来应当不会轻易露馅。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去了那边,齐悦悄悄伸出一指,绕到身后去,轻轻捅了捅餮的腰窝,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嘿宝贝,想不想玩?” 那一声“宝贝”,显然是在模仿餮之前的玩笑,漾着超标的甜。那亲昵的一捅,虽不是直白的口头告饶,也暗含着明显的求和意味了。 餮虽没有答话,却在齐悦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意思是:来,圈圈送到爷手腕上来。 齐悦笑了,赶紧付了钱,恭敬奉上十个圈。 “要哪个?”餮问齐悦,似乎胸有成竹。 “随便……” 齐悦本想说“只要是你套的,我都喜欢,谁叫我的心都被你套住了呢”。可一想到这是公共场合,到了嘴边的暧昧情话,还是不自然地咽了回去。毕竟,齐教授还是要保持高冷的。 “呵。”餮像是看出了齐悦的心思,照例讽笑了一声。可他的手,只是不经意地那么一扔——方才被那女生视若珍宝的粉红猪,就那样毫无悬念地落进了餮的圈套里,斜斜地躺在地上。风吹起那两片布头做的四指猪爪,像是在给餮鼓掌。 围观的众学生都看呆了:这人,可是在看都未看、连仔细瞄准都没有的情况下,随手扔了一发啊,怎么就……怎么就能那么准呢!要知道,前面那个男生,可是反复目测、丈量、测试了手感之后才成功的啊。这该不会是神奇的巧合吧? 齐悦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本以为,失去了神力的餮,只与常人无异,没想到即使不依靠灵力,餮还是那般的厉害,永远能给他惊喜。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神乎其神的表演。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餮尽情地——用时下时髦的话来说——看着餮耍酷“装逼”。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帅得快天崩地裂了的男人,将余下的套圈,全数高抛上了天。套圈从高低不同的位置落下来,被餮分别以两手的食指接住了,转得眼花缭乱。他略微扫视了一遍所有目标物的位置,心中有了数,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场地盲投,“唰唰唰”,以迅雷不及掩耳,又飞出了八个。他忽然旋身,从空中来了个回旋踢,“咻——”,最后一个也落了地。从前往后,一共命中了五排,无一失手,加上先前掷出的一个,每排分别有一、二、二、三、二个圈,合起来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形。 餮的手,模仿着齐悦曾经的动作,比成了一个心,无声地动着嘴型,说了一句只有齐悦才看得懂的话:“‘心’悦君兮,情真意笃,有此套圈为证。”正是当初,齐悦指着冰激凌说过的那句。 齐悦简直要幸福得昏厥了。他不知道,餮何以会忽然热情示爱。脑袋里轰然一热,齐教授再怎么绷着架子,在如此甜蜜的攻势面前,也毫无抵抗力地湿了目眶,看得搞不清楚状况的众人,呆若木鸡。 隔了好久,大家才算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看得懂这俩大帅哥之间,发生了超乎友谊的“感人兄弟情”。学生们不比教职工的思想保守,多数人就算只是跟着起哄,也是随着众人一道拍手祝福的。 刚刚那个“拉客”的男生已经看呆了,这次换了一个机灵的女生,把一大袋打包好的礼物,外加一个亮闪闪的小方盒子,交到了餮的手里,一努嘴嘻笑道:“快,送给他吧。” 齐悦抬手抹了把不争气的眼泪,吸了下鼻子,看着那盒、刚才被餮不偏不倚、作为红心正中凹点套中的安全套,握在不明所以的男人掌心里头闪闪发光,又想起那姑娘经过自己身边时,意味深长的窃笑,脸上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第84章 戏与演技 “这是什么?”经过一轮花式套圈表演后,餮的心情显然好多了,他跟在齐悦后头信步走着,手中一下下高抛着那盒air空气套来玩耍。 齐悦手里抱着满满一大袋礼物走在前头,花花绿绿、鼓鼓囊囊的布偶玩具,刚好挡了脸,遮掩了他微红的脸颊。 那一盒套子,是学校前阵子为了宣传“防艾”,给每个同学免费发的,不知被哪个调皮的,放进了圈阵里,含着恶作剧的玩笑意味。正常人当然不会将它当作目标,不过,像餮这样不明所以的,是个例外,他觉得那包装盒亮闪闪的挺吸引人,便拿来当做了套圈的靶心,却叫围观的学生们看了笑话。齐悦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那里头,没有选他课的学生吧。 齐悦当然没有遂了学生们的期待去接那盒套子,而是飞快夺过了礼物袋,阻隔了等着看好戏的视线,转身就走,弄得餮更加好奇了。 走至人少一点的地方,齐悦才半含羞涩、半含神秘地小声答:“这个呀,叫做‘安全套’,是我们这个时代伟大的发明。姑娘们若是想尽情享受床笫间的乐趣,又不想怀上宝宝,做`爱时,就叫小伙们戴上这个东西。你看盒子外头画着的那层膜,极其的薄,套在那个上头的感觉呀,就跟不存在似的,却又能挡了欲`液往里流,神奇得很。” 为了让餮尽快适应二十一世纪的生活,齐悦同他讲话时,常会试着夹杂一些现代词汇。而邪神的领悟力,如他意料之中的好,尤其是“做`爱”这种词,餮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跟着重复了好几遍,玩味了许久。 可有的时候,餮偏要不懂装懂:“哦?那个是哪个呀?戴在哪里?”牵着一抹上扬弧度的唇瓣,又猝不及防凑近到齐悦耳畔来了,对着那枚精致玲珑的耳垂幽幽吐息:“小悦说得太模糊,我可听不懂……” 这个坏男人,明知故问。 既然餮要同自己开玩笑,那齐悦也干脆回逗他:“哼,下一回小悦可不产珠了。发高烧,烧得稀里糊涂的,脑浆子都成了一锅豆腐脑了,也没人好好抱着安慰,说几句可心的话。唉,干脆,下回就用那个东西,把饕的坏舌头给套上,不让他在小悦的穴里乱吐口水。” 这话只是说说而已,作为淫`兽的饕,可是有自我意识的。它又怎么能忍受,被橡胶蒙“面”的虐待,尝不到齐悦肉`穴中,甘美琼汁的滋味呢?再说,等齐悦一变成情`欲失控的祭品形态,饕想要怎么玩,可由不得他。 齐悦边说边瞟餮,其实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说:夫君你为什么不肯用你的“真身”上`我呢? 餮在心里头冷笑着。这小贱`货不仅性子越来越风骚,还挺好骗,刚才他随意使了点手段,就叫这虚伪的小贱人当众哭了鼻子。叫他再在人前装!呵呵。 什么“套上就跟不存在似的”,什么“阻挡了欲`液的流动”,听在餮的耳里,立时叫他想起了囚禁自己的“阱”。那层结界罩在屋子外头,外人看来就跟不存在似的,只有深陷其中的被囚者,才能明白个中滋味——灵力被锁得死死的,携带不出来,在外间世界施展不开,是何等的憋屈、窝囊! 安全套……齐魅这个贱人,为了天下人的安全,就打算用这个枷锁一样的圈套,永生永世地套牢我么! 餮的心中又起了怨怒,但为了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自由,他没让怒气现在脸上。一旁兀自沉浸在甜蜜中的齐悦,没瞧出一丝端倪。 “哟,我的小悦可不就喜欢被饕的涎液,大股射在骚心上的愉悦么?你这话,说得可太言不由衷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荤玩笑,来到了另一个摊位前。确切地说,齐悦是被餮拉来的。 刚才在套圈摊子前,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轰轰烈烈地闹了那么一场,齐老师可真怕了。他怕再出现什么预想之外的情况,或者不巧遇见熟人。为了不节外生枝,他本想带着餮离开活动现场,去僻静一点的地方。 可经不住餮好奇地一指远处的烘焙摊子,盯着那些奶香扑鼻的纸杯蛋糕,眼神灼灼地说“我要去看看”,齐悦便叹了口气,跟着他走。在齐悦的心里,餮还总是那个玩心未泯的大男孩——如果,他没有经历后来那些背叛和伤痛的话。 第85章 奶油抹唇 烘焙社的成员们,为了筹集善款,将各自烤得喷香的纸杯蛋糕,托在五颜六色的油纸里,一字排开,放在锡盘上。谁若是想买一个,就要在一旁的爱心募款箱里,扔下十元钱。当然了,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拿起手机来,扫一扫贴在盒上的二维码,自然是要方便许多。可是,看一看正往里塞着两片轻飘飘纸币的齐老师,怎么都不像是惯用那种时髦玩意儿的人。 比起齐老师的假正经,学生们秀起恩爱来,可就大方随性得多了。一旁歪戴着帽檐的男生,正亲昵地握着怀里那个女生的手,姑娘手里捏着塑料裱花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往巴掌大的蛋糕饼上,一点点地挤着奶油。 “哎呀讨厌啦,你的手乱抖什么嘛!都怪你,害我把你名字里的一瞥,都挤到外头来了!”女生嘴上嘟哝抱怨,可望着男生的眼神里,分明含着快要融化掉的幸福。 “我这不是第一次握上美女的手,内心太激动么。嘿嘿,怕什么,我又不嫌弃……”说着,男孩伸了指头,将落到锡盘上的多余奶油一刮,舔进了嘴里,“嗯,好吃!来来,你尝尝……” “少来了你……”姑娘拍掉了伸过来的爪子,含羞带怯地继续画。 齐悦这厢一直低着头,看似是在认真描画自己蛋糕上的图案,实则分了一点心思,一直在偷觑那俩没羞没臊的学生,心湖里泛着羡慕的潮水,徐徐暗涌。 从齐悦持着的裱花锥口里,一丝丝堆挤出的奶油,落在香酥金黄的蛋糕表面,渐渐描成了一个“餮”字。乳白的奶油,构成了复杂的笔画,将齐悦清秀端正的楷体,衬得香甜可口。齐悦的情真意切,就那样溺在了柔软馋人的奶白色泡沫里。 他对着心上人的名字瞧了一会儿,又换了玫红的奶油,在“餮”字外头,绘了一个心形的框;随后捞起一颗水灵灵的小樱桃,用牙签在表面雕出了一个“悦”字,将那红艳艳的果子,安在了红心封口的地方。如此一番装饰,把那小巧的纸杯蛋糕,装点得精致可爱极了。 齐悦做完了这一切,刚想抬头叫餮来欣赏,没想到身旁猝不及防伸来一手,捻起了红樱桃的长柄,毫不客气地就往嘴里塞,甘甜的樱桃红汁,溢了一点在餮的嘴角。 齐悦精心制作的“艺术品”,被毁于一旦,那个“悦”字就这样进了餮的肚皮,连带着涂了奶油的蛋糕,很快也被抠缺了一角,如同齐悦的心境,总感觉失了点儿什么。他原本设想的情景,不该是这样的…… 餮用力嚼着二十一世纪的美食,欣赏着齐悦眼里的失落。他觉得,小贱人的每一点不痛快,都是能令自己胃口大开的佐餐。世间最大的痛快,莫过于一点点品尝折磨齐悦的滋味——先给一点糖,待他像只狗一样,摇着尾巴靠过来时,再叫他一脚踩个空,这若即若离的游戏,倒是挺有趣。 齐悦垂下眸去,无精打采地用纸巾慢慢擦着手。原本想要装起来带走的蛋糕,也不想要了。 忽然,一个什么东西贴近了他的嘴边,“滋溜”一下,在齐悦两道殷红的唇瓣之间,划了一道乳白色的奶痕。 “咽下去!”餮命令道。 齐悦这才看清,餮不知何时,拆了那一盒安全套,取出了透明的橡胶套身,往里头灌满了乳白的奶油,握在手里一扎口,鼓鼓囊囊地充成了一根欲`根的形状。 玩心一起、便能生出无穷妙思的餮,可能还用牙签,在顶端饱满的小凸起上,戳了一个口。自其间挤出来白腻,不偏不倚抹在了齐悦的红唇上,加之齐悦刚给餮普及的“安全套知识”,不用说,齐悦也能读懂餮的举动里,含着几分存心折辱的讽意。 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刚才套圈的时候,明明还为了逗他开心,朝他比心,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要当众叫他难堪? 混着橡胶味的奶油,遇了热气,一点点渗进齐悦口里来。说实话,那味道并不好。 齐悦的余光,瞥见已有学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奶油画笔,纷纷望过来,看这两个男人,莫名其妙对峙的动静。 齐悦不想再被人围观,他用手背抹去了嘴间的奶油,一伸手,夺过了餮手里捏着的安全套。 餮欺负齐悦已成了习惯,他没想到齐悦也会反抗,因此一时疏忽没抓牢,被齐悦轻易抢去了自制的“玩物”。 头一次,齐悦用微漾着愠怒的口气对餮说:“你真想看我吃这个?好啊,你跟我来!” 第86章 话筒绕线 餮觉得稀奇,跟着那个微愠的背影迈步,看他要走去哪里。 蛋糕和礼物统统没拿,齐悦拢起袖管,不让别人注意到他手里头握着的尴尬东西。长辫随着他的步伐微微甩动,在餮看不到的前方,他一边走,嘴角同时浮着一抹窃笑。 要说真的生气,哪里可能?齐悦就是古人所说、“动心忍性”的典范,前头那么些“酷刑折磨”都受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甜蜜的曙光,齐悦才不会真的生餮的气。他爱这个男人,疼他惯他还来不及。齐悦不过是想偶尔化被动为主动一次,借着餮暂失神力的机会,好好逗一逗他。哦,兴许,还能得偿自己的“夙愿”…… 学校商业街偏僻的角落里,立着几座“唱友”街头KTV。齐悦挑了最里头的那间小包厢,拉开玻璃门,转过身来,对餮做了个“请”的手势。 餮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全透明小房子,站在门口打量。只见前头镶着一个大屏,花花绿绿闪着人影,一个满身亮片、服饰夸张的金毛女人,晃荡着饱满的大`奶`子在镜头里跳舞,丰腴的臀部甩得快要掉下来似的。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疯癫的碧眼男人,穿着纯黑的紧身装,节奏齐整地为她伴舞,不时还满脸享受地自摸着裆。这算什么舞? 餮的脑中,不自禁浮上了齐魅当年,伴着清歌,在碧树拂柳间盈盈起舞的模样。对比眼前的情形,真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如抽风般可笑。 最要命的是,KTV里忽明忽暗的彩色霓虹灯光,晃得餮不适应地眯眼,“轰咚轰咚”的节奏,跟催命似的震在耳边,让餮不爽地直蹙眉。 齐悦看出了餮的犹疑,赶忙往唱机的入口里,塞了一张百元纸币。机器吞了钱,吵人的音乐声立刻停下来了,屏幕切换成了叫人自助点歌的页面。 齐悦赶忙伸手将餮拉进来,就势一推,让他半搁着屁股,坐在了高脚椅上,在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快速落了门锁,拉起了纯黑的小帘子,将一室的暧昧,关在了这个一米见方的小盒子里。 齐悦眼里,半含着引诱,半含着挑衅,慢慢欺身上去,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奶油安全套,搁在了点唱台上。终于空出的两手,抬起到男人的肩头,轻柔一推,将餮反身压在了屏幕前头。 餮好奇齐悦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没动,歪着头懒洋洋靠在点唱台上,看齐悦下一步的举动。 然而,当齐悦毅然决然地拽下他的长裤,一直垂挂到了他的膝弯上,餮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齐悦的意图。 “你干什么!”餮不喜欢被齐悦掌控主动权的感觉,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想让真正的男形,直白暴露在齐悦面前。 这个小贱人怎么配?他只配被饕的怪舌,长驱直入插得阵阵干呕,可怜巴巴、涕泗横流地朝着自己求饶。他的骚`穴里,又怎配容纳真正的极乐欢愉?当然,上面那张会骗人的嘴,更没有资格! 可餮当惯了“邪主”,却忽略了一件事。 齐氏一族的古训里,“不得私用灵力、对无灵能之人出手”这一条,虽如铁纪一样严明,齐悦从不敢违逆,但是,餮可不是普通人啊。 “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话筒线,起——!” 齐悦就算灵力再低微,可对付此刻毫无神力护身的餮,自是游刃有余。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插在唱台边上的两枚话筒,应声而起,赫然腾至空中。齐悦的纤指闪着荧光,指尖略微一挑,又在空中画了几道圈。两枚话筒便跟活了似的,听话地拖着黑色长线,分头缠上了餮的双手双脚,在男人的手腕、脚踝处飞速绕了几圈,倏一收紧,就把餮固定得动弹不能。 齐悦撩起了餮的上衣,摸到其腹上、怪舌沉睡其中的窄缝,摩挲着道:“太好了,饕这会儿睡觉呢,小悦可以好好伺候夫君的真身了……” 餮刚想要说什么,却被齐悦及时伸了长指,抵在了唇上。 “嘘——”齐悦的俏脸上浮着成竹在胸的巧笑,“这小盒子虽是对外间隔音的,但夫君如此淡定高傲之人,总不至于要学着小悦,一声声苦苦求饶吧。再说这吹箫,本该是风雅的享受,夫君只管合着眼尽情得趣就行,何苦之有呢?小悦想听夫君的低喘沉吟,一点也不想拿这个,堵了你的嘴……” 齐悦一边说,一边动手撕了餮的裤头,握在手里调皮地晃了晃,所谓的“这个”,指的就是餮的纯黑内裤了。 第87章 歌词诘问 即便是暂落下风,餮也要保持着他邪主的威严,自然不会挣扎。齐悦想要犯贱,就随他好了。 只是他想起这人的前世,千年前的齐魅,是众星拱月的花魁,彼时多少人想用金山银山铺路,爬到齐魅的床尾去为他含箫。餮自己也曾当着众小倌的面,逗趣说,等哪天将齐魅迷得五迷三道了,也要叫这高岭上的美人为自己吹箫。当时他是多么心疼齐魅,再轻薄的言语,也只是当不得真的说笑而已。不想千年后那人的转世,上赶着非要用嘴伺候自己的肉`根,真真是自轻自贱到了极点,哪里还有昔日里,花魁齐魅的半点风光? 思及此处,餮的鼻间嗤笑一声,仰起头,连看也不屑于再看齐悦。 齐悦蹲在餮的腿间,如饥似渴地对这那阳气勃然的神物打量。即便是此刻垂软着,餮的男形依然非同一般的硕大,紫红的宝柄,自浓黑的密林间垂下。齐悦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怀着虔诚的心情,深嗅一口漾在黑林间的幽芳。那略含着腥膻的麝香味道,将齐悦的神智熏得暧醉。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一根珍宝长器,另一手摸到了方才摆在一边的安全套,将奶油自小口里一丝丝挤出来,沿着餮的肉`棒,在其上缓缓拉出了一根奶白的长线,一边打趣说道:“热狗淋上番茄汁,芥末青酱配上寿司,黄油该是配法式面包的,而我最亲爱的夫君,想看我吃奶油的样子,也要问一问我,究竟想要配个什么样的吃法……” 齐悦说的那些吃食,餮一个都没听懂,但他清楚得很,这小贱人是想就着奶油,吞咽自己的白`浊了。 邪神的人形,终究也是个脱不开七情六欲的男人。光是在脑中想象,齐悦滚着喉间的玉`丸,将自己射`进去的东西,全数吞咽而下的靡艳情景,那握在齐悦手中、抹了奶油的雄物,就渐渐有了反应。肉伞一般饱满的柱头下,嵌着一条精巧的细沟,红色的小眼嵌在肉`冠顶端,吐出了些许情动的清液。 齐悦欣喜地将那些变化收在眼底,迫不及待伸出了粉嫩的舌尖,迎着清液滴下的方向,自下而上舔了上去。入口即化的奶油,因为盛着它的、热烫充血的器皿,而变得美味无比。 餮本以为接下来,他的分`身会被整根含进某个温暖的窄口里去吸吮,可没想到,齐悦舔着舔着,就缓缓停下了动作,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发呆。 餮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想到才一问,齐悦的眼泪,就莫名其妙扑簌簌地淌下来。 餮这回是认真觉得奇怪了:“你到底怎么了?” 齐悦傻愣愣地摇了摇头,只吐出了两个字:“歌词……” 原来,是两人长时间没有点歌,唱机里自动开始了推荐歌曲的轮播。这时,正好放到了一首《替身》,歌词是这样唱的:“能叫你痛快,假使身伤损,都算愉快;或远或近,未配共你并排;或冷或暖,让爱腐化残骸;忘了告诉你,不响一声,只想掩盖悲哀。假的潇洒,用尽全力放大。掩饰地爱,是我是爱但却活埋;忐忑地爱,是爱是怨但似冒牌。当你也会爱惜,念旧落力做戏;我怕我会到尾,永远是个玩具……” 齐悦跪在地上,动着嘴唇,喃喃地重复念着:“当你也会爱惜,念旧落力做戏……我怕我会到尾,永远是个玩具……永远是个玩具……” 齐悦忽然抬起头来,泛着泪光认真望着他的邪神:“餮,我只是个玩具么?我是先祖的替身么?永永远远,就只能做他的替身么?” 这时,绑在餮手脚上的话筒线,泄气一般松了。“咚!咚!”两声巨响,是话筒重重置落地上的声音,伴着刺人耳膜的尖啸回音。 餮的心头,也像是猛然遭了一记重击,不知何处突来的心痛,一时将他打懵了。 他情不自禁,摸上了齐悦被热泪浸湿的脸颊,怔然间只吐出了两个字:“小悦……” 第88章 同居时光 那句借由歌词生出的诘问,终是没有得到确切回答。但接下来,餮温柔地蹲下`身,一手捧着齐悦的脸,另一手托着他的腰,轻轻将他扶起的动作,已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应。 齐悦吸溜着鼻子,破涕为笑。他想:自己真是太敏感了,不过是听了几句歌词,也能矫情至此。无论如何,餮受过的那些心伤,总还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治愈的吧,自己不该逼问得太急了,两人能有当前的亲密,已胜过初次重逢时太多。 想通了这些,齐悦抽了一张纸巾,帮餮抹干净阳`物上的油腻,又为他提上长裤,掖平整衣角,随后拉过餮的手腕,耐心摩挲着问道:“绑疼了么?” 比起餮将齐悦的手腕折脱臼的残忍,刚才那没使多大劲儿的灵缚,实在不痛不痒,顶多算是性`事之前的情趣。齐悦怎么舍得对餮下狠手呢? “还好,”餮说,“你若是想道歉,对它说去……” 齐悦朝着餮努嘴的方向看,是那条被他扯烂的黑内裤落在了墙角。齐悦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它拾起来,包了油腻腻的“奶油套”,打算这就带出去扔掉。 “不唱了么?”餮忽然拉住了本想推门出去的齐悦,悠闲地坐在高脚皮椅上,一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坐这儿。选一首不那么聒噪的唱给我听,我想听小悦为我唱曲儿。” 齐悦眼里闪着欣喜,赶忙勾着餮的脖子,贴身坐上去了…… 打那以后,齐悦和餮经历了一段甜蜜的同居时光——起码,齐悦单方面的感受是如此。 他们会共同躺在飘窗上看日出,窝在沙发里追电视剧,靠在浴缸里洗鸳鸯浴…… 期间齐悦仍旧时不时变作祭品形态,以后`穴来伺候饕的“食欲”。他又产了好几次珠,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应对起来便从容多了。他会提前调好课,早早躺上床去等待排珠。还趁机撒娇,以汗湿湿、白嫩嫩的长腿,勾着餮的脖子,要他再帮自己抠弄敏`感点,把原本痛苦的排珠过程,变成了夫夫俩调情泄`欲的旖旎时光。 闲暇无事的时候,齐悦会给餮做上一桌子的丰盛好菜,请他一道一道品尝点评。是甜了,还是咸了,是油了,还是淡了,齐悦解读着餮的表情,竭尽全力讨爱人欢心。 齐教授挑灯夜读的时候,餮也会在他身后,悄悄在案头摆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学到了,咖啡可以提神,而齐悦经常需要熬夜写论文。待齐悦喜不自胜地转过头去瞧,那人又顽皮地隐进了黑雾里去,化作了一道看不见的虚影,故意跟齐悦玩捉迷藏的游戏。 餮懂得的越来越多。渐渐的,他能毫不费力地听懂新闻,与齐悦用现代词汇流畅地对话,当齐悦报出某一本参考书名时,他能以灵力驱使书架上的某一册,准确地飞到齐悦的桌上。他还能在常去浏览的G`V网站上,搜索他喜欢的男优名字,然后在齐悦发`情时,将他摆成片里学来的各种新奇姿势玩弄。 甚至齐悦过去基本不用的电子钱包,都在一笔一笔匀速扣着款。餮不能随意出门,便以网购的形式来接触外间世界,常会买一些乱七八糟、两人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回来摆着消遣。 齐悦下班的时候将包裹带回来,从旁欣赏餮拆包时的愉悦,心中溺想:不管圈养这么俊的一只邪神,要花多少冤枉钱,都值了。 可话虽是这样说,当这一天,餮竟然网购了一支女式口红回来时,齐悦还是止不住震惊了一番。他眨巴着眼睛,望着那一截夸张的红色,问他的“败家夫君”,为什么下单。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想买,就买咯……我的小悦这么知道疼我,花钱方面,什么时候对我抠门过了,嗯?” 餮懒洋洋地靠在沙发垫上,惬意地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将溢着醇香的dior 999,涂抹在齐悦本就生得魅惑的两片柔`荑上。软润的脂膏,勾勒出一段精致动人的靓丽唇线,如烈焰般热情,如红枫般夺目,如骄阳般性感。 齐悦被餮眼中全神贯注的温柔,摄得呆住了,他僵着脖子,任凭男人随着喜好,恣意修饰着自己的薄唇。 餮涂完了,还要端起齐悦的下颌来,细细欣赏他的杰作。暧昧的指腹,蹭在齐悦的下唇上,揉弄间,从美人的蜜口中带出了一点津液,润了润,擦在了覆着脂膏的艳丽红唇上,就像梅果表面沁出的珍露,勾人舔尝。 “啧,漂亮,真漂亮……”餮勾着坏笑的赞叹,忽然被一阵门铃声打断了。 第89章 百口莫辩 自从齐悦初次产珠那日,宋智余被兰斯的车窗玻璃,无情地挡了出去之后,齐悦终于得了清静,有好一阵子,没见那人像往日一样,在他身边萦绕了。 说实话,齐悦发高烧那天,宋智余眼睁睁见了他,靠在那个扎马尾辫的瘦高个儿男人身上,卿卿我我地上了人家的车。宋老师就意识到,不管齐悦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恐怕都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他因此消沉了好一阵子,还特意避开了齐悦的上下课时间,就是生怕在路上撞见了,心里难受。 可是近来,关于齐悦喜欢男人的流言蜚语,在校园里头越传越神了。当然,过去因为齐悦长得秀丽,也不乏有些捕风捉影的臆测,包括宋智余自己。可这次不同,连齐悦对象的长相打扮,都被人清清楚楚地目击了,据说对方还是个高大帅气的美籍华人,两人在学校配的教师公寓里,直接幸福同居了。 宋老师在家里坐不住了,他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好奇。这齐悦亲口对自己说过,他是有女朋友的,还亲密到了上他家来过夜、代备卫生巾的地步。怎么转眼之间,他又跟男人腻歪在一起了呢?而且还朝三暮四的,一来就来俩,没准还有更多的“备胎”。 宋老师解数学题的智商虽高,可解起情感题来,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死脑筋。他甚至忿忿然想:如果齐悦真喜欢男人,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是自己太容易放弃,努力得还不够么? 这么想着,宋智余又转到了齐悦家的门口,想看看他家里,是否真如传言中那样,藏着个男人。 他想好了,就以齐悦曾经提过的“宠物”为借口,说自己近期也打算养一只来作伴,想来讨一点经验,看看养什么动物省心。 齐悦家的门铃被按响时,他养的“爱宠”,正给自己的唇瓣上色呢。 他慌里慌张地喊了一声“谁”,听到了宋智余殷勤讨好的声音,下意识一阵心烦,后悔自己真不该出声,假装不在就好了。 “怎么?你不去开门?”餮玩味地拿捏着齐悦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发问。 齐悦留恋地坐在餮腿上,全然没有想挪动的意思:“不理他,烦人。”齐悦可是清楚记得,宋智余害得他被餮折磨得有多惨,他看餮完全没有要化入虚中去回避的意思,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把烦人精宋智余放进来,让这两人撞个正着。 可是餮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不悦,语气里带着猜疑:“你怕什么?难道他真是你在外头的情人,怕他看到我在这里,搅黄了你们的好事?” 这话从何说起啊!从头到尾,齐悦眼里望的、心里想的,可不就只有餮这个唯一的情人么?餮如此说话,简直颠倒了是非,那宋智余跟齐悦喜欢的类型,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齐悦刚想开口辩驳,餮又紧接着提出了叫齐悦震惊的要求。 “你想说不是?呵,你不用说了。你每天去外头忙些什么,我又瞧不见,口说无凭,你说了我也不会信的。除非……”餮将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在了齐悦此刻的烈焰红唇上,“除非你现在,就这个样子走去开门。” “……就这样?”齐悦愣了。 “对,就这样,抹着口红去。叫他看看,你私下里和我相处时,是个什么魅人的妖精样儿。” 什么!齐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看餮的表情,着实不像是说笑。 “餮,夫君,老公——”齐悦掩耳盗铃般,钻进了餮的怀里,吊着他的颈项娇嗔,“老公你别逗我了,我这幅模样见人,他还不把我当成了个神经病?” 可殊不知,餮要的就是这效果:“神经病?他真把你当成了神经病,那可好哇!以后他不就再也不会惦记你、缠着你了?怎么,你是不敢呢,还是心虚呢?你就这么在乎你这个所谓的‘同事’怎么看你?怕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打了折扣?” “不是,不是的我……”齐悦感觉百口莫辩了。 “不是就立刻去!证明给我看啊。”餮的眼里闪着焰火,语气里又聚起了久违的寒霜。 第90章 出乎意料 餮为了劝说齐悦,答应自己异想天开的要求,除了言语激策之外,当然还给了些甜头。他忽一低头,霸道地叼住了那两片艳色柔`荑,攫取其间芬芳,在结束缠绵一吻时,勾了些蜜津出来,将齐悦的唇瓣舔得更湿,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于是乎齐悦开门的刹那,两片浮着湿亮水光的潋滟红唇,如勾魂的妖物一般,突入了宋智余的眼帘。宋老师惊诧得直眨眼,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太漂亮了,齐悦的唇形,衬在瓷白的雪肤上,比广告片里装模作样的女明星,不知让人惊艳多少倍。 可是,男性的本能冲动过后,宋智余马上想到了这其中的诡异,连本来背熟的见面台词都忘了,盯着齐悦的唇瓣结巴道:“齐、齐老师、你、你……” 开门前齐悦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无非就是让一个毫不在乎的人误会而已,只要餮高兴,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了,要是能顺便吓退宋智余,不是件一劳永逸的好事么?至于他爱怎么想自己,随便吧。 齐悦自动忽略了宋智余难以名状的面部表情,一抬眉说道:“进来吧。”说完,便自顾转身往客厅去了。宋智余小心地带上门,忐忑地跟着往里走。 齐悦甚至懒得问宋智余“有何贵干”,反正不管他答什么,恐怕都是借口,反正这人,生肖大概是属苍蝇的。 可宋智余为了缓解气氛,非要尬聊:“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家的宠物好不好养……哈哈、你知道的,我老家不是这里,家里人不在身边,我一个人住着,怪无聊的哈……”他边走边东张西望,想看看有没有猫咪之类的动物,忽然间从墙角蹿出来。 穿过玄关的一小段走廊,就到了客厅,齐悦忽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宋老师,我上次跟你开玩笑呢,我家里没养宠物,就养了他一个。”齐悦一指沙发上坐着的餮,语气里尽是理所应当的坦然。 宋智余终于见到了传闻中、齐悦的同居对象。那男人泰然自若地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浮着一丝礼貌的微笑,朝刚走进来的宋老师,大大方方招了招手,吐出一句:“你好。”他不仅长相出众、气质不凡,且眼里闪着一种、宋智余形容不出来的自信,他在心中暗自这样一对比,便自愧弗如,一声叹息。 “这位是……”宋智余望向齐悦,显然是等着他介绍。 没想到餮自己先开了口:“你就是小悦常提起的同事宋老师吧?久仰久仰。别听他开玩笑,什么养我呀,我只是他的室友,我叫陶铁,你就叫我阿铁好了。我刚从美国回来,目前还在找地方住,经朋友介绍,就暂住在齐老师这里叨扰一阵了。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马上就搬走的。” 等等,等等……宋智余在心中直呼信息量太大:室友?暂住?搬走?美国回来的?这么说……原来之前的谣言都是误传啊!齐悦根本就没有和人“同居”,两人只是单纯的室友关系啊。是了,齐悦怎么可能今天喜欢女人,明天又喜欢男人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嗯,如此一来,“美籍华人”的传言也对上了。久仰,陶铁说“久仰”,这么说,难道齐悦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自己? 宋智余越想越高兴,一厢情愿地相信了餮的解释。对于他来说,他宁可齐悦是喜欢女人的,也不愿相信,齐悦其实喜欢男人,却偏偏瞧不上自己。可他随即又想到:不对啊,口红又是怎么一回事?齐悦为什么要学女人涂口红呢? 齐悦这头,显然事先没跟餮商量好,他原以为餮叫他把宋智余带进来,是想听自己,当面承认两人的关系。他本来都做好了豁出一切去的准备,干脆对宋智余说:这就是我养的男人,怎么样?你亲眼见着了,可以死心了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餮早就酝酿好了一番说辞,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编了个“室友”的说法,叫他杵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接下去。不过不得不承认,餮这段时间以来,对新时代的一切都学得太快,他的谎话,愣是没叫宋智余听出破绽来。 餮看出了齐悦的错愕,他一拂手道:“小悦,你不去泡些好茶来招待宋老师么?怠慢了你的同事可不好呀。要不,把咱们冰箱里的水果也切了吧,端个果盘上来解解暑?” 齐悦完全没考虑到,事态的发展会是这个走向的。他原本还在担忧,若是餮一激动,要动手折断宋智余的脖子,那可真是麻烦了。虽然他对宋智余没什么好感,可作为齐氏一族的现任家主,责任在身,该救还是得救。可看餮现在这个态度,不像是要对宋智余不客气的样子啊。 “去,快去吧。”餮满脸和善地催促道。 于是齐悦一步三回头,有些不放心,却又无奈地去了厨房。 第91章 精神分裂 待齐悦一走,餮马上切换了原本泰然自若的姿态,坐起来,将手掌掩在嘴边,神神秘秘说道:“宋老师,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若有所指地,朝齐悦消失的方向一挤眼:“齐悦他,不正常!” 宋智余也紧张起来。心头憋了半天的疑问,终于要得到解答了。他立刻躬身凑上前去:“是啊,齐老师他,为什么涂口红啊?” 餮扮作“一言难尽”的神情,蹙眉叹了口气:“唉。” 宋智余更被他吊起了好奇心:“难道,齐老师他……”他也下意识朝厨房一瞥,像在担心齐悦会不会突然出现:“他在家里的时候,一直是这样?” 餮的面色,看似痛心疾首,他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勾着宋智余发问。 “他到底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餮觉得差不多了,开始道出“实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齐悦他这里,恐怕是出了点问题。他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有个女朋友?”餮曾看过宋智余发给齐悦的短信,他猜对了。 宋智余赶忙点头:“嗯,他还说跟女朋友感情很要好,那姑娘经常上这里来住呢。我说想见见他的女朋友,他又像没这回事似的,不搭理我。难道……他受的刺激,跟他女朋友有关?” 餮假装无奈地望了望四周:“你看看这里,像是有姑娘常来住的样子么?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他还会收留我这个碍事的‘灯泡’么?”得益于无聊时翻看的肥皂剧,餮连“灯泡”这么个内涵词,都能信手拈来。“你再看看齐悦的长相、打扮,他自己像不像是个姑娘?” 宋智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餮卖着关子肯定道,“大概他过去念书的时候,受了姑娘的刺激,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咱们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就是从那之后,他的脑子变得不太正常了,总幻想自己是个姑娘,留着长辫子那种。不爱跟人打交道,在家的时候总爱涂口红,跟镜子里的自己说话,说镜子里那个,是他的女朋友。还有啊,他每个月,还在固定的那几天,买卫生巾回来垫在身下,就因为他觉得自己个女人。” 天啊!宋智余越听越瘆得慌,他脑中想象着齐悦,用红唇咬着长辫子,对着镜中的自己巧笑,柔声唤自己“小悦”的样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餮见宋智余信了,是时机再添一把火了。 “宋老师你看,这是什么?”他忽地打开了茶几下的小抽屉,里头赫然出现了一根暗红的东西,自然是在齐悦视线里消失已久的、被餮收走的角先生,紫檀木雕,莲花木叶,月下泛舟,情深义重——齐魅的家传之宝。 这方面完全没有开过窍的宋智余,面对着那根叫人遐想的淫物,惊诧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舌头打结似的问道:“这、这、这是……” 餮的嘴角浮着一丝极其隐秘的笑意,他随口编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刚搬进来那会儿啊,我哪里知道齐悦有这么多怪癖,只知道他是个大学老师,受人敬仰的正经人。可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无意间见他呆呆坐在这里,嘴上抹得鲜红,跟女鬼似的,手里不停在擦拭着什么。我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这么个东西。我当时的表情啊,就跟你现在差不多。他见我发现了,便说也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他作为一个‘姑娘’,总是时不时需要‘男人’来安慰的……” 宋智余不敢想象,若自己是陶铁,听到这番话时该有多么骇然。 “那、那你为什么没搬出去呢?你就愿意……”虽然他很不愿意用那个词,来形容原本的心上人,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你就愿意跟个精神病人,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 “唉,一开始若说不害怕,当然是不可能的。可齐悦是我朋友的亲戚,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点什么事吧。他呀,有时候玩得真有点过了,甚至会靠伤害自己来获取快感。” 宋智余被餮的话吓到了,他赶忙追问:“齐老师有自残倾向吗?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餮又从抽屉里掏出了齐悦的旧手机,就是齐悦送给他的那个:“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他坏了一部旧手机?”那天早上齐悦和宋智余在门外说的话,都被餮听在了耳里。 “是啊,我还说要帮他参谋着换一部新的呢。” 餮摁亮手机屏,打开了某部“精彩的电影”,递到了宋智余眼前:“没坏,你自己瞧瞧吧。” 宋智余睁大了双眼,望着镜头里的齐悦,颤抖着手指,握着牙签,自虐般将尖头戳进柔嫩的铃`口里,挑出米泥来,在奇异的刺痛下,微勃着珊瑚玉器的淫`靡模样,惊得瞠目结舌。 餮及时关了视频,没有放出后头,他伸着脚掌把齐悦踩尿的那段,表情肃然地对宋智余说:“他自己要我拍的,说是作为我住在这里的‘房租’。这个手机他平时不用了,专门存些这种东西,好时常拿出来,自己回味。” “他、他……”宋智余差点想说“他真是病得不轻”,可齐悦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有些说不出口。无论如何,他还是关心齐悦的:“那怎么办?他的病还有救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时好时不好的吧。不过,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已经在见心理医生了。那医生姓兰,好像也是个长头发、束辫子的男人。要不,你去问问他?”是了,兰斯,才是餮污蔑齐悦的真正原因。 宋智余立刻回想起来,那天升起玻璃、将自己挡在车窗外的男人。原来,他就是齐悦的心理医生啊!怪不得齐悦如此信任他,这样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宋智余赶忙点头道:“好,他好像就是我们学校心理咨询室的。我尽快找时间去拜访他。” 大功告成,只差最后的临门一击。餮提醒说:“那你一定得见见那个兰医生的男朋友,一个叫祁默的。据说,他以前跟齐悦得的是一个病,后来被兰医生给治好了。你见到了祁先生,问一问情况,就知道齐悦还有没有救了。” “行!”比起齐悦的事情来,知道了兰斯也是个同性恋,宋智余已经见怪不怪了,“兰医生的男朋友,祁默,我记住了。” “那就拜托你了,宋老师。”餮站起来,郑重握了握宋智余的手。 不明所以的宋智余,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与餮的手心分开的刹那,一道漾着黑色雾气的巨眼符印,神不知鬼不觉地浮现在了他的掌心,随后,又倏然隐没进他的皮肤里去了。 第92章 黑雾转移 齐悦端着茶水、果盘走进来的时候,宋智余已经走了。原本他觉得齐悦红得惑人的唇瓣,现在成了烫眼球的两片火炭,他自认没有陶铁的镇定,不知待会儿等齐悦来了,要如何若无其事地面对,所以干脆不告而别了。 齐悦有些纳闷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随后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再理会宋智余的事了。 他晃着柳腰摆到了餮的面前,用牙签插了一块猕猴桃,殷勤地送到餮的嘴边:“呵,走了最好。来,老公你吃。” 自从餮越来越像个现代人之后,齐悦又悄悄给他改了称呼。从最初战战兢兢的“邪主”,到后来小心翼翼的“夫君”,再到如今风情万种的“老公”,始终被蒙在鼓里的齐悦,单方面享受着、自以为两情相悦的甜蜜。 餮估算着,自己大概很快就能出去了,也是心情大好。他轻轻将那片猕猴桃,推进了齐悦口中,看着碧绿的果肉隐入红唇中去,像是绿叶衬着红花那般鲜艳,兴致一上来,便猛地堵上唇去,将齐悦重重压在沙发垫上,夺了他的呼吸。 客厅内只余下了美人欲拒还迎的呻`吟。 宋智余回家后,辗转反侧想了许久。他心中还是放不下齐悦,对他存着最后一点念想和怜惜。好好一个清秀的人,怎么就成了疯子呢?于是第二天,他就忍不住去见了兰斯。 兰斯只有每周二会在青川理工给学生做疏导,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私人诊室会客。宋智余等不到下个星期二,甚至跟学校请了假、调了课,迫不及待地赶来。可自己没有预约,只好坐在房门外傻等,直到临近收工的点,兰斯见的最后一位客人出了门,才算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一屁股坐到了兰斯对面。 “兰医生!你跟我说实话,齐老师他的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了?还有没有可能医好?” 宋智余一连串没头没脑的发问,把兰斯问懵了,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一压手掌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等等宋老师,你先别激动,你慢慢跟我说,齐老师他怎么了?” 宋智余同样是一脸错愕:“齐老师的病情,兰医生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兰斯觉得莫名其妙:“我清楚?” 宋智余随即想到,兰医生该不会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有可能。据说,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都是有保密协议的,作为医生是不可以向第三方随意透露病人隐私的,更何况自己是齐悦的同事,兰斯大概是怕他回头到学校里去乱传,影响了齐悦的工作。 于是宋智余坚定保证道:“兰医生你放心,我绝不会乱说半句对齐老师不利的话!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关心齐悦才……” 宋智余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推门进来的祁默打断了。 自从上次齐悦设了奇奇怪怪的法,唤回了祁默的魂,祁默的精神状况一直很健康。兰斯也终于松了口气,两人又能像往常那样,卿卿我我地同进同出了。临近下班时间,祁默是来接兰斯回家,顺道手挽着手去买菜的。 可是祁默与宋智余一碰了面,兰斯才知道,之前自己以为祁默全好了,是过于乐观了。 两人一打照面,身子蓦然同时一僵,就像两块彼此吸引的磁石似的,眼里再没了寻常人的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目无表情的诡异盯视。 顿了大约三秒后,是宋智余率先直直伸出一臂,向着祁默摊开一掌,口里喃喃念着兰斯听不懂的咒语。很快,一只诡异的黑眼图腾,自宋智余的掌心浮现出来,与此同时,祁默挂在脖间安魂的溢情珠,也激烈抖动起来,“啪”地一下,挣断了绳子的束缚。 下一刻,祁默猛然张大了嘴,一口骇人的黑气,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全数没入了宋智余的掌中。吸收了大团不明黑雾的宋智余,承受不住似的翻着白眼,与吐完黑气的祁默,一同瘫软地倒了下去。 兰斯当然只管接住了祁默,担忧地抓着他的肩头摇晃。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平安归来的爱人,再度魂魄离体。幸而,像是老天回应了兰斯的乞求,不稍片刻,祁默就清醒了过来。这一次,长久以来蛰伏在他体内的东西终于转移了,他是真真正正地痊愈了。 正在兰斯抱着祁默高兴之时,一旁的宋智余也一声不响爬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过身,形如鬼魅一般出了门,没再问兰斯任何一句关于齐悦的事。 第93章 冲击结界 劫后余生,恢复清醒后的祁默,与兰斯相拥着叙了好一会儿话。待兰斯想起来,必须将方才发生的诡异情形通知给齐悦,慌忙摸出手机来拨过去时,已过了半晌。 齐老师那头正在上课,手机开了静音,没能及时获知这个惊天的变故。 齐悦家门口,餮就直直地站在那里,一门之距,中间仿佛隔着千钧的屏障,无形的结界横亘在那里,阻挡着餮通往外界的自由之路。 吸收了黑雾的宋智余,不再是那个老实巴交、痴恋着齐悦的平凡男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容器,一具受控的行尸走肉,一副承载怨怒的皮囊。他隔着透明的结界与餮对视,目中含着凶光,仿佛一条被放出闸门的猎犬,龇牙咧嘴地,想要咬断囚禁主人的坚固闸栏,将他拯救出来。 餮缓缓地抬起一手,做出迎纳的姿势,勾着邪笑对“宋智余”说:“噬,来,来吧。回到我身上,重新与我融为一体。” 千年之前,餮被困于虚中。 彼时他孤身一人,坐在什么都没有的虚无里,身上披着血红的喜服,背后的巨眼流淌着血泪,腹上的长舌在无力扭动,无声渴望着它的祭品。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与齐魅已经一别多少年,忘记了人世间本该繁华热闹的一切,他的胸中沉积着寒冰,像一把尖刀插在心口上滴血。 齐魅的笑靥闪现在脑海里,齐魅的笑语回荡在空寂中,周围的一切一切,仿佛都充斥着齐魅的影子,过去的一切一切,也都是因为齐魅而毁。然而齐魅并不在这里,陪伴餮的,只有恒长的黑暗与孤寂,还有心中那与日俱增的、对齐魅的滔天恨意。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嘶哑,低黯,如细碎的嘤咛。它没有形体,却无处不在,它好像来自地底的深处,却又像穿过了无边无际的空旷幽宇。 它就响在餮的耳边:“餮,餮……我叫做‘噬’……我于混沌中生,我即混沌本身……我以恨意为食,接受我,让我成为你,将你变成我,我能将你的恨意带出去,让你恨的人,子子孙孙,永世不得安宁……” 于是困于虚中的餮,成为了接纳“噬”的第一副皮囊,尝到了深入骨髓的饥饿滋味——那是恨不得扒齐魅的皮、拆齐魅的骨、啃食齐魅血肉的、钻心蚀骨的极致的饿,其实都只是扭曲了的仇恨,投射在人形皮囊上的错觉。 应该说,“噬”本身就是餮所创造的,是虚无中的混沌,感应到了餮的恨意,创造出的以恨为食、可以突破封禁的力量。那力量在餮的体内积聚,终于某一刻,突破了御狩封印,逃出了虚。 千百年来,它始终游荡在人间,寻觅能够容纳它的皮囊,与此同时,不断滚食、积蓄、放大自己的力量,等待着邪神终有出封的那一日。而餮打入宋智余掌心里的“引”,就是引导着“噬”回归本体的标记。 至于它长久以来一直蛰伏在祁默身上的原因,那和祁默的一段特殊经历有关。祁默生于美国,但早年曾被派来中国做间谍,暴露身份后,承受过一段非人的折磨,对世间的一切美好丧失过信仰。他在心中祈祷过,希望末日之火能够降临,将这个虚伪的世界焚烧殆尽。而这种强烈的恨意,被噬所感应到了。 不是所有的皮囊,都能承载噬的强大邪力。大多数资质平庸之人,在接纳了噬之后不久,身体就会腐化,为黑雾所吞噬,被永远同化成为噬的一部分。而祁默是个例外,他的身体像是为噬打造的天然皮囊,噬在其中潜伏静默了许久,暗暗吸收着祁默的恨意,直到,祁默遇见了兰斯。 祁默的灵魂为爱所救赎,噬再也无法安住于其身体之中,它便再次开始了作祟,试图夺取祁默本人意识的控制权。祁默病情的时好时坏,便是他不甘沦为俘虏、与体内的噬进行搏斗的艰辛过程。 齐悦送来的溢情珠并没有治好他,那一切都只是餮的刻意安排,好让噬再休眠一段时间,让兰斯以为祁默好了,放他出来自由活动,等待与餮的设法接触。好在,祁默受的一切苦难,随着宋智余的出现,终于走到了尾声。 噬听闻了餮的命令,控制着宋智余的身体,跨近一步,抬起双臂,无所畏惧地按在了结界上。 “来吧,噬,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助我冲破这囚笼,冲破齐魅这个贱人戴在我身上的千年枷锁!我要自由,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有自由!” 越来越多的黑雾,在“宋智余”的掌中聚拢,聚合成两团浓重的黑气。 “我可以不要这人形,我可以丢弃这无用的皮囊,再也不当这个、被齐魅的圈套骗了上千年的愚人!即使出去以后,再也困不住混沌了又怎样!即使变作了虚无、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了又怎样!我恨,我恨齐魅!即便他已经化成灰、入了土,我无法杀他泄恨,我也要毁掉他想要守护的一切,叫他死不瞑目!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餮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中,宋智余的皮囊开始了对阱的冲击。黑雾撞上结界,透明的幕层上,自发地耀起了代表守护的白光,耀光炫目,把宋智余的皮肤烧得焦黑。 “宋智余”完全没有了痛觉,变成了不要命的杀器,不断积蓄着更大的能量往前推,可却撼不动齐悦设下的阱分毫。 餮见状渐渐蹙起了眉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都能冲破齐魅的封印,难道对齐悦设下的结界,就毫无办法么!” 餮不由握起了拳头,青筋暴起在手背上,咬牙切齿重复着:“齐悦,你这个贱人……贱人……” 很快,宋智余的皮囊像是破了洞似的不断泻出黑雾。冲天的黑气从他的眼眶里、鼻孔里、耳朵里、张大的嘴巴里,源源不断涌出来,在他的身体被彻底烧成碳粉之前,化成了一道道黑烟,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餮望着那些四散消失的黑雾,原本绷紧的面色,忽而转晴。他的眸中闪着精光,耳旁仿佛已经听到了,即将奏响的、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美妙乐章。 第94章 老师飞了 齐悦上的这一堂,是下午最后两节课。临近晚饭的点,学生们普遍饥肠辘辘,盼着早些散了课,好去食堂饱餐一顿。齐悦无视学生们渐渐涣散的注意力,自顾自地在上头讲。 座中的一名男生,突然拍桌大叫:“我`操——!” 这突兀的一声,不仅把坐在后排、哈欠连天、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几个学生,给震得陡然清醒,还把素来淡定的齐老师,给吼皱了眉。 但那男生指着手机屏幕,表情实在太过惊骇,完全顾不得现在是在上课,继续喊道:“你们快看空间,有人发了个视频,太劲爆了!这男的疯了,差点把人指头给咬下来了!” “啊?!”众人听了这话,谁还顾得上课堂规矩不规矩的呢?纷纷围上去看那男生的手机。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齐悦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讲台,刚看完视频的学生们被吓得魂不守舍,自动给他分开了一条路。 就在刚才,没课的学生们提早去了食堂,一队学生排队等着打餐。有个男生排在后面,一直在不耐烦地催促:“好了没有啊!快一点啊,饿死了啊!饿啊,我饿啊……” 队伍里的人全都嫌弃地偷瞟他,希望他收敛一些。没想到那男生不仅没有闭嘴,还叫得越来越大声,就差呼天抢地直跺脚了。 有个女生憋不住了,走上前去劈头盖脸地指着他的鼻子骂:“喂,你有病是不是?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打了这么多年饭,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啊啊啊啊啊!” 她话还没骂完,戳在对方脸上的手指头,便被那确实“有病”的男生一口叼住,上下牙关一咬合,任凭身后的学生怎么拉他,都跟狂犬一般再不肯松口了,目光凶狠得,就像与那女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将人的手指咬下来,誓不罢休。 那女生痛得哇哇大叫,一群人七手八脚,掰住了男生行凶的嘴巴狂抠,才把女生的手指救了出来。即便如此,还是留下了一圈深得可怕的血印。 有好事者将这一过程录了下来。齐悦在视频中目睹了一切,立刻将那咬人男生的症状,与祁默的失心疯联系到了一起。难道,祁默的饿症会转移?! 这时又一个男生喊道:“哇靠!你们快来看我这个!” 这一条消息是被人以文字形式发在空间里的,配了一张血淋淋的图,乍一看像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被扔在了绿草地上。 事情是这样的。 初夏时节,太阳落山得晚,到了饭点,依然天光大亮。 有一对感情颇好的男女学生,铺了野餐毯,躺在学校的草地上,边吃三明治,边等着相拥看夕阳。 谁知,男生不过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就不是“本人”了,见了等在原地的女生,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羞不羞耻,捧着姑娘的脸就吻了下去,把人往草地上压。 女生也是个心大的,没看出男朋友表情的异样,还以为对方冷着脸,是在玩霸道总裁的范儿增添情趣,欲拒还迎了一番,也就随着人倒了下去。 可是当她的半截舌头,直接被人咬得与另外半截分了家,她才意识到这接吻游戏真不是闹着玩的。可为时已晚,她只好捂着嘴唇,被已经不是她“男朋友”的东西追着,没命似的狂奔。 包括齐悦在内的众人,都看到了那半截舌头的近距离写真,原本到了饭点自然生起的食欲,早被接连两颗“重磅炸弹”给打散了。 “天啊——!你们别看手机啦,快看楼下!楼下操场上,一群人在追着另外一群人咬呐!” 那女生绝对没有夸张,众人趴到窗边去看的时候,楼下已经乱作了一团,尖叫的、奔跑的、被逮住啃咬的、撕心裂肺哀嚎的,比比皆是。原本以为,只会出现在欧美丧尸电影中的情形,竟然就在眼前成了真。 就在此时,更加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学生们的眼角余光中,忽然飘下来一个人。他从这层楼的窗户飞了下去,翻飞的衣袂,好似过了一道月白的流光,风中还舞着一根熟悉的乌黑长辫! 学生们面面相觑,呆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叫韩朵的女生才道:“齐、齐老师……他人呢?” 另一个一指窗外:“好像……刚刚……飞下去了……” 这时,那个上课酷爱耍宝的男生,终如恍然大悟一般,一拍窗台:“我他妈早就知道,咱们齐老师他不是普通人!” 第95章 无可奈何 齐氏门规第一条:恪守平等,爱护苍生,不得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出手;齐氏门规第二条:低调行事,爱惜灵羽,不得无故擅用灵力,暴露隐秘身份;齐氏门规第三条:御狩苍生,除魔卫道,若见邪怪作祟,不得贪生怕死、袖手旁观。 若事态紧急,第二、第三条之间起了冲突,则须以第三条为终极准。暴露身份、再也当不成老师是小,见死不救、坏了御狩的千年门规事大。 齐悦在窗口见了楼下情形,没作太多思量,便调运了灵息,从窗间飞身而下。身若拂柳燕姿,翩然跃下三层楼宇,稳稳落于操场之上。双脚踏地之时,齐老师满面肃然,乌辫垂在肩头,月白的衣角灌起风霜。 齐悦目光炯炯,望着那一群追人啃咬的“饿鬼”,撩掌起势,在空中拂摆出一道光影,口中念道:“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镜阵,起——!” 咒令方歇,自齐悦指尖所指的方向,涌出一道震荡的灵波,在空中结成一面八卦光镜的图案,旋转着棱角,耀出绚丽炫目的锐光。 “伏恶灵镜,定——!”随着齐悦一声令下,自八卦光镜中透出的灵能,骤然四散开去,映射出数面小镜分`身,浮现在了那些被夺魂的疯学生额头。原本追着人啃咬的皮囊们,突然跟木头人似的,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候,无论是趴在教学楼窗户边上围观的师生,还是呆立在操场边上、被追得气喘吁吁、终于得了喘息之机的人群,纷纷从方才的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待他们反应过来,平时深藏不露的齐老师,刚刚究竟做了什么时,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在校园上空爆裂开来。人们的震惊和崇拜,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唯有鼓掌和呐喊,才能宣泄出他们此时激越的情绪。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齐氏一族,到了齐悦这一代早就已经没落,齐悦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练习能囚住饕餮的邪`淫阱阵了。阱阵牢不可破的同时,镜阵却全是破绽。当年的齐魅使得出神入化的伏恶镜阵,在灵力低微的齐悦使来,犹如空有架势的三脚猫,根本定不住饿鬼皮囊们三十秒。 少顷之后,被强大的噬所控制的皮囊们,忽又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他们调转了目标,向着要对付他们的齐悦,集中扑来。 齐悦见势不对,看来,以御狩正道之术,已经压不住这些作祟的邪物了。也罢,好在他还有二重身份,身为邪神饕餮的祭品,此刻只有以邪镇邪了。 他急中生智,从缝在自己衣摆的珠阵上,扯线拽下了饕的淫舌产在自己体内的宝珠,注了些许灵力,向着不顾一切、冲在最前头的那几具皮囊,堪堪丢射过去。 “溢情神珠,安魂宁魄,借邪神饕餮之力,除一切妄恶邪祟。大胆邪灵,赶紧从你占据的学生体内退出来!镇!镇!镇——!” 最前排被掷中的几具皮囊,在昼光中抽搐着身子,张大了口,吐出冲天的黑气,随后瘫软倒地了。 齐悦以为是珠子起了效果,赶紧运灵回收,想要再次掷出。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所认定的“邪祟”,本身就是邪神意念的一部分——代表纯粹恨意的那部分,它又怎会真的惧怕所谓的“邪神圣物”呢? 不过,当前排那几个倒地之后,后排的皮囊们像是意识到了齐悦身份的特殊,纷纷站定了,脸上露出诡异的邪笑,下一瞬,他们齐整一致地张开了口,如同之前的那几个一样,自觉吐出了黑雾。 同时,一个低沉黯哑、仿若无处不在的声音,响在了齐悦耳际:“哼,苍生御狩,齐氏家主,今日一会,不过尔尔,无能小辈而已!接下来我会去哪里,我会进入哪一具皮囊,你控制得了?你阻止得了么?只要你的邪主还困在阱中一日,世上就没有能奈我何的力量,你就等着这世间,被我闹腾个天翻地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悦眼睁睁望着那数道黑气,如不可捉摸的烟尘,渺然四散开去。驻足顿首,确如它所言,他无可奈何。 第96章 最后请求 齐悦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他知道,这个家,恐怕很快就待不下去了。 今日与不明邪力一战之后,他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抱着或恐惧或好奇的心理,想要靠近来窥看他的隐私。 虽然他临走前,郑重警告过那些人:“我是什么人,你们大概也心里有数了,谁都不许跟来!谁要是胆敢来扰我的清静,小心我对他不客气!不要命的尽管来试!” 当然,这也只是做做样子唬人的假话,齐氏门规里清清楚楚讲过,不得对普通人出手,他又怎么可能真用灵力来对付那些人呢?唉,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起码,今晚他有一个重要决定要做,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齐悦推开门,见餮若无其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翘着长腿玩手机游戏,滴沥滴沥欢快的电子音乐声,对比此刻齐悦的心境,听在耳里十分突兀。 餮连头也没有回,专注盯着屏幕点动拇指,脸上笑容爽利:“回来啦?” 外头已经变天了,他知道吗?他应该不知道吧,齐悦想。 “愣在原地干什么?快去给我做饭,我饿了。”依然是状若无事的催促,就像之前的每一天。 齐悦望着那个他最最心爱的男人,忽然就垂了泪。热烫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打在脸上,像扬了一勺沸汤,猛然浇湿了心头。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我给你做饭,你等着我回来,你叫我小悦,我唤你夫君,我们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共度此余生。但是,真的可以吗? “咚!”齐悦扔了手里的东西,发出的不寻常声响,终于引来了餮的注意。他转过脸——这男人还是俊得如此让人心醉。齐悦哭唧唧的表情,全映在了他惊讶的眼里。 “怎么啦,小傻瓜?在外头谁欺负你了,嗯?”餮扔了手机,坐起来望着齐悦,温柔一笑。齐悦觉得,他的虎牙真好看啊,真恨不得抱着舔个够——不,是怎么舔都不会够的。 “老公,”齐悦颤着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答应放你出去了,你得了自由,还会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齐悦越说越觉得,他好像是在希冀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滚,断了线的珍珠都没他落得快。 餮听闻“放你出去”几个字,眼前一亮,欣喜说道:“小悦终于决定要放我出去了么?放心吧,我只要还能维持得住这人形一日,我就会留在你身边一天。如果没有了你,又有谁来给我做这么好吃的饭菜?谁还能像你这么乖,任劳任怨任我欺负呢,嗯?” 随后他站起来,迈着健步跨至齐悦身边,一伸长臂将美人揽入怀中,以指腹点着齐悦哭得红红的鼻头说:“不对,我的小悦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我看,八成是有条件的吧?别哭了宝贝,说吧,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烦心事,需要我帮忙?” 齐悦一听到那句窝心的“宝贝”,仿佛长期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挪了位,委屈的热泪终于寻觅到了发泄口,再也止不住了。 他趴在餮的胸口抽泣:“呜呜呜,不了,不了!我知道你出去以后,不会还自愿留在我身边的!小悦后悔了,小悦不放你走,不放!我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呜呜呜……” 可是言语里再怎么含着不舍,都只是无济于事的撒娇而已。齐悦的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和先祖齐魅一样,他们的生命里头,不只是有爱情,还肩负着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 最后,齐悦得了餮的保证,等他出了阱阵,就会设法弄清,在外间借着饕餮名义作祟的邪力究竟是什么,并将之除去,然后再和齐悦一起想办法,完成当年他和齐魅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尽快找出能彻底让餮卸去神力、变回普通人的方法。 “好了宝贝,我都跟你发过三遍誓了,你若是还不相信我,那你就自己找它去吧!”餮佯装愠怒道。 齐悦抬在空中、准备作法收去结界的手,犹疑了片刻,却又放下了:“好,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你若是答应,我就放了你。就算你出去以后食言了,我也无怨无悔。” 餮有些意外:“什么事?” 齐悦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的爱人,说出了最后的请求:“千年前的那场婚礼,我们两个还没有正式圆房。” 第97章 圆房仪式 今夜,齐悦熄了卧室里所有灯光,只燃了一对红烛在床头。这是他们的婚礼,迟来了千年的结合仪式。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如果这是一个梦,齐悦祈愿,这一辈子都不要醒,就让他醉死在这旖旎的美梦中吧。 烛影摇曳,将一双裸裎相对的璧人剪影,明明暗暗打在墙面上。其中一个仰面躺着,抬眼望着坐于他膝上的美人,一根宛如蚯虫的活物,自他的腹上站立、扭曲,像在抬头焦急渴望着什么;另一个则低首垂目,长辫落于腰间,深情地回望着他的男人。恍然间,美人忽地绽开了五指长甲,如细锥般尖利的甲刃,毫不犹豫地直刺向心口! “唔……啊!”齐悦揪着眉心,沉吟出声,颤抖着指尖,在自己的心口上剜出一个血窟窿。 血,一滴一滴顺着美人白皙如玉的胸膛滴下。男人抬腕,送上了一根自己的头发。那卷着发丝的手指,就凑在涓涓滴落的心泉之下,承接着齐悦的心头血,将那根属于餮的墨丝染红。 餮一瞬不瞬地盯着齐悦的脸,欣赏他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表情,明知故问地吐出一句:“疼吗?” 齐悦佯装出一点都不疼的样子,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摇头答:“不疼,一点都不疼。终于能跟我的夫君结合了,小悦高兴还来不及,高兴还来不及……” 齐悦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抽过盘在餮指间的那一缕“红线”,翘着兰指,将它郑重绑上了自己的辫梢。 染了心头血的餮的发丝,与齐悦的乌辫甫一结合,立刻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闪烁出一圈耀目红光。齐悦自小便一直蓄着长辫,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等啊等,终于盼来了餮的那一句首肯。在赤红幽光中,饕的长舌顶端,被齐悦的乌辫拴住,其上流溢的灵力,阻止了淫舌焦渴不安的扭动。它像是立刻进入了沉眠,不再盼着进入齐悦的窄穴了。 齐悦的目中露出欣喜:“夫妻结发,百年同心。夫君,饕终于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餮伸手按在齐悦的心口,注入灵力为他止了血,随后勾牵起一抹惑人的笑:“那小悦的身子,是不是终于可以供我享用了?” 变身为祭品形态的齐悦,早已情`动,两股之间源源不断沁出的温热,顺着男人的腿缝涓涓而下,润湿了床褥。他翘着玉柄,自发提腰,从餮的腿肌上摩擦而过,留了一路淋漓的水光。 终于来到了那一根渴盼已久的宝器上方,隐在两片柔软玉瓣中的玫瑰色小口,迫不及待地落下,吞吃了它思恋已久的硕大阳`物。淫靡的幽露,因着巨物的突然挤入,“噗滋”一声喷溅出来,像在餮腹下的那一丛墨林中洒了甘霖。 随着上下颠动的节奏,齐悦散乱了额间的青丝,口中溢着情不自禁的娇吟,那双迷离的星眸里,噙着动人泪光,美得那么凄艳,如同微风搅乱了一池春水,吹皱了散落其间的繁星。这一切,都深深地映在了仰望着他的餮眼里。 “嗯……嗯啊……啊啊!”不知是落坐时,哪一个不经意的角度,餮的饱满的肉`柱顶端,堪堪撞在了齐悦的骚点上。美人爽得勾起了趾头,腹下一抽,平坦紧实的小腹上,隐约现了弧度漂亮的肌肉。 “嗯!啊!啊!啊!……”不知餍足的美人,开始有规律地撞击相同的位置,微张的红唇里,不知羞耻地吐着吟哦。两段琉璃枝一般精致的锁骨,锁着深深凹陷的颈窝,不断晃在餮的眼前,美得如同枝头上晃动的月影。 齐悦绞紧了内`壁,像要让餮的一部分,永远嵌入自己身体里一般,蠕动着媚`肉,拼命地讨好。越来越快的摩挲,越来越紧的夹弄含吮,叫躺在底下原本沉稳淡定的男人,渐渐加速了呼吸,凌乱了心律。 “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餮,我喜欢你……”齐悦卖力抬动着腰身,每上下颠弄一下,含吐一次肉`棒,就要这么重复一句。那一声一声虔诚的告白,含着情真意切的赤子之心,每一句都像是击打在餮心鼓之上的重锤,敲得他不堪忍受。 “闭嘴……你闭嘴……”餮低喘着说,“你下面的小嘴张着还不够……唔……还要动上面的嘴,吵得我心烦软掉么……” “哪有……夫君明明……嗯啊坚实如铁呢……”齐悦闻言,刻意抬高了肉`臀,吐出一段含在穴`里的火热粗`硬,一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一边还恋恋不舍地继续夹动着冠状肉头,勾引着餮的肉`根,继续勃壮充血,颜色变得更加靡丽。 餮认输一般闭上眼,任齐悦更加亲昵地搂抱着他,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激烈交`合的同时,两手抱得他如藤绞一般的紧。 齐悦一声又一声的欢叫响在耳边:“餮……啊老公,我爱你!老公,我爱你!老公,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那滚烫炙热的每一句爱语,已经超越了纯粹的爱`欲,升华成了痴情的种子,在餮的心头种下了一棵棵荆棘,扎得他生疼。 第98章 还君自由 终于,一场肉体的交`媾欢愉、勠力酣战终了,该是到了齐悦履行他诺言的时候了。两人穿好了衣衫,一前一后站在门边。 齐悦依然保持着祭品形态,红莲般的十根长甲,虚虚覆在透明的结界上,开始集中意念,收敛阱阵:“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邀邪神饕餮入阱,以身献祭,与君同心,共享欢好。然,如今时移世易,危机陡生,权衡利弊,下此决心:吾齐悦,甘愿舍弃祭品身份,撤除阱阵,自封灵能,还饕餮以自由,断十甲以诛心!” 随着齐悦话音落地,原本罩在房子周围的透明结界,发出了刺目耀光。与之前代表守护的白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代表焚毁的红芒。 火光冲天,照亮了苍茫夜色,如同煊昼,但很快又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与覆在结界上的灵能一同焚毁的,还有齐悦眉间、簇跃的九天明焰。当他额上的红印,终于燃尽消失的时候,齐悦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啊啊——!” 象征着祭品身份的十根长甲,应声迸断,从相连的指肉上硬生生剥离、脱落下来。十指连心,血肉模糊,其痛楚,不亚于抽筋削骨一般的惨烈。齐悦犹如风中累卵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地了。从此,齐悦再也变不成祭品形态,饕餮终于自由了。 餮缓缓迈过几步,自齐悦的身边走过。忽然,男人一勾脚尖,抬起美人下颌,逼迫虚弱不堪、倒在地上的齐悦,抬头仰望高高在上、如天神俯视蝼蚁一般看着他的自己。 坚冰一样的狠话,无情砸在齐悦脸上:“有一句话,你真问对了。我恨齐魅,永远也不会停止恨他。而你呢,你不是他的替身,你连做他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你呀,你就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玩的玩具而已。现在我玩腻了,你可以滚了!”说完,餮不屑一顾地伸脚,狠踹齐悦,将他如一个破布玩偶般,踢得连翻了几个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狞笑声中,餮跨出了门槛,只给齐悦留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 餮走至清浅的月光下,心情愉悦地闭上眼,张开了双臂,身姿如同指挥交响乐:“不妨告诉你,你所谓的邪力,就是我对齐魅的恨意。现在,只要它回到我身上,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我与混沌融为一体,吞噬这世间的一切了……来吧,噬,你在哪里?回到我身上来!”感应到了邪神的呼唤,黑雾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齐悦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本以为末日就要来了。可奇怪的是,那些黑雾环绕着餮的周身,兜兜转转,像是寻不到入口似的,焦切地疾转,呼啸成风。 餮也觉出了不对,他蹙着眉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你说什么?什么你进不来了!我没有……我不爱他,我没有对他动心,我恨齐魅,我也恨他,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齐悦听闻了这些,像是垂死之人,忽而见着了生的希望。他勉力支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想要冲上去将他的餮紧紧抱住。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夜空上方,忽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机翼的巨大轰鸣,探照灯将齐悦家房顶上的夜幕打得昼亮。 一个久违的声音,透着妖里妖气的狐媚,通过扩音器响在了两人头顶:“饕餮哥哥,我来接你啦!哟,那东西收不回去啦?不要紧,不要紧,美国人正打算出大价钱买来做研究呢!” 说着,空中漾起了一阵弥天黄雾,雾气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巨大的黄口袋,“腾”地一声,铺天盖地地在空中展开。原本环绕在餮周围的黑雾,倏地一下,全被吸了进去,鼓鼓囊囊胀了一袋,随后,那口袋又越缩越小,随着黄雾的消失,变化成了一个人形。 直升机渐渐降落下来,齐悦终于看清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是谁。那是千年之后,依然浓妆艳抹的帝江,只不过,他已很好地融入了现代社会。 帝江穿着一身亮白紧身的名贵西装,胸口骚气地别着一朵红玫瑰,头发染成了长直的灿金色,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嘴唇抹成了夸张的血色,大晚上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蝙蝠羽翼形状的墨镜。为他驾驶直升机的,是一个黄毛的老外,粗膀子、大胡渣,满脖的青绿纹身。 直升机里正播放着节奏夸张的摇滚乐,帝江展着手臂露出半个身子,对餮说:“哥哥,快上来吧!从此你自由了,让我们去创造一个新世界!Let’s go—— to the America!” 餮低头看了一眼抓着他衣角的齐悦,甩开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餮坐上直升机后,帝江还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不忘嘲讽了齐悦一句:“啧啧,小美人儿,千年前我让你陪我睡一觉,哥哥气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那时他那么珍惜你,你却伤了他。现在么,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他每天都要陪我睡觉了,拜拜~~哈哈哈!起飞,起飞!” 齐悦就那样,一直昂着头,直到载着餮的直升机消失于天幕,变成再也看不清的光点。 《邪神的祭品》现代篇·季二·阱中寒凉,完。 第99章 脉脉忧思 古代篇·季三·镜山藏情 时光荏苒,春去夏来,镜山的繁花谢了一轮,转眼又开了满目的栀子。 如水般在岁月里淌过的,还有近来,在齐魅心头若隐若现、越来越难止渴的思念。当他坐在镜山的清泉边抚琴时,脉脉忧思,从琴音里流泻出来,即便是那一群在溪流里赤着胳膊、嬉笑欢闹、捉小青蟹的小童们,都能听得出来。 镜山最年轻一辈的小弟子们,互相挤眉弄眼,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望向他们的家主。 今日的齐魅,早已卸去了委身于南馆时、常施的薄妆淡粉,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衣轻衫,衣摆自然垂罩在溪边青石之上,眉上二寸,系着代表规戒和自律的抹额飘带,活脱脱一派青莲君子的风雅。只是,再淡然的模样,都掩不住他的心事,藏不住那早已暗动的情愫。 其中两个顽皮的小童,面对面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朝另一个点了点头,怂恿对方先说。 于是那一个扯着嗓子开口了:“家主——家主——” “……嗯?”齐魅总算从目无焦距的愣神中醒转过来,一脸迷茫地看向叫他的孩子。 小童们的窃笑更甚了。 齐魅虽然尊为家主,但不过是而立不到的年纪。那些十来岁的孩童,过去从来只将他当作大哥哥看待,即便是如今,他正式接过了家主之位,私下里与小辈们相处时,也未生多少隔阂。 那说话的孩子,叫做齐真,是年轻一辈中天资最高、也最率真大胆的一个。他继续逗趣道:“家主是不是……有心事啊?” 齐魅不说话,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齐真提高了嗓子肯定道:“家主别不认了,我们都知道,你呀,是患了相——思——症!”一群小童们立时跟着起哄,附和称是。 齐魅闻言一怔,不知怎么,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陶铁温情的耳语:“小情人,在离开你的日子里,阿铁会照旧每天地想你。情思,就是我唯一想对你说的两个字……”莫名的心痛,又在齐魅心头漾开,悄无声息,却又如离别的每一日,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齐魅强自抑住了心殇,佯装无事道:“哦?那你们说说看,我在想谁呢?” 齐真一拍胸脯,满脸自信道:“那还能有谁?当然是家主你的未婚妻,我们镜山上鼎鼎有名的大美人——陌尘姐姐啦!” 齐魅听了孩子稚气的话语,不禁莞尔。只怪这些孩子从小长在山中,不曾出得远门见过世面。陌尘的长相,顶多算是清丽可爱,可若这就能算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人”,那他们有朝一日若是见了柳凌烟,还不得直呼天仙姐姐下了凡? 唉,也不知四艺比试输给了自己的柳凌烟,如今过得如何了?还能像过去那样红么? 时不时的,齐魅也会怀念起那一段香艳有趣的南馆生活。隔开了一段距离再去回看,才发现,当初与陶铁的相互试探较劲中,竟也伴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但不管那段日子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与回归家主身份的他,再无瓜葛了。 齐魅当然没必要澄清,他点头道:“是啊,陌尘回龙崖去,都快有半余月了,没她在耳边吵我,还真有些不习惯……”真真是言不由衷。 小童们脸上,纷纷现出了“嘿嘿,我们就知道”的神气,终于满意了,便吵吵嚷嚷,继续在溪边弓着腰捉蟹。 齐魅无可奈何地低头笑笑,纤指继续抚在陶铁为他特制的琴身上,铮铮拨动琴弦,如同扣拨在自己的心弦上一样。 这把“琴思”,当初由陌尘先行带回,带上镜山来,询问齐肃长老,究竟是以何材质绷成的弦。可即便是族中阅历最深的齐肃,观了半天,也未能琢磨出个确切答案来。不过,那到底是什么,还重要么? 陌尘从张天师口中逼问出的惊人答案,以及后来,陶铁从后抱着自己时、那抵在齐魅腰间吐涎水的冰凉长物,还有陶铁口中所言的“饮鸩止渴”,皆已明明白白地昭示了那人的身份。 齐魅苦笑着凝望琴沿,那里最末端,少了一根弦——是被陌尘临走前,强行拔断带走的。 齐魅回到镜山后,曾有好长一段时间闭关不出。待他调整好了心绪,承认了自己在诱捕饕餮这件事上,遭遇了彻头彻尾的失败,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时,陌尘早已等得沉不住气了。她逼问齐魅,南馆里那人,究竟是不是即将苏醒、为祸人间的邪神。 齐魅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对陌尘淡然一语:“无论是不是,都结束了。是我无能。” 陌尘气得,非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她见齐魅的眼神里,有意无意,总透着对那把怪琴的爱怜,便自作主张,在父亲召她回去前,瞒着齐魅,偷偷扯断了最细的一根,捏在手里,说要带回去,让她见多识广的父亲看看。 陌尘的母亲是齐家人,而她的父家,也是显赫的修灵世族——苍生驯狩虞氏。所谓的“驯狩”,与身为“御狩”的齐氏一族相似,却又略有不同。如果说齐氏负责抵御邪灵恶祟的侵扰,那么虞氏,则专司对它们的驯化。即,齐氏负责降服、捕捉,而虞氏则在被捕的邪物中,择其中某些有驯化根性的,驯来为我所用。 虞氏住在龙崖之上,并非说崖上有真龙,而是因着“龙”通“笼”,所起的别称而已。龙崖的特殊地形,就如一个天然的囚笼,囚住了那些、起先不肯屈服的邪物。 齐魅无可奈何,只得由着陌尘去闹,但心头,多少含着些不忍和不舍。断弦无声,任凭齐魅再有着如何高超的琴技,都注定弹不出完美的曲子了。兴许,这就像是他和陶铁的缘分,注定要残缺一角。 琴丝已断,心里头那些不清不楚的情思,也该断了罢? 齐魅如此想着,却忽闻小童们的惊呼:“快看啊!快看!天上飞来了一只大鸟!……不不不,好像是一个人!……是真的,真是一个男人!” 第100章 从天而降 齐魅抬头望去,只见高阔的天宇中,翱翔着一只熟悉的巨鸢,是他曾与陶铁一起乘过的黑色布翼,上绘暗金的祥云卷纹。那熟悉的身影,撑着巨大的鸢翅,翩然降落下来。男人仍穿着一身黑衣,高束的发丝在耳后翻飞,目光灼灼望着齐魅。一如当初,在水面上的初遇,陶铁每一回的出场,都携着巨大的惊喜,如惊鸿掠过晴岚,叫齐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起了涟漪。 齐魅就那样呆愣愣矗在岸边,望着那一只黑鸢落水,溅起水花阵阵,透着夏日里晶莹剔透的清凉。 那人坠下来时,明明一路笑着与齐魅对视,可现下里又装作没瞧见一旁杵着的家主,自言自语道:“哎哟!这乘风飞行,就是不如你们齐氏御灵飞行来得痛快哈。拿捏不住准头,原本想要落到岸边,来个潇洒落地,谁知一头栽进水里,弄得我全身都湿透了!这下可怎么办好呢?唉,来得匆忙,也没带换洗的衣衫。” 御灵飞行?如果邪神愿意的话,他尽可以来去如风,出现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这番玩闹,怕又是在逗我罢?可是,镜山是可以任他随意玩闹的地方么?齐魅如此想着,依旧站着不动,看陶铁究竟想要做什么。 “喂,你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擅闯镜山!你不知道这里是灵修禁地吗?”齐真领着一群小辈,七嘴八舌地质问陶铁。 陶铁甩开背着的布鸢机关,揉了揉肩,又不在乎地一耸:“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来。我想拜师,学习除邪伏恶的本领,听闻你们齐氏身为苍生御狩,最是精通此道,诚心诚意上山来求艺。没想到你们那几个守山门的,一点道理不讲,拦着我不让上山。我好说歹说,唾沫星子都说干了,就是不给通融。我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他们,只好换了一个法子,从临近山头上,驾了布鸢借着风势飞过来啦。” 学伏恶的本领?学来对付他自己么?齐魅内心里真是哭笑不得。想起当初,他骗自己说,因为睡了南馆小倌儿付不起嫖资,只好留在花街柳巷,当个供人驱使的杂役。没想到一别几月,他还是一样顽皮,可这一次,是当着齐魅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 齐魅正这样想着,就见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朝着自己一挤眼,意思是:可别揭穿我哦。齐魅拼命绷着脸,装得一脸肃穆,偷偷憋着笑意,忍得好辛苦。 齐真马上淬了一声,满脸不屑:“切,难道你不知,齐氏一族的伏灵术从来不传外人的么?你又不姓齐,凭什么收你?” 陶铁跟个大孩子似的,也学齐真叉着腰反驳道:“收与不收,岂是你能说了算的?瞧瞧你,系着低等的紫色抹额,一看就是最低阶的弟子,哪里来的这番神气活现?”说着,他瞟一眼站在远处的齐魅,一努嘴又道:“那边那个,系的白色抹额,想必就是闻名天下的齐魅齐大家主了。你们家主都还没发话呢,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无名小辈来对我指手画脚?哼!” “你!”齐真毕竟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被陶铁激几句,就想要动手教训人。 陶铁见状,假意害怕得左躲右闪,还故作夸张地嚷着:“我没有灵力啊,家主救命!”同时护着自己的脑袋,往后跌坐进溪水里。 “齐真!”忍俊旁观的齐魅终于发话了,“齐氏门规第一条是什么?你背给我听。” 齐真不服气地嘟嘴,支支吾吾道:“齐氏门规第一条:恪守平等,爱护苍生,不得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出手……可是,可是他……”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把你的手放下来。” 齐真缓缓放下抬在空中、准备运灵的手,瞪视陶铁的眼神里,含着满满的不甘。 陶铁得了齐魅的“拯救”,满脸胜利的得意,对着齐真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随后嘻皮笑脸地转过身去问齐魅:“家主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打算收我做弟子了?” 齐魅心想:饕餮啊饕餮,你玩闹都闹到这镜山上来了。若你哪天起了兴致,不随手收了我这些小弟子的命,我就该庆幸了。我齐魅何德何能,岂敢收你为徒? 齐魅表面不动声色,一撩衣摆坐下,两手压在琴弦之上,淡淡说了一句:“不收。”清远悠扬的琴音,便继续响在了溪畔。但这一次,琴声中那点晦暗的愁思,因着某人的出现,似已一扫而空了。 “哈哈,哈哈哈!”众小童指着陶铁嘲笑道,“这下总死心了吧?我们家主亲口说了,不收你!趁着家主还没生气,识趣的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否则,小心我们把你扛着扔下山去!”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下一瞬,陶铁在水中疾行了几步,来到了坐于岸边的齐魅跟前,抬手掬了一捧凉水,就往齐魅脸上泼。齐魅猝不及防闭了眼,下意识抬手去撸面擦水,可继而又有数捧溪水,接二连三地扑面而来。 “让你不收我!哼,让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什么‘恪守平等’嘛,都是虚言,看我泼不醒你!收不收我?收不收我?” 小辈们都惊呆了,堂堂齐氏家主,竟然被个无名小卒戏弄得睁不开眼。 齐魅还要端着架子演戏,不得不佯装两人素不相识,只得一摆手道:“停!好好好,你去给我捉一篮子青蟹来,就当是你的拜师见面礼了。” 啊?!众人心叹:家主该不会是被水泼糊涂了吧,为这来路不明的人,也可以坏了咱们的百年规矩?不过想想,不得收外姓弟子,倒也没有写进门规里明文禁止,只是历来没有先例而已。镜山上的大小事宜,向来凭齐魅一人作主,除了德高望重的长老之外,余人不敢有异议,小辈们心下觉得奇怪,倒也没人敢多言什么。 第101章 关门弟子 金风未起,还未至青蟹膏肥肉满的秋日,但镜山上的人抓取青蟹,可不是为了啖肉,而是将其浸泡酒中,品尝那醉蟹鲜美爽口的滋味。 以齐真为首的一帮小弟子,因着陶铁刚才的出言不逊,全都联合起来刁难他。他们挡在陶铁面前,陶铁往左、他们也往左,陶铁往右、他们也往右,总之是变着法子阻挠他摸蟹。可架不住陶铁身姿矫健,三两步从空隙中绕过了众人,不断弯下腰来,出手如电,水花四溢间,不消片刻,还是被他捉了大半篮子。 “嘿嘿,抓住了!啧啧,你们这帮调皮的小畜生跟我斗,还嫩了点……”陶铁捏着小青蟹的一只脚,把它吊在空中,看着它舞动其余七根长脚、挣脱不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盈盈地笑。 他那句“小畜生”,明着是在说螃蟹,可画外音,分明是在暗骂小弟子们无能,把齐真他们气得够呛。不知是谁,直接将漂在水上的篮子给掀翻了,待陶铁再度回转身来,要将新捉住的小蟹放进去时,螃蟹早已爬得一个不剩,真真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陶铁佯装焦急,大喝一声:“是谁干得好事!我的螃蟹呢,我辛辛苦苦捉的螃蟹呢?把我的螃蟹还给我,还给我,我还要拜师呢!” “好啊,这儿有一只,还你!”话音刚落,说话的小童火速走至陶铁跟前,一踮脚一抬臂,扯开他湿漉漉的领口,将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蟹丢了进去。 “哈哈!哈哈!还你了,还你了!”众人见恶作剧得逞,纷纷幸灾乐祸地鼓掌看好戏。 我们可没有用灵力哦,就让你口中的小畜生,替我们来教训你吧。 那边的琴声立马停了,齐魅神情紧张地站起身。他倒不是怕塞进衣襟的小蟹会伤了陶铁,他是怕,万一邪神真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那些无知的孩童们,还真把他当个软柿子捏么? “胡闹!是谁教你们的待客规矩,还不快给这位哥哥赔礼认错?”家主一声吼,把小童们震得心惊。 平日里的齐魅,素来温文尔雅,待小辈们更是谦和有加。印象里,他从不曾为什么事情失过风度,今日这是怎么了?被泼了水,失了颜面,却还破例,给这来路不明的男人开了拜师条件,众人为他出气,他还不领情,如此大声喧斥。 小童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道歉,心里头好不委屈。 陶铁装作受惊跳脚的模样,一边捏着衣衫,急急抖动,一边夸张地“哇哇”大叫。直到将那螃蟹,从衣摆下面抖落出来了,他才转过身,一路趟水,向着齐魅小跑而来,口中诉苦道:“家主——你瞧瞧那只小畜生,把我欺负成什么样了!”又是一语双关的暗喻。 他掀起衣衫的角度,背对着小童们,又离得远,其他人看不到,只有齐魅一人能瞧得真切。齐魅看见了骇人的一幕,如遭雷击,怔怔然立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陶铁腹上忽然钻出的怪舌、以及它糟了无数凌虐的凄惨模样。 这一次,齐魅终于正面瞧见了,附在男人身上的寄生异物:一根血红的长舌,足有成人的两掌长度,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对着齐魅焦躁不安地扭动着舌身。虽是头一回亲眼确认,但它冰凉的触感,齐魅并不陌生。 可让齐魅神色陡变、触目惊心的是,舌身上附着一道道凌厉的伤痕,有的是结了痂的深紫,还有的是透着淋漓血光的新伤,绝不是刚刚那小小的蟹钳蟹脚,可以在瞬息之间划出来的,而像是在数月之间,被某人以极为尖利的器物,反反复复刮刻出来的。而除了邪神自己,谁又有那个本事? 虽然陶铁什么都没说,但聪慧如齐魅,只稍看上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齐魅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两人在南馆之中,明明互生情愫,陶铁却要单方面戛然浇熄这场心火,毅然决然地离他而去。 传说中的饕餮,腹上生有一根淫舌,淫舌生性本淫,融合食、性二欲为一体,贪恋着它所选中的肉`穴。恐怕男人是不想将齐魅的身子与它分享,但怕体内淫`物失控,故而在离去的数月间,反复折磨它,直到把它驯服得,再也不敢肖想齐魅的身子,才再度上镜山来寻他。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可以傻到饮鸩止渴,将一段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情,珍惜到了如此地步。齐魅可以想象,陶铁咬着牙,凌虐自己身躯的模样:冷汗自他的额间垂下,男人痛得青筋暴起,却心甘情愿,只是因为他的心中装着自己。 如此情义,叫本该身为饕餮死对头的自己,如何堪负?齐魅藏在衣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一刻,他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了。什么苍生正义、御狩重责,在如山似海的深情面前,统统化为了虚无的空壳,不堪一击地碎裂了。 齐魅红唇微启,张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痛吗……” 陶铁知道齐魅懂了,便让饕缩了回去,否则,沾湿的衣衫贴在身上,易在其他人面前显了形。 他放下衣摆,满不在乎地回应道:“痛。但为了能做家主的徒弟,值。” 齐魅深吸一口气,罢了,陶铁此番上镜山来,无非是想和自己在一起吧?如果存着恣意破坏的企图,早不该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了。 收,当然要收。何止是收个徒弟,齐魅恨不得把他收进自己房中,做那结发欢好的一世夫妻。可惜,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愿的,但若能多维持一日欢愉,也是好的。 齐魅嫣然一笑:“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齐魅的关门弟子了。虽然你年长,但和齐真他们,只能算是一辈,且你入门在后,只能算作师弟,你有无异议?” “没有,”陶铁嘿嘿一笑,欠身拱手行了个拜师礼,“多谢家主——哦不,我不姓齐,该称呼师尊才对啊。多谢师尊成全!徒弟姓陶名铁,师尊以后就唤我阿铁吧。阿铁定当尽心尽力,努力学艺,除邪伏恶,伺候师尊,唯师尊之命是从也。” 齐魅一抬手:“齐真,把你的抹额给我。” 按照齐氏一族的门规,孩童们到了十五岁的豆蔻年纪、开始修灵时,便要系上紫色抹额,代表正式入门了。可眼下,齐魅手上没有多余的抹额,就想先借齐真的一用,给陶铁一个名分。 “这……”齐真尚在犹豫。 只见陶铁假模假式,也对着小齐真作了一揖:“多谢齐真师兄。以后阿铁入了门,自然也当尊敬师兄的。” 齐真毕竟是个孩子,见方才还跟自己斗嘴的高个儿男子,这会儿低眉顺眼地称自己为“师兄”了,顿时飘飘然没了脾气,一解抹额,递到了齐魅手上。 “阿铁,你来……”齐魅一招手,那语气里,含着万千柔情。 陶铁湿漉漉上了岸,额上的发丝还滴着水,往齐魅面前一跪,含光带雾的眸子仰起,望定了齐魅,含情脉脉,等着“师尊”给他授抹额。 齐魅纤指翻动,那绑在心上人额头的,哪里是代表守戒自律的抹额?那分明,就是一段解不开、又断不了的孽缘红线。 第102章 干柴烈火 齐魅伸了小指,将系带时、不小心压在抹额下的一缕青丝挑了出来,温柔地帮陶铁拨至耳后。系着深紫色抹额的男人,跪在地上灼灼凝望着他,就像是众目睽睽之下,刚得了什么定情信物一般,目含欣喜。 齐魅转头对小辈们说:“今日我收阿铁为关门弟子一事,你们几个要记得保密,尤其别让长老们知道,晓得了么?” 其中一个小童不解问道:“为什么呀家主?那他不跟我们一同吃住、修灵么?” 齐真被叫了一声“师兄”之后,心就自然而然偏向了陶铁,他一拍那不开窍的同辈道:“这有什么不懂的?咱们齐氏,向来不收外姓弟子,今日家主破例开了恩,是看在阿铁师弟执着的份上。可若是这事传扬出去,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咱们开了先河,涌上山来,个个都要拜师,咱们应付得过来么?” 其余人立刻恍然大悟一般点头:“对哦……” 可随即又有人发问:“唉,可是为何不能叫长老们知道呢?” 齐魅心道:若是长老们知道,他收了个来路不明的徒弟,必然少不了一番查究。若查出那就是邪神饕餮本人,还不得骇得白胡子倒竖,叫他跪下跟列祖列宗忏悔认错?再合起力来,非要跟饕餮拼个你死我活不可。无论哪方受伤,都是齐魅不愿意看到的。为了省去许多麻烦,还是能瞒一日是一日罢。 齐真一敲那发问小童的木鱼脑袋,又替齐魅答了:“笨!你想想看,长老们年纪大了,多半迂腐,怎能轻易接受阿铁来练咱们齐氏的伏灵术?到时起了矛盾,不是给家主平添麻烦么?” 众人再次感叹:“也对……”这下,他们没有疑问了。 齐魅说:“从今天起,阿铁就住在这附近的山洞里。你们几个,除了保密之外,私下里也要对师弟多予照顾,譬如说,平日里多给他送些吃穿用度,知道么?” 小童们点头:“知道啦。” 齐魅笑着,摸了摸那几个小童的脑袋,脑海里想的是:“金屋藏娇”这个词,在自己这里,竟作了新解——“乾坤洞里藏邪神”,想来倒也新奇有趣,只是若传了出去,恐怕不仅不会被视作是一桩“美谈”,还会招致千古骂名,自己恐要淹死在那、由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汇成的汪洋大海里喽。可那又如何呢?功过誓与浮名散,碑文完美有谁看?自己喜欢就好。 “阿铁,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日后你修行的住处。”齐魅转身一招手,便迈开了步子。 陶铁欣然起身,朝“师兄们”潇洒挥手,跟在“师尊”后头走了。 沿清泉而上,有一川低矮的瀑布挂在石崖间,哗哗的水声十分悦耳。飞流的银川边上,就有个山洞,终年恒温,冬暖夏凉,是一处避暑的圣地,比齐氏族人建在山顶的厢房,还要舒适上许多倍。 洞内光亮充足,有多道阳光,自洞顶的石缝中漏下来,穿透了静谧的黑暗,犹如置身光与尘的交界之中,叫人觉得惬意。齐魅替陶铁选的,确是一处避世掩尘、逍遥自在的好地方。 甫一进洞,原本一前一后、正经分开走着的“师徒”二人,便迫不及待、如胶似漆地缠扭在一起。陶铁一拉齐魅的手,后者立刻会意,一势熟练的“鹊踏枝”,轻盈地攀上了男人的伟岸身躯,两手紧搂着陶铁的颈项,一双玉`腿分开,环在陶铁腰际。 两具湿漉漉的身子,不留暇隙地相贴,一瞬间,犹如干柴燃了烈火,金风逢了玉露,两人气息凌乱,唇贴着唇,火热地交缠在一起。齐魅和陶铁,简直不像是在接吻,而像是两个渴疯了的人,在彼此角力嗜咬,如饥似渴地吸弄着对方的唇舌,彼此攫取着口中的蜜津,急急下咽,以缓解多日不见的相思。 激吻间,陶铁伸手解了齐魅的束带,美人散着一头柔软的青丝,发梢凌乱地散在男人肩头。 “你怎么……嗯来了……”趁着陶铁舔吻自己脖颈的空档,齐魅喘息着问,嗓音柔媚惑人。 陶铁沉溺于美人白皙香颈间的细腻触感,抽了功夫以最简短的字眼答道:“想你……” “我……嗯哈……我也是……好想你,一直都……啊啊!好想你……”齐魅发出一声促叫,那是因为,陶铁已然敞了他的衣襟,就着那两点嫣红茱`萸,大力吸弄。 陶铁听齐魅说想他,心下满意,还不忘逗逗他的小情人:“我的好魅官儿,你想我的时候,会自己这样弄么,嗯?上一回离开前这样弄你,叫你食髓知味了吧?” 说着,男人覆着薄茧的拇指,点在齐魅两粒小巧香豆的顶端,用力摩擦。又痛又痒的激爽,自敏感挺立的乳`首上传来。齐魅正要浪叫,忽又得了男人舌尖、两下温柔的舔弄,爽得不由自主夹紧了腿根,小小的玉`茎已然情动抬头,抵在男人健壮的腰腹上。 然而,陶铁的那处,又岂如寻常男子空无一物的平坦?哪怕是被他驯怕了的淫舌,此刻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梦寐以求的美穴气息,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诱惑,兴奋得简直无法自已,倏一下又不听话地钻了出来,隔着裤料寻找可以钻入的缝隙。 “唔!”怪舌的不安分,叫原本意乱情迷的陶铁,瞬间恢复了清醒。他慌忙将齐魅放了下来,退离美人三步之外,痛苦地捂着脑袋:“你先别过来!我怕我控制不住饕……唔、该死的,你给我闭嘴……吵死了!” 第103章 初识异兽 齐魅隔着三步远,试探着问:“阿铁……你在跟谁说话?” 男人喘着粗气,渐渐平静下来一些。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向齐魅说出了他的真名:“叫我餮。‘饕餮’,只是无知世人的误解,单名一个‘餮’字,才是我作为人时,真正的名字。而这一个……”说着,他干脆剥了自己的上衫,露出精赤健美的肌肉,以及毫无保留地,向齐魅展示他身上的秘密。 餮指着腹上蠕动的淫舌说:“这一个,就是饕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这里……” 男人一转身,齐魅的目光正对上他背后的黄色巨眼。巨眼眨动着,与麦色肌肤浑然一色的薄眼皮,时开时合,与齐魅之前梦见的,几乎一模一样。兴许是他与餮已然互明心意的缘故吧,如今近距离瞅来,并没有梦魇中预见的那么恐怖,反倒有一种难言的亲切。就好似他与这怪眼天生有缘。 “它会不会……”齐魅没有忘记,梦中自己被怪眼所控制时,无力挣扎、几近窒息的痛苦。 餮立刻会意:“不会,它不会控制你。它说它喜欢你。呵,你放心,它除了想与我分享你之外,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除非……”餮苦笑了一下,随后又抬眼望定了齐魅,“除非,你想伤害它。” 齐魅心中一慑,随即明白了餮的意思。餮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匿身于南馆之中的企图。 根据齐氏古书记载:“邪神饕餮出世之时,伴有异象,作为饕餮人身的少年,腹上长有长舌,背后生有巨眼。长舌性本淫,尤好男子;巨眼擅惑人,见之失魂。饕餮神力之威,非人力所能抗衡。世间唯有一法,能够将其封印,即御狩之人,须与长舌、巨眼,达成‘无间亲密之契约’,取其信任,趁其不备之时,方能合力设阵施法。” 可书中预言说得模糊,齐魅根本不知,所谓“无间亲密之契约”所指为何,也不知,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达成“契约”,只当是要与邪神,建立不菲的深交。御狩重责在身,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他便鲁莽动身了。幸而是餮对他动了真情,否则,一趟南馆之行,真不知是谁捕猎谁,而“捕猎者”齐魅,是否还有命归来。 而今的齐魅,当然不再想着加害于餮,可餮那头,真会全然信他么? 齐魅的掌心,温柔覆上饕的巨眼,那眼睛像得了心上人的夸宠,乖顺地合了起来,享受齐魅的抚摸。 齐魅轻声道:“我也不会伤你的……”说着,美人俯身,将红唇贴在温热的眼皮之上,印了一个抚慰的香吻。 那巨眼乐得更欢畅了,它的黑色瞳仁眯成了一道细线,像是在笑,回应着齐魅的诺言。 如此,齐魅就算与饕相识了。他觉得,之前是自己太过武断了,饕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温柔无害的灵宠。 直到他把这想法与餮说了,男人哈哈大笑:“它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可别忘了,南馆里头那些小倌儿是怎么死的。它的温柔,只对你一人而已。对于它不喜欢的人,他戳刺起那些人的肉`穴来,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堵上他们的嘴,它惑了他们的魂,那些人后来花样百出的自尽方式,自然也是它搞的鬼。” 齐魅顺嘴问道:“那白启呢?” 餮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想起帝江的事,不想对齐魅明言,便含糊其辞道:“我可没想害他,谁让他偏不巧,在我给你捣面膜的时候闯进来了呢?那个骚`浪蹄子,也是该给点教训,让他瞎了眼,偏找于六那样的窝囊废!我见了就来气。教训给够了,我也就准他醒了。” 齐魅一戳餮的肩头,腆笑着打趣说:“那我齐魅看男人的眼光如何?好么?” 餮抱起齐魅,灿笑着转了一圈:“我的魅官儿啊,挑男人的目光,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齐魅含羞带怯捶着餮的肩头:“哎呀,快放我下来,待会儿饕又要忍不住出来作怪了。我可不准你再那样给自己上刑,可叫我心疼坏了……” 第104章 辗转反侧 是夜,齐魅卧于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想着白天山洞中、他与餮的对话,隐隐揪心,阵阵袭来,叫他夜不成眠。 当时,齐魅替餮擦拭身躯。虽然夏日里湿了身子,别有一种清凉爽快,可齐魅还是坚持要替餮擦干,生怕他着了风寒。餮心下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凡人身,岂会轻易生病? 可他没有拒绝,既是齐魅心甘情愿的碰触,他自当理所当然地享受。谁又能拒绝得了,美人玉掌纤指的悉心伺候呢? 细腻柔滑的绢帕,自男人光洁健实的裸肌上拭过。那帕子上,绣着一枝毫不染尘的青莲,旁边缝着一个“魅”字——齐魅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过去,在南馆中,扮作小厮的餮,亲手替齐魅浣洗过的。在午夜梦回的惊醒时分,餮曾倚在床边,用它替齐魅拭过香汗。没想到,男人一直将它贴身保管至今。 一束阳光漏下,洒在餮的肩头,齐魅一边欣赏阳光下晕着的蜜色,一边柔声问道:“它经常这样跟你说话么?”这个“它”,自然是指的饕。 “嗯,”餮点了点头,任齐魅的手,从他的腹上划过,又引来怪舌的一阵骚动,“它是我附在我身上的异兽。我也不知,它从何而来,自我死而复生的那天起,它就出现在我身上了……” “死而复生?”齐魅立刻抬眼,含着惊诧望向餮,“你曾经,死过一回?” 圣人云,“死生之外,再无大事”,可对于餮来说,似乎连死亡,都算不得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男人笑得淡然:“是啊,是死过那么一回。” 齐魅闻言,心头一揪,忙追问:“怎么会?” “顽疾而已,随我母亲。”餮的语气,听似不在意,实则隐含着一丝伤悲。 齐魅听出来了,忙说喜欢餮,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的身世,娓娓说与了齐魅听。 餮的生母,是个大户人家的妾,身体不好,不幸早故。父亲本就有正房,妾室死后,很快又收了伺候她的丫鬟填房,因而对他母亲的死,不甚伤心。当然,餮原本的真名不叫餮,齐魅问他叫什么,餮摇摇头不想说。他说,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与他早无关系。这一辈子,他就叫餮。 父亲怕餮遗传了母亲的孱弱,逼他习武,他踩水捞起香囊的轻功,便是当时的师傅所教。可他过了弱冠之年,身体还是现出了顽疾征兆。父亲知道药石无用,且他不缺继承的儿子,因而很快放弃了医治,找了一副棺材将他埋了。 正房夫人不许他埋进祖坟里,找了个风水先生,打点了银两。先生胡诌说,餮是八字冲煞,进了祖坟怕是要晦及其余子孙的。父亲一听,生怕餮再克死其他儿子,差人随意找了一处偏远的村落下葬。因此,餮恨极了张天师之类的骗子,当初故意出掌吓他。 餮说,死了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深沉的大梦。他的身子进入了一片黑暗中,意识也是。虚空中,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东西对他说,他命不该绝,因为他是饕餮,他是与天地同寿的上古邪神。 当他再度醒来时,腹上便有了一根蠕动的东西,背后生出了一只会动的妖目。他只稍抬手,略动心念,压在上方的棺材板,便应声而破,他从地下破土而出,见到了上方的村落里,正在祭祀邪神饕餮。 他明白了,那些愚昧的村人举行的仪式,真的引来了邪神的意识。可邪神没有选择他们奉献的祭品,而是选择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了它。后来,他每每见到有人再搞邪神祭祀,总要去搞些破坏,譬如南馆鸨父遇上他的那一次。 “我也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餮的脸上,难得露出痛苦迷茫的表情,他从来都以玩世不恭的笑,来掩饰内心的无措,“这些年来,我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我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我还能算是个人吗?魅官儿,我也希望我是,我真的希望我是!那样,我就能和魅官儿你尽情结合、白头偕老,不用被脑中、饕渴求的嘶叫,吵得头痛欲裂。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我断了气、再度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已经不是人了,不是了……” 齐魅扔了帕子,用力搂住了餮。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他,陪他天荒地老,安慰他心中的孤寂与苍凉。 托身为邪神的肉身,不是他可以选择的;就像两人的敌对立场,不是齐魅刻意忽略,就可以轻易抹去的。但是齐魅偏不信邪,他觉得,既然男人原本不是邪神,就一定存在着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复原。只是,他们需要时间,一起去慢慢寻找而已。 思及此处,齐魅从塌上翻坐起来,罩了外衫,向铺撒着水银色月华的外间走去。 今日白天离开山洞之时,餮曾拉着齐魅的手,依依不舍地问他:“一定要回去睡么?今晚你就睡在这里陪我,我保证不让饕碰你,好不好?魅官儿,我想你想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见着了,别走好不好?” 当时山上还有诸多杂事,等着齐魅这个家主回来处理,且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抛下餮,一人回来了。 此刻齐魅推开门,在心中默默答道:“我也想你。等等,我这就来陪你。” 第105章 陌尘回山 一轮清冷的皓月,皎然悬在崖石之上。夜幕下的银川,流得静谧,清泉小瀑,奏着怡人心曲。 齐魅站在山洞边上,举头仰视明月,额前月白束带,与青丝一道,泻在清瘦的背脊之上。许久,他缓缓叹了口气。真真到了餮住着的洞前,他又犹豫了。 两人之间,无名无分,自己这样不顾廉耻,主动找来与他宿在一起,算是什么呢?月下偷情?越矩随心?就算是寻常夫妻,也当先有三媒六娉,后才能享,一屋同眠的亲密。更何况,餮不仅仅是个男人,还应是他的敌人。如果任着两人的情,就这样毫无节制地发展下去,那日后若真到了难舍难分之时,再生出些什么巨大变故来,自己又当如何处之呢? 齐魅驻足徘徊了许久,心里头一杆秤,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倾来倒去。淡白的月光,冷却了他的冲动,与餮初重逢时的喜悦,以及对他身世的感怀,渐渐被习惯性的克制和矜持所取代。齐魅低头,盯着自己胡乱踏步的白色鞋尖,只恨这一双脚,没有主张,不知该往何处走,才是正确的方向。 然而这时,背后一个熟悉的甜音响起来,打断了他凌乱的思绪:“魅哥哥——表哥,你果然在这里!” 齐魅回头,见陌尘扬着发辫,携着满身喜气,踏着轻快的小步而来。她并拢二指,指尖蕴着一点灵光,在空中转着圈舞动。她的身前,飘着一根洁白轻柔的鸟羽,那羽毛虚浮在空中,同样散着淡淡灵光,似有灵性似的,自个儿跑在前头,给陌尘带路。 齐魅定定站在那里,一下子有些回不过味。他本以为,陌尘在龙崖,还要呆上好一段日子,至少要好好陪陪她父亲母亲,尽足了孝道才会回来。 严格说来,陌尘不算是齐家的人。她姓虞,叫虞陌尘,在出阁之前,本该在龙崖上好好呆着。可陌尘与齐魅,自小就有两族长老们共同定下的婚约,父母又对她这颗掌上明珠,格外的娇宠,她既喜欢追随齐魅,便也由着她,成天地往镜山跑,反正这对青梅竹马,迟早也要成一家。久而久之,连陌尘自己,也把镜山当成了家,而把回自家,当成了偶尔的探亲客居。 陌尘的突然出现,叫齐魅本就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烦杂了。是啊,怎么能忘了,自己是已有未婚妻之人呢?白日里一激动,竟想着和餮天荒地老。即便真能如此,那么陌尘又要怎么办呢? 齐魅对陌尘,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绝无厌恶。当初命她先行离开,调查有关餮的事,陌尘尽管有过犹疑,但还是听话地去了,没有搅了南馆的局。因此,陌尘在他心中,一直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妹,虽然偶有任性,但好在凡临大事,还是个能识大体、善良聪慧的姑娘。因而过去,对于指腹为婚的事,齐魅也无多少反感。在遇到餮之前,他生性淡然,觉得男人这一辈子,既然总要成亲,娶一个像陌尘这样的姑娘,延续香火,倒也不坏。 可是近来,不知是不是齐魅心中暗涌的相思,在面上越来越藏不住,陌尘心中,渐渐浮现了危机感。从她蛮横拔了琴丝,让代表思念的琴音、再也奏不完满开始,到她如今,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用父亲送她的灵羽,来追踪齐魅的形迹,事事处处,透着不自觉想要抓紧未婚夫的心思。 “陌尘,这是什么?”齐魅望着那片越飞越近的羽毛问。 那小东西最后,干脆都靠到他身上来了,亲昵地贴在他细窄的腰间,一下一下地拱,像是要透过衣料,拱进内里去似的。 “收——!”陌尘收了二指,灵光消散,羽毛也像失了魂魄,飘飘荡荡,无力地落了地。 她笑嘻嘻对着齐魅言道:“哈哈,爹爹送我的比翼鸟翎羽,果然好用。” 第106章 灵羽寻踪 “比翼鸟?”齐魅乍闻其名,心下便有了大致猜测。 苍生驯狩虞陌宗,即陌尘的父亲、齐魅的表舅,一生驯化过的奇珍异兽,不在少数。龙崖之上,囚着的、养着的、改邪归正自愿留下追随于他的四海灵兽,多不胜数,除了特别凶悍的邪祟妖物,需要借助苍生御狩齐氏的力量、帮忙收服之外,多数驯善无害的生灵,直接归了虞父的管辖。 传闻中的比翼青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齐魅从没有见过,但今日所见之物,想必就是它、或者“它们”的羽毛了。 齐魅料的果真没错,陌尘回应道:“是的。这一双呀,就是比翼鸟的两片羽毛。自然,是分别出自一雄一雌,两只鸟儿的身上。魅哥哥可别小看了这两片羽毛,得之不易啊。据爹爹亲口跟我说,一对比翼鸟,是极其爱惜对方的灵物,他们见到主人从对方身上拔毛,都会心疼得淌下血泪来,嗓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啼。爹爹心慈,因而只各拔了一根,免得他们哭哑了嗓子,哭瞎了眼睛……” 齐魅听到这些,不由动容,想来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情深似海的生物。比起那灵鸟儿,对彼此的忠诚笃定、痴心不移,自己明明与餮两情相悦,却顾虑颇多、徘徊不定的这份心,实在是连牲畜都不如了。 如此想着,齐魅又不由偷偷地斜目,望了一眼洞口。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齐魅心头着实吃了一惊——餮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洞口,隐在月色的明暗疏影下,无声望着这边。自然,自己与陌尘的亲密,又一次映在了男人眼里。 过去在南馆之中,为了彼此试探较劲,齐魅也曾借了与陌尘的婚约,来激陶铁。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齐魅,已然明了了对方心意,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叫餮见了这一幕。 对面的陌尘,沉浸在比翼灵羽的神奇效用之中,没瞧出齐魅的神色微变。她蹲下`身,捡起垂落的羽毛,小心翼翼收进袖里,继续噙着一丝小得意道:“表哥你不知道吧,在离山之前,我悄悄缝了另外一根、与这配对的羽毛,在你腰间的束带里。当我要寻你时,只要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驱动我手上的这一根,那么它就会感应出你身上那根的位置,带我找见你……” 什么?原来陌尘,竟在自己毫不知情之时,在他身上设了这样的“机关”!齐魅有些后怕,如她今日白天就提早赶回,那么自己将餮藏在洞里之事,恐怕早已传得尽山皆知。又或者她再来迟一步,兴许就能眼睁睁瞧见自己的未婚夫,同那个疑似邪神的男人,并肩躺在一起。 齐魅不敢想象,会跟一把琴置气的陌尘,如若知道送琴者,此时就在此地,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好在餮那边,一直很安静,似乎没想要上前来,暴露两人的私情。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带着陌尘离开,回头再寻机会,好好向餮解释了。 “陌尘,咱们回去吧。今夜月色甚好,我一时起了兴致,想出来走走散心。如今走了一阵,我已有些困倦了。且你连夜赶回,一路风尘,也该回去早些休息才对。”齐魅无奈迈开步子,忍着隐隐愧疚,一狠心将餮的目光撇在了身后。 可他万没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陌尘,今夜竟然转了性子,猝不及防,扑到齐魅的怀里来了。姑娘眉目含情,含羞带怯的一张小脸,紧紧贴在了未婚夫的胸口,口中轻喃道:“急什么嘛?魅哥哥,咱们已经好久,没在这瀑布下一同赏月了。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在这里同我玩耍,我记得有一次啊……” 第107章 不可自拔 陌尘这一趟回龙崖,可不仅仅是为了探望父母那么简单。探问关于琴弦的事情是一,可更要紧的,是向母亲讨教,这抓牢男人的功夫。 陌尘的母亲,跟随姐姐嫁到镜山,耳濡目染了江湖气,自然不似娇羞矫作的寻常女子。当年,她为了拢住心上人的心,可没少使“非常手段”。据说虞陌宗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代翩翩佳公子。他起初,对陌尘的母亲没上过什么心,可在某次镜山拜会、酒过三巡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花前月下、越了礼矩。肌肤之亲后,夫人肚里有了陌尘,虞陌宗只得奉子成婚,将她娶进了门。这番“高明”的手段,叫虞夫人至今说来,都颇感自豪。陌尘此次向母亲取了经,自然在行事作风上,都更为大胆了些。 陌尘伸着小指头,悄悄勾了齐魅的抹额,卷在手里把玩,口中继续回忆着美好的两小无猜:“魅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贪玩,跑到这瀑布边上来,攀着石头玩耍。那时我们都未开始修灵,没有自保能力。我不慎落入水中,自高崖上坠落下来,水流打得我浮不起来。我心下里慌张,一口一口地呛水。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头最想的人是谁?” 齐魅僵直站着,哪里有心思,回答陌尘的问题。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头,最想的人是餮。餮还在看着吗?他会怎么想?他生气了么? 尽管聪慧如齐魅,明白知道陌尘想听什么,可他不想假模假式,随口编一个“是你爹爹么”之类、装傻充愣的回答。 陌尘还在执着不弃地叙说,试图勾起齐魅的共情:“……自然是魅哥哥你呀。我当时想,我死了不要紧,可如果这辈子做不成你的妻子了,那我可舍不得死!好在当时,你真的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把我捞了上来。当时我睁开眼睛,见到你慌张的神色,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好生侍候你,还你的恩情……” 陌尘本以为,齐魅会念起两人自小的羁绊,对她温柔些,可她没料到,下一刻,齐魅忽然抽了自己捏在手里把玩的抹额,沉声说道,“叫我家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和往日不同,我已是齐氏家主。我要在众人面前,树立榜样,即便你是我表妹,也不可破例。” 齐魅特意没说“你是我未婚妻”,而是选了无可改变的血缘事实。说话的同时,他退开身子,躲避了陌尘凑上前来的狎昵。尽管他确信,以餮超出常人的耳力,绝对能听清这番话,但为了避嫌,他还是陡然提高了声量,叫陌尘不适地嗔怪望着他。 齐魅回到镜山后,曾经思虑过,自己究竟是在何时露了陷,叫餮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将过程细细回忆,条梳理析,最后推定,应是在他与陌尘,于房中叙话之时,叫门外的餮听了去。当然他不知,当时的餮,就坐于屋顶之上,揭了瓦,不仅亲耳听见,还亲眼目睹了他端着陌尘下颌,问她是不是不信,自己还能“人事”。 “为什么嘛!”陌尘忍不住一跺脚气道,“这里又没有别人!难道私下里也叫不得吗?多生分呀!我不听、不听!” 齐魅下意识斜眼再瞟。果然,那道黑影,不知何时已退回洞中去了。可是齐魅知道,以餮的性子,恐怕还在暗处继续听着呢。 齐魅想着,多少还是要软化一些,给这姑娘一些温言软语的好脸色,她才肯敛了小性子随他回程。既然餮没在瞅着了,齐魅赶紧抬了手,轻拍一下陌尘肩头,算作安慰了:“好了表妹,莫要胡闹。咱们回去吧。” 可今晚的陌尘,像是囫囵吞了一只红椒。她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卷线丝,握在手中,用前所未有的负气口吻,对齐魅嚷道:“我已问过爹爹了,这东西,就是邪物!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物,可父亲让犬人嗅过,这东西透着一股子邪`淫之气,绝非寻常之物!魅哥哥,自你从南馆回来后,有好一阵子闭门不出,整日里,只听得琴声从你房中传出。你敢说,你不是被邪祟迷了心窍么!你告诉我,那个叫陶铁的小厮,是不是就是咱们要捕的饕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是不是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 无法自拔。齐魅的心弦,被这铿锵有力的四字,狠拨了一下。 是啊,陌尘一来,你怎么就落荒而逃了呢?齐魅啊齐魅,你夜半难眠,不就是因为,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吗? 此时此刻,隐匿在黑暗中的餮,清清楚楚听闻了陌尘的质问。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缩紧,牙关咬起,促狭的眸光中,不自觉泛上了狠劲。 这女人竟敢将他奉与齐魅的琴思,毫不客气地破坏,简直胆大包天!真想就这样抬手,送那个该死的贱`货上黄泉路去。可他那般做的话,定然会给齐魅惹下滔天的麻烦。 餮上镜山来之前,早已打听得清楚。镜山之所以叫做“镜山”,那是因为山巅的御狩台上,悬着一面巨大灵镜。四周围排布着灵石阵,汇聚灵能,投射在虚空之中,构成八卦棱镜的浮影,此镜无时无刻不在兀自旋转之中,监视着整个镜山之上、一切邪能的异动。 餮若想以邪神之力屠了陌尘,虽然易如反掌,可那样的话,他的模样就会立刻显现在灵镜之中,整个镜山的人都会知道,邪神已入侵。届时,自己的身份瞒不住倒是无妨,可若因此,给他心爱的齐魅惹出了祸事,叫他受天下人的无故唾骂,亦或是在所谓“正邪”之间,逼他做痛苦的取舍,这都是餮不愿看到的。且餮没有信心,齐魅一定会选择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餮才没有直接化形于镜山之上,而是用了乘坐布鸢的方式,顺便给齐魅制造了一个美好的惊喜。而且,他早已有了准备,这趟上山来,只为与齐魅相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一丝一毫邪力,就扮演一个无知无能的初阶弟子,又如何? 为了齐魅,餮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琴弦断了,可以再续;如果缘分断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齐魅那头,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陪餮不可。否则,目睹了这一切的餮,定会心痛不已。让自己最心爱的人痛,是天底下最无用懦夫的行径。 至于陌尘这头,齐魅暗暗发誓,回头定要想个法子,退了这桩婚事。可他眼下里,寻不到恰当的理由,只得从长计议。 他深呼一口气,一脸尘霜淡漠,对陌尘道:“是,我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天色已晚,你我毕竟尚未成亲,瓜田李下,应避嫌疑。否则传出去,有损于表妹名节。还请表妹自重,速速请回吧。” “你!”陌尘缄口了。南馆之行,把她心爱的表哥,变得越来越陌生。她实在不知,要用什么样难听的话语来骂醒他了。 “等等,”齐魅叫住了气呼呼、转身离去的陌尘,“这个,还给你……”齐魅从腰间束带上,抽出那根羽毛,递到陌尘手里,且不忘补一句:“不会再有第二根了吧?” 陌尘气得,当着齐魅的面,将两根比翼翎羽叠在一起,气愤折断。上头珍贵无比的柔软白绒,在陌尘指尖被扯得七零八落,纷乱洒了一地。陌尘觉得伤心,自己自小便期许着的爱情,如今就像这羽毛一样,碎了,断了,完了。 不会再有第二根了。齐魅目送陌尘离去的背影,转过身,心情愉悦地向着洞口走去。 不会再有第二根的意思,就是今晚,明晚,以及今后许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这洞府中来,与他心头唯一的爱人,卧在一处了。 第108章 罗衾角力 齐魅踏着芳步进洞。洞中,意料之外的安静,餮没在门口等着他,也不点灯烛,而是一个人,静静躺在以兰草惠茝铺成的地榻上,以臂枕首,仰望洞顶豁开的一方罅隙中,透出的万亩星辰。 月色从石缝中漏下来,静静铺在地上,像给这静谧的暖夜,染了一层无垠的霜华,着了一顷朦胧的薄纱。 餮的身上,盖了一条夏日薄衾,似锦的绸缎上,缝着几株并蒂的双生莲,一针一线,皆是齐魅闲暇无事时,翘着兰指细细绣上的。 白日里齐魅事忙,不好亲自出面。按照家主的吩咐,齐真他们给新入门的“阿铁师弟”,送来了被褥。叠得四方整齐的锦绸,甫一掀开,餮就在其间,发现了一页兰纸,上附言:“夏日夜凉,望君珍重。”绢瘦的小楷,一望便知,是出自素心人齐魅之手。餮攥起纸条,细嗅墨香,再小心翼翼收起来,心中悦然。 然而此刻,他听闻齐魅进来了,一个翻身,将代表了疏离的背影,朝向了心上人。 齐魅自知做了“亏心事”,问心有愧,自然不恼。相反,他觉得餮能以如此孩子气的方式,默然向自己发发牢骚,实在是可爱得紧。 “生气啦?”齐魅轻声问,语气里含着甜腻的讨好。 餮没有回应,他的沉默,即是肯定的回答。 齐魅窃窃然露了一声巧笑,挑动指尖,窸窸窣窣解了外衫,随意搭在一旁的高石上,只着一身淡白的轻薄罗衣,掀了餮盖着的薄被,携着一身暧昧的淡香,就那样不声不响,躺在了男人的身边。 紫烟熏香,初闻时疏淡雅然,可若在那不绝如缕的幽芳中浸久了,任凭再是铁石心肠的无情郎,也会生出一点旖旎的遐想。更何况,在一洞被窝里躺着的,是一对彼此心系、爱得沉醉又克制的有情人。 餮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拉着里侧的那一方被角,再翻过一点身,将罗衾更往里卷动了一些。摆明了,就是不想与齐魅同卧一被。 齐魅身上的被子,立时被掀去了大半。他也不甘示弱,背对着餮,身子徐徐向着背后、温暖伟岸的身躯挪近,随后,美人以口叼着褥角,滚动身子往外侧卷被。 两人中间,原本松松垮垮的被褥,被倏然拉紧了,成了这场无声角力的争夺对象。餮和齐魅,如同两个贪玩孩童,明明彼此喜欢得、恨不得将心融化在一处,可偏偏谁也不认输,互不言语,维持着一场看似天真幼稚、实则甜蜜美好的拉锯嬉戏。 “放手,”餮终于开口了,嗓音里还含着隐隐的负气,“回你的山顶厢房去。那里不仅有高床暖榻,还有红颜相伴。良宵美景,温香软玉抱了满怀,多么惬意。你大半夜的,潜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山洞里来干什么?跟我这最低阶的入门弟子一起,睡在这不成体统的地榻上,这不符合你齐大家主的身份。” 齐魅微转头,烁着流光的美目,对上男人散着墨发的后脑勺,美人低低倩笑:“切,我就乐意。不回,就不回去。我呀,我还要和你这最最低阶的入门弟子,好生亲热一番呢……”说着,齐魅转过身,一只玉手,穿过餮的腰身,就大胆覆到他的小腹上去了。 自然,那根迫不及待、想与齐魅“亲热”的东西,丝毫无力抵挡诱惑地钻了出来。冰凉的舌尖,舔上齐魅的指尖,就像挠痒痒似的,把齐魅舔得咯咯直笑。 餮就算是再好的定性,也受不住饕在他脑中的嚣叫:“放开,快放开!不然一会儿饕受不了,逼着我把你的亵裤撕了,钻进你的小`穴里为所欲为,我可管不了!” 第109章 千方百计 齐魅相信,男人舍不得真叫他被怪舌给淫了,因而不知死活地继续挑逗:“不,不嘛。除非,我的好徒弟转过身来,让师尊好好看看你的俊颜。快,让我看看嘛。想了一整天,想得我晚上都睡不着。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来,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唔、唔……” 齐魅没想到,餮说转就真转过来了,且迅疾如电,急转翻身之时,猛然将他压在身下,双臂撑在他耳侧,锁住他可能逃窜的方向,疾风暴雨一般的亲吻,如雷霆般压下,瞬间夺取了齐魅的呼吸,把他吻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差一点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是身在逍遥快活的天上宫阙里。 吻罢,餮尚且气息不稳地道:“是为了这个?” 男人刀凿斧刻一般的精致五官,就悬在齐魅头顶,一双灿若星子、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吸去了齐魅的目光,让他只想沉溺在这一刻,半含着胁迫、半含着诱惑的深情注视中。 蠢蠢欲动的淫舌,趁着两人迷乱之际,已经兀自扭动着,顶开了齐魅的裤腰,见缝插针地钻了进去。 “啊!别这样,饕!”藏在亵裤中的玉`茎,猝不及防被凉物舔过。齐魅悚然一震,总算从专注对视中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掸走怪舌,捂住裤腰,像守卫阵地一般,拼命护着自己的清白。 餮见了齐魅慌张失措的模样,满意地一拍饕,怪舌缩了回去。男人目光灼灼,望着身下的齐魅:“哈,我说什么来着?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魅官儿,总算知道害怕了?” 看到餮总算露了笑容,齐魅松了一口气。虽然那处隐秘的部位,头一回的“亲密接触”,竟是叫饕给占去了便宜,但只要餮不再为了陌尘的事跟自己冷战了,那便是值得的。反正来日方长,他和餮今后要如何“更亲密地接触”,总会想到法子的。 “下回别再随意惹火,知道了么?否则,我真不敢保证,它会对你做出什么来……”说着,餮爱怜地点了一下齐魅的鼻头,以示小小的惩戒。 餮是这么的宠着自己,即便明知自己已有未婚妻,即便亲眼目睹了自己与陌尘的肢体接触、纠缠不清,即便明知自己所在的镜山,是死敌汇聚的龙潭虎穴、不该踏入一步,即便他可以轻而易举、大闹镜山,将自己置入两难之境,可他什么也没有做,连多余的半句抱怨都没有说,连惩戒的动作里,都带着浓浓的珍惜与疼怜。 齐魅如此想着,不自觉热了目眶,他对这个男人的爱,与日俱增,与静好的岁月,一同添长。 “傻瓜,你怎么哭了,嗯?就这么委屈?今天晚上,心里有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餮一边整理着齐魅的额发,一边帮他拭泪,柔声打趣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甘心,被饕吃了豆腐,因为它不是我,是吧?那这样,你求求我,我就用上面说话的这条舌头,再帮你舔一下,好不好?” 齐魅被餮逗笑了,他吸了一下鼻子,堪堪望定了餮问:“为什么?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你明明……你若想对付陌尘的话,我阻止不了……” “唉,”餮作势长叹了一口气,屈起一条长腿,旋身半仰坐起来,举头望天感叹道:“诛人有什么用?攻人要攻心。杀了她,你不仅恨我,还会一辈子念她的好。我想要你觉得欠我的,一辈子念着我的好。我餮看上的人,如若连自个儿退婚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不配我爱他!” 这一字一句,都烙在了齐魅心间。他不发一言,却在心中默念,一定要让自己,配得上这世间、最珍贵无比的爱。 “那个……就没有办法么?”齐魅轻问,同时解了头上抹额,持着白绦,就着餮肚腹上的细窄肉缝送过去。 餮警惕地推手,阻止了齐魅更进一步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齐魅怎好意思说,“我想把舌头拴上了,同你尽情欢`好”,可他剪着春色的眸子里,分明就是这意思。他道:“用这布条,把饕缚起来可好?” 餮会意了,原来他的小情人,是迫不及待想向自己献身了,他可真是比自己还心急。唉,可惜啊,餮清楚地知道,要想镇住饕,不让它在行房时、于自己脑中疯狂嘶叫的唯一法子,就是以身献祭,让齐魅成为邪神的祭品,再以他的心头血,染红自己的青丝,以二人结发之血作为绳镇,绑住齐魅的乌辫,缠在长舌顶端,才能诱它短暂安眠。 可这就等同于,要一个素来自持正义之人,抛却了立场,坠入邪道。就算身为苍生御狩的齐魅自己,破天荒地愿意答应,他餮,也是千般万般地舍不得。练了邪`淫媚术,一旦变为了发情之态,他的齐魅,就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届时只能任由体内、那不受控制的狂暴淫`兽,糟践侮辱,在他珍惜的蜜`穴里肆意进出。 不行,绝不可以。餮忍住了,没将此法同齐魅说。他只道:“那可拴不住它,你瞧。” 言毕,他撕了衣衫一角,召出长舌,将布片放到它旁边。齐魅眼见那情形,骇得不可思议,肉舌上,陡然伸出了无数根血红倒刺,细小尖利,瞬间将布片划得粉碎,随后又倏然隐没了。 齐魅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清晰知道,那些与饕合`欢过的南馆小倌儿,究竟遭遇了什么惨事。看来,邪神就算再爱自己,他也还是嗜血危险的邪神。 “瞧见了?如若刚才那是你的抹额,那明日里,你额上就要空了,到时你堂堂家主的威仪,恐怕就要扫地喽。再说,刚才那个臭女人的手勾过的东西,以后少拿来碰我,哼。” 齐魅打趣回道:“哟,这么说,我这身子还被她的脸蹭过了呢?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屑碰了?” 餮哪里真会嫌弃齐魅?但他心想,不碰也好,反正,想“碰”也碰不了。于是他道:“不碰就不碰,除非你求我。” 齐魅才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既然抹额不行,那……酒呢?咱们想法子,把饕灌醉好不好?” 第110章 醉酒长老 第二日,镜山腰上,某处幽静雅致的木轩小院中,摆着一只半人多高的大酒缸。缸旁卧着一位老人家,歪歪扭扭斜靠在缸壁之上,呼噜呼噜,鼾声打得震天响。 小老头虽已白发苍苍,一把银丝,乱蓬蓬结在头顶,发髻上胡乱插着几根不羁野草,看似是不修边幅的一个人,但却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一看便是大器已成的修灵之人。他便是自小、将齐魅一手带大的齐欢长老。 齐魅的母亲,在生他时,不幸难产而亡。齐魅,是齐氏古书预言中、不世出的少年才俊,他的降生,就好似上天专程派来,应对邪神饕餮苏醒降世的救世星。而他的父亲、上一代的齐氏家主齐环,却并无过人才干,但他有着一颗恪尽职守、守护苍生的勇武之心。齐环于齐魅五岁那年、孤身对阵狰兽之时,不幸丧命于凶兽的利爪之下。 齐魅同餮为人时一样,也算是半个孤儿。但是,有疼他、宠他、尽心尽力教导他的齐欢长老与他为伴,齐魅从不将自己,看作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因而,当他听说了餮的悲凉身世,尤其是形同于无的父子情,内心里唏嘘感怀的同时,也对自己拥有齐欢长老的疼宠,更感庆幸了。 身为家主养父兼师傅的齐欢长老,是整个镜山之上,阅历最深、年纪最长、修为最高之人。按理说,他也应最为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可是瞧瞧他如今,醉卧花荫下、不知今夕几何的样子,哪有半点首座长老的威严? 齐真踩着猫步,坏笑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老头儿,把耳朵凑上前去,听他在梦中叨念什么。只见长老口唇微张,喷吐着浓浓酒气,喃喃动唇,吟着一首什么歪诗。“愿为山中鬼……一日得三醉、唔……”他打了一个酒嗝,闭着眼睛砸么了一下嘴,继续念道,“……漫漫芳草斜……犹送东流水……呼……呼……”念完了诗,酒鼾又自动续上了调。 “嘿嘿,还是高低错落音的呢……”齐真以手捂唇,对着远处、注视这边的齐魅和餮,动着唇型窃笑。 齐魅朝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赶紧按照商量好的办。 齐真点头,无声答了一句“好嘞”,随后从齐欢长老头顶拔下一根野草,轻轻捏着一头,另一头,对准了长老正在大声出气的鼻孔,一点点塞了进去。 长老立刻感觉到了痒意,不自觉抬手去撩,挥开了那根杂草,翻了个身,朝着另一面睡去。 齐真这顽皮小童,戏弄长老、得了乐趣,一边贼笑,一边又凑到另一面去,继续深入老头儿的鼻窝里去捣弄。 “阿——嚏!”齐魅见长老终于醒了,赶紧拉着餮,向齐欢瞧不见的木墙后头躲去。 老头儿身子一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睁眼就瞧见了齐真这个作怪的小畜生,气得操起一旁的木棍,摇摇晃晃,追在小兔崽子的屁股后头打。当然,长老不是真心生气,而是童心未泯,故意与最年幼的小辈嬉闹着逗趣。 齐真哇哇叫着“家主救命”,却故意与家主他们躲着的方向背道而驰。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齐魅“见色忘义”起来,真是连最疼他的长老都算计。可是,为了能让把饕彻底灌醉,有什么招儿是他不愿一试的呢? “快跟我来。”齐魅拉着餮的手心,笑嘻嘻地往那个大酒缸小步跑去。 两人站在酒缸边上,餮朝着缸中、晃荡摇曳的水波望了一眼,含着戏谑笑意问道:“我的魅官儿,是想把我也酿成一只醉蟹?” 齐魅爱食醉蟹,昨日初见时,还叫餮抓来,当作拜师的见面礼,此时面对一大缸酒,正好被餮拿来打趣。可惜,满满一篮子的“情义”,叫小鬼们破坏,全数作了空;幸好,他的美人,现下里已经入了自己的“情篮”,再也跑不脱了。 齐魅巧笑的倩影映在水中,眸中半漾着期待的羞怯,好似含了一泓碧波:“醉了……才好行事。” 眼前这缸子陈酿,可是大有来头。据齐魅说,这是他的师傅齐欢长老,独门创制的秘方。即便是平日里酒力过人、千杯不醉之人,只肖尝上一口,便能痛快醉上三天三夜;只肖饮下一杯,便能一连百日,醉得人事不知;如若灌上整整一壶,就如同那嗜酒的山鬼一般,快活赛过神仙,酣畅淋漓醉上一千天。 故而此酒,名“山鬼千日醉”——自然是齐欢长老自己,给胡乱杜撰的名。其效用是否果真如此神奇,倒也从未有人试过。只知自酿酒之日起,齐欢长老就再也没全然清醒过,即便醒时,也跟醉了一样疯癫。 齐魅过去于南馆之中、逢场作戏之时,也常饮酒,他的好酒量,就是叫齐欢长老给教养出来的。他相信,这酒定然可以将饕熏醉,届时,他们与餮便可以…… “哦?魅官儿想与我行什么事?”餮明知故问道。他并不认为,泡在这烈酒里,就能让身上的妖目、淫舌麻痹,否则,邪神还需要什么祭品呢?可对于他来说,能亲耳听闻齐魅承认一句,想同自己欢`好,便如同饮了醴酒一般,人未醉,心先醉了。 “好啦,”齐魅笑得赧然,一推餮道,“快快下去罢。否则,待我改了主意,不与你行那好事了,你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 第111章 鸳鸯戏酒 缸中水面上,飘着一把酒壶,壶嘴弯弯,是碧色琉璃的材质。盛酒时,壶身剔透晶莹,是平日里,齐欢长老靠在酒缸边上,打酒自酌的雅致饮具。 餮伸手摸了摸那凉润的材质,思忖着问道:“难道非要下去泡澡不可?用这壶身盛上一点,直接浇在饕的淫舌上,行不通么?” 齐魅望了一眼撑在男人衣衫下、频频乱动的长舌。瞧它的动静,像是闻着了酒香,迫不及待,想要下去喝个痛快了呢。 齐魅摇头道:“恐怕不行。饕不似人间凡物,寻常人灌上一杯就醉的烈酒,对于它,不好生浸泡个透,怕是起不了效用……” 齐魅话还未完,只闻“噗通”一声响,餮仅以一臂之力,撑在过肩高的缸沿上,轻巧地离地跃起,合着衣衫,纵然跃身下水。水花四溅中,齐魅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了男人立时发出的呻`吟:“唔……啊啊,好痛!” 齐魅见餮眉心紧拧、痛苦万分的样子,赶忙凑近上前,趴在缸边,焦急万分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快告诉我哪里痛?” 餮抖着手,无力地抓住了齐魅,像溺亡之人拼死抓住了救命浮草一般,断续说道:“酒,这酒不对劲……一接触饕的怪舌和巨眼,便灼得我身上火烧火燎一般的疼!唔啊……” 齐魅心疼餮,急出了一身冷汗,他双手施力,尽可能把餮往外拖:“那你快些起来啊!还在里头呆着做什……啊!” 齐魅话还未完,他的两臂被餮反握了,倏一用力,随着美人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呼,齐魅整个人被餮拽得,一同落入了水中。这一回,清凉的酒花四溢,溅出缸外三尺之远。 男人驱散了佯装出的疼痛神情,将湿身的美人抱坐怀中。他得逞般坏笑着,心满意足,温热硬实的胸口,紧贴在齐魅的香肌玉背上,鼻子贴着白皙玉缎般的脖颈,细嗅那墨发间、散出的幽幽馨香。 “我在里头呆着做什么?当然是与我的好魅官儿,鸳鸯共浴了……”点火般的手指,覆上齐魅柔若无骨的动人腰肢,在那处勾挑、揉捏,“刚才那都是骗你的,饕喝得满意着呢。这会儿啊,它在我脑中,直赞这酒的滋味好,除了全无一丝醉意之外,它喝得可欢了呢……” 淫舌不愧是淫舌,任凭那酒,再醇再烈,它泡于其中,如蛟龙入海一般,扭动着舌躯,兀自腾得欢畅。齐魅的希冀落空了,然而这是餮早已料到的。 齐魅有些悻悻然垂首道:“唉,无用便无用,那你还骗我,说什么火烧火燎……害我急得团团直转,你倒好,坐在里头,看我笑话是吧!” 说着,他佯装生气,轻拍一下餮的手,像是要把那作怪勾火的五指给赶跑,却又不曾使出几分力道。美人略转过俏脸来,翘盼的美目一斜,如花的腰肢,欲拒还迎地一扭,给了男人一个勾魂动魄的妩媚巧笑。 “我就想看你,为我惊惶焦急的样子。我的魅官儿心里头有我,我高兴……”餮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地,掐弄起美人的柳腰,“我说‘火烧火燎’,可真没骗你。魅官儿倾城姿色,一颦一笑都在勾人,阿铁这心里,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被欲`火烧着,被色心燎着么?” 皓白的虎牙,若有若无,摩擦在齐魅的耳尖子上,似叼似咬,又似魅惑轻舔,叫那块薄嫩敏感的软玉,很快染上了桃花的艳色。 不消片刻,齐魅便落入了男人的掌控中。他全然忘了,随时可能折返回来的长老,口中哼哼唧唧,享受着令人销魂颤抖的舔耳侍弄。 “啊——!”一声惊诧的疾呼后,齐魅赶紧低头去看水中,只见自己两腿中间,被塞了一柄弯长的壶嘴,正是方才漂在水上的琉璃酒器。餮握着壶耳,仿着交`合进出的动作,隔着裤料,摩挲齐魅的腿根。 明知腿间的,不是男人的肉`器,明知自己的裤头,依然完好无损、护着他的私密,可这恰到好处的逾礼勾挑,既不情`色,又勾得人心痒。齐魅不自觉夹紧了两条玉腿,不知是羞怯,想要阻住使坏的壶嘴,还是依依不舍,不放那淫`具离开。 饕一日存有意识,餮就无法用真身满足齐魅,他只得用这种方式,缓解对美人的如泣相思:“魅官儿,你夹得这么紧,是不是错把这酒壶,当成了我?说,想不想要我,嗯?说吧,我的小心肝儿,想要我么……” 惑人的醇音,就响在齐魅的耳畔,将他的思绪蒸得沸腾。他回答的甜音里,只剩下了迷乱深情:“想,想……” “哈哈哈哈!这是魅官儿你赏我的……”餮得了满意回答,抽出插在齐魅腿中的酒壶,举得半天高,背靠在缸壁上,潇洒一仰头,任凭琼浆玉液,从操`弄过齐魅双腿的小壶口中,流泻而出,汇成了一根清莹透亮的玉柱,不偏不倚,流入男人张开的口中。他灌了一大口,一擦嘴道,“痛快!” 齐魅赶忙拉住他灌酒的手道:“少喝些,这‘千日醉’的烈性,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一个年迈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魅儿你错了,这可不是真正的‘千日醉’!” 第112章 相思苦水 “师、师傅,你怎么来了……”齐魅慌然收回了扒在餮酒壶上的手,避嫌似的翻出酒缸,旋急间,带出数道酒花。 月白无暇的衣衫,湿哒哒滴着酒,紧贴在美人细窄的腰肢上,窈窕婀娜。齐魅做贼心虚似的,下意识往齐欢看不见的缸壁后头挪,羞怯躲闪间,媚态自生。 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齐肃长老,见了齐魅,也要恭敬叫一声“家主”。而整座镜山之上,唯独只有一人,无须守此行仪,那便是齐魅的师傅齐欢长老。相反,老头儿见了齐魅,可以随意唤一声“魅儿”。 “怎么,这是我的小院,我不能回来?”长老红着面,头上茅草似的银丝,更纷乱了,显然是刚从与齐真的追逐玩闹中折返,“魅儿,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擅自进到我的酒缸里头去了?” 齐魅本想着让餮单独泡够了,两人就一同离开。谁知男人使坏,把他一同拖下了水,延误了时候,被师傅逮个正着。幸而师傅回来得不算早,前头两人的暧昧举动,没有入师傅的眼。 齐魅只好胡乱编造,扯了个有些牵强的理由:“夏日里炎热,徒儿一个没忍住,跳进酒水里,想泡个清凉澡……” “泡澡?那,这个混小子又是谁啊!他也来泡澡么?”齐欢指着尚在缸里,旁若无人、自顾自豪饮的餮,愤然怒吼道,“他为什么举着我的酒壶?偷喝我的酒!” 餮见长老终于点了自己的名,一甩酒壶,也灿笑着翻身出来,一屈膝、一跪地,利落一拱手道:“参见师祖!在下陶铁,是师尊齐魅新收的外姓弟子。师尊既是师祖的徒弟,那师祖您老人家今后,就是阿铁心中的一尊老菩萨!阿铁自当尽心奉侍,保管伺候得师祖您啊,眉开眼笑的。” “嗯?”齐欢捋着唇上垂下的两道白须,徐徐踱步来到餮的跟前,上下左右,眯着老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眼生的小子,看得齐魅心理直打鼓。幸好,在餮出水前,饕的怪舌已经自觉钻了回去,隔着黑衫,师傅应当瞧不出什么吧? “不对……不对劲!”齐欢这一句,把齐魅的心直接吊上了半空,幸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让齐魅瞬间宽了心,“不对啊你小子,你说说你,怎么能生得这么俊呢?自我家魅儿降生以来,我就都没见过第二个小子,长得像你这么顺眼的嘿……” 说着,老头儿一拍餮的肩头,似是赞许,可紧接着,就切到了俊小子的脑门上,给他弹了一个“栗子”:“长得俊咋了?长得俊就可以偷吃我的酒么?你小子,目中还有没有尊长?魅儿,这野小子是哪里来的?进门的时候,齐氏门规都背熟了没有?” 齐魅对着向来宠他的师傅,自然也没有了扮演家主时的一本正经,他嘻嘻讨好一笑道:“师傅,说得好像您老人家,什么时候遵守过齐氏门规似的。” 小老头儿摸了摸自己霜白的鬓角,嘿嘿一笑,对跪着的餮一努嘴道:“小子唉,师祖送你一句入门的箴言,你可听好了:齐氏门规啊,都他娘的是放屁!譬如说什么,‘修灵之人不应嗜酒贪杯,不得豪饮酣醉,不得放浪形骸’——啊呸!就应该放一把火,把那些记载门规的长卷,统统的烧掉!气死齐肃那个糟老儿,哈哈哈!” 齐魅暗自在心中好笑:师傅啊,您老人家,比齐肃长老还要高寿呢,他是糟老儿,那您是? “是!师祖教诲得太对了!”餮的马屁,拍得叮当响,“徒孙这就去拾柴放火,将那些个繁文缛节,统统付之一炬!” “好好好,魅儿啊,你这个徒弟,很是对我的胃口。管他姓不姓齐,在我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他跟我一样,嗜酒如命,又是个千杯不倒的海量,我就喜欢!偷喝一点儿我的酒,算不得什么,我正愁没人陪我对饮呢,乖小子,起来吧!” 餮起身挑眉,与齐魅对望一眼,嘴角浮着自信的笑,意思是:瞧,我就知道,你师傅定然会中意于我吧? 餮得到了师傅的认可,齐魅自是高兴得难以言喻,不亚于别人家娶亲,丑媳妇得了公婆夸赞时,为夫的窃喜。更何况,餮还是得了师傅亲口夸赞的、“俊”郎君。 “禀师祖,方才呢,阿铁是在给您试酒呢。这一试之下才知,这酒啊,根本不够味儿,我猜,师祖您始终不能饮得尽兴吧?”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就像打开了长老的话匣子。他泄气似的,一丢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垮着腿就坐下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正如我方才所言,这酒,根本就不是我的‘千日醉’,所以我饮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的清醒……”长老蹙着眉,痛苦地一拍脑袋,“真正的千日醉,多年前,被那人给盗去了。我日日饮的,是名副其实的、‘相思苦水’啊!唉,多希望能痛快醉上一回,在梦中,再见见她,诉一诉我的相思苦……” 第113章 山鬼窃酒 齐欢长老讲起了一段陈年往事。 彼时,他还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尚未达及至圣的修为,却每日尽忠职守,坐于御狩高台之上,盯着那一面凌空的玄镜,监察着山中、邪能异怪的风吹草动。 可镜山,岂是灵能低微的寻常精怪,敢来为非作歹的地方?久而久之,齐欢觉得颇为无趣,便寻了守镜的间隙,在山中肆意晃悠。 齐欢研制出千日醉秘方不久后的某日,他将调配好的美酒,灌入了随身携带的酒囊之中,逛到了山腰的玉泉清溪边上——即是后来,齐真和餮他们,捕捉青蟹的那一条。 那时亦是闷热的炎夏,年轻不羁的齐欢,环顾周身,见四下无人,便甩了衣衫,裸身跃入水中,在活泉的溪流里尽情洗濯。他闭着眼,抄水泼面,兀自享受着这一刻的透心清凉,喉中不时发出舒爽的喟叹。 当是时,一阵悦耳至极的清脆铃音,踏着渺渺的节奏,似从遥处,行山步林、穿花过叶而来,叮叮当当,涉水而近,直到其终于悬停在了耳畔。齐欢好奇地睁开眼,见一风姿绰约、曲眉丰颊的绝色女子,就蹲在自己身旁,对着自己盈盈巧笑。 年轻的齐欢,究竟不似现在的老脸厚皮,被那女子一瞧,当即红了脸,三魂七魄好似离了体,眼睛里就只剩下,红颊染霞、目含桃花的美人笑了。 恍惚间,女子伸手,窃了漂在他身旁的酒囊。美人手腕、脚踝上戴着的两对铜铃镯,又“丁呤当啷”响起来,那姑娘趁着齐欢尚在发愣,起身翩然离去。 那千日醉的配方里头,含着一味配料,须用瀛山上空、百年难得一遇的蒸腾紫雾作引,是齐欢托了出海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的稀有仙雾,因而只此一点,再多也无。即是说,这千日醉缺了这独一味,便再也不成佳酿,无法醉人千日咯。 可此刻的齐欢,被美人慑去了心魄,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那美酒的去向?他喃喃动着嘴皮问道:“等等!敢问姑娘芳名?” 美人驻足,顾盼回眸,轻启朱唇,吐出两字:“山鬼。”自此,便消失了芳踪,化作了齐欢再也看不见、捉不住的虚影。 从那日起,齐欢便患了日益严重的相思疾,他苦饮那缺了紧要配料的烈酒,却无论如何都醉不了,但整个人丧失了精气神,每日里浑浑噩噩,连灵镜也不想守了。那苦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师弟齐肃肩上。 而他倒好,疯了一般,漫山遍野地找“山鬼”,可一连找了这许多年,依然一无所获。灵镜固然可以照出邪灵祟物的异动,但山鬼并不害人,也就没有煞气,不能被灵镜探知。 原本一个天资大好的青年才俊,却因为恋上一个无终无果的残影,而失魂落魄,且还是本该与齐氏一族对立的山中精怪,真是叫人唏嘘。也叫齐肃长老拿来,当作了反面教料,训诫小辈弟子:“你们不好好修灵,是不是打算,学你们齐欢长老那样,一辈子糊里糊涂,一事无成?” 究竟如何才算得是“有所成”,小辈们不知,难道要像齐肃长老一样,整天吹胡子瞪眼睛,叫人见了畏惧,才叫“大成者”?但齐肃的教诲,还是起了一些微妙作用,齐欢在小辈们心中的长老形象,一落千丈,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讥嘲的笑话。 但齐欢自己并不在意,他依然吟着他自作的《山鬼》诗,佯装喝得酩酊大醉,思念着他的精怪姑娘,将齐氏一族的门规,视作粪土。 这些个往事,昔日里,连对齐魅他都不曾说过。齐魅只知师傅早年,大概是受了情伤,整日里惦念他的“山鬼”,却不知,个中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烂漫邂逅。 齐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见了陶铁这小子,竟然就跟有缘遇着了知音似的,一股脑儿,把压在心头的酸苦吐了出来。 “这么说,只要帮师祖您,寻着了这神出鬼没的‘山鬼’,就可以找回这稀有的千日醉?”餮听完了讲述,摸着下颌忖道。 “不不不,那美酒,恐怕早就被山鬼姑娘给饮尽了。这么多年来,她都没再现过身,怕不是长醉不醒了罢?如若此生有幸,能再见她一面,我宁愿不要那美酒,只想对她一吐思念。不不不,只要能让为师,再看一眼她的如花美靥,哪怕不言一句,我也今生无憾了啊……” 啧啧,这等深情,让齐魅和餮,颇感惊诧。没想到这看起来醉生梦死、万事皆不放心头的老头儿,还是个一等一的痴情种。 餮与齐魅交换一个眼神,他泛着粼粼波光的晶眸,分明在告诉齐魅:我对你,也是一样。 齐魅甜在心中,面上却不露喜色。他听餮的语气,似是胸有成竹了,想来他与那山鬼,皆不是凡人,兴许这男人,真有什么鬼主意。于是他探问道:“阿铁,你这样说,难道是有法子,帮师傅寻那山鬼?” 第114章 踏游芳丛 餮告诉齐欢:“徒孙不才,法子呢,心里头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灵不灵验。还请师祖稍安勿躁,待我与师傅二人前去寻她,待把那神出鬼没的精怪姑娘给觅来,非要她亲自上前,给师祖您请礼不可。再让她好好地,陪您叙叙话,以慰师祖多年的相思之苦。” 齐欢忙道,哪里哪里、不用不用,可千万别难为唐突了佳人,但随即一转念,忙不解问道:“不对啊,你小子初来乍到的,又没什么修为,能有何妙法?又为何,不让我一同前往?” 餮心道:若是让你老头儿跟来了,我的身份岂非要暴露? 但面上,他自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师祖啊,如您所言,您老人家痴心苦寻了这么些年,尚且未能觅得其芳踪,我一介无能小徒,又能有什么通天本领?不过是跑跑腿、卖卖力气的苦差事罢了。我呀,打算漫山遍野,一处处地喊,一声声地求。兴许,那“山鬼”姑娘,能被徒孙这金石诚意所动,肯出来见您了呢?因而您呀,就踏踏实实在这儿歇着,耐心等着吧。如若真的寻着了佳人,您总不能是这幅打扮相会吧?总要摆足了架子,待徒孙通报一声,您再好好梳洗一番,打扮得跟昔时一样,玉树临风,才好让美人,对您高看不是?” 齐欢低头,看了看自己邋里邋遢的样子,连声道:“有理有理,还是阿铁考虑得周全……对,我可不能这副模样见她!”说着,他就急急忙忙冲进屋里,兀自梳洗去了。 齐魅与餮对视一眼,无奈耸肩,折眉一笑。唉,师傅总是如此神神叨叨,叫你看笑话了,不过,能这般轻易蒙混过关,真好。 片刻后。 “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这句问话,好生熟悉。 数月前,春暖花开之际,齐魅被餮蒙着眼,带到东山矮坡之上,去乘古松秋千的那一回,齐魅也是如此地问餮。只是彼时,两人初识,还要装模作样,两手之间隔个香囊,以避相触。 而如今,两人互明了心意,仗着这林深草长、掩人耳目,便趁四下无人,如胶似漆地牵在一起。手心贴着手心,心心相抵;双目望向双目,目含秋波。 与子携手处,遍踏游芳丛;镜山藏情处,与君共从容。 餮的脸上,挂着一抹明媚笑意,举目凝视前头芳径,娓娓说道:“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立船头摇桨,你坐舷边望月,那晚,我对你说过什么?” “你说要把我拐跑,带我去天边……”齐魅的回答,含着春江花月的柔情,两人今日的如糖似蜜,是初见时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料见的。原来,心动叫人不能自已,情意,从此如潮升月落一般不可抗拒。 “哈哈哈,当时你还问我,去天边要做什么;如今,是想也不想地随着我跑,”餮又忍不住调戏齐魅,“你说说,你这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齐魅心里头,隐隐蒙着一层灰尘,与虞氏的婚事一日不退,同餮谈及“嫁娶”字眼时,总不能自在心安。但他脸上,丝毫没露半分阴翳,而挂着春风一笑百媚生的戏谑:“哟,谁说要嫁你了?如今究竟是谁忍不住,自个儿找上谁的门来了?要说把人给拐跑,怕也是我拐的你吧?这谁嫁谁娶,且看这里是谁家地界,还不清楚么?” 齐魅心血来潮,点住了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人下颌,挑眉轻佻问道:“要不,你叫声‘夫君’来听听,我就勉为其难,把你这‘无能小徒’给娶了,好不好?” “我叫你嘴上逞强!”餮猝不及防搂了齐魅的腰肢,一把将美人抱离了地面。齐魅“啊”地一声,被男人甩在肩头,大步流星地扛着走,身子半折着,丰臀裹在白衫下头,如蜜桃般饱满挺翘的美形,一下下颠动,叫餮移不开眼。 齐魅象征性拍了餮的背脊两下,嘴上嗔道:“讨厌、你讨厌……”便再不言语,乖顺地闭了嘴,心甘情愿地被这坏男人给“拐跑”。 如此走了一段,终于来到水边,餮这才把美人依依不舍地放下,对他道:“山鬼,应是芙蓉的别称。芙蓉性喜湿热,常近水而居,故而被人喻作——‘出水芙蓉’。你师傅遇到那女子之时,亦是在水中浴洗,因而我猜,那是个花精。其实咱们不用漫山遍野地跑,只需来这溪边,让饕好好地辨一辨,即可得解。” 第115章 妖目识花 八月,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溪边一丛丛碧枝上,缀着朵朵招展的绢粉芙蓉。芙蓉临水,波光花影,玉染胭脂,相映成趣。 齐魅和餮,并肩行走在繁花间,耳畔闻着鸟语蝉鸣,目中映着心属的彼此,好不惬意。 餮转过去,略一矮身,对齐魅言道:“来,帮我解开——不,是帮饕解开。” 餮的黑布衣衫背后,位于腰身偏上的二寸,竖开了一道衣缝,两侧钉着一粒盘扣,因是同色,故而不仔细盯着瞧的话,不易察觉。即便是有人发觉了,也只当是新奇的样式,万不会想到男人背上,藏着异于常人的玄机。 齐魅动着巧指,将那隐秘的扁长扣子解了。瞬间,从衣缝里露出了一只黄眼睛,滴溜溜转圈儿,好奇地打量着周边。它似是在里头关久了,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山间的美景,映入眼帘。 齐氏一族,虽是专司对付邪祟精怪的御狩,可无论他们的灵能修为有多高,那一双眼,终究是不能穿透表相迷雾的凡胎肉眼。否则,齐魅也不用在南馆中,对着化名“陶铁”的男人,猜疑试探那么久;否则,镜山人也不必仰赖御狩灵镜,来探知邪能;否则,痴心一片的齐欢长老,也不用花费这许多年,始终觅不得近在咫尺的佳人芳踪。 齐魅满怀期待地眨眨眼,与那灵活的黄目对视,同时问餮:“饕真的可以辨出,哪一朵才是那‘山鬼’姑娘?” 餮则借此打趣,回道:“呵,当然。饕这只妖目呀,除了能惑人心识、叫人失魂之外,一切生灵精怪的幻化,都逃不过它的神眼。唉,可惜了,这世间,唯有一件东西,是我最想看清、看透的,可它却帮不了我……” 齐魅顺嘴追问:“是什么?” 餮撇嘴一笑,戏谑道:“当然,是我家魅官儿的心了。我都不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继续诱捕我,而扮的假戏?谁知道呢?知人知面,难知心。没准有一天啊,你就露出了真面目,要对我下狠手……” “不会!”齐魅急急驳道,“不会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 齐魅话还未完,餮就灿笑转身,一把捉起了齐魅的两手,珍惜万分地,包在自己合拢的两掌心里,柔声婉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要对我下手轻一点哦……”说着,不忘勾起美人的指尖,细细摩挲,像捧着天底下最珍贵的软玉。 齐魅不知要说什么,才能表达此刻、心饴溶在了蜜水里的甘甜滋味。 不待齐魅开口,餮就欣喜喊道:“找到了!”随后拉着齐魅的手,一起步向了某处花丛间。 在凡人看来,那不过是一朵、最不起眼的重瓣小花儿,孩童半掌的大小,羞羞答答掩在翠叶之中,并不会引起过路旁人太多的注意。然而在饕的眼中,那小巧的花朵周身,正四散着夺目炫光,五色玲珑,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饕把这场景,于脑中向餮作了描绘。餮带着齐魅,蹲到那一株芙蓉花旁,两人一左一右,侧着脑袋,睨目细观。 看品相,这是一朵十分稀少罕见的醉芙蓉。醉芙蓉,又名三醉花,指的,便是它一日里三换色的醉人美景:清晨和晌午初开之时,花色洁白,如沐霜雪;尔后,逐渐转为桃粉,如染醉霞;午后至傍晚凋谢之时,又变为艳丽的深红,如胭脂红粉。当然,作为修成了精怪的这一朵,自然是只变色,永不花凋的。 餮将这些与齐魅说了之后,齐魅感叹:师傅作的那《山鬼》诗里,“一日得三醉”的句子,原意是说,他老人家恨不得早、中、晚,各醉一次,大有“但愿长醉不复醒”的狷颓气势。可他的诗词误打误撞,竟与醉芙蓉的“一日三醉”相暗合了,不得不说,这兴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缘分罢。 餮朝齐魅一点头,随后,便以仿若还有第三人在场的语气,对着那朵娇花道:“都已经被发现了,还不自己现身?难道,还非要我们求你?” 第116章 芙蓉美人 然而那花朵,兀自绽在枝头,不言不语,不动声色,好似完全没将餮的话,听在耳里。 齐魅蹙眉道:“会不会……是饕错看了?它就是一朵寻常的山中芙蓉,根本就不是师傅朝思暮想的‘山中艳鬼’?” 要不是餮对饕的识辨力,有足够的笃信,他也差点要疑心,那会不会只是一朵无神识的凡花俗物。 可餮绝对信赖饕的妖目所窥见的情形,他不耐烦地一戳那小花,复言道:“喂,姑娘,你再不出来,可别怪我对你非礼了啊?我先拔了你的花瓣,等同于剥光了你遮羞蔽体的衣衫,随后我这好色的指头啊……”他抬手翘起小指,用威胁口吻继续道:“待我这指头,伸进你的花蕊里去,好好捣一捣你的花心,你就知道厉害了……” 齐魅怀疑,方才是自己眼花了,怎么餮的话一完,好像瞧见那芙蓉花冠,跟摇头拒绝似的微颤了一下?可待他眨眼细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餮彻底失去了耐性,除了对齐魅外,世间再没有第二人,能让他耗费这许多时间来磨嘴皮子。他倏一站起,竟把手伸进了衣衫下摆,放到了裤腰上,作势要解开。 齐魅吓了一跳,忙问:“你做什么?” 男人露出虎牙,狡黠一笑:“嘿嘿,叫她佯装听不懂人话,我浇醒她!等她喝够了我这一壶,咱们就知道,她这朵俏芙蓉,是不是真‘耳聋’了?” 齐魅当然希望,那花儿就是山鬼,希望敬爱的师傅能得偿夙愿。可此时他又害怕,那真是个能瞧见一切的精怪姑娘,把他心爱男人的那处风光,统统给瞧了去——呵,连他自己,都还未有幸瞅过呢! 他忙抬手,按在餮的腰上:“你别胡闹……” 餮拍拍齐魅的手,再慢慢移开,示意他放心,自己心中自有打算,不会真解了裤头,作出不雅之举的。 随后他继续威逼道:“想好了没?哎哟哟,不瞒你说,来这里前啊,我刚灌了好几壶酒水,现在这肚腹里头,胀得难受。你若是再不现身,我可要在你这朵娇花上头,开闸泄洪,淋你一头骚腥啦!来来来,尝尝我这‘神仙水’如何,比不比你窃的那‘千日醉’,滋味要好?” 话音未落,那芙蓉便有了反应。原本插在蕊托上的花瓣,瞬间散去,幻化成了无数叠影,白、粉、红三色落英,铺天盖地,占据了二人视线。花枝上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枝柄,数不清的玉瓣,飘飘洒洒扬在空中。终于,一位窈窕仙子的倩影,伴着五色幽光,出现在了齐魅和餮的跟前。 都说世间的丑态,大都丑得相像,皆是鼻歪眼斜,不堪多视。可那些个美人,却美得各具特色:柳凌烟,盛气凌人却长得绝艳;虞陌尘,清丽可爱又不失纯真;而眼前这芙蓉美人,眉眼顾盼之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灵动,一看便是机灵巧敏之人。 而齐魅作为一名男子,既有着青莲君子的雅然,又有着牡丹花魁的妩媚。时而白衣素洁,透着清风霁月不染尘的诱惑,时而红裙妖娆,勾着百媚嫣然倾城笑的情挑。无论身在红尘南馆,还是身处桃源镜山,在餮的眼里,他有着远胜于任何女子百倍的魅力。 因而,芙蓉姑娘现身后、自以为勾魂夺魄的一笑,在餮看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矫作。 “喂,刚才是否就是你,说要在我头顶浇黄水的?” “呵,明知故问。”餮一摊手道,“千日醉呢?还有没有?还有剩的话,拿来我尝尝。对了,当年你窃酒时勾引的那人,现在,成了个白胡子老头儿了。人家想了你一辈子,你若还有点良心,就该去看看他,给他些慰藉。” 山鬼从未遇过,有人竟对自己的美貌视若无睹,语气如此锋硬。平日里,她不算是个坏脾气的姑娘,可这会儿,却偏生出要与眼前男人斗气的心,一撇嘴道:“切,凭什么?” 餮瞪了她一眼:“就凭是你惹出来的事!没那份心,就少惹那个祸。那老头儿每日喝得酩酊大醉,疯疯癫癫好几十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没心没肺的妖精。” 齐魅还指望着姑娘,前去与师傅相会呢,赶紧按住了餮,打圆场:“别介别介……敢问姑娘,芳名为何?总不见得,真如你告诉我师傅的那样,让我们管你叫‘山鬼’吧?你瞧你,长得如此秀丽天成,怎么能叫‘鬼’呢?我看,叫‘仙’还差不多。若你执意狠心,不肯告诉在下的话,我可只有斗胆,叫你一声‘仙子姐姐’了……” “嘻!”姑娘被齐魅逗笑了,手背抵在唇上轻笑,她稍一动,腕上的铃镯,又跟着发出了声声翠响,“我爱喝酒,真名就叫‘醉芙蓉’。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准你,叫我‘蓉蓉’吧。” 第117章 撩拨比试 方才还夸齐魅能言会道的蓉蓉姑娘,当听闻了这镜山斯斯文文的家主,竟也想让她去跟那个不害臊的老头子“叙旧”时,立时变了脸色,不悦道:“休想!我只是窃他的酒,可没想要偷他的心。本姑娘对糟老头子,可没什么兴趣,不过么……” 忽然,她目色一亮,似有了什么坏主意,打量的目光,游移在二人之间道:“不过啊,我对年轻俊俏的男子,可是兴趣大得很呢。呵,你们既想喝我私藏的千日醉,还想让我去陪那疯老头子说话,那就要想法子逗我开心。待把我哄乐了,本姑娘自然都依你们!” 方才游历花间之时,这俩男子你侬我侬的情意,蓉蓉自是一丝不漏,全看在了眼里。她也知,背后长有巨眼的男子,绝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庸辈。可她毕竟不似人间的凡俗女子,即便苍生御狩与邪灵异兽,真愿破除陈规、执意相恋,又关她什么事! 对于他们这样的山间精怪来说,无论是喜欢男子、还是流连女子,都是十分寻常、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甚至于在他们看来,男女皆爱,想爱便爱,才更符合他们自然随意的天性,也就更加不会在乎什么“先来后到、君子不夺人所爱”之类、庸人自扰之的规矩。蓉蓉倒是认为,有竞争,才更有意思。 “笑话。”餮的嘴角,泻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本就不信,那所谓‘千日醉’,真能麻痹饕这种异兽的神识。更何况除了齐魅,世上还有何人,值得他用心去哄呢? 蓉蓉见餮满脸的不乐意,竟对自己看低至此,她偏生出了想要刁难二人的心,出难题道:“对,你们不仅要哄我,且还要相互比试,看你二人谁有本事,可以率先打动本姑娘的心!记住了哦,千日醉我可只给一人,请求我也只准一人提。可若你们其中一人不比,便视同于一块儿放弃,那样的话,本姑娘可谁的人情都不卖!” 餮神色微睨,一道凛冬般的寒气,自他眸中闪过。若不是答应了齐魅,绝不在镜山上动用邪力,他真想现在就抬手,拧了这爱出幺蛾子的小贱`货脖子,什么破酒、破老头儿,还当他邪神会真的在乎么?可他在乎齐魅…… “做不做随便你们,但本姑娘可没多少耐心!”蓉蓉负气睇了两人一眼,摇着脚踝上的铜铃,叮叮咚咚,独自坐到水边去了。 齐魅与餮对视一眼,无奈耸肩,作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尾随姑娘去了溪边。 齐魅步至蓉蓉身侧,轻轻下蹲,歪过头,从一侧讨好地望着姑娘,展了一个温柔笑颜,柔声轻吟道:“芙蓉枝头芙蓉花,红妆晓露映芳霞,有幸识得芙蓉面,一朵方酣醉风华……” 这是在夸蓉蓉姑娘,人面如花,世间只此一朵,绝代芳华,叫男子一见倾心、万般沉醉呢。 但凡天底下的姑娘,有哪一个,不爱听人夸赞自己貌美呢?身为山中花精的蓉蓉,自也不能免俗。再加上,嘴上抹了蜜糖一般擅夸人的齐魅,本就生得如玉细琢般的俊秀脸颊,此刻贴得姑娘那样近,白衣上头熏染的淡淡烟香,暗暗送来,萦绕在蓉蓉鼻间,叫她不由自主,芳心暗动。 可是,如若这般简单就叫他们过了关,那岂不是跌了自己的身价?再说,生性好玩的她,远远还没有折腾够这俩男人呢。 于是蓉蓉抑住了内心的欣喜,佯装毫不在意地偏头,将齐魅含情脉脉凝过来的目光,给甩到脑后去了。 齐魅暗自在心下长叹一息:唉,这漂亮姑娘,真是比俊小子要难哄多了。还是餮好,自己只要往他身边那么一躺,用力卷臂、将他一搂,再贴着耳畔,说几句温软贴心的好话,他就自然而然消了气。齐魅又联想起,陌尘离开时拧眉跺脚的狠劲儿,直叹自己活了二十多个年头才明白,原来娶个姑娘回来当媳妇,还不如娶餮这样的,心胸大气、又长得神气、还会变着花样哄自己开心的男子。 不过这些,都是齐魅内心里打趣的说笑罢了。姑娘的小性子再棘手,为了师傅,该哄还是得卖力地哄。 于是齐魅又蹲至蓉蓉的另一侧,换了一个朝向,歪着头,尽力扮出最为深情的神色,说话的语气里,也跟撩了春风似的:“唉呀,我的仙子姐姐,在下向来口拙,实在是不知,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将内心里的倾慕,倾吐给你。无奈之下,只有……” 说着,一枝沁着花露的芙蓉,被举在齐魅的手中,送到了蓉蓉面前。这是方才站起身时,齐魅随手采的,又在清溪中抄了一下,莹莹的水珠滚在瓣上,像是无色的纯净琉璃,衬托着芙蓉玉瓣的华美。 这下子,蓉蓉想要继续扮作高傲冷漠,似也做不到了。有绝色男子为自己赋诗、献花,若还是装得无动于衷,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 蓉蓉经不住齐魅的撩拨,还是喜滋滋展了笑颜,正要抬手接过花时,那花却被人从上头,倏地一下抽掉了。 蓉蓉诧异抬首,只见餮拿过齐魅指尖刚刚握过的鲜花——他可不想,让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碰齐魅摸过的东西。 他将花放于鼻前深嗅一口幽香,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花枝道:“你不是想让我们比试么?怎么,我还未上场,你怎可以提前,收了他的花?” 第118章 丑人作怪 蓉蓉万没想到,这个方才还一脸不屑的小子,居然也肯“委曲求全”,前来讨好她了。 她好奇起身,傲然抬起视线,迎上餮的下颌:“好哇,我喜欢有才情的,刚才那一首芙蓉赞,我听得甚是满意。怎么,你也要送我诗么?” 餮曾说自己不学无术,高中不了状元。的确,他自小,便被不怎么疼他的爹爹,逼着读书习武,要说起吟诗作对来,他可一丁点都不感兴趣。可时人好诗的风气如此,他也多少耳濡目染,跟着教书师傅习了一些。 齐魅天生风雅,为了哄他开心,餮偶尔,也会作一些来赞他,以表钟情。可若说对着齐魅之外的人,还要他遣词凿句、绞尽脑汁,餮可没那个闲心思。 餮的手指,一瓣一瓣扯着那朵芙蓉,口中缓缓道:“作诗么,不好意思我不会,我呀就是个胸无点墨的白丁。不过呢,我倒是想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呀?”蓉蓉被他吊起了胃口,不禁想听,从这个目空一切的小子口中,能吐出什么赞美自己的言语。哪怕文采拙了一点,可只要对方肯低头示好,自己就算是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想听么?”餮一手擒花,另一手轻勾一下食指,示意蓉蓉再靠近些。 之前这男人脸上,尽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蔑色。蓉蓉光顾着生气了,对他的俊俏,倒也没瞧得仔细。可现下里靠得足够近了,将他英挺深邃的五官,全然映在了眸里,蓉蓉这才发觉,这嘴角噙着一抹惑笑的男人,玩世不恭中,竟透着叫人心动的真挚,举重若轻中,似也含着或多或少的深情。 要说起伟岸英武来,他确然是比腰细如柳的齐魅,要来得有男人味多了。只要他不再与自己针锋相对,相较之下,蓉蓉还是更中意餮这样的。 如此想着,蓉蓉觉得自己面上浮起了红霞,也不由加快了心跳,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餮,催促道:“好了么?可以讲了?” 餮的关子卖得足够久了,待他把小花精惑得意乱情迷之时,忽然神色一凛,面上瞬间凝了霜,变作冷硬的语气道:“我送你的话就是——人、丑、莫、要、多、作、怪,少他娘的恶心人!”说着,他吹了一口气,适才已被他偷偷掰松的花瓣,瞬间全都卸落下来,睫上、鼻上、唇缝里,堆堆挤挤洒了蓉蓉一脸,将她绝不算“丑”的面容,覆了个全。 这混小子,不仅将齐魅送给自己的芙蓉花,给毁得一干二净,还甩她一脸,叫她颜面尽失。小花精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绝色天姿,叫齐欢那个傻瓜,看一眼就神魂颠倒的美颜,怎么在这男人眼中,就成了一文不值呢?居然,居然还骂她丑!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岂有此理! 在旁目睹了这一切的齐魅,当看到餮要蓉蓉靠近时,说实在的,心中难免有些吃味。虽然他自己,也无奈做了同样的事,可人心就是如此矛盾,一方面想要餮为了自己的师傅,而假意讨好姑娘,另一方面呢,又希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但此时听到餮,吐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讽刺言语,他心中的酸意一扫而空,又化为了甘味的醴汤。 “你!”蓉蓉差点想要破口大骂,叱餮是“混球”,可她想了想,随即又转了主意。好啊,他不是看不上自己么?就算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也非要他迷上自己不可。 于是蓉蓉敛了指在空中的手,拂回粉白长袖中,脸上的雷霆怒容瞬间散去,化作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晴空,她转过头对齐魅说:“行了,本姑娘已作出了判断,你二人之中,我选——他!” 第119章 如隔三秋 齐魅把餮拉至一边,半哄半求着小声道:“餮,餮……求你了,就当是帮我行不行?我知道的,你最疼我了……” 餮面色不愉地看向齐魅,抱臂而立,语气里藏着负气:“那小贱`人,想叫我陪她三天,任她差遣,才肯答应去见你师傅。如若这期间,她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要我满足,你也无所谓?你当真就那么狠心,真能舍得,把我拱手相让于她?” 齐魅垂下头,他当然不舍,可也不必真让嘛。不是他的,求不来;是他的,也逃不脱。可经过了方才那一幕,齐魅有绝然的自信,餮对自己,绝不会有二心,姑娘长得再美,眼神再勾人,看在无意者眼中,也不过形同枯妇老妪。 于是他轻攥起餮的手,跟孩童撒娇一般,牵在手里晃了又晃,装作示弱憋唇道:“师傅他老人家,念了山鬼姑娘一辈子,着实可怜,你就勉为其难再哄哄她嘛。三天时光,只如白驹过隙,轻易就过去了的,好不好?”说着,他抬了含光带水的明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男人。 餮可以毫不眨眼地,拧断任何人的喉咙,可唯独对着齐魅,他却连抚摸脖颈的动作,都是万般轻柔怜惜的。就像过往一样,明知是杯鸩酒,也得仰着头痛饮下去。有什么办法呢?为了齐魅,他不是连刀山火海都来了么?还怕与一个女人做做戏? 他家小心肝儿,如此哀戚婉转的恳求,叫餮软了语气,他已在心里头答应了,可嘴上还是忍不住要发几句牢骚:“哼,什么‘白驹过隙’。陪你的日子,那是千万年都只如一瞬的不够;可要我伴着她,三日如同三秋那般漫长!” 齐魅听出这话里,隐含了许允。他亲昵地勾着餮的小指,两根指头,如劈不断的情链,环锁在一起。 齐魅目露喜色道:“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放心,不会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我一得空,就会来寻你。” 餮也被他逗笑了,打趣说:“我看你是来‘督工’的吧?看看我,有否尽心尽力,为你师傅讨好那大小姐;二来是来探我,有没有背着你,做出些非礼之举……” “你会么?”齐魅轻声问。 “你说呢……”餮胡乱答。 结果这“三秋”戏谈,反倒成了齐魅对自己下的咒言。餮惦不惦记自己,齐魅不知;但齐魅却想他想得紧。 这几日事忙,山顶御狩场上,有一批年轻辈的弟子,要举行除邪演武大会,互相角力,比试谁的灵为高。胜出者,即可获得由家主亲授、更高阶颜色的抹额。 齐氏一族的抹额,共分四色,由低到高,分别是紫、青、黑、白。最低阶的初修弟子,如齐真和“陶铁”他们,戴的是深紫色,代表资质尚浅,刚刚寻着门道;再上头是普通弟子,戴的是靛青色,代表已有小成,还需努力精进;而上,是长老们戴的黑色,代表着大器已成,是可独当一面的强者;最上头,自然是只有家主一脉,可以佩戴的白色。 整个镜山,唯有齐魅一人够格,配此素淡颜色,既象征着不容置疑的家主权威,也代表着洁身自好、自律谦谨、毫不染尘的行事作风。 可齐魅知道,他即便坐在御狩场的高台上,假意聚精会神、俯瞰众人角逐时,心中也在时时惦念着山腰中、林深不知处的餮,如此为情沉溺的自己,又怎当得起这素白抹额的喻义呢? 唉,可人若能控心,则情又依何所起?驾不住的小舟,不如随波逐流罢。 这几日,齐真倒是山上山腰、里里外外地奔忙。听说陌尘姐姐在研制新的食料,他总忍不住跑上来偷看、偷学、偷吃,顺便向家主汇报,他的“阿铁师弟”最新的动静。 “启禀家主!”齐真装得一本正经,却又忍不住窃笑,“阿铁师弟为了咱师祖,可真是卖力啊!今儿个见着他,推着山鬼姑娘,坐在花藤上头荡秋千了!” “启禀家主!今儿个又瞧见阿铁师弟,坐在溪边捶鼓,为山鬼姑娘跳的铃镯舞打点子呢!” “启禀家主!阿铁师弟忙活半天,快把溪边的芙蓉花都采光了,不知在整的什么鬼花样,要逗山鬼姑娘开心呢!” “启禀家主!刚才路过阿铁师弟住的山洞,瞧见他与山鬼姑娘一同进去了。啧啧,师弟真是好艳福,咱师祖还没享呢。嘿嘿,也不知里头黑灯瞎火的,两人进去做些什么,哈哈……” 这一则则消息,让起初淡定如磐的齐魅,渐渐失了底气。关心则乱,在一起时,明明说好的彼此信任,可一旦分开,总难免生出莫名其妙的猜疑。 齐魅决意,第三天的晚上,一定要抽空,去见见餮。 第120章 阉人钦差 第三日夜,演武大会终于告一段落。一批弟子得升,高高兴兴佩着靛青色抹额去了。 齐魅望着他们的背影,思忆想起当年,齐欢长老初给自己授予素白抹额之时,他也曾踌躇满志、豪言壮语,誓要以除恶务尽为己任,御狩天下之苍生。可是如今,自己早已辨不清,究竟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呢?一得了空闲间隙,自己满心满念的,浮现的全是餮。 思及此处,齐魅感到心烦,他快速摘了头上抹额,将白布条胡乱团起来,干脆往桌上一拍,眼不见、心不烦了。 丢了抹额,他下一刻就要动身,往山腰的溪边山洞赶去。可正在此时,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先是扔进来一块金漆的木牌,滚落至齐魅脚边,三个镌金浮雕木字——“大内令”,明晃晃映入了齐魅眼帘。 齐魅抬头,见屋门口站了三人,披黑斗篷、戴黑纱帽,最前那一个领头的长者,未经通报,已兀自跨过了门槛;后头两个年轻的追随者,亦随他进了屋。 镜山家主的内室,普通弟子未经准许,是绝不可擅自闯入的;即便是长老,按理也当立于门外候示,得了齐魅允可后,方能入内。可眼下进来的,显然是来自皇城的钦差,那架势,自然是不一样的。 齐氏一族建山于长安城郊,本该是喧嚣难避的不清静之地。可皇家需要齐氏护其江山稳固,自然也给了庇荫,将镜山圈为了禁地,不准任何寻常百姓、甚至皇族贵胄上山去打扰。 因而,宫中来的秘客们,对齐魅这个家主,台面上装着客气,心里头也存着底气。他们自诩,当的是万岁爷面前的差,传的是万岁爷亲谕的旨,有了密令牌子,守山的弟子也不敢拦他们。事态紧急,他们不等通报,便直接上来了。 为首的那个白发阉人,年纪一大把,却涂着厚粉红唇,乍一瞧有些瘆人。但齐魅知道,他应是御前的红人,想必功夫了得,深得龙主宠信。此趟皇帝派他来镜山传旨,定是有要事相告。 阉臣一抬兰指揖手,望定了齐魅:“镜山齐氏,百年根基,今日得见家主风采,果不寻常!老奴这厢有礼了。”他身后的两名阉人随侍,也同向齐魅垂首作揖。 齐魅不是朝廷中人,更不必遵循那些个繁文缛节,虽然见密令、犹见皇帝亲临,可齐魅也只是回揖颔首,客气应道:“公公有礼。请坐。”随后他一抬手,指向屋内一张木椅。 “好,”阉臣一撩斗篷,也不多客气,径自坐下了,随侍立于他两侧。 如此一来,齐魅原本要动身、一解相思苦的行程,又只得再延后片刻。 可齐魅没想到,自己心中正想着餮呢,对面的阉臣一开口,竟直截了当,提起了邪神饕餮之事。他问齐魅,上一回朝廷为他安排的南馆一行,是否已有了结果,为何齐魅已回山,却未闻捕获饕餮的喜讯传来。 齐魅身为灵力高强的御狩一族,远在江湖,本该不怵这些个庙堂之人。齐氏守护的,是天下、是苍生,而不是李姓皇朝。他本可不将这些个阉党下臣的问话,放在眼里,随意编个理由,敷衍搪塞几句便是。 可他想起,对方所问的“结果”,其实是邪神眼下,就被他这个家主,好好地藏在了镜山里,还收为了“关门弟子”,与齐真他们那些小子,混成了一气——这些如果叫外人知晓了,他齐魅,定会成为千夫所指、“滑天下之大稽”的倒行逆施之人。齐魅心中,难免有愧,因而他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不再与那公公对视。 齐魅思虑片刻,还是含糊说道:“上次那事,兴许是有些误会。我于镜山上明明见了些异兆,可奇怪的是,我栖身于南馆中数月,始终未能发现邪神踪迹。是齐魅无能,望请公公,代为向陛下请罪。” “哎,家主莫要自谦。这邪神出世,自然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有失算,算不得是家主的罪过。老奴回到宫中,自当向陛下禀明,不叫陛下生了误会,怪罪于家主你。可是陛下的江山,终究要仰赖齐氏的守卫。今后要烦请家主费心的地方,恐怕还多得很呢……” 齐魅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弦外音,立即问道:“公公此来,想必不会仅是追问前事那么简单。是否关乎邪神饕餮,又生了什么新近的变故?” “家主果真聪慧,老奴还未开口,家主便已猜知一二。近来各地,关于邪神即将苏醒现世之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可传得是沸沸扬扬。有不少对朝廷生了不臣之心、意欲图谋不轨之人,想借着巫邪祭祀的手段,将饕餮招来,为己所用,妄图倾覆陛下的江山!你说说看这些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该死、该杀!唉,老奴不瞒家主说,若只是寻常百姓,自然是成不了气候,也不会让陛下忧思至此了。可那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老公公翘着指头,遮在自己嘴上,轻声说道,“也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譬如说,某些个手无兵权的王爷大臣,他们没有起兵造反之力,便想着通过这些个奇奇怪怪的法子,控制饕餮,来对咱们的陛下,不——利——啊!” 随后那阉臣,又讲了一些近来破获的邪神祭祀案,大多是尚在准备之中,就被知情者给出卖揭发了。虽然没有一例是成了的,但长此以往,人心惶惶,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饕餮之事,这于安顺民心,很是不利。 公公离去之前,郑重向齐魅传了皇帝口谕:“御狩苍生,乃齐氏全族之重责。责齐氏家主齐魅,竭尽所能,追查邪神现世一事。排除万难,猎捕饕餮,如有可能,诛之以除后患!” 当三名阉人的黑影,消失在夜幕之下时,齐魅独自站在门口,怅然神失。 此刻,他回屋也不是,迈步也不是。回屋,要如何缓解心头焦灼的思念?迈步,走去心爱的人身边,这前头看不见的阻力,又何止是一点点? 正在他犹疑之际,月光下跑来一个清影,端着木盒,晃着裙摆快步而来:“表哥,尝尝我刚做的点心吧,保准是你没吃过的新鲜东西!” 第121章 凉皮解恼 都说这姑娘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急急如霜打雹,去时了了又如无痕风。 一连冷战了几日,齐魅还以为,上回自折灵羽、负气离去的陌尘,应是铁了心的厌恨自己了。他还曾天真作过假想,如若陌尘自己,肯向她父亲提出来悔婚,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这姑娘,没如齐魅料想中那样,第二日清早就离山返家,而是继续留了下来。听齐真所言,陌尘这几日,似乎全耗在了厨房里。此刻她手中端的那只红漆木食盒,便是佐证。 看陌尘脸上自在的神情,似把两人先前的裂痕,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可齐魅这头,对着表妹突来的亲昵,实在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作何表情地僵立在门口。 “哎呀表哥,你愣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呀……”她有些雀跃地跨进屋,顺手一挽齐魅的臂弯,半拉半扯地,将齐魅拽至桌边,放下手中食盒,目含期待地问道,“来,猜猜这是什么?” 食盒顶盖被揭开,里头装着的,是一根根晶莹玉润的粉条。每一根,约有一指的粗细,三指的长度,卷曲着,堆叠盘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座绵软白玉砌成的小山。小山四周,还以小朵的鲜花装饰了一圈,五颜六色,就像白玉山下流动的花溪。 这食料叫什么,齐魅没见过,自然也说不上来。但不得不说,能制作出如此玲珑巧物的陌尘,真的是用心了。看来这几日,她不是真心赌气不见,而是在想法子,如何能讨自己的欢心。 陌尘这头,确然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硬碰硬、针尖对麦芒,想要强行把齐魅的心拉在自己身边,是行不通的;男人皆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的表哥亦不例外。只要自己展现出人妻该有的温婉柔顺、体贴可人,齐魅自然也就对她没脾气了。母亲说,要想长久占据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讨好他的胃,陌尘打算亲自践行一番。 见齐魅盯着那些粉条看得稀奇,陌尘忙道:“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个呀,是我精心创制的菜品,我给它取名,叫做‘凉皮’,天底下只此一家、绝无仅有!这可是我在灶头上好一阵子忙活,呕心沥血,历经了上百次的试验,终于试出来的独门秘方。先得以上好的澄面擀薄,再混入清水搅稀,接着放到大火上头去蒸,最后再取出来,放凉,切条。怎么样?这剔透的色泽,是不是好看极了?” 面对陌尘的热情,齐魅实在不忍心再端着架子,摆出一张拒人千里外的冷脸来,以示疏远。他只得点头道:“嗯。” 陌尘得了表哥的肯定,嘻笑更甚了,她忙攥起筷子、夹了一根,送至齐魅嘴边,殷勤道:“快,尝尝我的手艺……” 齐魅确也好奇那“凉皮”,尝起来是个什么特别的滋味,可他下意识里觉得,如若自己就这样张口,吞下陌尘喂过来的东西,这心里头总会觉得对餮不住。虽说此刻,餮不在自己的身边,且他身旁,还有个觊觎他的蓉蓉姑娘,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愧对于两人间、好不容易建起的这份默契和深情。 于是齐魅后退了一些,对陌尘礼节性一笑:“好,我自个儿来吧。”说着,便接过陌尘手中的筷子,将凉皮塞进了自己口中。 一股子清凉舒爽的口感,渐渐于齐魅的口中呈现出来。齐魅终于明白,陌尘给它取名为“凉”皮的原由了。这食料,不仅带着天然的韧性和嚼劲儿,且入口冰凉,像在炎炎夏日里,含进了一块既能解暑、又能不化、且不冻舌、温度适宜的软冰。 那凉爽口感,化开了齐魅心中、纠结万绪的烦恼,他的思绪,瞬间澄明通透了许多。什么皇帝诏谕、苍生托付、天下大义,这些都如云飘雾渺般遥远。眼下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尝到人间美味时,脑中最先想到的,竟是要与餮一同分享;而餮此刻就在镜山腰上,等着他去——这是离他更近的、他可以抓得住的、实实在在的真情。 思及此,齐魅放下筷,对陌尘展颜一笑:“谢谢你陌尘,这凉皮的味道,我很是喜欢。我想将它留下,回头在房中细嚼慢品,可以么?” 陌尘不知齐魅心思,闻言自是满心欢喜:“好啊,这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魅哥哥尽管慢慢吃,我陪你。” “不用了,”齐魅轻轻摇手道,“表妹连日研制菜品,着实辛苦了。眼下天色已晚,你该早些回去休息才对。改日若表妹得闲,也教教我,这凉皮是怎么做出来的,好不好?”他心里私藏的半句是:“教教我,我好学会了,也做给餮吃。” 陌尘本不想离开,可齐魅这最后一句,给了她希冀。她点头说“好”,随后便被齐魅半推半就地,送出了门。 陌尘走后,齐魅望一眼天幕中、明亮高悬的月轮,随口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餮,你我之间,何须相隔千里?我这就来与你长相依了,好不好?” 他轻快麻利地提了食盒,难得使了御灵术,迎着夜风,如轻燕一般向山腰降去。 第122章 芙蓉挑火 同一时刻,当齐魅于房中,与阉人钦差叙话之时,餮在他所栖身的山洞中,正为蓉蓉作画。 洞中点了一排烛火,灯影摇曳中,蓉蓉靠在石壁上,妩媚地展着身段。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朦胧衬在衣裙下,姑娘跟无骨似的,贴在嶙峋的山石突起上。 背后的整面石墙,被餮挂上了翠绿的藤蔓,芙蓉花一朵一朵,把株株青藤缀饰得热烈。按照蓉蓉的意思,餮将她衬托成了一位“花中仙”——这便是齐真向家主汇报的,“阿铁师弟忙活了半天,把溪边芙蓉花都采光了”,整出来讨蓉蓉欢心的“鬼花样”吧。 蓉蓉一动不动,大约是站得累了,她随手采了一朵重瓣粉花,翘着指头点到自己颌下,长睫扇动,向不远处的餮,抛去一个媚眼:“还没好么?人家站得腰都疼了啦……” 餮的跟前,立了一座自制的桃木支架,约到他胸前那般高,上头搁着一大块木板,墨纸铺在板上,用米粒粘了四角,平平整整、四四方方,正是临摹描画的好法子。 原本全神贯注、盯在画纸上的餮,听闻蓉蓉口中的催促,不悦地蹙一下眉,倏然抬头。垂落额前的几缕墨丝,顺势甩至一侧。男人潇洒地叼着笔杆,抱臂左右打量了一阵前方的女人,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勾了勾,示意蓉蓉的面颊,再往旁边侧过一些。 蓉蓉听话照做。姑娘们为了美,为了在画纸上,定格下最美的身姿,确然是“不辞劳苦”的。 餮似是满意了,夹了毛笔,低头继续在纸上作画。行云流水间,一位美人的绝色芳姿,跃然纸上。 蓉蓉轻声嘟囔道:“待会儿画完了啊,你可要给我捶捶背,再好生地揉揉腰,知道么?” “呵,”餮手中走笔不停,口中吐出一声冷笑,“揉腰?那哪儿够啊?你怕不是还要我帮你揉腿、揉奶、揉屁股吧?” “哎呀!你就不能文雅些么?怎么说,人家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呢……”如此说倒也没错,只是她这一“待字”,就待了几十年。 蓉蓉表面装作被冒犯惊诧的样子,但语气里,似也没有含着多少责怪的意味。这几日来,她已然习惯了餮这副玩世不恭的调子,反倒是觉得,这男人越坏,越有一股子难言的男子魄力,叫她倾心。 “文雅?对你?呵呵。我呀,本来就不是什么行事风雅的正人君子。若说非要装得斯文,那也是跟我师尊齐魅学的,天底下我也只做给他一人看而已。” “哟!你不是正人君子?巧了,正好本姑娘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那你倒是做给我看看……你想怎么个……‘不正人君子’法呀?嗯?”说着,蓉蓉缓缓撩起了裙摆,露出罗裙下修白的大腿,脚尖轻点勾摇着,摆明存了心的勾引,“你说得没错,我不仅,要你给我揉腿、揉腰、揉白臀,我还想要啊……嘻嘻,还想要你,给我揉花`穴呢!” 餮干脆搁了笔,眯着促狭的眸子,睇着她的表演。 勾火的心思一起,蓉蓉姿势也不摆了,自下而上,徐徐抚摸着玉`腿,口中时不时,溢出情动难耐的哼吟:“嗯……实话告诉你吧,那千日醉啊,我早就独自饮尽了……那味道啊,真是销魂呢……哦……”她的两指,已然并拢着,摩挲在自己的秘缝间,亵裤上头渗出的淫`靡汁液,全映在了餮的眼里。 一边,是热情似火的勾引,可另一边,男人的语气却冷得出奇:“你耍我?” “没有……嗯哈……当然没有了……那千日醉,自我得手之日起,便被我浇在了……啊、浇在了我真身的那一株芙蓉枝下……嗯……酒汁,早就顺着枝叶,浸入了我的身子骨里,与我融为了一体……你不就是想喝千日醉么?来呀……来吸我身下流出的花蜜啊……保证嗯、醉得你欲仙……欲死哦……” 餮的语气,已然化成了冰霜:“你叫我,喝你的骚`水?”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一沓子笔——“啪!”的一声,其中一支拧断的声音响起,才叫自淫自乐中的蓉蓉,陡然清醒。 要不是餮,及时顾念起此处是镜山,不能动用邪神之力,他早就像折断那支笔杆一样,轻而易举地,折断那一截、前后扭摆得跟金蛇一样的腰了。 正在此时,洞口响起了一个清音,含着关切,和一丝惦念的期许:“餮,在里头么?我给你带了点爽口小食来,还有一壶花酒,想同你一道品用……” 听闻是齐魅来了,餮立即向蓉蓉使了一个满含煞气的神色。 蓉蓉毕竟也不是在谁面前,都如此放浪形骸,她知羞地垂下裙摆,遮住了秘处的泥泞。 第123章 人间至味 齐魅端着食盒走进去,见着了洞中情形。蓉蓉站在花下,娉婷玉立、窈窕多姿,正朝餮的方向站着。而餮面前竖着的木架,手中握着的一把毛笔,以及笔尖上头饱蘸的点墨,不肖说,齐魅也能猜出,两人正在做何。 唉,思餮心切,竟忘了齐真白日里来汇报过的、餮采了花与蓉蓉进了洞的事情。齐魅本以为,即便蓉蓉想要进洞来参观,也是呆上片刻即走;即使她不愿自觉离开,想来餮也不会多留。可没想到,都月出中宵了,两人还在这里“郎情妾意”。 一想到餮的眼睛,曾一顺不顺地打量在蓉蓉身上,将她婀娜的身段,临成墨线摹在纸上,齐魅便觉犹芒在心,隐隐约约的刺痛,叫他好不痛快。因而,木板上铺着的那张画,他是一眼,都不想瞧。 齐魅的神色,由自在变得尴尬,他略调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啊,蓉蓉姑娘也在啊。要不,一起吃吧?” “那怎么可以!”餮忙说道,“你特意带来给我吃的东西,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便宜了她!”说着,他随意地扔了笔,快步蹦跳至齐魅身边,满眼快乐地道:“什么好东西呀?” 齐魅搁了手中酒壶,不情不愿地揭开了食盒。 我的确叫你为了师傅,哄哄蓉蓉、做做假戏,可没让你假戏做成真呀?呵,采花布置,一壁生辉,临摹作画,满洞旖旎。怎没见你在我身上,用过这许多心思呢? 齐魅听齐真禀报时,倒是没太在意,可真置身当场,耳闻目睹,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齐魅原本清风朗月的好心情,已然被孤男寡女、独处一洞的暧昧情形,给破坏殆尽。他连那东西叫做“凉皮”,都懒得告诉餮了,只是道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没什么。再好吃的东西,又怎比得上阿铁你面前,如花美人的‘秀色可餐’呢?” 餮原本已伸手,抓起了一根白玉长条,正仰着头、顽皮地张嘴往口里塞。可听了齐魅这话,他顿住了动作,齐魅话里话外,透着的浓浓酸味儿,都足够泡上一坛子陈醋了,这说明齐魅在乎他。 因而,他毫不在意,嘻嘻灿笑着,向齐魅晃了晃手中那条凉皮,“恬不知耻”地说道:“的确,此刻我面前的‘美人’,那当真是‘秀色可餐’。若他再肯喂我,那我便幸福得,死而无憾了……” 齐魅心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刚赏完了“雌花”,又想厚着脸皮来摘“雄蕊”。怎么这话,正过来反过去都随你说了,这便宜,颠过来倒过去都是你占呢?想的美! 于是他负气,将餮举在空中的手,狠狠一推,偏过头道:“拿开!想吃便吃,吃完了继续作你的画去。大好的良辰美景,可别辜负了。这一点小食,正供二位,于花前月下、谈天说地之时,打发无趣。你们慢慢享用罢,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说着,齐魅转身要走,给二人留了一个尽量洒脱的背影。 餮在齐魅身后,卡着喉咙,喉头突然发出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干呕:“哇,这是什么鬼东西,怎能这般难以下咽!呃……你为什么,要狠心拿这种鬼东西来害我!” 齐魅闻言,心头一惊:不会吧?难道除却我尝了的面上第一根之外,下面的凉皮里头,还搀了东西?陌尘她该不会……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吧! 此事当然蹊跷,陌尘绝不像是,会做这种狠毒之事的人。但眼下,齐魅也来不及多思,赶紧转身,一边慌里慌张拍着餮的背,一边关切问道:“怎么了?什么滋味?很难吃么?你怎么了!” 餮终于从阵阵干呕中缓过气来,有气无力指着食盒道:“我……我形容不出那滋味,你自个儿一尝,便知道厉害了……” 齐魅立刻夹了一筷往嘴里送。 不对啊,这味道正常得很啊,与先前自己吃过的,并无二致呀…… 还未待齐魅反应过来,餮又顽劣使诈骗了他;那一头的餮,眼疾嘴快地附身上前,“吸溜”一下,将露在齐魅唇瓣外、还未及吸入的那一半玉条,卷舔着含入了口中,顺势就覆住了美人的红唇。唇齿相接,金风玉露,天地间就再没有其他。餮吻得动情,玉皮的沁凉,混着爱人口中的灼热,相依相融,那是炙火缠绕冰棱的柔情恋曲。 久违的一吻后,餮终于舍得放开齐魅。齐魅的嫩唇,被啄得略略起肿,也愈加嫣红和艳丽了。 餮一扬眉,满脸得逞的坏笑:“你瞧,这才叫真正的‘爽口小食’、人间至味呢……” 齐魅心头,如饮了梅子羹,又酸又甜,说不出的微妙滋味。 就在餮与齐魅,旁若无人般,吻得严丝合缝之时,蓉蓉已然悄悄走至他们身边,两眼盯在那幅画上,默默地瞧了许久。 此刻,见抵死缠绵的二人,终于舍得分开了,蓉蓉挤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心平气和道:“我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我便没有一丝机会。呵,我们花精,才不像你们凡人那么小气呢!输了便是输了,该放弃时,就要懂得放弃,免得自寻苦恼。好了,真正不便打扰的,应该是我才对。祝二位,百年好合吧,那我先走咯……” 齐魅急了,之前说好的交换条件,还未兑现呢:“唉蓉蓉姑娘,烦请等一等……” 已然迈出几步的蓉蓉,翩然转身,噘了嘴道:“喂,我都承认你赢了!他是你的,我抢不过你,你还想怎么样!有话快说,别耽误我去见你师傅,跟齐欢那个傻老头子,好好‘叙旧’呢……” 第124章 掌掴玉臀 听闻蓉蓉说要去见师傅,齐魅总算放心了。餮也朝他一挤眼,展了一个“这下我可以圆满交差了吧”的笑。 送走了蓉蓉姑娘,齐魅僵着身子立在哪里。方才,是自己张口说要走,可这会儿,受了人家的激情一吻,又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继续抬步离开吧,未免显得自己小气;可若将他为美人作画一事,全当作燕过无痕的昨夜风,似乎又太便宜这坏男人了。 这台阶要如何下,齐魅还未想好,便架不住餮灼灼望过来的眼神,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飘忽忽,往漏着月华的洞顶石缝上头瞟。月色如洗、银纱就地,确然是适合互诉衷情的良宵光景。无奈两人之间,莫名生了嫌隙,明明一开始,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 一只小指头伸过来,轻轻地勾住了齐魅的,缓缓施力、拉紧,似在偷偷讨好。 餮轻声问:“你不看看画?” “不看!”齐魅继续偏着头,执拗道。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提还好,慢慢地气也就消了;这一提之下,齐魅似乎更加没有了要原谅餮的理由。 “看嘛看嘛……”说着,餮将那张画,举到了齐魅面前。 齐魅瞪大了双眼,望着墨纸上,那大片锦簇的花团中央,映衬其间的人。那人乌发泻身,面染赤霞,一身素白衣衫,襟口完整地封到颈上。光从上半身来看,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青莲君子形象,可偏偏画中人的下半身,却迤逦淫`靡得不堪凝目注望。 他目含魅惑,倚在姹紫嫣红的石墙花壁上,那两条玉藕般白皙修美的长腿,从解开的长衫下摆中露出来,淫`荡不堪地大肆敞开着。其中一条,虚虚点着地,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外一条高高悬起,挂在石间垂落下来的一根青藤上。翠蔓携着上头开放的小朵繁花,一圈圈卷在美人的小腿肚上,不会勒得太紧,却生生绑出了一种,令人心漾神驰的脆弱美感,将那本就生得媚骨天成的曲美弧线,点缀得更艳丽了。 齐魅从来不知,餮的画技,竟然如此出神入化的好。且他所使的技法,不似时人粗笔走墨的写意风格,而是用了细致的勾线,配了深浅叠加的墨影,画出了如临其境的逼真感。但最令齐魅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那画面上的美人,容貌看着那样眼熟,分明,就是镜中所见的自己。 餮的眼里,从来只能容得下齐魅一人。齐魅托他办的事,他无不尽力;为了齐魅,他可以忍辱负重,委屈自己。即便是对着蓉蓉那样的如花美人,餮所能看到的,也只有立在花前的齐魅一人而已。因而他凭借着想象,完成了这幅画作。不过,那栩栩如生的画面中,唯独只有一处,是极不协调的留白,那便是齐魅腹下、最最勾人向往的幽境秘处。 餮见齐魅的眼神停留在了那处,及时附到他耳边,吹起暧昧煽火的“耳旁风”:“魅官儿,没亲眼见过的风景,任凭我再怎么想象,都是徒然。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儿个,我不仅要见见你的股间美景,我还要……” 话音未落,齐魅整个人,便面朝下,被餮打横抱了起来。男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将齐魅压在了自己膝上,不由分说,就去掀他的衣摆。 齐魅凌空悬着上、下半身,只余下一个饱满弹嫩的肉`臀,被男人的大手,握在掌下揉`弄。他惊慌呼喊着,无措的两手,下意识拍打在餮结实的小腿上,同时欲拒还迎地蹬着腿,口中明知故问地嚷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说了么?我不仅要扒了你的亵裤,好好地亲眼瞧一瞧,花街里人人向往的小`穴究竟有多漂亮;还要亲耳听一听,这天下闻名的齐氏家主,哭着喊着告起饶来,能有多动情!” “别、别胡闹……啊!”还未待齐魅如何抗议,他的长袴连同亵裤,便被男人褪到了膝弯。一个响亮、但并不令人真痛的巴掌,就“无情”落了下来。 餮这一回,真不是说着玩玩而已,从南馆到镜山,从初识到相恋,他确实已忍得够久了。就算要不了齐魅,可看一看、摸一摸这属于他的东西,总不过分吧? 于是大掌收敛了蛮狠的力道,斟酌着绵绵的情意,一下一下,拍在饱满如奶白水桃的臀上,在那两片翘挺的玉瓣上,烙下了独属于男人的烈火情印。齐魅是他的猎物,从始至终,就是他一个人的。明知故犯、迎难而上,齐魅要捕猎的,是他的人,而他要捕猎的,是齐魅的心。 “哼,谁让你这么狠心,把我推给那个女人的?说,你是不是该罚?该不该罚!” 齐魅一听这话,原本想要装个样子、假意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的确,自己叫他去哄蓉蓉,到头来,又不信任他,怨他背叛自己;而餮呢,齐魅一看那画便知,餮的坚贞情意,笃然不会生二心。过去于南馆中、群芳斗艳时他没有,现在为自己、孤身上镜山来,他更不会。是自己的错,的确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该罚。 齐魅虽然嘴上不答,但他闭着眼,默默体会,那炙掌触在他肤上的微痛,感受着自己的臀`肉,因为男人的柔情掌掴,而轻颤摇摆,口中时不时溢出一点,餮想听的哼叫:“嗯……嗯哈……轻一点嘛……你打疼我了呜呜……啊……”那腻化在嗓子里的甜美风情,完全不似是在抱怨求饶,倒像是在舒适呻`吟。 第125章 芳心吐艳 然而附在餮身上的那个“第三者”,时刻觊觎着齐魅的香躯,岂肯白白放过了舔舐美人臀缝的机会?很快,饕的淫舌,便在餮的黑衫下头钻来拱去、蠢蠢欲动,伺机想从衣摆下头钻出来。哪怕分不上待会儿齐魅蜜`穴中、可能泌出的“一杯羹”,若能抻直了那红棍似的舌肉,学着它主人的样子,趁机在美人弹动的肉`臀上,狠狠拍打上几下,过一把凌虐的瘾也好啊。 可惜,餮哪里会给它那个机会?掌掴齐魅的玉臀,只是情趣,是调情的序曲,男人的正餐,还未上桌呢。今日,他要将齐魅那处、天底下独绝的景致,描绘成隽永的墨线,落在纸上,刻在脑中,印在心间。这世上,有人“望梅止渴”,有人“画饼充饥”,而齐魅之于餮,是梅,是饼,是举头仰望的皓月天风,也是让他想叼在口中,生生世世享用的独爱一味。 于是餮将齐魅翻转过来,彻底剥了他的下身衣裤,托了肩背、抄了膝弯,将他缓缓抱起,走至他精心布置的那一面花墙前,才舍得放下。是的,若不是为了画出臆想中、齐魅站在花间的娇俏模样,他才懒得附和蓉蓉的心血来潮,费心费力,来装饰这花景。 而眼下,齐魅真人,便立在此处,遂了他的心意,顺从地抬起一腿,任他照着画中人的姿态去呈现。一条纤细的玉腿,被虚挂在藤蔓上,绞缠在花间。 餮捋了捋齐魅的外衫下摆,看似是在帮他整理,实际却是故意,将那布片往外扯得更开,好将其下羞人的风光,不遗一隅地尽收眼底。 他摆弄完了,退开两步,抱臂注眸,凝视着齐魅洞开的私密地带。男人目如灼火,烫得齐魅有些紧张,原本柔软、沉睡中的玉`茎,因感受到了餮目光中、赤裸裸的热度,情不自禁开始挺翘,继而微跳了一下,真是可爱得紧。 这细微的变化,自是逃不过餮的眼睛。男人不坏好意思、微微上扬的唇角弧线,让齐魅更觉羞煞了。这一莫名的羞恼,又牵起了他小`穴的自然翕动,穴`肉像是躲羞似的,不由自主地往里吸弄了一下。餮眼里,分不清是欲`火还是戏谑的笑意,变得更深浓了。 齐魅嘟着嘴假嗔道:“看够了么?要画便画,不画……赶紧放我下来!别人见了,还当是我在练杂耍呢!我……”说着,他不满地轻踢一下长腿,花蔓摇了摇,摇落几片多情的花瓣。落英柔柔地旋转坠下,覆在了美人粉嫩的脚尖,像吻上了一片柔荑。 “嘘——”餮的一指竖在唇上,打断了齐魅的抱怨,弯着月牙一样的笑眸,柔声说道,“这里僻静,此时又是深更夜半,应当是不会有人徘徊在洞外的。可你若再这样娇声不止,引来好事者,趴在洞口的暗影里偷觑,将你这淫`媚的小骚模样全瞧了去,害你家主的威风扫地,我可不管哦……” 餮的“好意提醒”起了效果,齐魅也就闭了嘴,任他如狼似虎地盯着,不再言语了。 餮继续道:“我的好魅官儿,你再忍耐一些罢,我还没布置完呢。如若只是置身花间、笑靥如花,美则美矣,却距离我心中的‘花仙儿’,还缺了一道风情。” 齐魅诧然,心道:难道你还有什么鬼主意不成?忙问:“那依你看,还该如何?” 餮不急着答话,而是暗藏玄机地神秘一笑,走到边上,取来方才尝了一口、便被丢在一边的食盒,以及将齐魅带来的那壶花酒一并提了,来到齐魅跟前。 他缓缓地屈了一膝,跪在了齐魅裸裎的下`身面前,从食盒里,捻起一根凉皮,另一手,持着齐魅已有微勃的阳`器,将那片白嫩柔韧的软皮,一下下圈卷了上去。玉皮裹着玉柄,冰丝覆上了火热,两样绝顶的美味加在一起,构成的珍馐玉食,叫人垂涎三尺,津流如注。 然而餮并不急着下口,而是提着酒壶,让那浸润了花香的酒汁,顺着齐魅的肉`根淌下,浇润了其上的凉皮,也滋养了美人那根、瑰丽夺目的红珊瑚。 这下子餮满意了,他凑到伞冠的前段,细嗅其上透着的幽幽花香、和酒甘,缓缓张口,终于将那他肖想已久的尘箫,含在了自己口中。 齐魅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他万万没想到,餮竟能为自己做到这样。过去他隐藏身份、当个小厮时,开过的玩笑,竟然活脱脱成了真,原本当是心高气傲的邪神,竟然弃了男子汉的尊严,为本该是他死敌的齐魅含箫。 餮闭着眼睛,修长的睫羽,在高挺的鼻梁上方,打出一片浓密的阴翳。男人轻缓吞吐的动作,是那样的忘情,“噗呲噗呲”反复啧嘴、夹动他玉`棒的悉心动作,很快叫齐魅情动难抑,分`身插在男人暖热的口中,饱胀得更甚了,前端的小孔里,难耐地泌出了清液。涓涓细流,很快便被餮若获至宝般,吸汲着咽入了喉中。 “不要……唔、不要了,啊……不要含得更多了,我,我会抑制不住,泄出来的……”齐魅如怨如慕的低泣,反倒成了最好的助兴曲。 让齐魅泄身,并不是餮此举的本意,餮想要画下一个、为自己而情`动的齐魅。于是当他感到,口中的嫩`茎,达到了理想的勃度,便将它吐了出来,又调皮地伸长了舌尖,将腻得粉碎的凉皮,一一舔尽。 他的手,同时也未闲着,而是从旁边的石墙上,摘了一朵最艳的芙蓉花,待舔完齐魅后,又将刻意保留的一段花枝,塞入口中舔湿了,一下,插`入了齐魅的幽`穴中。绝美的嫣红媚`肉,在吃进花柄的那一刹,就下意识地回缩,将那花枝含得更深了。这下,齐魅真真成了餮心中、独一无儿的“花间仙葩”。 餮一边眯眼欣赏,一边拍着手暖声吟道:“怜君庭下醉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晓吐芳心零宿露,晚摇娇影媚清风。”这诗中,“庭下”、“淡红”、“宿露”,暗喻齐魅挂着淫汁的娇媚后`庭,皆是用得无比精妙的一语双关。不明所以者听到,只觉文词雅致,可正“芳心吐艳”的齐魅一听,便羞得面红耳赤。 餮自制力极强地退后,复又握起了画笔,描下他眼中人,活色生香的玉色仙姿。 齐魅站在那里任他画,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他脑中转到了一个无稽的问题。为打发无趣,他随口问道:“你还记得么?上回那个张天师说,你我有两世情缘呢。这辈子你为我含萧,下辈子,你会不会要我还回来啊?” 餮专心致志地盯在画纸上,不假深思,便随口一答:“怎么会?绝无可能。你是我的心头至宝,我怎么舍得,要你做那种下作的事?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该是我,永永远远地疼你……” 第126章 云破月来 餮将映在他眼中、烙在他心头的花间艳景,尽情描画了个够,随后终于收了画笔,将插于美人幽`穴内的花枝,轻拔而出。男人将花冠举至嘴边,对着那沾了些许滑腻肠`液的粉瓣儿,戏谑地亲了一口。“啵”地一声,唇瓣嘬得响亮,叫一旁看着这一幕的齐魅,再次羞煞地,向旁折落了视线。 趁着玄香墨韵,尚需一些时辰晾干的空隙,餮将齐魅下`身的衣袍裹紧了,抱至洞外清浅的月色下,使了些轻功,一下跃至洞旁的那一川小瀑顶上。 两人寻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山石,落座下来,齐魅被抱在餮的膝上,男人使了绵柔回徘的力道,为他的小情人揉腿。月霜如华,轻洒在齐魅光裸的肤上,那一条玉腿,如经年挫磨的珠光玉雕一般,在男人掌下把玩得,渐渐有了温玉的热度。 “酸么?累了么?嗯?”餮的双唇,贴着齐魅的耳鬓厮磨。本该是一句寻常的关切,却被他问得,犹如附耳吹拂的情话,悠悠然,推着齐魅心里的秋千,在醉人的暖夜清风中摇曳,荡漾。 “累……”齐魅半靠着男人,指尖顺势捏上了餮的耳垂,一下下亲昵抚弄,语调里含着若有似无的娇媚。这一面,是他在镜山弟子面前,绝不会展现的独有风情,就像是暗夜里升起的第二重魅影,是只为着这个男人而激发、只为他一人存在的另一个“齐魅”,媚得噬心蚀骨、魂绕魄萦。 “这几日来的忧虑和猜忌,真真是叫我的心好累。以后,我发誓绝不再疑你,生生世世,我都信你。如若真像张天师说的那样,你我二人的情分,此生未了,还将有来世,那么不管我下辈子长得什么模样、叫了什么别的名字,我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都信你。信你会永远爱我,永远将我,当成你心头的宝……”说着,美人脸上笼了烟华巧笑,媚态纵横地跌靠进餮的怀里,依依盈盈,傍着那结实的胸膛。 “好。”餮笑着,分了指头,伸进齐魅的发间,轻梳青丝之上、罩着的月影流年。 然而两人的贴身亲昵,总不能持续太久,不过一会儿功夫,饕的淫舌又蠢动着、想要钻出来捣乱,餮和齐魅急忙分开了,却是背对背坐着,脑勺贴着脑勺,墨发缠着墨发,举头同瞻那万亩天穹上、一轮灿金的明月。 如此静寂无言地出神望了一会儿,齐魅忽地吟道:“云破月来花弄影……”今夜皓月当空,万里无云,齐魅此句,自然不指那实景,而是暗喻心中纠结的绪索,此刻终于迎刃而解,正如云破月来、柳暗花明。 不稍思索,餮也适情应景地对出了下句:“月盈月亏情不移。”餮暗暗向齐魅保证,你若真心相待,我便倾情相报,不论春去秋来、岁月寒暑,月相怎样变化,人世如何沧桑,我此心坚定,磐石不移。 “好、好……”齐魅连说了两个好字,二人又一同闭了眼,静享这一刻、夏日静夜的美好。耳畔只闻溪涧清流,与林间蝉鸣的声音,还有彼此,深远悠长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齐魅再次张口,忽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了三个字:“缚灵链。” 餮自然要奇怪发问:“嗯?” 方才齐魅私下,作了一番脑内的斗争,既然决定了要开口,便也将面子里子,统统地抛诸身后了。他腆着脸皮,向餮解释道:“既然你说,真正的千日醉已然被浇在土里,叫蓉蓉姑娘给喝尽了。那么我想,陌尘的父亲、即我、苍生驯狩虞陌宗,所持的独门秘器缚灵链,兴许是我们,唯一还能试上一试的机会了。” 餮听懂了,齐魅是真心爱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同他身心相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小美人今夜,被芙蓉花枝捣了花心,也更勾出了淫`性。他不仅未放弃弄晕淫舌的打算,且这一次,还想出了用驯狩神器,直接来镇住它、这样“斗胆”的主意。 之所以说是斗胆,因为如若能够得逞,他这就算是借用了“未来岳丈”的东西,来与自己这个“野男人”偷欢。如此刺激有趣的计划,餮当然不会反对,只不过以他目前的所知,除了“祭品”的心头血、结发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行房时,慑住作怪的饕。可是既然齐魅提议,餮也不好扫他的兴,再说,万一真能成功,那也正遂了他平生所愿。 于是餮问道:“好,我们就试试。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取得那链子?” 第127章 和风絮语 齐魅与餮商定的是,还是先由他,去探探陌尘口风。虽然据他所知,那缚灵链,是虞陌宗极其仰赖的神器,轻易不会借人;但齐魅,是虞夫人已故姐姐的儿子,又是虞氏认定的未来女婿,这贤婿向岳丈借东西,应当算不得太难罢?更何况,若能说服陌尘替他出面,想来应能事半功倍。 齐魅轻轻将掌心,按在餮的手背上:“放心,这件事,由我去办,你无须操心。” 餮转过脸,露着一颗虎牙调笑道:“不用我‘操’心,那别的地方,还用我‘操’么……” 齐魅颊上、原本褪下的红,又纤云般浮了起来。他刚要羞恼抽手,一根修长的中指,便被餮使坏圈住了。 “放手……” “不放。” 两只手,在细挲相摩的衣袂间,绞缠角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干戈化为了玉帛,如胶似漆地牵在一起。五指相扣,代表了心心相印,彼此不离。 齐魅败下阵来,轻吐一息道:“用你,用你。我全身上下,哪一处不是你的?只给你一个人瞧,只给你一个人( ),好了吧?”他张了唇型,终究,还是没能把那个粗鄙的字眼说出口。 餮得逞了,翕着嘴灿笑。 齐魅也转身,对着男人背后、开了那一粒盘扣的地方,一点手指、假作正经地斥道:“听见没有,是他‘一个人’的,可没你的份哦!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我们治不了你。你等着,很快我就拿缚灵链来,好好地治你,让你成天的意淫我,哼!” 巨眼莫名其妙挨了训,委屈巴巴转动着,复又眨了眨眼皮,表示它听懂了。可不觊觎齐魅,它恐怕做不到。 齐魅也乐了,他与餮相视一笑。随后,两人又继续背贴着背,仰头同赏,朗月星空的浩璨,互相递着壶,共饮携上瀑顶的那一壶花酒,彼此舔尝着,对方留于壶口边缘上的津汁唇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若得良人相对饮,今宵长醉不负卿。 第二日晨,齐魅寻了机会,将陌尘独自叫到房中叙话。 昨晚上,陌尘给齐魅送了凉皮,见齐魅吃得眉开目笑,又说改日要找她来学,想来他的魅哥哥,已然与她心无嫌隙。陌尘心中暗自期许,表哥叫她来,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她甚至忍不住遐想,万一表哥暗示要将婚事提前,自己是该立即满口答应呢,还是做出些矜持、表现一点犹疑? 然而,陌尘没想到齐魅找她来,是要谈一件、与男欢女爱全无关系的事。 “表妹,”齐魅尽量做出自然的神色,像是随口一问,“上回你探亲初归来,我尚未来得及,关心龙崖的近况,你我之间便生了一些误会,起了不必要的争执。这件事过后想来,确然有我的不对。那几日山中事多,我心情烦闷,故而夜半去了清溪散步,却遭你猜疑,心中颇为不快,因而故意出言恼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陌尘一听,喜上心头:原来表哥那日,是负着气存心恼她,而不是真对那南馆小厮,存着什么奇怪的念想,看来果真,是自己多虑了。 陌尘猜测,齐魅那晚心中有气,多半也与自己,拿比翼灵羽寻他有关。自己这头,是归心似箭,想要在回来的第一刻见到他;但亦有可能,如此做法,被他当成了探夫踪迹的妒妇悍女。男人都好面子,陌尘觉得,表哥的气恼也不无道理,此刻又听齐魅,温声细气地说些了软话,心里头刚刚筑起的一点隔墙,立马塌了,散在了魅哥哥的和风絮语里。 陌尘一摇首道:“嗯,不放不放。我的心里头呀,向来只放着表哥对我的好。表哥心情不愉时说的话,哪里能当真的?那自然,是存不进我脑里的。” 齐魅内心里矛盾,他既希望陌尘能继续生气,然后两人之间的那点暧昧,能随着时间越化越淡,最后自然而然地消了踪影;可他此刻,又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去讨好陌尘,以托她向父亲讨来、那能让他与餮尽情欢`好的神器。欺骗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齐魅确有于心不忍,可与餮的绵绵情意,又让他欲罢不能。 无奈,齐魅只能继续演戏:“姨父近来,身体可好?灵为如何,是否又有了大精进?” 幼年时,齐魅曾见过数次虞陌宗。驯狩与御狩的氏族交情,让那个男人频繁地往来镜山,切磋讨教。可不知怎么,自从他与姨母有了一夜的恩情,奉子成婚之后,反倒是多年,再也未曾踏足过镜山的土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在此地犯了“错误”,长年羞怯的缘故。总之,齐魅这句话,倒也不是纯然的客套,而是他确实,已有许久未见姨父本人了。 第128章 巧舌如簧 经过一番照例的客气询问后,齐魅终将话头,引到了正题上。他目含探寻地望着陌尘:“不知……姨父的缚灵链,可还在他身边?” 陌尘眨着眼睛,不解道:“那是自然啊,这么重要的东西,爹爹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当然更不可能弄丢。表哥这么问,是何意思?” 听到那句“怎么可能随意借与他人”,齐魅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他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更何况,他还点着饕的妖目,亲口保证过凯旋。 于是他莞尔一笑道:“没什么,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哈……”但他的脸上,全不是“随口一问”的轻松泰然,而是神色闪烁,似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与陌尘明说,却又希冀着陌尘能够主动察觉。 陌尘读出了那层意味,当然不会叫她最爱的魅哥哥为难,急忙道:“怎么了,表哥是有什么话想说么……”姑娘迷惑地盯着齐魅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而眸色一亮:“哈我知晓了!哥哥是不是想借爹爹的缚灵链一用,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向他老人家开口,便想让我代为转达?” 齐魅弯了桃花笑眸,露出赞许神色,言不由衷地夸道:“我的小陌尘,真真是冰雪聪明。”同时心中暗叹:唉,如若陌尘当真是冰雪聪明,这一出戏,早就叫他识破了。 而那头的陌尘,兀自沉浸在被唤作“小陌尘”的欣喜中。久违了,自从上一回,在南馆中被表哥调笑说,“我的小陌尘若要悔婚,现在还来得及”之后,陌尘已然太久,没再被齐魅称作“我的”。是啊,自己本来,就是魅哥哥独一无二的未婚妻,除她之外,世上还有何人,值当这称呼?又有何人,能得到像她一样的幸福归宿呢? 如此想着,陌尘更加坚定,自己是要与齐魅站在一边的了。如若魅哥哥要借链,哪怕父亲不允,即便是偷,也要为她心爱的男人偷来。可问题是,魅哥哥要借那缚灵链,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如若是为除邪去恶、御狩苍生,身为镜山未来的女主人,自己也理所应当,要尽一份力啊。 于是陌尘又问齐魅:“难道是表哥你,发现了什么邪灵祟物的踪迹,想借助于缚灵链,降伏之?” 齐魅歪首稍作片刻思量:这话从字面上讲,倒也算是准确,饕的淫舌,算是“邪灵祟物”,他借缚灵链,确也是为了降它,可那讳与第三人言的隐秘目的,自然是要瞒的,否则若是叫陌尘知道了,恐怕她要气得七窍生烟,大发雷霆之下拆了他“藏娇”的山洞不可。 同时,陌尘也嚅着唇瓣,自言自语道:“可是,以表哥你的灵能修为都降不了,竟还要借助爹爹的神器,究竟是什么样的异兽邪怪,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忽然,她像是转到了什么要紧的念头,一拍桌面,倏然惊起:“该不会是表哥你,近来又觅着饕餮踪迹了吧!” 陌尘有一种直觉,虽然齐魅说南馆之事已结束,可她总觉得,那个疑似饕餮的小厮,与她的魅哥哥之间,还牵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那么容易了结。她总觉得,说不准何时,表哥还会邪神饕餮扯上瓜葛,毁了她的幸福。 可这没来由的担忧,又像是无形绷紧的细线,光能感受到缠在手腕上力度,却又摸不着其真切的存在,更加扯不开、剪不断。为此,她时时感到心悸,甚至在齐魅常系的束带里,缝进了比翼灵羽,为的也是防范,不至莫名其妙失去齐魅。 陌尘知道这世上,仅有齐魅一人,能以凡人之目,视见邪神现世的异兆,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齐魅确然已有许久,未见那冲天的黑雾笼起了。即便餮就藏身于镜山之上,可整个山中的灵能扰动,也是平静得一如往常,不仅御狩灵镜未有任何示现,就连盘在半山腰上的云雾,都显得格外清朗。这应当是餮,有意控制了煞气,不叫自己为难。齐魅知道那恐怕并不容易,因而也为之感念动容。 齐魅起身,缓缓按下陌尘肩头:“表妹莫要激动,来,先坐。事情并不如表妹想得那样复杂,我也未寻着什么饕餮踪迹,黑雾异象确然已经消隐很久了。” “那……”陌尘蹙眉问道,“表哥要借缚灵链,究竟是作何用呢?” 为了安抚陌尘,齐魅在心中向餮默道了一句“对不住”,随后漾开宠溺的笑,像小时候那样,轻捏了陌尘的脸颊道:“不过表妹所言,与我忧虑的不谋而合了。既然异兆已现,邪神就没有久不现世的道理。我估摸着,下回若再有捕猎行动,防身的器物,总该多备一件,有备无患才好。表妹有所不知,前几日宫里头来人了,向我施压,要我……” 齐魅巧舌如簧的一番解释,终于说服了陌尘,让她相信,她的表哥目前没有危险。她觉得表哥说得有理,这防身的神器,总是多多益善的。 于是乎她立即向着龙崖方向,放飞了一只信鸽。鸟儿扑腾着雪翅,在青山云顶间飞过,向驯狩虞氏的家主虞陌宗,带去了请求的消息。 第129章 如花美眷 齐魅最乐观的估计,是姨父接到陌尘的亲笔信后,立即请信赖的龙崖弟子,将缚灵链送至镜山来。再不济,大不了就是不允遭拒,收到姨父的回书一封,信中姨父直言不解,称御狩苍生、斩邪除恶,本就应是齐氏应当之责,作为驯狩的虞氏,全无插手的必要;如若齐魅身为家主,连这点分内之事都办不妥,那也就不配,迎娶自己的掌上明珠。 齐魅的算盘打得巧妙:缚灵链是姨父的防身重器,自己只说要借,又不说何日归还,大有自私自利、不顾他人安危之嫌。如若姨父来书斥责,将自己看作、需假手他人成事的无能之辈,弃鄙之下,将婚事作废,那真是谢天谢地,他将暗暗感激不尽。届时哪怕讨不来缚灵链,也算是办成了另一桩、对得住餮的大事。脱掉了婚约这身枷衣,回复了自由身,还愁日后寻不到方法,与餮相契相守、永结欢`好么? 然而齐魅万没料到的,三日之后,虞陌宗竟亲自来了。是的,那个十多年未曾踏足镜山一步的虞氏家主,在接到陌尘的修书之后,竟决意亲自前来,故地重游了。 御狩台上,包括齐魅在内的一干长老、弟子——当然除了依旧醉生梦死的齐欢之外,一个个全都整装肃立,站在山顶呼啸的烈风之中,凝目远望湛蓝的晴空,准备迎接虞陌宗的来访。四色的抹额,以一缕素白为首,几十条飘带,迎风扬在青山环映的晨光中。小辈弟子们,多是眨着好奇的眼睛,想看看这位传闻中、仙风道骨的虞家主,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忽然,空中出现了一个淡青的小点,随后慢慢变大,直至能看清,那是一双不断挥动的巨翼;再近一些,众人便瞧见,那是一只长着双头的怪鸟,鸟背上驮着一个紫袍凌风的男人,雄姿英发,贯风而来,一顶冲天的紫云冠,高高立在头顶。 虞陌宗气势浩然地稳稳落了地,一抬手,捋了捋飘乱的长发,一撩衣摆、一抬步,从比翼灵鸟的背上跨下来,微一抬臂,那青鸟便顺从地伏颈卧地,乖乖趴于崖边不动,等候主人的再次召唤。 虞陌宗不愧为名闻天下的驯狩家主,不仅这驯兽的功夫出神入化,且双目炯然有神地望起人来,也是一派自信非常的宗师气度。他面对众人扫视一圈,随后将目光,凝在了站于排首的齐魅身上,忽而展眉,亲热地叫了一声:“贤婿。” 齐魅本欲开口唤他,可听了这一称呼,立刻窘然遏口,一时不知,究竟是该照旧叫他“姨父”,还是应当顺其颜面,回叫他一声“岳丈”。可后者,既不是已成的事实,也是齐魅万万不愿其成真的诅咒。但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便是姨父此行,绝不为退婚而来。 然而陌尘先他一步,娇嗔一声“爹爹”,便小跑着扑进了虞陌宗怀里,嗲声羞涩捶拳道:“哎呀爹爹,我与魅哥哥尚未成亲呢,您可别乱叫!不然啊,表哥怕是要笑我不知羞……” 虞陌宗宠溺地拍着女儿的肩头道:“好、好,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他魅儿,如何?” “没事儿!”站在队伍里的齐真,一扯嗓子,摩拳擦掌道,“咱们镜山和龙崖,早晚都是一家人,家主与陌尘姐姐呀,那是天造地设的独一对儿!早些这样叫起来,更显得亲昵,我保证这里没人敢笑话。谁笑话,我第一个领头揍谁!” 一众小辈,本就以齐真马首是瞻,听他那样一说,赶忙嘻嘻哈哈起哄称是。齐魅面上,藏着不易察觉的尴尬;陌尘眼里,却藏了暗自欣喜的深情,一边钻在爹爹怀里撒娇,一边偷眼,一下下地瞟齐魅。 “胡闹!”还是齐肃长老,敲山震虎的及时一声吼,止住了小辈们的调笑,“你们这些小猴崽子,平日里规矩没学好,我看是少挨了板子!全都给我敛声站好,别在虞家主面前,丢了咱们镜山人的脸面!” 系着紫色抹额的孩子们,闻言立刻佯装肃穆,然而他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憋着笑的眼神,还是给这迎接客人的庄重时刻,添了一点活泼的诙谐。 齐魅内心里头,偷偷谢了齐肃长老、在关键时刻的“严守规矩”,暗叹“食古不化”,也有他的好嘛。以此为据,让他把虞陌宗唤作“姨父”的坚持,就显得更合情理了。 齐魅一颔首作揖道:“实在汗颜,小辈们咋咋呼呼,不懂迎宾礼节,是魅儿平日里疏于管教的错,让姨父看笑话了。” 虞陌宗一抬衣袂,释然笑道:“魅儿不必自责。我倒是觉得,孩子们讲得颇有道理。难道你心里头不盼着,与我的宝贝女儿陌尘,早日成就一双如花美眷么?” 第130章 接风席宴 当晚,在山顶寒梅阁的雕花厅堂内,为虞氏家主而办的接风洗尘宴,正在举行。除了恪职守镜的齐肃长老,和向来对这些凡尘俗事不屑一顾的齐欢长老外,一众长老、弟子们,纷纷欢喜参宴。 斟在玉杯里新酿的桃花美酒,与盛在玉盘里初呛的醉蟹,还有陌尘新研的菜品凉皮,被一一端了上来,置在一张张镂空雕脚的精致矮木桌上。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间,是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之景。 齐魅临桌而坐,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酒盏,面上一派镇定自若,时不时垂首致意,附和着对面虞陌宗所言的话题,偶尔抬臂,朝姨父敬酒,而心里头,却在暗暗打着小九九:不知姨父此来,究竟为何。 之前虞陌宗问他,愿不愿与陌尘早日缔结连理时,齐魅只是颔首讪讪一笑,装作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便答此羞人的问话,举重若轻地避开了。但聪慧如他,当然能听出姨父的话外之音。 加之先前,陌尘截断了琴弦,带上龙崖去询问父亲。那上头的邪`淫之气,叫驯狩养的犬人给嗅了出来。想必姨父心中,不会没有猜测;可他当面,却只字未提琴弦的事,也不问齐魅想借缚灵链的原由,只说此行全为叙旧探亲,还亲昵唤他“贤婿”。 齐魅心生不祥之感,总觉得姨父此来,像是暗暗加紧了施压,想迫他早日履行婚约。 “多年以前呀,我来过这御狩高台,还好奇地站在灵镜前,驻足观望过许久呢,”虞陌宗开始眉飞色舞地忆起了当年,“那时我年岁尚浅,不知这镜山御狩之术的玄妙,心里想着:唉?这是一面镜子么?怎么虚浮于空中,兀自旋转照着山河,怎么独独照不出我的模样呢?” 陌尘坐在爹爹身旁,一杯杯为他添酒,听闻这话,打趣言道:“哎呀爹爹,你怕不是把这探视邪祟异动的灵镜,当作了娘亲梳妆的铜镜罢?” “哈哈哈!正是、正是……”虞陌宗接过女儿奉来的酒,朝齐魅一举杯,仰头饮尽。 齐魅陪着笑,也回敬了一杯,又听虞陌宗开启了另一话题:“多年未见,镜山还是同样的美好光景啊,齐肃长老还是一丝不苟,齐氏的各位小辈,还是同样的少年风华、意气风发,让我不禁念起,我与环兄并肩而立的当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叫人怀念。就说这阁前的那一株歪脖子树吧。那时候,我与你父亲皆是调皮,曾经相伴爬到树上去,掏鸟蛋来分食。我至今记得,环兄把一一颗颗鸟蛋,小心翼翼放到我手里,嘱我捧好、莫要摔咯。但转瞬之间,他自己却不慎落下枝头去了。哈哈哈!还未来得及交与我手上的鸟蛋,全都砸了个粉碎,黄囊流出来,沾得他满身满手皆是,他却毫不在意地卧地大笑,乐得跟什么似的。我爬下树,急急将他扶起,他却使坏,将黄液顺手涂在了我脸上,还幸灾乐祸地高声嚷嚷:‘哈哈,蛋黄养颜、蛋黄养颜’……” 齐魅若有所思,听姨父描绘父亲生命中,他所未能参与的美好岁月。当说起这一段时,姨父眼中透出既心喜、又珍念的光彩,让齐魅感觉到,年少时的父亲与姨父,确然是有着一段非同一般的至交情谊。齐魅猜测,虞陌宗多年不来镜山,可能与失去好兄弟的悲痛,也有些干系。 但如此感怀了一番,虞陌宗又忽然敛了渺散至过往的神思,话锋一转道:“唉,往事休要再提也罢,多提了徒生伤心。如今故人虽已不在,但他的好儿子、我未来的贤婿你,却是生得一表人才,成为了德才兼备、锐意盛年的一代家主。若故人泉下有知,也当能欣慰含笑了。” 这一番华赞,让齐魅受之有愧:论才能,他猎不了饕餮,却反叫邪神偷了心,时常在大义与私情之间,纠结摇摆;而论品德,他根本当不起,这苍生御狩的名号。 于是齐魅摇手说道:“哪里哪里,姨父真真是过奖了……” “唉,魅儿莫要过谦。这样吧,今日我与镜山的诸位,难得欢聚一堂,不如让我们来个席间表演。一来呢,听小辈们私下对陌尘说,极想见识我龙崖驯狩的能力;二来呢,我亦想看看,魅儿的御狩镜阵功夫使得如何,是否胜过了当年、环兄的风采?” 第131章 青鸟鹤舞 虞陌宗眉宇间凝着英气,泰然坐于桌前,略一扬手,展掌摊于空中,徐徐聚了紫气,口中念念有词:“龙崖虞氏,驯狩苍生,生灵异怪,俯首称臣,听我号令,入我阵中。” 忽而,虞陌宗凝目拢眉,高喝一声:“比翼齐飞,青鸟速来!”继而将汇于掌间的紫气推出,打在宴厅中央的空地上,紫气振开的同时,结成了一个环阵。 同时,伴着一声尖削的猝然长鸣,一只双头的比翼青鸟,振着足有二尺余长的羽翅,携着啸风,从打开的的门外倏然飞入,直冲而下,落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灵鸟依然可以响应虞家主的召唤,看来这驯狩的本领,真是玄奥得非比寻常。 然而,虞陌宗要施展的本事还不止如此。他衣袂翩然,在空中拂摆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像是扯着无形的傀儡线,控制着那双头怪鸟频频鹤舞的节奏。 怪鸟那两条颀长优美的脖颈,时而交会缠绕,犹如龙池中涤种的一株并蒂莲,嘎嘎有声、不绝于耳的鸟语,像在互诉柔肠寸断的衷情;双头时而互啄鸟喙,像在亲密交吻般,曲颈相接,两根纤细的橙红色脚杆,不知疲倦一般促步不停;鸟身时而凌空腾起三丈高,展起根根栉羽,抖擞回旋。 如此漾着仙尘的踯躅妙舞,看得众人目不暇接,屏息凝望。过了好半晌,才有人想起来要鼓掌喝彩:“好!驯狩之道,果然精妙。比翼鸟妙舞姿,虞家主好风采!”于是众人纷纷啧赞,随着灵鸟起舞的节拍,整齐一致地拍掌鼓乐。 然而这一切,都映在了屋外站着的那人眼里。浓黑的阴影下,餮掩身于幽暗的角落,透过窗户纸上、捅破的一个小孔,密切注视着里头的动静。众人沉浸在宴饮的欢乐中,无暇注意到他。 虽说为了避人耳目、尽量不给齐魅添麻烦,餮一直都未曾上得山顶来。可是今夜,除了担心齐魅一人,能否取得缚灵链之外,餮还有另一个、不得不来冒险的理由。 观看表演的众人中,除了餮之外,谁也没有注意到,乍看之下翎羽丰美、翠色一体的青鸟,实际上,左右半身的毛色并不全然相同,而是左边呈深青,右侧是淡青,如不细瞧,只当是光影照在其上,晕出的细微差异,极不显著。 但餮能辨出来。他从棺中复活之后,一直遍游四方,过了一段潇洒快活、恣睢放浪的日子,期间结识了许多生灵异兽、鬼魅精怪,帝江与比翼,皆是他的旧识。此刻只有餮心里清楚,那深浅不一的羽色,究竟意味着什么。 屋内的表演还在继续。齐氏家规中有言,不得在普通人面前现了灵能,因而齐魅素来低调行事,从不显山露水。然而此刻,坐于席中的都是修灵的子弟,便不必遵循那些个禁忌规矩。 于是御狩家主,瞅准了起身的时机,在融融的拍掌声中,喊了一声“镜阵,起——”随后抬臂并指,在空中画了一道三楞的光晕,指尖骤然自光中破出,涌出一道震荡的灵波。灵能射向虚空,在亢颈高歌的鸟首上方,结成一面炫光的三棱幻镜。绚丽的锐光闪耀过后,分化出六面小镜,环绕在灵鸟四周。镜中照映出江河万里、云路山川,每一幅风景都不尽相同。比翼鸟不同时刻的曼妙舞姿,也被映在镜中,分别定格在六面幻镜之上。 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这六面光镜中的壮阔美景,作为衬托,与灵鸟的表演相映成趣,叫人看得赏心悦目、快意非常。 一曲舞罢,灵鸟按照虞陌宗的指示,乖顺地趴伏下来,幻镜也散了虚影,屋里只余下众人称奇回味的赞叹声。 这时,虞陌宗忽然携着陌尘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接下来有要事宣布。众人瞧见陌尘面露羞赧的模样,多半已猜到了虞家主要说什么,纷纷喜上眉梢、侧耳倾听。 虞陌宗道:“适才得见魅儿风姿,果真是青出于蓝,胜过当年的我与环兄百倍。我这个做姨父的,看了很是高兴。我们家的傻丫头陌尘,自小与魅儿你一起长大,虽谈不上花容月貌、心灵手巧,但好在心性纯良、用情挚真。她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定会倾其所能、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如今,她也早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依我看,能得魅儿你这样的贤夫,是她的福气。按照你母亲当年,与贱内的约定,我也可以放心地,将我的宝贝女儿,交托与你了!” 第132章 恩师解围 这番话,犹如千钧重石,压向了齐魅头顶。他内心里挣扎抗拒着,企图抬臂撑住那重量,可他就像是站在一块薄冰上的人,原本尚能勉勉强强,维持着眼前的平衡,可若再有人给他施压加码,他觉得自己脚下站着的那块冰,就要碎了、沉了,他便再没有了立足的余地。 “魅儿你看,那是什么!”虞陌宗拂袖一指比翼鸟,众人皆好奇地注目望去,只见青鸟的两根脖颈间,忽然浮现出一根紫黑的锁链,透着灵物特有的幽光,熠熠夺目。 众人立即明白,那便是传闻中,虞家主所持的缚灵链。怪不得,有了这等神器的加持,灵鸟才会顺服听话,召之即来,驱之即舞。 “哈哈哈!魅儿想必也清楚,这缚灵链是我虞家秘不外传的宝器,我是不可能随意借人的。但若魅儿与我虞氏成了一家人,这亲上加亲的情分,足以让我将护身的神器,赠予我的贤婿当作新婚的贺礼。今后即便是遇上什么强敌邪怪,贤婿也好应付自如。” 讽刺,真是讽刺。而那东西原本,是他想要讨来,与餮欢`好的助力。到头来,竟成了倒逼自己离开餮的筹码。 “好啊,太好了!恭喜家主,我们人美心善的陌尘姐姐,很快就要就要成为我们的女家主咯!” 齐魅尚在愣神,齐真便领着一众小辈贺起喜来。几位长老们,也都纷纷点头,露出欣慰的喜色。 形势急转直下,齐魅觉得自己脚下踏着的那块冰,已经碎裂崩缝,马上就要塌了。寒气从脚底渗上来,虽是夏日,却叫齐魅手脚冰凉。 而此时此刻,外面瞧着的那双眼睛,狠狠盯在那根缚灵链上,已隐隐然现了杀意。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高喝:“好什么好!都给本姑娘闭嘴!你们这么爱看人成亲,自己娶去呀!” 进来的人正是蓉蓉,她跟在齐欢长老的身后,掖着裙摆迤迤然走进来,唇上挂着巧笑,目色却灼然地瞪视着众人,戴在手腕与脚踝上的铜铃镯,发着与她嗓音一样清脆的碎响。 齐欢长老呢,则照例是一幅酒醉不羁的样子,银发乱糟糟地蓬在头顶,面上浮着微醺的薄红,只是那双看透了世事的笑眸里,明显多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欢喜。 “怎么?我的魅儿,你是嫌弃我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连娶亲这样的大事,都用不着知会我一声,便可以擅自做主了是吧!” 齐欢由蓉蓉挽着,大大咧咧地走到主座上,无视呆立一旁的虞陌宗,一屁股坐了下来,仰头就灌了一口酒,胡乱塞了一把凉皮进嘴,又“呸”地一声吐了出来,随后捏了一只醉蟹脚,用力嚼了几口,随手一甩,将蟹壳抛到地上。 在座的长老,纷纷蹙着眉,嫌弃齐欢这不成体统的样子,简直丢了镜山的脸。他竟然还把代表长老权威的黑色抹额,绑在了蓉蓉脖子上,系成了一个蝶翅一样的装饰结。 可郁闷归郁闷,那黑带也提醒着他们,齐欢也是与他们一样的长老之一,还是家主的养父、族里资历最高的长老,就算看他不惯,也不能拿扫把将他赶出去。 蓉蓉在对面朝着齐魅挤眉弄眼,齐魅立时明白,蓉蓉这是带着师傅,前来解救他于水火了。他与餮的情意,蓉蓉是最明白不过的,也是她主动退出,成全了两人。虽不知蓉蓉与师傅究竟是怎样说的,但看师傅进门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真真是有如神助,齐魅猜测,开明如师傅,极有可能是不反对的。 他立时会意,忙躬身下跪揖手,毕恭毕敬道:“是,师傅教训的极是!是魅儿的错,娶亲大事,但凭父母做主。可师傅从小把我养大、教导我成人,待我恩重如山,与魅儿的生父别无二致。这门婚事,虽是爹娘在世时为我定下的,可究竟何时娶亲,还要问过师傅您老人家的意思才行。否则,便是魅儿不孝,不配为人!” “行啊,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齐欢端起了面前那一盘凉皮,转过头去瞟了陌尘一眼道,“这个,你做的?” 陌尘自小在镜山长大,当然清楚齐欢长老的德性,也深知长老在表哥心中的位置。她也不是没有卖力讨好过长老,可不知怎么,长老就是不喜欢她。齐欢是个性情中人,说话无拘无束,不顾别人感受。他可以在见餮的第一面,就夸这小子对他的胃口,也可以在陌尘的殷勤笑脸面前,直言:“你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配不上我家魅儿!” 因而陌尘一听,婚期还要齐欢做主,心里头就着了慌,她战战兢兢说道:“是……长老若是吃着不合口味,我下回再作改进……” “啪”地一声,一盘凉皮全数倾到了地上,齐欢舔了舔盘底道:“难吃,太难吃,我宁愿吃空盘子。不过么,你有这份孝心就好。既然如此,等你什么时候做的菜,合了我老头子的口味,咱们再议婚事也不迟。” “你!”虞陌宗气得怒发冲冠,一瞪眼珠,完全抛掉了之前佯装出来的谦和风范,大吼一声,“你这个疯老头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在这里碍事!” 四座瞿然,所有人都没想到,虞家主生起气来,会如狮吼般咆哮,一代家主的仙风道骨,已然全没了踪影。 第133章 唇枪舌剑 寒梅阁花厅内,原本是宾主相谈、把酒尽欢的谐洽场面,可自从蓉蓉这个鬼精灵,和齐欢这位老顽童进来搅局之后,如今演变成了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混乱场面。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齐氏的家事,哪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插嘴!”陌尘气鼓鼓地拍桌道。 蓉蓉向陌尘翻去一个白眼:“哟哟,你害不害臊呀!人家齐家主都没答应娶你呢,你就敢自称是‘我——们齐氏’了?我看你是嫁不出去,还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动不动就把你老爹搬出来压人,你羞不羞,羞不羞,哈哈哈哈!”蓉蓉吐着舌头,朝陌尘做了个顽皮的鬼脸。 陌尘气得直跺脚:“你胡说,你胡说!魅哥哥从来都没说过不娶我,只是早些晚些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蓉蓉插着腰哈哈笑道:“我怎么没有资格?就凭我长得比你好看呀!女人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以美貌论输赢的。我长得比你美多了,就有资格管!丑八怪、丑八怪,难道你看不出来,人家迟迟拖着不娶,分明就是嫌你长得丑、不想娶,哈哈哈!” 陌尘长得当然不丑,且清秀可爱,但与蓉蓉姑娘的艳丽天成比起来,就要略逊一筹了。女孩子之间,最在意的就是美丑高下,论容貌,陌尘没有底气,且两人吵了这么久,她的魅哥哥,也不站出来为他说句话、撑下腰,她确实慢慢有些心虚了。 好在还是有人力挺陌尘的,齐真加入了舌战,挥着拳头吓唬蓉蓉道:“喂!你究竟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我们在镜山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刁蛮不讲理的臭丫头!我警告你哦,你别再欺负我陌尘姐姐,否则,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别以为你是一介女流,我们就不敢揍你!” “哟,来呀来呀,你当我会怕?你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有脸说‘在镜山住了这么久’?我不怕告诉你,”蓉蓉一边说,一边扯了齐欢的一撮白胡子,勾在手中把玩,“本姑娘身为清溪边的一朵醉芙蓉,在镜山住着的年头,比这老头还要长得多!论辈分,我才该被尊称一声——‘女长老’,哈哈哈哈……” 蓉蓉一话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坐于一旁、保持着涵养、默默观战的长老们,听闻了这话,立即明白了蓉蓉的来历。想来,他就是齐欢日思夜想的“山鬼”了。这山中的小精怪,竟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御狩一族的面前来大放厥词,还敢妄言,自己也能当长老,这是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呀! 几个长老们默默攥紧了拳头,望向齐魅。若不是齐魅默默摇头制止,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出手教训这小花精了。其中一位指着齐欢长老道:“齐欢,我们哥几个平日里敬你是长兄。即便你疯疯癫癫,不尽御狩职责,也没人跟你计较。人怪相恋,本就是镜山大忌,而你今日,竟敢堂而皇之,带个乱七八糟的精怪上来大闹寒梅阁,我看你是被山鬼迷了心窍,彻底丧失了伦德,不配再当齐氏长老!” “切……”就像方才虞陌宗骂他时的反应一样,齐欢毫不在意,只在鼻间轻嗤一声,连头都不屑于抬起,继续低头斟饮。 “喂你个臭老头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精怪’呢!”蓉蓉原本是想来帮齐魅和餮的忙,可此刻被激怒的她,为了回怼那长老,开始不管不顾起来,什么话能镇得对方哑口无言,她就说什么,“人怪相恋怎么了?你说齐欢不配当齐氏一族的长老,呵那我告诉你,你们齐氏啊,从上到下,就是喜欢人怪相恋的。不信?你自个儿问问你们家主,他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跟冰封了似的,齐刷刷望向了齐魅,包括站在屋外阴影中的餮。餮攥着指尖,他明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不该指望能听到想听的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升起了一点希冀。 齐魅原以为,站在冰上顶着巨石,已是最难堪受的煎熬;可如今,众人射过来的目光,犹如道道烈焰,将他置于刑叉上炙烤。 虞陌宗在对着齐欢长老吼完那一句之后,自觉失了仪态,略为尴尬地调整了一下神色,便憋着一股火坐到了现在。原本他一直一言不发,拧着眉冷眼旁观,可此刻,率先打破这死寂般沉默的,也是他。 “陌尘,去向你魅哥哥敬一杯酒。如若他心里有你,便会喝下,今日的这场闹剧,我们就权且当作没发生过,你俩的婚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如若他执意不娶,便拒了这杯酒也罢,那你从今往后,就断了这个念想吧。”接着,他正色望向齐魅:“齐家主,喝,与不喝,全凭你心意。这里没有人逼你,大家伙一起,为我女儿的归宿,做个见证吧。” 陌尘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颤颤巍巍地端来了这杯、能决定她终生幸福的酒。 如果齐魅知道餮就在屋外望着,他兴许会心痛、会三思,会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个艰难的决定。可是此刻,他面对着所有人的注目和寄望,面对着陌尘眼中孤注一掷的恳求,他心软了。他知道,如果不喝,不仅会碎了这姑娘的心,还会要了她的命。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仰头,饮尽了。 第134章 媚药入口 然而,待齐魅喝下那一杯酒才知道,姨父留给他“从长计议”的时间,真的不太长。 “表哥,表哥你怎么样?热么?难受么?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舒服些?”陌尘扶着齐魅,跌跌撞撞地进房来,还来不及点上灯烛,齐魅就喘息着跌在了床上。 陌尘的肩头,原本架着齐魅的一条手臂,于是也就顺势,被齐魅半搂着滚到了塌上。绵软的被褥,紧贴着背脊,陌尘闻见了表哥身上,独有的熏香气息。那若有似无的雅致芳香,混合着齐魅额上、颈上不断渗出的汗滴,袅袅蒸腾,云卷雾缭,沁人心脾。 一点月光,打在齐魅温瓷一般的肌肤上,陌尘看得出神,不由在心头感叹:表哥真是一位玉人啊!若他是女子,论及美貌,恐怕自己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不可。不过还好,这玉人是她的了,如若不出意外,过了今晚,将永远都是。 如此想着,陌尘不由自主地将脸,贴到了齐魅的心口上,听那快速起伏的膛间,有力的心跳勃动。每一声,都牵动着她的心魄,犹如回应着这么多年来,自己痴痴相思。 “热、热……我好热……陌尘,你去给我打一盆凉水来好不好?打来后你就快走,表哥今晚,就不多留你叙话了……你也看出来了,表哥的身体……唔、有些抱恙,改日等我好了,再找你聊天好不好……” 事实上,齐魅不仅上身热得,如置于焖锅中一样大汗淋漓,此刻他的下`身,更如烙铁灼火般坚硬。任何的肌肤相触,都能叫他随时失去理智,他能这样清醒地同陌尘说话,已是自制力异乎寻常的强了。 不可以,不可以碰陌尘。我不爱她,我爱的是餮。虞陌宗当年犯下的错误,我不能重蹈他的覆辙。饮下一杯定亲酒,犹有从长计议的余地;可如若侵了她的处子身,则退婚之事便如痴人说梦,再无一丝可能。 可早已做好献身准备的陌尘,哪里肯给他冷静自持的机会?事实上,刚才在宴席中,父亲命她端酒过去时,她就已犹疑过,也暗自打过退堂鼓。可是表哥饮下了。那一杯酒,代表了一切,代表表哥选择了自己,无论他过去心里有谁,从今往后,他的心里就只能有自己。 这不是任何人逼迫的,这是魅哥哥自己的选择。因而此刻,她也无需害羞,趁着夜色暧昧,她大着胆子贴了上去,指尖摩挲到了齐魅的襟口,开始为他宽衣解带:“魅哥哥,你热吗?来,我帮你剥了衣衫,就不热了。今晚你不舒服,陌尘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母亲常说,我的体质寒凉,要不,你试试抱着我吧?真的,不骗你,就跟一块凉玉似的,抱着可舒服呢!” “不、不行……陌尘你离我远一些,你我尚未成亲,有些礼数还是该守的……”无奈齐魅中了媚`药,头脑里昏昏沉沉的,除了腹下那茁壮傲立的一根外,四肢无力,连将陌尘推远的力气也没有。 餮就站在门外,眼神烫得要杀人。他的脑中,激烈地斗争着两道心音。 一个说,是齐魅自己选择了喝酒,是齐魅背弃了他们的爱情。现在他出手,阻止得了两人的苟且,那以后呢?齐魅难道能为他终身不娶么?除非,将整个镜山的人都全都戮尽……戮尽……可到时候,齐魅难道不会恨他?难道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天长地久么?动手,还是不动手?虞陌尘的贱命,是取,还是留? 还有另一外声音在告诉他,如若现在动手,一定会被守镜的齐肃发现,那么以后,他便再也不能藏身于镜山,与齐魅过那暗暗偷情的神仙日子了。齐魅的选择,亦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迫不得已,并非出自他本心。自己爱齐魅,就该与他理解、与他宽容,再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守候吧。不能,现在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 可前一个声音又跳出来说:还守什么守,候什么候!你没见着,你的魅官儿正躺在那里受苦么?除了动用邪神之力,将那个臭女人的脖颈扭断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阻止呢?对,扭断,统统扭断,不仅是这一根,还有虞陌宗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畜生的。 宴席之前,餮就躲在门外,以超乎常人的耳力,听到了房内那对父女的鬼祟对话。 “不行,不能那样胁迫魅哥哥,那不是君子所为,说出去叫人知道了,我会一辈子都没脸见人的!”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陌尘脸上,紧接着传来一个愤怒的男音:“你胡说什么?当年你娘亲,就是这样‘对付’我的?她现在没脸见人了么?她现在呀,成为了风风光光的虞夫人,驯狩虞氏的女家主。你再如此畏首畏尾,成不了大事,休怪我虞陌宗,不认你这个女儿!” 彼时餮还不知,他们说的要“对付”齐魅,究竟是设了什么圈套。因而他始终站在门外守护,却没料到,玄机藏在酒水里。 虞氏父女,真是罪该万死。餮真恨自己,下不了决心动手屠了他们,空有一身无所不能的神力,却受制于爱,受制于他对齐魅的将心比心。 幸而这时,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咦,这是什么?”陌尘为齐魅脱衣铺床,忽然在枕下,摸到了一张画纸。只抽出来、借着月光看了一眼,陌尘就惊愕得、连连抖手将画纸丢到了地上。 魅哥哥竟然……光裸着下`身,抬着一条腿,完全暴露的那处,插着一朵芙蓉娇花,让作画人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下来!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何等的妖冶诡异! 可陌尘惊讶过后,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是啊,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心悸,原来一直都是有缘由的! 画中那个山洞,陌尘并不陌生,那是小时候,她和齐魅常玩捉迷藏的去处。思及上回,表哥对着自己承认,他确然“无法自拔”,也是在临近那洞口的溪边,她更加地确信无疑了。 此刻的陌尘,终于放弃了原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凭着一腔冲动,和无以名状的愤慨,向着山腰快步而去。 原来,那个花精说的全是真的,她倒要看看,表哥的心里,究竟装着谁。 第135章 淫舌纾欲 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却敞着腿叫别人画了春`宫,任谁都无法再有享受风月心情。陌尘走得匆急,并未注意到,闪身门外阴影里的餮。 餮睨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那女人气冲冲的背影走远,直到耳中,传来齐魅娇风迎柳的呻`吟,男人这才换了一种心情,柔和了面色,温柔无比地来到床边,一下握住了齐魅舞在空中的手。 “陌尘、陌尘,把画还我,你不要看……不要看……嗯……嗯哈……好难受……凉水、凉水打来了么?” “没事了,没事了魅官儿,是我……”餮心疼地捉起了齐魅的手,放在唇边胡乱地亲。果然,无论在屋外时,见到这人选择了喝酒,自己有多痛心;可只要来到他身边,将他的玉手捧在心口,餮就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 “是餮……?”齐魅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月光下照出的,是熟悉可倚的伟岸身影。那双深情的眸子,如清溪般裹着他的无助,他心安了。他不想管陌尘去了哪里,明天会怎么样——事实上,他和餮还有没有明天,他也不知道;可他知道,这一刻,他只想要餮抱着他,安抚他的情动,纾解他的燥热,陪他渡过媚药发作时的巨大煎熬。 齐魅的衣衫,本就被陌尘剥得差不多了,此刻,他目漾春波地凝望着餮,缓缓将几根纤指,覆上了自己的琉璃锁骨,顺着玲珑起伏的曲线,抚过挺立的乳`首、深陷的腰窝,直到伸进那遮蔽着幽境的亵裤,忽地撩起、褪落,释放出似火红玉般擎天的一柱,才轻启凌唇,吐出微醺二字:“帮我……” 餮嗅到了玉`柱顶端渗出的情`液中,淡淡的麝香气息,那是如母兽勾引雄兽发狂的味道,餮立即低头,将那饴糖似的甜柄,迫不及待含进口里,吮吸着蜜津滋滋吞吐。 狂风骤雨般的频率,让齐魅好生舒服,他下意识地抬着臀,不管不顾地挺着玉`茎,将炙热的火柱往餮的吼头深处插送,一下又一下,口里频频喊道:“嗯、嗯、舒服……我还要,再深一点、再快一些罢……” 可媚药的效用实在太强,如此插了足有百下,齐魅始终坚挺着不泄。餮从一开始小心翼翼收着牙冠、尽量夹紧了喉头伺候齐魅,到后来面肌酸痛、喉肉被齐魅抵得难受干呕。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放松了牙尖,磨损了齐魅柔嫩的茎皮,只好叹息着,将不知餍足的小东西吐了出来,以手慢慢地抚弄安慰。 欲`火烧身的齐魅,哪有心思管餮的感受,被硬生生阻断了享受的他,不满地哼哼唧唧:“别走、别走!我还要弄,让我再弄一弄好不好……呜呜呜,好胀,好难受啊……” 餮当然舍不得,就这样抛下他的小心肝,他只是走去了桌边,燃了一根火烛,又从衣间抽出了一根两寸长的针杵,那针头上,分了三股尖岔,入肉钻心,正是他贴身藏着的、用来抑制饕的情`欲、或者说“食欲”的利器。怪舌身上,始终未愈的累累伤痕,便是它的杰作。 餮举着烛台摆在床边,将针杵放在火上烫了烫,随后终下了决心,从衣摆中解放了那根淫舌,捏着针杵对准了它警示道:“适才你在脑中哮得我不得安宁,也罢,你想要帮魅官儿,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可是……”餮凝了凌厉的目光,针头略微戳进去舌肉一点:“若你敢觊觎他的后`穴,只要你敢进去一毫,我定然将这东西,钉进你肉里三分!记住了么!” 红舌不能答话,却乖乖顺顺地绕上了齐魅的肉`根。足有两只大掌长度的冰舌,盘绕在齐魅的珊瑚玉器之上,舔卷着齐魅泌出的淫汁,同时也涓涓吐出了蛋清似的滑液,借着柔滑的触感倏然收紧,齐魅立时舒适地喟叹了一声:“唔……” 即便是夏日里,肉舌依旧如冰魄般寒凉,被它绵裹着抚弄,就好似原本伸进火炉里炙烤的小炭棒,被瞬间捞进了冰湖,舒适宜人,清凉得救。 “嗯、嗯、嗯……啊,啊哈……舒服……舒服……再裹紧一些,唔、呜、再用力一些……啊!饕你太好了,卷得我太舒服了……” 在淫`乐一事上,饕就是个无师自通的宗师,它一收一放、收缩自如地“疼爱”着齐魅,快乐的妖瞳弯成了一轮浅月。 餮就像是一个忠实的守“门”者,一手抵着针杵威胁长舌,警醒地盯着那根随时可能作怪的淫`物,另一手爱怜地抚摸齐魅的脸庞,为他拭去如雨般淋下的香汗。 有好几次,饕都蠢蠢欲动,试探着往齐魅的后`庭处挪,餮毫不犹豫,咬着牙往舌身上滴了红蜡以示警告。若是寻常男子的肉`具,糟了如此炙烫的折磨,早就疲软了,可淫舌是不知累、不知休,也不长记性、不怕疼的。它甫一被烫,瑟瑟蜷缩了一下,很快又恪尽职守地爬回去,侍弄齐魅的嫩`茎了。 “呜呜……想泄、啊!餮,餮,吻我,快吻我,我要泄了啊啊啊啊……” 餮丢了针杵,如饥似渴地捧住了齐魅的弱花娇颊,忘情地将他吻住了。 第136章 双鸟现形 陌尘去往山间,四处寻找作画者,为齐魅和餮争取了一些时间,幸而,在那姑娘回来之前,怪舌以高超的淫技,助齐魅将焚身的欲`火,一泻而空。 此刻的齐魅兰息微喘,疲惫地侧在榻上,软茎因过久的充血炙胀,而丧气绵疲地垂颓着,被餮轻轻捧起,放在唇边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亲。此次来山顶,还有别的事情,亟待他去完成,只是他太重视齐魅,总要将心头宝贝的需索放在第一。 美人泄`欲后,别有一种软韧娇羞的风情,墨发散在铺上,如柔情的藻丝,花眸微眯,潋着慵倦的慢波,脉脉望着帮他掖薄衾的男人,轻声问:“你要去哪里?” 餮笑了笑,他轻抚一下齐魅汗津津的额头,边安慰边打趣:“放心,不去哪里。去看看你未婚妻走了没有,然后回我的山洞去,睡觉。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留在这里陪着你睡,等着她回来捉奸么?” 听闻餮并不走远,齐魅便放心了,他懒懒睡去前,只再嘱了一句:“见着她,别伤她。我估摸着下药,是她父亲的意思,她也是不得已……是我的错,是我自私……” 他太累了,无暇思考镜山上、各人心中翻涌的暗流,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再安睡一晚。 然而餮怎么可能还回到山洞去睡觉?他的故友比翼鸟被抓,他定然要去探个究竟。 虞陌宗在他房内就寝,屋外不远的幽暗密林间,比翼鸟就在其中休憩。 寒梅阁宴厅内的一番表演,耗费了它太多的体力,双头的灵鸟,正无力地趴伏在一块巨石上。两个鸟首,丝毫不像先前、于众人面前展现的那样恩爱,而是互不相扰、隔开好远,无精打采地分别搭在凉石的两端打盹。 餮悄悄潜至石边,轻轻伸手,摸上了毛色更深的那一侧,在闭目养神的鸟头上轻抚,为它梳理垂落额间的细毛。那鸟儿立时惊醒了,初时目含着巨大惊恐,待它看清来人是谁,清澈的鸟瞳中,立时现出了凄哀,垂落了一滴清泪。随即,浅色羽毛的那一头也醒了,二头对望一眼,继而在餮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化出了真形。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身披青色羽衣的人,男子形容清秀、女子温婉可人,发间耸着翎羽,脚下蹬着橙黄色的鞋履。乍看之下,郎才女貌,实在般配得紧,当是世间令人艳羡的一对。然而餮却知道,如非迫不得已,他们两人绝无可能相伴携行。 餮赶忙问:“鹣,你的伴鸟呢!另外一只鹣呢?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被虞陌宗那个老畜生给……” 眼前被唤作“鹣”的那个男子,目中酝着深不见底的悲伤,缓缓地,朝餮点了点头,与身旁的女子一道抽噎着,泪水决了堤。 比翼鸟,是传说中至真至爱的灵鸟,世人只知其还有别名,唤作“鹣鹣”,或者“蛮蛮”,他们却不知,二名并非同指一物。 世上共有两只比翼鸟,一只是雄鸟,其色较深,名为“鹣鹣”;另一只是雌鸟,毛色较浅,唤名“蛮蛮”。之所以谓之双声同名,只因左右二鸟,本也无甚区别。鹣鹣化形之后,是两名携手并立的男子;而蛮蛮化形之后,是两位不离不弃的女子。 餮也是第一次见到蛮,而与他颇有交情的故友,就是那对叫做鹣鹣的恩爱男子。他们形貌相似,说话的神态与行走的步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非要指出些区别,那就是他们二人心中,时时刻刻装着的人不同——当然,是你心里面装着我,我心里面想着你。 世人只知比翼鸟有二头,每一头上,独生一目,而作为单鸟,一侧只生有一翼,两侧鸟身相连,如胶似漆,比翼齐飞,永不分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单鸟之所以只生一翼,是因为二人无时无刻不手牵着手。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同行”,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践行者。久而久之,那两手,便再也分不开了,当手臂化为鸟翅时,也只有一边一只。 而更令人闻之动容的是,比翼鸟之所以是单目,并非它们的人形也只生一只眼睛,而是另外一个眼珠里,看不到除了彼此之外的任何风景。也即是说,无论何时何地,高翔何处,我的一只眼里,映着山川美景,而另一只眼里,只容得下你。如此深情,只叫世间的有情人自愧弗如,唏嘘嗟叹。 第137章 惨绝人寰 某日,一双连体的鹣鹣鸟,正自由自在,翱翔于一望无垠的晴空。他们的眸中,倒映过山川大地的灵秀、群峰碧湖的壮美、沧海浮云的辽阔,以及许许多多、数不胜数的风景。然而,让他们百看不厌、此刻依然深情凝望的,依然是发下海誓山盟、永结同心的彼此。 正当两只鸟儿,振着双翮,交颈欢歌之时,忽然,一条耀着紫黑幽光的锁链,雷霆冷箭一般,自下方毫不留情地穿射上来。锁链发出“噌噌”然、无情冷硬的铁器声,猝不及防,将他们卷落了云层,跌到了下方的龙崖峰顶。 惊魂未定的两人,糟了缚灵链的穿空一击后,立即示现了人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们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紫冠高耸、峰眉倒竖的男人。已然自动飞回他手中的锁链,“咔咔”地被他盘在指间把玩。 那男人原本长得算是端正的脸上,此刻不停搐动着细微的颊肉,那如箭矢般射过来的阴狠眼神,像是将他们恨至了极点。然而鹣鹣并不明白,为什么呢?大家素未平生,本该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粗暴地对待他们? 直到那男人介绍说,他叫虞陌宗,身为苍生驯狩,驯伏灵怪、驱为己用,是他应尽的本责。两人终于知道,自己落到了何人手中,一种凶多吉少的不祥预感,自他们心头升起。其中一侧的鹣,不解问道:“可是,我们兄弟两人,向来于苍生无害,我们不行邪事,身上也无煞气。虞家主身为一代驯狩,本为人杰,理应明辨是非、区别善恶。我们不曾为难过苍生,虞驯狩为何要为难我们?” “哈哈,哈哈哈!你们于苍生无害?笑话,这真真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笑话!”虞陌宗笑得狰狞,听得人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能生出恶寒,“古往今来,阴阳相合、雄雌为伴,才是这天底下的正道!而你们这种淫鸟,雄雄相媾、雌雌苟合,乱了纲常、无视人伦,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如今这天下,何处寻不见嗜好男风的怪癖男子?断袖之风,愈演愈烈,如若叫他们知道,人人口里歌颂的恩爱灵鸟,居然是龙阳淫癖的倡行者,还不叫他们拿去作了借口、当了楷模!从今以后,这天下阴不为阴,阳不为阳,乾坤混淆,纲常不立,那岂不是要生出大乱子!” 虞陌宗说出的这番话,正是当年、他恋慕上自己的挚友齐环之时,虞氏一族的长老,罚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碑前,口口声声重复了足有千万遍的话。因而他此刻说来,字字有力,句句珠玑,显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殊不知,曾经的他,也是个在暗夜里想念着齐环而自渎、“龙阳淫癖”深入骨髓的“罪人”。 所以他恨齐欢!齐欢长老当年,还没那么疯疯癫癫的时候,曾劝诫过齐魅的父亲齐环,莫要与少年时的虞陌宗过从甚密,称他“心性不善”,自己一望便知,连带着,后来也不喜欢他的女儿陌尘。自那以后,齐环便开始疏远他,一起上树掏鸟蛋的亲密无间,一去从此不复返。 后来,齐环娶了亲,有了齐魅;再后来,是齐魅姨母端来的那一杯、下了媚药的酒,帮他彻底地断了念想。真好,他和齐环都行在了“正道”上,如他自己所言,娶妻生子、“阴阳相合”了。 往后的许多年,他再也不敢踏上镜山那片伤心地。但故人已逝,如若故人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变作自己的儿子(女婿),那是否某种意味上,自己也像鹣鹣一样,与齐环相叠相合了呢?可在那之前,他虞陌宗,决不允许天下任何一人,得到他所得不到的幸福! 鹣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啸叫在耳畔,他手持着缚灵链,硬生生地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从中间剖断。血流如注,惨绝人寰。 其中一只鹣,忍受不了如此的生离,宁可选择了死别。他从龙崖顶上跳了下去,坠落中,血泪纵飘,三尺有余,失去了另外一只羽翼,他再也不能飞起。追迟一步的另一只鹣,被缚灵链及时捆住,没能追随爱人的脚步共赴黄泉,只单单,抓住了一根飘扬的羽毛。 这就是陌尘用来寻踪的灵羽,只可惜那傻丫头不明真相,还以为是她爹爹心慈,只忍心拔一根。真相是,葬身崖底,身魂俱碎,从寒尸上拔下再多的灵羽,也灵性全失、无济于事了。 不久,虞陌宗又将另一对蛮蛮鸟抓来泄恨,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了那两个姑娘之间。往者已矣,但生者还在,却落到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人形修罗手里。虞陌宗将一男一女,囚禁在同一个笼子里,逼着他们,在他面前交`媾——正如他与自己的夫人,常年被困在一座更大的婚姻囚笼里,煎熬着岁月。 他用缚灵链,将那两只断手强接在一起,神器强大的灵力,造就出了毛色不一的怪物。他还强迫他们,在他面前表演恩爱,否则等待他们的,便是铁链钻入断手伤口中、反复捯饬的剧痛。 罄竹难书的罪行,由鹣的嘴,向着餮一一讲述。邪神眼里升起的滔天巨怒,足以撼动整个山岳。再也没有人、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此时此地,立马就要了虞陌宗的狗命! 第138章 满目疮痍 “他就那样去了,真好。如果他还活着,不管他身在何方,他的那一只眼,始终都能看到我与蛮姑娘,落在虞陌宗那个老畜生手里,所遭受的折磨……我们……我们还被迫在他面前做了……做了……”鹣哽咽了,那不堪入目的淫景,混合着巨大的屈辱与罪孽,让他说时心如刀割,“而我呢,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这一只眼里,永远都映着他的死状,他坠落山崖、尸骨无存的模样!我真恨,我恨自己没用,不能为他报仇……” “别说了,我这就为你们解开这条该死的缚灵链,还你们自由!”说着,餮再也不去压抑,体内汹涌澎湃的邪神之力。他抬起一手,举于空中,对准了缚灵链的方向,缓缓施力抓握。 那原本拴在两人断手之间、深深嵌入肉里去的紫黑锁链,在蛮狠邪力的搅弄下,阵阵发颤,发出了“哐啷哐啷”的瑟瑟声响,似乎马上,就要从两手的伤处抽离了。 缚灵链的异动,立即被身在房中的虞陌宗感知了。房门乍破,一个紫袍的身影,裹挟着一阵罡风倏然而出。见到屋外情形,他立刻摧动紫气,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段驯狩特有的、驱使缚灵链的咒言。 原本浮于空中、几欲挣脱的锁链,像是突然受到了咒言的安抚,立刻恢复了原状垂下来,纹丝不动,且在二人血肉中嵌得更深了。 “虞、陌、宗!”餮立即回头,大吼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进去找你算账,你倒先自己跑出来受死了!”话音未落,餮暂时弃置了缚灵链,掉转过身,敛爪的方向,对准了虞陌宗的脖颈,眉峰一拧、怒目一睁,隔空一卡! 虞陌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伸手抚在喉咙上,但却无济于事,丝毫不能缓解,如绞索一般的窒息。他立时转变了策略,拂手一收,振起一道紫雾。 缚灵链像是接到了主人的指令,立刻从比翼鸟中间弹跃而起,圈到了餮的手腕上,陡然收紧,减弱了他企图掐死虞陌宗的力道,维持了短暂的平衡。 正在此时,挣脱了缚灵链桎梏的男女,双双化作了鸟形。比翼鸟本心良善,从不为祸苍生;且惜羽,因为心疼对方,连对方身上掉落一根羽毛,都要淌下血泪。但是,现在心中所爱已经永失,惜羽又为谁人?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能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幸福。 二鸟长声尖哮,振着再也合不到一起的独翅,无数根沾血的灵羽,飞将而出,组成凌空的箭阵,向着虞陌宗掷去。 “啊啊啊!”虞陌宗全身插满了鸟羽,千疮百孔,鲜血自伤处喷出,溅了满身。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被直直戳进两根羽毛的眼珠。 鹣和蛮的一只眼睛,目睹了这恶人的凄惨下场,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去了。他们凝视着另外一只眼中,爱人永久的睡颜,缓缓垂下脖颈,与自己的伴鸟同眠了。 缚灵链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绞紧的力道骤停,像一根失去了生命的铁蛇,轻易被餮拿住了七寸。邪神手中,聚了黑气,指尖一拧,为虎作伥的缚灵神器,就这样断成了数节,被他不屑地散向空中。 正当餮凝了爪,想要给虞陌宗最后一击时,周围无数道声音响起来:“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邪神饕餮,速来就死!镜阵,起——!” 就在方才,餮开始聚力震动缚灵链时,坐于御狩台上、观视着灵镜的齐肃长老,窥见了这惊人的一幕,他瞠目大吼一声:“邪神入侵!邪神入侵!镜山所有弟子,速速集合抗敌!他就在东厢房外的密林!”齐肃长老的吼声,通过灵镜传音,响彻了整个镜山。弟子们纷纷使了御灵术,向着出事地点飞去。 齐魅原本躺在床上歇憩,媚药的效力虽已过去,但维持多时才泄身的他,实在有些精疲力尽。但当他听到长老的惊诧怒喊,和房外的锅沸喧哗时,立时从床上爬起来,披衣提靴,向着门外深沉的夜色纵去。 当齐魅赶到时,由长老和众弟子齐心合力召唤出的中央幻镜,高悬头顶,在餮的周身,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投射出了三十二面八卦定身镜,像是铺设了天罗地网,阻挠了他出阵,置虞陌宗于死地的企图。 而餮的情形,似乎很不对劲,他被众人困于阵中,捂着头,痛苦万分地狂吼:“啊、啊啊!不要,不要在这种时候!” 只有齐魅一人能视见的冲天煞气,代表了邪神的苏醒。 他立刻高声问道:“餮,你究竟怎么了!” “我……我快控不住这人形了!啊……你们别再念了!出去,从我的脑中出去!吵死了!我不想再变作混沌!” 此时,远隔千里之外的某处秘密祭坛上,某个心怀不轨的王爷,勾结了一帮犯上作乱的大臣,请来的胡人巫师正在作法。一众愚痴的凡人,自以为能控制得住饕餮,正满怀期待地,念诵着召唤邪神的咒言。巫师们快速嗫动的一张张嘴皮,扰动了镜山上、因怒意而崛起的邪力。 突然,餮的衣襟,被急窜而出的煞气挣破了,人们惊异万分地,盯着那一根在他脐下疯狂扭动的长舌。怪舌抽搐抵抗了一阵后,终是无力地回缩了,继而,那肉缝中吐出的徐徐黑雾,从最初的细窄一线,慢慢拉开成一张巨口,很快,就将邪神整个人形吞没了…… 那黑雾演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力量,横冲直撞,完全无视镜阵的障碍,向着虞陌宗所在的方向浩荡而去。顷刻之间,那个作恶多端的伪君子,被吞噬进了虚无中。随后,黑雾又漫无目的地在山顶游荡,横扫。来不及躲闪的弟子,亦被它同化进了死亡的阴影里。 这是一场,令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倾轧屠戮。这一刻,镜山上的人们才知道,以微不足道的人力,与骇然恐怖的邪神之力相对抗,根本就如痴人说梦、螳臂当车。绝望的惨叫,和凄厉的哀嚎,盘旋在百年镜山的上空。今宵,注定是无眠的长夜。 千钧一发之际,是齐魅,泪流满面地对着黑雾,发出了最后的乞求呐喊:“餮,你回来,你变回来啊!只要你能回来,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和你在一起!我们成亲,我们成亲!我谁也不娶,我就嫁给你一个!” 蓦地,庞然的黑雾停止了席卷,慢慢收束回了虚空,变小、变淡。最后,齐魅熟悉的那个人影,终于自黑雾中复现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餮,不过须臾不见,却像是遥隔了生死百年。 刚刚恢复了人形的餮,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有些虚弱地抬眼,却是疲惫一笑:“魅官儿……我们去哪里成亲?” 齐魅转头,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镜山,以及幸存下来的弟子们,惊恐不已、不敢置信的眼神,他也凄然一笑:“去南馆,回花街,回到我们初识的地方。这里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我们走。” 齐魅扶着餮,消失在夜色里,丢下`身后陌尘、摇山震岳的哭嚎。 第139章 洞房花烛 几日后,花街南馆,齐魅昔日所住的旧宅内。 美人端着一对龙凤双烛,袅袅款款地挪步向前,向着早早候在罗帐内的情郎走去。 一身曳地的珠穗红袍,上以金绣,饰着一双、一目一翼的比翼鸟,裙裾拂地,犹如青鸟双双掠过春湖,挑起情漪圈圈,柔波万顷。 今夜梦魂何处去?犹解飞花入洞房。灯影摇曳,红烛垂泪,似是为这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喜极而泣。 今夜的齐魅,略施了红妆,面如桃花,眸若星辰。一根长辫梳起,若纤姿垂柳一般挂在腰间,正如餮过去赋诗所赞——“霜落云霞,乌辫纬如”。 如今的他,终于知晓了化名“陶铁”的小厮,曾于说笑中暗示过的涵义:原来,什么千日醉、缚灵链,统统都是无意义的徒劳,真正可以镇住那淫舌的安抚利器,一直都长在他自己身上。 齐魅走至窗边,放下烛台说笑:“只有这个法子了么?为何总觉得,今日我要嫁的,不止你餮一人呢?从今往后,做了饕的祭品,就好似将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同时许了两个男人似的……” 帐内悄无声息,没有回应,像是男人先于自己安寝了。 “餮?”齐魅轻挑帘帐,探首去瞧,见床内空空荡荡,正觉犹疑。忽地,一阵漫天降下的红花雨,翩然洒向了他的头顶。 轻柔飘摇的花瓣,散着香氤,飘落于齐魅的心湖之上。齐魅抬首,与正高高抓着木栏、吊于床顶的顽皮男人,四目对望。男人笑得纯真,照例露了一侧虎牙。 那一望,勾起了齐魅脑海中,二人相识以来、所有缱绻温情的回忆。那一刻他心想:如若可以,我愿化作永沉湖底的细沙,沉睡在你安静美好的怀抱里,忘掉这世间的潮起潮落,陪你看千年岁月的轮替。然而,我不能。 同样穿着大红喜衣、不羁敞着胸膛的餮,从床顶一跃而下,伸手捞了齐魅的柳腰,就顺势抱着美人打滚,翻倒至软塌上。 深情相拥之间,呼吸相闻,肌肤相亲相触。一双爱极了彼此的有情郎,便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处。齐魅仰着脖颈、张着湿热的红唇,任餮夺取其间香息,就像是作着最后的告别一吻,毫无征兆地湿了眼睫。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嗯?”餮停下了对两片柔`荑的索取,抬手至美人娇俏的眼梢,轻柔为他拭泪,“该不会,是终于盼来了我这等的如意郎君,给欣喜的吧?” 齐魅摇头,从衣间缓缓抽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冷光,足有三寸余长。他一憋唇,娇软地伏到餮的胸膛上,哭嘤嘤说道:“这东西如此可怕,竟要伸进我心口去取血,我怕……” 然而,一切都只是做戏。齐魅当初下山擒饕餮之时,连死都不怕,他又怎会怕这区区的血祭仪式。他真正哭泣的原由,只能偷偷埋在心底。这是他身为苍生御狩,与邪神饕餮之间,最后的战斗——不,该说只是这一世,最后的战斗。 “别哭呀我的小心肝,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恨不得能替你疼……可你说要嫁给我、一辈子同我欢`好,还要助我控住人形,那么成为饕的祭品,恐怕是唯一的法子了。你放心,咱们取一点点血便好,过后我立即用灵力帮你治疗,保证不让你多疼,好不好?” 餮万般耐心地哄着,又心疼地凑上齐魅的心口舔`弄。那片玉肌,白皙诱人,莹薄光润,令人爱不释舌。要在这处穿一个洞,犹如利刃剜在餮的心尖上,叫他难受,让他不忍。 齐魅的心,痛得快要融化在血泊里了。可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软弱了,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执行到底。这件事,并不是全无希望。对,在那之前,他还要为下一世的自己,争取更多的希望。 第140章 踏破铁鞋 齐魅亲昵地回搂住餮的脖子,勉力不露出一丝悲切:“那你可要保证,待我哪天产珠时,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决不能离开半步,好不好?好不好?” 一听到产珠,怪舌立刻兴奋了。它舔舐着齐魅的小腹,在那处留下湿滑清亮的涎液。 “滚一边儿去!以后有你享福的。可今晚是魅官儿的头一次,他归我!”餮把淫舌捉起来,毫不纵容地拎远了。淫舌觉得无趣,便也自觉乖顺地,缩回了他身体里。 餮一拍胸脯,并指向天,半立誓、半说笑道:“那是自然!我发誓,无论我的小心肝产珠之时,会不会同别的妊娠女子一般暴躁,无论你是踢我、打我、撵我、赶我也好,我会一直在旁守着你,绝对寸步不离!” “好、好……”齐魅表面含笑,频频点头,同时在内心苦笑:餮,望你记得今日誓言,望你真能说到做到。下一世,无论你有多么怨我、恨我,无论你是踢我、打我、撵我、赶我也好,我都会在旁守着你,一直一直守着你,绝对绝对,寸步不离。 “魅官儿……”餮暧昧地摩挲着齐魅的后腰,又时不时,寻到其下的峰峦花涧中去撩火,“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快些行了仪式,灭烛歇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是啊,此生聚首的时刻,怕真是不多了。 齐魅如此想着,决意要利用这最后的千金时刻,问出那个值得万金的问题:“餮,你告诉我,世间有没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你恢复人形?我是说,不再需要祭品,没有饕,没有怪舌侵入我的身子,没有时时刻刻、生怕你化为一团黑雾的忧虑,再无阻隔于你我之间的东西……就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好一辈子……究竟有没有?” 餮长叹一息,原本动情压住齐魅的身子,也突地翻下来,仰面望天,若有所思道:“有,是有的。但若是可行,我也不会是今天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是什么,快告诉我!”齐魅不自禁地趴伏起来,攥紧了餮的衣角,紧张问道。 餮缓缓答:“在我初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时,我就问过饕这个问题。它告诉我说,这世上有个地方叫‘汤谷’,那里终年流淌的河水,是红色的。河边植着一株参天巨木,是名‘扶桑神木’,树上挂着九个太阳,叫做‘扶桑九日’。世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饕从我身上剥离,除非以扶桑九日的耀目强光,照射于它,它才会枯死、凋萎,日光同时也能驱走混沌的阴霾,让我从此,活在真正的阳光下,再也不必担忧,何时会变作一团黑雾。” 仿佛晨昏夜幕中,冉冉升起的一颗璀璨明星,齐魅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追问道:“那快去找呀!汤谷在何处?扶桑九日在哪里?” 餮苦笑一声:“魅官儿,你以为,我自棺中复活之后,云游四方,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如若这么轻易便能寻到,那我何必踏破铁鞋,依旧无功而返?如若真能找到,你觉得饕,它还会这么好心地告知于我,来要了它自己的性命么?” 齐魅头顶的那颗启明星,又逢了乌云遮笼,瞬间暗淡了。 他亦随着餮悄然躺下,两人静寂无声,彼此思忖着心事。 然而这时,轩窗外耀起了一片火树银花。是有人在屋外,燃起了花火。那流逝的光焰,如星如尘,如灿烂烟雨。这里是花街,常有为达官贵人摆下的酒宴,偶有放焰火庆祝的,并不稀奇。 光焰将美人的玉颜,投照得更生动了。餮望着那明暗浮影的曲线,心叹这人世间,最美好的繁华,也不过如此。 “开心一些。嗯?”他拉着齐魅的手,感受着玉人掌心的柔软,深情道,“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瞧,外面在为我们放焰火庆祝呢……我答应你,我愿为你放弃神力。待我们成亲以后,你先做了饕的祭品,那样你便会一直不老。我们两个,有永生永世的时间,可以一起去到天涯海角,直到寻见那汤谷,好不好?” 第141章 红烛灯熄 永生永世的时间?你有,可惜我没有了。 那焰火,是齐魅暗暗派人,回镜山去送信之时,偷偷约定的暗号。一旦打亮,便意味着镜山幸存的所有弟子们,全已在南馆周围集结完毕,准备与他一道,合力召出最强的御狩封印,将饕餮困于虚中,直至千年后的某天。 虽然餮告诉齐魅,只要他肯以身献祭,饕的食欲得到满足,便能控住人形,不再随意变作混沌。可齐魅身为苍生御狩,眼见了骇人黑雾,在短短的顷刻之间,将镜山毁得满目疮痍、生机殆尽,他又怎么可能,再去冒这个险?陌尘父亲的死,他要负责;镜山无数弟子的人命血债,他也要交代;守护天下、除恶务尽的职责,他仍旧要背负。他怎么可能,拿全天下人的安危,去赌一己私欲的快活? 餮执起齐魅的手,柔声道:“夫妻成亲,一当拜天地,可惜天地不容我们相恋,我们偏要逆天而行,改天换命,不拜它也罢!二拜高堂,你我皆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也无在世高堂可拜。至于这第三,夫妻对拜么……”说着,餮低了头,将前额,慢慢抵在齐魅额上,“这就算是拜过了。从今往后,我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一人。” 随后,他背对着齐魅,匍匐趴了下去:“不过好在,我们还有饕。就以它的巨眼,代替那天地高堂,为我们做个见证罢。来,淋了心头血,我们二人,就算是身心相契了……” 齐魅点头,但他提了个请求:“我取血时,你可不准转身偷看!否则,我怕你见了心疼,那我的手,就抖得更厉害了。” 餮答应了。 银针入肉。心头血,一滴一滴地淌下,落入齐魅手中、端着的那个描花小瓷碗里。 不得转身的餮,犹在口中,喃喃不住地哄:“不疼、不疼,魅官儿乖,一会儿就好了……” 妖目满含期待,眨着黑瞳,望着即将与它合为一体的红液。犹如久旱,逢了甘霖,血祭仪式过后,肖想已久的美人穴,就是它的了。 在餮看不见的身后,齐魅泪如雨下,正如此刻他的心头,涓涓垂落的血泪。他拼命抑制着,即将溢出喉头的哽咽,将单薄红艳的下唇,紧咬至触目惊心的深紫。 齐魅之所以不准餮偷看,自有他的原有。他的袖中,悄悄滑落了一卷字条。那是一道轮回咒,是镜山齐氏独有的玄奥密咒,里头白纸墨字,清清楚楚写着下一世,齐魅要托身的年月,与详细的生辰八字。 阱阵的威力,能超脱于时空,困住邪神千年。无论千年后的人间,将如何的天翻地覆,至少,先保住眼前的千年平安吧。且他相信,千年后的人们,定然更加的聪慧有为,他们兴许有法子,凭借某种手段,抑制邪神的异变。 如此,他便将下一世轮回的时间,大略定在了封印可能失效的那一代。一旦封印开启,邪神之契便自行生效,他的转世,将取回自己的记忆,继承他的使命。 他相信餮对自己有爱,沧海桑田,不变不移。他相信凭借着一模一样的这张脸,餮当是不会太为难自己的后代。他相信,千年后的“自己”,定然是个非凡之人,他将不屈不挠,直至寻到汤谷,找到彻底拯救餮的法子。即便寻不着,也能在他设下的阱阵中,与餮相爱相守,做到自己这辈子做不到的事情。 总之,一切的玄机变数,就留待后人去应承吧。 特制的密咒字条,很快融入血水里不见了。齐魅抬起一手,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仪式的准备。原来,齐氏古书中的预言,所指的就是今日。只有初次淋上祭品的心头血时,异兽才会短暂休眠,届时饕餮将暂失所有神力,毫无抵抗之力,被轻而易举地困入封印里。 屋外,将南馆团团围住的镜山弟子,抹额飘飘,庄重肃穆,神情戒备,蓄势待发。由幸存下来的齐肃长老,发起了启阵的最后动员,他厉声高喝,音震苍穹。 所有人异口同声,随他一道念:“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邪神出世,生灵不存!万恶魁首,吞噬一切!封之入虚,自省千年!御狩封印,启——!” 一道如电的霹雳耀光,从沉黑的天宇上骤然降下,直插`进南馆顶上的瓦砾中去,将幽暗的夜空照得昼亮。 同一时刻,跪于塌上的齐魅,目含着热泪,同声应和道:“御狩封印,启——!” 一抔温热的心头血,被浇上了眨动的妖目,那眼瞳似是心有不甘,可它淋了热血,神色渐渐涣散,终是无力地闭了。 餮瞪大了双眼,以最最不敢置信的眼神,回望背叛他的齐魅。口微张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那只勉力想要抓住齐魅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可他的身形,却在光晕中逐渐消弭了。 空无一物的软褥上,尚且留着男人期待的余热,本是新婚燕尔,转瞬却成了生离死别。瓷碗歪倒床头,滚落在地,碎裂成片。齐魅无力地趴伏在喜床上,颤着指尖,抓了两手沾血的芙蓉花瓣,只余下撕心裂肺的恸哭…… 又过月余,镜山之巅,齐家主真正的洞房门外,一个大红的“喜”字,贴得耀目刺眼。 一双红烛,照着一对真正的夫妻。男的清风霁月,女的清丽可人,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多么般配,多么完满的姻缘。 齐魅为陌尘缓缓揭开红盖,陌尘将一粒甜枣,塞入郎君的口中。齐魅尝不出甜味,但还是咽下了。 还能如何呢?表妹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失去了父亲,受天下人耻笑,自己除了用这身行尸走肉般的残躯,好好地照顾、补偿她一世,还能如何呢? 郎情妾意,本该是动人的春宵时刻,齐魅却说了一句:“陌尘,上回你给我喝的酒,还有么?” 是啊,轮回咒最大的代价,便是必须要转生于,自己的后人身上。既是说,他与陌尘的肌肤相亲,是逃不开的。陌尘与齐魅互敬交杯,齐魅饮尽了那杯、下了情药的酒。只是这一次,他是自愿。 陌尘挽起自己、和齐魅的一缕发丝,想要依例,系一个同心结。 齐魅却焦心地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这辈子,我只与一人成结。我与他,已经结过发了。” 罗帐垂落,红烛灯熄,两人映在帐内的身影,徐徐倒了下去。 夏日已尽,秋雨潇潇,又到了梦断魂销一枕泪的落寞时节。 《邪神的祭品》古代篇·季三·镜山藏请,完。 上主题歌:以下歌词改编自许嵩的歌《山水之间》和《天下》。 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花香氤,把往日情勾起。 我愿意,化浮萍躺湖心,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 我愿意,化流沙躺湖底,只陪你,看岁月的轮替。 餮的心里,有一座天下。其中有齐魅坐阵,笑靥如桃花。 世间安能有两全法?镜山深处负你风华。 第142章 特大新闻 现代篇·季四·舍身献祭 距离中国s市青川理工校园内,发生超自然神秘暴力事件两年后,美国,m州首府k市。 夜幕悄然降临在市中心的齐亚尼尼广场上。在夜色与霓虹的交相辉映下,顶着一张张不同表情的人们,成群结队,在车水马龙的广场上川流不息。 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面上挂着欢声笑语,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镶嵌于街边巨大楼宇上的落地广告屏,有时赞叹上头不断闪烁的名贵箱包,和他们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华丽钻表,有时欣赏某个身姿窈窕的金发美女,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将代表着妩媚与诱惑的烈焰唇膏,涂抹在她们饱满性感的红唇上。 然而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其后发生的事,必将被人们当做闻所未闻的惊奇异事所铭记,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即便是行走在人行横道上的人们,都忍不住驻足,惊讶地掩着唇,仰头望着屏幕上忽然出现的一幕。 屏幕一侧,突然跃出一道醒目的红线,以及其上加粗了的一行标题——“Breaking News: Missing Husband(特大新闻:失踪的丈夫)”。 镜头里,赫然出现了一位神秘的东方男子。他身披一条月白的麻布斗篷,全身掩在那、不透露一丝多余信息的布料下,立在足有几十层楼高的、齐亚尼尼艺术馆最顶层的哥特式尖顶上,脚下踏着一整个城市的夜色,衣摆卷着朔风猎猎飞舞。那遮掩了口鼻、却难掩其清秀的面庞上,映着头顶洒下的月色清辉,唯有那露在外面的一双黑瞳眼眸,晶莹晓澈,不悲不喜,像是曾经最灿烂地燃放过、却始终执着不熄的烟火。 他的声音,通过转播新闻的无人机扩音器,被放大出来,又透过屏幕,响彻在整个城市的上空。他说的虽是没有几个人能听懂的东方语言,但有好在有同声传译,及时将他的话转译了出来,让来自英语世界的人们,都能感受到,那话里不可思议的决绝力量。 “老公,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嗯?两年了,我好想你……” “我想你想得都生病了。我病得很严重,可能就快要死了吧。可在死之前,我还想要再见你一面……”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就只有这个法子了。为了你,我什么原则也不要了。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两个的家毁了,我的工作也丢了,我现在,就是一具失去了一切的行尸走肉,没有你,我跟死了也没有区别……” “我听说,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见到你,这次我把Divoratore(意大利语:吞噬者)的入会资格给带来了,你看……”说着,他的手缓缓自斗篷中抽出,高高举起了一副横轴,众人这才惊讶地望见,他的手臂上,居然爬满了不正常的红斑,像是某种溃烂,又像是某种狼疮。 “邪主,价值千万美元的唐代古画,作为奉献给你的入会费,你说够不够!” 第143章 千年淫画 一小时前,k市地标性建筑、汇聚世界文明璀璨明珠的齐亚尼尼国际艺术馆内,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镇馆之宝发布展示会。 哥特式钢筋铁骨的建筑,耸然入云。全透明的玻璃落地悬窗,镶嵌于其上,倒映着窗外的静谧夜色和点点星辰,挡住了城市上空呼啸嗡鸣的阵阵夜风,同时也锁住了,最顶层三十四楼的奢华大厅内,衣香鬓影的融洽气氛。 光鲜亮丽、衣饰考究的人们,穿着西装、系着领结,戴着手套、提着裙摆,在水晶灯饰流光溢彩的照耀下,窃窃私语,交碰着红酒杯,对着一件件绝世的艺术作品,啧啧惊叹,抚掌称奇。 能有此荣幸,受邀上到最顶层来参观的客人,都是齐亚尼尼家族最尊贵的朋友。 齐亚尼尼家族,是k市隐秘的主人。这个早先有着意大利黑手党背景的移民家族,从美国的禁酒令时期开始,就一直暗中控制着全市、乃至全州的地下生意网。 现如今他们早已洗白,明面上,是与政府合作密切、热衷于慈善与艺术保护事业的超级金融财阀,当然暗地里,也依旧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以便在关键时刻,出手做一些、以正常手段难以做成的事情。 齐亚尼尼家族这一代的主人,叫做法拉其诺·齐亚尼尼,中文单名一个“谲”字,是意大利裔的母亲,与他的华人瑜伽士父亲,所生下的混血。他年轻有为,自从接手家族的生意以来,经营得风生水起,让人佩服。 且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依照美国的法律,合法迎娶了一位来自中国的同性-爱人。此人姓沈,名清尚,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孤高矜傲,十分不好相与,还有过许多年的黑道背景。但他们就是爱得火热,难分难舍。 “这一柄,是十八世纪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在登基加冕典礼上,曾经握过的权杖……”主持人指着防弹玻璃展台内,那一柄镶嵌着多枚夺目宝石的金权杖介绍道。 “哇……”众人频频点头,相视鼓掌,为齐亚尼尼先生,能有幸收藏到如此珍贵的艺术品,而感到钦佩。 摆在自动升落架上的权杖,随着主持人拍下一颗按钮,而缓缓沉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件夺人眼球的珍宝被抬了起来。 “这一枚,据说是埃及大祭司阿里亚,曾经进献给法老王和他爱妻的权戒,象征着永恒不灭的浪漫爱情……” “咦?”众人盯着那盘绕成好几圈的蛇形金属戒指,嗔怪道,“那蛇头上的眼睛,怎么成了两个光秃秃的凹槽,明显像是遗失了本应镶在上面的宝石啊?” 这时候,人群中有明眼的,突然捂着嘴巴兴奋尖叫起来。 众人纷纷循着尖叫者的目光望去,只见站在远处的一名华人男子,身着骚气的玫瑰红衬衣,精致的黑西装熨帖在外头,正举手晃动着自己的无名指。那套于指间的碎钻戒指中央、镶嵌着两颗蛇眼一般的红晶石,熠熠生辉,攥住了众人的视线。男子白瓷一样的精致五官,展开了一个满含着炫耀的得意笑颜。 在他的身后,一位优雅稳重、容貌深邃的混血男人款款走来,走至他身边时,自然而然地展开一臂,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肩头。 众人立刻鼓掌,掌声久久不息。 “啊……原来是套在沈先生手上呢!” “不错不错,不愧是永恒爱情的象征,真是好喻义!” “是啊,齐亚尼尼先生果然好疼沈先生啊!这么珍贵的文物,当了爱情信物。他们两人的感情可真好,真让人羡慕……” 被称作齐亚尼尼先生的男子,点头向着众人展开了一个和煦笑容,随后一抬手,示意他们接着欣赏下一件藏品。 “这一件,才是我们齐亚尼尼艺术馆,馆藏的绝世珍品,”随着新的展品被升了上来,主持人的声音,也不由地兴奋了,“大家请看!经同位素测试鉴定,这是中国唐代时,某位不为世人所知晓名号的神秘画家,以完全超脱于时代的精妙笔法,所作的古画。其精致的粗细勾线,以大片水墨的叠加,来模拟光与影的创新绘法,完全不受时人粗笔走墨的写意风格影响,反而体现出了西方绘画中,叫人如临其境的真实美感,与那个时代的艺术理念,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然而此刻,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去听主持人口中没完没了的碎碎念?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那幅展开的绘画上。 太神奇了!太迤逦、太淫-靡了!这真的是人们观念中、古板保守的中国古人,能够入画的香艳场景么? 画中人靠在一面青藤缠绕、繁花锦簇的石壁上,抬着一条修美的纤韧玉腿,目中潋着春波,穴-内含着一株盛放的芙蓉花枝,素白的衣领高高封着颈项,乌发行云流水一般披散在身上,像极了西方人观念中,堕落而又美丽的坠天使路西法,勾引着世间的芸芸众生,向着那个穴-口朝圣、跪拜、奉献和匍匐。 若不是隔着一块厚厚的防弹玻璃,和处于大庭广众之下,某些男女兼爱的上流社会“绅士”,真恨不得趴上去,挂着涎水跪舔那撩人的花-穴了。 众人如痴如醉地欣赏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奇怪发问:“不对啊!千年前的古画,又不是金属石块,怎么可能历经千年还没氧化呢!” --------------- 谲·齐亚尼尼 x 沈清尚,是我《深情游戏》(已完结)的CP。 第144章 骇人听闻 主持人转过身去,以眼神向这间艺术馆主人请示,见谲先生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立刻提高了声调道:“没错!这就是此画,最令人匪夷所思、也最为引人入胜的地方。尊敬的各位先生们、女士们,请你们靠近前来仔细看……” 一众人闻言,立刻贴身上前,趴在玻璃展台外围,仔仔细细地打量研究。 果然,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其中玄机:“你们看!这古画的表面,好像漆着一层透明的胶质物,无色无状,毫无反光,远远看起来就跟不存在似的。可是凑近了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了!” 主持人点头道:“是的各位,正如你们所见,这香艳的唐代古画,之所以能历经千年依然栩栩如生,毫无一丝一毫的破损,正是因为它的表面,附有一层‘极其神秘’的胶状物质,隔绝了空气,千百年来,一直默默守护着画中人美丽的容颜。哈哈,我相信,用‘美丽’来形容这位妖娆的男子,各位应当都不会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确实美丽,他所展现出来的惊心动魄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和民族审美的界限,是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之会心赞叹的美。可是……您方才说‘极其神秘’,我大胆猜测,难道说它的成分,超出了当时人们所拥有的科技水平?哦,我是一个东方文化的研究爱好者,的确不曾听说,在那个时代,还有这种令人称奇的保存工艺啊。” 主持人神秘一笑:“先生您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关键点上,而它也的的确确,困扰了我们许久。我们曾经试着,在不破坏古画的前提下,提取过其上的一点点胶装物质进行化验。然而实验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这种胶状物的分子结构,与我们所知的、地球上现存的任何一种物质都不匹配,甚至,我们在元素周期表中,都找不到构成它的元素位置!” “啊?!”众人愣在那里,面面相觑,神色愕然。显然这群受过良好教育的客人们,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其中的骇人听闻之处。 “你,你是说……你是说……”显然要说出这种话,还需要一些大胆假设的勇气,“你是说这幅古画,是外星人帮忙保管的?” 这时候,一直在旁听着众人议论的谲先生,忽然走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我不知道。那兴许只是科幻电影中,人们毫无根据的臆想天开吧。但是我亲爱的朋友,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就仅仅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就存在着许许多多,你和我,以我们浅薄的世界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见了,也很难透彻理解的奇观。而这幅画之所以被我列作镇馆之宝,就是想借此提醒人们,无论你的财富和地位如何,身为渺小而普通的人类,要时刻对未知保持着敬畏之心,永远不要有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傲慢。” “齐亚尼尼先生说得有理极了。哦对了,这画中的美人,究竟是谁呢?历史上有关于他身份的记载吗?” 谲先生耸了耸肩:“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这画原先是由某个古老而神秘的华人家族,在其没落后移民来美国时,为换取安身立命的第一笔财富而无奈卖出的。其后也是经过了许多周折,才辗转到了我手中。故而对那家族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了解……” 正当此时,守卫森严的摩天大楼,突然遭了入侵。位于三十四层高空的落地窗玻璃,被一阵来历不明的罡风震碎,发出了“哗啦啦”、震耳欲聋的刺响。一个身披月白斗篷、蒙着面的神秘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窗口外,形如鬼魅一般,从窗外翩然而入,先是单膝着地,顺势以掌撑了一下,随后便整个人稳稳降落到了光洁的地板上。 他倏然抬眼起身,眼里闪着一种刚毅果敢的神采,大声道:“那个丢了画的华人家族,姓齐!” 第145章 物归原主 众人先是一片肃静,当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以怎样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闯入时,不知是谁率先尖叫出声,紧接着,人群陷入一片混乱。高跟鞋慌乱踩地的“噔噔”声,与“哐当哐当”,红酒杯落地碎裂的声音响成一片。 那些平日里出行、皆能受到良好保卫的小姐太太们,掩着唇叫得此起彼伏,瑟缩着躲在她们的男人身后,以打量天外来客的惊恐目光,注视着这企图未明的神秘闯入者。 “你……你是谁……你……你是怎么上来的!”人群中有个大胆的绅士,颤着指尖,扶着自己快要歪倒的礼帽,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地问出了这句。 掩在布料下的唇,似是发出了一声屑笑。继而众人听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的虽是英语,却有着明显的东方口音。 “呵,不好意思,你们楼下的保安非要问我拿请柬,我没有那东西,他们便用枪无礼地指着我,所以我只好……”说着,他略转过一点头,瞟了一眼那呼呼漏着风声的玻璃窗口,“我只好换一种方式上来了。” 换一种方式……就是在毫无凭靠的百米高空,脚不踏地悬空飞上来吗……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众人在心中打着惊叹号,有个女士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究竟是谁!你来这里打算做什么!”问完,她又战战兢兢缩着脖子,躲到丈夫后头去了,像是生怕白斗篷的年轻人,会将她抓走扔下高空似的。 年轻人一步、一步,凛着神色,踏着沉着笃定的步子,朝展厅中央、陈列着古画的玻璃展台走来。他边走,边从斗篷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两手,缓缓地举高,在众人紧张的注目中,缓缓扯掉了自己的一只手套。 众人这才看见,他露出斗篷外的一截手臂上,不仅爬满了病态的红斑,且他暴露于众目睽睽下的指尖、本该是长甲片的地方,竟结着一片骇人的紫黑色血痂。 天啊,他究竟是什么人,都市传说中的妖怪么? 蒙着面的怪人终于回答他们了:“我就是画的主人,那个你们口中、神秘家族的后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 话音未落,他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步上前,将脱下手套的那只手,按在了厚厚的防弹玻璃上,用众人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大喝一声:“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破——!” 众人望见,他那覆在玻璃上的手掌,突然耀起了白光,但只如昙花一现,很快就熄灭了。本该连枪击都牢不可破的玻璃上,竟缓缓裂了一道缝隙,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像落地窗的普通玻璃那样,轻易地就碎裂。 众人屏息凝神,没人敢轻举妄动。 年轻人蹙眉收了下掌,又再一次凝神,念出了那咒语般的一句。这一次,聚于他掌下的耀光,犹如煊昼般明亮,众人还来不及眨眼,便目睹了二十毫米厚的玻璃层,被不可思议的能量生生震碎,而里头的那副古画,竟毫发无伤。 那双看起来伤痕累累,却又无坚不摧、让人震慑的手,甫一抚上,古画表面的神秘保护物,那露在面罩外、原本淡然得染不进一丝烟火的眸里,忽地露出了悲伤,和无限的温柔。 他在那层“透明釉”上,反反复复摸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取了画,卷起来握在手中,才将方才打断的半句续下:“我就是要它,物归原主。” 正在这时,展厅的门被大力踢开了,一道道深红的激光,星星点点地瞄在了他的额上和心口。待发现异样、从楼下乘电梯火速赶来的保安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价值千万美元的镇馆之宝,已落入了盗画者的手中。 第146章 红斑瘟疫 生怕名画受损,且保安们心下也害怕,这个能凭空飞身而上、突入大楼的人,究竟还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诡异力量。因而没有人敢随意开枪,而是静候命令,等待着齐亚尼尼先生的进一步指示。 谲慢慢地抬手,示意保安们按下火力,先别妄动。随后他客气地转向了自称画主的年轻人,沉声道:“贵客自称是齐氏后人,请问有无身份凭证?” 年轻人微睨一下眸子,似用了短短一秒,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月白的兜帽被猛然掀去,掩面的口罩也被扯脱,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与千年古画中、一模一样的脸,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可要说一模一样,也并不准确,如果说古画上风华绝代的美人,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完美良玉,那么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好似一个残破不堪、到处打着褴褛补丁的破偶。 他没有了美人那一头、似苍穹星河的黑瀑秀发,却像个方才出狱的刑囚一般,顶着一个、只生了短短寸发的光头。消瘦的下半张脸庞上,爬了两片触目惊心的红斑——想必他身上也是,怪不得炎炎夏日,他依然要密不透风地罩着斗篷。 要说难看,他似乎已够得上令人骇然的标准,可不知怎的,唯独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不屈不熄的神采,叫人惊艳,叫人喟叹,叫人相信,那远隔着千年的画中人,定然与他有着妙不可言的奇缘,而那如含着一汪深泉的眼眸里,藏着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谲又一次举起了手,而这一次,他直接挥走了所有保安。保安们带着好奇,从门外退出去了。 齐悦见状,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两年前,他为了放餮离开而撤了阱阵,甘愿自断了十甲,再也变不成饕餮的祭品之后,他那作为邪神的容器而生的身子,由于再也没有了主人的“雨露”滋润,就像鲜花失去了肥料土壤,而逐渐呈现出枯萎凋敝之象。那就像是一场无尽的瘟疫,丑陋的红斑在他原本白皙柔嫩的周身肌肤上,开始不可遏制地蔓延,时而发作的、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在时时提醒着他,永失所爱、被餮抛弃的凄凉。 而他本就低微的灵能,也随着阱阵的消逝而褪去了大半。他的灵力一天比一天微弱,实在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有冒险一试,希望用积蓄多时的最后一点灵力,犯下一桩、能引起媒体关注的滔天大案,希冀着,如果餮的心里,对他尚有一丝丝未了余情的话,他能在最后的关头,出来见自己一面。 因而刚才,设法震碎防弹玻璃,已几乎是他所剩灵能的极限了。虽然他此刻依旧抬着手,作势可以再伤人一回,口里毫不示弱地虚张声势,可他心里清清楚楚知道,如若刚才摘下面罩的一刻,他赌输了,那么自己就可能,已丧生在乱枪扫射之下,而毫无还手之力。 齐悦重新掩上面罩、兜帽问道:“齐亚尼尼先生是吧?现在,我已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请问,我可以拿着属于我的画走了么?”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保险栓拉开的声响,一支枪被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疑地对准了齐悦。 “来呀,你倒是再表演一次刚才的戏码给我看看啊!”静观许久的沈清尚突然开口了,一开口,便是当年飒骋黑道、不惜以命相搏也毫不退让的凌厉作风,他瞪着怒目,一手举枪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再来啊!有种冲着我这里来!看看是你的手,震碎我的头盖骨更快,还是我的子弹,把你的心室打个对穿更利索!” 齐悦怔住了,他没料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幸而在这时,沈清尚的丈夫谲,抬手按下了他爱人、灌满了煞气的枪口:“小清,你这样对客人,显得咱们太不礼貌了。既然齐先生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画中人的后代,我们也不该为难他。我相信,齐先生今日借画,自有他的理由。” 随后,他有礼地朝齐悦点了点头,略扬了唇角道;“齐先生,画您需要的话,可先拿走,日后若有机缘,再归还也不迟……” 话还未完,齐悦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大厦碎窗口外的沉黑天际了。 谲满脸轻松自在地坐回去泯红酒。 沈清尚噘着嘴,不满地坐到了谲的腿上:“老公,凭什么这么便宜地放他走?那画,咱们可是花了不少钱买的!” 谲的笑容里透着神秘,他轻轻地搂了爱人的腰身说道:“有意思……小清,你不觉得,刚才那个齐先生,与‘那位先生’同样的有意思么?一幅画,如能换来一场精彩的戏看,倒也值得。” “哼,你还说呢,提起你的‘那位先生’我就来气!凭什么把咱们渡假的小岛,送给他当了安顿的基地?嗯?哼,你还说什么‘要有敬畏之心’,他们那些神神鬼鬼的怪玩意儿,还不是要靠我们,才能在这世间混得好?” “呵,我的小清啊,”谲爱怜地刮了一下沈清尚的鼻头道,“有了他,那些过去跟我们作对的有钱人,这两年不是老实得很么?不给他们找点精神寄托,咱们怎么能这么安生地做生意呢?嗯,我的宝贝?” “切,”沈清尚嘴上不屑地嗤笑一声,回刮谲的动作里含着妩媚,“依我看啊,能利用得了,咱们就接着利用;要是哪天,控制不住了,就干脆,连‘他’也一起做掉!”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一会儿约了Andy吃饭呢。” “算了吧,他个浓妆艳抹的骚包,我看了就倒胃口,我才不……哟,等等……”沈清尚忽然摇了摇手里的电话,“Andy来消息了,‘临时有点急事,今晚上只拿货,晚餐取消’?靠,他当他是谁呀,好像谁还稀罕跟他吃饭似的……” 第147章 告别人间 齐悦自知多留下去,并不能讨着便宜。他见了形势空隙,飞奔至被他震裂的窗口,匆匆瞥了一眼脚下的百丈悬空和霓虹灯影,运起体内最后的一点灵力,向着夜色和黑暗纵去。 脚踏呼呼风声,目望大厦尖顶。那个地方足够醒目,应当能引起足够的关注,那里存放着他最后的希望。 齐悦站在大厦顶上,凭借足下良好的平衡能力,不至像常人一般晕眩。他在心中默默数秒,静静等待。 果然,三十秒之后,就近的新闻转播无人机频频升了起来。数枚螺旋机翼,搅动空气发出的微微震响,在耳畔嗡鸣。一束束耀目的光,从各个角度,打亮了齐悦的侧颜,将这个毅然决然、站在城市顶端的不速客,描画得惨白而凄然。 他蹙着眉,微微偏过一些头去,有些厌恶地望着徐徐飞近他身边,装载着高清摄像头和灵敏扩音器的迷你飞行器们。 “我把Divorator的入会资格给带来了,你看……邪主,价值千万美元的唐代古画,作为奉献给你的入会费,你说够不够!”齐悦举着卷轴高喊。 等了数秒,依然毫无反应,除了那些冰冷凝视着他的机械瞳孔,齐悦没有盼来任何人的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颈间斗篷的系带,被他凝着血痂的指尖慢慢松开。 “哗啦!”伴随着风声一起被抛落高空的,是那条月白的“遮羞布”。齐悦再无他法,只得任由他的丑陋、他的脆弱、他的委屈,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下,接受屈辱的凌迟。 为了让他想象中、注视着这一切的餮,看得更加清楚,齐悦刻意在斗篷下,穿了一件低领无袖的麻布短衫。清削的锁骨,依然如琉璃枝那般好看;修长的颈项,依然含着精致的美感;可他白皙诱人的肌肤,却已被红斑遍布,深深浅浅,像灼了满身的火烙。 他仿佛已能感到,此刻栖身在脚下这座城市、各个角落里的人们,睁大了眼睛,汇聚在他身上、不怀好意的盯视目光,听到那些藏在暗影中,作状惊奇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让他们去说吧,无所谓,一切都已无所谓了。只是,餮,我只求你再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老公,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齐悦一边对着空气倾诉,一边不争气地淌泪。 “……小悦今天闯祸了呢。我刚才不顾一切地闯进去,抢了手里这幅画……这画是你画给我的,哦不,不是……”他垂下眼,声音变小了许多,嘴角浮着一丝苦笑,“是你画给先祖的……”随后他重又抬起眼,眼里含着坚决:“但那也是你的心血啊!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你的心意流落他乡,成为供人观赏娱乐的玩物!这画上的保护液,都是饕为先祖分泌的,被你用了整整一夜,一点一滴悉心涂抹上去,怎么能叫那些无知的人,拿去做各种可笑的研究呢!” 齐悦又顿了一会儿,夜空依然静悄悄,黑沉沉的无垠天际,让人寻不到凭靠。 齐悦下了决心,打算进行最后的一搏。这一次,他依然不惜赌命。 是啊,齐悦讪笑着想,事到如今,失去了一切的自己,除了这条苟延残喘的“弃”命以外,还有什么可以赌呢?还有什么,是能激起那个人心头、哪怕一点点余波的呢? “老公!”齐悦正视着镜头,大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自绝了祭品的身份,断裂的指甲不会再生长了!没有了饕的舌液滋润,我全身的皮肤都已开始溃烂,这红斑,就是先兆!这具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我真的,真的好痛……你知道吗?每个想你的夜晚,我都会疼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老公,”齐悦的眼里,闪着恳求的光,却寻不到焦点,“如果你能看到,求求你,出来见见我,帮我疗伤!否则的话……”他忽然张开了双臂,决绝地合上了双眼,像是上了十字架的人,在等待即将降临的死刑。 “否则我现在、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相信我,我所剩的灵力已经全部耗尽了,我是不会、也不可能再飞起来的……” 无声无息的黑暗,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答。 忽然,齐悦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怀念的甜笑:“餮,你还记得吗?上辈子你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嘘——你听听这风声,呼——呼——呼——呼——凭、虚、御、风……老公,我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话音刚落,齐亚尼尼国际艺术大厦的百丈高空顶端,翩然落下来一只人形的风筝,就像是一道微弱的白光,悄然划破了沉黑的天幕,又像是一片归根的落叶,带着最后的绝望,与这个无情的人间告别。 然而就在齐悦放弃了一切希望,任由身体极速下坠的时刻,空中忽然漾起了一阵弥天黄雾,从这座大厦某一层的窗口边,倏然飞出一个巨大的黄布口袋,“腾”地一声,在齐悦模糊的视线里展开。 还未及看清发生了什么,齐悦整个人,连同那幅握在手中的画,被那口袋猝不及防吸了进去,之后便失去了一切知觉,沉睡在了铺天盖地的黄雾里。 第148章 入会考验 齐悦耳里朦胧听到一些响动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他感觉自己正靠在某张舒适的皮椅上,侧垂着首,脸上罩着什么东西,手松松搭在扶把上,自莫名的昏迷中醒来。 上一秒,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急速下坠的高空中,和席卷了视线的弥天黄雾里;这一秒,他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究竟失去意识了多久。 忽然,眼前亮起了数道烛光,像幽暗的鬼火一般,照亮了围坐在桌旁的各人。齐悦看到,原来不止他一人适才苏醒,而是几乎每个靠在椅背上的人,都慢慢伸直了脖颈,还有的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但是他们,都没有脸! 说没有脸也并不准确,只是齐悦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只骇人的面具。齐悦过去认为,餮腹下的血红长舌,与背后的黄色妖目,并不怎么瘆人,甚至在知晓了饕喜欢自己之后,一度还觉得它们十分可爱。 可是现下里,不知是不是诡异的沉默气氛所致,齐悦惊觉,那一张张面具上,自凹陷的唇缝里吐出的奇长血舌,和挂在上方、一眨不眨瞪视着彼此的一只只巨眼,看起来是这么的妖异诡谲,叫人心慌。 虽然齐悦能从他们或直或卷、颜色不一的头发上,判断出在座的人,应是有着不同的血统、来历,甚至可能说着不一样的母语,可此刻所有人,都像是长着同一张脸——包括齐悦自己。面具上、在巨眼旁边,刻意留了两个很小的孔洞,人们从洞中窥视着别人,也接受着别人,自洞中窥视自己。 忽然,自房间的黑暗角落中,走出来一个人。他身材瘦而颀长,穿着缀满银丝亮线的紧身小西服,染成了灿金的直发,高高地扎成一束系在头顶,踱步时神气活现地一耸一耸。厚厚的粉底和夸张的红唇,一切都让齐悦感到熟悉——正是变作黄口袋、及时救了他的帝江。 齐悦心头一喜,看来,这里就是餮的“吞噬者圣会”,所举办秘密聚会的地点无疑了。帝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好心地救他,一定,一定是得了餮的命令!就像一具腐朽了多时的尸袋皮囊,忽然得了生机的滋养,齐悦的心猛然跳动起来,他又看到了夺回所爱的希望。 帝江是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他将手中端着的烛台,摆到足有六七米的长桌一侧,扫视了众人一圈,在窄边的主座上落了座,交叉了五指开口道:“自愿加入Divoratore的诸位预备新成员,欢迎你们。很抱歉,用了一些‘特别’的方式,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由于各位也知道,我们的邪主(Master)喜欢清静,不喜欢被打扰,因而基地的地理坐标,对外是须严格保密的。这一点,希望各位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立刻有面具下的某张嘴附和道,“想必您就是神使了吧?幸会幸会,我们都是慕邪主的名而来,能来到这里,就是天大的荣幸了!当然一切举止,都会遵照圣会的规定奉行!” 齐悦心道:看来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早有了、会被蒙眼运来这里的心理准备。 “很好!”帝江扬了扬眉道,“邪主会非常高兴,听到你现在的这番话的。只是一会儿,如果你没能通过神雾的考验,加入圣会成为我们光荣的一员,希望你可别因为来到这里,而后悔地哭泣啊!” “不会不会!我这一辈子,财富、名望和地位,什么都有了。我已经活腻了!我都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能令我期待的东西。直到我聆听到了邪主的召唤,我才知道,来到邪主的身边,侍奉他,就是我这辈子终极的荣耀和使命!” 余下众人也立刻赞同称是。一时间,对邪主此起彼伏的歌颂,回荡在这间漆黑而空阔的豪华餐厅里。 “好!”帝江忽然站了起来,一拍掌,示意众人安静。随后,他转身一抬臂,身后的一条深红色幕布,被缓缓地拉了开来。 众人口中发出了啧啧惊叹,立刻纷纷下跪,高举着双臂,全神贯注,向着被“关”在玻璃墙内的神迹朝拜。 那是齐悦再熟悉不过的黑雾,那是因着餮对先祖的仇恨而生、从混沌的虚无中逃离出来的鬼魅。曾经占据过学生的皮囊,把齐悦过去的平静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就是它。曾经欺骗齐悦,害得他失去所爱的也是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齐悦愤恨地盯视着那一团、隔了玻璃墙悠悠漫动、却没有形体的鬼东西,不自觉地攥紧了没有指甲的拳头。 帝江的脸上闪着兴奋:“来吧,新成员们,向着神雾祷告吧!请表达出,让你咬牙切齿的恨意,让神雾聆听你内心里,潜藏的仇恨的力量!如果你们足够幸运,邪主就会现身,引领你们,看见天堂!” 第149章 歇斯底里 有个女人迫不及待地跪行了过去,趴在玻璃外,摘下面具,急切而虔诚地说:“我先来!神雾,请聆听我的心声;邪主,请赐我窥见天堂!” 帝江瞄了一眼众人,示意大家回到座位上,随后朝那女人挑眉道:“你可以开始了。” 齐悦跟着众人一起坐回皮椅上,忐忑地听着那女人的讲述,不知这场所谓的“考验”,究竟规则是什么,如果不能通过,又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我恨极了我的姐姐!对,我的亲姐姐,一个娘胎里生、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那个女人。小时候,父母总告诉我们要爱彼此。呵,爱彼此,她爱过我么?没有,她所做的,就是在我面前无休无止地炫耀她的才华,用言语羞辱我,让我无地自容,插着腰,在狂笑中看我哭泣。她指着我的鼻尖耻笑我:‘嘿,克里斯蒂,你为什么这么笨?嗯?我们都是同一个钢琴老师教的,可是你看我,才学了几个月,就能流利地弹出巴赫的《赋格曲》了。而你呢?呵,蠢货,你连一首最简单的《生日快乐》都弹不好。上回在我的生日宴上,你紧张得,手指头就跟被剪了尾巴的灰鼠一样,在琴键上乱窜!哈哈哈,真是丢死人了,是你毁了我的生日会,你知道么!喂,我说,你是傻瓜么?真不敢相信,你曾经和我在同一个子宫里呆过,难道母亲生你的时候,错嗑了会让人变笨的药么?’……神雾,您听,那个贱人,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侮辱我,在我的自卑中取乐!我恨她,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脑中,模拟了千遍万遍,把她那十根会弹《赋格曲》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全都狠狠地剁下来,抓起来蘸着鱼子酱吃,哈哈哈哈,那味道,一定鲜美极了!” 齐悦不自觉地撇着嘴,望着那原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士,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将手指插-进自己嘴巴里,咬牙切齿,模拟着啃食她姐姐血肉的动作,心里生出了极大的厌恶感。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突然发出了震天的大笑,高举着双臂,犹如接受圣光的沐浴一般,大声道:“赞美神雾!赞美邪主!感谢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Divoratore光荣的一员了!哈哈哈哈,我马上,就能体会到人间极乐——圣餐的美妙了,太棒了!Bravo!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 虽然不知,那女人具体感应到了什么,但齐悦可以确定,黑雾一定是以过去对自己说话的方式,直接侵入了那女人的意识,在她脑海里与她对话,“恩准”了她的加入。 那女人千恩万谢地回到了座位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齐悦心里在意的,是帝江方才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们足够幸运,邪主就会现身”。餮,你真的会现身吗?我好想见你。这是齐悦目前,坚持留在这个疯狂而邪恶的聚会上,忍着厌恶参与下去的唯一理由。 紧接着,又有一个摘下面具的贵妇,跪倒在神雾的面前倾诉。她看起来身形优雅,长相姣好,穿着一条紧身的火红长裙。若在正常的场合相遇,齐悦绝不会想象得到,她会有此刻表现出的疯狂面目,歇斯底里得叫人不寒而栗。 “我恨我的丈夫,还有我们家的保姆杰西卡,不过我最恨最恨的,就是她肚里怀着的那个孽种!我和我的丈夫本杰明,结婚七年了。我本以为,我们家庭稳定,婚姻和美。我以为他会像在婚礼誓言中保证的那样,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与疾病,他都不会背弃我。可是我错了,是我太天真,一直傻傻地相信,那个禽兽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伪善!呵呵,我与他共享了我家族的财富,他却想与我‘共享’,他那管不住的臭鸡-巴里,射-出来的脏东西!没错,我是不能生育,可是那又怎样?他在向我求婚时,口口声声保证过他会爱我如一。结果呢!在我们七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为他准备了红酒、香槟,和价值连城的名表,坐在桌边等他……哈哈哈,没想到他也送了我一份‘大礼’!杰西卡哭哭啼啼地跑进来,将一张超声检查片交到我手里,告诉我,他们造出来的孽种,已经有三毫米长了!她求我谅解,求我宽恕,求我看在西泽斯家族还没有后代的情况下,留下这个孩子。她说将来这个孩子,可以交由我来抚养,将我认作母亲,以聊慰我没有后代的孤寂!简直是牛屎!神雾,您听出来了吗?这个假惺惺的女人,无耻地偷走了我的丈夫,竟然还以这种方式,来嘲笑我子宫的贫瘠!真是该死——她和她的孩子,全都该死!” 齐悦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些人平日里,以华丽的头衔,出入于上流社会的各种场合,表面看起来举止优雅、地位尊崇,是一位位令人羡慕的太太与绅士,可掩藏在他们光鲜靓丽外表下的,是一颗颗遭了仇恨侵蚀,腐烂到不堪入目的心。他们有着各自、难对外人道的不幸,本该是值得唏嘘同情的。可此刻聚在这里,任仇恨肆意发泄、扩散的他们,就像是一条条附在仇恨果实上的蝇蛆,在黑夜里露出了最丑陋的真面目。 “哦天啊!是的神雾,”那女人不知听了什么回应,脸上显出了兴奋的神采,“您说您能够理解我心里的这种痛楚,我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痛苦,比被你最深爱、最信任的人背叛,更让你心如刀割,让你只想变成复仇的魔鬼!” 齐悦心里咯噔一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神雾”能对那种仇恨感同身受,究竟是因为谁。 “您问我想怎么复仇?哈哈哈,当然,是好好地待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将那个婴儿烹煮了,做成可口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嚼碎了,咽下肚里去!哈哈哈,如果那孽种长着一条跟他父亲一样贱的小鸡-鸡,那就把它割下来,当作法式薯条炸了吃,哈哈哈哈!” 齐悦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就要忍不住干呕了。 第150章 窥见天堂 齐悦正想象着那残忍场景发呆,只听那女人忽然惊呼:“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贱种,被切成一片片,漂在沸油里翻腾的样子了……哈哈哈哈!他那恶心的、小小的阴-茎,被我这样……捏在手中,裹上一层美味的面包屑粉,扔进锅里,随着炙热的油浪滚动……啊,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你们听,多么动听,多么美妙的交响曲!杰西卡就在我耳旁,捂着脸尖叫……本杰明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说他错了,求我住手……我怎么可能住手!啊,我已经闻到了它的香味,它被炸成了金黄酥软的法式脆薯条,哈哈哈哈……” 齐悦立刻定睛去看。只见在那徐徐漫动的神秘黑雾中,忽然现出了一只巨大的黄眼,墨黑的瞳仁时而收缩成一点,时而拉长为竖直的一线,像是编织着一个深邃的梦魇,在瞬间吸走了那女人的心神,使得近距离直视它的人,在幻觉中,窥见了他们想要的地狱或“天堂”。 是餮!齐悦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虽然那个朦胧的背影,被掩在层叠的黑雾之下,除了那只、能穿透尘雾、发出妖异幽光的巨眼之外,其余的叫人看不真切,可是两年来,心心念念只渴盼着与餮重逢的齐悦,又怎能认不出自己夫君的身形! 可他刚想起身冲上前去,椅背下方就倏然伸出了一条绑带,捆住了齐悦的腰身,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怪不得,帝江命令所有人必须坐回椅子上,祷告才能开始,原来是为防止信徒们见到神迹太过激动,围上前去打扰“邪主”。 “瞧见了么?”帝江一挑眉,“只要你们足够虔诚,也能打动神雾,像她一样,跟随神眼的引领,瞥见你们心中,想要的天堂的!” 众人立刻高举着双臂,满目的虔诚,齐声颂道:“赞美神雾!赞美邪主!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请引领我至于向往的国度!” 这个时候,齐悦真恨自己失去了所有灵力,怎么也挣不脱绑带的束缚,否则,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哪怕以血肉之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破开那玻璃抱住他朝思暮想的餮。 可是,那眼睛很快就消失了,在神雾中只短短现身一刹的邪主,很快就隐匿于众人的视线。 齐悦深吸了好几口气,强制自己平复那擂鼓一般的心跳。他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地,就已成功了大半,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见机行事,他相信与餮团圆的时刻已不远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齐悦是个异类,当他们都在大赞颂词的时候,只有齐悦毫不配合地在不断试图挣脱。他掩在面具下的脸,虽瞧不见表情,可行为举止,透出了明显的心神不定。 帝江高挑的眉眼,自然也落在了齐悦身上。他一抬手示意众人闭口,随后含着挑衅对齐悦说:“新来的,你,对就你,与邪主一样来自东方的齐先生。听说,你在k市闹了一出大戏,寻死觅活地非要来见邪主。好啊,邪主仁慈,我们Divoratore圣会就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可以试试,跪到神雾的面前,向他说出你的渴求。如果你的故事打动了它,兴许,它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窥见,你想要的天堂……” 他拍下桌角某个按钮,绑在齐悦身上的皮带应声而收。 齐悦站起来,摘下面具,狠狠往桌上一丢。在幽暗的烛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脸上,也爬着与身上相同的丑陋红斑,不禁发出了一些惊奇的喟叹,可很快又闭了口——毕竟,邪主选人来此,自有他的理由,无人有资格质疑。 齐悦冷笑一声:“呵,不用了。我的天堂,始终都在我心里。我相信,我与他的爱是真实的,不需要创造什么虚假的幻觉,时时刻刻,我都能感受到他在这里……”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朝众人丢下一个睥睨的眼神,便从容地朝着所谓的“神雾”走去了。是走,不是跪。 第151章 自不量力 青川理工校园内一战后,齐悦曾无数次梦见过那场景。午夜梦回之际,他一遍、一遍地懊恼:如果当初,没有轻信了黑雾的话,是不是如今,餮还会在自己身边?每当于寒夜中醒来,齐悦望着空空荡荡的身旁,感受着红斑火烧火燎的灼痛,唯一能触摸到的,就是被泪水沾湿的枕巾。 他曾经恨过,恨极了骗他的黑雾,可是他后来想明白了,黑雾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会有力量冲破封印、为祸人间?那都是前世的自己所造的孽。他该恨谁呢?恨为保天下千年安危,而牺牲了自己一世幸福的先祖齐魅吗?还是该恨,无力安抚平息夫君内心怒火的自己? 因而当他真正地静下心来,再度面对,张牙舞爪窥探他内心的脆弱、不怀好意地寻找机会、想从精神上彻底击垮他的黑雾时,他忽然坦然了。他只含着笑意说了一句:“我谁也不恨。” 黑雾能直接与人的意识交流,因而说什么语言,并不重要。幸而齐悦说的是中文,否则,当身后关注着这一切的、恨意滔天的家伙们听到这句时,一定又要大惊小怪了。不过,他只说了这短短的一句,并不像之前的人,长篇大论地讲了一个个故事,就够他们讶异的了。 突然潜入脑海里的声音,就像地狱的裂口泛上来的鬼祟呢喃:“你不恨他么……不恨么……是谁欺骗了你……是谁娶了你又狠心抛弃了你……是谁把你踢到一边,告诉你,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玩具……是谁说,你连做人替身的资格都没有……是谁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恶心模样……是谁让你两年来,不断地疼痛、哭泣!是谁让你生不如死,生活在人间的地狱……是谁!”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齐悦忽然大吼一声,即便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人,也被他敢冲着神雾怒吼的胆量,给震慑到了。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语气:“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因为你只懂得恨,而我心里,只有对他的爱。”他又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眼前浓黑的雾气,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里,闪过如钻石般坚毅的光:“餮,你在那里吗?我爱你。我爱你,只有这一句。” “不识好歹的蠢货,你只配当食物!立刻把他拖下去,充当圣餐的食材——你不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句声如洪钟的厉吼,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应到了。 神雾发怒了!人们立刻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上祷告,重复着“赞美神雾、赞美邪主”的颂词,以期平息神雾的愤怒,并嚷嚷着,要立刻对这个胆敢惹怒神祗的东方人,施以最严酷的惩罚! 在帝江的指示下,餐厅的暗角,立刻走上来两个戴着饕餮面具的粗膀子男人,二话不说压住了齐悦。齐悦不甘地被反剪着两臂,蹙着眉挣扎了几下却都毫无效果。 帝江有些幸灾乐祸地鼓了下掌,描画得过于浓重的两条妖眉扬上了天际:“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不自量力的蠢货了。怎么样?你的邪主现身了么?他听见你的话了么?还是说,他明明听见了,却无动于衷呢?哎哟哟,或许他把你召到这里来,根本不是想救你,而是想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呢?或者说,是想换种方式羞辱你,让你‘死’也死得不甘心、不瞑目、不痛快呢,哈哈哈哈……” 齐悦咬紧了牙冠。他想起两年前帝江接走餮时所说的,‘现在么,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他每天都要陪我睡觉了’。帝江能那么准确地找到他家来,定然是餮拿着自己给他买的手机,一直在偷偷地与旧相识联系。齐悦的心抽痛起来,他一直都把帝江的那句话当作讽刺自己的玩笑,他不敢想,那会不会有可能成真。餮和自己,可是结了发的夫妻啊,他怎么可以拥抱别人呢! 可帝江显然还没玩够,他还想给齐悦玩个更刺激的。他一抚掌神秘道:“嘿,美人儿,哦不不,现在你可不是了。嘿丑八怪,你想知道,你很快会变成什么吗?作为神使,我特别恩准你,参加我们的吞噬者圣餐!” 第152章 人肉蟠桃 听到“圣餐”两个字,围坐在桌边等候已久的人们,纷纷骚动起来。那些掩盖在面具下的瞳孔里,放出了像是饿狼嗅着食物气味的渴切目光。 人们双手并天,高声呼唤着邪主饕餮的名号。一只只澄黄的妖目,空洞向天,一条条血红的长舌,仰面舒展。自那些不会动唇的妖异面具下,透出来齐整的喃喃急语,像是织成了一张让人喘不过气的黑网,无声地笼罩在这间餐厅的上空。 从没有哪一刻,让齐悦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全都疯了。 随着帝江一拍掌,“啪”地一声,沿着餐厅四周围角落里的一排蜡烛,全都被点亮了。齐悦这才看到,原来墙上的每一处,都饰着壁画:一个个捂着脑袋恐惧尖叫的小人,在遮天蔽日的巨目照耀下,纷纷像蔫死了的植物一样躺倒在地,被一根从黑雾里伸出来的长舌,舔卷在了贪婪的血红舌尖。画面的风格支离破碎,荒诞而抽象,灰暗的色调显得相当压抑,将此刻餐厅的气氛渲染得诡异莫名。 齐悦被压回了座位上绑好。戴着相同面具的女侍,穿着黑白的蕾丝裙,端着一个个木质的食盒走了上来。齐悦见那食盒有些眼熟,古色古香,四角有芙蓉暗纹的雕饰,好像正是记忆中,先祖齐魅提着去与餮相会的那一只。 “赞美圣餐!赞美邪主!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请引领我感受人间极乐的滋味,请让我透过舌尖的无尽欢愉,窥见天堂的圣光!” 令人厌烦的餐前祈祷终于结束了,在帝江的示意下,众人终于可以脱下面具,揭开食盒。齐悦被绑着的两手,也得了自由。 现实与记忆在眼前重叠,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食盒打开时,里头盘着晶莹透亮的白玉凉皮,与令人愉悦的装饰小花,而餮与自己交换着甘甜的唇津,赞叹这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味”。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虽然早有预感,可真当那骇人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齐悦还是不由地颤着手,丢了盒盖。 “哈哈,哈哈哈哈!”帝江此时的尖笑,显得愈发狰狞,“沾了这位‘特殊’客人的光,原本应当一个个,先通过黑雾考验的你们,现在有此荣幸,能够提前享受这唇间的欢愉。我为你们呈现——吞噬者圣餐之一·‘蟠桃盛宴’!在我们东方文化中,‘蟠桃’是长寿的象征,也喻义着只有天堂才有的极致美味。在中国,有个文人还写了本小说,书里描绘了一只胆大包天的神通猴子,是怎么窜上天庭去偷吃蟠桃禁果,后来被压在五指山下关了数百年的故事呢。可见,蟠桃,真的是人人向往、‘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的美味呀!各位,现在邪主恩准你们,抬起手头的针管,开始你们的天堂之旅吧!” 每一只食盒内,都配有一支针管。齐悦能看到,有一小段不明的黑雾,在透明的针管内部徐徐弥动,看样子应是抽取了,关在玻璃墙后头那鬼东西的一小部分。被那黑雾占据了皮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齐悦是清楚的,那些学生疯了一样啃食人肉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人肉,是的。那一只只盛放在食盒内、饰了绿叶和二氧化碳“仙雾”的“蟠桃”,看起来饱满粉嫩,弹润可爱,顶端的尖头上,还立着一颗深色的蕊-珠。可那是从活人身上,整只割下来的乳-房!“厨师”,或者说“屠夫”,还以极细的钢针,在人皮上雕了莲花木叶的精致饰纹,再以特别的“保鲜”技术处理过,保证了无论是口感上、还是外形色泽上,乳-房都鲜嫩如初。 齐悦捂着唇一下下地难受干呕,眼泪都渗出来了。 与此同时,墙上嵌着的某一块屏幕亮了起来:一个被剥除了两只乳房的年轻女孩,裸露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却毫不在意,两眼灼灼地望着镜头,抽搐着面肌狂笑不止。这模样让齐悦想起了,被长甲刮破血肉也毫无痛觉的祁默。 帝江解说道:“你们与神雾合为一体的时候,可控制着点分量,严格按照我们配给的容量注射。否则,若是像镜头里的莱斯利女士一样,瞒着我们,私自从某些渠道购得了超额的分量打下去……各位,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她的下场!组织绝不会对无视规则的人轻饶!而你们其中某个人的食盒里,装着的就是莱斯利女士身体的一部分。” 齐悦明白了,原来在这两年间,餮他们成立的组织与美国人合作,已然研发出了控制并利用邪雾的新技术。适度注射只会短暂致幻,但用量过度,会导致不可逆转的迷失与癫狂。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针筒,向着自己的静脉,推进了能致幻的“新型毒品”。他们果真窥见了自己向往的天堂,挥动着刀叉嚼食那一口口人乳的时候,他们眼里闪烁的,是迷离失焦的疯狂,他们看到的,是仇人的血肉在他们口中融化的幻觉。 “太好吃了!太鲜美了!”人们流着感动的热泪,咀嚼着复仇的爽快滋味,感念邪主的恩德。 这时,帝江悄悄地挪至齐悦身侧,满脸揶揄地朝他挤挤眼:“喂,见了这些,你还爱他么?还想见他么?” 第153章 黄油入穴 齐悦当然爱餮,当然想见餮。千年前作为齐魅时的相同抉择,他不会再做第二次。齐魅有陌尘,有镜山,有责任,有道义,心里头有天下;而他齐悦,没有工作,没有灵力,没有原则,连这条命都快没有了,他孑然一身,心里头就只有一个餮。就算全世界都唾弃邪神的所作所为,即便连他的信徒都可能背弃他,但他齐悦永远不会。 可还未待他说出一个“想”字,一只黑色的麻袋便套住了他,遮天蔽日的绝对黑暗笼住了他的视线,他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径直往什么地方走去。 远远地,传来帝江幸灾乐祸的笑语:“哈哈哈,神雾裁决你去做食材,那你就去乖乖地等着被‘吃’掉吧,拜拜——” 当急促的颠簸震荡终于停止的时候,齐悦感到自己被正双脚朝天,仰面吊挂在什么东西之上。挣扎之下,惯性带着他不断地晃荡,厚厚的黑布料,让他看不见自己置身何方。他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沙袋悬在空中,等待着不知来自何方的、随时可能降临的无情击打。 但齐悦对周遭的环境,也并不是毫无猜测。他能依稀听见远处潺潺的水流,伴随着落在枝头轻巧的鸟鸣,淅淅,啾啾,声虽轻浅,却充满着诗意;他能闻见玫瑰的隐隐幽香,和夏季雨后潮湿的空气里,蕴着的泥土芬芳。当吊着他的麻袋晃起来的时候,他能听见头顶的枝梢吱嘎作响,他好似是被挂在一棵矮树上,置身于一个幽静、美好的花园中。 怎么也感觉不到,适才处于那间恐怖餐厅中的压抑,这里倒真像是,那群人祷词里所言的“天堂”。可是,要他“做食材”,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思及此,“叮”一声轻响,像是刀叉相碰的声音。窸窸窣窣,齐悦感到了有人正缓缓走近身旁,还未来得及问是谁,下一刻,他倏然感到下-体一凉——有人竟然用刀,准确无误地抵上了他两腿中间的那处私密,利落地划开麻袋,以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割开了包裹他臀间密缝的那一片亵布! 如奶霜冰淇淋球般可口的两瓣白肉,自勒紧的黑色布料中,被无辜地暴露了出来。被套住头蒙在袋中的人,因看不清外间的境况,焦切而徒劳无用的挣扎,使眼前的景色更加淫-靡了。他无助地朝上,打开着柔嫩的腿根,任麻袋外面的偷窥者,将那安静垂软着的珊瑚色小肉-茎,和潜藏在疏淡毛丛中,如玉雕而成的精巧小球,以及其下最嫣红诱人、看起来窄小得容不进-一根手指戳入的小蜜-洞,尽收了眼底。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唔……别、别弄那里……啊,嗯啊……啊、别……”从最初的愤怒抗拒,到情不自禁的呻-吟,齐悦太久没有被人爱抚拓弄过的小-穴,很快在技巧高超的挑弄下,缴械投了降,沉浸在半含着屈辱、半含着刺激的淫-欲中。 仿佛真在做着进食前的准备似的,偷窥者握着一块本该涂抹面包的香软黄油,轻轻地抵在了那不住开合的小嫩-口上头,轻轻一推,“噗呲——”滑腻的黄软,便被迫不及待的媚-肉吞吃了进去。最高级的苏格兰黄油,遇热即化,很快便自那不知餍足的粉嫩肉-道中,飘出了馋人的馥郁奶香。 偷窥者却不为所动,兀自握着银色餐刀的后柄,伸入那饥-渴嗫嚅的肉-穴中去捣弄,一下,一下,被打成了奶沫的黄油,随着刀柄的送动,被推挤出穴-口更多,像是自花心中渗出的花蜜,勾起人最原始的舔食欲望。 齐悦之所以哼吟得如此忘情,是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此刻站在袋外玩弄他的,就是餮。就像磁石的两端,总会莫名其妙地相互吸引,当对方靠近时,总能唤起强烈的身心感应,这是爱人之间,最本真的直觉,是难以逻辑说清的羁绊。 “餮……嗯……老公、老公是你吗?求求你……先、先放我啊啊……先放我下来、好不好……小悦的身子是你的……让我看着你、只要能看着你……唔、我随、随便你玩好不好……” 可就在那一句恳求之后,伸在齐悦体内抽-插的刀柄,忽似失去了生命一般,骤然停住了。齐悦体会到了快感抽离的无助,他夹着肉-穴,拼命地想挽留,在他的潜意识中,那是在挽留餮。可是没用,对方连羞辱他的亵-玩,都不屑了。 身旁人离去的脚步声,再度在齐悦的耳旁响起。 “别走!老公你别走!两年来,我找你找得生不如死,我撑着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见到你。你要是现在还想丢下小悦,那我就立刻咬舌自尽!我说到做到,我连楼都跳了,也不怕再多流一点血!” 第154章 重逢时刻 齐悦孤注一掷的威胁,为无情远去的脚步划上了休止符。一道大约是来自掌间的朔风,倏地一下,将吊挂着齐悦的麻袋绳索裁断。 齐悦掉落到地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奋力地将套在头上的黑布扯开,让渴盼的视线从袋里钻了出来,急切地落到了,他心心念念找寻的男人身上。 果然是餮。然而此刻,立在远处玫瑰花丛中的那个男人,与齐悦记忆中,被关在阱阵里、眼里闪着滔天怒意的那人,气质上已有了截然的不同。 他光裸着上身,侧对着齐悦,凝着无波无澜的目光,似在静观一株红玫瑰的盛放。冶艳而浪漫的烈火之花,衬在他健硕漂亮的古铜色肌肤之旁。青石白桥、淙淙溪流的欧式花园,被温柔如水的耀目阳光所铺满。光斑轻轻地流动在,这个充满东方魅力的神秘男人身上。 峰峦与沟壑、迭起与收束,饱满的肌线,冲破了衣衫的束缚,勾勒出这个静谧空间中,最令人窒息的完美弧度。阳光轻柔地吻在其上,如倾泻在小提琴光弦上的音符,奏出了一首无声婉泣的巴洛克夜曲,力与美的赞歌,由立在枝头最热情的夜莺所颂唱。 神,在他自己的国度里,不需要任何的掩饰。如天神一般俊逸的男人,沐浴在他的私人小岛、自由的空气之下,不再如过去那般,穿着文明人用以遮羞的衣衫,而是舒展着他的肢体,任凭腹下的那根长舌,像在迎接齐悦的归来那般,欢愉舞动;放纵背后的那只妖目,不再受任何的视域限制,眯着似在微笑的瞳仁,眨动着直视阳光。 齐悦被眼前一幕的美感震撼了,以至于忘记了脑海中演练过多时,本该在重逢时倾诉的千言万语。 倒是餮先开口了。他缓缓地转过侧颜,对痴醉一般望着他的齐悦,轻泻出一声笑:“呵,就这么想我?想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就如顿开的千钧洪闸,将阻塞在齐悦内心的千般委屈、万般愁怨,一下释放了出来。猝不及防的,齐悦的脸上就热了一片:“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不知道怎么说好……”他抬手拭泪,吸了下鼻子,娇嗔着嘟囔道:“反正,小悦没有你就死掉了!” “呵。”餮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穿着米白色休闲裤的长腿,交叠着坐了下来。 餮坐在一张纯白的户外餐桌旁,赤裸的脚背悠悠晃动,手握一根镶着红宝石的长勺,慢条斯理地,搅动手中冒着热气的、泡沫拉花咖啡。墨黑的半长刘海,垂落在深邃的眉眼一侧,适才玩弄过齐悦蜜-穴的餐刀,沾着一段黄油,静躺在一旁。 两人相隔的距离,也就十米不到,不像之前,茫茫人海、天涯海角无处寻找。可为何齐悦此刻还是感觉,餮离他那么遥远,他怎么都触摸不到呢? 齐悦看到那把餐刀,又下意识瞥了一眼被割开的下-体裤料,肉-茎上还黏着黄油的香腻,显示着方才的一切,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餮应当,还是对他有感觉的。 所谓的“吃”,原来是这样。他忽然大起胆来,翘着那根诱人的玉-茎,对餮言道:“我不是你的‘食材’么?你来‘吃’呀。哪有抹好了黄油,却迟迟不下嘴的呢?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来吃我。” “呵,”餮头也不抬地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不是很久没照镜子了?没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么?哎呀呀,你看看你这没几根毛的寸头,‘乌发苇如’没有了,现在的你啊,就像是一条秃了毛的丧家狗。说实话,你真的让人看了,没什么‘食欲’啊……” 齐悦的心很痛,可他不想再表现脆弱、再让那人看扁了。他忍着心痛,理直气壮道:“哦是么?我看饕见着我,倒依旧是很热情啊。这头发是我自己剃光的,反正某人已经不要我了,我留着辫子,他也不跟我做-爱,我留着那东西有什么用呢?免得见了伤心,统统剪了了事。难看么?难看就对了,我就是要刺他的眼睛,告诉他,我已经不是两年前、任他欺负的齐悦了!” “啊?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过去的齐悦?你满身的红斑,除了比以前的齐悦,看着更让人倒胃口了之外,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再留下对着你,恐怕我连这杯咖啡,都恶心得喝不下了……”说着,他便站起来,转身要走。 餮的话音刚落,“全新的齐悦”,便腾腾腾地蹬着疾步,一脚跃起,踏上餮身后那张白桌。“哐嚓”一声,是那咖啡杯被他踢下地的碎裂声。 齐悦来了一招反向的“鹊踏枝”,从背后紧紧箍住了餮,两手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两条分开的玉-腿,用力圈在了男人腰际,一根热度未褪的玉-茎,毫不知羞地抵紧了他温热结实的后腰。 齐悦张着红唇,不由分说地就咬了下去,牙关叼住了餮肩头的肌肉死死不放,生生地在上头留了一道红红的牙印。 “嘶——”餮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破偶玩具居然会咬人了,一下嘴,还是这么的没轻没重、毫不留情。 齐悦一边蹬动着夹在他腰上的腿,一边顶着肉-茎耸动,嘴里还不依不饶道:“你不吃我我就吃你,你再敢丢下我走,我就咬死你,下一口我咬你脖子,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不松口!没错我就是难看,就辣你眼睛,就难看死你!呜呜呜,我不准你走,你走了谁给我治病?谁跟我长相厮守?” 第155章 鳄鱼齐魅 背后的眼睛,与齐悦的肌肤久违地相贴相亲。无论餮表现得怎样厌恶,前端的淫舌都忍不住,向曾经最亲密的祭品,诚实地表达了它的思念之情。冰凉的红舌,像夏日里一根爽口的草莓冰棍,舔卷着涎液,留恋地亲吻上齐悦、尚未被红斑侵蚀的白嫩脚踝。 齐悦被饕舔得舒服,把头埋在餮的脖间偷笑。这男人两年不见,连挑选沐浴露的品味都变得不俗——龙涎香蒸肉桂的暖香,和着蒸馏玫瑰木油的清新,盈盈被汲入了齐悦鼻尖。餮的一切,餮身上的味道,叫齐悦那么渴望。 餮蹙着眉,抖了下`身子试图甩脱,可齐悦就像一株妖娆的藤蔓,紧紧扒在他身上,缠得纹丝不动。男人保持着涵养,不想跟这只“赖皮犬”一般见识,便也没有动用邪力,只是道:“啧,你还会咬人?倒是跟‘齐魅’没什么两样……” 齐悦闻言,立刻将埋在人颈窝里撒娇的脑袋直了起来,奇怪道:“什么‘齐魅’?”齐魅就是千年前的自己啊,世上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齐魅? 餮圈起唇,吹了一声好听的溜哨,不远处的玫瑰花丛后头,很快传来了窸窣的响动。 “喏,它来了……”餮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戏谑,又有一丝嘲讽。 齐悦不敢置信地看到,茂密的花丛后,钻出了一只体型庞大的鳄鱼。算上拖在身后,缓缓摇动着的尾巴,它足有自己躺下来时那么长。细密的纹路,如镶嵌着一颗颗凸起的墨绿翡钻,精致有序地分布在,它坚硬的鳄皮铠甲上。狡黠的眼睛,闪着黄宝石一般的神采,竖着促狭的墨黑一线,向齐悦慢慢地望过来。它一步、一步,脉动着四脚,信步踱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像极了一个慵懒惬意的冷血贵族。 “这是、这是……”齐悦边说,边松了手,自餮的背上滑了下来。 餮终于摆脱了齐悦,下意识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没有理睬齐悦的惊讶,而是自顾走上前,蹲到了鳄鱼的身边,以指尖抚过那粗糙冰凉的动物脑袋,又叫了一声:“齐魅。” 这下齐悦确定了,他确实管这鳄鱼叫做“齐魅”。一时之间,齐悦心底五味杂陈,不知应作何感想才好。 看来,这是餮养的宠物无疑了。餮好像还很疼它……最起码,他对着它说话的样子,比对着自己时温柔多了。鳄鱼回望主人的眼神,也很温顺,完全没有印象中,这种肉食爬行动物该有的凶悍。齐悦甚至猜想,在这分别的两年间,代替自己陪在餮身边的,就是这不能言语、没有多少情感的畜生。 可他管它叫齐魅!自己是该高兴好呢,还是难过好呢?高兴的是他还没有忘记前世的自己,可难过的也正是这点。就算是被刻骨铭心地恨着也好,最起码在餮的心里,先祖永远占有一席之地;而自己无论怎样努力,却连碰触那个位置的可能性都没有,就像拼了命用拳头击打沙地的人,风沙过后什么痕迹都留不下。可齐悦还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击打”。 餮终于肯转过脸来,对齐悦说一句话了:“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齐魅’么?” 齐悦依稀能猜到理由,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只是木木地摇头。 餮的手,抚在了“齐魅”的眼角上,微微扬起的嘴角,牵着一丝冷笑:“可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告诉你,齐魅在血祭仪式的时候,他居然哭了……呵呵,他居然假惺惺地哭了。我后来回想过千万次,差点都要以为,他那是真舍不得我了……怎么可能!他如果真的心里有我,又怎么可能骗得我这么惨,一边说要嫁给我,一边谋划着千年分离!知人知面,不知心。呵呵,‘鳄鱼的眼泪’,说的就是他了。当我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种奇妙的动物时,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我的好魅官儿。” 餮的指尖,拭了一滴鳄鱼泌出的眼泪,站起来凑到齐悦眼前一晃,又愤恨地弹开:“所以你说,我不给它取名叫‘齐魅’,还能叫什么?” 齐悦没有失忆,他只是在餮的面前不敢承认而已。作为齐魅时的痛苦挣扎和揪心抉择,他全都记得。因而此刻,他替先祖抓住了那只手,忏悔道:“对不起,餮,真的对不起!是先祖的错,是他不对,是他不好!他的债我替他还好不好?我保证,如果让我选择,在世界毁灭和拥有你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餮睨眸看着齐悦,脸上恢复了平静:“喂,齐氏家主、苍生御狩,你看到我是怎么让那些蠢货人吃人的吧?怎么,你不来囚禁我、封印我、诛灭我了么?” 齐悦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什么家主,齐氏一族早就没落了,该散的都散得差不多了;什么御狩,我是中国人的御狩,你让他们吃的是美国人,吃得好!爱吃就吃,多吃几个才好呢,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老公高兴就好……”说着,他又厚着脸皮贴到餮的怀里去了,还伸手去逗弄着饕,赞同地舔过来的舌头。 餮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似笑非笑地损道:“呵,两年不见,小悦的舌上抹糖了?” 齐悦听见了希望,赶忙抬眼期待地望着男人:“我不仅嘴甜,我全身都抹糖了呢。老公,快叫饕给我舔舔吧,没有了舌液的滋润,我身上时不时灼痛起来,难受死了……等把小悦的病治好了,我又能变回美美的,让老公看着赏心悦目了……” 这人,果真是赶不跑也撵不走,还给点阳光就灿烂。餮立刻嫌恶地推开了齐悦:“我说要治你了么?” 齐悦不信:“不为了治我,你把我千里迢迢接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真就像帝江说的那样,要亲力亲为地把我气死么?我亲爱的老公才没那么狠心呢……” 餮一指鳄鱼,面无表情道:“你自己跑到电视上,厚着脸皮说要入会。正好我这还缺个宠物饲养员,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照顾‘齐魅’,照顾得不好,就拿你喂了鳄鱼。” 第156章 虚拟祭品 一只白皙饱满的肉臀,被一双粗暴的大手掌控于其下,大掌无情地蹂躏、玩弄着肉瓣,将中间那一隙微微豁开的濡湿小口,蛮狠地掰开,直拓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露出里间粉嫩的媚肉,如同张着嗷嗷待哺的小嘴儿,一股一股地,涓涓吐着自暖肠里泌出的清液。 那是祭品怀孕到第六天时的孕水,如同甘美的泉液一般,是红舌最爱的蜜饮。仔细往肉道里瞧去,那嫣红的肠壁上,似是透着莹亮的珠光,那是孕珠即将成熟脱落前的华美色泽。那些漂亮的珠子,此刻跟随着饥渴的肠肉一起挤动,一缩一张,似在说着渴求的情话。 被迫压低了细腰、高抬着丰腴美臀的可人儿,瘦削的背脊上,拢起两段玲珑至极的蝴蝶骨。盈盈一握的柳腰,如春波般向后送动,整个人似一枝桃花,摇晃在欲望的春溪之上。 一根细巧的长辫,如一缕乌墨泼在了沙发,一端被美人以皓齿叼着,却仍是抑不住哭嘤嘤的呻-吟,似在乞怜,似在歌唱:“呜呜……呜呜……操-我!饕,快操我啊……求、求求你了,用你坚韧的长舌,填满小悦空虚寂寞的小穴吧!用力、用力地操死我吧!” 美人微转过脸颊,沾着迷乱热泪的长睫闪动,无暇无垢的肤上,染着薄薄的红晕,如霞如脂,吹弹可破。 淫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急忙卷动着迎了上去。先是以舌尖,试探地舔-弄着小口,将自己浸湿在一片淫汁玉液里,随后又迫不及待地挺入那幽穴,感受紧致的包裹,让那死死绞紧的火热肉-壁,温暖终年寒凉的舌温,舌身如捣蒜一般在其间开拓进出。 “啊,慢一点……不要、不要戳那里!呜呜真是太爽了,别、别再顶那里了啊!小悦、小悦会忍不住失禁的啊……”舌液与孕水混在一起,“噗呲噗呲”地喷吐出来,如冒着醴酒的泉眼,很快那前端挺直了许久的玉柱,也喷出了腥黄的骚液,与后头的淫靡水声汇成了一片。 齐悦爽得勾屈了脚趾,瘦削的身子一搐一搐的,本能地咬紧了填在后穴里的舌头,嘴里还不忘腻着甜音赞叹道:“饕,你真厉害,比餮厉害多了!我好喜欢你,比喜欢餮还要多……” 这他妈的是什么升级版的新程序!必须得退回去让他们重做! 餮皱着眉躺在特制的真皮沙发上,背后的巨眼,堪堪抵在了沙发椅背里、嵌着的一只VR视镜上,为妖目量身定制的视区,大小正合适。而他身前的红舌,并没有如幻象中的那样,插在令人欲仙欲死的小穴里,而是连接着几根银丝制成的导线,在虚空中徐徐扭动。 导线一端的圆形金属感应片,紧贴在如同高潮般抖动的肉舌上,另一端,则连接着皮椅侧方的复杂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各种复杂的数据字节,代表了方才,在机器模拟出的幻觉中,淫舌所享受到的极致感官体验。 若说那体验全然是假的,也不确切。至少,那是根据餮的旧手机里,留存的过去、齐悦与饕结合时的视频资料,所做的改良版程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着能让淫舌有更好的性体验,而不断地升级迭代、精心渲染出的逼真场景。包括那最后的一句、让餮不悦的言语。 这就是餮得以在抛弃齐悦的两年时间里,既重获了自由,又能保持着人形的秘密。为他打造这套系统的工程师和性学专家们,把它称之为——“神圣的虚拟祭品项目(the Holy Project of Virtual Oblation)”。 在定期为饕纾解“食欲”的过程中,男人的手,常常抑在自己真实的男根上面,不让它有感而勃起。他尽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忽视与淫兽的通感,不去看脑中闪过的、齐悦在身下娇美吟哦的香艳画面。 可是越刻意摒弃,越执着在意,渐渐地他再也控制不住,只能在肉刃充血时,一狠心掐住自己的囊袋,来阻止体内升起的、对齐悦的怀念。直到方才,他听了最后那一句,没来由地,心头就起了一阵莫名怒气。 而这时,门偏偏被敲响了。帝江妖里妖气的笑声,加剧了餮的心烦:“邪主?Darling?餮哥哥?请问,你好了么?饕已经射出来了吧?我要进来了哦……” 餮看看架在自己胯间的银盘,里头积了整整一盘底、淫舌吐出的欢汁爱液。这些,本该是尽数射进齐悦身体里头去的东西。 第157章 口是心非 帝江手里握着一根卷轴,扭着腰身就进来了,见性`事已经结束,便将卷轴往桌上一置,先翘着兰指,将餮胯上的雕花银盘,给轻轻端了起来,同时不忘含情脉脉地,觑了他的好哥哥一眼。 可餮闭着眸,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恼,而是将盛了舌液的盘子放到一边,挑着一张上等质地的绢帕,帮方才释放过欢液的淫舌悉心清理。 他一低下头,就瞧见了餮裤料下、尚未平静的那处鼓胀,立刻谑笑着逗趣说:“哟,你说说你啊亲爱的,这真人都已经给你接回来了,那又热又紧的小`穴,不就好好地摆在那儿么?怎么样,已经检查过了吧?这两年,他没背着你找别人吧?” 餮的眼前,回放起齐悦瑟缩着身下的娇美小嘴儿,吞刀柄吐黄油的艳景。他当然已经检查过了,甚至连“面”都没见,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可他自然不会对帝江多言。 “滚,你个浪`货。” “啊呸!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人家现在啊……叫Andy~!” 餮与帝江,算得上是千年的故友,可他们之间的“友谊”,实在是有点玄妙。有时候两人过于熟了,彼此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性,也就懒得说什么好听的话了。尤其是对帝江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发`骚的浪口袋,餮就是想夸他,也实在找不到理由下口。 不过关键时刻,他还算是靠谱的。帝江在人间混迹了多年,深谙世故的他,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适应得不错。餮在美国落脚、建立Divoratore圣会、招揽富裕的信徒,都离不开帝江的从旁辅助。而与齐亚尼尼家族合作,将邪雾开发为致幻的圣药,研发出虚拟祭品技术、以控住自己的人形,这些都有赖于帝江的牵线搭桥。 餮需要保持在信众面前绝对的神圣权威,因而有些事情不便自己出面,而帝江,恰恰是他离不开的助手。 帝江涂着深紫色甲油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餮的那处,隔靴搔痒似的摸:“瞧你,都有真人可以玩了,还玩什么VR Play啊?两年了,无论人家怎么浪、怎么费尽心思地勾引你,你都无动于衷,对人家好绝情哦……” 餮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一脸厌恶的表情。 帝江不乐意了,一挪屁股就往餮的膝上坐,还不住地拿手指,去戳向往的男`根:“切,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心里只想着他,就想操`他,把自个儿这里都给憋坏了……一瞧见他受苦,就夺命连环call一样催我去救他,害得我,连跟谲他们吃顿晚饭都没吃上。别的时候,咋没见你发个消息问候我一下呢?呵,人都来了,还假惺惺地发配他去伺候什么鳄鱼,口、是、心、非……再说了,那鳄鱼的小名,明明一直叫‘joy’啊,齐悦的‘悦’啊,你怎么给他改名,叫什么‘齐魅’了?真他妈难听死了,我呸!” 帝江的下巴,被餮以蛮横的掌力攥住了:“你他妈给我闭嘴!是不是要我把你这张臭嘴皮给撕烂了才肯收声?” “唔、唔……”帝江边呜呜叫着边握住了那张画,作势要撕了它。 餮这才放开了他道:“你进来究竟要干什么?就为了说这些屁话吗?” 帝江理了理乱了的刘海,嗔怪地瞪了餮一眼道:“干什么,还不是给你送这幅画吗?这是你的小悦,拼了命地从齐亚尼尼家抢回来的。啧啧,他也真是傻得可爱。你若是真在乎这幅画,早就问谲讨回来了,还用的着他去玩儿命啊?现在怎么办?我就想问问你,这‘入会资格’,要怎么处理?是我现在就帮你扔了,还是送回齐亚尼尼艺术馆去,继续让人随便看他的裸体,还是说……嘻嘻,以后就挂在你这墙上,让你偷偷想他的时候,对着撸几发?” “滚!”餮忍无可忍,恨不得立刻掐住帝江的喉咙,让他别再口不择言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时代,有许多事情他还是要倚仗这个贱嘴的。 帝江嘻笑着,再度摆着腰走了出去,一身的银线装饰闪得晃眼。他打开门时还忍不住继续逗餮:“操`他嘛,你想操就操`他呗。现在跟以前可不同了,有了虚拟祭品系统,饕每天都能喂得饱饱的,兴许它就没‘精力’跟你抢了呢?哈,赞美这个伟大的科技时代!” 一杯咖啡朝着门口泼来。 帝江灵活地闪身,关上门后还有声音隐隐传来:“好,你不在乎他是吧?那今晚上我可让他陪我们来玩‘桌球’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哦——” 帝江走后,餮拿起那卷轴,本想打开,再看一眼画里风华绝代的齐魅、让他恨了那么多年的齐魅。可不知为何,他顿了顿,遂还是作罢了,只将卷轴扔进抽屉里的某个角落去了。 第158章 泉池石塑 齐悦百无聊赖地,坐在这座欧式玫瑰园中发呆。他背靠着石雕的拱柱,两只白嫩的玉足,悠闲地晃荡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带起一圈圈悠悠的波纹。圆池底部,铺着颜色各异的鹅卵石,像是盛了一池五彩斑斓的梦。 他的手里摇着一枝玫瑰,也不顾被花刺偶尔扎到手指的疼,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水中、自己没有了柔美乌发的倒影。 他身后,一只鳄鱼慢悠悠地爬了过来,迈着粗矮的腿,兀自跨进了水池中,将一身凹凸的绿甲,惬意地浸入了水中。鳄鱼是低温的冷血动物,阳光才是它们的最爱,可也不妨碍它偶尔,像人类一样泡个舒适的午间澡。 一条长长的尾巴,看似不经意地拍在了齐悦的脚踝上,这是它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才几天功夫,这畜生就跟它的新任饲养员混熟了,可就像主人一样,它高冷得很。 自从被发配来照顾这位鳄大爷之后,齐悦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餮了。他不乐意地嘟着嘴,用玫瑰花去逗弄鳄鱼脑袋:“喂,我给你换个名字吧?” 鳄鱼转了下眼珠,瞟了一眼齐悦,无动于衷,继续老神在在地闭目打盹。 齐悦有些生气了,拿花柄去戳它的厚皮嘴唇,试图撬开它的嘴,就不让它自在:“喂,不许你叫‘齐魅’,听见没有?齐魅是我先祖的名字,我不想我男人总记得上辈子我的坏,我想他记得,这辈子我对他的好……喂!不许打瞌睡了,不准不准不准,你这是侵权你知道么?你们美国法律没规定,未经本人同意,不得随意盗用他人名字?就算本人已经作古了也不可以,一切权利,由转世者继承你没听说过了没?” 鳄鱼终于不耐烦地张大了嘴,将玫瑰花瓣咬散了以示抗议。可齐悦才不怕它,鳄鱼的牙齿看起来是极其凶悍、尖利的锯齿状,实际上都是徒有其表、空能唬人的槽生齿,并不能撕咬和咀嚼食物。因而它觅食时,只能靠坚强长大的双颌,如钳子一般把食物“夹住”,然后囫囵吞咬下去,要想食人,那是天方夜谭。 齐悦把手伸到旁边的水桶里,掏了一把小活虾,向鳄鱼嘴抛去。鳄大爷总算有了回应,仰着脖子咽得很欢。 见不到餮,齐悦无所事事,只能对着一条鳄鱼自言自语。古有牟融对牛弹琴,今有齐悦“对鳄谈情”:“喂,我想他。” 鳄鱼觑了一眼齐悦的手,意思是:“哦,再来一把虾。” 齐悦又抓了一把虾,举在“齐魅”面前威胁它道:“你说我现在难看么?真的很难看么?难看到他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喂,你说我不难看,我就给你吃,再拍下尾巴,我就算你说过了。” 鳄鱼眯起眼一动不动,和齐悦相顾无言。 齐悦泄了气:“得了,给你吧……我现在有多难看,我自己清楚得很。” 鳄鱼在一旁咀嚼午餐,齐悦对着水中倒映出的红斑,顾影自怜。 过了一会儿,齐悦忽然站起来,腾腾地踩着水,跑到了池中央的一座青石雕塑前,抬脚站上了基座,伸手就环抱住了那座石像。爬着红斑、看起来像燃了春火的红颊,满怀着爱意,贴上了冰冷的石面。结着血痂的手指,爱怜地抚在刀凿斧刻一般完美的胸肌上。 齐悦傻傻地向一只鳄鱼强调:“这是我老公。” 雕塑中的男子,正是餮。他赤裸着上身,如同大卫雕像一样,展现着雄性的力与美。脸上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众生的笑意。 腹上一根栩栩如生的石舌,正顶在齐悦腰上。最有意思的是,从那舌身顶端开着的石孔里,正流出清凉的溪泉,让齐悦联想到古希腊风格的雕塑中,捧着罐子倾水的曼妙少女。显然,“餮”这倾水的方式,比前者要有意思得多了。而镶嵌在男人身后、有神的石眼,与池底鹅卵石铺成的巨眼图案,互为呼应、相映成趣。 齐悦也不管会湿了衣衫,他慢慢地蹲下来,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自“石头餮”中流出的清凉泉水,挂着满面的晶莹水珠,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才微笑着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他威武不凡的“老公”,轻轻地唤了一声:“我的神。” 正在齐悦动情之际,身后帝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哟,都湿了呀?玩湿身play呢?正好,我给你带了一身新衣服。吃过晚饭以后记得换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比这儿好玩。” 齐悦转过身时,立刻换了一副冷漠而警惕的脸:“除了让我见餮,我哪儿也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说着,帝江一招手,两个魁梧的粗膀子鬼佬就朝着齐悦走来。其中一个打着唇环的,手里还拿了一件、令人看一眼便生出无限遐想的“衣服”。 第159章 兔女郎装 齐悦立在镜前,一双笔直的长腿,被包裹在紧身的黑丝网袜之下。紧实到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美腿,被黑网塑成了柔韧纤长的曲线。若隐若现的网格之下,爬在白皙肌肤上的红斑,倒像是一簇簇在黑夜下盛放的玫瑰,染上了妖夜的旖旎。 除此之外,齐悦的全身,都被遮在黑色的紧身衣下。长袖高领的衣料,一直封到了颈口,瘦削的肩骨,纤细的腰身,透着禁欲而诱惑的气息。配上竖在头顶的两只粉红兔耳,以及脚下踩着的、一双四趾毛绒的兔爪鞋,齐悦整个人真是可爱到了极点,让人恨不得圈养在兔笼里,兴起时抓过来,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昔日站在讲台上、一丝不苟的齐教授,望着镜子里、这身不堪直视的“兔女郎”装扮,把眉头皱得跟挽了结似的。这帝江,真是恶趣味到让人受不了。 可他手里,还攥着一只毛绒绒的东西,纠结地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那是一个兔尾巴肛`塞,轻柔蓬松的一团白兔毛,饰在粗长的一段黑色硅胶棒尾端。而另一头,则为了增加卡嵌媚`肉的效果,特意做成了粗细不一、直径不同的几道环。这“贴心”的设计,让齐悦看了不寒而栗。 这个东西,真要塞进自己的后头去吗?齐悦犹豫地转过身,扭脖望着镜子里、被布料裹得严丝合缝的两瓣肉臀中间,唯独恶意地开了一个小口,如果不用“兔尾巴”堵上,他齐悦就要一路露着嫣红的小`穴,被人瞧个遍了。 他想到帝江说:“如果你乖乖配合的话,我保证让你今晚上就见到餮。啧,相信我,你屁股里堵着这个的样子,他绝对舍不得让人多看。兴许他被这么一激,就自己现身了呢?” 齐悦啊,你丢人都丢到西方人民的电视上了,还怕再多来这么一下么?塞吧,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丢人么?你拼了命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老公么? 这样想着,他咬了咬牙,用力攥了下手里的东西,索性把心一横,将那磨人的一头往后`穴里送去了。 “唔……”齐悦闷哼了一声,兴许是尚未习惯,兴许是过爽所致。穴`肉甫一触到胶棒,便渴切地吞吃了下去。他把那想成是餮的一部分,是心上人对自己的折磨,因而心甘情愿地接受着,蠕动着肠`壁,一点点吃得更深。 除了走路时,因动作的牵引,而不自觉引发的阵阵快感、难以忽略之外,深陷在黑色臀沟里的、一大簇松软白绒,还是很好地掩盖了齐悦的羞耻,没有让他的小`穴外露一分。 然而开门时,早早候在门口等着看好戏的帝江,以及他身旁两个恭候驱使的壮汉,在看到齐悦出来的一刹那,都发出了知情者会心的微笑。尤其是那两个讨厌的鬼佬,斜着贪婪的目光,打量在齐悦的胯间。齐悦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前头、明显已有抬头之势的一团鼓胀。 “嘿哟,不用遮!你来的这个地方,本就是人间纵欲的极乐天堂,大伙儿连那东西清蒸以后、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都尝过了,更没少尝那里头射`出来骚东西的味道!走,别紧张,我带你去桌球室玩玩。放松!放松!你后头夹那么紧,怪不得前头要翘起来了哈哈!” 齐悦被人说中内情,羞得涨红了脸,他觉得自己跟躺在砧板上、等着被人吃的肉,也没什么差别了。不过他的脸上本就盖着红斑,红晕也并不明显。 齐悦忽然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我还是以前光洁的模样,那餮看了这身打扮,会不会有一点动心呢? 帝江一挥手命令道:“你俩,架着他走!等他这么扭扭捏捏地夹着屁股慢慢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移动到桌球室呢。那帮等着玩儿他的人,都该等急了。” 第160章 堕落乐园 在帝江的催促下,齐悦被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架了起来,一个托肩,一个抬腿,如此仰面朝天臀朝下,被一路扛着走。 其间,手抚在他小腿的那个,还不怀好意地,揉捏着黑丝袜下包裹的紧致曲线,故意一颠一颠地,加剧了上下震荡的幅度。齐悦只好拼命夹着兔尾巴,不让它掉下来,绞紧的媚`肉体验到了阵阵欢愉,前头朝天的那一根翘得更欢了。 “别、别颠了,慢、慢一点……哈……”齐悦真恨自己失去了灵力,只能尴尬又无助地求着,脸上的红潮,被故意作弄他的老外,偷转过头来尽收眼底。 齐悦忍着羞耻,终于熬到了所谓的“桌球室”。虽然听了帝江的话,他早有心理准备,心里千万次告诉自己,为了见到餮,什么都可以忍。可门刚一打开,映入眼前的场景就叫他惊呆了。这哪里是“桌球运动室”啊,这简直,就是一室淫`兽纵欲交`欢的堕落乐园。 见帝江进来,正在寻欢的人们立刻停住了动作,恭敬地垂首叫了一声:“神使。” 帝江倒也没有架子:“能进来这里的,都是我们圣会最高级别的成员,是邪主最忠诚的奴仆,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必拘束,接着玩儿,接着尽兴地玩儿!”随后他将手举到空中,打了个利落的响指,喊了一声:“Music!” 紧接着,熏人欲醉的慢摇爵士乐,便如暖风般飘荡在耳边。在轻柔的圆号和钢琴声中,人们又恢复了先前的作乐淫态。 偌大的房内,摆着一张气派的球桌,大约是寻常球桌的两倍长宽,四角雕花的纯黑胡桃木质地,一看便是造价不菲的定制臻品。 整个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唯有一盏现代感十足的吊顶三角灯,低低垂在球桌上方一米高的悬空,打下一道朦胧幽暗的黄光,将黑色绒料的桌面上、一条血红蜷曲的长舌图案照得瘆人。 摆在球桌上滚动的台球,也不似寻常的多色序号,而是被做成了一颗颗黄色眼球的模样。上头绘的黑瞳,或睁或眯,随着球杆的击打翻转滚动,像是游离于体外的视线,营造出一种神秘诡异的氛围。 可真正令齐悦惊骇的,是围在桌边的那一圈“球洞”。没错,这张桌球台,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球洞,而心甘情愿充当击打目标的,是一只只赤裸的肉`臀。 那些不知羞耻的漂亮男孩们,下`身不着片缕,将饱满挺翘的臀`丘,抵靠在球桌的边缘,腰身下压至一个诱惑的姿势,以两手掰开着自己的后`穴,口中吐着一句句魅惑的“come on,shoot me baby...” 好一个“射(shoot)”字,明显的双关含义,让人还未专注瞄准,便已心猿意马地硬起。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有人能若无其事地推杆击球,计算得分。齐悦心叹,这些人平日里的生活该有多么淫`靡,连如此香艳的场景,都可以见怪不怪了。 而在屋角、灯光照不明晰的暗影下,人们肆意泄`欲的渴望,就更加肆无忌惮了。齐悦甚至看到,有两个露着后`穴的“球倌儿”,已经饥`渴到背对着背、吞食同一根球杆的地步了。他们两人各“吃”进短杆的一头,一边欢`叫着前后耸动,一边揉捏着前头的挺翘,舔着舌尖,表情痴迷。 齐悦看着那一高一低、上下摇摆的木杆,忽觉有些滑稽,仿佛那是一根跳动不休的跷跷板,驱使它变成活物的,是人类永不餍足的原始欲望。 可现实容不得齐悦长久发愣,很快便有大胆的“高级成员”,将贪婪的视线,打在了他完美的身材上。一声轻佻的溜哨之后,那个用发胶、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男人,开始用眼神向“神使”请求,让这只红着脸的诱人小白兔,加入“球洞”的行列。 对于那些衣着光鲜、内心却空虚到只想猎奇的上流贵族来说,红斑什么的根本煞不了风景,毕竟,他们的眼睛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洞”而已了。 帝江插着手走到齐悦身边,凑在他耳旁轻声讽刺道:“喂,看来,我的餮哥哥是真不在乎你了。老实告诉你吧,今天一早我就告诉他,我要带你来这里。咱们这里的刺激玩法,他可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抬手装模作样看一眼表:“都这个点了,他还不来‘救’你,看来呀,他是无所谓你被别的男人当洞射喽!来吧,小丑兔,是你自己主动把屁股挪过去呢,还是等我叫人按着你,帮你把湿漉漉的塞子给拔出来呀?哈哈哈!” “你滚!”齐悦忍无可忍。 就在这时,软包镶钻的皮革门,被一阵厉风震开了。从门外从容迈进来的,正是被众人当做神祗一样崇拜的男人。 第161章 兔耳甜圈 厉风过后,大门顿敞,一双意大利手工镂花的尖头皮鞋,一步、一步踏进门来。鞋尖擦得一层不染,闪着锃亮的油光。 今晚的餮,身着一件考究的烟灰色西装马甲,笔挺的白衬衫,衬着脖上系的枣红领结,整个人看起来,既从容、又优雅,像极了西方上流社会华丽的一员。 Divoratore的高级成员,都是有幸见过餮本人的。见是他们的神主来了,众人立刻停止了荒淫的作乐,改为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摊开双臂像迎接圣光,异口同声喊道:“Master!” 餮的眼里,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他的视线,在众人低垂的头顶上扫过一圈,自然也把齐悦满是惊喜和渴切的眼神,收在了眼底。可他却毫不在意,一转头撇过了视线。 帝江插着双臂,偷瞟了一眼齐悦,满眼等着看好戏的戏谑。 餮的手里,持着一根鎏金的长杆,既像是球具,又像是绅士专用的手杖。 他慢慢踱到台桌边,朝着那些还来不及提上裤料的光屁股,鄙夷地瞥了一眼,遂举起长杆,在桌角边意味深长地敲了三下——“嘟、嘟、嘟”……似在思考。 正在齐悦摸不透老公的心思而忐忑之时,“咻、咻——”从空中飞过来两只甜甜圈,由长杆的一端,从摆在一旁的三层点心盘里挑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落到了齐悦头顶、竖着的两只兔耳朵上。 那一瞬间,齐悦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与餮,并肩走在青川理工的操场上。在学生的艳羡中,十只套圈,不偏不倚地组成了一个“心”,无声地向他表白。神乎其神的奇技、眼花缭乱的耍宝,那一天的老公帅得惊天动地,哪怕都是演出来骗自己的,他都觉得甜。如果人生只如初见,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 餮的话将齐悦拉回了现实,这里不再是阳光明媚的校园,这里是西方、堕落者的伊甸园。 餮以至高无上的邪主身份命令道:“leave us,except that rabbit.(除了那只兔子,其余人统统退下)” 众人立刻知趣地提衣整装,急急向外退去,边走还不忘抬眼,偷瞟那只小脸红红、挂着两只奶油甜甜圈、长腿黑丝立在一边的诱人小兔子。看来,邪主是打算亲自“享用”那只可爱的小宠物了。 帝江挂着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得意笑容,问餮:“要退下的人里面,也包括我么,哥哥?” 餮从马甲一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块丝绸方巾,轻轻地,在撂了奶油的球杆一头擦了擦,挑眉道:“你走了,谁陪我玩儿球,谁做我的球洞呢?” 齐悦的眼里,立刻闪出一抹不敢置信的光,他惊异地看向餮,嚅了下嘴皮,终是没有问出口:难道,你有我还不够么……他不敢问,他怕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的令人失望。 帝江却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法,目中跳着兴奋的火苗,他想听餮亲口确认:“你是说……你也想让我……” 餮看似不经意,却把玩味的目光,若有似无盯在齐悦脸上。他觉得这人咬着下唇、努力克制、不露出悲伤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得很。 于是他加倍地起了玩兴,对帝江暧昧说道:“怎么?这两年,你让我看的次数还少么?哪次饕发起情来,不是你给帮着解决的呢?你的骚`屁`眼,早就被我玩烂了,光拿舌头操`你还嫌不够,哪次完事之后,你不是吵着嚷着,还要让我用真身喂你啊?怎么这会儿,来跟我装假正经了呢?难道……是因为他在?” 餮终于肯正眼看他了,可齐悦觉得,此刻男人望过来的目光,犹如冰刃,犹如寒霜。他全身上下都冻麻了,连心都不会抽痛了。 帝江立刻会意,说了句:“当然不是。”随后故意晃到齐悦面前,摇着屁股,一点一点褪下亮闪闪的紧身裤,似在炫耀,似在宣示主权——餮哥哥是他的床伴,这两年,一直都属于他。 齐悦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两人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合伙戏弄他、嘲讽他。什么兔子装,什么黑丝袜,什么肛`塞兔尾,什么兔耳甜甜圈。这身丢人现眼的装扮,只将丢了尊严的自己,衬托得这般可笑。 原来,自己千回百转、彻夜难眠的思念,费尽心思、拼命努力的找寻,都只是可笑的一厢情愿,是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徒劳。 第162章 老公射我 帝江白生生的臀瓣上,还刺了一朵骚气的玫瑰,那艳红色似是带了刺,扎疼了齐悦的眼睛。齐悦想起了那片玫瑰园,想来餮这两年,应是喜欢上了那火红的娇花,该不会是因为……和帝江欢`好的关系吧? 齐悦越想越难受,感觉呼吸都凝窒了,连继续维持每一次平静的吸入,都是那样困难。 一旁的帝江,却越闹越来劲,他大大掰开着自己的穴`肉,一吸一张地勾引着餮。臀瓣抵在球桌边沿前后耸动,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充满弹性的臀`肉颤抖。他转过头朝餮抛媚眼,一边将手指,贴在抹得过于艳丽的唇上,殷勤地送着飞吻,那姿势,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来呀,餮哥哥,像你平时那样,狠狠地射`我!哦,不要停,不要停宝贝!” 相比他的热情,餮显得尤为冷静。他慢条斯理地趴低身子,伏在桌球台上,以一手的虎口架着球杆,另一手模拟着推出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专注而冷峻。 可齐悦受不了。他受不了餮的眼睛,将别人的肉`穴当做目标凝望的样子。哪怕他此刻盯着的,是另外一只“眼球”,可只要一想到,老公在心里计算着一杆入“洞”的路线,终点是别人的“温柔乡”,齐悦就难受得发狂。 “啪——啪——砰!”令餮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算准了击出的主球,一连撞上两个联动的副球,第二球直奔帝江的肉`洞去了时,横空飞过来一只黑胶的粗大肛`塞,沾着被某种羞人体液打湿的兔毛,重重撞在了球上,阻截了它的去路! 他和帝江同时向齐悦望去,只见那不堪羞愤的小东西像是豁了出去,及时从自己后`穴中拔出了兔尾,出手如电,击中了老公即将“出轨”的一射。 齐悦睨着凌厉的眸子,愤愤地从挂在头顶的兔耳朵上,扯下了那两只甜甜圈,较着狠劲,一边盯住了餮,一边张大嘴使劲咬了一口,随后“呸”地一声吐掉,咬牙切齿地说:“老公,你请我吃的这顿甜点里头,加了醋。味道变了,我吃不出一点甜味来,真难吃!还给你!” 说着,另一只没被尝过的甜甜圈,应声飞了出去,猝不及防,糊在了餮的胸前。随着甜甜圈的掉落,奶油华丽丽地黏在男人、刻意装范儿的马甲上,精致昂贵的烟灰底料上,被拉出了一道刺目的奶黄。 餮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小悦,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反抗举动来,一时间还未想好要作何反应。 他受了齐魅的千年王八气,又遭了齐悦的囚禁那么久,就算他现在看到这人,已不觉得如当初那般碍眼,但过去的伤害,不是他想忘,就能一笔勾销的。 因而他总忍不住,想要去欺负齐悦,看那人为自己翻江倒海、心酸流泪,才觉得爽快,好像想象中的齐魅,终于得了报应似的。 可他此刻,看到齐悦傻乎乎地将那甜甜圈,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狠狠咀嚼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人真是执着傻气得可爱。 下一刻,在餮反应过来,齐悦丢了肛`塞究竟是要做什么前,一只在他眼里、比帝江的诱人一百倍的蜜桃臀,堪堪送到了他眼前。 从紧身的黑色布料里透出来的,是一汪鲜嫩多汁的粉泉。含`吮着胶棒多时的内`壁里,已泌出了湿漉漉的肠`液,甚至在拔出时,扯了一丝出来,沾在嫣红的穴`口,像是花蜜甜津般勾人品尝。 “你……”连帝江这样的浪蹄子,也没想到齐悦竟肯放下正经人的架子,摆出同样淫`荡的姿势,与自己“同场竞技”。 齐悦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及舔去的奶油,他压根无视了帝江,而是转过头,坚定地对餮说:“老公射`我。” 第163章 情珠归巢 两个人,两只臀,两个洞开的肉`穴,邀请着他的进入。就算男人再如何口是心非,为了刺激齐悦,而编造出和帝江的亲密过往,附在他身上的那根长舌,永远诚实无比,永远忠于齐悦——哪怕,齐悦已再变不成,它喜欢的长甲、喷水、孕珠的祭品。 饕在餮的脑中疯狂叫嚣,要餮回应齐悦的召唤,如果餮不把球射`进去,就让它钻进久违的“实体”里,去爽快一下吧! 餮一横眉,攥住腹下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淫舌,使劲将它摁了回去,随后在心里不耐烦地跟淫`兽保证道,这一球一定选择齐悦。饕这才听话地闭了嘴,呆在宿主身体里静观其变。 餮望过去,见齐悦满眼期待的神色,心下感叹,这小东西真真是爱自己至此,怎么都不气馁的么?好吧,既然追到这里来了,这一球,就赏给你! 餮特意不徐不疾地,推在边沿的点上。黄眼的小球悠悠打着转儿,滴溜溜翻动着瞳仁,顶着另外一颗球,朝齐悦的小`穴滚去。 齐悦心下一喜,眼看就要“吃”到老公发来的、爱的“讯号”了。可这时,帝江忽然作弊,朝着台面拍下一掌,小球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最终还是落入了他的“网”中。 “哈!好舒服,好刺激哦!”帝江以涂了深紫色甲油的手指,摩挲在那枚黄球之上,故意斜眼偷瞄齐悦,一边把小球往自己的后`庭里塞,“哦!好棒,吃到了!餮哥哥射过来的东西真大,塞得Andy小`穴里头满满的!” 齐悦没有忘记,上辈子他作为齐魅时,曾与这妖男对弈。齐魅棋艺之高,帝江不是对手,可后者一掌拍在棋桌上,弹跳而起、又被他挥袖落地的,一个不错,全是该被吃掉的黑子。 齐悦有些颓然地想:身怀灵力,果然是可以无视规则的吗?只可惜,自己没有先祖的资质,毕生的灵力,全耗在了阱阵的维持上。如今,那消逝的灵流,已经与阱阵共存亡了。 “唔!唔唔!”帝江原本正在得意,忽然,塞进他臀`缝内的球,径自飞了出来,随着餮的抬掌控制,竟往他喋喋不休的口里去了,阻住了他的淫`声浪`语,弄得他只能无奈地呜呜叫唤。 “你再敢耍赖,坏了玩球的规矩,我就强迫你咽下去!反正你化了真形,也就是一个破布口袋,也不在乎多吃几个球撑着了。” 餮的厉声教训,让齐悦感到一丝痛快。想来,老公抱他归抱他,应当也没有对帝江,动多少真情的吧……事到如今,齐悦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地想了。 呵呵,就算老公不爱我,至少,也不能爱他比我多呀…… 餮感觉惩罚够了帝江,便松了虚空中的握力,小球才得以被他急匆匆地抠了出来。这一下恐是真的玩深了,他禁不住干呕几下,带着些许委屈的泪花抱怨说:“那我不作弊了,餮哥哥还会射给我么?哼,我看,全都喂了旁边那只兔子去了吧!” 餮勾着一抹冷笑,用涩粉擦头抹了两下杆首,遂又放回台上,慢慢伏下`身瞄准道:“怎么不会?你这么饥`渴,我保准这一杆,让你一次吃个够!” “好哇好哇!”帝江佯装兴奋地拍拍手,刻意转过头,朝齐悦扬了扬眉。 果然,还是要射给他么? 齐悦有些难过,他本以为刚才餮教训帝江,是有存心偏向自己的意思呢…… 可也没什么,不过是又一次失望而已。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不是早就该习惯了么? “啪、啪、啪、啪!”餮击出了一个四步球。齐悦从来不知,一个人竟可以把桌球的路线,设计得如此精确,犹如推杆前的每一步,早就在胸中绘好了成竹图。每一次的撞击,每一点的位移,每一分的施力,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首球带着副球,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折线,并且让原本处在不同位置的三颗静止球,以刁钻的角度先后滚向了帝江的洞穴。这就是餮所谓的——“一次吃个够”,只可惜,再精湛的球技,也不是为齐悦准备的。 正在齐悦望着身侧、满脸落寞时——“啵”,一声轻响,齐悦的后`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酥麻撞击,并不蛮狠,并不急促,并无任何不适,相反倒有一种温润的熟悉感。 齐悦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一颗光莹润泽的珍珠,正不偏不倚地含在自己穴`内。它不知何时,被餮悄悄放到了台面上,其走向亦被男人精密地计算在内。当第三颗球入“洞”前,曾“不经意”地在那珠子上撞了一撞,激得那珠子凌空低飞,奔着它的主人齐悦而去了。 是的,之所以说那是“主人”,因为它对于齐悦,是再亲切不过的怀念了——“我们的孩子就叫‘溢情珠’吧。流光溢彩,光华四溢,其上流动的,满满都是我家小悦对我的情意……” 当初餮的一言一语,尚在齐悦的眼前,如同所有初产子的妊妇一样,齐悦也曾经欣喜过、雀跃过,可自从餮离开了自己,他便丢了所有溢情珠,再也不敢看上一眼了。 餮竟然,一直都存着吗?这么说,他来美国前……那天晚上,他狠心临走前,有偷偷抓进口袋里带来么?他这么做,难道是因为…… 齐悦不敢再想了,他怕自己的猜测,又铸成了一道名为“失望”的悬崖,最后只呼啸着无谓的崖风,等着他从幻想的甜蜜中坠落下来。 餮放下球杆,对帝江道:“满意了?玩够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有事跟齐悦说。” 帝江是个聪明人,他方才也就是帮着餮一块儿胡闹,逗逗齐悦这个醋包。现下里他看到餮眼里认真的表情,立时明白了。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提上裤子扭着腰就出了门,关门前还不忘扬着声调,飘出一句:“enjoy——” 房里忽然安静了,就只剩下齐悦和餮两个人。 餮忽然严肃道:“脱衣服,全部脱掉。趴到台上来,我给你治疗。” 第164章 掌控臣服 当情敌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撑着一口气,绝不显现你的脆弱,咬碎了牙关,把嘲讽和奚落,当做掺了苦酒的糖果往肚里咽;可是一旦你的爱人回头,眼里只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刻,你的苦恼和委屈,心酸和无力,瞬间决了堤,隐忍有多辛苦,反弹就有多强烈。 齐悦不仅没有照餮的预想,迅速脱光了衣服,爬上桌台,漾着春水一样的眸子,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柔柔顺顺地嗲叫一句“谢谢老公”;相反的,他就像是吞了炸药一样,鼓着红红的腮帮子,赌气般大吼一声:“不治了!”一转身,一回头,肉`臀夹着小`穴,就要往外走。 餮没想到,自己难得撤了架子,要对一直死皮赖脸、追着自己跑的小东西,给一些甜头了,他倒却摆起谱来。 餮一蹙眉,几步上前,就从后揽住了齐悦的细腰,不由分说,阻了他的去路。 “放开!你放开我!”盈盈一握的柳腰,裹在黑色的丝质紧身衣下,伴着欲拒还迎的挣扎。饱满的臀`肉,若有似无摩擦在餮的腿根,臀间露出的那一点湿漉漉的粉红里,还含着华美的珍珠,那小模样简直淫`骚勾人到了极点。 齐悦的抗拒,勾起了餮心里的火。他情不自禁,将手指伸入那穴`口,像过去助他产珠时那样,将那美珠压得更深,使了指力揉按在那骚`点上。齐悦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了,如何让他臣服,如何叫他求饶,都是他早已摸索过千百次的技巧。 “嗯……啊哈……你放开!唔、唔、啊啊!不要弄那里、不要!”齐悦爽得,连呻`吟都是颤抖的。他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刚想在餮面前争回一点脸面,不让人把他看扁,就又落入了,受欲望支配的深渊。 餮又体验到了,久违的掌控快感,他轻轻啃咬着齐悦的耳尖,将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软肉上:“为什么不要?嗯?你个小骚`货,里头明明还含着我的东西,就想跑?跑哪儿去?刚才叫我射`你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不要?” 被滑润的圆珠,抵在前列`腺上头时轻时重地抠弄,这种欲仙`欲死的激潮,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齐悦已然湿了眼睫,俏眼上挂着晶莹的泪滴。涓涓的肠液,犹如小溪一样泌出,濡湿了餮的长指,随着男人恶意的点弄和进出,发出“噗嗤噗嗤”的靡响,和着齐悦断续溢出的抽噎,被餮满意地收入耳中。 “真的不治?嗯?你不是说,要早些把红斑治好,让老公看着赏心悦目么?” 这是餮第一次隐晦地承认,自己是齐悦的“老公”。过去,齐悦只是如此一厢情愿地叫他,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本以为,这下子齐悦该高兴了,不该再嘴硬着同他闹别扭了,谁知这一句,引来了齐悦更较真的反驳。 他使劲往前倾身,肉`穴总算脱离了魔指的亵`玩,恨恨道:“谁说你是我老公!你不是我老公,我才没有跟别人睡觉的老公!” 餮真是被他傻气的样子逗笑了。合着这个傻兔子,原来还在为自己随口编的谎话吃醋啊。他还以为,那句“老公射`我”,代表了他的心,是千摧不折的“百炼钢”呢。原来,不过还是需要人哄着、疼着的“绕指柔”啊。 可餮迷上了戏弄齐悦的感觉,狠狠欺负这个一心只系在他身上、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忧愁、为他恼的人儿,能给他莫大的愉悦。于是他决定,接着骗齐悦。 “是啊,你现在这么丑,让老公怎么有心情操`你?床头空虚的时候,我自然只能找个人来替了。所以你还不快些配合,乖乖让我把你给治好?如此,我就能左拥右抱了,人生岂不圆满快哉?嗯?” 齐悦觉得,自己体内憋着的“洪荒之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喷发了。他猝然转身,勇猛一口,就咬在了餮的脖上。 餮也不躲,含着笑意,任他傻乎乎地啃咬,顺势抱起了齐悦,大掌托着他的肉臀,就往桌台边去了。 第165章 治疗红斑 齐悦几乎赤着全身,仰躺在黑绒的桌球台上。台面上原本杂七杂八的物品,已被餮统统挥去。他的头顶,吊着一盏昏黄的暗灯,将他白皙裸呈的躯体上,攀爬而覆的簇簇红斑,照得犹如温润的黄玉里头,蕴着的片片红霞。身下绘着一条血红的长舌,将美人曲腿横陈台上的模样,衬出了几分献祭的意味。 “嗯……嗯……嗯哈……”齐悦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淫`靡的碎吟,可他的身子,在那一条、灵活游走于周身的冰舌抚弄下,还是不住地轻搐着,当被舔到诸如颈口、腰窝、玉`茎、红`丸等敏感处时,还是忍不住溢出颤抖的甜音。 男人赤裸了上身,趴在齐悦身上,缓缓挪移,任由腹下的长舌卷动,泌出大量的舌液,在红斑集结处细细舔舐,滋润它昔日的祭品。 齐悦就是一株娇花,本是为了由人欣赏而生,本该承接丰沛的雨露,如若断了欲望的浇灌,鲜花就会枯萎,衰斑就会蔓延。 无论男人和齐悦之间,有过怎样的爱恨纠结,作为淫`兽的饕,始终诚恳而简单地渴求着齐悦,心疼着齐悦。因而它舔得仔细,用舌身最轻柔的摩挲,安慰着齐悦两年来的相思之苦,嵌在男人背后的眼睛,也流露出不舍的深情。 餮低着头,脖上还留着齐悦愤怒的牙印。他望着身`下尤物情`动难耐的样子,眼中起了灼灼的火,因而连命令的口吻里,都带了几分躁意:“想叫就叫出来,别忍着!” 他一边玩弄着齐悦的蜜`穴,一边不忘用恶趣的言语助兴,不给美人一丝喘息的机会:“敏感成这样?说,你有多久没发泄过了,嗯?该不会……是被我扔掉之后,就没有男人看上过你了吧?” 齐悦眼里酿着一汪春泉,想恨又恨不起来,只得半睁半眯、目色迷离地望着男人,一下下缩合着小`穴,既渴望手指带来的快感,又恨不得,将这坏人的手,给狠狠绞断。 餮就喜欢看齐悦恨自己、又瞪不死自己的眼神,他继续煽火道:“哦……也对,你变得这么难看,也就我不嫌弃你,还肯弄一弄你了。别人看到这斑,早就被吓软了吧?说,舒不舒服,爽不爽?嗯?再叫声老公听听?” 齐悦才不让他得逞!他蹙着柳眉,转过头去不再看餮,却禁不住一波波快感的诱惑,下意识抬高了臀,想要得更多。头上未及摘下的两个兔耳,直直地竖在那里,把他那张、又想装作生气,又禁不住露出痴醉表情的小脸,衬得可爱至极。 下一刻,餮把大掌移到他的大腿上,在他的网袜上撕了一道口子,紧实有弹性的腿肌,立即自黑丝中挤了一小股出来,让人恨不得抓着肆意揉捏两把。 黑袜完成了魅惑的任务,被撕成碎片褪去,像一张夜网被情人揭开,露出了底下的旖旎风景。餮命令道:“腿再抬高一点,大腿靠过来,让饕好好地给你舔一舔!” 很快,也分不清是怪舌的淫`液,还是齐悦高`潮时涌出的玉泉,清清白白黏腻的一片,沾在了美人赤红的大腿上。光是被长舌舔腿、被手指插`弄后穴,就已禁不住泄`身的齐悦,通红着一张脸,微张着唇瓣无力地喘息,一双楚楚可怜的眼,望着居高临下的餮。 餮缓缓抬起了齐悦的手,捉着那结了紫黑血痂的指尖摩挲,终于换了温言软语的口吻道:“疼么?” 疼。太疼了。 红斑引发的偶尔灼痛,有时来得毫无征兆,会将齐悦从本就不怎么踏实的睡梦中唤醒,让他辗转反侧,提醒他餮不在身边。每每这时,他会忍不住去咬自己的手指,牙齿啃在血痂上,让自己痛得更彻底,在剧痛中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找到那个大骗子,欺负了他又不负责任、跑到天边去逍遥快活的偷心贼! 被餮如此一问,扑簌簌的泪水,就从染着高`潮余韵的红颊上滴落下来。不用齐悦回答,餮就知道,他肯定是疼了。 他微叹一口气,将齐悦的指尖,送到饕的淫舌边浸染舌液,这能助伤处早日恢复生机,重新长出正常的指甲。 同时,男人低下头,轻道一句“那染了醋味的甜点,应当还是好吃的”,便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给吻住了。挂在齐悦唇边多时的甜甜圈奶油,终于被卷进了餮的嘴里。 这一回,真是甜的。 谁也不愿意放开谁,他们贪婪地汲取着彼此的气息。如此渴恋的一个吻,忘情地持续了许久,直到被齐悦突然的一阵骚动打断。 “嗯、痒!好痒!”齐悦突然抓狂似的伸了手,要往被饕舔过的红斑处去抓,立即被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齐悦急急吼道:“你干什么,你让我抓一抓,我痒得要死掉了!” 钻心的痒意,一旦发作起来,比疼的滋味更难受。这一点,餮是清楚的。因而在决定治疗齐悦以前,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一副手脚镣铐。 餮一边按着齐悦不让他随意动弹,一边欠身,从桌球台下暗藏的铜钩上,取出一副皮质的绑带,柔软的质地,保证不会伤了齐悦。 “你干什么!为什么绑我!我不要!你又想干什么,你混蛋!” 这一次,餮可真不是想耍混,被舌液治疗过后,会经历一段难熬的恢复期,少则一周,多则半月。期间,要命的瘙痒,会时时刻刻考验着齐悦的意志;而一旦他去抓挠,会给本就脆弱的皮肤,造成连灵力都治愈不了的永伤,这就是祭品企图脱离祭主的代价。 这也就是为什么,餮犹豫了这么久,迟迟不给齐悦治斑的原因——丑一些他不嫌弃,可若是真抓伤了,齐悦可就要一辈子穿着斗篷了。 “嘘——嘘——”餮搂着齐悦,后者的手腕和脚踝,被十字的短皮链绑在一处,只得弓着身撅着屁股任凭餮抱在怀里,“是谁前面嚷嚷着,要我给你治疗的?现在不过是痒一痒,还能比看不见我更难受么?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跑到海上去?” 齐悦像听见了惊雷,立即停下扭动抗议,紧张道:“什么海上!你要去哪里!不许再丢下我!” 餮意味深长地笑了,拍一拍齐悦的“耳朵”道:“我要去的地方,看来还得带着你。也罢,这件事,本来是齐魅答应,要陪我一起去完成的。” 齐悦拥有齐魅的完整记忆,他的脑海里倏然划过闪亮的流星,连带着目中,也放出光来:“什么事!”兴许是直觉,兴许是心有灵犀,他心里已有了猜测。 “汤谷,扶桑树,九个太阳的传说。齐亚尼尼跟我说,那个地方,他可能已经找到了。” 第166章 天涯海角 齐悦后来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个岛,并不在美国本土上。在他被帝江变作的口袋救了之后,吸入了黄雾,竟是被直升机,直接运来了南太平洋。而这个岛屿,原是一座无人的荒岛,竟被他去抢画的齐亚尼尼家族所看中、开发,建成了用于渡假的私人天堂。 两年前餮到了美国,先是活跃于k市,在地下发展了不少忠诚的信徒。后经过帝江的牵线,结识了有钱有势的齐亚尼尼家族。k市暗中的主人,不会容许邪神崇拜的势力,在他们的地盘上肆意壮大、失控,于是便提出,将这座小岛改建为“吞噬者岛”,依照餮的喜好,布置了一切,包括浪漫的玫瑰园、等身的泉石塑像,与秘密集会、寻欢作乐所用的地堡。 餮本就无心与世俗势力争雄,他来美国,不过是想寻一处幽静避世的地方,远远的躲开齐悦,把有些事,好好地想一想。因而他也乐得清闲,在这个岛上,开始了与齐亚尼尼家族的全面合作。对方负责黑雾致幻剂的研发,及给他提供虚拟的祭品程序;而他则只需扮演好一个“神”,为齐亚尼尼家族介绍来的信徒,提供“精神毒品”,以麻痹那些所谓“上流社会人士”、本就空虚到极点的神经。 而这个岛在改名以前,本来叫做“重生岛”。至于为什么会起这么个名字,据说是和小齐亚尼尼先生、与他的爱人沈清尚之间,过往的一段浪漫经历有关。详情虽不得而知,但齐悦傻气地想:兴许这名字真是一个好彩头呢,他来到这里,不仅肌肤要“重生”了,连他绝望枯萎的爱情,也再度破土“重生”了呢。 因而“重生”后的齐悦,这一次会像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扒住他的爱情,绝对绝对,不会再让诸如“Andy”之类的苍蝇有机可趁。 海滩上一把倾斜的遮阳伞下,穿着薄薄一层棉质单衣的齐悦,自从被绑了手脚,便真如生活不能自理、需人处处照顾的婴儿一样,有充足的理由,整日整夜地黏着餮了。 此刻,他蜷缩成一个可爱的虾球,把尚未完全退斑、但红迹已明显淡了许多的脸蛋,亲昵地贴在餮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磨蹭,如同一只撒娇讨欢的猫咪,发着奶声奶气的轻叫,唤着主人的疼怜。 男人穿了一件面料考究的白衬衣,是最简单清爽的款式,却仍是抑不住他的阳刚帅气,一股说不上的雄性魅惑气息,从餮敞开的衣领间透出来,嗅在齐悦鼻间,让他心跳加速。 此刻阳光明媚,海浪推着岸边的细沙,一阵阵地呢喃。除了周身此起彼伏的瘙痒之外——当然,痒着痒着,也就渐渐习惯了,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齐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为了证实这不是梦,他故意撅着丰满圆润的屁股,若有似无地摩挲男人的裆部,描画着那引人遐思的雄伟形状,引来餮的一声抗议:“啧,都被绑起来了还不老实。”语气里含着明显的宠溺。 他一边安抚般轻拍着齐悦,一边打开了手机,播放了一则邮件里、附加的某个音频:“别说话,你仔细听。” 齐悦带着疑惑,望着屏幕上那条闪动的波纹线,耳畔响起“嘶嘶沙莎”的电流声,像是某种嘶哑的密语,却超出了齐悦的解读范围。 但邮件上的文字,对此有着详尽的解释,齐悦能看懂:“……这是我们在该坐标位置,用最新的精密仪器,探听到的海底回声信号。我们的特邀分析专家,将信号放大了一千倍后,得到了如您在附件中所听到的这段音频。通过反复的解析、比对,及模型拟合,我们的古文字专家惊讶地发现,该段音频信号可根据某种特殊的强弱规律,转译为两个商周时期的古文字,即是您委托我一直在寻找的——‘汤谷’。” 齐悦的眼里闪着光彩,他甚至忘记了身体的难受,竖直了脑袋,欣喜地望向餮:“是不是只要找到了那里,你就可以变回……” 如果没有饕阻隔在两人之间会是怎样?如果前世的餮,没有因为长期寻不到祭品、而控不住人形、变成黑雾大开杀戒,他们之间,又会经历怎样完全不同的故事? 这个消息,就是千年前的齐魅,曾抬头仰望过的启明星;而此刻的齐悦,高兴得简直不敢相信,他马上就是那个、能陪着餮摘下星星的人了。 餮眯着眼,望向远处地平线上,缓缓驶来的一艘小型游轮。那是“夜兰号”,是齐亚尼尼家族专属的豪华乘具。 他搂着齐悦的肩头,平静地说:“还不确定真是呢,先别高兴得太早。不过小悦,天涯海角,也许真的离我们不远了……” ------- “重生岛”和“夜兰花”家徽的故事,在《深情游戏》里有述。 第167章 恩爱比赛 游轮近岸,踏沙而来的两个人,一个肤色瓷白,容样精致。一身开襟的雪白西装,在海风吹拂下扬着衣角,领口露着一点骚气的粉红,那是张扬而妩媚的衬衫配色。他乌黑的发鬓下,一朵黑钻的夜兰花镶在耳垂上,像极了西方油画里、华丽耀眼的炽天使,只是那微微上扬的眉眼间,总含着若有似无的傲气,让人感觉不易接近。 而另外一个,则有着如超模一般的身材,匀称的肌肉,隐在好看的古铜色皮肤下。他只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卡其色棉短衫,却显出低调而沉稳的气质。深邃浓郁的眉眼间,含着平易近人的笑意。这一位,就是富可敌国的小齐亚尼尼先生,也是昔日云游四方的瑜伽士——谲。 帝江见两人来了,急忙扭着屁股迎上去,他夸张地举着双臂,作出一个要上前拥抱的姿势,隔了老远就扯着甜嗓喊道:“嗨哟,清少,谲,欢迎,欢迎……” 然而,当他与走在前面的沈清尚、错身而过的刹那,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尴尬地冻在脸上。沈清尚直接无视了他的热情,而是径直向着遮阳伞下、慵懒地靠在纯白长椅上的两人走去。 还是跟在身后的谲较有涵养,他慢慢走上来,握住帝江的手,礼节性摇了两下:“你好,你好,Andy,好久不见了。上次在k市那顿晚餐,我们特意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食物等你,好可惜,没等来你的大驾光临。” “够意思嘛!”Andy一戳谲的胸口,抛了一个媚眼,接着又换了凄凄哀哀的表情,扭头瞟着斜后方道,“唉,我命苦哇。还不是被那边两个害人精给害的,谈个恋爱还要连累我。Fuck,连我最爱的鹅肝酱蘸小龙虾都错过了!不过么……”他瞪了一眼、以后脑勺对着他的沈清尚,又转过头来朝谲谄媚地眨了眨眼:“哪天你要是和他分手了,一定要约我出来,咱们不吃小龙虾了,我就专‘吃’你……” “啊哈哈哈……”谲面上灿笑着打哈哈,心里头想的却是——离婚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沈清尚这头,他走至躺椅前面,定睛望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纹丝不动的人,脸上渐渐现出有些讶异的表情。 他站在遮阳伞的阴影外头,伸了一个指头,顶到鼻梁上、缓缓拉下墨镜,朝着靠在男人胸口、小鸟依人的齐悦说:“你……你他妈的不是那天飞檐走壁的‘天外奇人’么!啧啧,偷了我们的古画,你能耐得很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还跟个虾米一样被人活绑着,怎么,是心甘情愿跟了餮先生、做他的专属性`奴么?哈哈哈,你来呀,你倒是再耍个威风给我看看啊!用你厉害的邪功,震死我啊!” 失去了“邪功”、嘴硬不起来的齐悦,只好延续他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路子——扮高冷。他全不理会沈清尚的挑衅,而是目无表情地侧过脸,将头埋入餮的心口去了。 还是老公身上的暖香好闻。嗯,真清新。外界那些无聊人士的吵吵嚷嚷,我听不见,全都听不见。 “清少是吧?”餮的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想见识‘邪功’,求我就够了。”说着,他的手掌倏一朝天,遮在头顶的阳伞,猝不及防地断了柄,轰然向着沈清尚所立的方向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清尚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原本在与帝江客套的谲,立即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飞来,一伸长臂,搂住了“装逼不成蚀把米”的清少,将他惯爱惹事的恋人抱在怀里,身姿矫健地转了个圈,灵巧躲过了遮阳伞的塌击。 老公……齐悦满眼冒着感动的星星,不敢置信地望着老公。那一刻,他心里的甜蜜难以言喻,就好像受苦、受难、受欺压多年的农奴,终于翻身做了主人,他一颗心都像插上了小翅膀,飞到快乐的云朵上去了。 “你!”沈清尚瞪着怒目,咬牙切齿。以他的性格,哪里是那种能随意受气的?他的一只手,下意识就要伸到后腰上头去摸枪,被谲硬生生给攥住了。“你们给我等着,哼!”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衣角灰,鼻间哼出一声不屑,冷着脸撇过头去了。 谲立刻陪了笑脸道:“餮先生,I’m sorry.小清他过去在黑道上混惯了,开口就是打打杀杀,在您面前失礼了,叫您见笑。还望您和这位……” 餮的笑意里含了一丝嘲讽:“齐悦,我的专属性`奴。”这话一出来,埋头和甩脸的两个美人,纷纷将震惊的神色聚焦到了、这开起玩笑来无下限的男人脸上。 谲失笑道:“哈,齐先生,很荣幸认识你。欢迎你跟我们一起踏上,寻找汤谷的旅程。一路上,小清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多多见谅。只是这一路,希望餮先生能不使用灵能,欺负我们这些普通人才好。”说着,他优雅欠身,朝着游轮停靠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清尚不满地一拍谲的手,一把攥到自己手里,亲昵地牵着晃,朝着齐悦一挑眉头道:“看到没有?真正的爱人之间,该是这样的,真替你感到可悲!”说着,他转过脸,难得给了谲一个甜笑:“亲爱的我们走吧,船上还有一堆好玩的等着我们去享受呢,别管这两个、大概是千年坟头里爬出来的古人。” 餮垂眸,看到齐悦望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很是羡慕的眼神,他忽然起身,将齐悦横抱着紧紧搂在怀里,对沈清尚道:“看到没有?我家的性`奴,出门的待遇,都是由我亲自抱着的。” 哈哈,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沈清尚吃了瘪,齐悦舔了蜜,吊在餮脖颈上的手臂,勾得更紧了。 “喂,喂!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人邀请我一块儿去玩么?”帝江凄凉地站在沙滩上,望着船去人空的海岸线,愤愤道,“呸!去吧去吧去浪吧,诅咒你们翻船!哼,老子自个儿找乐子去!” 第168章 鲜果美腿 一只方形圆角的热水浴盆,悠然嵌在甲板上。四周围贴着描花的菱形白瓷砖,组成了一朵朵盛放的夜兰。盆中“咕嘟咕嘟”,不断冒着蒸腾的水泡,混着夜兰花气息的泡泡浴香氛,将蔚蓝大海上空、氤氲的咸湿腥气,一扫而空。 泡澡,首先由罗马人,将其演绎为西方社会的一种社交文明;而沈清尚觉得,第一个发明了在大海的波涛上,一边乘风破浪,一边沐浴暖汤的人,真是个天才。 此刻,他正和谲一起,背靠在微微摇摆的浴盆壁上,享受着惬意午后阳光。他舒展着细眉,一点点品泯,手持的高脚杯中、色泽淡黄而晶莹剔透的香槟。他爱极了这回甘绵长、留香满颊的滋味,更加爱,被齐悦从侧后方射过来的、满含着羡慕与嫉妒的目光,紧紧盯着的美好感觉。 他刻意抬高了一条腿,让干净白皙的小腿肌肤浮出水面。一条玉`腿犹如一只长形的果盘,诱惑地架在谲的肩头,腿上盛着由下人切好了端上来的、色彩缤纷的水果片:热情的西瓜红、清爽的猕猴桃绿、鲜亮的柠檬黄等等。美人加美食,永远是让男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绝妙组合。 他略转过头,看一眼浴盆外、被餮抱着躺在长椅上的齐悦,那人的小腿上,爬满了大煞风景的浅浅红斑。呵,怎么跟他的“润玉天成”比啊? 如此想着,他勾了一抹妩媚的笑,拉起谲的手,缓缓摸到自己小腿上,风情万种道:“来亲爱的,吃一颗葡萄吧,馋死他们。” 谲被其余三人,这明里暗里的争锋斗法、铆足了劲儿秀恩爱的阵势,给逗笑了。他向来宠溺沈清尚,于是便在那美轮美奂的小腿上,轻轻拍了拍,捻起半颗莹亮的绿葡萄,边往嘴里送边道:“好。” “呵,”餮嗤笑一声,抱着他的小悦站起来,朝着热浴盆走来,无视了作妖的沈清尚,直接冷着脸对谲说,“不介意我们也一起吧?” 谲扬了一下眉头,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忙作势侧身让开了一点位置,对餮道:“请。” “小宝贝,”餮低下头,用前所未有的甜称唤齐悦,“想不想跟我一起泡澡?” 齐悦觉得那一缸泡澡水,简直就是一罐蜂蜜,上头翻滚的气泡,全都化作了心形。他赶忙点头道:“想!” 老实说,他这一天都被绑着手脚,又酸又累,好想肆意敞开来活动活动啊。 “那我给你松了绑脚绳,你可不准踢到手头来乱抓。” 齐悦捶鼓一样点头。 餮得了保证,终于将十字绳上、四个皮圈里头绑脚的两个,帮齐悦解了,随后又让他坐在热浴盆边上,把他的两手反剪了,铐在身后的金属托架上。 餮自己倒是没解衣衫,纯白的衬衣,湿淋淋地贴在紧实的胸肌上头。但美人的下`体浸入水中后,很快,不透明的水面上,便飘上来一条宽大的沙滩短裤,和令人血脉贲张的、丁字形纯黑三角裤。 谲和沈清尚一望便知,这恶质的男人,是将他的“小性`奴”下半身,尽数剥光了,幸而被乳白的泡泡掩着,只供遐想,不容观赏。 这下,沈清尚为了避嫌,怕在乱踢中碰到了齐悦光裸的下`体,他不再搞什么“人体盛宴”了,赶紧将水果抓起来扔到一边,规规矩矩地将脚放下,蜷了回去坐好。 餮一抬手,从托架上飞来一根香蕉,他握在手中,挑衅地看着沈清尚道:“刚才似乎有人,说要请我们吃水果。”随后,男人的嘴角,化开一抹融雪般的笑,他对齐悦柔声道:“来亲爱的,喂我吃一根香蕉,馋死他们。” 连沈清尚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第169章 芥末涂穴 齐悦犯了难:“我的手被绑着,要怎么喂给主人吃呢?” 他与餮暗地里商量,为了增添情趣,不妨就将错就错,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就是餮的专属性`奴又怎么样?反正只要老公需要,他的身子总是予取予求。因而在这船上,他干脆改叫了“主人”。 餮持着那嫩皮的香蕉,在齐悦尚未完全退斑、却红彤彤惹人怜爱的小脸上,轻柔地刮蹭了一下,用故意做给另一对看的宠溺语气道:“小傻瓜,当然是用嘴啊。主人跟你做`爱的时候,最喜欢绑着你的手脚,我不是从来,都叫你用嘴帮我含出来的么?” 另外两个埋在水面下的身子,在听了这话之后,不约而同地下`身一紧,脑中引发的旖旎联想,大约是差不多的。 齐悦装着又怕又期待的声音道:“主人你别这样,这里还有别人……快别说这些羞人的事情了……”他与餮一唱一和,演得起劲,入戏地蹙着眉,羞怯地垂着首。 “哈哈,是只让做,不让说是吧?”餮得意地转过脸去,朝着惊讶望向这边的谲,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的宝贝有我的这么骚、这么好操么? 谲简直无奈了。沈清尚气得,在心里骂了千万遍:这两人简直不要脸!哦不,一个不能算是“人”,是一个半的“禽兽”。 “好,我用嘴叼着香蕉伺候主人……”齐悦点头,温顺说道,“可是,要怎么剥皮呢?” 这一次,餮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示意齐悦。他将香蕉的一头,含在了嘴里,另一头凑到小美人嘴旁,望着翘在那里的尖柄,眨了一下眼睛。 齐悦冰雪聪明,立刻会意了,他闭上深情的眼睛,张着饱满润泽的红唇,将香蕉柄叼在了贝齿间,随后侧过颜,温柔地倾着脸颊,将黄橙橙的香蕉皮,一片、一片地自顶端剥下。 随着美人的口唇伺候,漾着水果甜香的白软内里,渐渐显露于外。虽只是普通的香蕉,但却不知为何,叫人联想到了,自包`皮中脱出的男茎。尤其是剥毕,齐悦张着艳红的小口一吸,随后颤颤巍巍,将准备妥当的香蕉,奉给餮食用的时候,那媚态,简直能把人给看化了,叫人下`身的一柱铁硬,恨不得瞬间缴械,成了滋润美人香口的白`浊甘霖。 餮以胜利者的姿势,大口嚼着香蕉,吞毕还不忘按着齐悦的小脸,舔扫干净他口内残留的余香。随着一根晶亮的唾丝被拉出,餮终于转过脸,无声望着对面那两人,像是在说:怎么样?馋了吗? 沈清尚不甘示弱,立刻举起了那只戴着碎钻戒指的手,无名指上两颗蛇眼一般夺目的红晶石,在齐悦面前晃得刺眼。 他得意道:“哎呀,埃及大祭司阿里亚,进献给法老王和他爱妻的权戒,象征着永恒不灭的浪漫爱情呢,怎么,就到了我手上了呢?” 说着,他斜眼去瞟齐悦光秃秃的手,上头只有丑陋的紫黑色血痂。嗯,这一回合,总算是挣回一分了。 不够,向来不服输的清少,还要赢得更漂亮。他端起了放在托架上的香槟酒,一倒杯,干脆全泼在了手指上,把本就漂亮的宝石,洗得熠熠生辉。他一抬手,对谲道:“老公,给我舔,我喂你酒喝。” 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小齐亚尼尼,是个宠妻狂魔。上床时,他连躺在地上任沈清尚踩踏都不介意,更何况是陪他演些无伤大雅的艳情戏。于是,他一低首,将那浸润了甘美酒汁的手指,连同戒指一起含住了。 齐悦就那样,呆呆望着两人的表演。 是啊,再怎么装得恩爱,这一世,餮没有送给过他任何东西。上一世的齐魅,有餮亲手制作的“琴思”名弦,有“江山如画、不敌你送我的风景”的“情丝”墨画,有精雕细琢的“情思”角先生,还有一幅代表着“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绝美丹青。连他初见时送给餮的香囊,都被餮好好地珍藏着。 而他齐悦有什么呢?细想起来,除了冰冷的讽刺和无情的伤害,他什么也没得到过。呵,比起先祖,自己还真是有点凄凉呢…… 正当齐悦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他纤美的脚踝,忽然被餮从水面下托起。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珍珠,轻轻戴到了齐悦脚上。这男人,什么时候串来讨他欢喜的呢? 餮微笑着望着他道:“什么好东西,都比不上小悦对我的真心实意。” 是溢情珠,是芳华绝代、流光溢彩的溢情珠,是餮陪在齐悦身边,助他一颗一颗产下来的。期间,他再怎么恨着齐悦,却从未在他高烧昏沉时缺席过一次。 对啊,我怎么能把我们的“孩子”忘了呢?齐悦的泪光,又在眼里打转了。他想:傻瓜,你气馁什么啊?他娶的可是你啊!你是啊!先祖与他的浪漫再刻骨铭心,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以后的路,是你陪着他走,以后你们俩,还有无数美好的礼物可以相赠呢。 这样想着,齐悦振作了起来,也不觉得自己腿上的红斑丢人了。他晃荡着脚丫,对沈清尚道:“切,你那宝石戒指,最多只是借花献佛;我的珍珠脚链,可代表了爱的结晶!” 这一回合,终究是餮与齐悦的完胜,可邪魅狂狷的玩主还不尽情,偏要乘胜追击。他又抬手召唤过来远处的一根枫叶蟹脚棒,和一包海鲜瓦萨比。他抬起齐悦纤细的手指,用细细的芥末长条喷嘴,绕着他的无名指,画了一个戒指形状的圈,随后,迎到嘴边,响亮地亲了亲,也学着谲的样子,连同那翠绿色的“戒指”,一同含入了口中。 齐悦下意识缩手:“主人,辣……” “我觉得辣得还不够!”说着,餮一把将齐悦从水中托起,将他的两腿大肆分开,扛到自己肩头,以后脑勺挡住了身后两人的视线,将芥末抹到了齐悦红嫩的肉`穴`口上。 媚`肉触到了陌生的绿汁,下意识地回绞颤抖。餮瞅准了时机,将枫叶蟹长脚的一头送了进去,浅浅抽`插几下,便引来齐悦仰面朝天、顾不上羞耻的舒适呻`吟。 餮这才满意了,将他中意的肉`臀放回水中,转回身,将饱蘸了“美味”芥末酱的蟹脚,朝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摇晃,随后,一口叼进口中,吮吸了几下,赞叹道:“呵,这小滋味,才是你们美国人说的really hot,真他妈‘性感火辣’!” 如果说这一回合也计分,那餮简直是开挂了。 第170章 性福来临 谲和沈清尚还靠在池壁上,而餮已然抛下了齐悦不知所踪。齐悦倔强地撇过脑袋,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是的,当餮在身边的时候,他满眼都是老公的俊颜,满心都是要如何配合老公,在“秀恩爱大赛”中胜出,也就忽略了旁的感觉;可是一旦餮离开了他的身边,那莫名恼人的痒意,就跟烧不尽的顽固野草一样,又开始在他的周身疯长、蔓延。 他的手腕依然被铐在浴盆旁的托架上,他开始带动着皮绳,蠢蠢欲动地挣扎。他想抓挠,想止痒,他恨不得过去变作祭品时的长甲,又长回到他身上,他想用锋利的甲尖,狠狠剜在爬着红斑的皮肉上。 沈清尚看出了他的局促,朝谲一努嘴道:“他男人呢?” 谲耸耸肩,表示不知道。说来也奇怪,这两人自从上船之后,就形影不离地黏在一块儿,跟并蒂双生花儿似的,怎么刚吃完“火辣”的枫叶蟹,餮就舍得丢下他的“小宝贝”了呢? 沈清尚冲齐悦一挑眉:“喂,你主人呢?” 齐悦虽不愿搭理,但他实在想不透,餮离开前、附在他耳畔的那句暧昧低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回答道:“他说,他去喂饕了。叫我在这里等他,很快就回来。” “哇哦!”沈清尚立刻露出看好戏的期待神情,故作神秘地对齐悦道,“那你可得好好等着他了!等他回来,多半就要‘喂’你了,哈哈哈!”说完,他泯了一口小酒,玩味地盯着齐悦,左右瞧了一会儿,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感叹:“啧啧,小骚`货……” 天可怜见,齐悦沦落到此地步,真是无奈的选择。好歹自己也是历史学博士毕业、曾经的青川理工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哇。而对面那小子,看着最多也就二十五岁出头,居然管自己叫“小”骚`货。究竟是自己长了一张青春不老的盛世美颜呢?还是因为有钱,能让人产生岁月沧桑的错觉啊? 可不管是哪一种,沈清尚和谲心里都清楚,齐悦马上就要享受“性`福”了。 他们的这次航行,至少要在海上呆一个星期,期间为了保证怪舌依然能享用到虚拟祭品,豪华游轮上,自然少不了准备一把“特制躺椅”。原来,一顿瓦萨比枫叶蟹吃出了火,想来这会儿,那位不可一世的邪神先生,正躺在皮椅上,腹下连着导线,在激烈地“运动流汗”呢吧,哈哈。 沈清尚也不管齐悦听不听得懂,他朝一旁的谲挤眼道:“喂,你找人设计的程序,那里头的风骚美人长啥样,你有偷偷看过么?” 谲立刻高举双手,无声摇头,表示:我可只对你一个人忠诚,我哪敢偷瞟,其他人演的刺激小电影呢? “哈哈,”沈清尚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谲的肩头,“你之前说,要心存敬畏的那幅古画上,连元素周期表都揭不开的未解之谜,我可给你解开啦。” “哦?怎么说?”谲和齐悦,同时望向满脸得意的清少,眼里含着疑惑。 “呵,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画上的人……”他眯眼一指齐悦道,“多半就是他。而虚拟祭品程序渲染出的图像,多半也是这人,张着腿任人操`干的样子吧。你若再要问我画上那层保护膜是什么成分,我可要不承认,有你这么笨的老公啦?” 谲是听明白了,可对面的齐悦,脑里还盘旋着“虚拟祭品”这几个字,傻乎乎地发愣。 正在这时,他反剪身后的皮绳,忽然被解开了。“唰啦”一下,一双大手,猝不及防地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其力道之猛,掀起水花四溅;其速度之迅,不待对面两人擦去浇头水浪、看个究竟,齐悦已被抬出了水面,裸露的下`体,很快被一块薄毯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老公,啊不是,主人你要干什么!”齐悦惊讶之下竟忘了改口。 可此时的餮,哪有心思顾得上露不露陷?他原本离去前换上的干衣服,此刻在腹下又湿了黏腻的一片。他裤料下擎天`一柱的伟岸,正毫不避讳地戳在齐悦后腰上,若有似无地火热顶`弄。 “干什么?干`你啊!”餮的眼里燃着熊熊欲`火,他搂着齐悦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不再发一言地,朝着冲浪用的大舢板那头去了。 第171章 破浪合欢 齐悦被餮怀抱着跃上舢板。他的心,就像这漂在海上的浮板,摇摇晃晃,飘飘忽忽,浑身上下,都化作了期待与老公结合的酥麻与柔软。唯有下`身一柱敏感的珊瑚玉,随着餮一路上刻意的握弄和挑逗,渐渐挺胀起来,顶端甚至吐出了丝丝清蜜。 “咔、咔”,齐悦的手腕刚脱离了皮绳的束缚,又被迫展臂、开成了一个“大”字形,被餮狠力抓着,扣入了舢板两侧的塑圈之中。 “老公,怎么又要绑我……”齐悦这话问得欲拒还迎。 他荡漾着春波的眼眸,含着绵绵情意朝上望去。在高阔的蓝天白云,和准备好奉献一切的自己之间,隔着一个伟岸的身躯。漂亮的肌线映在眼底,含着欲望和占有意味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倾在自己脸上,与他崇拜而痴迷的视线汇成一体。 “不绑紧了,我怕你摔下去。”说着,餮一抬手,冲前方驾驶快艇的手下示意。 绳索一牵动,舢板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乘风破浪,逐波而行。一路上惊起的无数浪花,将齐悦的错愕与惊呼,埋没在了雪白的水雾里。颠簸中,一条薄毯被甩脱开去,被绝尘而去的舢板,抛弃在了沉浮的海浪里。 齐悦光裸着下`身,如此新奇的体验,让他着实有些害怕。他拼命地夹着双腿,环紧在餮的腰际。 餮的平衡能力极好,他伏在齐悦身上,只稍分出一手抓着舢板侧沿,另外一手,探入到齐悦早已饥`渴难耐的肉`穴中,使了指力狠狠开拓,口中还不忘逗弄齐悦:“不错,刚才的浴盆热水,早把你这里泡得柔软。你这张小嘴儿,把我的手指吸得那么紧,是忍不住想吃老公的肉`棒了么?” “嗯……啊……”齐悦张大了口欢吟。他闭着眸,动人的睫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一阵浪花卷起,拍入了一些在他的红唇中,美人蹙着眉咳嗽,哪还有心思回答餮的问题。 “呵,看来只有堵住了,才不会呛水……”话音未落,一根灵巧火热的舌,便强势地探进齐悦口中,舔卷他口中的芬芳,也将他惴惴不安的心,给填得满满当当。 这一次,腹下的那根淫舌,终于发泄得精疲力尽,餍足地安眠了。同一时刻,身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硕然火热,顶进了齐悦的肉`口里,将许久以来、由于饕的阻隔、求而不得的思念,全然埋入了这具、一直渴求着自己的身体里。 齐悦情`动地抬着腿,犹如献祭一般,将体内最柔软娇弱的那个地方,为着心爱的男人而打开。他拼命收缩着媚`肉,用软嫩如丝绢一般的内里,含吮和容纳那个充满着戾气、只知索取的庞然大物。 他感受着肉刃一下一下无情的冲击,仿佛要拓入他灵魂深处那般,撞击着他的心门。他的穴`道,被操成了与男人肉`根无异的筒状。他却不知疲倦,努力泌出涓涓的肠`液,濡湿它,滋润它,呵护它,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将自己的身心,所能给予的一切一切爱意,奉与他的餮,他的神明,他此生此世的唯一挚爱。 一双手,轻轻压上了他被绑定的手腕,男人的十根指头,与他结着血痂、为爱伤至残破不堪的手指,紧紧相扣。“断十甲,以诛心”——曾经的破碎,在这一刻被餮的温柔所疗愈了,他终于感受到了,与埋在他体内的男人,灵魂相合的感觉。 “那只鳄鱼……唔、叫joy!”餮一边说,一边奋力挺动胯部,“是小悦的……悦!”对准他骚`点的猛烈撞击。 “我从来没有……唔、睡过帝江!”餮持续不断挺动着,抽出、送入肉`具,给予齐悦欲仙`欲死的快活,“我活了千年,却只抱过……你一个!”抵在他要命的突起上,狠劲的研磨。 “我已经忘了……唔、齐魅长什么样子!”餮似是要把生命的力量,全数灌入齐悦的体内,“我现在眼里……只看得见小悦!”是烫热的种子,喷薄射`在他抽搐的肠`壁之上。 感动的泪水,和着肉`茎顶端的浊泉一起涌出。 “我爱你。”齐悦在浪花之巅的喧嚣里,用最平静而清甜的声音如此回应。 碧海蓝天,波光粼粼,爱恨交织,千年沉浮,难诉你我这一刻的隽永深情。 第172章 长舌敲琴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遥阔的海天之间,染上了暗沉的霭色。映着最后一丝红光的巨大日轮,悠闲地沉下一望无垠的海岸线。平静的海面上,暗金色的粼粼霞光在柔柔泛动,正如此刻,回荡在船头的悠扬爵士音符,从复古的留声机喇叭中翩舞出来,在温暖潮湿的空气中缓缓招摇。 齐悦和餮换了干净的衣物,用完晚餐,自舱门中出来。为了防止他抓挠,齐悦双腕上依然拴着皮绳,脚踝却恢复了自由。餮将他戴着皮索的手捉拢到一处,以一只大掌包覆着,牵着他的小悦走。宛如齐悦一直梦想的那样,两人甜甜蜜蜜,终于手牵着手。 露天的甲板上,一圈深情的烛光燃起,围于其中的沈清尚与谲,面贴着面,手环着腰,轻轻地搂抱在一起。他们面颊贴着脖颈,气息换着气息,跟随着音乐摆晃身体,踏着随意而慵懒的舞步,享受这一刻、彼此相拥的静谧。 齐悦甫一将眼前的浪漫收入眼底,眸中便闪出了羡慕的柔光。心细如尘的餮,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微小的细节。 他一拉齐悦的手,将他拖至舞池旁、摆着的三角钢琴边上,抬手拔了琴盒上方装饰的玻璃瓶中、插着的一枝火红玫瑰,折短了花柄,就往齐悦的耳沟上头架。 男人爱怜地摸了摸齐悦的寸头短发,逗趣着说:“虽然成了一只丑丑的秃毛犬,不过还是很可爱的嘛。你脸上的红斑,衬着耳侧的花瓣——人面玫瑰相映红,嘿嘿。” 齐悦刚被餮“宠幸”得心满意足,虽然觉得“秃毛犬”的称呼有伤大雅,不过他心里甜着呢,也就只鼓起了腮帮,佯装一个恨恨的眼神丢了回去。 “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如愿寻到汤谷,那饕这烦人的家伙,就要与我们永别了。所以在那之前,我想让你看一回它的表演。你可能不相信,它聪明得很,在你离开的两年间,习得了不少有意思的本领,比如说这样……” 餮忽然抬手关了留声机,音乐戛然而止。沈清尚和谲不满地朝这边望来,紧接着就被回荡于空中的钢琴旋律给震慑了,愣神聆听了一会儿,又相视一笑,继续扭摆了起来。 齐悦目瞪口呆地看着餮解开了前襟,“睡醒”的长舌,一下从男人腹下的肉`缝中钻了出来。它卷曲着顶端,像是人类的指头弯折了一段关节。折下的部分,有力地点动在琴键之上,眼花缭乱地实现着规律跳跃,仿佛一条入了水的欢快活鱼,在黑白两色汇成的音乐海洋之上腾跃激窜,释放出轻重缓急的瀑流,将听者的心净化得澄净。 那是舒伯特最美的第七十二号作品——《水上吟》。而餮一手拉着齐悦、不让他止痒,另外一手轻置于琴上,配合着饕奏出的主旋律,弹出柔美流畅和弦音。东方古老而神秘的异兽,与西方传世的名曲相结合,诠释出了涤荡人心的绝妙乐音。 “老公……”听了一会儿曲,齐悦忽然摇了摇餮的手。 “嗯?”餮只是偏过头,手中的奏曲动作依然不停。 “老公,”齐悦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咽了一口唾液,忽然开心地高嚷道,“老公我不痒了!真的,忽然就不痒了!” 弹琴声彻底停了。 第173章 谢幕之舞 “老公,帮我解开吧,我也想和你跳舞!” 齐悦的双手终于得了解放,他就像一只、翱翔在沧海琼宇之间的鸿雁,翩然转着圈,任海风吹皱他的衣衫,任天地裹挟着他的自在,他毕生所渴望的一切,都已在眼前一一实现。 他终于不痒了,脸上、脖上、手脚上攀爬的红斑,竟如神出鬼没般,在某个不知何时的瞬间消隐无踪;而他最爱的男人,终于忘掉了前世自己的影子,眼里专注地只望向了他;上一世,他们付出了所有代价,也未能换来的珍贵交`合机会,也拜这个时代昌明的科技所赐,不再是阻隔于两人间的障碍。 当然,虽需借助于虚拟祭品系统,难免麻烦一些,但那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完美得如同梦幻一般。就算此行寻不到汤谷,根治不了被异兽附体的爱人,他也不介意,与餮养一只可爱的宠物饕。 而这一次,自留声机喇叭中飘出的,是一首韵律感极强的探戈。齐悦这只快乐的鸿雁,终于化作了与爱人身心相契的比翼鸟,他们两人在谲和沈清尚的注目下,挥动双臂,甩动腰臀,迈开了优雅的探戈舞步。 那是闷骚到极致的舞蹈,每一个回眸间,两人对望的眼中,都蕴含着顾盼风流;每一次身姿的相贴,都踏准了欲迎还拒的节奏。两人凝视着彼此,表面上端着不苟言笑的肃然,内心里却早已燃起心猿意马的火热;舞步中的一本正经,却掩不住心底里的暗潮涌动。 这一刻,齐悦在餮的脸上,望见了夕阳将沉前,镀在他神子般完美的俊颜上、最后的华丽。而餮头一次在齐悦的身上,看见了不输于齐魅当年的绝代风韵。 向来低眉顺目的小祭品,此刻高昂地抬着首,目含着自信与挑逗,时进时退地与自己贴近、分离,像极了棋逢对手的小情人,一面与他调情,一面又暗自与他较量,看看这一世,究竟是谁,先俘获了谁的芳心? 餮想,兴许是从那一刻起吧,就从他离开虚境归来、第一眼看见仰躺在床上、妖娆惑人的齐悦开始,或许他的心,就已经沦落了。只是这么久以来,自己从不愿承认、不断用折磨齐悦的方式来逃避,到不得不承认、情不自禁地想要拥他入怀;从逃避,到面对,到终肯给予他认可。原来,齐悦有了爱的灌溉,也能变得这般美丽。 就在餮捧起了齐悦的后脑勺,想要予他一个深吻时——“啪,啪,啪,”几声不合时宜的鼓掌,打断了他们沉浸其间的激情。 在一旁观望了许久、将两人柔情蜜意看在眼底的沈清尚,忽然勾了唇角冷讽道:“不错不错,舞跳得很好。看起来,二位这趟旅程,玩得很是尽兴啊。那么,希望你们在此终点站,也能同样‘嗨爆全场’,哈哈哈!下面,欢迎邪神、和他的祭品,来到传说中、位于大海之上——真正的‘汤谷’!” 话音刚落,未待齐悦和餮感到吃惊,餮就先是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随后骤然捂着脑袋,无力地跪趴下来,嗓中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 同时承受那灭顶折磨的,还有男人衬衣开襟内、突兀出来的一根红舌。此刻,它僵直了血红的舌躯,犹如风中累卵般,激烈癫狂地颤抖,发出了无声的嚎叫。藏在背后的衬衣内、那只看不见的巨眼,眼球上也爬满了无数道青绿色的血丝,犹如一张无可遁逃的命运之网,钳制住了餮的心神。 剧痛,无法言喻、难以承受的剧痛,随着谲按下手中的那枚按钮开始,便铺天盖地,占据了餮的一切感官。他甚至痛得连一根小指头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调运邪力,阻止盟友的忽然背叛了。 “哈哈哈!”沈清尚扬着柳眉得意地笑,“还记得我在海滩上跟你们说过什么么?我说,‘你们给我等着!’我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呢,唉,可惜,某位自诩邪力盖世的‘神’,哪会将我们这些无能无为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啊!” “餮!你怎么样!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啊!”齐悦使尽了全身气力搂住了餮,急得快要哭出来。可餮已经痛得眼珠翻白、神志不清,无论他怎么疾呼,都唤不回他一丝一毫的生气。 不可一世的邪神,终于栽倒在他和谲的手里,沈清尚一边欣赏这场景,顺便朝老公手里握着的控制器看了一眼,继续道:“让我来告诉你吧齐悦,所谓的汤谷,根本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而是一片普普通通、并无任何异兆的海域,而我们现在,就站在它的上头!” 齐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不要觉得惊讶。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本就是用科学解释不通的,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一到这里,你就忽然不痒了,脸上的斑也退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第174章 所谓汤谷 所谓的“汤谷”,并不存在于世间、任何一个真实的地方,但谲发给餮的邮件里,所附的音频文件却是真的。那段用精密仪器测得的回声信号波,确确实实采自于该地理坐标处、沉寂于海底千年的某一块“磁石”附近。 说它是磁石,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并不能吸附任何的铁质材料,但却向外释放着某种诡异信号。齐亚尼尼家族派出的潜水艇,曾以雷达扫描,在屏幕上对其进行了模拟成像。其状圆长,其色黝黑,充其量只是一块覆着密密麻麻无数孔洞、结着繁密绿藻的巨型磐石,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但是,它周围覆盖的某种神秘“磁场”,其作用力却能直通海面。当谲按下手中的回声共振控制器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难以解释的“生物磁场”,形成了一道、仿佛能将目标物撕裂的无形张力,只作用于附在餮体内的长舌异兽身上,使之痛苦不堪、形同受绞,再也无法为男人所驱使。不可一世的邪神,沦为了被人掌控软肋、连普通人都不及的脆弱俘虏。 齐亚尼尼家族与邪神崇拜势力的表面交好,只是暂时无奈的权宜之计。聪明人一旦发现,他们的卧榻之侧埋了一颗炸弹,只要不把引线彻底地掐断,就无从得知它何时会炸燃,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永远酣睡下去呢? 因而,他们不可能永远放任邪神势力,肆无忌惮地膨胀,直至有朝一日,脱离他们的控制。而这次的汤谷之行,谲他们之所以寻了借口,将餮带到这片海域来,其目的有二。 要么,如餮所期待的,真的寻到了某种方法,使他恢复了人形。那么,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某一天邪神会失控了。毕竟,虚拟祭品的方式,能不能永久地助他控住人形,万一他又化作了黑雾吞噬生灵,将会是现代文明的一场灾难。 不过目前看来,复原成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还有备选方案,也是他们更为直接的目的,那就是试验“控制器”,利用异兽受制于“汤谷磁场”的弱点,验证今后、全方面控制邪神意志的可能性。 不过在此之前,一切都只是科学家们的猜测。但这一刻之后,谲和沈清尚清楚地知道:假设已被验证,剩下来的,就只是挖掘磁石材料带回去研究,制造出不需要借助这一天然的地理位置,也能起到奇效的控制装置了。 沈清尚鄙夷地望着倒在地上翻滚抽搐、丧失了邪神尊严的餮,对谲撇嘴道:“呵,什么‘敬畏之心’?这些神神怪怪的鬼东西,还不是要向这个时代伟大的科学文明低头?你看看他现在丢人的样子,还不是像一条死狗?” 谲拍拍他,示意他也别太过分。毕竟他们只是想给餮一个教训,同时掌握一个、能让渺小的人类安心的杀手锏。让邪神知道,就算身负邪力,亦不能为所欲为。如果他今后愿意乖乖配合,做齐亚尼尼家族忠实的鹰犬,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充当盟友的。 “喂,”沈清尚高扬着音调,转向齐悦威胁道,“他现在是听不见了,说给你听也是一样。以后若是他不听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知道了么?磁石的样本我们已经采回去、送进实验室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令人期待的结果……” 他忽然收了声,有些讶异地望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的齐悦。齐悦冷沉着一张脸,完全褪斑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出了没有血色的瓷白。 这个人,虽然解了皮铐,手脚恢复了自由,但如若没有弄错的话,他已然灵力全失,那日在艺术馆顶层发生的离奇事件,应当是无法再重演的。 沈清尚举枪瞄准了齐悦,戒备地看着那个,毫无惧色、一脸要与他们拼命的美人走过来…… 呵,曾在他面前耍威风的人多了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赤手空拳的齐疯子,究竟要如何对抗子弹的无眼! 第175章 肤上蹊跷 齐悦的灵力没有恢复,但就在他款款舞动的时候,他忽然瞟见,指上结的丑陋血痂,竟不知在何时脱落了。 这个地方似有神奇的召唤力量,他身体中作为祭品的本能,一到此地,便变得空前的强烈。当饕餮受到伤害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祭主,成了他全部的本能。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走过去,不要怕,勇敢地走过去,对准了那个握控制器的人…… 本来缓缓抬步的齐悦,始终处于沈清尚的枪口射击范围之内,可当他接近谲、还剩不到两米的时候,他忽然一个箭步飞跨上前,冲着谲的手高抬起指尖。尖利而血红的长甲,犹如一道刺破视线的赤电,从他食指顶端、新生的血肉中倏然钻了出来!宛如一柄寒锋嗜血的利刃,又如一根致命血蟒的毒牙,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谲的虎口。 愣是连身手矫健的瑜伽士,都未能料及这一突然且惊人的变化。他本以为齐悦失了灵力、又没有武器,应当造不成什么威胁。可当鲜血喷涌而出,谲终于本能地松了手,控制器被抛脱,在空中划出了下落的弧线。 正当齐悦伸了手要去抓时,一颗子弹轰然破膛,堪堪地与他的手背擦划而过,柔嫩的皮肉上,立时爆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灼痕,血液瞬间染红了齐悦的整只手。只差一点,无情的弹片,就能把他的手掌打个对穿,幸而千钧一发的动势之中,沈清尚关心则乱,准星也失了偏颇。 “别过来!”沈清尚举枪瞄准了齐悦心口高嚷,“你若是再敢妄动一下,我这一回,可绝不会打偏!” 齐悦定住了动作,转头望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餮,如若他死了,谁来照顾餮呢?于是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退远,退到他的长甲再也不可触及的地方。 很快,一艘救生的小筏被抛入了海面,齐悦被人用枪口指着跳了上去,而餮被齐亚尼尼家的手下,用绳子捆了,从高高的游轮甲板上抛了下来。 餮一落地,小筏晃了晃,齐悦急切地扑了上去,颤抖着手指,抚摸上老公痛得沁满汗珠的额头,望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庞,心如刀绞,面如死灰。 上方,谲平静的声音传来:“齐先生,我们给餮先生一天的时间,去思考要不要同我们合作。救生筏上有必要的生存物资,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会派人回来接你们。待我们的游轮安全驶离之后,控制器的振频自然会关闭,届时餮先生就会恢复如初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寻找传说中的、让他恢复成普通人的方法,毕竟,你们可是在‘汤谷’的位置上呢。但我也要提醒你们,如果下次见面时,餮先生依然想对我们不利,我们一定会带着研制成功的磁石控制器,恭候大驾光临……” 泪水模糊了齐悦的视线,他已然听不清,上头那人在嘀咕些什么,周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失去了意义,除了眼前餮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惨状。 月下的波光粼粼,本该是最美的风景,无奈沦落此地此境,叫人心中,结着万千的愁绪。海面之上,昼夜温差极大,日轮彻底西沉之后,很快就起了萧瑟寒凉的海风。 一股涓涓的灵流,如细细泉涌的暖波,渐渐汇入了齐悦的掌中。这是今夜暗沉的墨海之上、徐徐吹拂的冷风之中,唯一能让齐悦感觉到温暖的东西了。 哦不,应该说,令他感到暖意的,还有餮依偎的拥抱,还有那一只,搭在他灼痕之上、正灌入灵流的手。血止住了,破开的皮肉结了痂,想必很快亦会愈合。 谲他们的船消失后不久,餮果然就不疼了,连带着饕也恢复了生气,舔卷着舌头,无力地趴在齐悦腰上,邀着齐悦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下下地温柔安抚,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亟待主人抚慰的小狗。 而齐悦的伤,自有餮为他治疗。此刻被餮从身后、紧紧地裹在怀里,齐悦哪里都不疼了。这种感觉,也挺好。找什么汤谷,寻什么扶桑树,那些无稽的东西,兴许根本是不存在的吧。 齐悦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餮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上,一下一下,平静而深邃的呼吸。 小筏摇摇晃晃,徜徉在寂夜的阔海之上,头顶一轮孤月,依旧照得敞亮。 是啊,不管时移世易,千年轮替,那一轮明月始终照着世间的有情之人。而他的情人,千年之后依旧陪在自己的身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呢? “桂棹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齐悦忽然转过头,眼底映着无垠的月华,深情款款地望向餮吟道,“红裙白氅,望美人兮,立身旁……” 餮的脸上闪出错愕:“你……” 齐悦回了他一个甜美的巧笑。“嘻嘻,其实,我都记着呢,上辈子和你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这里……”他轻轻捉起餮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只是怕,你会一辈子把我当做先祖来记恨,因而才不敢承认,现在我不怕了。你作过的诗那么美,我若是全忘了,岂不是可惜?” “你呀……”餮宠溺地点了一下齐悦的鼻尖,又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上辈子我说,要带你去天边?” “记得啊。你说,你就想带着我乱跑,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回去了……”齐悦忽然转过身,将头枕在餮的臂弯里,翘着重新长出的一根血红长甲,小心翼翼地抚上餮的脸道,“老公,现在,我们不就是在天边吗?” “是啊,兜兜转转,我终究,还是把你这小美人给拐跑咯……”忽然,餮收住了话头,凝神盯着齐悦被海风掀开的、腹部皮肤的一角。 齐悦察觉到了不对劲,边问“怎么了”,边起身扯开衣襟去看。这一看之下,两人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76章 舍身献祭 齐悦解开衬衫衣扣,赫然映入眼帘的,是绘在他白皙无暇的雪肌之上、一幅完整的血色红图。之所以说,像是以工笔“绘”上去的,真是一点也不夸张,那构图之精巧、走线之细腻,绝对堪称是世间仅有。 谲说,此刻处在他们身下、海底万丈潜渊之中的,是一块巨大的“磁石”,齐悦相信。当他看到肤上那绚丽的图景之时,他恍然大悟:自己身上的红斑,根本就不是无迹可寻地消隐了,而是像被这个地方存在的、某种无形的磁力所吸引,从原本游离四散的状态,变化、汇成了眼前这幅、不可思议的“红墨”图! 至于那图上究竟画了什么,齐悦一看,脑中便如电光火石一般澈亮!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明明置身于“汤谷”之上,却看不见汤谷的存在;为什么一到这个地方,自己作为祭品受到召唤的感觉,会空前的强烈;为什么本来、已经再不可能长回的长甲,会在此时此地重生!一切的一切,都是隐喻,都是暗示。原来,传说中远在天边的汤谷,一直一直,就近在他们的眼前。 近在,眼前…… 忽然,在餮反应过来齐悦想做什么之前,两道血雾,已自齐悦的眸中喷涌而出!刺入、拔出,再无所畏惧地刺入,再血溅三尺地拔出!尖利的长甲,毫不犹豫地轮流戳入双瞳,齐悦将自己的眼珠子,捅成了两道深口。 那双眼睛,那双漂亮、清丽、寒光带雾、潋滟着桃花泉的眼睛,那双曾经注目过、凝视过、深情而痴醉地仰望过餮的眼睛,自此以后,将永绝于光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齐悦终于明白了,如果他想要让附在餮身上的巨眼永远瞑目,如果他想要“看”见汤谷,这就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红,一片浓郁而刺目的红,劈天盖地侵入了他的视野。他的眼里流出了涓涓鲜血,当他再也望不见漆黑的夜海之时,另一个充斥着血红的世界,却全然向他敞开了。 他下意识地摸索,好在及时抓住了餮的手,很快,餮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两人惊讶地发现,什么小筏、什么大海,现实中的那些事物,已全都消失了。现在他们置身其间的,是一片壮阔浩瀚的血川谷地。他们脚下踏着的,是漂浮在血河之中的一块白岩,“咕嘟咕嘟”,冒着猩红血沫的炙浆,汇成了一条奔腾不息的川流,浩浩汤汤,奔着无边无际的远方滚滚而去。 那好像就是齐悦的血,自他眼底里流出的鲜血。而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汤谷,是显现在齐悦皮肤上的光景。 对岸站着一株参天的神木,枝繁叶茂、直插天宵的树干,像极了张牙舞爪的血红巨人,每一根枝丫都在徐徐舞动,在蒸腾的血雾里摇曳,似是巨人伸出的无数只手臂,随意一摆,就能撕破高耸的红云天宇。 那就是扶桑树,可是枝上,却没有九个太阳。 齐悦和餮对视一眼。那一眼里,有终于寻见汤谷的惊喜,也有对齐悦舍身来到此地的疼惜,更有心有灵犀的确认。 齐悦瞥了一眼、钻出餮的腹上、使劲腾扭的红舌,他知道,饕已然回到了家。下一瞬,他摘下餮亲自戴在自己脚踝上的那串珍珠,将那不多不少,正好是九颗的“爱情结晶”,扯脱开来、抛洒向神木的方向。 情珠溢着夺目光华,飞向了扶桑树的枝头,甫一触到枝丫,便像瞬间生根发芽、得了给养似的,变得愈来愈硕大。慢慢地,珍珠表面的珠光,变得好似一层薄膜般柔软,最后那软膜骤然破裂,从里头孕育出的九个太阳,如新生的神祗一般挂在枝头,灼灼其华、光芒万丈,耀得餮和齐悦,不由自主抬臂遮住了望眼。 就在这时,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刻,跟随了餮千年的腹下长舌,终于消弭了踪影,男人的小腹,变得犹如初时般平坦。而当九日的光芒稍微暗淡,使他们可以放下遮眼的手、仔细去瞧的时候,一根巨大的长舌,从神木主干中、层叠的年轮处钻了出来,卷舔着宽硕无比的舌身,去汲取血川中血红的浓浆。 那是神木的养分,是祭品以爱为名、舍身献祭奉上的甘汁。所谓的“虚”中,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其实虚就是汤谷,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另一处奇异空间,而餮曾在汤谷中置身千年。只是没有祭品洒血、点亮视界,餮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而黑雾,就是神木长期得不到滋养,由极度的渴求所生出的怨恨。它本能地想要吞噬外间的一切,也反映了神木的意志,它想要把枝丫伸到人间去,找寻心甘情愿奉献给他的祭品。 此刻,这里的一切都“活”了。从此以后,血河永不干涸,黑雾再不现世,邪神变回了凡人。 餮和齐悦抬首,望向主干顶上、那第十个“太阳”。那不就是饕的巨眼吗?此刻,巨大的瞳仁正悬在枝头,拉成了弯长一线,似在与他们微笑告别。 “再见了,饕。”齐悦和餮一起朝着它挥手。 原来,它不是什么异兽,它是名副其实、遍照异界的圣光。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餮和齐悦,自朦胧的大梦中醒来,现实中的那一轮灿金红日,又升上了海面。小筏犹如一叶扁舟,荡漾在万顷的柔波里。 明媚的晨光,将齐悦含着淡笑、挂着两道血痕的面颊,衬得温柔如水。可惜,那一双漂亮的黑眸,是再也看不见了。 餮抱着齐悦,低头在他耳畔吐出一句呢喃:“小悦,我们回来了,我带你回家。” (《邪神的祭品》正文完) 第177章 爱他就给他念咸鱼仙姑的小荤文 【写于520的番外】 s市,青川理工校园内。 韩朵终于恋爱了。经过两年的爱情拉锯战,她终于与两年前一见钟情的男生修成正果。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她挽着心上人的手,甜甜蜜蜜地走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 “朵朵,咱们今天吃什么呀?”男生是个没主见的,什么都要咨询韩朵的意见,不过这样也好,不怕他出轨。 “还吃主窗口打的青椒炒肉丝。”韩朵抬眼笑着道。 “啊?还吃啊……咱都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星期了,你还没腻么?” “切,怎么会腻?”韩朵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那种大帅哥,忒下饭了,就算是天天吃,也吃不腻啊。” “啊啊啊啊——”食堂的主窗口前,排起了尖叫的长龙,女生们一脸花痴、男生们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个、将饭勺耍得眼花缭乱的打饭小哥。 小哥大约三十不到的年纪,拥有天神一样的俊颜,和魔鬼一样的完美身材,穿着棉白短袖衫的膀子下,露着紧实的肌肉和麦色的皮肤,脸上永远挂着自信且骚气的笑。 此刻,他正在向学生们展示他华丽丽的打饭技巧,两把铝制的炫亮饭勺,被轮番抛向空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儿。当其中一把落下来时,被他一旋手灵活接起,风生水起地舀一勺青椒肉丝,一拍勺柄,食物便向着候在窗前、端着盘子的学生面前飞去,不偏不倚,稳稳落入盘中,连一滴菜汁都不漏。随后,空勺又腾跃上了半空,开始下一轮装逼。 “太帅了!简直太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了啊……”韩朵站在队伍后面,眼里闪着痴迷的光,完全无视了站在她旁边满脸黑线的男票。 男生心里头吐槽:两年前在这个窗口发生的丧尸咬人事件,难道你们都忘了吗!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吉利,还是快快撤离得好啊…… 一旁的韩朵却自言自语感叹道:“唉,忽然好想齐老师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跟齐老师很般配呢……” “齐老师……?就是那个、你跟我说过的、上着课忽然就从窗口飞下去,然后咻咻咻召唤出了几面镜子定住丧尸,又biubiubiu扔出去几颗珠子把他们打退了的奇人!?他、他还是个gay!?” 韩朵白他一眼道:“直男,懒得跟你说,一边儿去,别挡住老娘欣赏帅哥!” “阿铁啊,你有女朋友了么?”午休时间,食堂后厨的王婶,一脸“嘿嘿、小伙子来谈谈人生啊”的“隔壁热心大妈式”微笑,对着站在水池边认真洗着碗的打饭小哥如此说道。 叫阿铁的小哥抬起头来,牵起了邪魅狂狷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嘴角,拒绝道:“有了,结了,孩子都生过了,我爱他。” 王婶惊讶吃瘪,收起了手里那张、写着自己侄女生辰八字的红纸条。 今天是520,爱人们的浪漫节日。化名陶铁的餮早早回了家,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悄悄放在了靠于床头的齐悦面前。 他轻轻捉起齐悦的手,感受那双手的纤弱和柔软,爱怜地将它们放在礼物盒的粉蓝色丝带上:“来,媳妇儿,拆礼物了,看看喜不喜欢。” 齐悦脸上展着温柔的人妻笑,眼上虽结着血痂,但不妨碍他如水的美丽。 他摸索着打开了礼物盒,将那根粗长的东西握在手里。那是一根深紫色的胶棒,弯着的“大脑袋”,显出了羞人的伞状。当他重又长出透明指甲的指尖,不小心触到“脑袋”上的某个开关时——“小悦,我也爱你”,一句事先录好的爱语,出乎意料地传入了耳里。 齐悦脸上显出惊喜,他道:“老公,你咋这么多鬼主意?” 餮一点他的鼻头道:“切,还不是你,吵着要让我给你念咸鱼仙姑写的《一根忧郁的安慰棒》?里面的攻把自己变成了一根棒子,天天操那个mb的小`穴,老公不能变成棒子,但至少能让这小玩意儿安慰你的时候,一边在你的小`穴里头说爱你……” 餮说着,一边摸去了齐悦只着一条亵裤的下`体,稍稍拨开一点性感丁字裤的边缘,直接就将安慰棒插了进去。 “嗯,嗯哈……啊、老公慢一点……”齐悦予取予求的欢吟里,酿着香甜醉人的爱`欲。 “小舟缓缓地行进在、飘着樱红色落英的花溪之上,两岸飘着送别的笙歌,水中的花瓣,柔柔地吻别着他的船舷,少年即将去到、充满着欲`念和恐惧的彼方。作为祭品的少年,戴着描画精致的狐狸面具,白皙柔嫩的小手,因恐惧而捂在胸前,却遮不住、他那一对傲然挺立的玉`峰。身下一条湿漉漉的嫣红沟线,吐着花蜜,瑟缩在小玉芽下。樱红的乳`粒,就像花蕊一样立在鼓掌的白软上。要喷了,要喷奶了,怎么办,被邪神的触手一吸,就会羞耻地全都喷出来吧……”餮读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他吐槽道,“这咸鱼仙姑怎么不写正经文了,改写这乱七八糟的肉文了呢?还触手、双`性、大`奶受,真受不了……” 可一旁被餮握着安慰棒、深深浅浅抽`插的齐悦,倒很是乐在其中,他娇嗔道:“听见没有,有触手的才叫真正的‘邪神’呢,老公只有一根舌头,根本没人家酷炫!继续,继续念……啊我就喜欢……唔咸鱼仙姑的纯H集……《解锁各种设定和姿势》……老公的声音一念出来,小悦就会忍不住、高`潮的啊啊……” 正当齐悦舒爽之时,餮的手机铃音不和谐地响了起来。男人“啧”了一声,蹙着眉接起了微信视频。 “哈喽!”镜头里,是帝江浓妆艳抹的骚`脸,他仰躺在沙滩上,还是依然的眉飞色舞,“你们怎么不说一声就回中国去了?把我和joy丢在岛上,无聊死了啊!来joy,向粑粑麻麻问声好!” 冷血贵族摇着尾巴,满脸高冷地冲镜头看了看。 “喂,中国的公寓里,可以养鳄鱼么?我打算……” 餮不耐烦地掐断了视频,一扔手机,拔出被齐悦濡得湿亮的安慰棒,解开早已胀痛难耐的裤头,温柔地插了进去…… 【后记】 是的,仙姑所有文的番外都是广告,广告就是看我文最大的乐趣! 咸鱼仙姑为什么不写正经文了呢?因为她撸完了横跨古今中外的代表作《邪神的祭品》,掉了很多头发,不剩几根头发了。 过去,有人留言说她没有才华,她会很伤心。可是后来她发现,“才华”这玩意儿,不过是一根经验条,看得多了、写得多了,自然就会有长进。 有人说她文笔不好,所以从《耽美童话》的《豌豆公主》篇开始,到后来的《如何玩弄一只肉贝》、到现在的《邪神的祭品》,她真的有意识地去努力了。最起码,画面感、文词华美度、动词多样性等方面,她确实比以前有了提升,但是她也看到了自己这一阶段的天花板。 在剧情的整体把握上、前后连贯的逻辑性上,她做得很差。不过那也没办法,谁叫她不自量力,只不过看了一个暑假的文(大多还是肉文),就敢提笔码字了呢?还边写边想,前面给自己挖坑,后面绞尽乳`汁地想,要怎么解释。 不过没关系,网文分两种,一种是能赚钱、能让别人爽的;还有一种,就是她写的那种垃圾文字,只能爽一爽自己。于是她决定,彻底地放飞自我了,暂时不开剧情长坑,只偶尔撸一撸,不定期更新的纯H集小短坑。 但《解锁各种设定和姿势》,虽是H文,也是有设定、有剧情、有虐心、有走心的,只是可以随心所欲,尽情地挖她喜欢的坑而已。 她决定,探索能触到自己爽点的所有性幻想,马上,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