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他报恩无门 作者：形而上下 　　文案： 　　施恩不图报”系统的宿主牛查查遇到了一位报恩之心非常执着的大总裁。 　　季总：你要选“以身相许”还是选“锦旗糊墙”？ 　　牛查查：可以不选吗？ 　　季总：不行，必须选。 　　牛查查：好为难…… 　　季总：其实你可以两个都选。 　　就是篇双向暗恋小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牛查查、季阕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雷电法王的祝福 　　这个世界上的人只分为两种，有系统的和没有系统的。 　　当牛查查发现自己成为第一种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抗拒的。 　　没错，系统很强大，系统可以带来金手指，系统可以帮助宿主咸鱼翻身、完成逆袭，然而事物都有两面性，宿主在得到系统赋予的巨大好处时，必然也要付出某些代价，比如言行违背人设，比如处事不合逻辑。 　　这是牛查查最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牛查查，二十一岁，目前就读于雁都大学建筑系三年级，是一名冷静理智务实的普通大学生。 　　从普通人转变成身负系统的特殊人群，这种事很不科学、很不合理，而且完全不以牛查查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事情要从某个很普通的周末清晨说起，那天牛查查早起出门去自家附近买煎包，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 　　路边一辆日系车追尾了一辆奔驰，两车都停在斑马线上，双方车主下了车在交涉，好在时间早，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没有造成什么拥堵。 　　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牛查查完全没在意，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发现信号灯转绿就管自己向前走了，经过事故车辆的时候稍微绕行了几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全程不超过三秒，事后牛查查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在那三秒钟的时间里他的反应却异常冷静和高效。 　　事发经过还原如下：一辆南北向行驶的SUV突然失控，司机猛打方向盘，造成车辆在斑马线上大幅度甩尾，最后翻进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 　　当时牛查查就在那段斑马线上，发现不对他闪身后退，顺带扑倒了身边一个正在专心打电话的人，两人在路面上滚了一圈，而车轮就在他们身边不到三公分的位置瞬间擦过。 　　好惊险！ 　　惊吓过后，牛查查先看了看翻进绿化带的肇事车，然后慢半拍地发现有人正被自己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空气尴尬得要爆|炸。 　　牛查查下意识地把视线往下移，他看到了一件扣子崩开的蓝色衬衫以及衣襟间隙暴露出的胸膛。 　　虽说是救人，但搞成这个局面还是太难看了点。 　　“啊，那个，举手之劳，不用谢了。”牛查查一骨碌从人家身上爬起来，没等对方反应，赶紧溜了。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牛查查除了手掌有点擦伤，也没有其它损失，但是走到煎包店不久他就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 　　一开始是诡异的电话铃声，不是原本的默认铃声，而是一种古怪的、仿佛有人在咽口水的声音，如果不是手机还在同步震动，牛查查绝对想不到这是自己手机发出来的声音。 　　咕嘟、咕嘟、咕嘟…… 　　来电显示标注了‘系统’两个字，牛查查的通讯录里自然没有叫做‘系统’的联系人。 　　诈骗电话？ 　　牛查查决定不理它，直接挂掉。 　　安静了半分钟，咕嘟声又起。 　　这回牛查查接通了。 　　一个尖细稚嫩的声音大喇喇地冒了出来，“喂，宿主吗，我是系统。” 　　“你打错了。”牛查查挂掉电话继续吃包子。 　　电话再次响起，牛查查决定不理它，直接挂掉。 　　对方又打，牛查查将其拖进黑名单，结果居然没有用，铃声依旧不屈不挠地响起。 　　黑名单都拦不住啊，有点意思，牛查查放下筷子，接通了电话。 　　“宿主，请不要挂断，我还没有说完。”虽然是小孩子的声音，语气却相当一本正经。 　　牛查查噗嗤一声笑出来：“装成小孩打电话是你们的新套路吧？这种伪装对于提升业绩有帮助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这不是伪装。” 　　“抱歉，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个。”牛查查直接说：“我是个有判断力的成年人，我不吃你们这一套，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关机，世界终于清静。 　　牛查查吃掉最后一个生煎，又去打包了一盒，然后拎着打包袋离开。 　　走到刚才那个十字路口，牛查查发现交警和吊车都已经来了，正在处理那辆卡在绿化带里的肇事车，原先那两辆追尾的倒是不见了。 　　不见了就好，牛查查松了口气。 　　回到家，屋子里静悄悄的，爸爸妈妈显然还没起床。 　　牛查查先去厨房看自己出门之前煲在电炖锅里的粥，时间正好，粥已经炖得很稠了，于是洗了手开始准备煎蛋和小菜。 　　与一般家庭父母为孩子准备早餐不同，牛家的情形基本上是倒过来的，好在平日这些工作有保姆，也就周末的时候需要牛查查来动手。 　　早餐准备完毕，作为患有手机依赖症的现代人，牛查查很自然地就掏出了手机。 　　一开机，五十六个未接电话就冒了出来，全都是来自‘系统’的。 　　还……真执着呢。 　　被诈骗集团的骚扰电话盯上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还没头疼一会儿，‘系统’的来电又到了，牛查查走进自己房间，同时点开了外放功能，决定先听听这骗子的套路再说。 　　电话接通，屏幕上的计时不断跳动，但另一头那人却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几秒钟才发出个阴恻恻的童声，“鉴于宿主拒绝合作，系统将施与宿主一次六十秒‘雷电法王的祝福’，倒计时十秒后开始，十、九、八……。” 　　雷电法王……这是什么神展开？ 　　这年头，骗子的戏都这么多吗？ 　　牛查查差点笑了出来，他打算看看倒计时结束之后对方接着怎么演。 　　“……三、二、一，开始！” 　　随着那一声‘开始’，牛查查的身体骤然抽搐，噗通一声就跌到了地板上，巨大的疼痛击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全身骨头都哆嗦了起来。 　　卧槽，这是什么感觉啊，好痛，无法形容也无法遏制的痛！牛查查想叫救命，但是不知为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地挣扎。 　　整整六十秒之后。 　　牛查查浑身冒汗，整个人软得如同煮烂了的面条，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雷电法王的力量……太可怕了！ 　　系统的电击惩戒效果强大，一分钟就让牛查查缴械投降，十几分钟过后，电击带来的不良后果才渐渐消退。 　　牛查查总算把气喘匀了。 　　“宿主是否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以听我说话了吗？”手机屏幕亮着，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脆嫩童稚的恶魔之声，在巨大反差之下，显得犹为恐怖。 　　牛查查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诈骗电话，也不是整蛊恶搞，这特么居然是真的！！！ 　　对方确实是系统！ 　　是的，系统，一种可以不断升级的金手指，基本可以等同于人生作弊器的存在，今天终于砸到了牛查查的头上，而且还是强迫中奖。 　　天降大任于斯人总是有原因的。 　　“上午六点五十五分，宿主牛查查于雁都市清江路与北山街交叉路口见义勇为，拯救了一名原本会因为车祸丧生的路人且未获取任何物质回报，达成‘施恩不图报系统’触发条件。” 　　‘施恩不图报’系统，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山寨很塑料，如果是什么‘超级巨星’、‘盛世美颜’、‘改造反派’或者‘攻略渣贱’之类的就容易接受多了，牛查查暗自腹诽：写网络小说用这个题材的话，会扑穿地心吧？ 　　虽然题材一脸扑街相，但这个系统还算紧跟潮流了，因为它居然还有对应的手机APP。 　　在系统的提醒下，牛查查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多出了个胖嘟嘟的爪子图标，下书‘施恩不图报’五个字。 　　“该应用具有隐私保护机制，只有宿主才能打开，其中内容也只有宿主才能查看，其他人看到的是乱码。”系统说：“请宿主自行阅读新手指引，深刻领会精神，准确把握要义。” 　　花样还真多…… 　　牛查查扯了扯嘴角，点开那个爪子。 　　一个明快简洁的欢迎界面刷了出来，上头几个大字写着‘宿主行为守则’，下方是几行短句： 　　行善的时候，请不要有优越感，如果别人不领情，也没有关系，牢记本意是行善，而不是领情。 　　真心热爱你的任务，无论遇到什么，不管是赞誉还是诋毁，都要保持平常心，平静、平淡、平和，你会发现自己得到了升华。 　　不要试图从善行中获益，本系统为善不欲人知、施恩不图回报，不接受任何利益报答和物质补偿，唯锦旗例外。 　　P.S：锦旗材质要求黄铜杆、红丝绒、大流苏、烫金字。 　　这最后附言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锦旗？”牛查查惊讶，这都什么年代的品味。 　　“嗯呐。”听到这个问题，系统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点娇羞，难得绵软了起来，“本系统低调、谦和，一心向善，不为扬名，不求回报，不接受任何物质供奉，只有锦旗是例外的哦。” 　　牛查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臂问：“为什么锦旗是例外？” 　　“因为锦旗只是受助者感激之情的载体啊，不能简单当作物质回馈。”系统道：“锦旗的重点在于精神意义，而不在材质，不过——”像是扭捏了一下，系统又补充：“不过最好还是要用黄铜杆子、红色丝绒布料、很长很大的流苏来制作，还有刺绣描边要手工的，听说现在机器做出来的东西都没有灵魂呢。” 第2章 人生如此艰难 　　牛查查，二十一岁，是一个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聪明人。 　　面对不公，是否站出来抗争需要看情况，如果抗争意味着‘雷电法王的祝福’，那就不妨认命好了。 　　花了点时间，牛查查搞清楚了这个‘施恩不图报系统’的运作流程，简单地说就是系统发布任务，宿主遵照执行，系统会在任务执行过程中临时赋予宿主某些特殊技能，以保障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周日上午七点五十五分，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牛查查离开家，跟随手机应用中的任务导航，前往第一个任务地点。 　　‘施恩不图报系统’的任务分为日常任务与指定任务两类。 　　日常任务非强制，只要求宿主“日行一善，不求回报”，系统会视情况发放奖励若干，而指定任务则麻烦很多，宿主没得选择，是必须完成的，失败就会被严惩。 　　牛查查不在意成功奖励，他在意的是如何避免失败惩罚，因为系统说失败惩罚就是通过负性刺激使宿主建立起正确的条件反射。 　　所谓负性刺激……不用说也知道。 　　系统：“善意提醒，任务失败的惩罚可不会六十秒就完事哦。” 　　太阴险、太邪恶了！ 　　八点整，牛查查抵达了任务地点，距离牛家不远，一个叫锦绣家园的小区。 　　根据APP中的任务详情指示，牛查查站到九幢楼下的路边，这是幢一梯四户的高层住宅，总楼层应该在二十层以上。 　　牛查查前后左右看遍，四周一片祥和，并没有什么需要‘施恩’的地方。 　　任务倒计时还在继续，目前剩余一百多秒。 　　趁着还有时间，牛查查继续研究这个APP，他看到任务详情下方还有个‘新手福利’，于是就点开了。 　　新手福利-代位管理：本福利仅适用于三级以下新手宿主，任务倒计时结束之前使用，即可由系统临时接管宿主身体，代为完成任务。 　　P.S：代位管理状态下，任务成功率100%。 　　丧失身体控制权，这对牛查查来说是非常难以忍受的，那是比个人隐私和人格尊严更重要的东西，但附言提到的成功率让他的心产生了动摇。 　　与‘雷电法王的祝福’比起来……所有的坚持都那么不值一提。 　　既然是第一次，那就先观望一回好了，牛查查说服自己，毕竟一旦失败，等待在前方的可是整整六百秒的电击惩戒啊。 　　轻轻点了一下界面上的‘使用’图标，牛查查瞬间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尽管他的头脑依然十分清醒，所有的五感都很正常，但身体的所作所为全都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牛查查感觉自己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腰背挺直，双臂打开伸展，同时脖颈转动，一左一右、一上一下。 　　这是……在做广播体操？ 　　拜托，这可是在小区道路上啊！ 　　迎面走过来一位拎着菜篮子的大妈，看到牛查查的样子还楞了一下。 　　好羞耻！ 　　脸皮已经不在牛查查的控制之下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羞红了脸，只知道自己的广播体操动作越做越夸张，把附近遛狗、散步的几个闲人也吸引了过来。 　　倒计时结束！ 　　牛查查双腿分开，重心下沉，蹲出了一个稳固的马步，然后双臂抬到与肩平齐的高度，慢慢围拢。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围观群众很好奇，牛查查自己更好奇。 　　下一秒。 　　噗—— 　　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一下砸进了牛查查的臂弯里！ 　　马步散架，牛查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同时臂弯里的东西滚到了旁边草坪上，四肢摊开、嚎啕大哭。 　　一个小男孩！ 　　孩子大概两、三岁，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连体衣，上面印着只彩色的大象。 　　大概任务完成的同时，系统托管也结束了，牛查查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天上……下小孩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牛查查霎时明白过来他刚才只是徒手接住了一个坠楼的小孩。 　　“哎呀呀，小孩掉下来了！”那位大妈叫嚷了起来。 　　“谁家的娃娃？” 　　“这孩子命真大！” 　　围观群众飞快聚拢，有人去看那个小孩，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有人问牛查查怎么样。 　　牛查查惊魂未定地抬起手臂看了看，上面没什么痕迹，也不是很疼，倒是刚才那一屁股摔得有点重，尾椎骨隐隐作痛。 　　以牛查查的经验来说，这种程度连受伤都算不上，他腾地站了起来。 　　“宝宝——”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从单元门里冲出来，一脸的惊慌。 　　“这里！这里！”大妈赶紧说：“孩子没事呢，刚好有个小伙子帮忙接住了。” 　　这时那孩子也从草坪上爬起来了，哭着喊妈妈，接下来就是母子抱头痛哭的场景。 　　自己这是救人了啊，跟十字路口车祸那次比起来，很没有真实感呢。 　　咕嘟咕嘟……系统铃声响起，牛查查茫然地掏出手机接通。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新手任务！”系统喜滋滋地声音传来，“任务奖励请查看APP。” 　　对了，这是系统任务。 　　“他救了你们家孩子！”“小伙子，你的手没事吧？”“救护车就来了，一起去医院看看啊。” 　　恍然察觉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牛查查一转头就对上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而那个抱小孩的女人还在对他鞠躬。 　　“没事！没事！”牛查查赶紧说：“我没事的，送孩子去就好了。”他脸上很热，心虚得厉害，就假装走远一点接电话。 　　转过一个拐角，看不到人了，牛查查立马拔腿狂奔。 　　救人的是系统，不是他，他不想承受人家的谢意，毕竟这任务不是他自愿做的。 　　没有系统，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牛查查一向自认为是个很普通的人，独善其身，没有远大志向，也不给社会添麻烦的那种。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种事离他很远，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他觉得那已经很不容易了。 　　与所有普通人一样，牛查查的人生也有很多烦恼，追根究底，是因为他有几位很不靠谱、不太靠谱以及原本勉强还算靠谱但近来越来越不靠谱的家人。 　　首先是牛祖父，虽然老爷子已于几年前驾鹤西去，但他对牛查查的人生造成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影响，最大的影响就是牛查查的名字。 　　据说老爷子找人千算万算，给牛查查起这么个逗逼名字可以保证家族兴旺发达、孩子健康成长，然而二十一年过去了，牛家的小公司还在原地踏步，牛查查的心理也并不怎么健康。 　　任谁从小顶着‘牛叉’、‘牛叉叉’之类的绰号长大，心理都不可能太健康的。 　　接下来是爸爸牛则正，一辈子都没怎么挣过钱的爸爸，年轻的时候愤世嫉俗，视金钱为粪土，满脑子诗歌和远方，人到中年油腻了起来，退化成了网络小说家，没错，写的就是那种《金手指从天而降》、《左拥右抱非我本意》、《系统助我争霸天下》之类的玩意儿。 　　作为红点中文网的签约作家，牛爸爸一共写了十本书，本本题材跟风，本本数据扑街，更可怕的是——爸爸还要求牛查查必须每天给他追文和投推荐票以及一百字以上评论！ 　　写个网络小说也要强制亲友捧场，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爸爸说完说妈妈，牛妈妈秦莺莺表面上温柔似水、宜室宜家，实际上却有一颗永远粉红的少女心。 　　小时候年幼无知，以为妈妈真的是因为没有女儿而心碎，为了安慰娇弱美丽的妈妈，牛查查同意打扮成女孩子拍照片，虽然六岁以后自我意识全面觉醒，牛查查学会了说不，但如今留存于世的黑历史依然多不胜数。 　　最可怕的是，每次家庭聚会妈妈都会把那些相册拿出来显摆……真想不通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长辈说完了说同辈，牛查查的哥哥牛傅瀚沉稳可靠，几年前他接管了牛祖父留下的贸易公司，成为了实际给牛查查发零用钱的人。 　　牛查查原本是很尊敬、很钦佩自己大哥的，直到沉稳可靠的大哥因为谈恋爱导致智商直线下降，变成了一个只会念叨“她爱我她不爱我”的白痴。 　　牛傅瀚经常深夜给牛查查打电话，跟他讨论深刻玄奥的恋爱哲学，他自己一整夜不睡，也不让正在长身体的弟弟睡。 　　有你这样做人大哥的吗？ 　　真担心公司会不会被你弄垮！ 　　大学还没有毕业，牛查查已经在考虑挑起家庭重担的必要性了。 　　人生已是如此艰难，再加上一个系统的分量，牛查查很担心自己会承受不起。 　　然而作为一个理智冷静务实的人，牛查查从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反过来说当某样事物的存在成为必然，便也会被他郑重对待。 　　接受了现实之后，牛查查认命地将这个‘施恩不图报’系统纳入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宿主吧，牛查查下定决心。 　　于是，在这个不普通的周末，牛查查完成了一次重大的人生转折，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身上有系统的人。 第3章 凭实力单身 　　上午的一场暴雨过后，近灵山索道站里人迹寥寥。 　　空气很湿润，阳光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远处的月下峰在蒙蒙云雾中若隐若现。 　　索道站停车场走出来一队人，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游客，因为他们个个西装革履、人模人样，明显更应该出现在市中心CBD的写字楼里。 　　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的职场女性，穿着身银灰色的西装套裙，脚踩一双中跟皮鞋，头上发髻盘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个精巧的黑色公文包。 　　走在第二位的是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一身简练修身的西装，五官深邃、相貌不凡，年纪约莫三十来岁。 　　男人明显是这支队伍的核心，所有人都围着他在转。 　　跟在核心人物后方的是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棉花糖一样松软的脸上挂满了甜笑，“季总，近灵山项目如果能够顺利推进，酒店升星的事情肯定没问题，对我们整个高端酒店事业群的助力也非常大。” 　　虽然身处于下属包围圈的中心，季总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正以一种稳定高效的步伐不停往前。 　　下属们自动自发地保持了精确的相对位移，仿佛追随着太阳在银河系里一路狂奔的八大行星。 　　接近索道站售票处，一直没吭声的季总终于开了金口，“上去看看吧。” 　　打头那个看起来很精英的职场女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去买票。” 　　“嗨呀，小缪你别急，这个我们来好了。”另一个瘦点的中年男是个有眼力的，立刻伸手拦住了季总的助理缪小苗。 　　当下就有更会看眼色的下属颠颠地跑过去买索道票了。 　　于是整个太阳系继续向前移动，最终抵达索道站上车点。 　　由于只是个小型景区，这里运行的是固定抱索器索道，一旦开启，缆车是不会停的，为了方便乘客上下，速度也比较慢。 　　上车点没几个人，一辆缆车过去之后，排在季总一行前面的就只剩一个人了，那是个背着个双肩包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浅色运动款服装，手里还牵着辆山地自行车。 　　这种缆车轿厢比较小，本来最多也就坐四人，这一人一车上去，季总他们还要再等下一辆。 　　“自行车也能带上去？”后头有人向工作人员打听。 　　“那小伙子买了两张票。”工作人员解释，“反正现在人少，所以我们也不管。” 　　“可是把自行车弄到山顶上去能干啥？” 　　“大概是玩极限运动吧。”工作人员说：“好像叫什么山地速降。” 　　“山路上骑车，还速降？”白胖中年男大摇其头，显得非常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胆子大，玩什么极限运动，不出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个好歹，断个胳臂断个腿的，让爹妈怎么办？” 　　“就是就是，太不顾后果了。”一帮老成持重的职场精英纷纷附和，发现大老板已经自行上了下一辆缆车，才赶紧跟上。 　　第一辆缆车坐了四个人，除了季总和他的助理，就是铂盛大酒店的总经理唐白和副总余裕了，其他人只能等下一趟。 　　松软膨胀的是唐白，结实细瘦的是余裕。 　　跟大老板面对面坐着可不好玩，安全起见，缆车轿厢的窗玻璃是封死的，很快这个狭小的空间立即就被老板强劲的气压填满了。 　　季总坐得很板正，背脊微微后靠，目视前方，双掌交织在小腹前。他这人一向高深，等闲看不出喜怒，所以下属一见他这幅样子就容易反射性打哆嗦。 　　被目视的唐总经理脸上冒汗，依稀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觐见老板时的情景。 　　“景区管委会的消息确切吗？”季总问。 　　“确切！确切！”唐白立刻回答：“我跟那边的领导比较熟，早就打听过了，索道站的承包期已经不到半年，管委会有意调整经营业态，希望能够变得更丰富一点……” 　　速度再慢，到底距离有限，几分钟后缆车就抵达了目的地。 　　山下看上来薄雾缭绕，到了上面反而好很多，也许是山风给力，空气变得清透了，远方的市区街道也隐约可见。 　　季总一马当先，出了索道站就向峰顶走去，那上面有座红墙金瓦的仿古建筑，也是此间唯一的一个景点——月老庙。 　　一行人步伐凛凛地走在游步道上，引得路边的游人纷纷侧目。 　　唐白亦步亦趋跟在老板身边，试图活跃气氛，“说起来月下峰算是雁都市区海拔最高的山峰了，虽然只有五百多米，但视野极好，如果遇到晴天，还能直接看到市心广场呢，就是咱们集团总部的大楼也能看到一角。” 　　“对对对。”余裕也跟着搭话，“月老庙那边还有个观景台，看得最远了。” 　　近灵山的山体属于火成岩中的流纹岩，月下峰上也是地势起伏，月老庙门口就有个小山谷，由一条十几米的木质小桥连接游步道。 　　与所有的景点一样，这道桥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游客安置祈福牌和同心锁的地方，红彤彤的木牌和黄灿灿的挂锁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悬索和扶手。 　　季总走上小桥的时候速度还减慢了一点，他大概是在看那些木牌上写的字，神情颇有些居高临下。 　　揣摩了一下老板的心理，唐总经理开口道：“这些个景区啊，太千篇一律了，什么城隍庙、财神庙、月老庙，全都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季总停下脚步，没有出声。 　　“可不是，这些木牌子都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吧。”余副总给他的直属上司接话茬，“可偏偏游客就吃这一套，遇桥挂锁、逢树系牌、见缸投币——” 　　余裕的话没说完就打住了，因为他发现大老板可能并不是在看这些木牌，而是在看吊桥下方的山路。 　　桥下山谷深度不超过十米，草木茂盛，其间有条青石小路，与规格平整的游步道不同，小路断断续续的，有些地方已被杂草覆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景区开发之前就形成的。 　　小路上有人，那人正跨坐在一辆山地自行车上，垂头整理着左臂上的护肘，虽然已经戴上了头盔，但完全可以确认就是在他们前面上山的那个年轻人。 　　全副武装，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下方的骑手应该也是察觉到了桥上的动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阳光从木桥上方直射下去，照到那人脸上，年轻俊朗、青春飞扬，相当耀眼的长相。 　　季总伸手抓住扶手，身体微微前倾。 　　桥上的诸人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对方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同时将挂在脖子上的护目镜拉起戴好了。 　　“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啊，玩什么不好呢。”唐总叹气，很惋惜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那人缺胳臂断腿的悲惨画面了。 　　余副总便也跟着叹气，“这种极限运动都是外国传进来的，他们外国人都疯得很，喜欢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冒险。” 　　一番关于‘外国为什么人少’的讨论就此展开。 　　季总没有参与讨论，他的目光很专注地落在山谷中的人影上。 　　下方，骑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蹬脚踏，车子唰得飞出，树影婆娑间，迅捷的身影在山路上疾驰而下，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季总跨步走到了木桥另一侧，朝着下山的方向远眺。 　　以为季总是在欣赏风景，唐白赶紧凑过去为老板指点远处的景致。 　　整个过程中季总一直不动声色，大概过了半分钟，他结束了这次停留，继续朝着月老庙走去，其他人也一起跟了过去。 　　“嗨呀，小缪有没有对象啊，如果没有的话去庙里求个符吧。” 　　刚踏上月老庙的台阶，余裕就起了个新话题。 　　缪小苗微微一笑，“余副总，这庙很灵吗？” 　　“心诚则灵呗。”余裕说：“你可以试试的。”说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猛然想起他们大老板也是凭实力单身多年的钻石王老五。 　　当然，谁也不敢开口建议季总去求签，毕竟想跟季总结婚的人都可以绕着雁都外环排满一整圈了。 　　就在季总一行人抵达月老庙不久，牛查查也在山脚刹了车。 　　三分零七秒。 　　拿下护目镜，看着码表上的时间记录，牛查查直摇头。 　　今天条件不错，温度适宜，路上也没有失误，结果却依然没有破三。 　　对于专业骑手来说，月下峰赛道的时间甚至可以控制在两分钟之内，牛查查属于玩票性质，对自己的要求倒没有那么高，只是他已经在三分多钟停留很久了，本以为今天可以有突破的，故而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摘掉手套，牛查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码表拍了一张照片发到自己微博上，备注了“月下峰，第七十七次尝试，雨后初晴”，然后放回手机，继续摘其它护具。 　　虽然成绩没有显著提高，但这一趟肾上腺素飙升的骑行下来感觉还是挺爽的。 　　牛查查收好各类护具放回背包，然后掏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上，立马就从一名速降车手变成了一名普通大学生，不对，其实并不普通。 　　因为他耳机里响起的并不是音乐，而是咕嘟咕嘟的奇怪铃声。 　　“啊，又来了。”牛查查按下了耳机中的通话键。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任务发布：请宿主于十点三十分之前抵达定熙河锦绣桥水域拯救落水市民。” 　　“十点半？”牛查查一看手机时间，“时间太赶了，我来不及的！” 　　系统的回答很冷酷，“所有指定任务时限均已考虑宿主实际情况，不存在来不及的可能，请宿主谨记失败惩罚，不要懈怠，努力完成。” 　　牛查查无话可说，赶紧打开APP查看任务导航，定熙河是昔日雁都城的护城河，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扩张，目前已变成了市中心，从近灵山过去好一段路呢。 　　任务提醒显示，如果牛查查选择公交出行，只有30%的概率能及时到达，打车前往有60%的概率，而骑行前往的概率在99%。 　　果然都是算好的。 　　牛查查没得选，只能把手机卡在车头支架上，然后循着上面的导航立刻动身出发。 第4章 氪金系统 　　上午十点三十分，定熙河。 　　阳光透过垂杨柳的枝叶，细细碎碎地照在波澜不兴的河面上。 　　作为雁都市中心最难得的绿化景观带，定熙河是附近市民晨练散步的好去处，此刻虽然是工作日上午，但在河边徜徉的人流依然不少。 　　“救命啊——”突然有人大叫起来，“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其他人还在循声张望的时候，河岸非机动车道上却已经有人骑车冲上了游步道。 　　哗啦—— 　　一辆山地自行车被扔到了路边。 　　噗通—— 　　骑车人纵身跳下了河，霎时就在河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水线，直指挣扎中的落水者。 　　不一会儿，落水者被托到了岸边，岸上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帮忙。 　　一个小时之后，雁都生活频道的记者在河边找到了一位目击者，他是负责这个路段的环卫工人，年纪五十来岁，姓张。 　　“张师傅，您给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记者道。 　　对着摄像机镜头，张师傅有点紧张，不过他倒是知无不言。 　　刚才是有人落水了，落水的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为什么落水？他不知道，他正在扫地上的垃圾呢，那些嵌在地砖缝里的烟头最麻烦，扫不动，要用钳子夹。 　　人是怎么救的？有人跳下去了呗，是个年轻后生，那老太太挺胖，后生一个人托不上来，后来岸上好几个人过去帮忙，他也过去了。 　　后来怎么样？救护车来了呀，他回去继续夹烟头。 　　救人者？就是那个后生啊，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就走了，没留下名也没留下姓。嗨呀，也真难得，都浑身湿透了呢。 　　采访完目击者，记者又去了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雁都市第三医院。 　　急救科医生表示早上送来的落水者没什么大问题，呛了点水，有些擦伤，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 　　伤者家属也赶到了医院，他们说老太太今年七十了，平常就有在河边散步的习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他们认为岸边的护栏设计不合理，不过还是非常感谢出手相救的热心市民。 　　当天晚上生活频道的本地新闻就播放了这则报道，报道最后有几秒钟的监控镜头，可以看到救人者骑车离去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很普通的一则新闻，虽然满满正能量，但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对牛查查来说，这件事的最大影响就是他回家洗澡换好衣服之后，发现自己在‘施恩不图报’系统里升到了三级，结束了新手期。 　　这个系统升级很简单，完成一次指定任务就升一级，任务奖励与等级无关，而是可以兑换各种特殊技能的点数。 　　特殊技能是完成任务的一大法宝，前面几个任务牛查查是依靠系统托管顺利完成的，但离开新手期之后，他只能靠自己了。 　　升级的同时，APP上的奖励商城也已经开通，目前列表上各有几个临时技能和永久技能可供兑换。 　　临时技能有三个，分别是“不动如山”、“旋风腿”和“浪里白条”，都是前几次任务系统托管时使用过的，每个技能每次兑换耗费十个点，有效时间三分钟，冷却二十四个小时。 　　永久技能两个，第一个叫“明辨是非1级”，作用是“提高宿主洞察力，于混乱的线索中发现蛛丝马迹”，第二个技能叫“身手不凡1级”，作用是“提高宿主身体素质，强化体能与反应”，两个技能都需要二十个点的价格购买，任务期间全程有效，冷却时间十小时。 　　从技能详情来看，临时技能价格便宜，缺点是没有成长性、冷却时间长，而永久技能则完全相反，虽然价格贵一点，却有成长空间，而且冷却时间短。 　　牛查查完成了三个指定任务，总共得到了四十五个技能点，其中三十个点已经在系统托管的情况下被扣掉了，剩余部分连一个永久技能都买不起。 　　除指定任务，还可以通过日常任务攒技能点。 　　其实这几天牛查查也尝试过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小朋友捡皮球、给天桥上的乞丐投币、捡路边的矿泉水瓶扔垃圾桶等等好事，但这些日常任务得到的技能点很少，而且数量随机，几天下来总共才攒了三个，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有什么省时又高效的善行可以做呢？ 　　牛查查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最好不用花时间，也不用东奔西走，点点手机就可以操作……忽然灵光一闪，牛查查想到了。 　　下载了一个互助众筹应用，牛查查选了一个求助者捐了一百块。 　　回到APP基本信息界面，发现技能点果然增加了一个。 　　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嘛。 　　牛查查切换回到众筹应用，又捐了一百，但这次却没有增加点数。 　　随机么，也是难免的。 　　接下来，牛查查开始不断在众筹平台上寻找合适的求助者，二十分钟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跟个网瘾少年般氪掉了三千多块，而收获却只有六个点数。 　　哎呀，好贵！ 　　按照雁都市的标准，牛家的经济水平应该够得上中产了，牛查查自小到大的零用钱从来没缺过，年节红包也肥得很，只是那些存款大头都已经被他买了理财，剩下日常花销全靠每月大哥发的零用钱。 　　作为一个做事有条理、花钱有计划的人，牛查查也搞不懂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昏了头。 　　妈的，这种氪金系统好可怕！ 　　系统里的人民币玩家要求这么高，他这样的普通大学生根本就负担不起，最终还是得靠收集锦旗。 　　根据系统所说，收集锦旗虽然不是任务范畴，但得到锦旗之后的奖励却非常丰厚。 　　“请注意不是所有锦旗都可以，必须是受助者心中感激值大于五十时送出的才有效果。”系统说。 　　“感激值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对方的感激值有没有五十？”牛查查问。 　　“感激值就是受助者内心感激之情量化后的数据啦，计算过程很复杂，宿主并不需要掌握。”系统道：“至于查看方法，只要宿主努力升级，很容易就可以获得这些技能的。” 　　自从成为‘施恩不图报’系统的宿主之后，牛查查先后完成了‘手接坠楼儿童’、‘脚踹夺包飞贼’、‘勇救落水老人’三个任务，第二个任务姑且不论，另外两个任务的感激值应该都挺高。 　　但牛查查不愿意将系统控制下的行为当作自己的功劳，所以助人之后都跑得很快，没有给人感激的机会，算是完美贯彻了施恩不图报的宗旨。 　　看来下次得厚着脸皮留下名字了，要不然受助者感激无门，自己也攒不到技能点。 　　对了，还要暗示人家给自己送锦旗……牛查查抱头，想想就觉得好尴尬。 　　“查查，吃饭了。”家里的保姆赵阿姨在外面喊。 　　“哦，就来了。”牛查查应声道。 　　由于家住本地，牛查查在雁都大学申请了走读，上午没课，他没有去学校，阿姨做饭的时候就把他算上了。 　　本来这种时候一般就爸爸一个人在家吃午饭的，因为妈妈在外面总有很多聚会和活动，而哥哥已经另置了房产，只有偶尔才回家。 　　出了房门，正好见到爸爸满眼血丝、胡子拉杂地从书房里出来。 　　牛则正近来新书上架，码字码得日夜颠倒，看到小儿子一愣神，“咦，你怎么还在家里？” 　　“下午两点的课，我吃完饭再去学校。”牛查查回答。 　　“好吧。”牛则正点了个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赵阿姨不在旁边就压低声音问：“今天没忘记给我投票吧？” 　　确实忘了！ 　　“没忘，早投过了。”牛查查面不改色地扯谎，“爸爸你平常心一点。” 　　“我没有！”牛则正连忙否认，“爸爸淡定着呢，就是个小PK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话里的言不由衷多得都快盖不住了，不过牛查查很体贴地没有戳穿。 　　牛家父子开始吃午饭的时候，铂盛集团总裁的座驾也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集团大厦。 　　缪小苗跟着季总自停车场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上午对铂盛酒店的视察结束之后，季总拒绝了酒店方面的招待，赶在饭点回到了集团，缪小苗早餐没吃，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人一饿，心就慌，到了顶楼出电梯的时候，缪小苗腿都有点软，不过腿再软，老板的事情还是要先办好，“总裁，需要向酒店订餐吗？” 　　铂盛集团在雁都共有两家高端酒店，一家在近灵山，另一家就在集团总部附近，因此很多铂盛高管的工作餐都是由旁边这家酒店供应。 　　季总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好。”说着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显得并不是很上心。 　　遇到一个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的老板，缪小苗顿觉压力好大！ 　　女助理去订餐了，季总进入办公室，走到办公桌旁边，伸手打开桌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机。 　　手机屏幕碎了，裂纹在墨色的平面上延伸，映出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季总放下那个坏掉的手机，拿起了另一个同款但完好无缺的手机，打开并进入一个聊天群。 　　［今天我遇见他了。］ 第5章 谁还没点黑历史 　　站起身，季总走向办公室南面的落地窗，此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阳光照在前方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泛出点点碎金。 　　视线下移，可以看到脚下环绕着钢筋水泥森林的街景横平竖直，车辆已经变成了颜色各异的小方块，行人更是化为了小小的像素点。 　　这么大一个城市，几千万人口，能够擦身而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偶遇两次就更难得了吧。 　　又低头看了下手机，聊天群里依然死寂，显然群里的另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成员并没有时刻盯着手机，于是他点开通讯录，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另一头是个含含糊糊的男声：“喂，大哥啊，现在我这里凌晨一点呢。” 　　季总用很平静的语气陈述道：“季闿，我遇见他了。” 　　“他？哪个他？谁？”对面那位叫季闿的明显搞不清楚状况。 　　“上次车祸救了我的人。”季总道，他看过车祸那天的监控，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个人，自己肯定会被车撞到，以车速来判断，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哦，那个人啊，遇到了就好，你还想报恩吗，那就报吧，早报早了。”季闿一边说，一边发出嗷嗷嗷的呵欠声。 　　“但是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季总道：“今天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在哪里？” 　　“近灵山月下峰。” 　　“咦，就是上面有间月老庙的月下峰？嘿嘿，大哥你和那人还真有缘啊。” 　　季总：…… 　　虽然没声音，但季闿还是隔着话筒感受到了他哥的不满，赶紧转移话题：“哥你不是都见到人了吗，干嘛不上去跟人打招呼啊。” 　　季阕的声音有点挫败，“他在山上玩速降，速度很快，我没来得及。” 　　“山地速降？是极限运动吧，那范围就小很多了。”季闿自告奋勇，“大哥，你还有什么信息，我帮你在网上查查吧。” 　　季阕沉吟片刻，接受了弟弟的提议，“他大概二十岁，身高一米八左右，骑一辆专业的山地自行车，背包上有个印着雁都大学标记的小挂件。” 　　季总跟他弟弟通话的时候，牛查查已经吃完了午饭，收拾收拾去了学校。 　　雁都大学位于雁都市西的高教园区，距离市中心十公里，天气好的时候牛查查都是自己骑车前往的，一般半个小时就能到。 　　已经到了六月初，午后的太阳有些猛，牛查查骑到学校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赶紧跑到教学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矿泉水。 　　刚打开瓶盖，手机就响了，牛查查条件反射以为又来了任务，心里一慌，妈的说过不影响我学业来着……慢了半拍发现是普通电话铃声，不是系统专用的那种。 　　松口气，牛查查掏出手机，看看是个熟人就接通了。 　　“喂，天哥，现在学校吗？”一个男生问。 　　“怎么了，翼哥有事？” 　　“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还真有事？ 　　“七号楼。”牛查查报了自己的位置又提醒，“我还有十几分钟就上课了。” 　　“没关系，很快的。”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搞什么，牛查查挠头，打电话的叫赵翼，是他中学同学，现在也上了雁都大学。 　　因为走读的原因，牛查查跟他的大学同学关系都挺淡，反而这个中学同学倒还经常有联系。 　　看了眼时间，牛查查给赵翼发了教室门牌，自己先去占座了。 　　上课之前，赵翼来了，他挤到牛查查身边坐下，做贼似的掏出了手机。 　　“怎么啦？”牛查查心里打鼓，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赵翼翻出一张照片给牛查查看，“这是你吗？” 　　画面有点暗，拍摄时间应该是傍晚，上面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背影。 　　从衣服和发型来看，确实是自己，牛查查皱眉，“你哪来的照片啊？” 　　“别急，还有呢。”赵翼又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有个女孩子在对镜头笑，然后镜头转开，落到了旁边的商店橱窗上。 　　那应该是一家卖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商店，橱窗里的彩灯次第闪烁，背景音里有几个女孩子的笑声。 　　牛查查刚想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手机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叫，画面抖动，镜头飞快转向，可以看到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向远处奔跑，然后——接下来的过程迅雷不及掩耳。 　　黑衣男突然脚步趔趄，一名穿着浅色休闲服的年轻人从他身后绕了过来。 　　那边黑衣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这边年轻人已经到了镜头前，伸手递出一个钱包。 　　“是你们的吗？”年轻人语气平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我的！”有个女孩子结结巴巴地回答：“谢谢！” 　　年轻人微微颔首，轻轻说了句“不客气”，然后转头就走。 　　镜头依依不舍地的追着年轻人的背影，几个女孩子发出了细碎的惊叹，“哇，好帅哦——” 　　视频结束。 　　牛查查伸手扶额，这是他执行的第二个系统任务，因为事情很小、过程简单，细节什么的他都没记住，谁知道居然还有视频留证。 　　“不错哦，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赵翼用手肘撞撞牛查查，“那几个女生是隔壁财经大学的，这视频已经在她们学校论坛里传开了。” 　　“不是我。”牛查查板着脸说。 　　“还不承认？”赵翼把视频拖到了牛查查露脸的那一帧，“这么大一张帅脸在这里，你居然还妄想抵赖？” 　　“真的不是我。”那是系统托管的傀儡！ 　　“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哥已经放话出去说我认识这位英雄了。”赵翼一把勾住牛查查的脖子，手机举高，咔嚓一声就来了个自拍。 　　“干嘛？”牛查查警惕。 　　“我说认识你，总要有证据吧。”赵翼说：“给个面子，哥好不容易在那边的论坛混个脸熟。” 　　牛查查无奈，只能叮嘱赵翼，“千万别暴露我的身份信息啊。”他可一点都不想出名。 　　拿回钱包毕竟只是件小事，也没可能从那女孩手里得到锦旗，能低调还是低调一点吧。 　　“放心，我最多也就说一下你的化名。”赵翼收好手机，笑得贱兮兮，“这样没问题吧，昊天哥。” 　　“千万别！”牛查查赶紧双手抱拳，“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给我留点脸面吧。” 　　‘牛昊天’这个化名是牛查查多年前用在各类社交账号上的，中二度爆表，满满都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赵翼哈哈笑了几声，“行，你不想留名就不留名，反正露脸就够了。哎，上课啦，我走了！” 　　上课铃响起，赵翼就开溜了，也不知道他在网上会怎么说，牛查查想想就觉得脑壳疼。 　　可以预见，随着越来越多的系统任务，自己必将会被公众所注意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巧合太多，就像泥盆国那个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发谋杀案的小学生一样，自己也会成为不管走到哪里周边都会有人发生意外的扫把星。 　　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装满杯具的未来。 　　老师已经开始在讲课，牛查查却无心学习，他打开手机APP，试图联系系统。 　　系统可以通过电话单线联系牛查查，但牛查查无法回拨给系统，他只能在APP通过短信留言。 　　［以后任务执行多了，会不会让大家产生不好的联想？］ 　　系统好似就守着APP另一端，几乎就是秒回。 　　［宿主此言何意？］ 　　［比如一些阴谋论什么的。］牛查查斟酌字句，［因为我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人发生意外。］ 　　［这个啊，没关系的。］ 　　牛查查以为这‘知恩不图报系统’有什么解决方法呢，结果下一句就跳出来［请牢记宿主行为守则，一切皆有指引］。 　　宿主行为守则？ 　　就是那什么面对赞誉和诋毁，保持平静、平淡、平和的平常心？ 　　［那不就等于废话吗？］ 　　［并不是，只要宿主无惧风雨，努力升级，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一切都已迎刃而解。］ 　　端出一碗莫名其妙的鸡汤之后，系统表示本次求助时间结束，二十四小时冷却开始，也就是说起码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牛查查才能继续提问。 　　仰头，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牛查查关掉手机，翻开课本。 　　这系统靠不住，他早知道的。 　　就算身负一个系统，该读的书还是要读的，何况背负的还是这么个不靠谱的系统。 　　在牛查查原先的人生规划里，家里的公司自然是由大哥继承的，他每年都可以得到一份分红，尽管凭借分红也过不上什么穷奢极侈的日子，但已足够他支付基本开销了。 　　生活有保障的前提下，他会在毕业以后选择一份感兴趣的工作，工作将成为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而不是谋生手段。 　　计划和愿景非常美好，一切都在稳步推进，如果不是这个横空出世的系统，牛查查原本的日子过得非常游刃有余。 　　现在增加了很多烦恼，压力大了好多啊。 　　哎，别想了，听课听课！ 　　牛查查抓抓头发，努力集中注意力。 　　下午三点半。 　　摆在季总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接起电话，“二婶。” 　　“季阕啊，没打扰你工作吧。”电话那头的女人问。 　　“没事，您说。” 　　“我听说思思好像谈恋爱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和你叔离得远，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有点放不下，你方便的话，帮我们掌掌眼吧，可别让思思被人骗了。”季二婶说。 　　“我知道了。”季阕回答，叔叔婶婶都在国外，堂妹的事自然只能他来管。 　　二婶的电话挂断，季阕就拨了季方思的电话，直截了当就问：“谈恋爱了？” 　　电话另一头的女孩子很吃惊，“哥，你怎么知道？” 　　“晚上一起吃饭，我看看。”季阕说。 　　“早了点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女孩子嘀咕。 　　“等有了一撇就晚了。”季阕严肃地说。 　　“不要啊。”女孩子试图撒娇，“他会被你吓坏的。” 　　“胆子这么小？”季阕颇为不屑地道：“这种人要来何用，分了吧。” 第6章 最好的卖相 　　这天晚上牛查查他哥又来找他聊天了。 　　牛傅瀚：“思思说她家里人想见我。” 　　“哦，这是好事啊。”牛查查正在画图，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里的键盘和数位笔都没停，只分了一丢丢精神力到这通电话上。 　　“但思思好像很担心……她一定是怕我表现不好……被她家里人否定……觉得我配不上她……要求我们分手……” 　　牛查查随便嗯嗯了几声，忽然发现不对劲，转头瞪着桌上的手机，“什么分手？你们不是好上了吗？怎么还能分手？！” 　　分手是很严重、很可怕的事情，因为那意味着牛傅瀚又要整夜对着牛查查悲春伤秋了，而充足的睡眠对现在的牛查查非常重要。 　　牛查查，二十一岁，身高一七九，骨骼持续发育中。 　　据说男生的骨骼发育会持续到二十二周岁为止，所以留给牛查查的时间不多了，这是决定他能不能拔高一截的关键时期。 　　放下手里的工具，牛查查先把今天的劳动成果保存好，然后拿起电话，认真给他哥当顾问，“别担心，见长辈么，礼数周到、恭恭敬敬就好了，见面礼方面我再帮你参详参详。” 　　“不是长辈。”牛傅瀚纠正：“是她哥哥。” 　　“哥哥更好办，礼物也不用准备了。”牛查查道：“就当认识个普通朋友，放轻松，平常心，别被小瞧了，记住态度端正、不卑不亢。” 　　牛傅瀚却在叹气，“总感觉大舅哥这种生物……有点可怕啊。” 　　“怕什么？不要怕他，要怜悯他。”牛查查指示。 　　“怜悯他？”牛傅瀚搞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你拐走了他妹妹啊，如果人家生气，那都是正常的，你受着点没关系。”牛查查道。 　　“很有道理，为了思思我受点气不算什么，这么一想都不觉得她哥有什么好怕的了。”牛傅瀚似乎在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冒出句：“哎，可惜你不是女孩子，否则我也能摆摆大舅哥的谱了。” 　　牛查查听了直翻白眼，“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得到这一通开解，牛傅瀚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很利索地在手机上给牛查查发了个小红包，算是付咨询费。 　　牛查查收下红包，继续赶作业，前段时间做日常任务浪费了不少时间，功课落下了不少，趁着现在没有系统捣乱，抓紧学习吧。 　　牛傅瀚要去见大舅子的事情，牛查查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哥哥而已，又不是什么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大人物，不过最后结果却挺出人意料。 　　过了几天，牛傅瀚突然在牛家亲友群里连刷了三遍：大舅哥好可怕！！！ 　　后面感叹号密集如雨，烘托出一种极致惊悚的氛围。 　　说是亲友群，里面经常冒头的其实也就兄弟两个，牛查查是第二天才看到这些留言的，当场就给牛傅瀚打了个电话过去，“怎么，他骂你了？” 　　谈恋爱是双方的，男方适当低点头可以，不过女方也不能太过分了。 　　“没骂，但是比骂人还可怕……他让我压力好大……我有点迷惘了。”牛傅瀚声音沮丧：“大哥他——真的很强。” 　　牛查查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哥嘴里的‘大哥’是另外一个男人。 　　太没出息了，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哥！ 　　与此同时，季阕正在给家里长辈汇报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我见过了，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身家还算清白，但感觉人有点傻。” 　　“……”季二婶一时无言，傻不傻的要看跟谁比，“我们要求不高，只要人好就行。” 　　“好，我会继续关注的。”季阕说。 　　距离铂盛大厦不远处的另一栋写字楼里，有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肯定是思思在想我。”牛傅瀚幸福地说：“她真的是很喜欢我呢，我一定要好好爱她。” 　　电话另一头的牛查查：“……好了，没事我就挂了。” 　　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牛傅瀚的脑回路了。 　　电话挂断，手机放回桌上，季阕取过一些待审核文件开始工作，才看了一份，手机铃声又响了，回头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季闿”，就点开了免提。 　　“大哥，根据你上次提供的信息，我从几家雁都山地自行车俱乐部收集了很多照片，你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个人。” 　　季阕看一眼手机，把手中的笔放下，“好，发我邮箱吧。” 　　片刻之后，季阕的电脑桌面上多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一些山地车俱乐部的活动照，以多人合照为主。 　　翻了几张，季阕手里的鼠标就定住了。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座山峰上，前方一群人围成圈看向镜头，在画面的右下角蹲着个笑得很开心的年轻人。 　　那人有两个酒窝，笑容如暖阳一般明亮，看得季阕胸腔忽然一热，心律就有些不受控制。 　　“那人在上面吗？”电话那头的季闿问。 　　“在。” 　　“哪一个？” 　　季阕没回答，他有点不想说。 　　“怎么了？” 　　“没事，我要工作，先挂了。” 　　“哎——” 　　按掉通话，季阕的目光又移回了电脑屏幕上。 　　二十分钟后，铂盛文化营销部的赵总监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赵总监心中惴惴，因为他实在搞不懂大老板为什么突然对他们的赞助清单起了兴趣。 　　“上半年我们赞助了两场公益音乐会，一场慈善拍卖，还组织了一次有针对性的捐助活动，另外影视方面——” 　　季总抬起手，打断了赵总监的汇报，“体育活动呢？” 　　“体育活动？这个我们涉及不多，去年倒是冠名了一场高校篮球联赛，今年还在谈。” 　　季总伸手，将一张纸推过桌面。 　　赵总监赶紧站起接过，只见纸上是一家雁都本地山地速降俱乐部的介绍，登时一头雾水，“季总，这类极限运动受众比较窄，一般都是专业装备厂家赞助的……” 　　赵总监讲到这里发现季总眉头一拧，室内气氛有降温的趋势，于是立马调整道：“不过我可以去联系一下。” 　　“好，你去办吧。” 　　转眼进入六月中旬，雁都的夏季到来。 　　牛查查一边应付学业，一边适应他的宿主生活，忙得不可开交。 　　技能点已经攒到三十个了，牛查查却还没决定兑换哪个技能。列表里的两个永久技能，明辨是非、身手不凡，很明显前一个技能提高宿主的头脑，后一个提高宿主的身手。 　　尽管前三次指定任务都是靠体能完成的，但谁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样的呢，牛查查不敢大意。 　　如果下次指定任务发布之前能攒够四十个技能点同时兑换两个永久技能就好了，正在考虑周末要不要抽半天时间去大街上找点做好事的机会，牛查查接到了一个小伙伴打来的电话。 　　“查查，周末俱乐部搞活动，你一定要来！” 　　小伙伴叫邹游，是牛查查在飞狐速降俱乐部认识的朋友，以前经常一起参加骑行活动。 　　不过这个邀请牛查查现在只能忍痛推掉，“这回没时间，下次吧。” 　　“干嘛呢？”邹游追问：“你已经缺席好几次活动了。” 　　“期末啊，兄弟。”牛查查说：“好不容易读到大三，我可不想挂科。” 　　“这次只是个小活动，地点就在近灵山，用不了半天时间，别读书读傻了，出来活动活动，劳逸结合嘛。”邹游不肯放弃，继续游说。 　　听说是在近灵山，牛查查倒是有点心动，自从系统降临之后，速降这个爱好他已经冷落很久了，月下峰赛道的记录至今还停留在三分零七秒。 　　牛查查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听到邹游在说什么“我答应了大奔奔这次一定要把你叫上的”。 　　“为什么？”牛查查很不解。 　　大奔奔就是俱乐部的会长，而牛查查只是打酱油的业余爱好者，平日活动他最多也就是做些辅助的志愿工作，跟会长也没有什么私交。 　　对俱乐部来说，他这样的酱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去不去都无所谓。 　　“前阵子会长拉到了一个新赞助，周末金主要来拍个宣传短片。”邹游说，语气非常兴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牛查查更不明白了，“要表现的话，派那几位成绩好的去不就行了？” 　　“这不是宣传嘛。”邹游嘿嘿笑了几声，“成绩重要，脸也重要，你可是咱们俱乐部里卖相最好的。” 　　“卖相？什么意思？”牛查查佯怒，声音拔高了一个调。 　　“嗨呀，兄弟你别生气。你看咱们俱乐部也不容易，就这么一点装备赞助，活动经费都紧巴巴的，搞次大的都得大家凑钱，大奔奔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这次宣传短片的效果要是能让金主满意，俱乐部就能得到长期赞助了。” 　　飞狐是由同好者自发组织的，俱乐部里的正式运动员其实也不是专业的，他们平常都有其它工作，只有在比赛的时候才能获得一些赞助和奖金。 　　以飞狐的资质自然是得不到那些大品牌青睐的，他们的赞助商其实也就生产各种零配件的小厂家以及一些体育用品商城。根据协议，俱乐部每次搞活动都得带上赞助商的标牌，活动照片发到指定论坛的时候也要列一下感谢名单。 　　“这次活动对咱俱乐部真的很重要。”邹游道：“会长说了，请你就当帮他这个忙吧。” 　　这种宣传牛查查倒也不是没有参加过，不过他作为小配角，出场机会一向不多。 　　想想自己对于俱乐部确实没做什么贡献，既然不能靠实力做贡献……那就只能靠脸了。 　　“好吧。”牛查查厚着脸皮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 　　牛傅瀚：啊，好想过一把当大舅子的瘾哦~ 第7章 逼格很重要 　　周六天气很好，牛查查一早就赶到了近灵山。 　　集合地点在近灵山北侧的小竹坡，这里游人相对较少，不容易被打扰。 　　俱乐部成员到得很齐，虽然是为了给金主做宣传，但名义上这还是他们的一次常规活动。 　　近灵山适合速降的赛道有好几条，月下峰那边游客比较多，双休日的白天是没办法玩的，只能选择清晨或者夜间。北麓的锦绣峰一带因为没有怎么开发，基本都是野路，游客也不会过来，反而更加合适。 　　牛查查到了集合点就看到了邹游，后者正在跟几个女孩子聊天，见到牛查查招了一下手，过了一会儿拎了件T恤过来。 　　“来，帅哥，把衣服换上。” 　　牛查查：“这是什么？” 　　邹游把衣服抖开，拎起来展示了一下，白色的棉质T恤，宽松版，胸口印着。‘铂盛文化’四个字。 　　“铂盛？”牛查查略有些意外，“铂盛是这次的赞助商？那家公司的主业不是房地产吗？” 　　“对啊，万恶的地产商，因为他们钱太多了，必须找人花掉一点才行。”邹游不客气地吐槽。 　　活动的时候佩戴赞助商标识本就是应有之意，套件印着广告的文化衫也不算什么。 　　牛查查接过衣服，拿在手里发现材质还挺厚实的，他本身就是穿了件短袖T恤出门的，现在这天气套两层难免会有些热。 　　想了想，牛查查便一把脱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刚离身。 　　“哇哦——”身后传来个女孩子的声音，“大家快来看，有福利！” 　　牛查查动作僵了一下，浑身汗毛倒竖，飞快把那件文化衫套上，拉好衣摆回头，就见远处树下几个女孩子正在交头接耳。 　　“哎呀，这么快！”发现牛查查回头，其中一个举着手机的女孩满脸残念的表情，“查查，再来一次嘛！” 　　你想干嘛？ 　　牛查查震惊，男生光膀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有什么好拍的！ 　　那女孩叫曼曼，牛查查以前也打过交道，算是认识的，只是从前不知道对方身上还有这种女流氓属性。 　　女孩子这种生物……真可怕，纯情少年牛查查捂着胸口想。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目睹这一切的邹游拍了拍牛查查的肩，“像哥这种脱光了都没人要看的才悲剧呢，哎，脸没长好，纵使练出八块腹肌也枉然。” 　　“你有八块腹肌吗？”牛查查闻言就去瞄邹游。 　　“没，因为知道练出来没用。”邹游作态叹息了一声，“要珍惜啊，少年，这张脸可以让你少奋斗二十年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 　　牛查查无意继续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另起话题问道：“铂盛的人呢？迟到了吗？” 　　“还没来，应该快了。”邹游说。 　　事实证明，甲方的架子就是比较大，铂盛文化派来的团队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虽然人来晚了，但队伍规模却不小，一共有五个人，属于一家与铂盛有业务往来的影视制作公司，带队的是个叫金青青的年轻女人，同行的还有摄像师、灯光师和助理。 　　就牛查查的经验来说，这种活动宣传一般就来一两个人，拍些照片写段稿子就可以了，最多拿着DV拍点视频片段，这么专业的队伍倒是第一次见。 　　人来齐了，大家就开始爬山，近灵山没有可以直达山顶的公路，周末也不可能带装备去坐索道，一切只能靠人力。 　　扛着自己的车登山是速降爱好者的基本功，大家都没什么困难，只是这次来的摄像团队大喊吃不消，他们设备比较多，除了专业摄像机，还有打光灯和补光板之类的东西。 　　于是会长大手一挥，俱乐部成员都过去帮忙，牛查查分到了一箱运动饮料。 　　一箱饮料快二十斤，抱着爬山已经挺吃力了，加上肩头还有一辆车，背包里还有头盔和护具，这下可把牛查查累惨了。 　　更惨的是，走到半山腰，他口袋里的手机响铃了。 　　不是默认铃声，而是系统独有的咕嘟声。 　　其它电话可以暂时不管，但系统来电不能怠慢，赶紧把身上的重担卸下，牛查查掏出了手机。 　　“任务发布：请宿主于十点至十一点之间抵达近灵山锦绣峰北侧山路阻止运动意外发生。” 　　锦绣峰就是目前大家正在爬的山峰，时间、地点加上‘运动意外’这条件，任务目标很明显就在这次活动中！ 　　“怎么回事？谁要出意外？”牛查查赶紧提问。 　　“问题超越权限，无法回答。”系统说：“请宿主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行查找关键点。”说完就挂了电话。 　　牛查查赶紧点开任务详情，想看任务发生地点的虚拟导航，但前几次都能直接刷出的导航界面这回却打不开了。 　　［提示：确认使用五个技能点数购买本次任务导航吗？］ 　　居然开始收费了！ 　　牛查查的原计划是：在下一次指定任务降临之前，如果没有攒够四十个技能点，那他就针对新任务的情况兑换一个永久技能加一个临时技能。 　　导航收费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付掉这五个技能点之后，他就剩二十五点了，只够兑换一个永久技能或者两个临时技能。 　　到底怎么兑换才好呢？ 　　不过既然任务是阻止运动意外，‘身手不凡’就比‘明辨是非’有必要多了，于是牛查查决定兑换‘身手不凡’和虚拟导航。 　　然而，打开奖励商城之后，牛查查发现里面多出了两个临时技能，一个叫‘身形如电’，一个叫‘危机预感’。 　　身形如电：短时间内提高宿主敏捷度，该技能必须配合‘身手不凡’使用。。 　　危机预感：六十秒危机倒计时，兑换后即对当前任务生效。 　　对了，失去系统托管之后，确定任务时间也成了问题，毕竟临时技能有效时间很短，提前发动很可能造成浪费，而意外总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到临头再使用肯定就会来不及。 　　这两个技能明显是针对这次任务的，少一个都不行的样子，但这么一来牛查查的技能点就完全不够用了，他还差了整整十五个点。 　　十五个点，正好是一次任务奖励。 　　牛查查通过APP短信联系系统。 　　［技能点可以预支吗？］ 　　［可以。］ 　　这么爽快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条件？］ 　　［十级以内均可以预支，要求十天内双倍返还。］ 　　这条件堪比高利贷，敢情自己做完这次任务还要倒欠十五个点？ 　　［如果限期内没有攒到足够技能点呢？］ 　　［届时将用电击惩戒来代替偿还，六十秒替换一个点。］ 　　绕来绕去又回到‘雷电法王的祝福’了。 　　牛查查现在面临一个两难境界，完不成任务会被电击惩戒，预支技能点完成任务之后，如果不能及时归还技能点，依然会被电击惩戒。 　　没时间计算哪个更划算了，这次任务牛查查是非完成不可的，因为与以往的任务不同，这回的任务目标是他认识的人，他没办法将其当做任务NPC。 　　［宿主确定要预支吗？］ 　　［确定。］ 　　牛查查咬牙同意了这笔交易，收到技能点之后就把需要的技能都兑换了。 　　［虚拟导航兑换成功，请宿主从导航界面查看。］ 　　［身手不凡（1级）兑换成功，宿主体能提高50%。］ 　　［身形如电兑换成功，宿主敏捷提高100%。］ 　　［危机预感兑换成功，已对当前任务生效。］ 　　牛查查先去看任务导航，发现事发地点还在前方，大概距离峰顶几十米的地方。 　　牛查查努力回想，那里好像有个大拐弯，确实是事故多发地段…… 　　“查查怎么啦，走不动了吗？”身边走过的一个大高个问：“要不要我帮你？” 　　牛查查赶忙摇头，“没事，我就稍微休息一下。” 　　大高个就是俱乐部里的会长，也就是这次拉来赞助的大奔奔，性格豪爽，跟谁都自来熟，“别勉强啊，实在不行分两次。” 　　“不勉强。”牛查查笑笑，重新把车扛上。 　　这回抱起饮料之后，牛查查感觉轻松了不少，永久技能在任务期间自动生效，现在他的体能已经提高了50%。 　　那么这时候速降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大幅度提高成绩？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牛查查拍掉了，一来任务期间没时间没心情玩速降，二来这种作弊得来的成绩也没什么意思。 　　所有人到达山顶之后，休息片刻，宣传短片的拍摄就开始了。 　　摄像师跟拍了一些互动场景，然后是单人访谈，访谈主力是会长以及几位正式运动员，后面加几个陪衬用的小角色。 　　作为俱乐部的颜值担当，牛查查有幸得到了一次露脸的机会。 　　“为什么玩这个？”扬扬眉毛，牛查查伸手指向远处的山林，“因为一路上的风景很美。” 　　掌控身体超越极限之类的回答，前面已经有人用过了，牛查查不想重复。 　　“只是为了看风景吗？”摄像团队里那个叫金青青的女人追问：“那登山也可以吧。” 　　“登山可以随时停留，而速降不可以。”牛查查粲然而笑，说出句自认为很有逼格的话：“正因为转瞬即逝，所以才珍贵，那是在极限状态下才能感受到的美。” 第8章 帅而不自知 　　访谈做完，接下来就是正式的骑行活动了。 　　摄像团队提出要拍些高难度动作的特写，俱乐部方面提供了几个拐弯急、坡度大的位置，经过讨论，距离峰顶最近的位置被选中了，正好就是牛查查的任务地点。 　　固定摄像机位的时候，牛查查也过去帮忙，反正任务完成之前他都得待在这个地方。 　　摄像师为了取景，原计划是将摄像机架在弯道下方的，被牛查查强烈制止了，说那个位置太危险，如果车手冲出赛道就会迎面撞上去。 　　虽然拍摄效果很重要，但也没到需要冒生命危险的地步，摄像团队很快妥协，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架设摄像机。 　　“你叫查查？”刚才采访过牛查查的金青青问：“这不是真名吧？” 　　牛查查还没回答，旁边的摄像师就笑了起来，“青青，友情提醒一句，这小帅哥怕不是比你小十岁哦。” 　　“滚。”金青青白了摄像师一眼，又转向牛查查，“我就问问俱乐部里的人是不是都用化名？” 　　“是啊，一开始都是论坛上认识的，大家叫网名比较多。”牛查查回答，他在俱乐部的化名是XX，开始被人念成叉叉，后来他自己纠正成查查，大家都没当回事，以为依然是网名。 　　这次摄像团队带来了几个小型摄像头和一台无人机，摄像头被装在运动员的车把上了，无人机则升空盘旋在山路上方。 　　“你们真的很专业啊。”牛查查称赞。 　　“当然。”金青青介绍说今天拍摄的素材会和铂盛的其它活动资料汇总起来，成为铂盛企业形象宣传片的一部分。 　　聊了没几句，对讲机传来准备就绪的通知，牛查查的手机也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危机倒计时六十秒开始：六十、五十九……］ 　　牛查查立马点击了“身形如电”技能，确认使用，临时技能有效时间三分钟，足够撑过这次任务了。 　　收好手机，牛查查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一棵树下，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 　　妈的，好紧张，突然无比怀念系统托管的那段时光了。 　　“怎么了？”金青青侧头看看牛查查。 　　牛查查摇头，没回答，他正在心里倒数计时。 　　“来了！”摄像师说，他开始调整设备角度。 　　为了避免意外，每个人的发车时间都会间隔两分钟，所以牛查查的任务目标就是第一个出发的运动员没跑了。 　　刷—— 　　第一名骑手自山林间冲出，飞跃而起，带起四溅的泥土和草屑。 　　落地、弹跳、腾空、快速切回，一个转弯完成，接着是下一个更窄更急的弯。 　　三、二、一，倒计时结束。 　　如果单凭肉眼的话，可能都没有人能搞清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疾驰中的骑手连人带车从山路上翻了出去，车身在空中翻滚，砰得撞到了坡下的岩石，而车手却被牛查查拽住了。 　　拽住了。 　　没错，牛查查一手抓着颗歪脖子香樟树，另一手拉着骑手的衣领，两个人万分惊险地拖挂在山坡上。 　　增加的100%体能立功了，它帮助牛查查完成了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徒手抓住一名飞行中的成年男子。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牛查查自己，身形如电的技能发动之后，他的反应甚至快过了他的脑子。 　　“哎呀，没事吧？”金青青第一个叫了起来。 　　牛查查终于冷静下来，他松开了骑手的衣领。 　　任务完成，身上多余的力气瞬间消失，牛查查感觉到了一种脱力之后的虚软，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刚刚干什么啊？”骑手转了转脑袋，对上牛查查就开始吼。他叫流星，是俱乐部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跟牛查查没什么交情，只能算面熟。 　　我刚刚救了你一命，牛查查心里这么嘀咕，系统都给他派任务了，证明流星这一摔后果肯定挺严重。 　　“看到你摔出去就拉了一把啊。”牛查查回答。 　　“要你多管闲事！”流星却并不领情，反而很生气，“这个弯道我都下了上百遍，如果不是你的干扰，我肯定能控制住！” 　　牛查查怔住了，他没想到救人救出这么个结果。 　　结局已经改写，意外并没有发生，所以他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捣乱而不是救助？ 　　真是有口莫辩！ 　　流星气鼓鼓地下坡去捡他的车去了，牛查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憋屈得要死。 　　“嘿，查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金青青走到树下，弯腰询问。 　　牛查查摇了摇头，“没什么。” 　　‘施恩不图报’系统唯一人性的地方就是任务过程中宿主会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豁免，否则刚才牛查查的胳臂就该脱臼了。 　　“你刚刚动作好快，我都看花眼了。”金青青拍拍牛查查的肩，“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好意。” 　　牛查查勉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流星的车爆胎了，只能先下山去换，第二顺位的骑手很快出发，摄像团队继续工作，牛查查则窝在树下刷手机。 　　凭良心说，牛查查在接到这个任务时的第一个念头只是“车队里有人出意外，当然要尽力阻止”，但在等待任务开始的过程中，他确实也想过这次没准能挣个锦旗。 　　毕竟都是认识的人，到时候对方如果表示感谢，他就会开玩笑似的说句“你送面锦旗得了”，一面普通锦旗也就几百块，为了好玩，也许人家还真能送呢。 　　当然现在……没指望了。 　　这次任务完成，牛查查升到了四级，得到十五个技能点，减去尚欠系统的三十个点，实际是负十五个点，起码还要再完成一次指定任务才能还清。 　　然而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新任务肯定是要耗费技能点兑换新技能的，仅凭一次任务奖励根本就不够。 　　“好难啊……”牛查查在悲愤中抬头看天，“为什么这么难呢？我只不过是想做个好人而已。” 　　半个小时后，大部分俱乐部成员都已经完成了骑行，摄像团队也开始收东西。 　　“查查，我记得你也带了车上山的，怎么不骑？”金青青问。 　　牛查查：“我先帮你们把设备搬下去吧。”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帮俱乐部做宣传，骑行只能算顺带，他打算等别人都走了，自己再玩一把。 　　“下山比较轻松，不用帮忙了。”金青青道：“你都忙活了半天，去玩吧。对了——”她翻出一个小型运动摄像头递给牛查查，“这个你装车上，过程录下来给我们当素材。” 　　“我就不用了吧，我成绩很差的。”牛查查摇头推拒。 　　“成绩没那么要紧。”金青青笑起来：“你们毕竟不是专业队伍，铂盛也不是为了成绩赞助你们，重要的是过程、是态度，对于宣传片来说就是画面效果和精神内核的有机统一。” 　　听起来好高深、好复杂，牛查查不明觉厉，愣愣地接过了摄像头。 　　牛查查走后，摄像师摸摸下巴，“我听你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还是看脸吧。” 　　“脸也是实力的一种啊。”金青青理所当然地说：“而且这小孩很可爱，属于帅而不自知的那种。” 　　“不自知？不可能啊。”摄像师反驳，“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一两面镜子。” 　　“这里的‘不自知’当然不是字面意思。”金青青摇头，一脸嫌弃对方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我是说他不显摆、不刻意，给人感觉他只是长成那样而已，‘帅’并没有被他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优势。” 　　“这么说，好像确实有点。”摄像师同意。 　　牛查查回到峰顶发车点的时候，上面只剩几个在做扫尾工作的志愿者。 　　平时俱乐部活动都是大家一起参加的，但今天情况特殊，为了赞助商的广告拍摄效果，俱乐部这次带了很多宣传标牌和应援物品，想尽力造出热烈欢快的气氛。 　　“查查，你来啦。”曼曼看到牛查查就说：“正好还有一瓶运动饮料，你喝掉吧，省得再背下去。” 　　牛查查折腾了这半天，也有些渴，接过饮料灌了几口，“还有什么要带下去的吗，放我包里吧。” 　　背包里的头盔和护具取出来，空出的位置正好可以放东西，曼曼便分了一些杂物给牛查查，山顶没有垃圾桶，有用没用他们都是要带下去的。 　　对讲机联络了山下，确定路上没人，剩下几位也出发了，牛查查走在最后。 　　因为金青青的嘱咐，牛查查便把那个小型摄像头安在了龙头把手上，然后调整镜头对准前方。 　　上车，双手握紧，踩上脚踏，猛力一蹬！ 　　车身腾空，高高跃起—— 　　扛着一辆车千辛万苦爬上山巅，就是为了换取这一刻。 　　山地速降这个爱好，是牛查查上大学之后形成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因为从小有主意，牛查查初中开始就自己管理压岁钱，多年下来攒了不少，买车买装备倒也不在话下。 　　直白地说，玩速降就是玩的一个心跳，一个极限和极速状态下的快感，这是牛查查隐匿在平凡生活里的秘密小爱好。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牛查查的状态出奇的好，他骑出了两分二十五秒的成绩，不但打破了他自己的锦绣峰记录，甚至都可以挤进今天的前五了。 第9章 终于长大了 　　骑行活动解散之前，金青青向牛查查要联系方式，说回去可以把拍下的速降视频发给他。 　　难得出了最好成绩，牛查查也希望日后可以不时回味，于是很痛快地跟金青青交换了微信号。 　　活动素材经过粗剪、精剪、配乐、特效、合成等一系列过程，最终成片呈送至客户手中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季阕亲临铂盛文化的审片会，当场敲定了铂盛文化与飞狐速降俱乐部的合作，会议结束的时候还让人给他也发了一份视频。 　　于是，地球另一端的季闿再次好梦被扰。 　　季阕：“我找到他了。” 　　“恭喜……” 　　“我看了他骑车速降的视频——”季阕一边说，一边盯着电脑显示器上正在播放的画面，“水平很高、动作很帅。” 　　“老大，您这迷弟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很阳光、很健康的人，笑起来活力四射。”季阕拖动进度条，将画面定格，随后悠长地感叹：“而且名字也很可爱……” 　　对面传来季闿用手掌拍打额头的声音，紧接着不知道是“完了”还是“弯了”的咕哝声。 　　季阕继续道：“我想不好应该怎么报答他。” 　　季闿：“不必想了，就用最古老的‘以身相许’那一招吧。” 　　“别胡说，我只是想报恩而已。”季阕语气加重，很认真地驳斥。 　　季闿：“那就先跟他做朋友，熟了之后再徐徐图之。” 　　“做朋友是必然的。”季阕同意了弟弟建议的前半截，“但我绝对不会图他什么。” 　　季闿嘀咕：“您说话算话就好……” 　　同一天，同样说话算话的金青青给牛查查发了一段视频，就是后者下山的部分，金青青单独做了点简单的剪辑，还配上了背景音乐。 　　清越的钢琴铺垫、低沉的大提琴推进、激烈的鼓声爆发，一段气势磅礴的乐声中，密林扑面而来，光影不断变幻，草叶并泥土飞溅，腾空、落地、飞速旋转，两分二十五秒的长镜头，一镜到底、酣畅淋漓，看得人心潮澎湃。 　　牛查查乐得把这一段视频看了好几遍，直呼这次活动没有白去。 　　虽然活动体验不错，但留下的窟窿也很大，回去之后牛查查就开始在为技能点的问题焦头烂额了。 　　截止日前一个晚上，牛查查询问是否可以提前归还点数，这段时间他拼命找机会做日常任务，各大网络捐助平台都试过了，狠心氪掉了半年份的零用钱，最后还差了五个技能点。 　　五个点代表三百秒电击惩戒，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第二天上午学校里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牛查查非但不能缺席，还不能考得太差。 　　于是他只能提前接受‘雷电法王的祝福’了。 　　［宿主确定要提前归还预支技能点？］ 　　牛查查刚想确认，突然想起上次自己被电得瘫在地上，赶紧脱鞋爬上了床，躺成大字型。 　　做足了心理建设，牛查查点下了［确定归还。］ 　　［技能点不足，尚欠五点，即将以电击惩戒来替代，三百秒电击倒计时：十、九、八……］ 　　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牛查查捏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来吧，早死早投胎！ 　　接下来，牛查查体会到了他整个人生中最漫长的三百秒，由无数个卧槽组成！ 　　漫无边际、如宇宙洪荒般的卧槽！ 　　密集如雨，让人痛到灵魂出窍！ 　　结束的时候，牛查查眼前发黑，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摸出一头冷汗。 　　浑身上下充斥着电击过后的麻痹感，手掌碰到的地方都像隔了一层屏蔽膜，感觉好陌生，牛查查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往下又拍了拍胸口，接着又抚到小腹，然后继续下移…… 　　卧槽，牛查查哀嚎一声，没感觉了！ 　　咔哒—— 　　房门打开，妈妈秦莺莺走了进来，“查查，你怎么了啊？” 　　尽管一辈子小公举人设，秦莺莺到底还是个温柔慈母，在儿子门外听到奇怪的动静自然是要进来查看的。 　　这一看不得了。 　　秦莺莺发现她的小儿子正瘫软在床上，双眸带水、粉面含春（大雾！），像是在发抖，但又不完全是痛苦（是痛苦没错的！），衣衫凌乱、床单绞成了一团，肢体动作非常可疑（有什么好疑的？！）。 　　“哎呀，你这孩子！”秦莺莺立即掩面退走，“自己那个也不关好门，幸亏是被妈妈看见。” 　　那个？ 　　什么那个？ 　　妈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没——”牛查查刚伸出尔康手，房门就已被关上了，隔着门板还能隐约听到他妈语气欣慰地在跟爸爸说话。 　　“阿正，查查那孩子终于长大了……” 　　等等，为什么要说终于？？？ 　　有心为自己辩解几句，奈何电击过后的身体虚弱无力，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牛查查只能含恨吃了这个亏。 　　电击虽然痛苦，但欠债还完一身轻，牛查查总算可以全副精力迎接紧张的期末考了，不过接下来的暑假也不轻松，因为他要准备实习了。 　　曾经牛查查也考虑过暑假去自家公司帮忙，以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牛傅瀚把公司搞垮了，不过最近牛傅瀚跟打了鸡血一样，老是把拼搏啊奋斗啊挂在嘴边，说绝对不会让他‘大哥’失望，连向牛查查求助的咨询电话也不打了。 　　摔！ 　　这种有了大舅哥就忘了亲兄弟的感觉，怎么这么让人不爽？！ 　　牛查查目前还没有见过那位叫思思的未来大嫂，对那位天神一般的亲家大哥也没什么兴趣，既然牛傅瀚不颓废了，他也就专心规划起自己的未来了。 　　牛查查读的是景观设计专业，就业方向是各大设计院、房地产公司或者景区管理部门，不过他的个人意愿更倾向于成为一名独立设计师。 　　独立设计师虽然不用挂靠某家公司，但工作经验总是需要的，市场行情、施工工艺、材料报价等等这些基本的套路也必须掌握，所以假期开始之前牛查查就已经跟赵翼联系好要去他家的装修公司实习。 　　赵家的公司叫翼鼎装饰，在雁都算是小有名气，主业是高档住宅和别墅家装，其中也有涉及庭院设计部分，与各家园艺公司都有来往。 　　一个暑期实习生而已，赵翼打了包票，只要牛查查愿意去，他随时都可以安排。 　　“就怕你吃不了那个苦，我听说实习助理都是要跑现场的，现在天气热，太阳也大，一个暑假下来能给你晒脱一层皮。”赵翼提醒。 　　“没事，我受得了。”牛查查满不在乎，“男生黑一点才健康呢。” 　　从妈妈那里继承了秦家的基因，牛查查的皮肤并不容易晒黑，这一点他自己还颇为遗憾。 　　“行，那我给你安排。”赵翼道：“受不了就和我说，允许你随时退出。” 　　“不会的。”牛查查保证。 　　跟翼鼎装饰联系好七月初过去，牛查查决定趁着上班之前多做点日常任务。 　　通过不断摸索，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做好事的新途径——志愿者服务。因为并不需要将志愿经历写在简历里，牛查查也没找那些要求高的正规组织，而是选了一家小规模的志愿者服务队，日常为社区周边居民排忧解难。 　　系统的日常任务奖励真的很迷，比如有回牛查查给一位绝症病人捐了一万，只得到一个点的奖励，而他帮一位独居老人跑腿送东西，却得到了两个点。 　　牛查查因为这个疑惑询问系统，系统就是不肯明说，只给一句语焉不详的[请宿主用心体会。] 　　因为日常任务这个奖励随机的特点，牛查查做好事也不挑，有时间就参与，倒是很快就在志愿者服务队里混了个脸熟。 　　这天牛查查正和服务队里的大妈一起给附近的环卫工人送茶水，突然接到了邹游的电话。 　　邹游：“查查，放假了吧，干嘛呢。” 　　牛查查：“放假了，不过最近的活动我参加不了啦，要实习呢。” 　　“今天找你不是为了骑行活动。”邹游说：“上次铂盛的赞助搞定了，明天下午俱乐部和铂盛有个签约仪式，你也一起来吧，就在近灵山旁边那个月下铂盛酒店。” 　　赞助拉到了是好事，但牛查查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参加，“这种事情会长去不就好了，我去干什么？” 　　“我们俱乐部里只要上次宣传片露脸的都被邀请了。”邹游乐呵呵地说：“签约仪式结束，还有自助餐哦，早听说月下铂盛的自助餐海鲜特别多，绝对不能错过的，你就当是参加俱乐部的聚餐吧。” 　　这次签约仪式其实不仅仅是针对飞狐俱乐部的，而是铂盛文化一系列文娱体育赞助活动的集中宣传，总之就是个大场面。 　　说到这份上，牛查查也就没有继续坚持，“好吧。” 　　第二天下午，牛查查按时赶到了月下铂盛酒店，这家酒店就在近灵山脚下，他以前经常路过，只是一直没进去过。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背靠近灵山景区，周边环境很清幽，进了酒店大堂，牛查查顺着指引走到二楼大宴会厅，发现这个签约仪式还挺隆重的，走廊上竖了好多块液晶屏，上面都是各种铂盛文化热心公益慈善捐助的宣传片，媒体记者也来了不少。 　　牛查查走到大宴会厅门口，正好在一面液晶屏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10章 无钱寸步难行 　　液晶屏上是牛查查接受金青青采访回答为什么要玩速降的那一段，视频没有声音，但字幕已经将那句装逼到极点的话打在了下方，屏幕右侧还加上了“飞狐俱乐部队员：查查”几个字。 　　牛查查伸手覆住了脸颊，觉得好丢脸。 　　正打算就这么遮着脸进宴会厅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查查？” 　　牛查查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牛查查不太会分辨别人的年龄，只觉得这人应该不到三十，相貌堂堂，穿着灰色系的衬衫和西装，举手投足之间气场很强。 　　“你好，我是季阕。”对方向牛查查伸出了手。 　　尽管非常摸不着头脑，但对方郑重其事的态度还是影响了牛查查，他不自觉地伸出手，也说了句你好。 　　双手握着还没放，对方就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有人向你问好，而你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应该认识你吗？ 　　牛查查从眼前这个男人的外表开始打量，修剪得宜的发型、深峻凌厉的五官、高档的定制西装、价格不菲的腕表，显然是位外形出众、气势卓越的人物。 　　这种人如果认识的话应该不会忘记吧？ 　　牛查查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隐约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又完全想不起来。 　　“五月二十九日上午，清江路上有一场车祸。”季阕提醒。 　　“啊——”牛查查脑子里叮得一声，那个日子非常值得被铭记，因为那是他作为普通人的最后一天。 　　“你救了我一命。”季阕继续说：“我一直没有机会表示感谢。” 　　什么？ 　　所以你就是那个被我压、啊，不对，被我救了的那个人？ 　　牛查查想起当时自己似乎还撕破了人家的衣服，正想摇头说感谢就不必了，咱们扯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同时还有非常诡异的咕嘟声。 　　牛查查说了声抱歉，走到一旁接电话。 　　“咕嘟，检测到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上线。”系统欢快的声音冒了出来：“宿主，本系统建议你立即接受对方的感谢，让他给你送锦旗。” 　　“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牛查查一愣神，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个名词的意义，他确实是因为救了那个叫季阕的人而导致被系统附身的，“他也可以送锦旗？但他并不是任务目标啊。” 　　“系统触发事件虽然是宿主在非系统指引下自愿做出来的善行，但由于该善行直接导致了本系统的触发，所以当事人送的锦旗也有效果哦。”系统听起来很开心。 　　“就算是这样——”牛查查装出犹豫的样子，“但我当时救他只是顺手，我没想过要他的报答，再说咱们不是施恩不图报么，主动要锦旗违规了吧。” 　　“不不不。”系统连忙否认：“受助者没有开口之前是不能要，但只要受助者开口说了要报答，宿主就可以提出用锦旗来表达感谢，这样完全不违规的。” 　　牛查查为难状：“虽然不违规，但很尴尬呢。” 　　“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送的锦旗还有特殊的增益效果。”好像担心价码不够，系统又主动提出：“一面锦旗可以给你换五十个技能点。” 　　“五十个？”这下牛查查不动心也难了，五十个点足够他兑换全部现有技能还有剩，跟人家要锦旗这种事情虽然尴尬，但为了技能点，丢点脸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牛查查想起一件事，“兑换的比例你说了算吗？” 　　“当然。”系统很骄傲地说：“其他受助者的锦旗按照固定比例兑换技能点，但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的锦旗不在规则之内，由本系统说了算。” 　　“这样啊。”牛查查点点头，“那五十个点是不是有些少？” 　　“什么？”系统大概也是没想到一直处于绝对弱势的宿主居然敢讨价还价，“你想要多少？” 　　“四舍五入，干脆给一百好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虽然我的权限不多，但‘雷电法王的祝福’还是可以无限量动用的，要不你试试？” 　　“不用了，五十就五十。”牛查查很干脆地收起手机，向季阕走过去 　　季阕还站在原地，双手半插着西裤口袋，侧头看向旁边的液晶屏。 　　牛查查看到屏幕显示的是无人机的视角，连绵苍翠的山林间，有个骑手正在山道上速降，穿着白色文化衫的身形时隐时现。 　　咦，这个好像也是我啊，怎么我的戏份这么多？ 　　正在疑惑间，发现季阕转过了头，牛查查硬着头皮微笑道：“季先生，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的话，能给我送一面锦旗吗？” 　　“锦旗？”季阕有些错愕。 　　“嗯。”牛查查努力用很正经的语气说出很羞耻的台词，“就是那种在红色布料上写感谢语的锦旗，黄铜杆、红丝绒、大流苏、烫金字，还有……还有上面的刺绣，最好是人工的。” 　　有关锦旗的要求提出来，别说季阕有多诧异了，牛查查自己都觉得脸上热得冒烟。 　　不过这位季先生既然自己主动提出要报答，那么他的诚意肯定很足，想来一面锦旗的钱是不会吝惜的。 　　果然，季阕略一思忖便道：“没问题，你还在读书吧，锦旗是送到你们学校吗，届时我可以通知媒体记者。” 　　“啊？”牛查查立刻明白季阕是会错意了，对方大概以为他想趁机出名，混个见义勇为奖励什么的，于是赶紧强调，“不要送学校，也不必通知媒体，你直接给我就好了。” 　　“直接给你？”季阕很疑惑。 　　“是的。”牛查查用力点头，什么送学校叫媒体，那些全都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你不是想感谢我么？锦旗是感激之情的载体，是很珍贵的心意，你把锦旗给我，就等于我接受了你的感谢。” 　　越解释越觉得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牛查查抬头挺胸，“所以，当然不需要大肆宣扬。” 　　季阕凝神看向牛查查，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牛查查做出镇定自然状，表示他对自己说出的话深信不疑。 　　沉吟了片刻，季阕还是点了个头，“好，不过除了锦旗，你还可以提其它要求，我会尽力做到。” 　　季阕说得很认真，然而牛查查完全不在意，“不，季先生，我是说真的，那时候我也只是一时顺手，既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也没有耗费多少力气，得到一面锦旗足够了。” 　　掏出手机，牛查查对季阕说：“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锦旗做好了我过去拿。” 　　看着这个双眸清澈、态度诚挚的年轻人，季阕说不出反对的话，他报出了他的私人号码，在牛查查存号码的时候解释了一下是哪个季哪个阕，然后问道：“你的名字呢？我要写在锦旗上吧，你还没有告诉我。” 　　牛查查满不在乎地说：“你叫我查查就好，锦旗上不用写名字，落款也可以不用写，那些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只要你真心送我锦旗就行。” 　　想到那五十个技能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牛查查看季阕仿佛是看行走的技能点大礼包，因而笑得也相当真心实意。 　　一时间，季阕便被那绚烂得过分的笑容晃得愣神。 　　电话号码刚存好，不远处传来邹游的声音，“查查，快一点，就要开始啦！” 　　牛查查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随即跟季阕道别，“不好意思，季先生，我要走了，到时候电话联系吧，再见！” 　　“再见。”季阕刚抬起手，就见对方已经跟着他的小伙伴跑了，原地停驻了片刻，他开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手机，不过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宴会厅里，邹游领着牛查查去他们俱乐部的指定座位，路上还打听：“刚才那人是谁，你认识？” 　　季阕的身份牛查查没有问，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不是铂盛的工作人员就是参加这次签约的其它机构吧。 　　“不怎么认识，就是随便聊了几句。”无意跟邹游细说，牛查查含糊回答。 　　整个签约仪式搞了两个多小时，先是铂盛文化的负责人讲话，接着受捐助的各机构和活动组织者也都讲了话，然后开始轮流签字。 　　铂盛大概是要将这些赞助费的效用发挥到最大，每一轮签字都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和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牛查查还在其中发现了金青青他们的团队。 　　活动间隙，金青青找到了牛查查。 　　“前段时间精剪你们那次的活动视频，我发现了一件事。”金青青压低声音对牛查查说。 　　牛查查疑惑：“什么？” 　　“就是那段流星冲出赛道，你把人家拉住的视频，这段视频本来是要删掉的，但是我放慢速度看了一下，发现那人当时确实是松开了车把手，然后你才拉住他的。” 　　“哦。”牛查查应了一声，他并不意外。 　　“那段视频我拷贝给你吧，你可以给你们俱乐部里的人看，还你一个清白。”金青青道。 　　“青青姐，谢谢你，不过视频我不要了，你还是删掉吧。”牛查查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 　　视频发到俱乐部里，就等于专门去打流星的脸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锦旗也有了着落，牛查查并不在乎流星是不是感谢他。 　　“哎，你这孩子。”金青青摇头叹息，觉得牛查查太实在了。 　　冗长的签约仪式终于结束，其间牛查查并没有看到季阕出现，不过这人的真实身份不重要，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11章 报恩那么难 　　“我们见面了。”为了不影响季闿的睡眠，这次季阕等到晚上才打出了这个电话。 　　“唔，见面是好事啊，卡兹卡兹——”季闿那边大概是在吃东西。 　　季阕：“真人比视频还可爱，笑起来也很好看。” 　　“理解。”季闿说。 　　“我觉得我可以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是——”季阕苦恼地说：“他只想要一面锦旗。” 　　“等等！”季闿突然插嘴：“锦旗？是我知道的那种东西吗？大红大紫，土到掉渣的玩意儿？” 　　“锦旗并不土，那是人们表达感激之情的载体，是很珍贵的心意。”季阕严肃地纠正他弟弟，“真心实意，并不应该被嘲笑。” 　　“呃，好吧，你说不土就不土。”季闿那边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大概是在喝水。 　　“你帮我想想锦旗上面写什么比较好。” 　　“这种业务我不熟啊。” 　　“随便想没关系的，只是参考，最后我会综合考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急公好义，救死扶伤？” 　　“……” 　　“长得好看，笑得很甜？” 　　“你严肃点！！！” 　　第二天早上，铂盛集团总裁助理缪小苗接到了一分奇怪的工作，她的老板要她去订做一面锦旗。 　　“锦旗？就是那种、那种红底金字的？”女助理有些不太确定，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没错。”季总认真点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当然他也从来不跟下属开玩笑。 　　“哦。”缪小苗赶紧翻开记事本，“那上面要怎么写呢？” 　　季总沉吟片刻，说道：“这是要送一位见义勇为的好人，你想想应该写什么，拟出几个备选给我看吧。” 　　“好。”女助理记了下来，然后追问：“对方名字呢，还有落款呢？” 　　“对方名字叫查查，落款就写我的名字。” 　　女助理倏然抬头，啊，老板什么时候被人见义勇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季总没有注意缪小苗的反应，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锦旗材质要挑最好的，最大尺寸、最高规格。” 　　“好的。”缪小苗立即回答，这点倒是毫无疑问，他们家老板不差钱。 　　从这天开始，牛查查就在翼鼎装饰上班了，他跟的设计师是专做别墅装修的。 　　大概赵翼打过招呼了，设计师没具体安排牛查查做什么，而是让他跟着其他助手熟悉情况。 　　牛查查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过去的，自然姿态放得很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三天以后，牛查查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季阕的电话，说锦旗已经做好了。 　　“真的吗？那季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取一下好了。”牛查查说。 　　隔着电话，季阕似乎都能感觉对方那股跃跃欲试的喜悦劲儿。 　　“我公司在市心广场附近——”刚开口，季阕就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坐在办公室里等人家上门太失礼，“或者你说一下你的地址，我送过去。” 　　迎接技能点大礼包这一刻，牛查查已经等了好几天，完全不介意跑一趟，“不用的，我现在工作的地方离市心广场很近，过去就两站地铁。” 　　“你在上班？”季阕语气疑惑。 　　“嗯，是暑期实习。” 　　“那就等你下班再来拿吧。”季阕道：“我在市心广场旁边的铂盛中心门口等你。” 　　“好啊，那里我知道的。”牛查查答应了下来，约定等他快到的时候给季阕打电话。 　　放下手机，季阕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桌子上有个长条形盒子，里面放着他订做的锦旗。 　　尽管已经选择了最高规格和最好材质，但这面锦旗的价格依然没多少。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用这样的东西代表自己心中的感谢，实在太敷衍了一点。 　　拨通内线电话，季阕吩咐他的女助理，“小缪，晚上帮我在云中阁订个位置，双人的。” 　　“季总，今晚何氏老太爷做寿，您原定要过去露脸的。”缪小苗提醒她的老板。 　　季阕想起确实有这回事，早上缪小苗给过行程提醒，只是当时他没想到锦旗今天就能送到。 　　视线移至那个长盒子，季阕伸手在那锦缎包装上摸了摸，然后开口：“寿宴通知孙总去，替我把礼物带上。” 　　五点三十分，铂盛集团下班时间。 　　缪小苗正在整理自己的办公桌，就见大老板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个装锦旗的盒子。 　　“季总。”缪小苗赶紧站起来。 　　季阕点了一下头，“你没事就下班吧，再见。”说完就往他的专属电梯走去。 　　牛查查出了地铁站给季阕打电话，他算好了时间，自己应该会先到约定地点，但是等他走近铂盛中心的时候才发现，季阕已经站在那里了。 　　浅金色的夕阳下，那个男人一身正装、凛然严谨，跟周边三三两两的闲散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牛查查赶紧小跑过去，“季先生，你来得比我快啊。”说话的同时，视线上下查看对方，服装合身、两手空空，并不像有带锦旗的样子。 　　“我也刚到不久。”季阕道：“正好时间合适，我想请你吃顿饭，锦旗已经放在楼上餐厅了。” 　　牛查查原计划里自然没有吃饭这回事，但现在锦旗还没到手，只能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打电话跟家里说了一声，他就跟着季阕走向了铂盛中心入口。 　　铂盛中心是由铂盛集团投资建设的商业综合体，囊括了甲级写字楼、高级公寓、五星酒店和购物商场等多个项目，其中也有很多高档餐饮。 　　这地方开业不到一年，牛查查以前只匆匆来过一次，但季阕明显要熟悉得多，他走在前面，目标明确地带路，很快进了一个电梯厅。 　　这处电梯厅位置比较偏，但装饰豪华，而且门口还站着一位穿制服的服务生。 　　“晚上好，季先生。”服务生居然是认识季阕的，他殷勤招呼着，主动去按了电梯上升键。 　　这里有两部直达顶楼的高速电梯，旁边的金属铭牌写着“云中阁贵宾专属”。 　　虽然没听说过这个餐厅的名字，但估计消费低不了，牛查查悄悄瞥了季阕一眼，这人不像缺钱的，倒也不必替他心疼。 　　进入电梯，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 　　“查查。”季阕打破沉默率先开口，“你在哪里实习？” 　　“一家装饰公司。”牛查查回答，通过锃亮如镜的电梯轿厢壁，他发现自己穿得有点太随意了。 　　宽松版白色衬衫、浅卡其色休闲裤再搭配一双运动鞋，跟季阕的正装效果迥异，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楼上那家餐厅会不会拒绝他进入？ 　　“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景观设计。” 　　“打算读研吗？” 　　“不读了。” 　　“那工作——” 　　牛查查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的裤兜正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不好意思。”他对季阕点了个头，赶紧接起电话。 　　“指定任务发布……”电话接通，系统公事公办的语调冒了出来。 　　卧槽，新任务？ 　　锦旗还没到手，现在手头只有三个技能点，我可什么都买不起啊！ 　　“再过一会儿不行吗？”牛查查皱眉。 　　系统冷酷地道：“任务刻不容缓，请宿主抓紧时间。” 　　“喂，你——”牛查查本想再说几句的，但对方挂得很干脆，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季阕发现了牛查查的异状，等后者挂断电话之后就问：“怎么了？” 　　叮—— 　　此时电梯门正好打开。 　　“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季阕继续道。 　　牛查查吸了口气，抿着嘴角笑笑，“没事，我只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面锦旗了。” 　　还有二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电梯外站着一排服务生，当即就有人上前引路。 　　一路浮光掠影，牛查查认真走路，全然无心观察周边环境，快到位置的时候季阕突然侧身在他前面一挡，“对不起，我忘了问你会不会恐高？” 　　恐高？ 　　牛查查定神一看，才明白季阕为什么有此一问。 　　云中阁餐厅位于铂盛中心大厦顶层，部分区域凸出建筑主体，下方悬空，而且用的还是全钢化玻璃结构。 　　此时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在脚下铺层开去，流光溢彩、璀璨非凡。 　　饶是心急如焚的牛查查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句好景致。 　　“没事，我不恐高。”牛查查跨上透明地板，率先落座，然后开始东张西望。 　　“你在找锦旗吗？”季阕问。 　　“是啊。”牛查查也不掩饰，“在哪里？我想看！” 　　原本季阕心里还在想‘要一面锦旗’可能只是这人拒绝回报的借口，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锦旗。 　　季阕抬手招了一下，远处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 　　“请把我寄存的盒子拿过来。”季阕吩咐。 　　“好的，季先生。”服务生微微鞠躬，然后退走。 　　牛查查已经急得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半分钟后服务生就捧着一个长条形的大盒子回来了。 　　盒子放到桌面上，季阕正待为牛查查展示一下，后者却已经腾得站起，一把摸在了上面。 　　咕嘟咕嘟—— 　　牛查查的手机响了，他一手操作手机，一手去开盒盖。 　　“我来吧。”季阕说，刚说完就发现对方收回了手，正在低头看手机，好像刚才急不可待的是另一个人。 　　手机上还有比锦旗更重要的事情吗？ 　　季阕心里微微有点郁结，他熟练地打开盒盖，正想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季先生。”牛查查突然抬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的，请便。”季阕点头。 　　牛查查立马拔腿就走，旁边的服务生试图为他引路，但他走得比服务生还快。 　　人转过拐角消失了，季阕还在发愣，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走过来，有点尴尬地对季阕说：“季先生，刚才那位客人他、他坐电梯下去了。” 　　？ 　　季阕下意识转头看了下桌上的锦旗，然后正色道：“没事，他还会回来的。” 　　服务生不敢多说，也不提点菜的事情，自行退下了。 　　因为刚才就座的时候牛查查并没有解下背包，所以他走了之后什么都没落下，除了桌上这面只摸了一下的锦旗。 　　隔着透明的地板，下方的城市熙熙攘攘、车流不息，季阕独自端坐，不知道那个服务生已经冒出了‘季总请人吃饭，对方尿遁而逃’的大胆猜想。 第12章 请客请出距离感 　　繁华似锦、寂静无声。 　　季阕伸手抚过盒盖下金光灿亮的大流苏，面色沉静如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很长时间，但也可能没有多久，牛查查重新出现在季阕的视野里。 　　“不好意思。”年轻人大步走过来坐下，面颊微红，气还有点喘，“刚接了个电话。” 　　接电话是不需要下楼的，季阕想。 　　“季先生？”牛查查察觉了季阕的沉默，心里有点惴惴，洗手间一去二十几分钟确实过分了。 　　“不要叫我季先生，叫我季阕。”季阕突然开口，“我们算是认识了吧，不必那么生分的。” 　　说这话的时候，季阕目光锐利、神情严肃，跟上桌谈判似的。 　　在牛查查心里，季阕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拿了锦旗以后都不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客套一点没错的，但这会儿他有些理亏，气场自然也就比较弱。 　　“哦，好的啊。” 　　牛查查这边刚答应了下来，对方就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我还想知道你的名字。”季阕理直气壮地说，他们都是熟人了，自己的名字也早就交代了，没道理只能知道对方的网名，虽然“查查”叫起来很亲切没错。 　　“我的名字就是查查啊。”牛查查说，同时醒悟过来季阕大概和俱乐部里的人一样，以为查查只是网名，只能再次强调，“是真名，还有，嗯，我姓牛。” 　　叠字名听起来有些低龄，“查查”这个名换了其它任何姓也就是幼稚而已，但姓牛就不一样了，姓和名加在一起会发生质变，幼稚成了可笑。 　　名字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特质，它代表的是长辈的审美和期待，牛查查的名字表明了他家的长辈完全不关心后辈的心理健康。 　　牛查查一向不喜欢连名带姓地自我介绍，因为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总是充斥着“哦哈哈，你的名字好搞笑”“你很牛叉吗”“你爸妈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之类的话题。 　　虽然长大以后遇到的成年人都比较克制，嘲笑和调侃减少了很多，但自我介绍依然是牛查查心中永远的痛。 　　要被笑了吧，牛查查心里闷闷地想。 　　然而听了牛查查的话，季阕并没有笑，他很真诚地说：“原来查查是真名啊，那太好了，锦旗上没写错。” 　　牛查查有些意外，他开始重新审视季阕。 　　嗯，这人其实长得很好，五官端正、深邃分明，浑身自带一种外压的气场，乍一看显得比较正经和肃穆，让人很难有亲近之感，但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对啊，别人都以为是网名，但的的确确是真的。”心里的防备一松，牛查查的话也多了起来，“因为连名带姓听起来很傻，所以我都不太喜欢自我介绍。” 　　“怎么会傻呢？”季阕坚定地反驳：“明明很可爱！” 　　哎呀，这神走向！ 　　牛查查的眼睛立时就瞪大了，可爱什么的，是形容女孩子的词汇吧，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被这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看着，季总脸上陡然一热，有什么类似熔岩的东西在心底翻腾了起来，咕嘟咕嘟开始冒泡。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对视了几秒钟。 　　牛查查首先恢复过来，他转头看向桌上的锦旗，“我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虽然第一次摸到的时候技能点已经到手，这面锦旗实物早就失去了用处，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否则人家会当他是神经病。 　　“哦，当然可以。”季阕也冷静了下来，他起身移开桌上的水杯，将盒子里的宝贝取出摊开。 　　手工拉丝黄铜杆、加厚正红绒面料、高光闪耀大流苏、立体浮凸烫金字，豪华得足以闪瞎狗眼！ 　　季阕有些遗憾，因为时间太赶了，否则定做纯蚕丝天鹅绒和24K足金线效果可能会更好。 　　牛查查也站起身，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东摸西摸，他注意到锦旗上的感谢语写的是“心怀大爱，无私无畏”。 　　这两个词绝对夸张了，看得牛查查都有点害臊。 　　当时救季阕真的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怎么过脑子，后面几次救人全是系统任务，如果没有系统给的特殊技能，他也完成不了，所以牛查查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爱和无私。 　　这面锦旗拿回家之后，绝对要藏在衣柜角落里，不让任何人看到，牛查查决定。 　　“喜欢吗？”发现牛查查表情莫测，季阕有些忐忑地问，心说如果你不喜欢我还可以重做的。 　　“很漂亮，我喜欢的！”牛查查立即对季阕笑道：“谢谢。” 　　季阕松了一口气，也忍不住笑，“你喜欢就好。” 　　锦旗看完，收起来放到一边，服务生就把菜单送过来了。 　　牛查查打开菜单扫了一眼，估计人均消费一两千都打不住，果然不便宜！ 　　尽管季阕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但牛查查也不打算让人大出血，于是就点了几个价格相对保守的菜肴，后来季阕又加了好几个招牌菜才算完。 　　美食美景，加上任务完成之后心情放松，这顿饭牛查查吃得挺开心，他们有来有往地还交换了一些个人信息。 　　“那么你是在铂盛集团工作的？”牛查查道：“难怪那天你也在月下铂盛。” 　　季阕点头，“是的。” 　　职位是总裁这一点季阕不好意思说，让对方以为自己在显摆就不好了。 　　最初云中阁的服务生都是称呼季阕为‘季总’的，但季阕觉得被其他客人听到了观感不好，于是定下只能叫他‘季先生’。 　　不能让餐厅工作人员为自己的身份背书有点可惜，不过对方应该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的人。 　　“其实铂盛集团下属也有建筑设计公司——”季阕很想为牛查查安排工作，不知怎么这话讲出来的时候心里却有些慌乱，感觉像是在做坏事，“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工作？”牛查查愣了一下，他认为收了锦旗，吃了这顿饭，季阕已经不欠他什么，自己这边再要好处就是占人便宜了，因此纵使对方态度诚恳，那也是不能答应的。 　　何况关于未来他已经有了明确规划，就算多背一个系统，牛查查相信自己也可以搞定。 　　“工作还早呢，那些事等明年再说吧。”牛查查也没当面拂了季阕的好意，把这个建议含混了过去。 　　季阕却上了心，已经在盘算有什么适合牛查查的岗位和职务了。 　　想想将来能够一起在铂盛大厦上班也挺好的！ 　　吃完饭，牛查查抱起装锦旗的盒子跟季阕告别。 　　“我送你。”季阕说。 　　“不用麻烦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牛查查谢绝。 　　季阕立刻道：“不麻烦，我顺路。” 　　牛查查抬眼看季阕，心道：我还没说我家在哪里，你怎么知道你顺路？ 　　季阕也发现了这个逻辑谬误，只能赶紧追问了一句，“你家在哪个方向？” 　　虽然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铂盛中心的高层公寓，但季家在雁都东南西北各方位都有房产，顺路什么的并不算说谎！ 　　“我家在城西清江路北段，地铁清江站上去就到了。”牛查查道。 　　“我家在城西觅云山庄，真的顺路！”季阕道。 　　牛查查见推辞不了，只能接受这份好意：“哦，那好吧，麻烦你了。” 　　“一点不麻烦。”季阕斩钉截铁地说。 　　进电梯的时候，牛查查以为季阕会带他去地下车库，结果电梯还是停在了一楼大厅，他们走了几步路，很快就到了一个新的出口。 　　出口外正停着一辆银色的宾利，汽车发动着，一名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拉着车门。 　　贫穷确实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牛查查感慨，好在车还是季阕自己开的，否则他真不知道两个人路上能聊什么。 　　牛查查让季阕把自己捎到清江路与北山街路口放下，那里也是他救了后者一次的地方。 　　没能直接送到对方家门口让季阕有点扼腕，但牛家所在的小区他还是打听到了，觉得以后登门有了基础，心里略感宽慰。 　　牛查查跟季阕告别之后就径直回了家，完全不知道那人已经在想登门拜访的事情了，虽然人还不错的样子，但背景、身份、地位差异太大，他根本就没想太多。 　　就季阕那种消费水平，完全没办法愉快地做朋友呢。 　　不知道自己这次请客请出了距离感，季阕停车在路边，一刻不耽误地向季闿汇报最新进展。 　　季闿：然而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我们今天又见面了。” 　　“哦。” 　　“我给他锦旗，他很喜欢，是真的喜欢，一点都不敷衍。” 　　“唔。” 　　“他还告诉我名字了。” 　　“哎，等等，哥你找到恩公这么长时间……居然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季闿完全无法理解。 　　“一开始只知道他在速降俱乐部里用的网名，后来才知道那也是真名，总之，名字的感觉也非常可爱。”季阕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季闿也来了点兴趣，接口道：“哦，那他叫什么名字？” 　　季阕没有立刻回答，停顿了片刻，“这个你并不需要知道。” 　　季闿：？？？ 　　名字都舍不得说？有必要这么小气吗？我可是你亲弟弟！ 第13章 大仇得报 　　跟季闿聊完天，季阕心里那种想找人倾诉的冲动终于消退了下去，于是继续开车上路。 　　一路向西，最后开进觅云山庄别墅群，目前季阕的父母住在这里。 　　停好车，进了门厅，遇见家里的保姆陈阿姨，“季阕回来啦。” 　　季阕点头，“陈阿姨，我爸妈还没睡吧？” 　　“先生不在家，太太还没睡呢。”陈阿姨说。 　　“哎呦，今天怎么回来了，是知道你爸没在家，所以特意过来陪我的吧？”季阕的妈妈谭亚在客厅听到动静问。 　　“不知道爸爸不在，今天只是顺路。”季阕走近了，非常耿直地回答。 　　“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吗？”谭亚瞪了大儿子一眼，“嘴巴这么笨，当心讨不到老婆！” 　　季阕抿起了嘴唇，以往这时候他可能会回答“讨不到也无所谓”之类的，但今天他不想说这些话。 　　“你坐着，我有东西给你。”谭亚快步离开，过了一会儿拿过来一个带挂绳的羊脂玉牌，“呐，这是观音菩萨座前供过的，你拿去戴在身上。” 　　“做什么？”季阕眉头拧紧，他一向不太喜欢在身上戴什么配饰，手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菩萨慈悲，保平安、利姻缘，好处多着呢。”谭亚言之凿凿地说。 　　季阕略显踌躇地接过玉牌，内心因为‘不想戴什么东西在脖子上’以及‘玉牌的某些功效是否真的有用’产生了冲突，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把东西攥在了手心里。 　　谭亚见到儿子难得开窍也很高兴，“对啦，每天带着，争取三年之内让我抱到孙子。” 　　季阕闻言脸色一僵，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谭亚看到儿子脸色变臭，便拿眼瞪他，“顾家的女儿你就别想了，就算对方回头，我也不可能同意的！” 　　顾家的女儿顾欢欣，几年前差点成了季阕的未婚妻。 　　当时双方家长有意，加上季阕被逼婚逼得紧了，松口同意了这门亲事，谁知订婚之前顾家突然变卦，导致亲事作罢。 　　后来再有相亲交友之类的活动，季阕都以心情不好为由来推辞，导致家里人都以为他对顾欢欣情根深种，非卿莫娶。 　　“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季阕板着脸陈述事实。 　　“你说到做到就好。”谭亚摆了摆手，“这个周末空出来吧，我给你安排——” 　　“周末出差。”季阕打断母亲的话，起身就要往外走，“妈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回什么回？既然来了，那就住一晚！”谭亚道。 　　“明早开会呢。”季阕回答，他可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今晚回来真的只是因为顺路。 　　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道路上的车流终于顺畅了很多。 　　季阕开车穿越雁都市区，经过清江路的时候停下等红灯，信号灯闪烁着，车窗打开，温暖的夜风徐徐吹入。 　　侧头看向道路另一侧的建筑物群，万家灯火，那人也在其中，此时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应该不过几百米。 　　就在季阕浮想联翩的时候，牛查查正经历着一场灵异事件。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爬到了他的床上！ 　　事情要从牛查查回家之后说起，洗了个澡，他开始半躺在床上刷手机。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因为要应付季阕，还没机会认真查看系统状态，升级了，数据肯定会有变化的。 　　APP基本信息界面 　　宿主：牛查查 　　等级：5 　　技能：身手不凡1级（可升级） 　　技能点：53 　　精神联系：初级（可升级） 　　锦旗成就1：心怀大爱、无私无畏（赠与者：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 　　尽管技能点的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五十三个，但牛查查依然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次任务他花掉十五个技能点兑换了“危机预感”和“任务导航”，而任务完成奖励却只有十五个点，也就是没有锦旗奖励的话，他现在只能余下日常任务获得的三个点。 　　“完全不可持续啊。”牛查查抓抓头皮，今天任务还算简单，他都没有兑换别的技能呢，可以想象如果任务难度提高，技能点必定会出现亏空的。 　　系统倒是隐晦地暗示过将来任务奖励会有变化，就不知道目前这些技能点撑不撑得到那一天。 　　先放下这个难题，牛查查点了‘身手不凡1级’后面的‘可升级’，屏幕上立马跳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使用十个技能点升级此技能？升级之后宿主体能提高100%。] 　　就前面已完成的五个任务来说，体能都是很必要的基础，因此牛查查没有犹豫地花掉了这十个点。 　　咕嘟—— 　　[升级成功，耗费十个技能点。] 　　信息界面的最后一条是关于精神联系的，牛查查以前也问过系统关于精神联系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的问题，系统却总是含糊其辞，神秘得很。 　　先点开‘可升级’看看好了，牛查查这么想着，手指就轻轻按了下去。 　　咕嘟—— 　　[升级成功，耗费三十个技能点。] 　　怎么回事！！！ 　　牛查查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为什么没有提示就直接扣点了？！而且还是三十个！！！ 　　强买强卖吗？！ 　　[系统，系统！] 　　[精神联系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不经提示就扣我三十个技能点？！] 　　尽管系统短信求助的冷却时间早就到了，但这几条信息发出去却石沉大海。 　　牛查查瞪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回应，气得他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躺倒看天花板。 　　呼—— 　　本以为这么多技能点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呢，谁知道前面还有这么大一个坑，今天这面锦旗是白拿了！ 　　话说当时牛查查手脚摊开，两眼放空呈呆滞状，身体感官也变得有些模糊，因而当手臂上传来某种毛茸茸的触感时，他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戳、两戳、三戳…… 　　这时候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牛查查陡然蹦起，身体猛地往旁边一躲，见鬼似的看向自己的枕头。 　　枕头旁边，一只毛茸茸、橘黄色的猫形物体正在缓慢蠕动。 　　喵呜—— 　　居然还能发声音！ 　　然而叫得再像也没用，牛查查很清楚那不是猫。 　　毛团做成的东西不可能是活物！ 　　如果没搞错，那是妈妈的手工作品。 　　秦莺莺一向非常热衷于制作各种手工萌物，其中有一些还做得挺像模像样的，可惜家里的三个男人都不怎么会欣赏。 　　牛查查记得妈妈前阵子戳了一个羊毛毡橘猫给他做背包挂件，他嫌太幼稚，不到一天就给摘下丢书桌上了。 　　这货是羊毛毡做的没错吧？ 　　为什么居然会动，还会模拟猫的叫声？ 　　成、成精了？！ 　　不过这世界上既然都存在系统了，那么一团羊毛毡成精也不算什么了吧？ 　　牛查查努力说服自己。 　　喵呜、喵呜—— 　　羊毛毡精又叫了几声，同时开始奋力扭动四肢。 　　看起来像是个生锈的机器人在活动僵硬的身体。 　　虽然灵异，但因为这只毛毡猫也就巴掌大小，牛查查并不如何惧怕，正犹豫着要不要趁那东西行动不便先下手为强，那东西居然口吐人言了！ 　　“喵呜——哎，不对，应该是咕嘟——” 　　羊毛毡精发出的声音尖细、稚嫩，仿佛牙牙学语的小童。 　　牛查查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那只毛毡橘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系统？！” 　　“咕嘟——没错啦，就是我。”羊毛毡橘猫抬起一只爪子打招呼，“宿主你认出我了啊，还不算笨。” 　　有个系统在电话另一头阴魂不散就算了，如今竟然有了实体，而且还爬到了他的床上……牛查查内心十万只羊驼在狂舞！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们的精神联系升级了啊。”系统回答：“升到中级以后，系统就不必依靠外部媒介和宿主对话了，像这样附身于宿主周边的小物件就可以直接联系。” 　　精神联系？ 　　原来是那三十个技能点的锅！ 　　牛查查伸手抹了一把脸，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可以附身于我身边的任何物品？” 　　“一旦选定就不好再更换啦。”系统道：“我没想到这东西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实际关节这么硬，呃——”橘猫的一条前肢滚到了床单上，只留几缕羊毛挂在缺口藕断丝连，“还这么不结实！” 　　羊毛毡材质的猫形系统在床单上扭来扭去，试图粘回那条前肢，看得牛查查满头黑线。 　　“哎呀，宿主你帮帮我啊。”系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努力完全徒劳，开始向牛查查求助。 　　“怎么帮？”牛查查问。 　　“帮我把手臂接回去！”系统看起来也是急了。 　　“那不是手臂，是前肢……”牛查查纠正道。 　　“不管是什么啦，身体的一部分掉在外面感觉不太自然呢。”系统说。 　　然而一只会说话的羊毛毡橘猫从根本上就自然不起来。 　　牛查查捡起床上的橘猫和那截断肢，比划着贴合了一下。 　　“怎么样？能粘回去吗？”系统紧张地问。 　　“据我所知，这东西不是用粘的。”牛查查道：“是戳的。” 　　“戳？”系统疑惑。 　　“嗯。”牛查查噗嗤笑了，“用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 第14章 智商下降 　　答应给橘猫修复断肢之前，牛查查先问了系统几个问题。 　　精神联系到底是什么？ 　　升到中级之后有什么变化？ 　　对宿主来说，升级精神联系有必要吗？ 　　“精神联系就是字面意思啊。”系统说：“初级的时候，系统只能通过其它媒介联系宿主，比如电话啦，手机APP啦，中级之后系统附身于宿主身边的物品，就可以直接对话了。” 　　牛查查：“手机和这个玩偶，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啦，附身物距离宿主三米之内，我们就可以直接对话，我说的话只有宿主可以听到，宿主说的再小声我也能听到，这不比手机方便多了吗。对了——”系统突然想起来，“我还可以为宿主进行实时播报哦。” 　　“实时播报？” 　　“比如任务导航和危机倒计时之类的信息，宿主就不用从手机APP查看了。 ” 　　“免费吗？” 　　“实时播报当然免费，所用技能收费标准不变，但是宿主可以口头授权兑换，这样做任务的时候会比较轻松啦。” 　　听到技能依然要收费，牛查查的兴趣就减了大半，不过从用户体验来说，比起以前样样都要在APP上操作确实也算有进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牛查查道：“这东西是我妈妈做的，我可以让她帮忙修补，但如果她看到你在动怎么办？我怎么解释？” 　　“这个宿主可以放心，就像我的声音其他人听不到一样，我的动作他们也注意不到，也就是说哪怕看到了，他们也不会产生一丁点儿想法。” 　　得到系统保证之后，牛查查就拿着那个坏掉的羊毛毡橘猫离开了房间。 　　牛家住的是顶楼跃层的房子，楼上有主卧和大露台，楼下除了厨卫客厅，还有两个小房间。 　　原本那两小房间是属于牛家两兄弟的，牛傅瀚搬出去之后，爸爸牛则正就征用了其中一间当书房，剩下一间依然属于牛查查。 　　这会儿刚十点，牛则正还在书房里跟键盘奋斗，秦莺莺也没睡，正在客厅看偶像剧，脸上糊着一层惨白的面膜，在电视屏幕反光下一闪一闪的。 　　牛查查出了房间转进客厅，“妈妈，这个羊毛毡坏了，你看能不能补一下。” 　　秦莺莺转头看向小儿子，因为面膜的原因，讲话的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爪-子-怎-么-会-断-掉-的，你-太-用-力-了-吧。” 　　“哎呀！什么东西！”系统突然大叫，声音尖得牛查查耳朵生疼。 　　发现妈妈确实没听到系统的声音，牛查查就把那只羊毛毡橘猫递过去，“我也没注意。” 　　“小-猫-咪，来-让-妈-妈-看-看。”秦莺莺伸手接过，仔细察看橘猫的断肢，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说：“哎-呦-呦，好-可-怜。” 　　“宿主救我！”系统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剩下的三条短腿无力地挣扎着，“救我啊——” 　　牛查查不动声色地对着橘猫摇了摇右手食指，继续跟秦莺莺说话，“妈妈你有空帮我重新戳一下，这回戳用力点吧。” 　　越用力越好！ 　　系统还在惊恐大叫，牛查查已经转身走人了。 　　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因为只要隔开三米以上就完全听不到了呢，真好！ 　　这天晚上牛查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在吃早饭的时候遇见了牛则正。 　　牛家人作息时间都不一样，早餐一向是各吃各的，牛查查在这时间见到爸爸还有点意外，“爸爸早。” 　　“早啊。”牛则正打着哈欠走进餐厅，“今天吃什么？” 　　“赵阿姨准备了小馄饨和萝卜饼，还有，爸爸——”牛查查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段时间车能借我开吗，接下来我每天都要去项目现场了。” 　　家里其他人都有车，不过牛则正整天宅在家里，一直很少用到，牛查查要用车都是跟爸爸借的。 　　牛则正问：“今天的推荐票呢？” 　　牛查查立刻坚定状表态：“投了！月票也投了！评论超过三百字！” 　　“好！”牛则正满意地一挥手，“车归你了。” 　　“谢谢爸爸。”牛查查瞬间喜笑颜开。 　　吃完饭牛查查就开着牛则正的车去上班了，这辆大众车买了十几年，款式比较老旧，不过他也不挑剔。 　　牛查查目前跟着翼鼎装饰的一位设计总监实习，总监又把他交给了下面的助理带。总监助理姚涛也是雁都建筑系毕业的，算起来是牛查查的师兄，因此对他还挺照顾。 　　知道牛查查想去项目现场，姚师兄便安排了他去跟敛云山的项目。 　　敛云山位于雁都远郊，附近有溪流和温泉，景色还算不错，近年来那里开发了不少特色民宿，因为离市区近，生意也火爆得很。 　　跑现场本来是个苦差事，不过民宿景观设计也是牛查查以后的业务方向，因此他求仁得仁，倒也乐在其中。 　　从市区开车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当天来回的话，路上就要花掉三个小时了。 　　这天傍晚牛查查回到家都已经过了饭点，保姆赵阿姨正要出门，见到他就说：“查查回来了呀，厨房里留了菜呢，要不要给你热热。” 　　赵阿姨是不住家的保姆，负责牛家一日三餐和简单的打扫，每天晚饭后都是要走的。 　　牛查查说不用，让赵阿姨走了，自己把饭菜热了一下吃掉。 　　回房间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只橘猫，应该是妈妈已经修好了，牛查查歪头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东西似乎还有些变化。 　　摸一下猫脑袋。 　　“系统？” 　　捏捏那张圆鼓鼓的猫脸。 　　“系统？你在吗？” 　　指尖轻叩猫项圈上的金色铃铛。 　　“哎呀，不要碰！”稚嫩的童音陡然冒了出来，又气又急，“这是我的小铃铛！” 　　牛查查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但没有移开，过了几秒又飞快拨了一下铃铛，“我记得昨天还没有这玩意儿。” 　　“说了你不要碰啦。”橘猫挥舞着短短的四肢，试图躲避牛查查的骚扰。 　　牛查查的手指向前一点，橘猫往后仰到，胖滚滚的身体四脚朝天。 　　“咿呀呀，做什么？”系统大叫，这只玩偶的比例大概是两头半身，小胳膊小腿的，动作很不灵活。 　　“你的小铃铛？”牛查查又故意拨弄了一下，只觉得系统有了实体以后变得好玩多了，貌似智商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橘猫挥着小短腿乱打，“这是妈妈给我的，就是我的啦！” 　　妈妈？ 　　牛查查愣了一下，“你……叫什么呢，妈妈？” 　　“嗯呐，妈妈好温柔呢。”系统声音甜甜软软地说：“而且还香香的。” 　　牛查查惊骇道：“她今天戳你了吧……不疼吗？” 　　“不疼啊。”系统理所当然地说：“这只是个羊毛毡做成的身体，怎么会疼呢？宿主你太缺乏常识了。” 　　牛查查：…… 　　“妈妈给我戳手臂的时候，身体里沙沙沙的，又酥又麻，很舒服哩。”系统语气欢快地回忆着，“妈妈还给我戳了一个小书包哦。” 　　橘猫打了一个滚，后背朝天趴在桌面上，露出一个红色的小背包。 　　“上面有朵小花花的，好不好看？”系统热切地寻求牛查查认同，“我看着妈妈戳出来的，好神奇呢，又小又可爱，对不对……中间有颗小珠子，金色的……” 　　牛查查感觉冷汗都冒出来了，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妈妈的崇拜者，幸亏系统说话其他人听不到，否则妈妈绝对会把这玩意儿当亲儿子的。 　　虽然从这天晚上起羊毛毡橘猫留在了牛查查的房间，但系统其实并不粘人，牛查查不跟它说话的时候它一般也不出声。 　　自从精神联系升级之后就没有短信咨询二十四小时冷却时间的问题了，牛查查有疑问随时可以提出来，便也不怎么抗拒把这只猫随身携带。 　　隔天牛查查在敛云山项目现场接到了赵翼的电话。 　　“在哪呢？”赵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在敛云山啊，这里有个民宿项目，姚师兄让我来监督进度。” 　　“我问你个事啊。”赵翼语气严肃，“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铂盛中心做好事了？” 　　牛查查诧异：“啊，你怎么知道？” 　　“昨天的雁都晚报都登了，上面有监控截图，我刚才看到的。”赵翼啧啧感叹：“没想到天哥你还是个见义勇为小能手。” 　　牛查查连忙表示哪里哪里只是赶巧碰上了。 　　“是你没错就好，我等下联系雁都生活频道的记者下午过来采访。”赵翼道：“这事不能拖，你赶紧回来吧。” 　　“等等！”牛查查惊了，“叫记者干嘛？” 　　“为了宣传啊。”赵翼理所当然地表示，“你上电视，公司可以蹭个镜头，你知道在本地新闻节目做个软广得花多少钱吗？” 　　“可我并不想出名。”牛查查为难。 　　赵翼哈哈笑了起来：“知道你脸皮薄，放心，其它事情公司出面搞定，你只需要回来露个脸就成。弘扬正能量，多好的事情啊，我爸已经说了要给你发奖金呢。” 　　尽管还在实习期，但牛查查也算翼鼎装饰的员工了，员工见义勇为，公司肯定也长脸。 　　实习这事算牛查查欠了赵翼一次，现在公司想要跟着他蹭新闻，拒绝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 　　“好吧。”牛查查只能同意。 第15章 无法不介意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牛查查跟系统讨论这件事情。 　　“公司如果给我发奖金的话，算不算我因此获益？” 　　“不算。” 　　“为什么？奖金不是物质利益吗？” 　　“奖金发放者并不是受助人，而且公司给你发奖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救人，而是为了在媒体上宣传自身。” 　　“原来如此。” 　　这样看起来，这个‘施恩不图报’系统并不算坑到底，宿主多少还能间接获得一点利益的。 　　“那天季阕请我吃饭不违规吧？”牛查查又想起另一件事。 　　“不算，他是触发事件当事人，不受规则限制。” 　　“那就好。”牛查查松口气，“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他送的锦旗有特殊增益效果，我怎么没看到？” 　　“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去看。”系统道：“奖励商城已增加抽奖界面，每收集一面锦旗，就可以参加一次抽奖，得到触发事件当事人赠予的锦旗可以抽两次。” 　　“都是些什么奖励啊？”牛查查饶有兴趣地问。 　　“奖励可能是技能点、经验值、新技能或者特殊道具。”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联系加深了，现在系统对牛查查的问题基本是有问必答，态度也好了很多。 　　牛查查发现这一新变化之后就开始刨根问底，一路问到了公司为止。 　　到公司的时候是正午，翼鼎方面已经联系好了媒体，大概下午两点钟会到。 　　牛查查先去吃午饭，饭后拿起手机了解系统新增功能。 　　前天晚上因为系统附身羊毛毡的突发事件，导致他忘记继续查看APP了。 　　点开奖励商城，发现上面多出了几个新的临时技能，不过那些技能均呈现灰色状态，尚不能兑换，只能看个名字。 　　牛查查略过技能列表，直接点开了抽奖界面，上面显示他有两次抽奖机会。 　　抽奖界面是一个圆形转盘，中间一根金色的指针，外围分成了很多色块，只有颜色，并未注明奖品内容。 　　牛查查问：“奖品是什么呀？” 　　系统：“我也不知道，完全随机的。” 　　既然问不出来，牛查查就直接点了开始。 　　转盘缓缓转动，滑过指针的色块会显现出文字，那应该就是奖品了。 　　技能点20个、精神联系25%、技能升级经验值30%、临时技能兑换券……最后停在了‘技能点10个’上。 　　十个技能点虽然不错，但要是二十个就更好了，牛查查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二次抽奖，牛查查不断在心中默念‘技能点技能点技能点’，毫无疑问二十个技能点是最划算的，但最后转盘却停在了‘感激值查询器’上。 　　“这什么？” 　　“这是用来查看受助者感激值的。”系统说：“使用后可加载在APP已完成任务列表，这原本是宿主十级以后才会增加的功能。” 　　知道感激值与锦旗相关，牛查查也来了点兴趣，立马点击使用，然后从任务列表找到了这个新增功能。 　　任务列表上排着所有已完成的指定任务，上面有任务详情，现在又多了一个感激值。 　　“搞错了吧？”牛查查点开第一个任务，发现受助者赵子轩的感激值居然是零。 　　第一次任务牛查查接住了一个坠楼的小孩，虽然那小孩只是从四楼窗户掉下来的，但如果没有牛查查那一接，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他原本以为这个任务的感激值肯定会超过五十的。 　　“请注意，这是受助者的感激值。”牛查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系统开口提醒。 　　牛查查瞬间领悟，“是因为那孩子太小，不懂得感激？”他摸摸下巴，“那如果孩子的父母给我送锦旗呢，他们的感激值有没有效果？” 　　系统：“受助者及其关系密切亲友赠予的锦旗具有同等效果，但亲友的感激值需要另外查询。” 　　“又要收费吧？”牛查查也是摸清了这系统的套路。 　　“单人单次两个技能点，宿主需要查询吗？此任务受助者共有六名符合条件的亲友。” 　　“不用了。”牛查查拒绝了系统的提议，他没打算在这个任务上挣锦旗。 　　继续往下看，第二个任务是帮一个女孩子拿回钱包，受助者闫佳佳感激值十。 　　十个感激值也算合理，毕竟牛查查帮忙拿回的只是一个钱包而已。 　　第三个任务，拯救落水市民，受助者钟霞云感激值十五。 　　这个数字就有点低了，牛查查皱起眉头，嘀咕道：“这是救人啊，怎么才这么一点？” 　　系统：“感激值是实时变化的，任务过后，受助者的感激值一般都呈下降趋势。” 　　“原来是这样。”时间久了感激之情淡了什么的，牛查查表示可以理解。 　　第四个任务是在锦绣峰阻止运动伤害，这任务牛查查不用看也知道受助者的感激值必定为零。 　　不过他还是点开看了一眼，最后果然不出所料，受助者白大元感激值零。 　　噗，流星的大名居然这么萌？ 　　第五个任务，也就是下午要接受记者采访的这个，牛查查在铂盛中心购物城救了一名从自动扶梯上摔下来的女顾客。 　　受助者陈静感激值五十，正好卡在了锦旗生效的分界线上。 　　牛查查冒出一个疑问，“如果这位受助者给我送锦旗的话，可以兑换多少个技能点？” 　　系统：“二十五个。” 　　“这么少？” 　　“按照规定，感激值与技能点数以2:1的比例兑换。” 　　这时候牛查查想起了季阕给的那面锦旗，当时系统似乎说过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送的锦旗不在规则之内，能兑换五十个技能点是特例。 　　“当时季阕对我的感激值有多少？” 　　“宿主确定支付两个技能点查询吗？” 　　牛查查犹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是无法遏制心中的好奇，于是点头，“确定。” 　　咕嘟—— 　　系统在得到授权后就自行扣点并播报：“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送出锦旗时感激值八十八。” 　　“这么高？”牛查查很惊讶，救季阕毕竟是五月份的事情了，距离送锦旗隔了挺长时间，这么长时间那人的感激值还没降下来？ 　　或者他的初始感激值还要更高？ 　　难怪总感觉季阕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样，是因为数值爆表的感激之情吗？ 　　那倒是一种……嗯，很难得的品质呢，牛查查颇为欣慰地想。 　　手机刷完，牛查查回到公司准备应付记者采访。 　　翼鼎装饰似乎与雁都电视台生活频道以及几家本地报纸都有些交情，这天下午一共请来了四家媒体，包括了电视、纸媒和互联网新媒体。 　　一起来的还有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没错，就是那位陈静女士，她为牛查查带来了一面锦旗。 　　牛查查接触锦旗的一刹那，就听到系统在播报“收到锦旗一面，技能点增加二十五”。 　　然而好事还没完，翼鼎装饰的孙副总当场给牛查查发了一个大红包，表示公司非常支持员工的这种义举。 　　红包入手挺沉，牛查查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千，心道赵伯伯还真大方。 　　事情的最后是牛查查和陈女士一起举着锦旗站在翼鼎装饰大门口留影，这张傻乎乎的留影很快就出现在了雁都晚报和雁都本地论坛上，并在第二天进入了季阕的视野。 　　季总平时看电视只捡时政要闻类，报刊只选择金融财经类，会看到那份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雁都晚报社会版还真是巧合。 　　周六那天铂盛集团总部一行人去外地出差，虽然日常严肃板正、雷厉风行，但季总一向大方，为了弥补周末出差带来的负面情绪，他自掏腰包把随行人员都升级到了商务舱。 　　起飞之后，坐在老板隔壁的缪小苗掏出几份报纸打发时间，其中一份正是刊登了那张照片的雁都晚报。 　　季阕无意中瞥过，一眼就认出了牛查查。 　　“这份报纸借我看看。”季总从女助理那里拿过了报纸，翻到有牛查查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是黑白的，清晰度也并不高，但那张笑脸绝不会认错。 　　一目十行地看过了报道，知道是前几天铂盛购物城里有位女顾客从自动扶梯滚下来被牛查查救起的事情，季阕眉头一拧，转头问他的女助理。 　　“这事你知道吗？” 　　“啊？”缪小苗看了眼报纸，立即明白过来，“这事跟铂盛购物城没关系，那位顾客是自己低血糖才会在扶梯上昏倒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季总追问。 　　缪小苗想了想，“周三那天傍晚吧，我听说那人是因为想减肥所以过午不食……” 　　季总没有听下去了，他脑子里就只剩下‘周三傍晚’几个字，那天他是看着牛查查从地铁站出来的，最后还亲自把人送回了家，因此事情只能发生在那中途消失的二十分钟里。 　　不知道那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在购物中心，若说季阕内心毫不介怀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责怪牛查查让他等了那么久，他郁闷于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那人说一声，等多久他都不会介意。 　　然而对方却用了要去洗手间的借口，无疑是觉得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坦诚相告的份上。 　　手指抚过报纸上那张小小的脸，那人笑得阳光灿烂，季总心中却倍感落寞。 第16章 我要你请客 　　飞机降落在目的地机场的时候，缪小苗发现她的老板正将一份报纸折好放进了电脑包。 　　缪小苗疑惑：老板留那份报纸做什么？ 　　女助理以为报纸上也许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重要新闻，她没想到那其实只是某种令季总耿耿于怀的不甘在作祟。 　　白天的商务活动结束，季阕独自回到酒店的高级套房，本是打算开了电脑再研究一下明天的谈判资料，结果看到电脑包里还夹着一份报纸。 　　拿出报纸，季阕翻到了登着牛查查救人报道的那一版。 　　看着牛查查跟人举着锦旗的照片，季总心中不无懊悔。 　　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季阕想，那么照片上和他一起举锦旗的人就是我了，我送的锦旗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不管是从大小、规格和材质来看，都要好多了。 　　放下报纸，季阕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在‘查查’那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按了下去。 　　电话铃声响了五次，那边接通了。 　　“季阕？”一个年轻明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在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的一刹那，季阕心情突然变好，“查查”，他轻声问：“有没有打扰你？” 　　“不打扰不打扰，我现在家里，没什么事的。”知道季阕对自己的感激值很高之后，牛查查在心理上对季阕也亲近了很多，话语里都带着笑意的。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呀，我们家一般六点多吃饭，很准时的……呃，你呢？” 　　“我也吃过了。”季阕回答，虽然刚才那顿饭有点食不甘味，但确实是吃过了，“还有，我现在在颐州。”跟你隔着一千公里。 　　“颐州？那么远啊，是出差吗？” 　　“是啊。” 　　“周末也要出差？这么辛苦。”对方似乎有点为他抱不平，声音也变得气鼓鼓的，“那你们公司会给加班费吗？” 　　“给的，铂盛的制度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另外出差补贴也很可观的。” 　　季阕忍不住为自己公司辩解，他记得缪小苗说过她很喜欢出差，就是因为补助高。 　　“哦，那就好。” 　　那边刚刚接受了解释，季阕又忍不住想要进一步游说，“其实铂盛的福利制度都很好的，所以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以后过来工作。” 　　说到工作，电话那头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含糊，“那个还早啊，嗯，以后再说吧。” 　　季阕察觉到了牛查查话里的敷衍，心里那种被排斥在外的不适感又冒了出来，好似对方的未来自己完全无法参与其中。 　　他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心脏像是被一根小小的刺扎了一下，季阕低声唤道：“查查。” 　　“怎么了？”对方疑惑。 　　“我今天——”季阕瞥了一眼桌上的报纸，继续道：“看到了雁都晚报上关于你救人的那篇报道。” 　　“啊，那个事情呀。”牛查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去上厕所的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楼下的购物中心，于是决定打个马虎眼，“只是碰巧遇见了。” 　　好在季阕也没有追着问那个无解的问题，反而提起其实铂盛购物城也应该感谢牛查查的，是他帮助购物城避免了一场意外的发生。 　　对商场来说，不管是不是顾客自身的原因，发生意外总不是什么好事。 　　“那位女士已经感谢过我了。”牛查查连忙说：“我实习的装饰公司还给我发了一笔奖金呢，嗯，有空可以请你吃饭。” 　　“好。”季阕也不见外，立马就把时间定了下来，“我下周二回雁都，你请我吃饭。” 　　还真不客气，语气就跟上门收债一样……牛查查有点冒汗，但话说出去了也不能收回，“好的呀，你回来给我电话吧。” 　　得到了牛查查一顿饭的承诺，季总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结束通话之后精神抖擞地打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 　　另一边的牛查查却犯了难。 　　尽管只见过两次面，但他也能判断出他们两个人的消费水平差异很大，请这人吃饭应该去哪里呢？ 　　倒也不完全是心疼钱，牛查查只是觉得类似云中阁那样的地方对他来说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了，但一般的餐厅还真衬不上季阕身上那种范儿。 　　牛查查的人生信条是绝对不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所以找个合适的宴客地点就很重要了。 　　上网查了好久，最后牛查查才选定了一家。 　　三天后。 　　铂盛集团总裁一行回到了雁都，公司派了两辆车过去接机。其他人都上了一辆奔驰商务车，缪小苗跟着季总上了总裁专用座驾。 　　坐上宾利副驾驶，缪小苗打开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准备继续下飞机之前未汇报完的工作。 　　然而季总好像是忘记了那件事，他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查查。”季总温柔地说：“我回来了……是的，刚下飞机……工作还算顺利。” 　　缪小苗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虽然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声，但可以确定电话另一头的人绝对不一般。 　　茶茶？ 　　不对，应该是查查，就是那面锦旗上的名字！还以为是个男的，但其实是女孩子吧？ 　　老板这是干什么，跟人家谈恋爱吗？ 　　真是一个大新闻，说出去不知道能惊掉多少眼珠子！ 　　不过消息虽然劲爆，但囿于职业操守，在老板自己公开之前只能拼命憋在肚子里了，女助理有些苦恼地捧住了脸。 　　此刻季总心情非常好，因为牛查查接到他的电话好像还挺开心的。 　　对方的声音清亮悦耳，很真诚地邀约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就今天吧。”季总道，“今天正好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当然就算有也可以调整的。 　　“好的，等下我把餐厅地址发你。”牛查查突然想起来，“对了，可以加你微信吗？” 　　“当然可以。”季阕觉得真是意外之喜，他竟然加到了对方的微信。 　　听到季总那边电话挂断，缪小苗打开了她的随身电脑，预备进入工作状态，然而她的老板依然没有想起工作的事情。 　　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季总一路都在刷手机。 　　比起交换电话号码，加微信的含义更丰富，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融入了对方的社交圈。季阕发现牛查查没有对他屏蔽朋友圈，这很好，可惜的是对方朋友圈内容很少，翻半天才翻出几张照片。 　　照片基本是风景和环境，唯一拍到牛查查自己的还是几年前的。 　　高中生的牛查查，脸颊粉粉鼓鼓的，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夏日明媚的阳光下，少年唇红齿白、双眸黑亮，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看得季总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心间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季阕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少年，隐约生出了一些难以名状的不安，好像必须抓住点什么才行。 　　接机的两辆车开到铂盛中心写字楼门口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车停稳，季总却没有立刻下车，他降下车窗，对刚下车的缪小苗说你通知大家可以解散回家了。 　　另一辆商务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听到缪小苗转达的老板指示全都不以为然。 　　今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上班，说起来非常合情合理，但是与季总一贯的工作狂作风相当不符。 　　集团运营部的孙经理立刻跑到老板座驾旁边表示部门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去处理，他不用休息，还是先回办公室吧，其他人听了都纷纷附和，表示铂盛可没有那种迟到早退的不良风气。 　　“行，那辛苦大家了。”季总也不勉强，转头吩咐司机道：“开到铂盛私域那边。” 　　老板座驾一溜烟没了影，留下孙经理等人面面相觑。 　　铂盛私域是铂盛中心附属的酒店式公寓，距离写字楼一百来米，目前老板似乎就住在那里。 　　所以老板今天这是……早退了？ 　　今天与人有约，季阕觉得自己是一定要做些准备的。 　　回到位于大厦顶层的公寓里，季阕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打开自己的衣帽间，望着满眼的黑白灰正装发愁。 　　其实上次见面的时候季阕就有所察觉了，自己一本正经的着装风格与牛查查年轻随性的穿法不太登对。 　　他见过牛查查几次，那人不是穿运动装，就是休闲服。 　　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穿得鲜艳了就显出一份锐意张扬，穿得浅淡了却有一种明亮柔和的味道。 　　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 　　季阕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理是什么，他不想自己和那人之间有隔阂，他希望能和那人更趋近。 　　看看时间还早，季阕给他的造型师打了个电话询问着装建议。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讲究穿着的人，但商场上往来，行头与气势缺一不可，尤其是几年前刚刚执掌整个集团的时候。 　　年纪轻，想要压下那些心思各异的股东和高管，就只能样样表现完美，因此他就把造型的事一股脑儿交给了专业人士。 　　得知季总的要求之后，造型师表示可以带合适的服装过来，但时间上会有点赶。 　　这顿饭，季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迟到的，于是只能从造型师那得到几个品牌建议，然后自己去楼下的商城采购。 　　进入购物城看到那些自动扶梯的时候，季阕想起了上回牛查查救人的事情。 　　只隔了不到一个星期，各处监控资料应该都还保留着，只要他想，调取监控，查看那人在那二十分钟里的行动轨迹并不难。 　　但是那样没有意义，季阕气闷地想。 第17章 平民与土豪 　　虽然下午提前从敛云山出来，因为回到市区以后正碰上晚高峰，加上餐厅的位置也不熟悉，作为东道主的牛查查反而迟到了。 　　请客的地点叫海潮，是一家专做特色小海鲜的餐厅，地点位于雁都城南的月榕江畔，可以远眺江景夜色，环境还算不错。 　　牛查查刚把车停下，耳边就听到系统的提示声，“宿主是否需要查询触发事件当事人目前感激值？” 　　查那个干嘛，平白耗费两个点，收到锦旗之后，在牛查查心里那次车祸救人就已经翻篇了，他现在纯粹是作为普通朋友和季阕来往的。 　　“不用。”牛查查拔下钥匙，抓起副驾驶座上的背包下车。 　　下车才发现季阕已经等在了餐厅门口，呃，其实牛查查也是第二眼才发现那人是季阕的。 　　前几次牛查查见到的季阕都是一丝不苟的商务范，随时可以上财经杂志封面的那种，今天对方却穿了件蓝灰色的亚麻衬衫和黑色牛仔裤，显得比较轻松和闲适。 　　傍晚的江风吹乱了发型，那些微翘的发丝使得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好多。 　　“对不起，我来晚了！”牛查查大步跑过去，他都有点脸红了，身为主人却迟到真的很说不过去。 　　“没关系。”季阕摇了摇头，转身往里面引路，“我也刚到不久。”说话间他悄悄瞄了身边的人一眼，对方穿的也是蓝衬衫，跟他一个色系。 　　进了餐厅，牛查查跟服务员确认了他预定的位置。 　　这家餐厅临江的座位虽然不是独立包厢，但间隔都做得很好，相对比较私密，幸亏牛查查提前三天预定，否则还是订不到的。 　　季阕这人一看就格调很高，牛查查不敢把人往那些太过嘈杂的大众餐馆带，找出这个地方也费了些心思。 　　月榕江沿岸也是雁都的繁华地带，从餐厅看出去，对岸霓虹闪烁，一片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这里看对岸，景色真不错呢。” 　　看到景致确实很美，牛查查松了口气，感觉可以靠江景稍微弥补消费价位的差距了。 　　“是很美。”季阕也看了一眼窗外，愉快地说：“我在附近有套临江的房子，中秋赏月最合适，还能看到江面上燃放的烟花。” 　　敢情自己千挑万选的美景人家天天都可以看到……牛查查默然，季阕那么有钱，他早该知道的，大概自己是真拿不出什么人家能稀罕的东西了。 　　心中无奈，但也只能笑笑，牛查查随口问：“附近的房子？是江都帝景吗？” 　　江都帝景是铂盛前几年推出的超高端楼盘，‘一线江景、顶级豪宅’的广告语相当深入人心。 　　“是的。”季阕承认，眼底有抹雀跃的笑意，像是一簇小火苗，“你喜欢看江景吗，去我家就可以了。” 　　“哦，好啊，有机会，嗯，再说吧。”牛查查打着哈哈道。 　　这人在铂盛工作，而且气势逼人，不可能是小职员，只能是管理层。 　　年纪轻轻做到一家大公司高管，除非天赋异禀，那就只能是家里有矿，不对，是有股份。 　　铂盛虽是雁都知名的大公司，牛查查却没怎么关注过，毕竟那与他的生活毫不相关，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不知道季阕是富几代，人其实挺不错的，彬彬有礼、感恩图报，就是一个普通人要跟土豪做朋友……有点累。 　　又一次，季阕敏锐地捕捉到了牛查查话语中的搪塞之意。 　　对方并不感兴趣……季总眼底的小火苗渐渐熄灭，心中那种滞涩感又回来了，堵得慌。 　　这时牛查查已经递过了菜单，“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点吧。” 　　季阕接过菜单，却没什么心思想吃的事情，抬眼又望向牛查查，对方正低头看另一份菜单，眉色鸦黑、羽睫纤长。 　　灯光下，年轻人面颊的弧度隽秀而清爽，仔细一点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上那些细细的绒毛。 　　感觉很柔软……垂眸的时候显得温顺，但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却仿佛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你点好了吗？呃，没有吗？”牛查查发现季阕在走神，又问了一遍。 　　季阕醒过神来，狼狈地放下手里被他捏得有些皱的菜单，“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点什么好，你做主吧。”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啊，牛查查心里有点委屈，这家店已经超过他的消费水平很多了，但大概还达不到对方的日常水准。 　　没办法，牛查查只好点了几个网上评价较好的菜，然后交给了服务员。 　　“你今天才从颐州回来吧，有没有遇到台风？”放下菜单，牛查查决定在上菜之前聊个简单点的话题，毕竟到了台风面前，土豪和平民的差别就没有那么大了。 　　季总此刻也收拾好了心情，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题开始讲：“今天早上台风中心离开颐州了，我们的航班没有延误，就是昨天晚上风雨很大……” 　　上菜的时候，牛查查想起来问季阕要不要喝酒，季阕说自己是开车来的，不能喝，牛查查就说他也是。 　　“我看到了。”季阕点点头，那车的车型比较老派、有点暮气，与眼前这人很不搭调，“不太像你的风格。” 　　“那是我爸爸的车，这段时间要跑敛云山那边的项目现场，所以借来的。”牛查查到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没车很正常。 　　季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对了，我发现敛云山那边已经开发得很成熟了呢。” 　　接下来牛查查就说起了他的工作，从民宿景观开始讲，延伸到花卉和园艺，因为是喜欢的东西，不自觉就有点忘形。 　　其间季阕一直侧耳倾听，表现得挺安静。 　　牛查查回过神的时候察觉到了季阕的目光，季阕看人，真的……很用力啊。 　　这人眉目长得极好，三庭五眼，就跟牛查查学素描时候画过的石膏像一样端正。 　　本来有这样的基础，人就很好看了，加上不俗的气质、仪态和衣着，对方俨然就是一个非常符合大众审美的帅哥，最后加上一条多金，简直可以另这世上大多数男人自惭形秽。 　　牛查查也不能免俗，他在季阕面前总有点放不开，因为对方太完美了，感觉自己不管从哪里来说都逊色了太多。 　　见牛查查讲完了，季阕便接口道：“敛云山那边，铂盛也有个温泉山庄项目，下半年就可以开业了。” 　　牛查查：“你说的是敛云山庄吧？我开车路过看到了，那个位置真好。” 　　“你感兴趣吗？”季阕笑道：“到时候请你去玩。” 　　“有机会再说。”牛查查虚虚应了一声。 　　菜上齐的时候牛查查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牛傅瀚打来的。 　　牛傅瀚来找他的狗头军师讨论女朋友生日礼物，牛查查觉得这事讲起来不方便，于是就对季阕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了餐厅外面的露台。 　　“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思思姐喜欢什么？”牛查查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思思她从来都不跟我要礼物。”牛傅瀚觉得自己很无辜。 　　这样的大哥能找到女朋友还真是祖宗保佑呢，牛查查揉了揉额头，“好吧，反正鲜花是肯定要的，然后再送一样包包或者首饰吧。” 　　牛傅瀚问：“包怎么送？我完全不懂。” 　　女人的包，牛查查也不懂，“要不你送首饰吧。” 　　牛傅瀚继续虚心求教：“送什么首饰好呢？” 　　牛查查根据常识给出了一个指导意见：“如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你就送戒指，如果时机不成熟，那就送项链吧。” 　　“什么时机？”牛傅瀚又问。 　　“当然是求婚的时机啊。”牛查查觉得有这么一个大哥真的好累。 　　“求、求婚？”牛傅瀚好像受到了什么大惊吓。 　　“你没打算跟思思姐结婚吗？”牛查查皱眉，虽然尚未谋面，但他已经不想再换一个大嫂人选了。 　　“我当然想跟思思结婚了！我对思思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牛傅瀚赶紧为自己辩驳。 　　“那就说出来让对方知道吧。”牛查查指示道。他觉得牛傅瀚的智商绝对是因为恋爱而下降了，不由万分庆幸自己心性坚定，不会受到这种降智打击。 　　打完电话，牛查查返回座位。 　　季阕问：“你有哥哥？” 　　牛查查点头，“是啊，我们家两兄弟。” 　　“我们家也是。”季阕笑。 　　好吧，不管是平民还是豪门，兄弟总归都是兄弟。 　　牛查查歪头看了看对面的人，“我猜你是哥哥。” 　　季阕很好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种很板正、很可靠、很沉稳的气质吧，牛查查笑着答道：“你应该是很负责任的哥哥，对弟弟也很好，不像我哥，小时候他嫌我麻烦，从来都不带我玩的。” 　　季阕闻言眉间一紧。 　　牛查查继续说：“不过长大了以后，我们的共同语言倒是多了一点，现在我哥对我也还不错啦，零用钱都是他发给我的。” 　　正说着手机来了提示，牛查查点开就笑了，他转动手机屏幕展示了一下，“还经常给我发红包呢。” 　　屏幕隔得有些远，季阕没看清多少内容，不过那一百元的金额还是认出来了，于是眉头锁得更紧。 　　怎么办，感觉更加不甘心了呢！ 第18章 恋爱损害智商 　　由于两个人都不喝酒，因此这顿饭吃的挺快，买单的时候牛查查才发现季阕已经付过钱了，应该是趁着他出去打电话的时候付的。 　　“说好我请的啊！”牛查查有点急了。 　　“是你请的。”季阕一本正经地说：“地方是你找的，位置是你定的，菜也是你点的，我只做了很少一部分。或者说，如果你很想付账的话，下次怎么样？” 　　季阕的做法自然是为了制造下次见面的机会，只要牛查查还欠着他一顿饭，他就有理由继续跟对方联系了。 　　牛查查能怎么办呢？ 　　帐已经结了，想要上演抢单大战也晚了，从微信把钱转账过去吗？那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算了，这点钱对方肯定没看在眼里，牛查查面上笑笑，说那就下次吧，心里却暗道真的是没办法做朋友啊。 　　从餐厅出去，到了停车场，因为两个人都各自开了车过来，所以就只能当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当然各回各家只是牛查查单方面的认知，他不知道季阕的车其实就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了清江路。 　　看到牛查查的车进了小区，季阕将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我想给他买辆车。” 　　“谁？” 　　“你知道是谁。” 　　“恩公吗？上次不是已经给过锦旗了，他又想要别的？” 　　“不是他想要。”季阕有点烦躁，“是我想给他，其实我还想给他一套能看到月榕江的房子，想每月给他发零用钱，想经常给他发红包……” 　　那人收到红包以后笑得真开心。 　　“老大，您这报恩怎么听起来像包养啊？” 　　“你怎么说话的？”季阕顿时怒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弟弟，跟别人家的完全不能比！ 　　“口误口误！”季闿求生欲很强，立马更正，“像谈恋爱，像谈恋爱！！！只要你们开始谈恋爱，你就可以给他买房买车发零用钱了！” 　　季阕一怔，随即义正辞严地否认，“胡说什么，他年纪还小，我是把他当弟弟的。” 　　什么叫年纪还小，意思是再大一点就可以了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季闿发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立马强调，“大哥，您可别忘了自己是有弟弟的人！” 　　季家兄弟通话的时候，牛查查进了自家大门。 　　客厅里只有一盏夜灯，牛则正在书房里，秦莺莺在楼上，没人注意他什么时候回家。 　　洗了澡，牛查查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却开始发呆。 　　牛查查在想有关季阕的事情，他能感觉到那人的诚意，但自己却总有一种和对方划清界限的冲动。 　　因为人家有钱，所以妒忌了吗？ 　　不是的，牛查查立即自我否认，赵翼家就比他家有钱，两人来往没有任何障碍，这次实习他还找人帮忙了，可为什么季阕说给他介绍工作，他心里就那么抗拒呢？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牛查查一头扑上了床，脸埋在枕头里憋了一会，他才翻身仰躺，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约莫还是羡慕吧，因为对方太完美了，那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导致产生了心里障碍。 　　这天晚上牛查查做了个怪梦，梦里他成了雁都首富，不但一口气买下月榕江沿岸所有的房子，还很得意地对季阕说哪儿哪儿都是我的房子，你喜欢看江景吗，可以去我家看哦！ 　　季阕一脸惊喜地说好好好。 　　然后牛查查就醒了，可笑的梦境戛然而止，他看到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在天花板吊顶延伸，最后消失于黑暗。 　　自己这心态，真的很不健康啊，牛查查非常羞愧地想。 　　大暑将至，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就要到来。 　　牛查查跟的敛云山饮泉小筑民宿项目即将完工，已经到了园艺进场的环节了。 　　园艺公司一早就送来了最后一批需要栽种的花卉，只是他们人手不足，留下来干活的人才一个。 　　为了赶在中午之前栽种完毕，牛查查也挽起袖子去帮忙，园艺公司的师傅忙不迭地感谢了他。 　　完工之后，牛查查发现自己收获了两个技能点，赶紧走到角落问系统是怎么回事，“今天只是工作上搭把手，也能算日常任务？” 　　系统：“本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助人行善，所以不论形式，只要受助者觉得感激就行。” 　　“是这样。”牛查查摸摸下巴，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我原以为日常任务的奖励规则完全随机，但现在看来没准跟感激值有关系，对不对？” 　　“抱歉，这个我不能透露。” 　　虽然系统不肯表态，但牛查查却已然明白了过来，“我想看看刚才那位冯师傅的感激值。” 　　系统：“受助者冯起立，目前感激值三十。” 　　牛查查听到都有点意外，“三十，为什么这么高？” 　　“感激值与受助者当时的境遇密切相关，同时也受当事人性格的影响。”系统道：“同样的帮助，不同人本来就会有不同的反馈。” 　　“明白了。”牛查查点头，“我那次去医院捐钱的时候，病人已经在弥留之际，钱对他们家意义不大，所以才没有得到技能点，反而是其它一些小事，因为受助者很在意，所以感激值比较高。” 　　这次系统也没否认，不过它还是强调：“宿主，行善的时候可不能光考虑回报，因为感激值是一回事，感激值兑换的技能点又是另一回事。” 　　“也就是宿主的出发点会影响兑换是吧。”牛查查一点就通，很快把整个过程理顺了，难怪有时候刻意想挣技能点却偏偏挣不到，偶尔无心为之反会有所收获。 　　现场完工之后，牛查查拍好照片发给姚师兄，姚师兄表示满意，告诉牛查查可以提前回家休息，过几天他会亲自过来验收。 　　平白多了半天假，牛查查蛮开心的，当下也不耽搁，马上开车回城。 　　回到家不到四点，秦莺莺正在客厅插花，看到儿子就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项目完工了，学长就让我先回来。” 　　“正好，等会儿带着你爸去外面理个发吧，他那样子没发看了。” 　　牛则正一进入状态就会严重忽视个人形象，秦莺莺受不了就会逼他去收拾整齐。 　　这活儿牛查查常做，“保证完成任务。”他给妈妈敬了个礼，然后大步走向书房。 　　推开书房门，牛查查开口道：“爸爸，妈妈说让你去理发。” 　　“再给我二十分钟！”牛则正扑在电脑上头也不回，“等我把这段写完了就走。” 　　好吧，反正时间也还早，牛查查决定自己先去洗个澡，上午干了不少体力活，身上确实挺脏的。 　　洗完澡，二十分钟还没到，牛查查就拿起了手机，这时发现季阕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上午09:00 [我看到今天有高温预警，小心不要中暑。] 　　上午11:30 [中午什么时候休息？] 　　下午12:05 季阕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午12:06 季阕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午12:07 …… 　　[抱歉，今天一直在干活，没有看手机。] 　　[敛云山的项目初步完工，下午提前下班，现在已经回到家。] 　　发完两条信息，季阕那边没什么动静，牛查查就把手机放裤兜里，去找他爸爸了。 　　牛则正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保存好文档，关闭了网页，跟着儿子一起去了理发店。 　　牛则正长了牛家祖传的络腮胡，如果几天不修剪，人就会显得很潦草，偏偏他又是个不爱修边幅的人。 　　牛查查也想不通为什么追求完美的妈妈会嫁给这样的爸爸。 　　牛查查自己的头发倒是不长，不过既然到了理发店，就决定修剪一下。 　　发型师撺掇牛查查弄个挑染，再来个什么空气烫，说那样可流行了，“帅哥条件这么好，只要稍加修饰，包你回头率百分之百。” 　　牛查查呵呵了一声，拒绝了发型师的建议，只让他在修剪之后简单吹干了事。 　　发型师不死心，剪头发的过程中一直试图说服牛查查。 　　头发还没吹好，手机振动了起来，牛查查取出见是季阕的，便让发型师提前结束工作，自己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查查。”季阕很郑重地道歉，“对不起，下午开会，手机没有带在身边。” 　　“没事的。”牛查查笑了起来，“我也错过了你的信息。” 　　季阕似乎也笑了一下，然后问：“你在外面？” 　　身边电吹风的声音此起彼伏，牛查查走到门外，“是，就在我家附近的理发店。” 　　“你剪头发了？” 　　“嗯，稍微剪了点。” 　　“我想看看。”季阕突然说。 　　“啊？”牛查查问：“看什么？” 　　季阕道：“我想看你的新发型，你可以发张照片给我吗？” 　　“这没什么好看的啊。”牛查查有些莫名其妙，“跟昨天差不多的。” 　　是的，昨天晚上才见过面呢。 　　季阕这才发现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而自己的感觉却仿佛已经隔了很久。 　　讲了几句话，牛查查就说要挂了，徒留季总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惆怅万千。 第19章 破纪录的价格 　　牛查查领着焕然一新的爸爸回到家，晚餐还没好，他就回房间打开电脑上网。 　　刚在飞狐俱乐部的企鹅群里冒了个泡，后面立马有人跟进。 　　曼曼：总算出现了，一把抓住，别跑！（猛虎下山.JPG） 　　XX：怎么了？（一脸懵逼.JPG） 　　曼曼：你上报纸了是不是？我在雁都晚报上看到了！（报纸翻拍.JPG） 　　虽然有翼鼎的运作在内，但牛查查救人那篇报道的新闻性并不是很足，影响力其实很有限，季阕是第一个看到报道找他求证的，曼曼是第二个，牛家另外三位成员甚至还不知道这事。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牛查查也没否认：是。 　　曼曼：所以你的名字真的叫牛查查？难怪你一直捂着身份证不让人看！（笑得打滚.JPG） 　　XX：你关注点偏了吧，难道不是应该问我见义勇为的心路历程吗？（乌鸦飞过.JPG） 　　被人调侃了这么多年，牛查查的神经已经无比强大，不过他还是很怀念当时季阕淡定的表现。 　　嗯，听到我的名字不笑喷的人，内心一定很善良。 　　曼曼：见义勇为不算什么，帅哥顶个逗比名字更有讨论价值！（欢天喜地.JPG） 　　XX：…… 　　曼曼：你爸妈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用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拉风？ 　　XX：不为什么，没意义，不拉风。（不想跟你说话.JPG） 　　曼曼：老实说你这名字不错的，很有辨识度，而且只要接受了设定，想想还挺带感的。 　　XX：什么？ 　　曼曼：清新脱俗、逗趣激萌，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牛查查无语，这时邹游冒了出来。 　　四海游龙：我觉得这事归根结底还是看脸，想象一下如果是大奔奔叫这个名字，你还能说出“清新脱俗、逗趣激萌”这几个字吗？ 　　曼曼：似乎很有道理…… 　　奔流到海：我只是路过。（躺枪流泪.JPG） 　　有关牛查查的话题聊了几句，很快就转移到下次的活动上了，得到铂盛的赞助之后，飞狐的活动半径大幅度扩大，偶尔也会组织去外地交流。 　　牛查查平时要上班，周末要做日常任务，这些活动反而参加不了，所以就关了企鹅，管自己去玩游戏了。 　　接下来几天牛查查一直在翼鼎总部上班，工作还挺轻松。周六他跟随志愿者服务队为一家培智学校办义卖会，这个学校的孩子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学校义卖孩子们的手工作品，主要还是为了增加孩子们的自信心。 　　听说牛查查是读设计专业的，志愿者服务队里的杨大姐就让牛查查负责布置展台，不过条件简陋，并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义卖开始之前，雁都晚报一位叫刘涟的记者也来到了现场，正好还是上周采访过牛查查的。 　　杨大姐领着刘涟四处拍照的时候，那位女记者认出了牛查查，“嗨呀，这不是小牛同学么。” 　　牛查查点头问好：“刘老师。” 　　系统附身才几个月，但牛查查知道自己这么见义勇为下去，早晚会进入公众视野的，只能硬着头皮努力适应了。 　　“刘老师也认识查查？”旁边杨大姐问。 　　刘涟说：“可巧了，上星期刚采访过他，因为他在铂盛中心救了个人。” 　　牛查查加入志愿者服务队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参加活动都很实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拈轻怕重，所以服务队里的人都挺喜欢他的。 　　聊起牛查查救人的话题，杨大姐直说刘涟可以写个专访了，这孩子真是相貌好，品德也好。 　　牛查查闻言赶紧找借口躲远，他加入志愿者服务队的动机是为了挣技能点，跟品德可沾不上边。 　　好在今天的主角是培智学校的师生们，杨大姐的话也就说说而已。 　　义卖刚开始，牛查查接到了季阕的电话。 　　“查查——” 　　听到这个低沉的声音，牛查查的手都抖了一下，这人叫他的名字怎么叫得这么奇怪，竟好似带上了些婉转缠绵的味道。 　　“啊，季阕，你、你好。” 　　糟，自己也有点不对劲了！ 　　这几天他们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聊的内容很日常，主要是天气之类的。季阕也问过牛查查周末是否有空，不知道是想做什么，牛查查直接说周末有事就把这个话题给堵了。 　　有事是真的，但也不是整个周末都有事。 　　牛查查其实不讨厌季阕，但他和对方在一起就是有些不自在，他想起上次做的那个怪梦，觉得自己没准是仇富心理在作祟。 　　为了避免心理扭曲，他决定离人家远点。 　　前天牛查查说周末有事以后，季阕就把自己这两天的时间表排满了，一部分时间给家人，一部分时间给运动，剩下的时间给工作。 　　周五晚上他住在觅云山庄，第二天早起绕着别墅区跑了一圈，之后陪父母吃了早餐，接着就开车回了铂盛私域。 　　坐在书房里，本来是应该开始工作的，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拿起了手机。 　　非常想知道那个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忍了好一会儿，季总决定不忍了，直接拨通了牛查查的电话询问。 　　牛查查：“社区里面有个活动，我在帮忙。” 　　“什么活动？” 　　季总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牛查查有点无语，但不回答也不好，“一个义卖会，我们这边有一家培智学校，老师会教孩子们做一些手工，社区定期帮他们义卖，除了宣传和筹款，也是帮那些孩子找个出路。” 　　“那我可以参加吗？”季总问。 　　“这个……并没有什么限制，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活动很简单的——” 　　“地址发我。”季总雷厉风行的打断了牛查查的话。 　　“可是——”等你过来活动可能都结束了呀。 　　牛查查还想劝说一下，那边就说“去开车先挂了”，然后通话中断，根本不给他把话讲完的机会。 　　没办法，牛查查只好把地址定位发到微信上。 　　义卖会的一部分商品是孩子们自己做的各种小玩意儿，雪糕棒粘的房子、彩泥做的多肉盆栽、各种珠串项链之类的，还有一部分年纪大点的孩子做了饼干和小蛋糕。 　　社区邀请了几家爱心企业参加，其他顾客以学生家长为主，大家相互捧场，买孩子一个开心。 　　除了那些手工作品，义卖会的重头戏是几副画。 　　画画的孩子是个高能自闭症患者，但是非常有天赋，他画出来的东西颜色搭配巧妙、内容天马行空，充满惊喜。 　　义卖会最后就是对那几幅画进行拍卖，牛查查原本想着如果无人问津他也可以出手买一幅，不过社区事先安排好了，由几家爱心企业一个接一个把画拍走。 　　轮到最后一幅画的时候，季阕到了。 　　当时牛查查正在举牌参与竞拍，竞拍这事是杨大姐授意他做的，只是为了在前期烘托气氛，以免场面太冷清。 　　当爱心企业叫出一万的时候，牛查查便不再加价，主持人正想落锤，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十万。” 　　牛查查一回头，就看到季阕正站在礼堂门口举着手。 　　季阕今天穿了一件短袖POLO衫，搭配修身的休闲西裤及皮鞋，身高腿长加上一身黑，效果相当亮眼。 　　被一整个礼堂的目光注视了，然而季总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淡定自若地走到牛查查身边坐下，等待主持人下锤。 　　主持人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喊话，“十万一次！” 　　季总坐下之后就目视前方，似乎很认真地在关注主持人。 　　牛查查偷偷瞄了季阕一眼，这人穿得休闲、坐得轻松，但又绝对不随意，侧身看过去，所有的线条都完美简练到了极致。 　　气场好强！ 　　虽然这么突兀地冒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来捣乱的。 　　“十万两次！” 　　一个孩子的涂鸦没多少商业价值，参与竞拍也就是献个爱心，现场来的都是附近的小公司，十万元的爱心款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算，自然无人继续竞争。 　　“十万三次，成交！谢谢这位先生！” 　　这十万元无疑是义卖会开展以来最大的进项，主持人落锤之后，现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季阕先对着牛查查笑了一下，接着施施然站起身上台。 　　主持人：“先生贵姓？” 　　季阕：“免贵，姓季。” 　　“季先生创下了我们义卖会的最高出价记录啊。”主持人感叹道，同时拿出了一张印着二维码的纸板，意思很明显。 　　“是我的荣幸。”季阕非常配合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台下杨大姐问牛查查，“查查，那人你认识吗？” 　　“呃——” 　　牛查查还在犹豫，旁边拍照的刘涟道：“他是铂盛的老板吧？” 　　铂盛的老板？ 　　还以为季阕只是普通管理层的牛查查沉默了，好像也……不应该意外，只有老板才能把来我的公司工作吧说得那么容易。 　　季阕付了钱，很快就拿着那个价值十万的画框回来了。 　　“季先生您好，我是雁都晚报的记者。”刘涟上前道：“可以说几句吗？” 　　季阕摆摆手：“今天我也是适逢其会、聊表寸心，就不必报道了吧。” 　　“那可以留个影吗，其他中拍者都有留影的，活动宣传也需要。”刘涟不死心，铂盛老板参与的话，这个义卖会的新闻性将会显著上升。 　　“可以找人代替吧。”季阕转身看向牛查查，“查查，这事拜托你了。” 　　“啊？”牛查查怔愣，一瞬间想得有点多，推测是不是季阕的身份不方便，他知道季阕今天会出现在这个义卖会以及买下这幅画脱不开自己的关系，因而便有些不好拒绝。 　　咔擦—— 　　刘涟拍照的时候，季总也没闲着，趁机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好几张。 　　透过镜头，可以看到捧着画框的年轻人腼腆地微笑着，面颊泛红，似乎有些紧张但又努力镇定的神情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季总心中大慰，顿觉这十万花得好值！ 第20章 平民生活细节 　　义卖会散场，牛查查照例要帮忙收拾残局，季阕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要过去帮忙。 　　牛查查赶紧拦住季阕，“别别别，你可是今天最大的赞助人，怎么还能让你干这些杂活？” 　　“为什么不行？”季阕看着牛查查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做了赞助人，就不能做自愿者了吗？” 　　这时候杨大姐过来说：“查查，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去送送季总吧。” 　　牛查查正头疼着呢，闻言正中下怀，立马跟杨大姐道了别，然后小声对季阕道：“托你的福，我也可以早退了。” 　　“那好。”季阕见状也不坚持要干活了，拿起他拍下的画框跟牛查查往外走，“中午没事了吧，我请你吃饭。” 　　牛查查摇头道：“应该是我请的。”他感觉现在自己欠季阕的有点多。 　　“你请就你请。”季阕笑起来，带着牛查查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 　　今天季阕开的车也很低调，虽然看牌子就知道便宜不了，但造型和颜色都中规中距、不怎么出挑。 　　“位置在哪？要开车过去吗？”季阕问。 　　“呃，我找一下吧。”牛查查掏出手机，依稀记得上次还了解过另外几家餐馆，赶紧查一下地址。 　　“不用太麻烦。” 　　拿着手机的手被另一只手掌轻轻覆住了，皮肤相触，掌心温热。 　　牛查查愕然抬头。 　　季阕移开手，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家离这里不远吧，找个平时你常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确实，要找个衬得上铂盛老板的餐馆，对普通人来说太勉强了。 　　一直想在季阕面前维持某种平等的牛查查突然泄了气，他努力扯出一个笑，“那好吧，你吃不吃面？” 　　‘徐记海鲜面’是清江路上的一家面馆，已经经营了十几年，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 　　没有山珍海味，但也算得上美味实惠。 　　牛查查觉得自己都有点破罐子破摔了，要跟上季阕的层次太困难，干脆就把两个人的差异展现出来算了。 　　两人步行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正当午，徐记生意兴隆，店面里人头攒动，原本是很平常的景象，牛查查又有些犹豫了，觉得环境还是差了点。 　　但季阕仿佛未察觉不妥，抬头打量了一下面馆门脸，就施施然走了进去，牛查查只好跟上。 　　在靠窗的小桌找到了位置，牛查查让季阕坐着，自己去买单，这回季阕也没有意见，真的坐下了。 　　点了单付好钱，牛查查带着号码牌和两双一次性筷子回到座位。 　　远远看到衣着考究的季阕坐在面馆局促的凳子上，跟个落难贵公子一样，牛查查心里开始后悔，这人该不会一辈子都没进过这种地方吧？ 　　季阕对周边似乎有些好奇，他四下看了一遍，评价道：“这里生意不错。” 　　“这店开了很多年了，生意一直很好。”牛查查拆开一副一次性筷子，拿着两个竹棒相互摩擦上面的毛刺。 　　正说着，服务员送来了两碟凉菜，牛查查就把手里处理过的筷子直接递给了季阕，自己另外拆了一副。 　　凉菜是盐水毛豆和蒜泥黄瓜，颜色都青葱翠绿，看起来很有食欲。 　　两个人吃了几口小菜，面条就上来了。 　　徐记招牌海鲜面，装在青色的大海碗里，配菜很丰富，主要是明虾、鱿鱼、蛏子和蛤蜊。 　　看到升腾着热气的面碗，牛查查突然想起以前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一个说法，约会最不适宜吃的食物就是汤面了。 　　细长的面条加热汤，吃的时候绝对斯文不起来，非常破坏形象…… 　　不对！我在乎这个做什么？ 　　陡然发现自己想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牛查查赶紧低头喝一口面汤压惊，恢复镇定之后，他侧头去看季阕。 　　就算挑战的是这样高难度的食物，季阕却依然有条不紊，餐桌礼仪优雅从容。 　　他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卷起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舀起面汤喝一口，稳定高效，没发出什么声音，更别提汤汁溅出来的事情了。 　　这顿饭牛查查吃得很纠结，季总却非常满意。 　　离开面馆以后，牛查查陪着季阕走向停车处，路上季阕说要把那幅画送给牛查查，“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这个误会大了，牛查查一头黑线，“不，我其实只是一个托……” 　　听牛查查解释了一遍，季阕才明白过来，“那么说，我破坏了你们原本的安排？” 　　“这倒没什么。”牛查查赶紧摇头：“反正都是献爱心嘛，谁献还不一样。” 　　“那就好。”季阕道。 　　牛查查心里很过意不去，虽然十万块对季阕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他会花这笔钱确实是因为自己。 　　根据系统所说，一般受助者在向宿主赠予锦旗之后，感激值总是要下降的，季阕这情况，大概是因为觉得还没有给自己足够报答吧。 　　幸好，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不在规则之内。 　　“那个——”牛查查下定决心开口：“其实这幅画我确实很喜欢，你送我吧。” 　　“好。”季阕笑了起来，显而易见的开心。 　　他们正好走到了季阕的车旁，季阕开了车门，从座位上把那幅画拿出来。 　　牛查查接过画，非常认真地向季阕道谢。 　　今天牛查查穿了件白T恤与浅蓝色牛仔裤，刚刚理过的头发偏短，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颈项。 　　正午明亮的阳光下，青年气质干净、双眸清澈，似乎还带了点孩子气，让季阕想起了曾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那些照片。 　　好想摸一下……头脑一热，季总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伸出了手，但总算理智尚存，知道摸人脸蛋太唐突，最后把手落在了肩膀上。 　　“不用客气，很高兴你喜欢。”季阕说，隔着柔软的T恤布料，他感觉到了青年肩峰处的骨骼弧度。 　　坚韧、遒劲，很有弹性，鬼使神差的，他又捏了捏。 　　牛查查还没察觉出不对，季阕自己先醒悟过来，立刻收回了手。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走过去很近的。”牛查查赶紧摇头，大白天的没什么好送，如果真送回去了，要不要请人到家里坐坐也是个问题。 　　总觉得，自己跟季阕之间的关系到不了那份上。 　　“那好，我先回去了。” 　　季总今天心满意足，暂时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两人道别，牛查查看着季阕的车驶进主干道，汇入车流之中。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捧着的画，指尖在画框上轻轻抚过，这样可以了吧，感激值降下去了，那人也不用老记挂着报答自己了，牛查查想。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季阕通过后视镜看着牛查查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同时得出了另一个背道而驰的结论。 　　看着季阕的汽车消失，牛查查转身回家。 　　妈妈秦莺莺今天没出门，正从楼梯上下来，见到牛查查就问：“哟，买了什么啊？” 　　儿子参加志愿活动的事情，秦莺莺倒是知道的，因而也知道今天有义卖会。 　　“一幅画。”牛查查不想多说，飞快跑进房间里。 　　关好房门，牛查查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画。 　　鲜花组成的心形图案，用色非常大胆，充满了童稚的趣味。 　　拉开书柜上层的玻璃门，牛查查打算把画放上去，手抬起来，却又改了主意，转而打开了下部的木门。 　　门一打开，最显眼的就是个长条形盒子。 　　季阕的锦旗。 　　这盒子自从拿回来以后就一直塞在柜子里，还没动过呢。 　　对于‘施恩不图报’系统来说，锦旗实物并没有什么用，符合条件的锦旗只要被宿主接触一下，其所代表的感激值就可以确认了。 　　所以牛查查得到的第二面锦旗，也就是跟他一起登上过雁都晚报的那面锦旗，他没有拿回家，而是留在了翼鼎装饰的荣誉室里。 　　蹲下身，牛查查伸手摸到那个盒子的卡扣处轻轻按下，掀开盖子，将里面的锦旗取了出来。 　　这锦旗是豪华版的，跟后来那面比起来，差距非常明显。 　　手指顺着那些顺滑的金色流苏捋了捋，牛查查突然开口：“系统，你在吗？” 　　“在。”旁边斗柜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帮我查一下季阕现在的感激值。”牛查查说。 　　“咕嘟，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目前感激值九十二。” 　　“什么？”牛查查差点跳起来。 　　居然还涨了？！ 　　关于感激值不降反涨的怪事，系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丢下一句“请宿主自行摸索”就不管了。 　　季阕到底是怎么想的？ 　　牛查查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把那幅价值十万的画作和那面豪华版锦旗收在了柜子底部，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第二天牛查查买了一份雁都晚报，义卖会的报道确实刊登上去了，但自己捧着那幅画的照片没有。 　　还好还好，牛查查松口气，毕竟隔个十来天就上一次报纸还是太显眼了点。 　　牛查查不知道的是，雁都晚报有自己的官微，这天正好发了个有关那所培智学校的微博，于是作为布景板的牛查查就同那幅史上最高价的画一起出场了。 　　雁都晚报官微的影响力不大，微博发出去半天也才几十个评论，偶尔有人说句小哥哥真好看，但大部分网友讨论的还是关爱特殊儿童的话题。 　　事情真正发酵起来是很久以后了。 第21章 全是贬义词 　　八月初，牛查查又接到了一个指定任务，跟以前的都不太一样。 　　系统：“指定任务发布：请宿主于二十四小时内阻止一起自杀事件。” 　　牛查查：“自杀？以前都是意外的……” 　　“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生命的长度，本系统对此表示理解和尊重，然而有很多自杀行为其实只是一时冲动，为了阻止那些因意气用事而导致的损失，我们的自杀干预非常必要。”系统道：“这是新的任务形式，建议宿主提前兑换新技能。” 　　牛查查点开APP，在奖励商城发现三项新增临时技能，不过技能名称听起来都很有问题。 　　混淆视听：混淆他人观感。 　　偷梁换柱：隔空转换物品位置。 　　巧舌如簧：百分百说服他人。 　　“怎么都是贬义词啊。”牛查查忍不住嘀咕。 　　“技能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并不存在褒贬，只要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就行了，宿主无需顾虑太多。”系统道。 　　这几个技能既然是赶在任务发布的时候更新，证明它们对完成任务很有必要，因此牛查查也没犹豫，就刷刷刷直接兑换了 　　［混淆视听兑换成功，宿主拥有混淆他人观感的能力，限时六十秒。］ 　　［偷梁换柱兑换成功，宿主拥有隔空转换物品的能力，有效范围三米，限一次。］ 　　［巧舌如簧兑换成功，宿主拥有短期说服他人的能力，限时六十秒。］ 　　新技能看起来不错，甚至出现了超自然的异能，这让牛查查有点跃跃欲试了，他立马又去兑换任务导航和危机预感，结果任务导航兑换成功，而危机预感却提示［本次任务不适用］。 　　牛查查问：“为什么会不适用？” 　　系统：“因为本次任务不同于以往的客观意外，危机存在于任务目标的内心，不是一个倒计时就可以确定的。” 　　“难怪这次任务时限长达二十四个小时。”牛查查摸摸下巴，“但是我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盯着任务目标吧？那是很难实现的。” 　　新技能虽然效果强劲，但有效时限太短了。 　　系统：“建议宿主兑换另一项永久技能，以加强判断力。” 　　对哦，还有另一个永久技能，差点都忘了呢。 　　牛查查的手指点向那个“明辨是非1级”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祥，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失败界面。 　　［技能点不足，无法兑换。］ 　　原来是这个！ 　　话说近来牛查查连收两面锦旗，技能点存量一直维持在较高的水平，难免就有些麻痹了。 　　四十八个点，整整四十八个点，谁能想到居然连一次任务都撑不住！ 　　兑换“明辨是非1级”需要二十个技能点，而自己只剩十三个技能点，难道……又要向系统借高利贷？ 　　又到了需要作出抉择的十字路口，不过这次形势比上回好多了，至少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足够弥补亏空。 　　“宿主是否确认预支七个技能点？” 　　“是。” 　　“技能点预支成功，请宿主于十天之内双倍返还。” 　　借到了技能点，牛查查就把那个明辨是非1级给兑换了下来。 　　［明辨是非1级兑换成功，任务期间内宿主洞察力提升50%。］ 　　这个……算是变聪明了吧？ 　　目前的永久技能与临时技能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临时技能有效时间很短，而永久技能在任务期间内持续有效。 　　就是现在的牛查查已经处于洞察力提升50%，体能提升100%的状态了。 　　“对了，如果我以现在的状态做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比如参加考试，这属于违规吗？”牛查查想起一个问题，以前几次因为任务时限很短，没来得及想。 　　系统回答：“本系统不建议宿主通过任务获益，不过并没有强制禁止，如果宿主那么做了，应该会视情况扣除任务奖励。” 　　路子虽然没有堵死，但也堵得差不多了。 　　牛查查也就这么一想，发现得不偿失之后，便把那念头放下了。 　　得，还是先去拯救世界吧。 　　收拾好桌子上的电脑和资料，牛查查跟姚涛道别，然后离开了翼鼎装饰。 　　这次任务来的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到省得他请假了。 　　不过家里还是要说一声的。 　　牛查查出门下电梯的时候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师兄请吃饭，很多同事，可能会去K歌’。 　　牛家父母管孩子一向不太精心，再加上牛查查也早就成年了，这样一个晚归理由足矣。 　　秦莺莺就只说了句‘别喝太多酒’，便不再多言。 　　离开翼鼎的办公楼，牛查查先去取了自己的山地车，这几天不用跑项目现场，他就没开车出来，而是骑了自行车。 　　点开APP中的任务导航，牛查查发现手机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以往的导航地图，而自己的视野中却显示了一条虚拟的导航线。 　　“卧槽。”牛查查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听力被系统入侵也就罢了，居然连视力也不放过。 　　系统老神在在地道：“这是精神联系升到中级以后的必然结果，宿主请尽快适应。” 　　不适应也得适应。 　　牛查查接受能力倒也强，系统这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存在，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脑子里出现路线导航也不算什么了。 　　出发之后牛查查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现在只能看到前进的方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可以调出地图界面吗？” 　　“不能。”系统道：“本任务的最终发生地点尚未确定，目前的导航是指引宿主找到任务目标的。” 　　也就是那人还没想到去哪里自杀，确实符合系统所说的那种一时冲动。 　　牛查查表示理解，开始飞快蹬车，体能上升使得他骑起来非常轻快，而洞察力的上升则有益于他在拥挤的晚高峰中找出最佳路径。 　　二十分钟之后，牛查查穿过了小半个雁都市区，刹车，一脚踩在人行道的路缘石上，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夕阳尚未坠落，路灯还没有亮起，路上的人们都有些行色匆匆。 　　眼中的虚拟箭头正指向一个缓缓走来的男人。 　　只见那人年纪大概四十不到，头发凌乱、身形干瘦，手里拎着两个很大的超市购物袋。 　　牛查查疑惑，“这人看起来很正常啊，还记得去超市买东西，不像是要自杀的人。” 　　系统依然波澜不兴：“请宿主认真观察。” 　　牛查查依言仔细打量起那个越走越近的任务目标。 　　那人相貌平凡，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身穿一件灰色T恤和一条黑色工装裤，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没有多少表情。 　　他手上的两个购物袋分量不轻，其中一个隐约透出罐装啤酒的形状，另一个大概是些预包装熟食。 　　有了技能加持，牛查查的脑子活络了很多，立马开始分析起来。 　　“身板虽然瘦，却有一些肌肉，应该是个经常参加运动的人或者体力劳动者……衣物材质都不是很好，而且很旧，显然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宽裕……夹脚拖鞋快要开裂，不适合走路，应该住得不远，大概就在前面的城中村……购物袋里有一盒米饭，显然家里不开火，很大可能是单身……” 　　很普通的一个人，完全没有自杀迹象。 　　牛查查挠了挠头，尽管洞察力上升了，但难题依旧。 　　总不能直接跑过去说“老哥，生命可贵，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待会儿可千万别想不开”。 　　那么做，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系统，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探查原因的技能吗？”牛查查问。 　　“有。”系统很爽快地承认，“但那些技能都是随着宿主等级提升之后才逐步开放的。” 　　“那就是现在还没有办法了。”牛查查很遗憾。 　　“不过宿主目前还拥有一次抽奖机会，能提前抽到也说不定呢。”系统道。 　　没错，每收到一面锦旗就可以抽一次奖，上次季阕那面锦旗特殊，牛查查还抽了两次，而得到铂盛中心救人锦旗的抽奖机会还没用。 　　抽奖界面隐匿在奖励商城的小角落里，牛查查都没想起来，他点开APP，发现果然能抽一次奖。 　　上次抽到了提前开放感激值查询功能，这回系统特意暗示了，应该也能抽到点有用的东西吧。 　　点击开始，抽奖转盘缓缓转动，指针划过技能点、经验值……最后停在了‘丧能量查询器’上。 　　“丧能量？”牛查查立即问：“那是什么？” 　　系统：“丧能量代表负面情绪，当人类心情沮丧的时候，丧能量就会高度聚集。我们用丧能量饱和度来衡量一个人的心理健康状况，这个查询器原本是十五级开放的功能，可以查询任务目标的实时丧能量饱和度以及短期变化轨迹。” 　　“也就是说，可以查到他为什么丧到不想活了？”牛查查惊喜，“这功能真好！” 　　系统接着道：“两个技能点查询一次实时数据，五个技能点可以查询近期波动轨迹，建议宿主选择后者。” 　　牛查查：…… 　　系统：宿主需要查询吗？ 　　牛查查泪目：“我还是先预支技能点吧。”还以为这次不用欠太多呢！ 第22章 我为你带了礼物 　　为了完成任务，牛查查咬牙借了五个技能点，然后把它们花了出去，APP 立即跳出了一个查询结果界面： 　　任务目标：郑戚，三十五岁，无业，目前存款：2.50元。 　　丧能量增长节点描述（10日之内）： 　　7月28日，求职失败，丧能量饱和度61%。 　　7月29日，求职失败，丧能量饱和度62%。 　　7月30日，求职失败，丧能量饱和度63%。 　　…… 　　8月05日，受黑中介欺骗，损失1000.00元，丧能量饱和度80%。 　　8月06日，手机被偷，丧能量饱和度91%。 　　8月07日，房东催收房租500元，丧能量饱和度97%。 　　牛查查：“饱和度数值代表什么？” 　　系统：“饱和度60%以下是安全区，在大部分人的情绪波动范围内；60%以上是迷惘者，他们感到生活不如意，有逃避心理，但还不到想死的地步；70%以上是失落者，他们偶尔会觉得死了也好；80%以上是悲观者，他们觉得人生无望；90%以上的是实践者，他们会认真思考结束生命的具体方法。” 　　“97%呢？” 　　“那代表一个人正在执行结束自己生命的计划。” 　　牛查查赶紧掏出手机。 　　系统问：“你干嘛？” 　　牛查查理所当然：“报警啊。” 　　“他现在只是走在路上，你有什么理由报警？” 　　“明白了。”牛查查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调转车头，“我跟上他，等他动手的时候再报警。” 　　“报警是最粗暴低级的解决方法，自杀进程只是被暂时阻止，并不一定能达成目标。”系统道。 　　“所以我还得……解决他的心理问题？”牛查查的脸顿时一垮，“好麻烦啊。” 　　“宿主，行善不能怕麻烦！”系统换上了谴责的语气。 　　“行行行，不麻烦。”牛查查立即改口。 　　其实看过了‘丧能量饱和度近期波动’之后，判断这人的行为动因也就不难了。 　　存款只剩两块五，也就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结果他不想活了。 　　只是钱的问题，牛查查想起祖父经常说的‘这世上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感觉那些听起来很不靠谱的临时技能都白兑换了。 　　把车往路边行道树一靠，牛查查步行跟上了任务目标，他掏出自己的钱包，将其中的证件和银行卡抽出收好，接着就把它丢到了地上。 　　“喂，你钱包掉啦！”牛查查冲前面的人喊。 　　远处有行人听到声音转头，但任务目标却毫无反应。 　　牛查查捡起钱包追上去，跑到那个叫郑戚的人面前说道：“这是你的钱包吧，我看你掉的。” 　　郑戚停住了脚步，他有点茫然的看向牛查查，眼神没有光彩，仿佛一潭死水，让人觉得瘆得慌。 　　牛查查把钱包塞进对方的手里，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查看APP中的任务进程。 　　移动支付时代，他钱包里现金不多，但付过房租之后还能剩下几百的。 　　一个成年人，身体健康、好手好脚，只要自己努力，日子总还是过得下去的。 　　本以为这任务没啥难度，然而APP中的任务进程却仍旧是未完成状态。 　　“这样不行？”牛查查问系统，“为什么没有效果？” 　　“打消轻生的念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系统道：“这关系着一个人的生命，请宿主慎重对待。” 　　把一切都归结于钱，确实太草率了。 　　牛查查再次翻开任务目标的丧能量饱和度波动详情。 　　一次求职失败增加1%，被黑中介骗走1000元增加18%，手机被偷增加11%，房东收房租是最后一根稻草。 　　说起来这个人最近挺倒霉的，遇到这么多破事不丧才怪。 　　前面郑戚已经上了十字路口的天桥，牛查查赶紧推起山地车跟上，走了几步就在人行道上发现了自己刚送出去的那个钱包。 　　捡起来一看，纸币数量好像也没少。 　　有钱都不要？那真是丧到心理麻木了吧。 　　上桥之后，牛查查发现郑戚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正背靠一处栏杆坐着，两个购物袋放在身边。 　　傍晚时分，桥上行走的人也不少，但没什么人关注那个坐在地上的人。 　　牛查查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座口字形天桥，有些年头了，因为担心被郑戚发现，牛查查不敢走近，只留在拐角处偷看，他恍惚记得看到过有人在这里跳桥自杀的新闻。 　　下面是繁华马路，车来车往，跳下去就算没摔死也会被车流撞翻，更有甚者还可能引发连环车祸。 　　任务目标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他这一生，也许什么都没想。 　　牛查查倒是把事情想明白了，这人最近霉运连连、诸事不顺，应该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所以我需要给他转运？”牛查查咕哝，他想到了那几个名字很上不得台面的临时技能。 　　那边郑戚已经在吃东西了，大概是想做个饱死鬼。 　　牛查查决定等任务目标吃完东西再行动，吃饱之后，人的心情会好很多，自杀的决心也更容易动摇。 　　“系统，今天兑换的那几个临时技能可以同时启动吧？”牛查查问。 　　系统：“可以，只要宿主说一声就行。” 　　也许是潜意识里并不是很想死，郑戚这顿饭吃的很慢，快半个小时才把那些米饭和熟食吃掉。 　　食物的味道隐约传来，牛查查都觉得有些饿了，他还没有吃晚饭呢。 　　郑戚吃完饭，拿起一罐啤酒开始喝，同时他站了起来，另一手扶在天桥栏杆上。 　　牛查查觉得不能再拖了，他通知系统发动了那几个临时技能。 　　先用‘偷梁换柱’将自己口袋里的一张电影票转移到了对方身上，然后‘混淆视听’和‘巧舌如簧’一起发动，牛查查大步走了过去。 　　拍一下任务目标的肩膀，牛查查道：“郑戚，你记不记得自己买过一张彩票？” 　　“呃？”郑戚转过头，显得有些茫然，“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来通知你，你买的那张彩票中奖了。” 　　“真、真的？”郑戚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在临时技能的影响下，他很容易就接受了牛查查的设定。 　　“千真万确。”牛查查点了个头：“彩票就在你的口袋里，你拿出来看看吧。” 　　郑戚哆哆嗦嗦地去掏裤子口袋，掏出了一张电影票。 　　“看，四等奖，奖金1000元。”牛查查继续灌迷汤。 　　“真是四等奖！”郑戚惊喜万分。 　　牛查查把准备好的现金递过去，“呐，我已经帮你兑过奖了，你收好了。” 　　“我、我没想到还有中彩票的一天……”郑戚喃喃地接过了那沓现金，电影票就被牛查查抽走了。 　　“你时来运转了。”牛查查说：“放心，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郑戚捏着钱，呵呵傻笑，“对，会越来越好。” 　　“现在回去吧，付了房租，明天好好找工作。”牛查查说。 　　看着任务目标被忽悠下了天桥，牛查查正打算让系统查询对方目前的丧能量饱和度，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咕嘟，恭喜宿主完成第六次指定任务，奖励技能点20。” 　　“哟，奖励也涨了呀。”这倒是意外之喜，牛查查听了挺开心。 　　为了完成任务他已经向系统预支了十二个技能点，按规定需要在十天内归还二十四个。 　　十天攒出另外四个技能点不是不可能，但牛查查现在有了些别的想法。 　　“系统，电击惩戒会伤害我的身体健康吗？” 　　“不会。” 　　牛查查点头，他也发现了，电击过程虽然痛苦，但‘雷电法王的祝福’其实没什么后遗症，只要熬过了那一阵，很快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技能兑换太耗费技能点了，用一个技能点去免除那六十秒的电击惩戒似乎有些不划算。 　　“用电击惩戒抵消预支技能点的事，可以分次进行吗？”牛查查又问。 　　“可以。”系统也咂摸出味儿了，“宿主想做什么？” 　　“没什么。”牛查查笑了一下，“只是想练练自己的电击耐受力。” 　　心理上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受到实质伤害，人的疼痛忍耐力果然就提高了很多。 　　这天晚上开始，牛查查睡前都要接受一次‘雷电法王’的祝福，极度的疼痛消失之后，身体陷入了一种乏力而松弛的状态，居然非常有助睡眠。 　　有天牛查查享受了系统电击之后，正待昏昏欲睡，手机就响了。 　　从枕边摸出来，接通，牛查查喂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查查？”电话另一头的季阕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就是刚刚差点睡着了。”牛查查脑袋抵在枕头上软软地回答，他现在浑身没力气，连坐起来接电话都做不到。 　　这句回答传到季总耳朵里，营造出了一番慵懒而奇异的氛围，听得人喉咙发干，季阕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吵醒你了吗？” 　　没醒也醒了啊，牛查查苦笑了一下，只能回答：“没事，反正现在还早。” 　　“查查——”季阕那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明晚有空吗？”最近季总老是出差，他们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牛查查：“嗯，有什么事吗？” 　　“这次出差，我给你带了件礼物。”东西费了季总不少心思，回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拿去博人一笑，其实现在他还在机场回市区的车上。 　　“啊，不用那么破费的。”牛查查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已经收了一副十万元的画，他真的不想再欠季阕什么了。 第23章 传说中的大舅哥 　　被拒绝了，好像并不意外。 　　季阕心中有些抑郁，但仍不想放弃，“那只是纪念品。” 　　身居高位久了，季阕身上自然也带着些说一不二的气势，此刻虽然语气亲和，但态度还是很强势。 　　牛查查段位不够，只能口头屈服，“那谢谢你了，下次有空我去你那里取吧。” 　　“不如明天一起吃个晚饭。”季总立即得寸进尺，提出了新的要求，“我带去给你。” 　　“明天不行。”牛查查揉着额角道：“明晚我已经有安排了，下次吧。”说实在的，他现在挺抗拒和季阕一起吃饭的。 　　不过明晚有安排也是真的，隔天是广应贸易成立四十周年，晚上有个庆祝晚宴。 　　广应贸易即祖父牛广应设立的那家贸易公司，目前由大哥牛傅瀚在经营，牛查查作为公司小股东，四十周年庆祝会还是要出席一下的。 　　“那后天呢？”季总又追问。 　　“后天……再说吧。”牛查查打着哈哈，有点能拖就拖的鸵鸟心态。 　　季总掏心掏肺带回来的满腔热情就这么拍到了一堵不冷不热的砖墙上，如果牛查查动用系统查询的话，大概能看到他的丧能量饱和度正在急剧飙升。 　　机场高速上，季阕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沉默了几秒钟，整理好情绪，声音平静地道：“那么，后天我给你打电话。” 　　“哦，好的。”这回牛查查推拒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电话挂断，牛查查在床上翻了个身，长长呼出一口气。 　　突然很想查一下季阕目前的感激值，但想到自己的技能点还处于负债状态，只能忍住。 　　报恩之心不要这么执着好不好？ 　　那面锦旗价值五十个技能点呢，所以你早就不欠我了啊！ 　　第二天下午牛查查请了假，早早就去了广应贸易的庆祝会现场。 　　广应贸易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拢共就五十几名员工，公司在市心广场附近租了间写字楼办公，说起来那楼其实也是铂盛集团的产业。 　　这次因为是四十周年，牛傅瀚来了个大手笔，将宴会现场设在了旁边的市心铂盛大酒店，据说还是最受欢迎的顶楼花园餐厅。 　　牛查查到得挺早，进了酒店后就给牛傅瀚打了个电话，想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来得正好，先别上去，我带你见个人。” 　　“谁啊？” 　　“思思的哥哥。” 　　那位传说中的大舅哥？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牛查查已经搞清楚了未来大嫂的一些情况。 　　思思全名季方思，雁都本地人，目前父母定居国外，家里有个弟弟也在那边读书，雁都这边还有伯父一家。 　　那位派头很足的大舅哥其实是季方思的堂兄，不过他们家族关系亲近，大舅哥还是挺能说得上话的。 　　上次牛傅瀚在牛查查的指点下送了钻戒去求婚，居然成功了，现在两家父母也已通过电话，就等着筹备婚礼了。 　　要成一家人了，留个好印象非常必要，牛查查赶紧打起精神。 　　根据牛傅瀚的指引，牛查查走进酒店一楼的咖啡厅。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牛傅瀚的背影，被他遮住的另一个人看不分明，却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随着距离接近、牛傅瀚起身，另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出现在了牛查查眼前。 　　“季阕？”牛查查惊呆了，“你——” 　　啪！ 　　话还没说完，后颈就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牛傅瀚大力按住弟弟的脖子往下压，训斥道：“没大没小，怎么能叫名字！”随即又对前方之人说：“大哥，这就是我弟弟查查。” 　　一时间，牛查查和季阕都有点怔愣。 　　季总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说：“呃，傅瀚，我们年纪相仿，相互叫名字就可以了。”然后视线移向牛查查，“查查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怎么可以！”牛傅瀚断然拒绝，转头冲自家弟弟说：“这是思思的哥哥，你也要叫大哥的。” 　　原来季阕就是那位大舅哥！ 　　知道季方思的名字时，牛查查真是一点都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是有联系的。 　　既然是未来大嫂的哥哥，继续叫名字显然不适宜，牛查查立刻改口喊了声“季大哥好”。 　　“好。”季阕也接受了这个新的称呼。 　　牛傅瀚一点没想到牛查查和季阕原本相识这个可能，为双方作了介绍之后，再次邀请季阕参加晚上广应的宴会。 　　季总本来对于广应贸易的庆祝宴没什么兴趣，但现在情况不同，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牛傅瀚目的达成，喜滋滋地打算拉弟弟告辞，那边季总又来了一句“查查留下陪我聊会儿吧。” 　　以为季阕想了解些自己家的情况，牛傅瀚赶紧把弟弟拉到旁边嘱咐道：“好好表现啊，一定要让大哥留下好印象！事情办好了，哥哥给你发红包。” 　　“放心吧。”牛查查肯定地说，人家季阕的感激值高着呢，印象差不了。 　　这边两兄弟勾着脖子咬耳朵，那边季总看得眼热，待牛傅瀚走了就问：“你哥跟你说什么？” 　　“让我好好陪你聊天。”牛查查直言相告，有了季方思这层关系，他在季阕面前自在了很多。 　　季阕这人挺好的，但牛查查觉得自己跟他做朋友不合适，毕竟双方阶层差异太大，老是记挂着那次车祸的事情也没意思，而这种不远不近的姻亲关系要好多了。 　　季总则想得比较多，牛查查的那声“季大哥”已经让他的思维扩散至“名正言顺给零用钱”和“随时随地发红包”的方向去了。 　　“季大哥，真没想到你就是思思姐的哥哥啊。”牛查查有些感慨，同时在心里琢磨着牛傅瀚到底知不知道季家和铂盛的关系。 　　应该不知道吧，牛傅瀚好像一直以为季方思只是一家甜品店的普通店员。 　　“我也没想到。”季阕失笑，“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牛傅瀚的背景，季总当然早就让人查过了，只是重点放在了过往情史上，并没有如何关注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弟弟”。他自己跟季闿有四五分相像，所以还真没想到两兄弟能长出这么南辕北辙的样子。 　　“嗯，因为哥哥随爸爸，我比较像妈妈。”牛查查承认。 　　牛家人的长相分两派，牛则正和牛傅瀚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牛查查却长得更像妈妈。 　　拨开自己的刘海，牛查查说：“不过我们发际线都一样的，你看。” 　　牛查查额前一直有些短刘海，此时刘海被手掌推上去之后，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衬得眉眼又黑又亮。 　　“美人尖。”季阕放柔了声音道：“真漂亮……” 　　美人尖其实是牛家的遗传，也是牛查查与爸爸和哥哥最像的地方，他小时候经常拿这个来证明自己也是牛家的一份子。 　　虽然被叫做美人尖，但实质只是一种发际线，牛查查以前得到的最多就是一句“果然很像”，今天陡然被季阕夸了漂亮，登时就愣住了。 　　年轻人微微抬头，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闪得旁观者心率加速。 　　季阕惊觉自己表现孟浪，赶紧轻咳一声，“坐吧，要喝点什么？” 　　庆祝宴六点开始，现在还有半个多小时，当然不能这么干坐着傻等。 　　“哦，我喝柠檬水吧。”牛查查在季阕对面坐下。 　　“听说这里的混合果汁很不错，你也尝尝。”季阕叫来服务员点单，问牛查查饿不饿，尽管后者表示不饿，他还是加了好几份点心。 　　真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和不容拒绝啊，牛查查心里万分庆幸，这样的人做朋友会有些累，但是作为亲戚家的哥哥就容易接受多了。 　　哥哥照顾你，怕你饿着了，希望你多吃点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虽然牛傅瀚从来没有那么细心过。 　　点完单，季阕的目光又落回牛查查身上，“你昨天说有安排，就是这个庆祝宴吧。” 　　“是啊，今天是大日子，一定要过来露个脸。”牛查查道：“小时候祖父经常带我到公司玩，我就坐在员工位上写作业，因此也算公司的一份子。” 　　知道季阕是铂盛老板之后，牛查查上网查了一下，对季阕的身家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故而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有广应贸易股份的事情。 　　季总听牛查查说起小时候，立马心生向往，恨不得能够穿越时空去看看，“你小时候什么样子？” 　　“我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啊。”牛查查道：“嗯，因为名字的原因总被小朋友起绰号，别的也没什么。” 　　牛查查说得挺无所谓，季总却听得揪心了，“他们欺负你了吗？”语气有点小心翼翼，仿佛对方有颗随时会碎掉的玻璃心。 　　“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起哄而已。”牛查查摇摇头，与真正的黑历史比起来，被叫绰号真的只是小意思。 　　比如那些被妈妈扮成洋娃娃的照片，肯定、一律、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到！！ 　　两人聊了几句，牛查查放在桌上的手机闪了闪，正好服务员过来送饮料和点心，他就拿起手机看。 　　服务员走后，季阕发现牛查查正抿着嘴笑得挺开心，忍不住就问：“怎么，有好事情？” 　　“为了感谢我陪你聊天，我大哥给我发红包了。”牛查查笑着放下手机，虽然只有一百块，但他最近手头拮据，一百块钱也是很稀罕的。 　　在牛傅瀚看来，现在是牛查查在帮他讨好未来大舅子，发个感谢红包很正常。 　　季总闻言立即掏出了他的手机飞快操作起来，牛查查见状心道‘不会吧’，然后就见自己的手机又闪了一下。 　　点开看到来自季阕的一个红包，牛查查有些傻眼，“你、你为什么给我？” 　　“见面礼。”季阕一本正经地说：“刚刚你不是也叫我大哥了吗，发个红包意思一下应该的。” 　　季总非常遗憾这红包金额居然有上限，两百块完全无法表达他的心意！有什么突破红包上限的方法？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感这本又要扑，不过哪怕扑穿地心也没问题，因为已经全文存稿。 　　现在来求一下新文预收~ 　　《人设崩成渣》 　　慕家的大少爷出意外伤到了脑子，醒来就把死对头当成了白月光，而且还死缠烂打不撒手，高傲人设崩成渣渣。 　　所有人都在等慕大少治好脑子、恢复正常，包括“白月光”本人。 　　然而慕大少爷的病情却出人意料地严重。 　　慕戎（深情状）：其实，上辈子我们是一对恋人，感天动地、至死不渝的那种。 　　廖宇宁（冷笑）：我信你个鬼。 　　慕戎确实是重生的，不过他说谎了，上辈子他跟廖宇宁没谈成恋爱~ 　　看起来光风霁月正气凛然，实则深沉腹黑的受 　　看起来高傲自大目空一切，实则黏人痴汉的攻 　　*** 　　牛查查：扑穿地心？WHY？ 　　作者：因为你不够可爱。 　　牛查查（泪目）：唔…… 　　季阕：我觉得查查最可爱！ 第24章 宝石与金属 　　亲戚家的哥哥发个红包确实也很正常，牛查查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收了下来，“谢谢季大哥。” 　　季阕道：“不谢，既然叫我一声大哥，以后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好的。”牛查查说服自己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想太多，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在，一切都可以说得通。 　　这天晚上季阕出席了广应贸易的庆祝宴，不过呆的时间不长，临走之前他还和牛查查敲定了第二天的见面。 　　亲戚家哥哥的红包都收了，出差带回来的伴手礼也就不算什么了，牛查查自认完全没有压力。 　　回家之后，牛查查收到了来自季阕的一个晚安红包，然而这还不算完，第二天早上又来一个早安红包，然后连天气提醒和午餐问候都夹带了一个个红包。 　　前一个牛查查随手收了，后面几个他没点开，关掉手机当不知道，打算让那些红包自动失效。 　　这天牛查查没有去项目现场，因此到点下班，坐着地铁去了市心铂盛大厦。 　　到了写字楼下，牛查查给季阕打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季阕的声音压得有点低，“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个会议还没有结束。” 　　牛查查忙道：“没事没事，你先工作，好了再联系我。” 　　“查查。”季阕提议：“要不你上来吧，我们公司就在铂盛大厦A座。” 　　“好的。”牛查查同意。 　　季阕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我让人下去接你。” 　　牛查查进入铂盛大厦那超豪华的挑高大厅，就见一名穿着套装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个职业化的笑容，“你好，是牛先生吗？” 　　“你好。”牛查查点头，“我是。” 　　“我是季总的助理缪小苗，请跟我来。”缪小苗引着牛查查往前走，一边不着痕迹地偷偷瞄人。 　　话说刚才老板让她下楼接个客人，对方“姓牛，挺好认，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会认错人，结果对方一进门她就知道错不了。 　　果然……很好看。 　　男孩子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出众，虽是一身简单朴素的休闲打扮，走在璀璨明亮的水晶灯下却不见一点局促，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季总的客人？什么样的客人？是朋友还是亲戚？ 　　不过不管怎么样，缪小苗想：听到“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这种话从季总口中出来就够惊悚了！ 　　高速电梯在铂盛大厦三十八楼停下，缪小苗领着牛查查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 　　季总目前还陷在会议室里出不来，缪小苗让牛查查在办公室会客区等待，奉上茶水，确定客人没有其它需求之后就悄声退下了。 　　房门关上，宽阔的空间里隐约有些回声。 　　牛查查四下看了一遍，好大，这办公室的面积起码是广应贸易总经理室的十倍了，虽然大，但区域划分很合理，配以适当的装饰和绿植，看起来非常舒服。 　　房间的南面是浑然一体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幕墙，雁都市中心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牛查查从位置上站起，走到窗边看了看，然后将视线移到远处那张巨大的办公桌。 　　光可鉴人的桌面上除了一台大屏一体机电脑，就只有一部电话机，文具和文件应该都被收起来了。 　　有条有理、无懈可击，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牛查查想，他以前可从来没有遇见过那样的人。 　　暮色四合，灯火初明。 　　季总终于结束了一场冗长的会议，他匆匆穿过长廊，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推门的一刹那，不知怎么心跳突然加速，然后门开了，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的年轻人回过了头。 　　还在……季总心里一松，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正捧着茶杯发呆的牛查查发现主人回来了，赶紧放下杯子，站起身打招呼，“季大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季阕走近说道：“饿坏了吧？” 　　“没有没有。”牛查查摇头。 　　“我们现在就走。”季总拉开办公室的门，同时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是的，开始上菜吧。” 　　两人走向电梯厅的路上，季阕向牛查查解释道：“今天简单点，就在我家吃吧。” 　　牛查查闻言吓了一跳，简单点没问题，但“在我家吃”是什么意思？ 　　要、要见家长吗？ 　　他们算什么关系呢，还没到见家长的份上吧？！ 　　不对，是根本没有必要！！ 　　对方惊疑的表情让季总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歧义，“哦，我说的是我现在的住所，就在旁边的酒店式公寓，呃，觅云山庄那边是我父母在住，我偶尔会回去。” 　　“这样啊。”得知缘由的牛查查如释重负，“那季大哥你会下厨吗？” 　　“我不是很会。”季阕有点惭愧，“今天是向酒店订的餐。” 　　牛查查脸上一烫，暗骂自己怎么突然智商欠费了，刚刚不是听到对方打电话让人上菜了吗？再说了，想让堂堂铂盛大总裁洗手做羹汤，凭自己完全不够格吧。 　　想太多了，牛小查啊，你这样不好，很不好！ 　　坐季总专属电梯下楼的时候，季阕询问牛查查实习工作怎么样了，牛查查就说还好，然后介绍了自己跟的几个项目。 　　本来打算如果季阕提起红包的事情，那就趁机跟他说个清楚，让他不要发了，结果对方没提，牛查查有些纠结。 　　红包金额很小，自己这么特意申明，会不会显得小题大做？ 　　季总却似乎没有想起红包相关的事情，他领着牛查查在夕阳下的楼宇间穿行了几分钟，然后进入了建筑群北侧的铂盛私域。 　　铂盛私域的风格与整个建筑群配套，外墙是利落的现代简约风。当然简约不等于简单，公寓大楼的入户大堂是足以媲美星级酒店的。 　　季阕的住处位于大楼顶层，等两人到达的时候，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将晚餐送到了。 　　房子不知道多少面积，但从餐厅和客厅来看绝对小不了，客厅落地窗朝南，也就是对着市心广场方向，视野比起季总办公室也不遑多让。 　　此时窗边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大部分都扣着银色的半圆西餐盖，旁边还站着一名打领结戴手套的管家以及一名服务生。 　　“季先生，菜已经上齐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那管家问。 　　季阕转头看牛查查，“刚才时间比较仓促，没有问你的意见，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季总说话的时候，服务员很有眼色地移开了桌上的西餐盖。 　　菜肴都是西式风格，高档海鲜为主，牛查查看得有些脸红，他想起自己曾经请对方吃过的小海鲜和海鲜面，相比之下简直寒酸得可怜。 　　“不合胃口的话，现在可以追加。”季阕道。 　　牛查查立马表示，“我不挑食的，这些菜都喜欢。” 　　“那今天就多吃点。”季阕随后转头对管家道：“谢谢，辛苦你们了。”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管家鞠了一下躬，同时服务生也推起了餐车，两人利索地出门走人。 　　“坐吧。”季阕拉开一把椅子，示意牛查查坐下，“喜欢喝什么酒？” 　　牛查查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喝酒的。” 　　“一点都不喝？”季阕似乎有些惊讶。 　　也不是一点都不喝，但牛查查生性克制，除了在家里，平常在外倒是真的不怎么碰酒精饮料的。 　　“嗯。”牛查查红着脸说谎。虽然理论来说在季阕这里喝点酒应该不至于会坏什么事，但他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会失态。 　　“不喝酒也好。”季阕认真地点点头，“你现在年纪还小。” 　　虽然早已成年，但牛查查还是毫不犹豫地附和道：“是的是的。” 　　晚餐开始，整个过程挺安静。 　　已经跟季阕吃过三顿饭，牛查查也很了解这人的用餐风格了。 　　季阕估计是那种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他吃饭跟做事一样都很简洁高效，难得的是还能吃得很优雅。 　　季阕放下碗筷之后，牛查查全程处于季大哥“慈爱”的目光之下，颇有些坐立难安，于是赶紧把碗里的食物扒完，表示自己也吃饱了。 　　晚饭吃好，总算等来了重头戏。 　　季阕让牛查查在客厅稍等，自己返回房间，片刻之后拿出来一个金属材质的小盒子。 　　“前段时间去平章，遇到一个喜欢收集金石的朋友。”季阕坐到牛查查身边，打开那个盒子，“他给了我一块陨石切片。” 　　“陨石？”牛查查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很惊奇，“这个是陨石吗？” 　　“这是橄榄石石铁陨石，又叫橄榄陨铁。”季阕拿起盒子里那个巴掌大小的切片递给牛查查，“中间这些透明的是橄榄石晶体，周边都是铁镍矩阵。” 　　这块铁陨石入手还挺沉，放在盒子里的时候因为下面衬着黑色天鹅绒到还不显得什么，拿出来之后，被灯光一照，瞬间就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好漂亮！”牛查查忍不住称赞，这块铁陨石大概一厘米厚，呈椭圆形，切片两面打磨得很光滑，但椭圆周边还保留着陨石坑坑洼洼的黑色外表，朴拙与华丽结合得非常不可思议。 　　像很多男孩子一样，牛查查小时候也有一个关于星空的梦想，这件来自外太空的礼物牛查查确实挺喜欢，然而不知道东西价值几何，他还是不敢收。 　　把陨铁放回盒子，伸手盖上盒盖，牛查查抬头道：“季大哥，我对这些都不懂，拿去不合适，你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这就是给你的，只有你收下，它才有意义。”季阕低声道，他的手也伸向了那个盒子，轻轻压在了牛查查的手背上。 　　良好的隔音系统使得室内听不到远处广场的喧嚣，但那些绚烂的LED霓虹灯还是透过玻璃幕墙隐约映入了室内。 　　季阕看到青年眼中的光芒在变幻和闪烁，星空一般深不见底。 　　看到这块陨铁的时候他就很喜欢，那些闪耀的星光让他想起眼前这个人，兼具宝石的清澈透亮与金属的冰冷光泽，光彩夺目、令人着迷。 　　“季大哥？” 　　年轻人开口，灯光下的皮肤白皙无暇，唇瓣呈现柔润的红色。 　　季阕恍然发现这个人不完全是宝石和金属的结合体，他还可以是温暖的、柔软的…… 第25章 要什么给什么 　　季总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点危险，但牛查查却察觉到了室内的气氛变得很古怪，季阕的目光有如实质，让他忍不住想转头避开。 　　“那我就不客气了。”赶紧把盒子抓在手里，顺势也摆脱了季总的爪子，牛查查努力笑了一下，“谢谢季大哥。” 　　饭也吃了，礼物也拿了，怎么也该走了。 　　牛查查起身告辞。 　　季总还想送人回家，然而这次完全没有理由，因为一、点、都、不、顺、路。 　　牛查查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季阕的接送服务，执意要自己去坐地铁。 　　季阕：“那我送你去。” 　　牛查查：？ 　　季阕：“我、呃，习惯饭后散步。” 　　牛查查不是很相信，但也没有理由反对，“那好吧。” 　　季阕借着饭后散步的由头一直把人送到了地铁站入口。 　　站在自动扶梯上缓缓下行，牛查查只觉得装着陨石盒子的背包越来越重，‘把季阕当成亲戚家的哥哥’这种想法确实有些一厢情愿啊。 　　牛家人口简单，但秦家那边还是有几位表哥的，年纪都比牛查查大好多，逢年过节给个红包或者礼物也是常事，那些都不会让牛查查感觉有压力。 　　果然，季阕还是不一样的。 　　回到家，牛查查掏出背包里的盒子放在书桌上。 　　盒子是不锈钢材质，做得挺精致的，里面的东西更精致、更难得，虽然不了解收藏行情，但牛查查知道这东西绝对价格不菲。伸手摸了摸盒盖，没有打开，他转身去洗澡。 　　十分钟后，牛查查出了浴室，拖过转椅在桌前坐下，静静看向台灯下的盒子。 　　“系统——”牛查查低声道，“你说是不是每个人的感激值都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下降？” 　　“宿主，你这样很不礼貌哦。”系统说：“聊天不应该是面对面的吗？” 　　牛查查一时语塞，脚上一蹬，椅子滑到了门口的斗柜旁，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只羊毛毡橘猫。 　　因为橘猫造型太过幼稚，牛查查出门的时候都是把它收在包里的，系统也没意见，它似乎很怕这只羊毛毡玩偶会弄脏。 　　橘猫圆滚滚地站在了桌面上，开始回答问题，“根据统计，99.99%的感激值都是不断下降的。” 　　牛查查托腮问道：“那剩下的0.01%呢？” 　　“那是统计数据之外的东西。” 　　“嗯，无解。”牛查查将脑袋往后一倒，叹气道：“查一下季阕现在的感激值吧。” 　　系统很快报出结果：“咕嘟，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目前感激值九十八。” 　　又涨了？ 　　牛查查坐直身体，喃喃地问：“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系统：“抱歉，这个疑问本系统不负责回答，不过可以告诉宿主的是，这是个好消息。” 　　牛查查呵了一声：“好在哪里？” 　　系统道：“如果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的感激值保持在一百以上，送出的锦旗就没有数量限制。” 　　“什么？”牛查查震惊，“我还可以继续跟他要锦旗？” 　　“是的。” 　　沉默了半晌，牛查查才开口：“就算这样，难道我还能真的去要？” 　　要一次锦旗会被人当作品德高尚，要两次大概就该被人当成神经病了吧？ 　　“多傻呀。”牛查查嘟囔着，“我才不干。” 　　“宿主，容我提醒一下，锦旗带来的技能点奖励是非常有用的。”系统道。 　　“没关系，我已经可以扛电击了，技能点不够就预支好了。”牛查查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一靠。 　　“不知宿主是否还记得本系统曾经告知过，目前的预支条款仅适用于宿主十级之内。” 　　“啊？”牛查查神色一敛，“你是说以后利息还要涨？！” 　　“不是。”系统不紧不慢地说：“十级以后系统将不提供技能点预支服务。” 　　“没有了？” 　　“没有了。” 　　“为什么？” 　　牛查查一直以为所谓的系统任务在自己的不断努力和进步之后总会越来越容易的，谁知道事实正好相反。 　　“等级和难度正相关，这不是常识吗？”系统用清脆的童音道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请宿主彻底摒弃投机和侥幸心理，为收集更多的锦旗而努力吧。” 　　放心太早的宿主闻此噩耗，顿时一脸生无可恋。 　　“太过分了啊。”牛查查双手抱头说：“真是一点奔头都没有，我有点想死了。” 　　“不会的。”系统不为所动，“宿主的资质是经过检验的，只有真正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才会被本系统选中。” 　　牛查查：“……” 　　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没错，牛查查必须承认，系统的存在没有抹杀他希望把日子过好的决心，那些见义勇为的救人行动虽然不是出自本愿，但他也绝对不想搞砸。 　　说起来‘施恩不图报系统’其实更像某种道德绑架，它把拯救他人于水火的权利放到了牛查查的手上，让他不能置身事外。 　　这不是牛查查想要的权利，但系统的强制性让他无从选择。 　　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牛查查开口：“一直忘了问，被选中的宿主有退出机制吗？” 　　“有的。”系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答：“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除系统绑定，一种是宿主肉体死亡，还有一种是宿主达成某种成就。” 　　前一个情况牛查查当然不考虑，他问：“需要达成什么成就？” 　　系统：“抱歉，退出机制的详情无可奉告。” 　　牛查查：“为什么？” 　　系统：“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牛查查：“……” 　　这时候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牛查查起身走到斗柜旁，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看到是季阕的来电就接通了。 　　“喂，季大哥。” 　　“查查，到家了吗？” 　　“到了，呃，刚到。”牛查查有点汗颜，完全忘记报平安了，虽然雁都治安良好，一个成年人在晚上九点前回家压根没有不平安的可能。 　　“那好，你早点休息。”季阕道，他的声线有点低，压下去的时候尤显醇厚。 　　牛查查只觉得耳廓都麻了一下，“好、好的。” 　　“晚安。” 　　“晚安。” 　　然而根本就不安！ 　　躺在床上的时候，牛查查想起今晚的事情，想起以后的事情，就很有些头疼。 　　还要继续抱季阕大腿，让他感激，让他送锦旗吗？ 　　想得太多，结果入睡之后做了很多梦，荒唐至极的梦。 　　为了讨好季阕，他收下了对方送出的很多礼物，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红包、各种金石摆件、各种想买又舍不得买的Wacom 数位屏、Precision 图形工作站、定制版Specialized Demo 8、以及各种鲜花巧克力之类的小玩意儿。 　　等等！那里面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梦醒之后，牛查查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羞愧之中，居然……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了。 　　梦里的季阕就跟个圣诞老人似的，想要什么都能拿出来，而且只要牛查查收下，对方就会变得超级开心，感激值蹭蹭蹭往上涨。 　　我只是为了挣点感激值，梦里的牛查查还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一点都不以为耻。 　　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牛查查卷起被子打了一个滚，打算继续睡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季阕，总是一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的态度，好像……好像特别稀罕你，特别愿意宠着你，让人不想歪才怪！ 　　牛查查哀嚎了一声，拉起被子盖住了头。 　　与此同时，季总已经开始了他健康有序的新一天。 　　早起洗漱，跑步机上四十分钟，同时瞄几眼电视上的早间新闻，跑完步洗澡，穿戴整齐，开始享用早餐，吃完早餐后出门，上了电梯就给酒店配备的管家打电话，要求对方每天都为他的冰箱补充一次新鲜食材。 　　管家问：“季先生，您需要哪些食材？” 　　季总顿了一下，“常用的那些吧，水产、肉类、蔬菜什么的都可以。” 　　“那需要为您搭配调料吗？”管家很细心，他知道季总厨房里的状况，除了酒水和饮料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连糖果零食都没有。 　　“行，具体你来定吧。”季总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怎么操心过厨房的事情，对那些瓶瓶罐罐都陌生得很。 　　电梯到达一层，季阕离开铂盛私域。 　　天气晴好，阳光被周边的高楼所阻挡，吹过铂盛中心的晨风非常舒爽，季总步行穿过一大片绿植水景，很快进入铂盛大厦，此时是上午八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早，整个写字楼大堂冷冷清清。 　　乘坐专属电梯，季总到达铂盛集团所在楼层，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就跟其他人一进公司就会条件反射想起考勤打卡似的，季总也想起来要给某人发个消息了。 　　打开微信，季阕发现自己前一天早上发出去的红包已经失效，后面几个也是未接收的状态。 　　没看到吗？ 　　不可能的，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所以只能是对方不想要。 第26章 不要太小气 　　维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突然消失，季阕默默地坐下，看着那个聊天界面几秒钟。退出，点开另一个头像，发了个红包过去，红包立马被接收了，对方回了个有点疑惑的表情。 　　接下来季阕一口气发了好几个，那边全部都接收了，末了还拨了个电话过来。 　　“大哥，是你吗？”季闿的声音响起。 　　季阕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手机是不是被哪个熊孩子捡去玩了。” 　　“……”季阕：“是我在用。” 　　“真的？”季闿还有点不信，“那干嘛给我发红包，又不是生日，也不是过节。” 　　“不是生日也不是过节就不能发红包吗？”季阕很认真地询问，他在微信上发出去的第一个红包就是给牛查查的，还没试过给其他人，担心有什么规则自己不了解。 　　“发当然是可以发的，不过给钱还是转账方便一点，红包太麻烦了。”季闿说。 　　“我只是，呃——”季阕清了清嗓子，“想试试这个功能好不好用。” 　　“试试？试了之后要干嘛？”季闿还挺能联想的，不等季阕回答就开始自己推理了，“试过之后要给谁发红包？哎，怎么感觉‘红包’这个关键词好像什么时候听到过……对了，大哥你是想给恩公发红包吗？你们现在关系已经这么好了？随时都可以发红包的地步？” 　　“好一点是应该的。”季阕理所当然地说：“毕竟他救过我。” 　　“哥，你现在跟人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季闿有点奇怪地问。 　　“当然是朋友。”季总这话说得没有那么理直气壮，犹豫了一下，他终于承认，“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我请他吃饭，给他送礼物，还给他发红包，但他……并不是很热衷的样子。” 　　季闿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既然如此，哥你就别老惦记着救命之恩了，我看人家真是心怀大爱，不在意回报的。” 　　“是的，他人特别好。”说到那人的品行，季阕就有点按捺不住，“他也救助过别人，雁都晚报上都登了，休息日他还去做志愿者工作，真的非常善良。”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认识认识他了，哥你发张照片给我瞧瞧呗。” 　　“这个等你回来以后再说。”不给季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季阕把电话挂了。 　　关于牛查查的身份信息，季阕是一点没给季闿透露过，一开始是觉得相隔万里，季闿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到后来就有点不舍得了。 　　按理说现在季方思和牛傅瀚已经谈婚论嫁，两家早晚要成亲戚，告诉家里人牛查查救过自己一次也没什么，但季阕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好像那人是个珍贵的宝贝，而他是个悭吝的守财奴。 　　他只想把宝贝拢在手心里，不愿被别人看去一眼。 　　可惜，这宝贝并不属于他。 　　那人是牛傅瀚的弟弟，可以勾着脖子讲话，可以发红包，可以给零用钱的，是牛傅瀚，不是他。 　　季阕看着那些因为过期而失效的红包记录陷入了沉思。 　　八月底，有关牛查查的一段视频开始蹿红网络。 　　那是牛查查的第七个指定任务——拯救被高空坠落玻璃幕墙伤害的路人。 　　坠落玻璃幕墙来自月榕江畔的雁都金融中心大厦，那栋刚刚建成不久的摩天大楼俨然已成为雁都新地标，因此也是个网红打卡地。 　　任务目标名叫唐薇薇，其实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那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充当摄影师的朋友到雁都金融中心大厦楼下拍短视频。 　　刚刚摆好几个造型，正打算跳一段热舞，远处突然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个人，下一秒，哗啦啦，满地玻璃渣飞溅。 　　玻璃幕墙落地的声音别提多响了，摄影师吓得懵逼，然后发现原来站着人的地方变成了一地狼藉，唐薇薇已经出现在了三米之外，跟一个陌生人抱在一起。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好在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手机忠实记录下了整个过程。 　　不久之后，惊魂未定的唐薇薇在平台上发出一段名为“雁都金融中心楼下，我刚刚跟死神擦肩而过”的视频。 　　视频只有十几秒，前半截是唐薇薇在蹦蹦跳跳，后半截变成慢动作，只见画面右侧冲过来一个人将唐薇薇拦腰抱走，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玻璃碎片从天而降，接着尖叫声四起，视频结束。 　　这段视频因为其真实与惊险的特性引发了众多关注，立刻就被各大平台转载，很快发散到了微博和新闻网站上。 　　一开始网友讨论的重点是玻璃幕墙为什么会掉落以及掉落危害的问题，随着唐薇薇后来新发布的视频，人们的关注点开始歪了。 　　新视频名叫“救命恩人是个超好看的小哥哥”，视频内容是事故发生之后，唐薇薇向那位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救走的人表示感谢，对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 　　唐薇薇伸出手表示要抱抱，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伸手做了个搂抱动作，但很快就松开并后退了，神情显得有些腼腆。 　　长发飘飘的美女与英俊可爱的帅哥，视频画面相当养眼，看得围观群众狼血沸腾。 　　［嗷嗷嗷，好帅的小哥哥~］ 　　［放开那个帅哥，让我来！］ 　　［小哥哥很绅士呢，拥抱的动作很小心，一点都没碰到薇薇的胸。］ 　　［请薇薇的胸退后，让我来！］ 　　［想去雁都金融中心体验被英雄救美，有一起的吗？］ 　　［一起！］ 　　［一起+1］ 　　［一起+身份证号］ 　　沾着“摩天大楼玻璃幕墙脱落”以及“唐薇薇遇险”的光，“见义勇为小哥哥”的话题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作为主角的牛查查对以上网络风云一无所知，他结束了在翼鼎装饰的实习，正准备开始他在大学的最后一年。 　　开学前邹游打了电话过来，“查查，晚上月下峰夜赛，你来吗？” 　　“夜赛？”牛查查听了有些犹豫，他不怎么爱玩夜间速降，相比白天，夜间对判断和反应的要求非常高，他玩山地速降之后摔得最惨的就是在一次夜间速降练习的时候。 　　从本质上说，牛查查是个很谨慎的人，山地速降是他在平淡生活里的一种冒险，但他认为所有的风险都应该被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次算了吧。”牛查查摇头：“夜赛我不太行。”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邹游听了大笑：“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牛查查：…… 　　最后，倒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行不行”，主要是考虑到俱乐部的活动好久没参加了，自己也有点心痒难耐，牛查查点头同意了这个邀请。 　　这天晚饭后牛查查跟家里说要去看电影，出了门就骑着自己的山地车到了近灵山。 　　原定八点钟山下集合，因为会长有事来迟，活动又延后了半个小时，等人到齐了大家就开始扛着自行车上山。 　　山路上，牛查查的电话响了，掏出一看发现果然是季阕的，每天晚上一通电话已经是他们之间的日常了。 　　牛查查：“季大哥。” 　　“查查，过几天开学了吧，我想——”季阕话讲了一半，突然提问：“你怎么了？” 　　“啊？”牛查查不明所以。 　　“我听到你有点喘，你不在家里吗？”季阕问，他知道牛查查晚上这时候一般都会待在家里。 　　“哦，今天我们速降俱乐部有个活动，现在正在爬月下峰呢。” 　　“月下峰，你要速降？” 　　“是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不行，太危险了！” 　　牛查查怔住，他玩速降一直是瞒着家里的，因此也从来没人以安全为由来阻止过他。鉴于季阕早就知道自己是飞狐的成员，牛查查下意识就说了实话，但季阕的态度却相当出乎他的意料。 　　这态度，怎么这么像家长？ 　　早知道就不说了，牛查查心里暗暗后悔，只能保证道：“季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季阕并不认可这种保证，“晚上视线不好，下山速度又那么快，一旦失误——” 　　“季大哥。”牛查查赶紧打断季阕的话，“这条赛道我骑过好多遍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转弯，不会有问题的。啊，快到山顶了，下次再聊吧。”说着就打算挂电话。 　　“查查！”季阕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叹息了一声，语气变得和软了些，“那你注意安全，下山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季阕声音一软，牛查查心里顿时也软了，他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语有点太生硬，怎么说人家也是关心，于是立即回答：“好的，下山以后我给你电话。” 　　二十分钟后，众人陆续抵达峰顶，此时盛夏已过，夜间山风吹拂，感觉非常凉爽。 　　在山顶休息的时候，摄影师开始拍照片，俱乐部接受了铂盛的赞助，部分运动员还有其它赞助商，所以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 　　山上山下联系了一遍，确定山道上没有游客，比赛就开始了。 　　牛查查是后半截出发的，他本来就没打算冲记录，加上季阕的警告，一路上都很小心，没有把握的弯道处理得非常谨慎，最终无惊无险地冲向了终点。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终点线前二十米。 第27章 被发现了 　　一只动物突然自林间窜出，牛查查下意识转弯避让，车轮骤然卡进了一道岩石缝隙，接着他就因为巨大的惯性从车上摔了出去。 　　“哎呦，查查怎么摔了啊！”远处有人叫了出来。 　　“就差一点啊。”另一个人附和道：“不过他还算不错啦，今晚大奔奔摔得才惨。” 　　牛查查在草丛里打了个滚，爬起来迎接围观者们的评头论足，对于速降俱乐部的各位来说撞车摔跤什么都是家常便饭，完全不当回事的。 　　牛查查这次摔得确实不算重，身体基本都被护具保护住了，他把车从岩石缝里拉出来，再蹬几下就到了终点。 　　“查查。”坐在终点处石头上的邹游招招手，“怎么样，没摔坏吧？” 　　牛查查把山地车往旁边树上一靠，脱下护具之后低头查看自己的脚，“左脚脚踝擦到岩石上，破皮了。”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也只能算轻微伤。 　　“那就处理一下。”邹游扔过来一支外伤喷雾。 　　牛查查接住喷雾，抬脚踩在路边石头上，拉起裤管处理伤口。 　　还以为今晚能全身而退呢，谁知道最后功亏一篑，牛查查摇头叹气，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 　　处理完伤口，牛查查归还了喷雾，然后走到旁边给季阕打电话。 　　“查查。”季阕很快就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季大哥，我到山下了，今天很顺利的。”牛查查道，受伤的事情他当然不能说，也没必要说。 　　“好。”季阕说：“你等我一会儿。” 　　牛查查懵圈：“什么？” 　　季阕：“我去接你。” 　　“不用了。”牛查查赶紧拒绝。 　　“我已经开到近灵山路了，到索道站停车场再给你电话吧。”此刻季总一贯的行事作风又出来了，强硬到完全不容拒绝。 　　“真的不用——”牛查查弱弱地反对，他也知道说不要晚了，人家就要到了呢，最后只能应了一声好，挂掉电话，他伸手捏了捏额角。 　　邹游看见了就问：“怎么，你磕到头了吗？” 　　“不是。”牛查查摆摆手，季阕到来已成必然，躲也躲不了，只能去面对，想了想，他对邹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他可不敢让季阕等。 　　邹游从石头上站起来，拍着屁股说：“哎，别急，等我一起吧，咱们顺路呢。” 　　牛查查为难，“呃，今天大概不行。” 　　“为啥？” 　　“因为我、我哥要来接我。” 　　邹游很不明白，“你哥为什么要来接你？” 　　牛查查抬头看天，他也没办法解释，那人甚至都不是他哥，他觉得就算真换了牛傅瀚应该也不会专门跑来接的。 　　“我玩速降一直是瞒着家里的，今天被他知道了。”牛查查只能这么说。 　　“这样哦。”邹游自己脑补全了，“你家里不同意吧，会骂你吗？” 　　骂？ 　　这个季阕应该没有立场吧，毕竟他又不是我亲哥，牛查查琢磨着。 　　跟其他队友打了招呼，牛查查推车走人，听到身后邹游喊了一句“查查，加油啊”，他便笑着回头挥了一下手，然后跨上了车。 　　比赛终点和索道站停车场直线距离不过一百来米，牛查查到的时候季阕还没来。 　　把车停在路灯下，牛查查借着灯光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草丛里面打过滚，衣服自然是干净不到哪里去，好在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加之又是晚上，应该不会太明显。 　　几分钟后，一辆奔驰拐进了索道站门口，一直开到牛查查面前才停住，银色的汽车轮毂在路灯下反射着锃亮的光。 　　这气派，除了季阕应该也没谁了，牛查查赶紧走过去。 　　驾驶座车窗下降，里面坐的果然是一身正气的季总，他好像是刚从某个商务会谈现场出来的，打了领带，头发一丝不乱，鼻梁上罕见地架了副眼镜。 　　严肃中带着点陌生。 　　不知为什么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牛查查咽了咽口水，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季大哥。” 　　季阕的双眸被眉峰的阴影遮盖，眼神看不分明，他将牛查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道：“上车，我送你回家。”说着按了一下中控锁，就见汽车后备箱盖缓缓升起。 　　牛查查立马极有眼色地拎起他的山地车过去放好，接着乖乖坐上副驾驶。 　　车门关上，季阕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沉声问：“你的脚怎么了？” 　　牛查查大惊，这也能发现？！ 　　今天他穿的是直筒牛仔裤和浅口运动鞋，站直的时候裤腿完全可以盖住脚踝的伤口，唯一暴露的机会也就抬脚上车的一瞬间了，他以为光线这么暗对方肯定看不到的。 　　“哦，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牛查查尽量轻描淡写。 　　“让我看看。”季阕打开了车顶灯，车厢内大放光明，这下牛查查衣服上的泥印子也跟着无所遁形了。 　　季阕眉心紧蹙、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牛查查只好蜷起左腿拉起了裤管。 　　尽管当事人不当回事，季总却看得肝颤。 　　其它草叶割伤的红痕也就罢了，左脚踝明显蹭掉了一块皮肤，伤口血刺呼啦的，血迹甚至渗到了运动鞋上，效果异常触目惊心。 　　“这也叫小伤？”季总立时就怒了。 　　牛查查缩了缩脖子，“血早就止了，而且也不疼了，真的。”其实疼还是疼的，不过还算可以忍耐，毕竟更重的伤他也受过。 　　季阕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坐好，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医院？不用了吧，我都已经消过毒了。”牛查查反对。 　　季阕未做理会，他关掉车顶灯发动了汽车，同时打开车载导航说了一句“雁都第一医院”。 　　导航开始工作，目标直指雁都第一医院。 　　“季大哥——”牛查查劝说道：“真的不用了，而且现在也不早了，我跟家里说过九点半要回去的。” 　　季阕闻言抿紧了嘴唇，靠边停车，挂空挡，然后转头看向牛查查，“受伤的事情告诉家里了吗？没有的话，电话给我，我帮你说。”语气里竟有些气势汹汹的意味。 　　牛查查霎时惊了，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玩速降，受伤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去说，“呃，这种小事没有必要的啦。” 　　季阕的脸更沉了，“你是不是瞒着家里出来玩的？” 　　想干嘛？ 　　牛查查心中警铃大作，季阕该不会打算把自己玩速降的事情告诉家里吧？ 　　其实就算真知道了，爸爸妈妈估计也不会限制他玩，但唠叨什么的可能就免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牛查查眨了眨眼，放软了语气对季阕道：“嗯，家里人都不知道。季大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 　　“只有我吗？”季总愠怒的神情霎时停滞，绷紧的唇角渐渐松开，“牛傅瀚也不知道？” 　　发现对方态度松动，牛查查立马抓住了这根稻草，“是的，他不知道！” 　　接下来牛查查信誓旦旦地表示这种事我才不会让牛傅瀚知道呢我跟他思想差异太大存在代沟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够理解我所以我最信任你了拜托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啊。 　　年轻人双手合十，睁着一双大眼睛做认真央求状。 　　受路灯与车流的影响，车厢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季总沉溺在这种被乞求和被需要的情境里，精明强干的脑子完全想不起自己早就知道对方是飞狐俱乐部成员的事实，只能任一丝隐秘的喜悦在心底慢慢滋长……原来只有我。 　　过了几秒钟，季阕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既然这样，你家的电话我就不打了，不过医院还是要去的。” 　　“哦，好的。”牛查查也不敢再提要求，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今天晚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跟季阕讲真话了。 　　季阕重新将车驶入主干道，一路朝着医院而去。 　　路上牛查查偷偷瞄了季阕好多次，后者正在认真开车，侧脸的线条深邃而硬朗。 　　这人真是比牛傅瀚还像哥哥，牛查查心中感叹。 　　他小时候并不黏人，而牛傅瀚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的大哥，两兄弟虽说差了七岁，牛傅瀚却没怎么管束过他，如今让季阕这么强势的一管，牛查查心里的感受竟有些奇异。 　　好像也不讨厌。 　　二十分钟之后，牛查查老老实实坐在雁都第一医院外科诊室的诊查床上，让医生给他清创消毒。 　　伤口已经红肿了，双氧水冲在上面的感觉非常酸爽，牛查查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季阕原本是站在床边看着的，见状伸手揽住牛查查的肩膀拍了拍，牛查查楞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面颊已经贴在了季阕的衬衫上。 　　夏季衬衫布料厚不到哪里去，这一贴，牛查查的半张脸就被季阕的体温烫了一下，耳膜里还有咚咚咚的心脏跳动之声。 　　而季阕，在不假思索的这一揽之后，身体瞬间僵住了，年轻人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细碎的发丝蹭过脖颈，摩擦出一阵酥麻。 　　手指不自觉收紧，想要抱得更紧一些。 　　周身都被另一个人的气息笼罩了，牛查查脸上一红，他把头微微偏开，想减少这种接触，可季阕不知怎么想的，在他偏头的时候追了过去，继续抱得死紧。 　　牛查查：…… 第28章 基里基气 　　“哎呀，很疼吗？”医生很奇怪地问。 　　“还、还行吧……不，是有一点，还挺疼的。”牛查查想挣脱季阕的怀抱，但季阕一点都不配合，为了避免医生产生奇怪的联想，于是只能红着脸背上了“怕疼”这口锅。 　　医生大概什么样奇葩的病人都见过，也就只安慰了一句“很快就好”。 　　伤口面积毕竟不大，清创消毒很快就完成了，牛查查又挨了一记破伤风针，事情总算了结。 　　离开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十点多，两个人穿过急诊楼大厅向外走去，牛查查发现季阕有些反常的沉默，好像从清创结束之后这人就没怎么说话了。 　　想想人家明天还要上班，牛查查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季大哥，我自己打车回家吧。” 　　季阕停住脚步，转头看牛查查，“什么？”一向坚定果决的脸上竟有些茫然，显然刚才他一直在神游。 　　“这边离我家挺近的，跟市心广场又是反方向。”牛查查道：“我还是自己打车吧。” 　　这一次季阕听清楚了，两道剑眉微微蹙起，目光非常复杂地看着牛查查。 　　牛查查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正想解释一下，对方突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牛查查略显意外，这种男人之间勾肩搭背的姿势，如果是牛傅瀚做出来的也没什么，但季阕……他们还没熟到这份上吧？ 　　不过这情形只维持了两、三秒，季阕又突然松手放开了。 　　“走吧，我送你。”他说。 　　声音虽然低，但态度坚决。 　　牛查查跟着季阕到了停车处，季阕走在前面，他为牛查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人坐好之后才绕到驾驶座一侧去。 　　季阕这种绅士过头的行为虽然有些怪异，但考虑到今天自己有伤，牛查查也就没放在心上。 　　上车之后，季阕侧头看着牛查查。 　　牛查查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也转过了头，有点疑惑地叫了一声“季大哥”。 　　季阕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低声道：“安全带系好。” 　　“哦，好的。” 　　牛查查系了安全带，季阕便发动了引擎，夜间路况通畅，不过十来分钟车就开到了清江路上。 　　把车停在牛家小区门口，季阕推开车门下车，牛查查自然是不敢让人给他开车门的，于是也手脚麻利地下了车，行动之间，脚上的伤口有点痛，但还是能忍住。 　　下了车，发现季阕已经去后备箱取出了他的山地车，牛查查冒汗，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呢。 　　接过车，牛查查跟季阕道别。 　　此刻季阕看起来就是个很负责任的哥哥，他叮嘱牛查查不要让伤口碰水、发现感染一定要去医院，牛查查都一一应了。 　　牛查查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趁着没人注意，他赶紧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要小心一点，瞒过父母并没有什么难度，不过因为伤口不能碰水，接下来的洗澡就有些难度，牛查查花了点时间才完成任务。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牛查查都觉得身上肌肉酸痛，他倚着床头躺下，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 　　发现季阕在微信上留了一个晚安，时间是十分钟前，踌躇了好久，牛查查也回了一个晚安。 　　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牛查查摊开身体躺好，闭上眼睛试图睡觉。十几分钟后，他又爬了起来，摸黑找到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毛茸茸的猫形玩偶。 　　“系统你在吗？” 　　“在。” 　　“查一下季阕现在的感激值。” 　　“咕嘟，宿主目前技能点为负，无法查询。” 　　上次执行“雁都金融中心玻璃幕墙救人”任务，牛查查欠下了好多技能点，事后扣除任务奖励，还剩下六个点没还。那些点他打算慢慢用“雷电法王的祝福”来抵消，因此目前确实是负债状态。 　　“那就先预支两个点吧。”牛查查想了个办法。 　　系统：“抱歉，技能点预支制度是为了帮助宿主更好地完成指定任务，非任务期间无法使用。” 　　不能用？ 　　有点失望，但不知为何又松了口气，“那就算了”，牛查查把羊毛毡玩偶放到柜子上，自己重新躺回了床上。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季阕现在的感激值肯定低不了。 　　感激值高是好事，就像系统所说，他可以继续去要锦旗，技能点越来越紧张，没有锦旗加成真的很困难，但是，牛查查侧了个身，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他不喜欢那样。 　　辗转反侧，到了下半夜才堪堪入眠。 　　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牛查查猛地惊醒，眼皮黏在一起睁不开，他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才想起来今天要去学校报到。 　　迷迷糊糊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不过脚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牛查查就决定骑车去学校。 　　暑热逼人的时节已经过去，微风吹得行道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终于也让牛查查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些。 　　路过清江路与北山街交叉口，牛查查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刹了车，望着前方延伸的斑马线，他想起了自己和季阕的第一次见面。 　　完全回忆不起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了，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条件反射，他在闪避危险的同时顺带拉了季阕一把，只是很随意的一把。 　　三个月之后，突然感到了一阵后怕。 　　幸亏拉住了，否则……牛查查猛地甩了甩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骑行了三十分钟，牛查查到达了雁都西郊的大学城。 　　又花了几分钟，进入雁都大学校园，停好车，正往教学楼走的时候，牛查查忽觉眼皮一跳，他放慢脚步，在疑惑间回头。 　　九月的校园阳光明媚，道路上同学们走得三三两两，大部分人行色匆匆、目标明确，还有几个女孩子捧着手机在交头接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错觉吧，牛查查放下心中疑虑，继续向前走。 　　办完手续之后，牛查查来到指定教室找个位置坐好，因为还要等班主任过来讲个话，闲着无聊，他就打开了手机。 　　原本想上网的，结果却下意识地点开了微信，手指移到了季阕的头像上。 　　季阕的头像是一片从上往下俯视的大海，除了蔚蓝的天空与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再也没有其它内容了。 　　头像右上角有个红色的2，表明还有两条未查看信息。 　　［早安。］ 　　［伤口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季阕工作很忙，倒也不会经常找牛查查聊天，不过每天早晚定点问候已经是惯例了。 　　牛查查回了一句［伤口好多了，而且已经不疼了］，正打算退出，屏幕上跳出了对方的回复。 　　［那就好，注意休息。］ 　　牛查查被这回复的速度吓了一跳，心道季阕这种大忙人还会一直捧着手机？ 　　台上班主任开始讲话，主要内容是大四这一年的课程安排以及有关就业实习与毕业设计的忠告。 　　牛查查在桌子底下偷偷刷着手机，不过季阕一直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听班主任讲完话，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牛查查抓起背包离开教室，去取自行车的路上接到了赵翼的电话。 　　“在学校吗？” 　　“刚要出去。” 　　“我在东门口等你，快点过来。” 　　“怎么，有事吗？” 　　“对，过来说，是好事。”电话那头的赵翼在笑。 　　一听赵翼说好事，牛查查就有点心里发毛，他骑车出了学校东门，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嚣张的红色敞篷跑车，赵翼鼻梁上架着副墨镜，正在冲他挥手。 　　“换新车了呀？”牛查查骑车绕着转了半圈，一脚蹬地，将自己的山地车刹住，点头赞道：“不错，很帅啊。” 　　“哎呀，不贵的，基础款。”赵翼把墨镜推到额头上，笑眯了眼道：“天哥今天也很帅啊。” 　　这话听起来基里基气的，牛查查摸了摸自己的胳臂，想抹掉上面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赵翼招招手，“快上来，我载你一程。” 　　牛查查摇头，“没看到我是骑车来的，你这车上没地方放。” 　　“自行车就停路边，过两天再回来拿呗。”赵翼说。 　　牛查查叹气，拍了拍车把手，“我没你那么壕，这辆自行车就是我的全部身家，我可舍不得随便扔路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哟，你这辆车是那种专业的吧？”赵毅探头出来打量着牛查查的山地车，“多少钱？” 　　牛查查笑着说：“不贵的，基础款。” 　　赵翼无奈，只能从车上下来，跟牛查查一起站在路边，同时掏出了手机，“兄弟，你成网红了知不知道？” 　　牛查查表示不知道，赵翼就给他看证据。 　　证据是发布在某个短视频网站的一段视频，点赞数量非常惊人，这视频牛查查是第二次看，上次看到也是在赵翼的手机里。 　　没错，就是他的第二次指定任务，帮一个女孩子从小偷手里拿回钱包。 　　雁都金融大厦拯救唐薇薇的视频传播开来之后，渐渐就有更多关于牛查查的信息被暴了出来。 　　有人认出了牛查查是雁都大学建筑系的学生，也有人PO出了牛查查的校园日常照，最后曾经在隔壁财经大学论坛上流转的视频也被传了上去，“见义勇为小哥哥”立刻圈粉无数。 　　［哎呀，小哥哥的声音真好听。］ 　　［板着脸的样子也很温柔。］ 　　［感觉有点高冷呢。］ 　　［高冷，你确定不是害羞？］ 　　［嘻嘻，最喜欢害羞的小哥哥了，好想调戏~］ 　　［同想调戏！］ 　　虽然早就对于因为“施恩不图报系统”而出名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但目前的剧情走向完全不在牛查查的预料之内。 　　小哥哥是什么鬼？ 　　调戏又是什么鬼？ 　　你们不应该讨论点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吗？比如雁都的治安状况、人文关怀和社会风气什么的？ 　　全都看脸去了，这世界还有没有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贝加尔湖畔的宝”灌溉营养液~ 第29章 又想抢？ 　　“怎么样，当上网红的感觉如何？”赵翼扒着牛查查的肩膀问。 　　“不怎么样。”牛查查面不改色地耸耸肩，把手机还回去。 　　“不错，够淡定。”赵翼接过手机，对着牛查查竖了一下大拇指。 　　“当然。”牛查查心道不淡定又能如何，反正以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和镜头，坏人无所遁形、好人也注定无法低调。 　　赵翼听了挺开心，他笑嘻嘻地撞撞牛查查的胳臂，“天哥，既然您都这么淡定了，那我也发一段视频添点火也不要紧吧？” 　　牛查查：“什么视频？” 　　赵翼便又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正是牛查查铂盛中心救人事件的媒体采访画面，后面还有他和受助者一起举着锦旗站在翼鼎装饰门口的画面。 　　牛查查看着赵翼，“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给自家公司打广告啊。” 　　“那当然。”赵翼把牛查查的话当恭维了，“哥可是个负责任的继承人。” 　　牛查查认识赵翼这么多年，知道这人有多务实，资源整合、效益最大化就是他的口头禅，还能记得跟自己打个招呼也算仗义了。 　　“随你吧。”牛查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赵翼闻言立马喜滋滋地上传视屏，“哦哦哦，好激动，希望这条点赞能破万。” 　　告别赵翼，牛查查骑车走人，他想趁着下午有空去做些日常任务，技能点为负的日子挺没安全感的，不过要先回家一趟，他现在手头拮据、能省则省，午饭还是在家解决吧。 　　两个小时后。 　　铂盛中心的一家女装店里，华丽的水晶吊灯明亮如昼，玻璃钢材质的模特们傲然而立，四周色彩纷呈的新款服装次第陈列。 　　牛查查站在一片姹紫嫣红中间，脚边是七八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心里悲催地想着：今天下午大概率就这么废了吧。 　　话说牛查查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遇到了难得在家的妈妈，秦莺莺提出牛傅瀚要结婚了，牛查查自己也要毕业了，该添置点正式场合穿的服装了，于是抓着小儿子一起出门买衣服。 　　给牛查查买衣服其实也简单，他年纪轻，身材颜值一样不缺，简直天生衣服架子，只要尺码合适，什么衣服穿起来都好看。 　　花半个小时给牛查查买好衣服，接下来就是秦莺莺的购物时间了，牛查查身兼跟班拎包、点评拍马、买单付款数职，开始陪母上大人一路血拼。 　　秦莺莺换好一身衣服自试衣间里出来，牛查查就需要立即发表意见，比如这件衣服好看、衬肤色、显年轻、走线精致、细节用心、剪裁特别时尚之类的。 　　秦莺莺听了挺开心，不过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后，她就会开始挑剔胳臂有点紧、小腹有些显、领口有些低，还是不太满意呢。 　　这时候牛查查只能再次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妈妈喜欢就买吧不要犹豫啦。 　　牛查查非常怀念那个“巧舌如簧”的临时技能，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妈妈买衣服时再怎么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要买的，中间过程完全是浪费生命。 　　一名服装店的女店员过来捧场，“女士，您穿这件真的特别合适，不是我夸张哦，您穿着比我们宣传图上的模特还好看呢。” 　　“嗨呀，哪有啊，你们的模特都很年轻漂亮的。”秦莺莺捧着脸，露出小女孩般的娇羞。 　　女店员特别真诚：“您也很年轻啊，如果这位小帅哥不喊妈妈的话，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弟呢。” 　　秦莺莺心花怒放地去换另一件衣服的时候，牛查查长长吐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打发时间。 　　微信上有季阕发过来的一条消息，问他伤口怎么样了，牛查查回复说一点都不疼了，现在正陪妈妈逛街呢。 　　消息刚发出去，季阕的电话后脚就来了，“你们在哪里逛街？” 　　牛查查心道上班时间你怎么这么闲，不过他不想撒谎，照实回答说就在铂盛购物中心。 　　“定位发我。”季阕突然道：“我很快过去。” 　　“啊？”牛查查猛地明白过来对方想干什么，“你不是还在上班吗？” 　　“刚刚开完会，有点休息时间。”季阕一本正经地道：“伯母来了，我应该去打个招呼的。” 　　“不用不用。”牛查查赶紧拒绝，“我们就是买些衣服，很快要走的。” 　　谁知季阕却打定了主意，一副非来不可的架势，“我到了那边给你电话。”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牛查查看着按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忍不住吐槽，只是堂妹的未来婆婆，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五分钟后，季阕的电话再次打来，牛查查只得告知了楼层和位置，然后没一会儿人就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出现在门口，瞬间就吸引了店员们的注意，一位女店员上前道：“先生您好，请问——” 　　季阕抬手，制止了对方的寒暄，“我找人，谢谢。” 　　“季大哥。” 　　牛查查从一排展示架后面绕过去喊人，季阕见到要找的人，展颜一笑，大步走过去，“查查。” 　　今天季阕穿着一件铁灰色衬衫与黑色西装裤，没有打领带也没有戴眼镜，衬衫袖口工整地折叠起来，露出一截小臂，庄重之中带了点随性，他问牛查查：“站很久了吗，累不累？” 　　“不累的。”牛查查摇头，不知怎么，今天季阕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 　　秦莺莺换好衣服，理了理鬓发，施施然走出试衣间，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恭维，却蓦然发现小儿子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身姿轩昂挺拔，看起来比自家儿子高了半个头，此时双手随意地插着裤袋，正微微侧头与后者讲话，唇角上扬，神情亲昵。 　　儿子注意到自己出来了，将视线移了过来，另个人便也跟着转头。 　　那是个非常俊朗的男人，鼻梁高挺、剑眉深目，年纪也就三十来岁，穿着合体的衬衫西裤，衬衣下摆束在黑色的西裤里，尤显身高腿长。 　　那两人，一个风华正茂、青春洋溢，另一个成熟干练、风度翩翩，看起来都非常养眼。 　　女装店里出现男人的概率不大，一下子出现两名优质帅哥的情形就更少了，几名女店员都忍不住在远处偷偷张望。 　　秦莺莺心里突地一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牛查查上前为秦莺莺介绍：“妈妈，这是思思姐的大哥。” 　　季阕点头致意，“伯母下午好，我是季阕。” 　　季阕其人，牛傅瀚在家里也曾提起过，说季方思有个很厉害的堂哥，现在真人与身份对上了，秦莺莺便露出礼节性的微笑，“你好，傅瀚经常说起你，他说你帮了他很多。” 　　“哪里，应该的。”季阕回答。 　　秦莺莺又道：“今天这么巧，你是来陪女朋友逛街的吧。”男人出现在女装楼层的理由不外乎陪老婆或者陪女友，牛查查这种陪老妈的算是异类。 　　“不是的。”季阕立即摇头否认。 　　“妈妈，季大哥的公司就在旁边的铂盛大厦，是因为听说我们在这里，所以才特意过来的。”牛查查解释。 　　秦莺莺有些意外：“嗨呀，那怎么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吧。” 　　“不耽误，下午正好有空。”季阕态度认真地道：“一直没有机会登门拜访，既然伯母过来，我是应该略尽地主之谊的。” 　　秦莺莺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心里怀疑季阕用错成语了。 　　这时候牛查查插话道：“妈妈，这条裙子也好看的，咱们买了吧。” 　　秦莺莺瞥了眼镜子，说了句“还可以”，然后回头道：“查查，你陪季阕聊会儿，妈妈去换衣服。”有季阕在，她也不好意思享受儿子的奉承了。 　　秦莺莺进了试衣间，牛查查就走到柜台前对店员说刚才试过的几件衣服都要了。 　　牛则正因为醉心网络文学创作无法陪老婆大人逛街，故而很大方地给牛查查转了一大笔钱，让儿子帮自己付账。 　　“我来吧。”身后季阕忽然出声。 　　牛查查眼角余光看到这人掏出了一张卡，飞快连手带卡一把抓住 ，“季大哥！”这个单你也跟我抢？太过了吧！ 　　季阕动作停住，视线下移。 　　他的右手被牛查查双手握住了，青年的手掌并不小，但指节纤长清秀，皮肤也比自己浅了一个色号，因为用力，扣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有些泛白。 　　季阕手一抖，他并不觉得痛，只觉得热，因为那些指尖上的高温仿佛烙进了他的血管里。 　　牛查查反应过来，立马撒手，低声道：“啊，对、对不起。”他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抓太紧了，可是请吃饭被季阕抢单也就算了，自己妈妈买衣服被季阕抢单就太不像话了。 　　季阕看到青年面颊绯红、眼神忐忑的样子，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放柔了声音道：“查查，我在购物中心有VIP，可以打折的。” 　　“那钱还是我来付。”牛查查瞪着大眼睛坚持。 　　季阕温声笑道：“好。” 第30章 我们凑合吧 　　秦莺莺收拾好了走出试衣间，发现她贴心的小儿子已经付过钱了，便嗔怨道：“你这孩子，妈妈又没说要全买的。” 　　“这些衣服妈妈穿了都好看，当然要买了。”牛查查一句话就让秦莺莺喜笑颜开。他又继续道：“刚才季大哥还帮我们拿到了铂金折扣价，很划算的。” 　　秦莺莺闻言对季阕表示感谢：“那真是谢谢你了。” 　　“伯母太客气。”季阕微微欠身道：“如果伯母有需要，也可以办一张铂金卡。” 　　秦莺莺蹙眉，“我记得这里的铂金卡好像没有对外发放吧。” 　　“没关系的，伯母留一下电话号码，我让人去办。” 　　“哎，会不会太麻烦你呀。” 　　“不会的。”季阕转头对牛查查说：“查查，把伯母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发我。” 　　让铂盛老板帮忙办张卡绝对是大材小用，这当口牛查查也没办法纠结，只好把信息给季阕发了过去。 　　季阕以卡办好了会快递过去为由，又要到了牛家的具体地址，然后告辞，“伯母，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啊，你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秦莺莺笑盈盈地说。 　　季阕最后看了牛查查一眼，抿嘴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人走了之后，秦莺莺悄声盘问小儿子，“这个季阕是什么身份，铂盛中心的铂金卡也能办出来？” 　　铂盛中心号称雁都最高端的购物中心，其发放的铂金卡非常难得，就连热衷购物的秦莺莺都只申请到了一张普通金卡。 　　牛查查淡定地回答：“季阕是铂盛集团总裁，他父亲是铂盛集团董事长。” 　　“什么？”秦莺莺惊愕，“那思思就是铂盛的千金了？” 　　季方思一直说她父亲在国外大学教书，母亲是家庭主妇，还有个上中学的弟弟，因此牛家父母一直以为两家条件相当，算得上门当户对。 　　季家人在雁都比较低调，牛查查也就从网上查到了个大概，“铂盛的大部分股权都在季阕家，思思姐的父亲只是小股东，不过她们家的钱肯定不会少。” 　　秦莺莺一跺脚，“哎，你哥这人是怎么回事啊，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牛查查想了想，小声问：“妈妈，你不喜欢思思姐家的背景吗？” 　　“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秦莺莺揉揉太阳穴，“他们两个都要结婚了，我还能因为女方家里条件煊赫就反对呀。” 　　“嗯。”牛查查点头说：“我觉得思思姐很好相处的。” 　　秦莺莺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好的。” 　　“所以妈妈你就不用担心了。”牛查查道。 　　季方思虽是富家千金，但为人处事很亲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一点都没有距离感，如果换成季阕那样的人，大概就会有点高不可攀…… 　　啪—— 　　牛查查双手拍到了自己的脸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莺莺狐疑地看向儿子，“你干嘛？” 　　“呵呵。”牛查查干笑一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搂住秦莺莺肩膀说：“所以，只要大哥跟思思姐合拍就行了，反正以后也不住在一起，不会有婆媳问题。” 　　“是啊，养儿子就是这样。”秦莺莺的语气变得幽怨，“有了媳妇忘了娘。” 　　没有女儿，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妈妈我不会的。”牛查查举手作起誓状：“我以后不结婚，一直住在家里，一直陪着妈妈。” 　　秦莺莺一愣，立马伸手捏住了牛查查的脸，“你说什么呢？浑小子！” 　　“哎哎，疼的呀！”牛查查求饶。 　　秦莺莺警告道：“我告诉你，明年毕业你就得从家里搬出去，这么大了还赖在家里像什么话，当心将来讨不到老婆。” 　　“不讨……也没关系吧。” 　　“你敢？”秦莺莺改为去扯儿子的耳朵。 　　牛查查说这些浑话也就是为了逗妈妈开心，此时见妈妈发飙，自然赶紧改口，“好好好，我搬出去！” 　　秦莺莺这才松了手，“说起来咱们家在市心路还有一套单身公寓在出租呢，这回合同到期就不续约了，收回来装修一下，明年给你住吧，以后谈恋爱也方便点。” 　　“真的呀？”牛查查一听就来了兴趣，兴奋地问：“房子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多大面积，收回来我自己设计装修好不好？” 　　秦莺莺用手指头点点小儿子的脑门，“小没良心的，一听说搬出去住就高兴成这样！” 　　“说不搬你要生气，说搬也要生气，那你要我怎么做？”帅脸一垮，牛查查哀叹道：“哎，女人真难伺候。” 　　秦莺莺柳眉倒竖，冷笑道：“还有更难伺候的呢。” 　　“什么？”牛查查心中忽感不妙。 　　“接下来我要去买鞋子、买包包了。”秦莺莺骄傲地说。 　　“妈，我去一楼的星巴克等你好不好？” 　　“不好！” 　　陪妈妈逛街，一次就能去掉半条命，真的。 　　晚上季阕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牛查查开着玩笑说女人购物的时候会变成女超人，他以后再也不敢陪女人逛街了。 　　“查查……”突然间，季阕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那声音低得牛查查的心脏都跟着抽了一下，心里无端一慌，赶紧回答：“我没有的！” 　　“为什么？”季阕继续问。 　　透过手机听筒传来的声音很轻，语气和缓而温柔，让牛查查不自觉地耳根发热。 　　“因为还早呀。”手指胡乱地揪着自己的发梢，牛查查努力找理由，“我、我还没毕业呢，那种事过些年再考虑也不迟吧。” 　　说完以后，没听到季阕那头有声音，牛查查又开始找话题，“那，季大哥……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问题季阕隔了几秒才回答，“没有。” 　　牛查查有样学样把问题抛了回去，“为什么？” 　　季阕这个年纪没有结婚也就罢了，没女朋友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为工作太忙了。”季阕道：“所以我也要到很久以后才会考虑这个问题。” 　　“这样啊，那我们都要等到很久以后。”牛查查小声咕哝。 　　季阕低声重复：“是的，很久以后。” 　　然后时光飞逝，很多年过去了。 　　他问季阕：“季大哥你找到女朋友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他很认真地说：“既然都找不到，不如我们两个人凑合过吧。” 　　这个提议非常合情合理。 　　他看到季阕露出愉快的笑容，回答说：“好啊。” 　　咚咚咚—— 　　拂晓时分，晨光微熹，牛查查靠着床头，把自己脑袋往床头靠背上撞。 　　什么叫凑合？ 　　什么叫合情合理？ 　　脑子进水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梦？！ 　　牛查查啊牛查查，就算你打一辈子光棍，人家季阕也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的！ 　　想跟他结婚的人……估计数都数不过来吧。 　　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牛查查在床上滚了一圈，不小心蹭到左脚踝的伤口，动作顿了一下。 　　掀开被子，坐起，开灯，可以看到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虽然是因为感激值的作用，但必须承认季阕对他确实很好，除了家人以外，季阕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因为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种好，所以才会衍生出那些奇怪的梦吧。 　　关灯，重新躺回床上，牛查查努力睡觉，却一直睡不着。 　　一阵闷雷过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窗外的香樟树枝叶飘摇，天地间一片雨雾蒙蒙。 　　干燥舒爽的教室里，牛查查左手托腮，右手无意识地转动一只黑色签字笔，目光落在远处的投影幕上，隔一会儿，他会在自己的课本上写几个字，记一下重点。 　　笔尖点在纸张上的时候，正好教授讲完一段话暂停歇息，教室里很安静。 　　咔擦—— 　　笔尖一抖，施工的工字就拖出了一条长尾巴，牛查查闭了一下眼，继续无奈地接着做笔记。 　　真不是自恋，牛查查可以确定刚才那声快门是奔着他来的。 　　牛查查在雁都大学建筑系读到四年级，一向谨慎做事、低调做人，存在感从未超过平均水平，如今却成了上课都有人偷拍的网红。 　　目前牛查查暴露在网上的见义勇为事件也就三个，按暴露的时间顺序排分别为：雁都金融中心玻璃幕墙坠落救人、帮财大女生拿回钱包、铂盛中心自动扶梯救人。 　　架不住好奇心，牛查查上网翻过有关自己的话题，大部分是女孩子们口头上发发花痴，但也有人怀疑牛查查买了水军炒作，打算C位出道。 　　雁都金融中心玻璃幕墙坠落被怀疑是五毛特效，帮财大女生拿回钱包的视频很可能是摆拍，而铂盛中心自动扶梯救人毫无疑问是双方串通的。 　　宿主在执行指定任务过程中的一些行为确实是非自然的，将来随着更多的监控视频曝光，疑点也会越来越多，最终达到无可辩驳的地步。 　　牛查查琢磨着等到大家发现自己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意外的时候，那些跟踪偷拍、花痴八卦的虚假人气估计也能消停了。 　　陌生人怎么看自己，牛查查完全不在意，到时候只要家里人不把自己当成衰神附体的扫把星就好了。 　　呃，不会吗？ 　　当然不会！ 　　牛查查，这点信心还是要有的！ 　　但是……季阕，他会怎么看我？ 第31章 见家长 　　这天晚上，牛查查的作业效率异常低下，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头脑放空对着电脑发了半天的呆。 　　“查查、查查……” 　　门外有妈妈的叫声。 　　牛查查从椅子上站起去开门。 　　“在干嘛呢，叫你半天了。”秦莺莺递过来一个玻璃碗，“喏，妈妈刚做的杨枝甘露。” 　　牛查查接过碗，“在写作业。” 　　秦莺莺倚在门口，看到书桌上的电脑确实还停留在制图软件的界面，就说：“那好好写，我上楼了，等下碗自己洗。” 　　“知道了。” 　　秦莺莺伸手挠了儿子的头发一把才走。 　　秦莺莺走后，牛查查几下就把碗里的甜品消灭干净，出了房间，发现外面客厅静悄悄的，只留了一盏过道灯。 　　走进厨房，牛查查打开顶灯，在水槽里洗玻璃碗，水柱冲刷在透明的容器里，果汁残留很快洗净。 　　看着那些水流打着旋从出水口消失，牛查查关掉水龙头，将碗搁在旁边的滤水篮里，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厨台对面的窗户，因为室内光线的反射，自己的影子清楚地映在了玻璃上。 　　玻璃上映出的是一个目光茫然的普通青年，未经打理的头发凌乱地卷翘着。 　　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傻？ 　　抽了一张厨房纸擦干手上的水，接着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牛查查耙了耙自己的头发，把那些乱翘的呆毛捋平了，转身离开。 　　第二天是牛季两家正式见面的日子。 　　牛傅瀚和季方思的婚期定在新年假期，在此之前双方家长怎么也该见一面，因为季方思的父亲工作走不开，这次回国会面的就只有季方思的母亲。 　　知道季家背景之后，秦莺莺在应对这门亲事的时候明显谨慎了很多，唯恐哪里不到位，这次会面地点也是千挑万选，最后走秦家的关系定了一家规格很高的私人会所。 　　牛查查上午没课，被秦莺莺抓去剪了头发。 　　秦莺莺带儿子去的是一家专业美发沙龙，比起牛家父子常去的理发店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价钱贵，逼格也很高。 　　这次发型就由妈妈全权做主了，偏分往后吹出帅气的弧度，露出清爽的额头。 　　半个小时后，牛查查不得不承认妈妈的眼光真是好，镜子里自己的颜值起码提高了一个量级。 　　发型师道：“真不愧是秦姐家的孩子，小伙子真是帅啊。” 　　“哪有，他就一个普通小孩，还不是因为你的手艺好。”秦莺莺笑着摇头，回头吩咐儿子，“我现在去做SPA，你自己回家，下午上完课早点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注意发型不要乱了，衣服我会给你收拾好的。” 　　“知道了。”牛查查一一答应下来。 　　因为发型不能乱的规定，牛查查这回没有骑自行车去学校，而是借了爸爸的汽车。 　　下午两堂课，上完已经四点多了，牛查查离开学校，直接开上了回家的路。 　　咕嘟—— 　　放在副驾驶位的背包突然冒出了声音，“指定任务发布：请宿主于十五分钟内赶到月榕大道，避免一起交通事故造成的伤亡。” 　　十五分钟，月榕大道。 　　“你这时间掐得也太狠了吧！”牛查查抱怨。 　　还好现在才四点多，晚高峰没有开始，还好他开着汽车，骑自行车的话绝对赶不及。 　　转动方向盘，牛查查问系统：“这回有新增技能吗？” 　　根据经验，新任务发布时APP奖励商城有很大的概率会刷新技能清单，新技能与任务契合度很高，最好还是先了解清楚。 　　“咕嘟，新技能‘概率加成’，一次性技能，可叠加一次，十个技能点兑换，可提高宿主判断的准确率25%，有效时间三十秒。” 　　“一次性技能，可叠加一次是什么意思？” 　　“一次性技能即本次任务专供技能，任务完成之后将不会保留在技能列表，可叠加一次即可以购买两份，同时使用，技能效果加倍。” 　　“要买双份？所以这其实就是变相涨价吧？”牛查查也是看透了系统的本质。 　　“技能叠加可以增加任务成功率，当然宿主也可以选择冒险，善意提醒一句，本次任务的失败惩戒也是双倍的。” 　　牛查查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惩戒之类的有什么意义，我是被你们赶鸭子上架没错，但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能见死不救啊。” 　　“任务导航、危机预感、概率加成双份，谢谢。”牛查查开始点单，“还有其它建议吗？” 　　“建议宿主同时兑换身形如电。” 　　“好，兑吧。” 　　“宿主目前技能点为负一。” 　　“哦，预支吧。” 　　“根据规则，技能点为负的情况下不能开始第二次预支。” 　　“怎么不早说！”牛查查大惊，“现在用电击抵扣还来得及吗？” 　　“鉴于这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宿主可以得到一百分钟的宽限。”系统不紧不慢地说。 　　一百分钟，足够完成任务并回到家了，牛查查表示可以接受，“这还差不多。” 　　十几分钟后，牛查查将车开上了月榕大道，这条路位于月榕江北岸，是一条宽阔的沿江大道。 　　任务导航在一个十字路口出问题了，代表前进方向的箭头向四面八方乱晃，晃得牛查查眼都花了。 　　“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只剩三分多钟，技能却失灵了？ 　　“确切任务地点尚未固定，建议宿主使用技能进行判断。提示：越接近任务时点，判断准确率越高。” 　　“行啊，每次都有新花样。”牛查查将车开到路边，刹车、拔钥匙，抓起背包开门下车，“时间到了要给我倒计时啊。” 　　这是一个繁忙的路口，月榕大道与彩虹路两条双向六车道的道路在此交汇，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四个路口的交通信号灯非常复杂，布置了各种属于机动车、非机动车以及行人的红绿灯。 　　什么样的车祸？怎么样才能避免伤亡？ 　　牛查查的脑子飞速运转，时间太短，路口太大，他才一个人，就算体能和反应得到了强化，但也远远没达到超级英雄的地步。 　　只能先找出准确的任务地点了，牛查查四下张望，根据信号灯转换的规律，他开始推算任务时点的车流方向，想据此找到最可能的任务地点。 　　夏末的傍晚，太阳虽然已经西斜，但光线依然很明亮。 　　月榕大道与彩虹路交叉口的车流逐渐增加，飞驰而过的车流带着有序的节奏，江风吹来，沉闷的空气被搅动了，掀起一股一股的热浪。 　　系统开始三十秒倒计时的时候，牛查查动用了概率加成技能，在最后关头冲过一条人行道，到达了马路另一侧。 　　“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这一侧是十字路口的东北方向，阳光从西南的天空直射而来，没有树荫遮挡，行人的步履尤其匆忙。 　　“十九、十八、十七……” 　　牛查查站在机动车道与非机动车道之间的花坛边上，紧张地看着前方的车流。 　　“八、七、六……” 　　红灯闪烁，停在斑马线前的车辆蠢蠢欲动。 　　在所有杂乱的声响中，一阵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异常显眼。 　　彩虹路，南北向，右侧车道，有辆跑车试图抢在最后几秒冲过路口，车身如炮|弹出膛，唰得飞起。 　　速度太快、轨迹不对，驾驶员很可能已经失去了对方向的掌控，经过强化的大脑瞬间做出判断，牛查查冲向路边等待过马路的行人。 　　“回去！”他大喊。 　　路边的指示灯柱下，有些人正开始过马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听到了牛查查的喊话，但都没有反应过来。 　　“五、四……” 　　牛查查猛冲过去，一手抓起一个小男孩，另一手卷起一个老太太，脚步如风，闪身就走。 　　“哇——” 　　小男孩嚎哭了起来。 　　“二……” 　　把老人和小孩往旁边一丢，牛查查转身返回。 　　剩下的一男一女被牛查查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惊到了，男人反应快一点，开口道：“你做什——” 　　牛查查没有回答，他扑过去拽住两人胳臂往后甩，同时自己身形急退，几乎就在同时，有汽车从他们身前极速擦过。 　　紧接着是一连串嘭嘭嘭的巨响，一辆黄色跑车呼啸着跃上绿化带，撞翻路口的信号灯柱，擦过停在路边的一溜汽车，最后卡在了一截围墙边。 　　劫后余生的人们惊魂未定，牛查查刚要松口气，耳中却突然听到了系统的倒计时。 　　“三十、二十九……” 　　“怎么回事？”牛查查问。 　　“二十八、二十七……”系统没有回答，依然尽忠职守的数着数。 　　“任务不应该结束了吗？”牛查查原地转圈，飞速观察着四周，受车祸影响，路口的车辆都有减速，甚至还发生了小范围追尾，但看起来都不严重。 　　“二十四、二十三……” 　　还需要避免伤亡吗？ 　　在哪里？！ 　　道路……行人……车辆…… 　　突然，牛查查一跃而起，翻过路边停着的汽车，冲向那辆撞墙的跑车。 　　车身有些扭曲，驾驶座的车门已被撞飞，可以看到驾驶员正被安全气囊抵在座位上。 　　毫无疑问这人需要救助，但牛查查踌躇了起来，他没有相关的急救能力，贸然移动伤员显然是不可取的。 　　“二十、十九……” 　　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吗？但这不是系统任务一贯的风格。 　　等等！ 　　牛查查瞪大了眼，他发现了什么？ 　　车身扭曲、引擎冒烟，地面还有可疑的液体在扩散漫延。 　　这不是动作电影里常见的桥段吗？ 　　不会吧？！ 第32章 公主抱 　　系统机械的报时声：“十七、十六……” 　　牛查查陡然插入：“兑换双份概率加成技能，立即使用，快！” 　　“咕嘟，技能兑换成功——” 　　没等系统把台词念完，牛查查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扑向了那辆跑车。 　　“十、九……” 　　解开安全带，拽出司机，拖着这个人往后退。 　　发现旁边还有围观群众试图聚拢，牛查查大吼：“快走开！要爆炸了！” 　　爆炸这个词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围观群众顿时四下退散，牛查查刚把人拖到了事故车十米开外。 　　“三、二、一。” 　　轰—— 　　烈焰熊熊、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路口。 　　系统：“任务完成。” 　　任务结束，牛查查身上的技能加持消失了，他又恢复了普通人的状态，大无畏的勇气跟着消失，看着不远处的浓烟都有些腿软。 　　好险！ 　　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牛查查才有空去看一眼自己救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青年，一头金黄色的短发，此刻正皱着眉头在哼哼唧唧。 　　受伤是肯定的，但应该死不了。 　　刚想把手机收起来，电话铃声就响了，牛查查看了一眼，发现是秦莺莺打来的。 　　“查查，你到哪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哦，我就快到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蹭，我跟你爸爸要先过去商量菜单，不等你了。” 　　“好的。” 　　“要穿的衣服放你床上了，自己回来换，六点之前一定要赶到。” 　　“妈妈放心。” 　　结束通话，牛查查看看地上躺着的跑车司机，正犹豫着能不能撒手不管了，旁边围过来一些人，其中一人说他是医生，可以帮忙看看伤者的情况，牛查查就趁机退出人群，毫无心理负担地跑了。 　　紧赶慢赶回到家，时间已经五点多，洗了一个战斗澡，牛查查换上了妈妈准备好的衣服，也来不及细看效果就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晚上的会面地点位于雁都城西，是一家叫白泉的私人会所，地方距离牛家本不算太远，然而五点多正好是雁都的晚高峰。 　　看着前方望不到边的红色车尾灯，牛查查心中大为懊悔，早知道骑车出来就好了。 　　中途秦莺莺又打了电话来问，妈妈一催促，牛查查也跟着心焦了，好在六点不到的时候他还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地方不熟，牛查查多绕了一圈，终于得其门而入，在门口与接待员核对了信息，正待直奔预定好的包间，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查查！” 　　牛查查一回头就看到了季阕。 　　季阕会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因为季方思的父亲不能出席，今晚她的伯父伯母都会来。 　　季阕大概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他穿着身藏青色西装，内搭蓝灰色暗纹衬衫，发型一丝不乱，一副无懈可击的商务精英范。 　　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表，季阕问：“刚到吗？” 　　牛查查点头：“是啊。” 　　两人一起往前走，季阕又偏头看了看牛查查，“你今天换发型了？” 　　“这个啊。”牛查查伸手摸了一下额角的短发，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回事，“早上刚剪的。” 　　“很好看。”季阕说。 　　牛查查脸上蓦地一热，脑子里突然闪出那个“我们两个人凑合过”的荒唐梦境。 　　“谢谢！”牛查查赶紧别开头。 　　镇定、镇定！ 　　不要想太多，那只是个梦而已！ 　　“咕嘟——” 　　正在心猿意马的当口，系统铃声突然响起，这声“咕嘟”险些就把牛查查吓出心脏衰竭。 　　“你的电话。”季阕提醒。 　　“哦，是的。”牛查查伸手去裤兜里掏手机。 　　刚完成一个高难度任务，难道系统又出新花样？ 　　手机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单调的声音：“预支技能点电击抵扣倒计时三十秒，三十、二十九……” 　　什么？ 　　预支……抵扣……牛查查猛地一激灵，他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季阕：“怎么了？” 　　牛查查摇头，“没什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季大哥，你先过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季阕的表情有些诧异。 　　牛查查也知道自己这借口烂透了，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季阕的想法，大庭广众之下遭受电击惩戒可不是闹着玩的！ 　　牛查查的身影消失了，季阕却还站在原地，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牛查查的手机铃声分两种，一种是手机出厂的默认铃声，另一种就是刚才听到的咕嘟声。默认铃声很正常，牛查查在接那些电话的时候也不怎么避着他，而那个咕嘟声……让他想起了那天在云中阁的遭遇。 　　牛查查冲过走廊拐角立即对着电话喊：“等一下！”他想跟系统再商量一下延迟抵扣的可能，可是电话另一头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牛查查又叫了一声，倒计时仍在继续，声音很机械，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定时装置，完全无法沟通。 　　这次走得急，背包落在车上了，没有羊毛毡橘猫，就不能直接与系统联系，二十多秒，还不够他回到停车场的！ 　　牛查查仓皇四顾，看来只能现场还债了，因此找个靠谱的隐蔽地点就成了当务之急。 　　走廊旁边正好有个开着门的房间，里面没有亮灯，显然此时没人，他赶紧溜进去顺带把门关上。 　　室内虽然没有开灯，但藉由窗外的光线还是能看个大概。 　　这是一间小型茶室，呈长条形，朝外是整面墙的落地窗，左侧布置了鸡翅木茶台和几把圈椅，右侧则是一张罗汉床，窗边还有一条贵妃榻。 　　倒计时只剩最后几秒，牛查查也没得挑，只能飞速扑向室内唯一能躺的家具，刚碰到贵妃榻的垫子，他的身体就瞬间软倒了。 　　三分钟后，牛查查喘着粗气摊在软榻上，满眼泪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雷电法王好像比以往更热情。 　　真真是消受不起啊！ 　　气还没喘匀，手机铃声又响了，好在不是系统来电。 　　大概又是妈妈……牛查查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机，身体麻木、脑子昏沉，摸了好半天都没摸到。 　　正着急着呢，房门咔擦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查查？” 　　“嗯？”牛查查艰难抬头。 　　电话铃声停止，同时头顶的灯亮了，季阕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你怎么了？” 　　牛查查很想坐起来装个样子，但此刻他浑身乏力，连爬都爬不起来。 　　刚刚撑起手肘，身体就被人抱住了，牛查查听到季阕用发抖的声音说：“别怕，查查，别怕……” 　　电击惩戒不会有任何不良效果，牛查查自然不会怕，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副快要断气的鬼样子，应该是把季阕给吓着了。 　　季阕的臂膀很有力，将他抱得非常紧，却隐约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 　　看起来吓得不轻，罪过罪过！ 　　牛查查努力打起精神，刚想安慰一句，额头上陡然一热，有什么温软干燥的东西贴到了上面。 　　那是什么？ 　　牛查查的脑子瞬间死机。 　　是、是、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季阕在、在、在亲我？！ 　　长大以后，这是牛查查第一次被人亲，尽管只是亲额头，但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过这个吻很短暂，短到牛查查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就结束了。 　　然后，牛查查发现自己被公主抱了！ 　　“我送你去医院。”季阕说。 　　“别别别！”这下轮到牛查查吓坏了，“季大哥，不要去医院，不用的！”如果自己这样惊天动地送医，今晚牛季两家的第一次会面肯定砸了！ 　　牛查查也不知道自己动用了多大力气，总之他手脚并用，整个儿缠到了季阕身上，抱着人家的脖子拼命求饶，“我只是有点肚子疼，现在好了，真的，我好了！” 　　牛查查这么一折腾，季阕趔趄了一下，不得不把人放回了软塌上。 　　“季大哥，季阕——”牛查查又慌又急，搂着季阕的脖子，使劲拿脑袋去蹭对方的肩膀，口中不停在其耳边说：“不要去医院！不要了……” 　　许久之后，季阕终于松口，“好，不去医院。”他用手掌轻抚牛查查的后背，低声道：“不去了。” 　　得到季阕的保证，牛查查才消停下来，抬起头去看人。 　　季阕也在看他。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对视，近到肢体交缠、呼吸交错，隔着布料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甚至还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人的眉形长得真好，锋锐流畅，眼睛也好看，坚毅有神，鼻梁很挺，接下来的面部线条起承转合，全都无可挑剔。 　　“查查？”季阕露出询问的眼神。 　　声音也好听。 　　“不疼了吗？”季阕捧起了他的面颊。 　　这人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淡淡的、清爽沉静的海洋气息，大约是须后水或者乳液的味道，牛查查恍恍惚惚地想着。 　　“查查？”季阕的视线在牛查查脸上逡巡了一遍，伸手摸摸后者有些汗湿的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牛查查眨了眨眼，电击后遗症渐渐退却，麻痹的感知回来了，他的脸颊也终于一点点地开始红了。 　　“好、好了。”松开手，牛查查退后一点，随即发现季阕的衬衫皱了，领口还有些深色的水渍。 　　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汗水。 第33章 过了明路 　　“啊，对不起！”牛查查伸手去掸季阕的衣领，当然那毫无用处。 　　季阕偏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衫，说没事，反过来帮牛查查理了理衣服，“身体不舒服就说出来，今晚都是自己家里人，不用硬撑的。” 　　“哦。”牛查查傻傻应了一声，“嗯，没什么的，这是老毛病了。” 　　季阕眉间一紧，眼神霎时凝重了起来：“老毛病？” 　　“呃，不不不，我意思是小毛病！小毛病！”牛查查马上改口，“以前也有过，一会儿就过去了，没有任何后遗症，真的！” 　　季阕的语气却加重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还要找人求证？ 　　“他们不知道，不过没事的，季大哥你也不要担心。”牛查查小心翼翼地解释。 　　季阕双眸微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再次揉了揉牛查查的头发，却没有说什么。 　　迟到了几分钟，两个人终于到了那间叫“水天一色”的包厢门口。 　　季阕左手去推门，右手扶到了牛查查的胳膊上，牛查查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带他进门的动作，谁知季阕的手掌却一路向下，最后竟牵上了他的左手。 　　房门推开，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很热闹了，室内三位陌生人应该就是季阕的父母和季方思的母亲。 　　这间包厢分两个区域，餐桌在里侧，外侧是一个中式的待客区，此时两家人都还在待客区聊天。 　　“咦，大哥来了。”牛傅瀚位置靠门，他第一个站起身。 　　“查查也来了——”季方思第二个说话，然而她这句话没说完就卡住了，露出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牛查查被季阕牵住手的时候还没反应，但再怎么后知后觉，这会儿也该察觉过来了。 　　悄悄甩了甩手，牛查查想不动声色挣脱，但季阕握得更用力了。 　　牛查查转头去看季阕，季阕却面朝待客区那几位开口道：“爸爸妈妈，这是查查。有一次我遇到车祸，是他救了我。” 　　举—室—皆—惊！ 　　不提一头雾水的季家人，也不提一无所知的牛家人，就连牛查查自己也被季阕这番话惊呆了。 　　为什么突然对外宣布这个？ 　　上次见到牛傅瀚也没见季阕提起来，牛查查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当那事已经过去了呢。 　　“你遇到车祸？”季阕的母亲谭亚脸色一变，上前拉住儿子的臂膀上下打量，“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的事情，怕你们担心，就一直没说。”季阕道，这会儿他总算松开了牛查查，拿出他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这是当时的道路监控。” 　　手机被放在了茶几上，视频点开，自动播放，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牛查查也忍不住好奇瞄了几眼。 　　镜头正对一个十字路口，一开始是有两辆车追尾，双方司机下车交涉，过一会儿前车又下来一名穿西装的乘客，那乘客似乎是想看看追尾的情况，但是没走几步就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这时候可以看到有个穿着白色上衣的人走上了斑马线。 　　穿白衣的走到穿西装那人一米左右的距离，前者突然转身扑倒了后者，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同时画面左上一辆汽车一闪而过。 　　很明显，如果没有穿白衣的人那一扑，穿西装的人必然会被后面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给撞了。 　　“哎呀，真的是太危险了。”谭亚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又笑着对牛查查说：“查查，太谢谢你了。” 　　“没有没有。”牛查查估计眼前这位就是季阕的母亲，赶紧摇头：“伯母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季阕却走到牛则正和秦莺莺跟前，态度郑重得像是在宣誓：“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查查的。” 　　等等！ 　　什么叫会好好照顾我？ 　　牛查查猛的转头去看季阕，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太有歧义了。 　　室内诸人估计都被季阕这话惊到了。 　　秦莺莺率先反应过来，“季阕啊，都是一家人了，不用放在心上的。” 　　季方思的母亲季二婶笑道：“没想到咱们两家还有这个缘分呢。” 　　“就是，也算是亲上加亲。”谭亚对秦莺莺说：“查查这孩子长得真好，又好看又热心，我一见就喜欢。” 　　说着她还退下了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查查要是女孩子呀，我这个镯子就直接给他了，现在还是亲家母帮忙收着吧，将来好给查查的媳妇儿。” 　　手镯秦莺莺自然是不肯收的，双方正推拒着，季阕横插一手给接了过去，“妈，还是我替查查收着吧。” 　　谭亚因为儿子的做法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也行，那你以后可要把查查当成亲弟弟。” 　　“我会的。”季阕说。 　　多了这层关系，牛季两家之间原本的拘谨和客套俱变成了其乐融融，婚礼细节商量起来也更加顺畅。 　　商量婚礼细节自然没有牛查查什么事，他老实坐在角落里当观众，表情认真，坐姿端正，脑子里却开始天马行空。 　　视线不经意瞥见坐在斜对角的季阕，额头上蓦地一麻，牛查查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吻。 　　所以季阕是把我当亲弟弟了，没错的，都在双方家长面前过了明路呢。 　　牛查查想着，季阕本来就有个弟弟，他们兄弟感情应该很好，季二好像比自己还大几岁，亲额头什么的可能只是人家兄弟之间的生活习惯吧。 　　这么大的弟弟还要亲亲抱抱吗？ 　　真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家的相处方式。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三个小时后才散。 　　由于大家在席上都喝了酒，最后是季阕叫来几个司机，分别把人送走的。 　　牛查查跟爸爸妈妈回到家，先洗了个澡，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刷手机，今天的任务结果还没查看过呢。 　　“施恩不图报系统”APP基本信息界面： 　　宿主：牛查查 　　等级：8 　　技能：身手不凡2级（升级进度30%） 　　技能：明辨是非1级（升级进度60%） 　　技能点：-90 　　精神联系：中级（升级进度50%） 　　锦旗成就1：心怀大爱、无私无畏（赠与者：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 　　锦旗成就2：见义勇为、品德高尚（赠与者：指定任务五受助者张静） 　　负九十，看到这个数字，牛查查头疼得连太阳穴都抽搐了，今天为了完成任务，不管不顾跟系统借了六十五个技能点，连本带利一共要还一百三十个，虽然任务奖励也翻倍成了四十个，但一进一出最后还欠九十个。 　　现在八级，还能用电击抵扣的方式偿还，到了十级以后可怎么办？ 　　“喂！你是不是想逼死我，然后重新换个宿主？”牛查查捏着羊毛毡橘猫的胖脸问。 　　系统：“请宿主不要提出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另外也请你不要捏我的脸，会掉毛的。” 　　“毫无根据？”牛查查呵呵了一声，又去捋橘猫的胡须，“任务一次比一次难不说，已知条件也越来越少，干什么都要跟你买技能，任务奖励却那么小气，你说你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不要玩我的胡子啦，那是玻璃丝做的，太用力会变形啊！”系统大叫，小短腿缓慢挥动，一点一点地戳在牛查查手背上，“早说过有捷径，是你自己不要走的啦。” 　　正想问什么捷径，但一转念牛查查就自己想明白了。 　　系统道：“你运气很好，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感激值那么高，简直就跟开挂一样呢。” 　　开挂？ 　　是啊，以季阕现在的感激值，讨面锦旗不要太容易，刚刚还说了要把我当成亲弟弟的。 　　放下橘猫，牛查查伸手抚着额头。 　　季阕他……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大哥，当他的弟弟应该会被照顾得很好。 　　手指向上慢慢梳进自己的头发里，抬头看向天花板，牛查查长长呼出一口气。 　　叮咚叮咚，手机铃声响了，这个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牛查查坐直身体，点了接通键。 　　“查查，到家了吗？” 　　“刚到。” 　　“伯父还好吗？”因为牛则正跟季阕的父亲季崇山喝得有点多，故季阕有此一问。 　　“没事，我爸爸还很精神的。” 　　“那就好。”季阕接着说：“我已经约好了一家体检中心，明天带你去做检查。” 　　“什么？” 　　“你记得不要吃早餐，明天早上七点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哎，季大哥，我不需要体检的。” 　　“怎么会不需要？”季阕的语气很强硬，“你今天身体不舒服，而且听你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当然需要彻底检查一下。” 　　“可我现在好了呀！”牛查查为自己辩解。 　　“虽然暂时好了，但病因还是要查清楚的。”季阕道：“你听话，要不然我只能直接登门跟伯父伯母谈了。” 　　牛查查：…… 　　“查查——”牛查查没回应，季阕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不检查，你让我怎么放心。” 　　听到那声音，牛查查的心脏骤然一缩，竟有些揪了起来。 　　啊，自己对这种低沉醇厚的嗓音完全没有抵抗力！ 　　不过换个角度想，作为把人吓坏的补偿，为了让对方安心，体检一次也是应该的，反正也查不出什么来。 　　牛查查遂松口：“那好吧。” 第34章 你拯救了我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七点，季阕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牛查查不敢怠慢，把手机、钥匙和羊毛毡橘猫一股脑儿塞进个帆布斜挎包就下了楼。 　　出了单元门就看到了季阕的车，那车正停在牛家所在楼下，前座车窗降下，露出季总那张英俊的侧脸。 　　“季大哥早上好。”牛查查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早上好。”季阕转头回复牛查查，他今天穿了灰色系正装，西装外套被丢到了后座，白色衬衫袖口却扣得很整齐，还打了银灰条纹的领带。 　　看到这么正式的着装，牛查查突然想起来，“季大哥，你今天要上班吧？” 　　“没事，我先陪你去体检。” 　　“季大哥，要不你把体检中心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好了。”牛查查提议：“我一定会好好检查的。” 　　“那些事你不用担心。”季阕发动车子，接着转动方向盘：“工作时间是可以调整的。” 　　对了，人家是老板，怎么忘了这一茬？ 　　想通了这一点的牛查查也就不再废话。 　　七点钟，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少，但还没到最拥堵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却也没到最猛烈的时候。 　　车辆在城市的街道中穿行，行道树与建筑物的影子在车窗上流水般略过，使得车厢里的光线不断变幻。 　　牛查查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地往季阕那边飘。 　　季阕的手指笔直修长，此时虽然只是虚虚搭在方向盘上，但给人的感觉却非常遒劲有力。 　　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块黑色表盘的机械表，金属材质在阳光和树影间熠熠生辉，腕表往下就是簇新雪白的衬衫袖口，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袖口上的银色扣子时隐时现。 　　“前面就到了。”季阕突然开口。 　　“啊，这么快。”牛查查赶紧把视线移向前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盯着人家的手看了半天。 　　季阕安排的是一家医院的体检中心，进门的时候牛查查发现墙上牌子写着八点正式上班，但他们一进去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迎接，“季总早上好。” 　　季阕在这个地方明显是有特权的，八点钟上班的体检中心为了牛查查一个人提前到七点半开门，所有的检查都不需要排队，全程有人引导，检查结束就出了一个初步报告，有一位医生负责咨询。 　　医生问了牛查查好多问题，然后表示从现有的检查结果来看，牛查查是非常健康的。 　　没问题是好事，但没有找到病因，季阕还是无法安心，“下午血液检测结果出来，麻烦您再看看。” 　　医生说：“没问题，季总也不用担心，可能只是偶发的腹痛。” 　　走出体检中心的时候，季阕一直在凝神沉思。 　　“季大哥。”牛查查觉得这会儿该让季阕去上班了，没道理大白天还要送他回家。 　　季阕回过神，伸手拍拍牛查查的肩膀，“不用担心，这次查不出原因，我们还可以召集专家会诊。” 　　专家会诊？ 　　不至于吧！ 　　那么大的阵仗用到自己身上，完全是浪费医疗资源了。 　　“不用了！”牛查查摇头：“我真的没事。” 　　季阕的回应是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这话听得牛查查心里骤然一软，“季、季大哥，其实……”其实只要你多给我几面锦旗就能解决。 　　季阕：“怎么？” 　　“没，没什么。”最后还是说不出口，牛查查换了个话题：“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 　　这次季阕同意了，“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知道的。”牛查查乖乖点头。 　　告别了季阕，牛查查先找地方解决早餐，因为上午没课，吃完饭他还是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没见到人，赵阿姨应该是买菜去了，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楼上，牛查查进了自己的房间，从背包里掏手机。 　　手指碰到一个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顺便也拎了出来。 　　“喂，系统。”牛查查抓着羊毛毡橘猫，用手指拨了拨玩偶脖子上的铃铛，“你在吗？” 　　系统没回音，牛查查又捏了捏铃铛，他发现只要一玩这东西，系统就出来得特别快。 　　果然不到三秒钟，系统尖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了不要碰我的小铃铛！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小铃铛是镀铜的，捏多了会氧化的咧！” 　　“好啦。”牛查查放下橘猫，将其搁在台灯底座上，“别激动，氧化了就让妈妈给你换新的。” 　　“真的？”系统立马开心了起来，“我想换个亮闪闪、金灿灿的！” 　　“可以。”牛查查很大方地说：“想换就可以换。” 　　系统欢快地说：“好，就要那种纯金的铃铛。” 　　牛查查听了以后抬抬眉毛，“金铃铛？作为一个‘施恩不图报系统’，这么物质没问题吗？” 　　“是你说想换就可以换的呀！”系统用高八度的声音谴责，“你说话不算数？” 　　牛查查发现系统在涉及这个羊毛毡附身物的时候，好像都会变得有些低龄化，“换金铃铛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为你买一个，毕竟我是你的宿主。”他说：“不过为了这种互惠互利的友好关系能够长久保持，你是不是也可以为我做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系统瞬间戒备了起来。 　　“我想要知道季阕的感激值。”牛查查说。 　　“这个没问题。”系统同意。 　　“不是一次性的。”牛查查加上条件：“随时查询，永久免费。” 　　“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反正他又不在规则之内，行不行一句话。” 　　系统迟疑了一下，“先谈谈小铃铛的成色和规格。” 　　“这个好说。”牛查查笑了起来。 　　交易达成。 　　说干就干，牛查查立刻出门去最近的商场买了个24K足金的小铃铛挂坠，回家正好看到秦莺莺，就让妈妈帮忙给橘猫换上去。 　　“哎呀，这个是足金的吧？怎么想起来给它换金的？”秦莺莺不解，哪有给玩偶带金饰的？ 　　“因为妈妈做的猫咪太可爱了，我觉得镀铜的铃铛配不上。”牛查查找借口的时候也不忘顺便恭维妈妈一把。 　　“真这么喜欢啊。”秦莺莺听了很受用，“那你可别弄丢了。” 　　换了金铃铛，系统高兴坏了，它要求牛查查给它拍了好多照片，末了还要上传到APP里作为收藏。 　　牛查查悉数照办，事情做完，他问：“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了。”系统很满意，声音听起来都变甜了不少。 　　“那季阕现在的感激值是多少呢？” 　　“咕嘟，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目前感激值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啊。”因为季阕的感激值一直是上涨的趋势，对于这个数值，牛查查倒是挺淡定。 　　“哟哟哟，听宿住你的语气好像还不太满意，要知道这个数值可是破纪录了呢。”系统道。 　　“这数字很高吗？” 　　“本来一百就已经是非常高的数值了，那几乎就是一般受助者的极限。”系统解释道：“感激值取决于受助者对于原有生活的热爱程度，因为宿主的救助让一切可以继续，所以他们就会心生感激，一百个感激值意味着‘你拯救了我的整个生命’。 　　你拯救了我的整个生命…… 　　“超过一百呢？” 　　“如果受助者在受助事件之后发现了新的生活意义，那么他们的感激值会突破一百的极限，那意味着‘你赋予了我新生’。” 　　你赋予了我新生…… 　　心脏扑通一下撞在肋骨上，隐隐生疼，牛查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的，我明白了。” 　　把橘猫放回背包，牛查查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自言自语到：“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呢，嗯，抓紧了，牛查查，别磨蹭。” 　　手指放在鼠标上，一时间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心口像是钻进了一只兔子，左突右撞、蹦跶个不停，蹦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太乱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乱过。 　　与此同时，一场小型工作会谈结束，铂盛集团的几位高管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季阕从会客区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桌上还有一堆待签字的文件，刚拿起来，手机铃声就响了。 　　看一眼来电，发现是季闿的号码，季阕点开外放，手上翻文件的动作也没停，“怎么，又缺钱了？” 　　“哥，你这是什么话呀，我是那种只知道要钱的弟弟吗？”季闿抗议。 　　季阕：“因为你今年主动给我打的电话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要钱的。” 　　“是吗？”季闿好像很惊讶，嘀嘀咕咕念叨了几句，声音突然大起来：“嗨呀，反正今天不是为了钱的事情。” 　　“那是什么？” 　　“老大，听说你刚刚多了个亲弟弟，这让我很有危机感啊。” 　　季阕的动作一僵，好似整个人都定格了。 　　那边季闿还在喋喋不休，“思思告诉我啦，她说牛小弟就是那个救过你的人，她说你还对天发誓要照顾人家一辈子了，是不是啊？” 　　“是。”很简洁的承认。 　　“大哥。”季闿犹豫了一下，“你是认真的？哎，不对，我意思是你真要跟人家做兄弟？” 　　这次季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很喜欢他，没错，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第35章 感情亲密度 　　虽然没有面对面，但好歹当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季闿仿佛看到了自家大哥那张无比认真的脸。 　　除了工作，第一次有了其它喜欢的东西，呃，不对，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因为一向不近女色，季闿早就怀疑他哥可能不是那么直，现在确定倒也不太意外，不过，他的声音变得小心，“那、那对方……” 　　对方是否也一样？ 　　同样属性为弯，而且还喜欢你？ 　　“那不重要。”季阕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不管他怎么想，如果他喜欢女孩子……那么这件事也没有必要让他知道了。” 　　哎呦，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催心啊。 　　“那什么——”季闿劝慰道：“其实男人弯的比例挺高的，大哥你努力努力，没准能成。” 　　又是沉默。 　　很长久的沉默。 　　就在季闿怀疑他哥是不是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季阕突然出声。 　　“你会结婚的吧？” 　　“什么？” 　　“将来多生几个孩子。” 　　“啊？” 　　“妈一直想要抱孙子，以后只能靠你了。” 　　“哎，大哥——”连对方性向都还没确定，你就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季家兄弟的通话刚结束，牛查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是小牛同学吗？” 　　“我是。”牛查查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估摸着可能是学校里的某位老师。 　　“你好，我是雁都晚报的记者刘涟。” 　　“刘老师你好。” 　　“小牛啊，我问你个事，昨天下午你有没有经过月榕大道？” 　　知道对方是记者的时候牛查查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听到刘记者的问题后他稍微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有。” 　　“那真的是你吗？”刘记者的声音有点兴奋，“那个见义勇为，拦住了行人，还把跑车司机从车里救出来的？”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牛查查承认道：“是。” 　　“嗨呀，我就说是你嘛。”刘记者连声道：“看到监控我就觉得眼熟，还真让我猜对了，小牛同学，你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刘老师过奖，我也没做什么。” 　　“你也别自谦啊。”刘记者笑起来：“你这些行为都是非常值得弘扬的正能量，我想找你做个采访，可以吧？” 　　刘涟讲的话其实还是保守了，昨天那场车祸由于闹市、豪车、起火燃烧这几个关键词，新闻热度非常高。 　　事件还在调查中，警方的通报语焉不详，记者们手中的素材有限，但牛查查这个最重要的目击者也是避免人身伤亡的最大功臣毫无疑问将会引起巨大的轰动效应。 　　如果可以，牛查查希望自己能做个低调的宿主，但“施恩不图报系统”的特性以及雁都市满街的监控摄像头决定了他低调不起来，他只能同意这次采访。 　　刘记者的电话刚挂断，赵翼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再次拿起手机，牛查查感觉自己已经猜到赵翼要说什么了。 　　“天哥，有没有看到昨天月榕大道的车祸视频，我怎么觉得那上面有个人特别——” 　　“是我。”牛查查为赵翼节约口水，直接承认：“没错。” 　　“还真的是你？”赵翼好像抽了一口气，“你真是走到哪儿，好事做到哪儿啊，不愧是咱们雁大之光。” 　　“雁大之光？”牛查查无语，这哪来的高帽？ 　　“嗨呀，先不管那个，其实是雁都电视台的记者找上了我，他们觉得那人是你，想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翼鼎和他们虽然一直有业务往来，但我觉得还是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赵翼的话还没有说完，牛查查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牛则正探头进来：“查查，你昨天是不是开车经过月榕大道，刚刚交警给我打电话……” 　　牛查查决定先应付爸爸，他挂了赵翼的电话，然后把牛则正请进房间。 　　从学校回家是不需要走月榕大道的，不过这个简单，找理由糊弄一下牛则正也不难，但问题是这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牛查查觉得确实也到跟家里摊牌的时候了。 　　“爸爸你坐。” 　　牛查查殷勤地把自己的电脑椅推过去，牛则正有点糊涂了，“怎么，你闯祸了？” 　　“没有没有。”牛查查把牛则正按到椅子上，轻描淡写地说：“昨天月榕大道有一场车祸，我路过遇到了，随手救了几个人。” 　　“又是车祸？”牛则正察觉出不对味，昨天刚听说小儿子在一场车祸中救了季家的大儿子，今天又来一个相同的消息，直觉上就会感到这种事太密集了点。 　　“嗯。”牛查查点头。 　　“你怎么总是遇到车祸？”牛则正皱皱眉头。 　　牛查查搓着手无奈地笑，“也不完全都是车祸。” 　　“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牛查查摸摸鼻子，“其实，爸爸……我现在的情况很像你上本书里写的那个主角王明。” 　　牛则正一脸你在逗我玩吧的表情，“王明？” 　　牛查查认真点头，“嗯。” 　　牛则正神色凝重了起来，“你被女朋友劈腿了？” 　　牛查查愣了，“不是！” 　　牛则正：“被小人陷害了？” 　　牛查查：“没有！” 　　牛则正：“搞大了学妹的肚子，还被她前男友给打——” 　　“爸爸！”牛查查大声制止了牛则正的可怕臆测，“你猜的都是什么呀，那些通通都没有，我说的是核心梗，那本书里从头到尾最最重要的卖点！” 　　“难不成你想说你被系统附身了？”牛则正终于领悟。 　　牛查查刚想点头，突然眼前白光一闪，脑子里凭空冒出一声声尖利的警报，声音大得能刺破耳膜。 　　“警告！警告！警告！任何情况下宿主都不得泄露本系统的存在！” 　　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然而现在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牛查查只好苦着脸道：“我……不能说。” 　　牛则正瞪着牛查查，好像是在评估儿子话里的可信度，过了半晌他站起身，神情严肃地问：“不能说是因为系统有限制？” 　　上一秒牛查查还觉得有个写网文的老爸真是太好了，下一秒老爸伸出巨灵之掌拍到了他的脑壳上。 　　“说得跟真的一样。”牛则正推了推儿子的脑门，“都是几年前的老套路，这种老梗没有读者爱看了。行了，认真点，你自己给交警队回个电话，他们找你调查情况呢，这是电话号码。” 　　牛则正将一张纸条拍到书桌上，然后潇洒地走了。 　　随着牛则正开门离去，系统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咕嘟——系统信息外泄风险15%，评估为轻微，警报解除。” 　　牛查查关回房门，立即找出橘猫来询问，“系统信息外泄有什么后果？” 　　“系统信息外泄分为四个级次：轻微、中度、严重、危急。30%以下为轻微，即宿主亲友中没有人相信系统的存在；30%至60%为中度，即宿主亲友中有部分人怀疑系统的存在；60%至90%为严重，即宿主亲友中有部分人确信系统的存在；90%以上为危急，即宿主亲友全部确认了系统的存在。” 　　系统说得严肃，牛查查也紧张了起来，“如果泄露了，那会怎么样，有惩罚吗？” 　　系统：“轻微状态，系统会给予宿主口头警告；中度状态，系统会给予宿主‘雷电法王的怨念’；严重状态，系统会给予宿主‘雷电法王的诅咒’；危急状态的惩戒措施暂时无可奉告。” 　　牛查查现在跟“雷电法王的祝福”已经很熟了，“怨念”和“诅咒”虽然没有见识过，但也大致能猜到点。 　　听名字就是比“祝福”还要可怕无数倍的东西啊。 　　看来跟家里摊牌的计划只能作废，以后就算他们怀疑，也得一口咬定都是巧合了。 　　牛查查有些泄气地坐在床沿，如果不能为自己解释，那么就很麻烦了。 　　还没想出个头绪，赵翼的电话又来了，“你刚才干嘛，上厕所了吗？电视台要号码的事情怎么样，行不行啊？” 　　“行，你给他们吧。”牛查查说。 　　再次挂掉赵翼的电话，牛查查拿起爸爸留下的纸条，照着上面的号码联系交警队。交警要求牛查查亲自过去一趟配合调查，牛查查答应下午上完课就过去。 　　交警的电话刚挂断，雁都电视台记者的电话打进来了，牛查查就把接受采访的地点定在了交警队。 　　放下手机的时候牛查查突然想起一件事，“系统，你在吗？” 　　“在。” 　　“刚才提到的系统信息外泄怎么都局限在亲友范围？” 　　“因为非宿主亲友永远无法获知本系统的存在。” 　　“也就是想外泄也没得泄？”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所说的亲友都包括哪些人？” 　　“目前宿主的亲友名单为：季阕、秦莺莺、牛则正、牛傅瀚。” 　　“啊？”牛查查很诧异，话都结巴了，“季、季阕怎么在上面？” 　　居然还排在爸爸妈妈前面！ 　　系统：“本系统所称宿主亲友是以宿主自身的感情亲密度来判断的，目前就这四个人符合条件。” 　　感情亲密度？ 　　自己跟季阕……很亲密吗？ 第36章 不是那么直 　　牛查查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挺不错的，眼见着今天下午过后，平静的生活即将一去不复返，他还是镇定地吃完午饭，如常地去了学校。 　　只是上课老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思考着见到媒体之后的应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很光棍地决定：不管了。 　　能说的说，不能说的装傻，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也不管媒体怎么评价，如同宿主行为守则上说的“无论遇到什么，不管是赞誉还是诋毁，都要保持平常心”。 　　你是如何发现异常的？ 　　我视力好。 　　你救人时的动作怎么那么敏捷？ 　　我不知道。 　　当时为什么想到去救跑车司机？ 　　油箱漏了啊，接下来不就是爆炸么，电影都是那么演的。 　　那你在救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自己也会有危险？ 　　我没想那么多。 　　这一回，牛查查终于真正地红了，不同于以前那种三次元娱乐性的红，是真正意义上的广为人知。 　　最开始是网上的新闻媒体，然后向着微博以及各类社交软件扩散。 　　傍晚六点，牛傅瀚第一个知道消息，他打电话问牛查查，“你怎么又遇到车祸了？” 　　“我也不知道。”牛查查很无辜地说：“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昨天是开车从学校出来的吧？为什么会走月榕大道？” 　　牛傅瀚虽然在恋爱之后智商有所下降，但恋爱以外的事情他还是有判断力的。 　　“哦，那是因为我放学的时候捎了个同学，他家住在那里附近。”理由牛查查是早就想好了。 　　牛傅瀚问不出什么，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弟弟做的是好事，就随手给牛查查发了个红包。 　　到了晚上八点，雁都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播出之后，秦家的舅妈给秦莺莺打了个电话，于是秦莺莺也知道了。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不跟妈妈说！”秦莺莺第一反应是后怕，“那车后来还爆炸了？” 　　“没爆炸，就是起火了。” 　　“起火也够吓人了，你以后可别这么乱来了，救人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妈妈放心。” 　　秦莺莺念叨了好久，才放过儿子。 　　至此，牛查查的亲友名单中已经有三位知道他在月榕大道车祸中救人了，只剩一个季阕。 　　晚上睡前季阕给牛查查打电话，告诉他医院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找到任何问题。 　　“不过以后你不舒服的话，还是要跟我说。”季阕叮嘱。 　　看季阕的样子，是真的要把自己当救命恩人供起来了。 　　一百多的感激值还真不可小觑。 　　“我知道了。”牛查查乖乖答应下来，一句也没辩驳。 　　通话结束，牛查查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对系统说：“准备开始吧。” 　　九十个技能点，整整五千四百秒的电击，这回他也不敢像上次那样卡着日子拖到最后一天，只能尽早归还。 　　“咕嘟，宿主需要抵扣多少？” 　　“先来六百秒吧。”牛查查说，他估摸着这是自己一次承受的极限。 　　“电击抵扣倒计时开始……” 　　牛查查关了灯，在床上躺好，闭了眼心中默念：没事的……反正不会受伤……我的身体非常健康……我的肌肉、我的血管、我的神经……哎呦，好疼！！！！ 　　牛查查以前一次性最多承受过三百秒的电击惩戒，最近耐受力增强，痛阈也提高了不少，所以他认为自己可以尝试翻倍到六百秒。 　　六百秒。 　　异常漫长的六百秒。 　　牛查查觉得自己大概是痛晕过去了，因为他都不知道这场电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静谧的黑夜里，身体麻木，神智涣散，脑子像是一滩浆糊，化开了，恍恍惚惚地在半空中漂浮。 　　别怕……查查……别怕…… 　　有人用臂膀圈住了他，紧紧收拢住，温暖的胸膛与灼烫的呼吸，还有淡淡的、清爽沉静的男性气息。 　　温柔的吻落在额头上，辗转到眉心，心脏缩了起来，有种渴望开始漫延，还要更多，请你给我更多。 　　身在梦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对方如愿满足了他，隐秘的快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席卷了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当手上终于有点力气的时候，牛查查拉起被子，兜头盖住了自己。 　　没脸见人！ 　　就算这间屋子只有自己，就算房里现在伸手不见五指，但冒出那种难以启齿的幻觉还是太不应该了！ 　　完蛋了！牛查查，你完蛋了！ 　　活到二十一岁，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那么直…… 　　隔天上午，铂盛集团。 　　“季总早。”缪小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跟她的老板打招呼。 　　“早。”季总点了一下头，“九点的会议都通知到了吧？” 　　“昨天都通知了。” 　　“好。” 　　老板进了办公室，女助理赶紧从桌子底下顺出个面包咬了一口，她觉得有点奇怪，最近老板怎么都掐着点来上班啊，以前不都是起码提前一个小时的吗？ 　　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距离上班还有十分钟，足够自己吃完早餐了，女助理又从桌下顺出一份雁都晚报。 　　雁都晚报虽然带了“晚报”两个字，其实却是每天清晨上市销售的，今天出地铁站的时候她随手买了一份来看，老板进门之前正看到感兴趣的娱乐新闻，趁着还有一点时间，赶紧看完吧。 　　本来想看明星动向的缪小苗，却不经意在社会版发现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合适，那人是老板的朋友。 　　曾经给一位叫“查查”的人定制过锦旗，也曾接待过一位“长得很好看的”牛先生，现在缪小苗终于将姓和名联系起来了，因为那份报纸上有整整一个版面都在介绍一位叫“牛查查”的少年英雄。 　　“小缪？”季阕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的女助理还在入神地看着报纸。 　　缪小苗听到老板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 　　季阕本来对于下属在看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但那报纸上的照片太大了，照片上的人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于是这么惊鸿一暼也被他发现了。 　　季阕伸出手：“那是什么？” 　　缪小苗极有眼色地把报纸递过去，“是有关牛先生的报道。” 　　那篇报道是雁都晚报的记者刘涟写的，与其它媒体专注报道这次车祸不同，刘记者为牛查查写了一份详细的专访，将牛查查所做的好事都列了清单，除“铂盛中心自动扶梯救人”以及“月榕大道车祸”之外，还有网上争议很大的“雁都金融中心玻璃幕墙坠落”以及“帮财大女生拿回钱包”。 　　除此以外，刘涟还添加了很多牛查查的其它事迹，比如在清江社区志愿者服务队提供志愿服务、参与那场培智学校的义卖、为独居老人跑腿、在夏日街头向环卫工人送饮料等等鸡零狗碎的小事，她甚至还翻出了几笔牛查查的捐款记录。 　　在这篇专访里，牛查查是一个心地善良、低调谦和，乐于助人且不求回报的大好青年。 　　完美无私，堪称典范。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网络上还会有各种质疑和诋毁呢？ 　　是因为我们的社会不需要这样的人吗？ 　　不，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少了。 　　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信息更容易被获取，也更容易被忽略，为了博得眼球和关注度，营销和炒作已经成为了大家默认的潜规则。 　　我们相信我们的身边有好人，我们也希望我们的身边有好人，当那样的人真正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什么蒙蔽了我们的双眼，让我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怀疑？ 　　文章的最后，刘记者用社区志愿服务队负责人杨大姐的话做结束语——我的评价很简单，查查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花了三分钟，季阕看完了这篇报道，然后他又开始看第二遍。 　　“季总，会议要开始了。”尽责的女助理提醒。 　　季总放下报纸，什么也没说。 　　女助理跟着老板走向会议室，心里想的倒是很多，她还记得自己定做的那面锦旗上写的是“心怀大爱，无私无畏”，因为老板被人见义勇为了。 　　为什么报纸上没提牛查查帮助老板的事迹呢？ 　　她还挺想知道的。 　　铂盛集团开会的时候牛查查正坐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听老师点名。 　　“牛查查。” 　　“到。” 　　“麻烦你站起来一下。” 　　牛查查有点稀里糊涂地起身。 　　“哎呀，还真是你。” 　　公共课老师很开心，“早上看到报纸的时候我还在想好像这个班里就有一个叫牛查查的呢，会不会是同一个啊，没想到还真的是。好好好，你坐下吧，咱们开始上课。” 　　牛查查傻乎乎地坐下，发现周围同学议论纷纷的声音有点大。 　　昨天晚上牛查查不小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情绪起伏比较大，弄到后半夜都没睡着，早上差点起不来。因为头晕眼花，他也不敢自己骑车，叫了一辆出租车，就为了可以在路上打个盹，所以还不知道有关自己的新闻发酵成了什么样。 　　听到老师提到报纸，牛查查推测应该是雁都晚报，纸媒之类的他已经很少看了，也不知道刘涟那篇报道是怎么写的，当即拿起手机上网查了一下。 　　得，#见义勇为小哥哥#都上微博热搜了。 第37章 节操碎得厉害 　　下课的时候，很多同学围住了牛查查，有要合影的，有要签名的，也有问各种问题的。 　　合影可以。 　　签名就不必了吧，我又不是明星。 　　没什么感想啊，正好遇到了，该出手时就出手。 　　哎，下节课在一号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拜拜。 　　突出重围，牛查查赶紧离开这间教室。 　　“牛查查，等一下。”有个女同学追了过来，牛查查认得是班里的活跃人物沈雯雯。 　　“我想代表学生会新闻部对你做个采访，可以吧？” 　　“没必要啊，网上不都有了。” 　　“都一个班的还拿不到第一手资料，我这个新闻部长还要不要混？”沈雯雯拿出一个录音笔，“不会花很多时间的，我就问几个问题。” 　　“好吧，边走边说。”牛查查只能同意，同班同学，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请问你跟唐薇薇还有联系吗，关系怎么样？” 　　“没联系，也没关系。”牛查查皱眉，唐薇薇是上个指定任务的受助者，任务刚完成的时候感激值五十五，不到一小时就降了大半，因而给他留下的观感并不好。 　　“她后来有没有向你表示感谢？” 　　“当时谢过就够了。”低于五十感激值的锦旗拿来也没用。 　　“好吧。”沈雯雯另起话题，“你有没有打算进军娱乐圈？” 　　“当然不打算！”牛查查斩钉截铁地否认。 　　“你外形条件不错啊。”沈雯雯夸张地瞄一眼牛查查，“如今这年头，素人和明星之间的差距没那么大，只要你的流量足够，跨越那条界限也并非不可能。” 　　“但我没兴趣。” 　　“为什么？” 　　“我学的是景观设计啊，同学。”牛查查认真地说：“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才是我的目标，要不然刚才那堂课我不就白听了嘛？对得起老师那份详尽的PPT嘛？” 　　“原来如此。”沈雯雯笑：“那你对铁扇公主团怎么看？” 　　“什么？”牛查查彻底糊涂了，“铁扇公主团？” 　　“就是组团的牛夫人们，也就是你的粉丝。”沈雯雯笑得促狭，“微博上已经有相关超话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牛查查确实惊到了。 　　沈雯雯：“你对你的粉丝有什么话说？” 　　“呃——”牛查查想了想，“我希望大家淡定点。” 　　沈雯雯：“此话怎讲？” 　　“就是保持平常心。”牛查查叹气，语气略带沧桑，“我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有点“不直”，他默默在心里补充。 　　这天下午三堂课，放学差不多四点，牛查查收拾好东西正打算走的时候接到了季阕的电话。 　　“查查，放学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牛查查霎时慌得一匹，“季、季大哥，我刚放学，还在学校呢。”昨天晚上刚YY过人家，心里难免有鬼。 　　“从哪个门出来比较方便，我过去接你。” 　　牛查查一怔，“你现在在大学城？” 　　“是的。” 　　“那就东门吧。” 　　“好。” 　　季阕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但牛查查知道来学校接人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昨天晚上拿人家当“止痛剂”什么的，季阕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对方今天找过来应该是为了别的。 　　用脚趾想也知道原因。 　　刘涟的报道为牛查查洗刷了营销和炒作的嫌疑，却无法解释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他总是碰到那些意外。 　　虽然目前网上风向还是褒扬为主，不和谐声音很小，但牛查查知道那只是暂时的平静。 　　整个夏天他执行了八次指定任务，其中四次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对季阕来说还要加上他自己经历过的那次车祸。 　　四个多月时间，五次见义勇为，其中大部分还是安全意外，这频率真的太高了。 　　不疑心是不可能的。 　　挂掉电话，牛查查镇定心神往东门走去。 　　如果季阕因为自己会带来灾祸而疏远，那他大概也只能认了，正好最近自己节操碎得厉害，疏远一点也好吧。 　　出了学校东门，牛查查刚想给季阕打个电话，身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降下，一脸冷峻的季总正坐在里头。 　　“季大哥。”牛查查站在窗口打招呼。 　　季阕：“今天没骑车？” 　　牛查查：“呃，早上没太阳，我怕下雨，所以打车过来的。” 　　季阕点头，“上车。” 　　牛查查开门坐进了副驾驶位，他能感觉季阕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可以理解，他自己的心情也不太好。 　　“查查。”牛查查一坐定，季阕开门见山就说：“早上我在雁都晚报上看到你了。” 　　果然。 　　“哦。”尽管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牛查查还是心里一酸，低头呐呐地道：“你看到了啊。” 　　“我很担心你。” 　　“嗯？”牛查查抬头，一头撞进季阕忧虑的目光里。 　　“你在救人的时候也不注意自己的安全。”季阕轻轻叹息，右手伸到牛查查头顶揉了揉，“那段监控看得我……” 　　一颗心悬着落不了地，非得亲眼看到这人才能安心。 　　所以，不是忌惮，也不是疏远，而是担心？ 　　委委屈屈的心蓦然一松，眼角却有些湿了起来，牛查查期期艾艾地开口：“季大哥，你、你不觉得我不对劲吗？” 　　“什么？”季阕眉间一蹙，侧身靠近，“你受伤了？” 　　“不是，我没受伤。”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没有用，牛查查握紧手里的手机，鼓起勇气道：“你不觉得我体质特殊，总是容易让身边的人遇到意外？” 　　季阕摸在牛查查头顶的手僵住了，神情复杂万分。 　　“说什么傻话。”终于忍不住捏了这人的面颊一把，季阕哭笑不得：“你哪儿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虽然说过要当亲兄弟，但季阕做这种亲昵动作还是第一次。 　　牛查查被捏了脸，心情却好的不得了，“嗯，我也觉得那是迷信来着，你不信就好。” 　　手上的力道松开，季阕用指腹蹭了蹭年轻人脸上白皙的皮肤，低声道：“我觉得你是我的幸运星。” 　　可以，这个迷信可以有。 　　脸上热烫烫的、心里甜滋滋的，牛查查沉溺在季阕温柔的 　　嗓音里，结结巴巴地说：“哦，那就好……”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了，牛查查说的最后一个字拖出了悠长的尾音。 　　“嘀嘀——” 　　附近有车鸣喇叭，响声惊醒了有些失态的两个人，季阕收回了手指，牛查查低下了脑袋。 　　“嗯，查查。”季阕轻咳一声，“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的呀。”牛查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季阕轻笑了一声，他发动引擎，将车驶离停车位。 　　牛查查给妈妈打电话，既然已经过了明路，就直接说今晚是季阕请吃饭，秦莺莺放心得不得了，什么也没问。 　　挂掉电话，牛查查偷偷去看季阕，后者很认真地在开车，嘴唇紧抿、目视前方。 　　心脏陡然噗通噗通蹦了起来，昨晚那个荒唐的幻觉又冒了出来，牛查查立即慌乱地收回视线，转过头去看窗外。 　　要死了，牛查查，人家季阕可是把你当成亲弟弟的！ 　　你这样太LOW了……也挺对不起季阕的……无声叹了一口气，牛查查低头看向自己捧着的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胡乱划着，自己这点龌龊的小心思可得藏好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神思不属间，汽车驶入雁都市中心，牛查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季阕已经将车开到了一处地下车库。 　　咦？ 　　牛查查眨了眨眼，恍惚记得刚才是到了市心广场附近，看着车库的环境，又去看看季阕。 　　季阕流畅地将车倒入车位，然后转头，“到了。” 　　“这里是哪儿？”牛查查疑惑地问。 　　季阕：“这里是铂盛私域，你上次来过的。” 　　牛查查哦了一声，原来这次又是在家里吃。 　　两个人下了车，向着电梯入口走去。 　　季阕问：“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送食材过来。” 　　食材？不应该是菜单吗？牛查查有些茫然。 　　“我记得你喜欢海鲜。”季阕自说自话，“那今天蒸龙虾吧，海胆生吃可以吗？” 　　牛查查迟疑：“你做？” 　　“对，我自己下厨。”季阕笑了，“比较简单的烹饪方法还是没问题的。” 　　龙虾海胆什么的，怎么做也不会太难吃，牛查查笑笑：“其实我对食物没有偏好，什么都吃的。” 　　出了电梯，季阕就给酒店打电话订食材，走到自己公寓门口用指纹开了锁，电话也打好了。 　　推开门，季阕道：“食材送过来还要一会儿，不过应该来得及。” 　　“没事，我现在也不饿。”牛查查走进了季阕的房子，上次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回早了好多，正好可以看到西沉的落日。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砖上铺陈出了一大片浅金的色块，远处是隐约的城市天际线。 　　牛查查：“这里视野真好。” 　　季阕说那就到处看看吧，遂领着牛查查参观自己的房子，从客厅开始，书房、客卧、主卧、影音室、健身房、游泳池……没错，他家里还有个小型的室内泳池。 　　面对那个清澈见底的水池。 　　季阕想的是：看他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如果我说你喜欢的话可以试试，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唐突？ 　　牛查查想的是：果然贫穷又一次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房子里有泳池这种事让我压力好大，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养不起了。 　　等等！ 　　我为什么要有压力？ 　　还有这“养不起”又是什么意思？ 第38章 罪恶的泥潭 　　房子参观完，酒店管家就把季阕订购的食材送过来了。 　　季阕去厨房做准备工作，牛查查也跟了去，季阕这套房子面积很大，完全不像一般意义上的酒店式公寓，厨房也非常宽敞，设施齐全，中间还有一个西式岛台。 　　“要喝什么饮料？”季阕打开冰箱，“牛奶还是果汁？” 　　“喝水就好了。”牛查查说。 　　季阕便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牛查查，语气有点歉意，“家里没有什么零食，你喜欢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又是牛奶又是零食，真当我是小孩子啊。牛查查用力摇头，“不要了，我等着吃你做的大餐呢。” 　　季阕脸上显出了一丝踌躇，“呃，我的厨艺其实很一般。” 　　厨艺一般才正常。 　　牛查查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季阕就说过他不怎么下厨，这人确实没什么亲自下厨的时间和必要，今天能为自己做饭已经够面子了。 　　“我嘴巴也不挑。”牛查查乐呵呵地说：“很好养活的。” 　　季阕也笑了，“那我努力做好吃一点，你去客厅等会儿，觉得无聊可以看电视。” 　　“不无聊啊。”牛查查坐到岛台后的高凳上，“季大哥，我留在这里看你做菜吧。”看到季阕有些犹豫，他又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自己上网，你不用管我。” 　　“好吧。”季阕没有多说，转身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件黑色围裙，套头、系带，动作还挺熟练的。 　　今天季阕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搭配深蓝色的西裤，衣服材质很好，一天下来依旧平整如初，围裙带子扎上之后，腰线收紧，看起来双腿更长了。 　　身材不错啊，牛查查暗自称赞，家里都有健身房和游泳池，可见是个热衷运动的人。 　　想到这里，牛查查不自觉收了一下小腹，他现在除了骑车，就偶尔打打篮球，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胖是胖不起来的，就是身上没多少肌肉。 　　这样下去可不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忧患意识，尽管还没想清楚自己忧的是什么，牛查查还是立即决定今后要增加运动量了。 　　牛查查神游天外的时候，季阕那边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虽然说了不怎么下厨，但今天要做的菜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处理食材的过程也很利索。 　　咔擦—— 　　龙虾外壳被切开的声音抓回了牛查查的注意力，这人在他心里一直是优雅而矜贵的存在，如今洗手作羹汤的场景有些违和，却生出了一丝烟火气。 　　好像是个可以过日子的人呢…… 　　“加蒜蓉可以吗？”季阕转身问。 　　“啊？”牛查查一惊，立马点头，“可以可以！” 　　“好。”季阕又回身去剁大蒜。 　　牛查查甩了甩头，为了避免脑子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赶紧打开手机上网。 　　点击微博，牛查查找到了那个#铁扇公主团#的超话，发现这个话题确实很热，而且内容令人大开眼界。 　　除了哭着喊着要给他生小牛的，还有很多要给他当姨母和姑母的，另外还有人给他做了各种表情包。 　　用新闻采访视频做出来的有：我视力好.JPG、我不知道.JPG、电影都是那么演的.JPG、我没想那么多.JPG。 　　用学生证件照做出来的有：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JPG、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JPG、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牛他爸.JPG。 　　用校园偷拍照做出来的有：老夫又要犯花痴了.JPG、我忘记我已经有男朋友了.JPG、我老公好帅.JPG。 　　“在看什么？”季阕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牛查查啪得一声把手机扣到台面上，“没、没什么！”铁扇公主团的言论自己看看也就算了，被季阕知道就太羞耻了。看对方的神情有些愕然，他不好意思地补充，“那个我、我在看网上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网上的评论？”季阕立即认真道：“要不我请公关公司出面——” 　　“那也没必要。”牛查查摇头，“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不在乎，反正只要我家里人，呃，还有季大哥你、你们了解我就好了。” 　　季阕闻言笑了，伸手揉了一下牛查查的头发，“以后有需要就告诉我，那些都是可以解决的。” 　　“嗯。”牛查查乖乖点头。 　　季阕征询牛查查的意见，又另外准备了几道菜，他家冰箱里蔬菜和肉类都不缺，全部洗净分装后码得整整齐齐的。 　　牛查查放下手机想帮忙，季阕就让他摆放餐具，“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低度果酒，你可以当饮料喝。” 　　想想现在两人已经这么熟了，自己滴酒不沾也不好，于是牛查查点头同意。 　　所有菜肴烹饪方式都是清炒和炖煮，处理起来很方便，不到一个小时季阕就把四菜一汤给做好了。 　　尽管烹饪方法简单，但是由于食材本身品质好，味道也都很不错。 　　“你觉得怎么样？”季阕问。 　　牛查查喝着季阕为他倒的蓝莓酒，人有些微醺，嘴巴也变得相当甜，“好吃，非常好吃，季大哥你真厉害哦。” 　　季阕眉眼间都是笑意，“你喜欢就好，以后我还给你做，好不好？” 　　“好啊。”牛查查开心地说。 　　吃完饭，帮季阕收拾了餐桌，餐具都放进洗碗机，牛查查就要告辞。 　　“我送你。”季阕说。 　　“不用啊。”牛查查拿起手机解锁，“我叫个出租车很快的。” 　　“你喝酒了。”季阕突然用食指刮了一下牛查查的面颊，低声道：“脸都这么红。” 　　这声音磁得犯规了！ 　　本来也许没那么红，被季阕这么一蹭，牛查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冒烟了，“可、可是你也喝了啊，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对。”季阕微微颔首，温声道：“所以我没喝酒，我喝的是蓝莓汁。” 　　“怎么可能？”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脑子有点飘了，牛查查扳着季阕的肩膀严肃地说：“我不信，让我闻闻！” 　　季阕轻笑一声，好脾气地侧头凑近：“哦，你闻得出来吗？” 　　距离近了，呼吸相闻，声音的震动都可以传到心坎里。 　　我好像有点不对劲，牛查查想，不过我喝了酒，有点不对劲也是正常的，没错，这很合理。 　　既然合理，那么接下来的行为也就无需顾忌了。 　　一把勾住季总的脖子，牛小查同学将自己的鼻尖伸到了人家的唇角，而自己的嘴唇也贴到了人家的下颌，“你说话，我就可以闻出来。” 　　“查查……”季阕说了，声音有些沙哑。 　　“还真的没有。”牛查查失望地嘟囔着：“为什么让我喝酒，你自己却喝果汁？” 　　“你喝了酒，我当然就不能喝了，因为我要送你回家。”季阕说。 　　“啊，你说得好有道理。”牛查查傻傻点了个头，“确实是这样的。” 　　季总得到了一个送心上人回家的机会。 　　秋分时节，夜风清凉，季总把车开得平稳又流畅，副驾驶座的乘客打起了小呼。 　　车开到牛家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的时候，牛查查醒了，他揉着眼睛，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身处的环境，“到了啊？” 　　“到了，说是要登记。”季阕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没人管。” 　　“早上是无所谓啦，晚上车位紧张，所以管得严。”牛查查抹了一把脸，“季大哥，你不用送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了，刚才睡了一觉，酒都醒了呢。” 　　季阕：“那好，到家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牛查查：“嗯，好的。”虽然离家门口不过一、两分钟路程，但他也习惯季阕的行事风格了。 　　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留言：[季大哥，我到了。] 　　对方也是秒回：[好。] 　　回得这么快，应该是拿着手机在等的，牛查查便加了一句：[晚安。] 　　季阕：[晚安。] 　　手指摸在季阕的那句“晚安”上，牛查查禁不住嘴角微翘，低声道：“晚安。” 　　“你干什么呢？”楼梯上的秦莺莺问。 　　吓？ 　　牛查查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没！没干什么！” 　　秦莺莺下了楼梯，兴味满满地看向小儿子，“笑得这么暧昧，谈恋爱了吗？” 　　“没有，妈你别乱猜。”牛查查一脸正经地否认。 　　秦莺莺：“找到女朋友要告诉家里一声的，可别学你哥，打算结婚了才带回来。” 　　“那些事早着呢。”牛查查收好手机往自己房间走，心道搞不好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进房间放下背包，牛查查找出换洗衣服，打算先洗个澡，接下来周末，作业倒是不用太着急了。 　　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牛查查注意到了自己左脚踝上的伤疤，浅粉色的新生肌肤刚刚长好，碰到的时候还有些痒，心里瞬间浮现出季阕管束自己时的强势气场以及那些被严厉包裹着的关心和温柔。 　　“真的不能怪我。”他喃喃自语：“对我这么好，我不想歪也难吧。”说完啪得给了自己一巴掌，“别找借口，牛查查，是你自己心术不正！” 　　洗完澡，有些情绪低落的回到房间，牛查查从背包里找出橘猫，想问季阕现在的感激值，但还是忍住了，“系统，再来抵扣一波技能点吧。” 　　又是六百秒。 　　即使是第二次，该疼的还是疼。 　　疼完整个人都麻木了，像是碎成了无数块。 　　或许是意志薄弱的时候邪念很难阻挡，牛查查再一次陷入了罪恶的泥潭。 　　很罪恶，但也非常爽，完全无法自拔。 第39章 应该很顾家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牛查查睁眼发现天已大亮，摸到手机拿起看一眼，见是刘涟的来电便坐起接通，“刘老师。” 　　“小牛同学，你好。” 　　“刘老师好。” 　　寒暄完毕，刘涟直入正题，“你在月榕大道救的人联系到了我，想当面向你表示感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个……”牛查查有点迟疑，“不必了吧。” 　　“我知道你不收谢礼。”刘涟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要送就送锦旗。” 　　说到锦旗，牛查查确实不能拒绝，他现在严重赤字、负债累累，接受指定任务受助者的锦旗意味着可以得到大量技能点。 　　月榕大道车祸中，牛查查一共救了五个人，从任务详情看这五人的感激值有高有低，大部分都超过了五十的标准。 　　为了技能点，牛查查同意了这次会面，两个小时后他在雁都晚报采编部会议室见到了月榕大道车祸现场的四名行人。 　　这四未是一家人，李成栋和朱莉是两口子，小孩叫李麟，老太太钟翠英是孩子外婆。 　　“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太太握住牛查查的手，感激地说：“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两夫妻也向牛查查表示了感谢，还让他们的小孩叫牛查查“叔叔”。 　　刘涟搞了一个简单的赠旗仪式，期间拍了好多素材，显然这次会面也是要上报纸的。 　　这家人拿过来的锦旗虽然落款只写了两夫妻的名字，但牛查查却同时收到了来自三位成年人的感激值，折算成技能点足足一百零三个。 　　会面结束后，牛查查抱着装锦旗的盒子坐出租车回家。 　　坐在出租车后座，锦旗盒子横在腿上，牛查查思索着要不要提前归还预支技能点。 　　这次收获的技能点足够还完所有欠款还有剩，但考虑到十级之后就不能预支技能点了，所以现在多攒一点好像更合理，欠系统的反正还可以用电击来偿还。 　　然而想想前两晚电击惩戒的后果……牛查查左手握拳抵住唇角，心中万分纠结。 　　脑子里，正义与邪恶的两个小人正在激烈交锋。 　　正义：你这样太不道德了！ 　　邪恶：我只是自己暗爽一下，又没有伤害任何人，哪里不道德了？ 　　正义：季阕对你那么好，你却在心里亵渎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邪恶：反正他也不知道，退一步讲就算他知道了，他那么疼我，应该也不会反对啦。 　　正义：啊，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邪恶：没错，不让他知道就好了。 　　“小伙子，到了。”司机回头说话。 　　“啊，到了呀。”脑中一片凌乱的牛查查猛地回过神，发现车已经停在了自家小区门口。 　　抱着锦旗回到家，正好是午餐时间。 　　牛则正从厨房探头出来，“回来了啊，要不要吃水饺，爸爸帮你下几个。” 　　“哦，我不太饿，十来个就好。”牛查查走到厨房门口，把锦旗盒子靠墙放下，“妈妈不在吗？”周末赵阿姨休息，秦莺莺也不在的话，牛则正就只能叫外卖或者吃这些速食了。 　　“是啊，你妈不在家。”牛则正撕开一袋速冻水饺，一手掀锅盖，一手拎起袋子就将那些硬邦邦的饺子往汤锅里倒，噼里啪啦溅起很多热水。 　　“爸爸，我来吧。”牛查查看不下去，上前接手了牛则正的工作。 　　“行啊，你看着点，煮好了叫我。”牛则正走得很干脆，不带一丝迟疑的。 　　用长勺轻轻搅着锅里的热水，牛查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爸爸的生活技能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季阕就好多了。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将来结婚了应该也很顾家……哎，不对，牛小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早上，牛查查到小区门口买了份雁都晚报，发现昨天的会面果然也登上去了，但这次的版面小了很多，报道的着重点在于受助者的感恩与施救者的高尚，气氛一派和谐。 　　牛查查也没有上网去看后续影响，把报纸收好，就安心回家写作业了。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我介绍说：“牛先生你好，我是顾先生的代表。” 　　“顾先生？”好像并不认识什么姓顾的人。 　　“顾明耀先生。” 　　这名字倒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牛查查还在疑惑间，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周三下午的车祸”，于是他就想起来了。 　　顾明耀就是车祸时牛查查救下的第五个人，任务完成时这人晕过去了，感激值为零，后来醒了，感激值高高低低波动频繁，但最高也没有高过三十。 　　“有什么事吗？”牛查查平静地问，他对那个顾明耀印象不怎么好，除了感激值低以外，还因为对方在市区超速行驶，险些酿成大祸。 　　“我仅代表顾先生以及顾氏家族对牛先生的援手表示感谢，牛先生你有什么合理的要求可以提出来，顾氏会考虑予以满足，当然你也需要——” 　　“不必了。”牛查查打断这位代表的话，“我没有什么要求。”昨天那户人家是真感激，就算只送一面锦旗也让人开心，今天顾家却显是另有目的。 　　对方道：“牛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顾氏的承诺有多大的分量。” 　　牛查查扯了一下嘴角，“但是我不需要。” 　　车祸之后，牛查查的心思都在与自己有关的网络风向上，对于新闻里提到的肇事司机顾某的背景没怎么关注，好像有网友说是富二代，家里背景很深什么的。 　　“牛先生，这完全是双赢的事情。”那位代表还待继续劝说。 　　“抱歉，我还有事，再见。”牛查查挂掉电话。 　　牛家只是平头百姓，牛查查也不爱八卦，他对雁都上层社会所知甚少，唯一认识的也就季家人而已。 　　顾氏，仿佛听说过，牛查查自认为无所求，自然也不在意。 　　不过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对方不在意。 　　过了十几分钟，又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了，这回是个女声，“牛先生你好，抱歉打扰了，我叫顾欢欣，是顾明耀的姐姐。” 　　顾欢欣的声音温柔悦耳，态度也很客气，比前头那位表面客气实则轻慢的代表好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牛查查只能回了一声“你好”。 　　顾欢欣先代表她弟弟对牛查查表示了感谢，然后说顾明耀因为还在治疗，不方亲自打电话。顾欢欣言辞恳切，语言艺术高超，没几句就把牛查查绕了进去，最后竟答应了去医院探病。 　　出门的时候牛查查自己都是一脸懵逼。 　　坐在出租车上，牛查查皱起眉头，暗自思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对那个顾明耀没什么好感，也不指望那人送锦旗，为什么却答应了去探病？ 　　是因为顾欢欣的声音好听吗？ 　　所以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弯，还可以抢救一下？ 　　能不弯当然好，牛查查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喜欢异性比喜欢同性简单多了，不用面对周围异样的目光，也不会惹父母伤心，可以正大光明的恋爱结婚，他的人生目标也更容易达成。 　　更不用暗搓搓地YY季阕…… 　　三十分钟后，牛查查到达一家私立医院的住院区，他先见到了顾欢欣。 　　顾欢欣大概二十六、七岁，举止优雅、明艳大方，确实称得上是个大美人。 　　“牛先生，太谢谢你了。”顾欢欣言笑晏晏得道：“哎，你其实比明耀还小呢，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牛查查：“哪里，顾小姐客气了。” 　　虽说是来探病的，顾欢欣却没有立刻带牛查查去见她弟弟，而是把人领进了一间会客室。 　　不知道是秘书还是助理的人端来了茶点，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顾欢欣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牛查查，自己端起另一杯浅酌，“查查，实话实说，其实我们家、嗯、情况比较复杂，明耀近来有些叛逆，但他还真不是网上传的那种纨绔子弟。不过因为这次车祸，家中长辈颇有微词，我作为姐姐，只能尽力为他弥补。车祸破坏的市政设施和车辆，我们都会照价赔偿，受到惊吓的行人也派人去慰问了，你是明耀的救命恩人，自然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牛查查：“顾小姐，我并不需要什么表示。” 　　“我知道。”顾欢欣很诚恳地说：“查查，我在网上看了你的事迹，我知道你做那些好事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和报答，虽然可能会让你觉得被冒犯，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不要客气。”说着她莞尔一笑，递过一张名片：“当然不一定是现在，你以后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今天我只让人准备了一面锦旗，这应该是你目前唯一会接受的谢礼了。” 　　顾欢欣说话的时候，她的助理捧了一个盒子过来，取出展开正是一面红底金字的锦旗。 　　上面写着“非常感谢施予援手”，落款是顾明耀的名字。 　　顾明耀的锦旗，牛查查还真不太想收，不过既然来了，这个台阶还是要下的，“谢谢。”他起身接过锦旗。 　　意外的是，手一碰到锦旗，脑子里就听到咕嘟一声，系统提醒牛查查收到了三十二个技能点。 　　怎么回事？ 　　早上看过顾明耀的感激值才二十呢。 　　牛查查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因为顾欢欣，受助者关系密切的亲友也可以带来技能点，锦旗上虽然没有顾欢欣的名字，但锦旗是她让人定做的，交接的时候也在现场，所以系统检测到了她的感激值。 　　根据二比一的比例来计算，顾欢欣目前的感激值是六十四。 　　得知顾欢欣口中的感激是真的，牛查查对她的印象也好了很多，跟她去病房看望顾明耀的时候，心里也不抵触了。 　　不管顾明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个这样的姐姐，就够让人羡慕了。 　　病床上，故事主角顾明耀脸上青肿未退，一条腿打了石膏吊得老高，见到牛查查也只抬了抬眼皮。 第40章 夜夜笙歌 　　牛查查对顾明耀没什么好感，好在他们也不需要做朋友，他过来就是配合顾欢欣做个姿态，表明顾家很诚心地在补救顾明耀捅出的篓子以及顾明耀还没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大眼瞪小眼的过程全靠顾欢欣打圆场，牛查查在病房里呆了几分钟就告辞了，顾欢欣又送他到楼梯口，重申牛查查以后有需要可以找她。 　　牛查查客客气气跟人家道别，什么也没应。 　　把锦旗拿回家以后牛查查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他的书柜有点挤了。 　　书柜下层原本就放了一些杂物，还有季阕花十万拍下来的那副画，再加两个锦旗盒子，就已经满满当当的，第三个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想了想，牛查查坐在地板上，决定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清理一下。 　　大件东西拿出来之后，牛查查又看到了那个放陨铁的盒子。 　　真奇怪，为什么季阕会送他一块陨铁？ 　　不过季阕总是想着要给他送点什么，不是东西就是钱，如果自己开口的话，牛查查怀疑房子车子对方都会首肯。 　　今天顾欢欣给出“以后有要求可以提”的承诺时，他就想到了以前季阕说过类似的话，以季阕的感激值，那句承诺的含金量应该更高，所以面对顾欢欣的时候他完全不为所动，有季阕就够了嘛。 　　房门被敲了几下，然后秦莺莺推开门：“呀，你干嘛？” 　　“整理柜子。”牛查查不着痕迹地把陨铁收了起来，回头看妈妈。 　　秦莺莺走进房间，“这些都是什么呀？” 　　牛查查：“人家送的锦旗。” 　　“哎呀，还送锦旗啊。”秦莺莺来了兴趣，“给妈妈看看。” 　　“哦。”牛查查拿出昨天李成栋他们家送的那面锦旗，站起来打开，这面锦旗没有季阕那面大，不过做得也挺精致，完全符合系统的审美。 　　“哇，好厉害，救命之恩、铭感五内。”秦莺莺捏了一把儿子的脸颊，“不错不错，来，妈妈有好东西奖励你。” 　　“什么好东西？”牛查查把锦旗往斗柜上一放，跟着秦莺莺来到客厅。 　　秦莺莺从她的包里找出一串钥匙递给小儿子，“喏，拿着吧。” 　　牛查查：“这是哪里的钥匙？” 　　秦莺莺笑道：“上次跟你说过的单身公寓，正好租客想提前解除合同，就收回来了。” 　　刚刚发愁以后锦旗越来越多，房间里放不下呢，牛查查喜出望外，“太好了，妈，我可以自己装修吗？” 　　“可以啊。”秦莺莺道：“下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行政中心把过户也办了。” 　　牛查查一怔，“这是……给我了？” 　　“当然。”秦莺莺道：“你哥那套是家里给的首付，你这套房子小点，也算一碗水端平。” 　　突然之间，成了有房一族。 　　牛查查真是兴奋得片刻都坐不住，吃完午饭就要去看房子，秦莺莺没空，他自己颠颠地跑去了。 　　牛家这套房子年份有些久，位置却相当好，楼盘叫自由公寓，位于市心路中段，距离市心广场也不远。房子是四十平米的loft户型，上下两层，实用面积六十多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租客搬走之后，房子里有些脏乱，但牛查查却于一片狼藉之中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这里当客厅，那里做书房，楼梯怎么设计，沙发如何安置，无数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翻腾不休。 　　虽然学的是景观设计，但牛查查对室内装饰也有些自己的想法，对了，施工方面可以找赵翼帮忙，让他派个靠谱的项目经理过来。 　　当天晚上，牛查查就着手给自己的房子画效果图，一时间灵感爆棚，下笔如有神。 　　九点多，季阕打电话过来，随口问牛查查在做什么。 　　“我在画、呃，画图，是学校的作业。”牛查查其实还蛮想跟季阕分享自己心中喜悦的，但是一想到对方那套豪宅，自己的公寓立马就被衬成了老破小，于是决定还是装好了再显摆，怎么说也是自己设计的，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季阕问牛查查学业重不重，又说自己学了几个新菜，下次请他去试吃，牛查查说好，心想等自己的房子装修好了，也可以做东请季阕。 　　通话结束，牛查查继续开开心心画图，一直画到了快半夜。发现时间那么晚，牛查查赶紧保存好劳动成果去洗澡，第二天早上课很多的，该睡觉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随便擦了一会儿头发，牛查查就躺到了床上。 　　关了灯，却没有睡意，胸口酥酥的，浑身轻飘飘。 　　心跳有点快，喉咙发干，牛查查拽着被角舔了舔嘴唇，低声道：“系统，抵、抵扣十个预支技能点。” 　　近日连收两面锦旗，技能点已经不缺，牛查查很清楚自己不肯直接归还是因为心怀不轨。 　　把季阕当止痛剂很不应该，但是没办法，电击一结束，羞耻心就离他远去了。 　　在极度的疼痛中，有人陪伴，有人安抚，是一种完全无法抗拒的诱惑。 　　拥抱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烫，血液沸腾了起来，全都向一处汇聚，牛查查轻哼一声，身体在被子底下绷紧，继而战栗喘息…… 　　十几分钟后，牛查查手脚摊开，看向暗夜中的天花板，恍惚想着：幻觉都这么爽，要是来真的，岂不要上天？ 　　不过这种邪念也就晚上偷偷想想，天一亮就被理智拍了个粉碎。 　　不能让季阕知道！ 　　死都不能！ 　　接下来几天，牛查查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他在微博上的热度已经降了很多，不过找上门的媒体依然不少，有邀他录制访谈节目的，也有请他当综艺节目嘉宾的，甚至还有一家娱乐公司提出可以跟他签约。 　　牛查查一股脑儿都推掉了，但还是一天无数个电话，实在不胜其扰，相较之下，学校同学们的偷拍都只能算小CASE。 　　有一次牛查查跟季阕抱怨了几声，第二天上门堵他的媒体就明显减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季阕在出力。 　　毕竟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牛查查的日子逐渐恢复平静，技能点足够，系统也没有指派新任务，所以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学习和装修上面了。 　　赵翼确实够义气，在牛查查提出要求后，立刻保证会给他安排最得力的项目经理和施工团队。 　　牛查查这套房子不大，只要施工管理得当，一两个月完工是很有可能的。 　　牛查查想趁着比较空的时候把装修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就可以提前准备毕业设计，寒假还要考虑继续实习。 　　房子装好放几个月，明年就可以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一想到这个，人就干劲十足。 　　季阕提了几次请牛查查吃饭，被后者用作业太多的理由给拒绝了，其实是因为牛查查觉得自己这般夜夜荒唐无度，恐怕见到真人会控制不住。 　　终于所有预知技能点被抵扣完毕，牛查查觉得自己又恢复成了一名正“直”青年，于是就答应了季阕的邀约。 　　“季大哥，明天下午放学早，我去买菜吧。我也有几道拿手菜，可以做给你尝尝。”牛查查忽然冒出个新念头。 　　“好啊。”季阕低声笑：“不过食材你不用去买，要用什么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准备好。” 　　牛查查被他笑得心里酥了一下，心道这电击后遗症还挺严重的，“算了，到时候看你家冰箱里有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我很期待。”季阕道。 　　“那个、我只会普通的家常菜。”牛查查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不会很合你的胃口。” 　　“我喜欢吃家常菜。”季阕表示。 　　“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牛查查不以为然，要不干嘛顿顿山珍海味，食材怎么贵怎么来？ 　　“我以为你喜欢。”季阕说。 　　“啊？”牛查查傻了一下，是为了迁就我的口味吗？ 　　早知道是这样以前就不用那么纠结消费水平的事情了，这样朋友还能做得更愉快一点呢。 　　做得？ 　　呃、这个词好像有点歧义。 　　牛查查蓦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怎么，嗓子不舒服吗？”那边季阕立马问。 　　牛查查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口水呛得，含糊道：“嗯，秋天了么，难免有点干燥。” 　　季阕：“要记得多喝水，还有不要熬夜。” 　　“我有在喝水。”牛查查拿过旁边的杯子咕嘟了一口凉水，“睡觉？也还好。”前阵子为了画设计图确实弄得晚了点，加上睡前还要玩电击PLAY什么的……他有点羞愧。 　　“那我不影响你写作业了。”季阕道：“你写完就要睡觉，知道吗？” 　　“哦，知道。”牛查查赶紧答应。 　　“晚安。” 　　“晚安。” 　　手机挂断丢到桌子上，牛查查双手捂脸，要死了，正常讲话都要想歪！ 　　牛小查，你没救了！ 　　隔天下午牛查查放学之后就自己去了铂盛大厦找季阕，这回季阕没让他等，接到消息就翘班了。 　　两人一起步行去铂盛私域，路上开始商量晚饭的菜单。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因为不管牛查查说什么，季阕都是说好，于是牛查查决定做最家常、最普通的菜，比如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之类的。 　　番茄、土豆、鸡蛋……这类基础食材季阕的冰箱里都有，虽然因为有机食品的原因会比普通菜场的贵点，但到底有限，也算足够接地气了。 　　准备食材的时候，牛查查的手机响了，见是牛傅瀚的号码，牛查查就当着季阕的面接了起来。 　　“查查，妈说你在装修房子？”牛傅瀚问。 　　“哦，是啊。”这事牛查查还不想让季阕知道，于是赶紧出了厨房，走远一点回答：“怎么了？” 　　“钱够不够？” 　　“还行吧。” 　　牛查查原本存了不少压岁钱，玩速降买山地车花了一些，后来无头苍蝇一样做日常任务又花了一些，现在手头只剩十几万了。 　　考虑到房子比较小，十几万省着点还是勉强够的，所以这回他没跟家里要钱，说要自己承担。 　　“哥哥赞助你一点吧。”牛傅瀚道：“十万够不够？” 　　“够的够的！”牛查查乐坏了，立即表白道：“谢谢大哥，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MUA——” 　　隔空送了一个吻，牛查查喜滋滋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季阕正站在厨房门口。 第41章 可怕的条件反射 　　“这么开心，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季阕一边打蛋，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闲聊。 　　牛查查刷刷刷切着土豆丝，“哦，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打蛋的动作停住，季阕问：“什么忙？” 　　“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吧。”牛查查飞快瞟一眼季阕，心道现在告诉你，你又该想着给我塞钱了。 　　虽然季阕说了要把他当亲弟弟，但牛查查到底也没敢把季阕当做亲哥，钱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比较好。 　　“好，那以后要告诉我。”季阕面上不显，心里却免不了有些失落，原来自己还是比不过牛傅瀚。 　　“时间到了我就告诉你。”牛查查点头保证，决定房子装好第一个请季阕参观。 　　这顿饭牛查查做了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和生菜鱼丸汤，季阕做了XO酱炒牛肉、菠萝虾和蜜汁小排。 　　菜上桌之后，季阕又拿出一瓶酒晃了晃，里面是澄清的金色酒液，“这是枇杷酒，有生津润肺的功效，你喉咙不舒服，喝这个正好。” 　　牛查查立马警惕了起来，他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喝我就喝，你不喝我也不喝。” 　　“我也喝。”季阕笑，还真的倒了两杯。 　　两人碰杯，见季阕真的喝了，牛查查就放心喝了起来，心里挺得意，哼哼，这下看你还能用什么借口送我回家。 　　牛查查做的菜家常到了极点，但季阕非常捧场，他基本专吃这几样，反过来牛查查吃了好多季阕做的菜。 　　“季大哥，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牛查查感叹，上次食材档次高，烹饪方法简单，还不觉得怎么样，今天明显感觉季阕的手法很熟练，“你经常自己做饭吗？” 　　“最近经常做。”季阕回答，他请了酒店的大厨指导，所有菜色都练习了好几遍，才有现在这个成果，不过看到牛查查吃得开心，他觉得很值。 　　两个人对饮，一瓶枇杷酒很快就见了底，季阕还待再开一瓶，被牛查查阻止了。 　　“不喝了，晚上回去还有事情呢。” 　　“有作业？” 　　“是啊。”牛查查点头，他已经有些晕了，但还知道房子装修的事情要保密，“是作业，没错的。” 　　季阕见状就不劝牛查查了，吃完饭牛查查想帮忙收碗，也被他按在了沙发上。 　　收拾好厨房，季阕脱下围裙洗了手，走向客厅。 　　远远看到牛查查还乖乖坐在原来的位置，歪头看向敞开的落地窗。 　　季阕问：“查查，你在看什么？” 　　牛查查回头：“我在看外面的天空，今晚月色真好。” 　　灯光下，年轻人的皮肤白皙而光洁，双颊略带薄红，睫毛又长又翘，眨动的时候忽闪忽闪，仿佛翩飞的蝴蝶。 　　心里蓦地一紧，季阕哑声道：“是的，中秋快到了。”他也在沙发坐下，与身边的青年一起凝望窗外的夜空。 　　“季大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觉得孤单吗？”牛查查突然问。 　　“不会。”季阕刚开口，心里就突地一跳，急忙改口，“有时候也会觉得一个人太冷清。” 　　“对，这里确实太大了。”牛查查严肃地点头，他觉得自己那套房子就很好，不大不小，非常合适。 　　季总张了张嘴，想说“你也来住好不好”，但终究知道讲这话不妥。 　　牛查查脑子晕乎乎的，思维也有点慢，他没有注意季阕的踟蹰，只知道走人的时间到了，“季大哥，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我该告辞了。”说着站起来。 　　季阕也跟着站起：“我送你。” 　　“可是你喝酒了。”牛查查瞪季阕，仿佛在说季阕如果敢酒驾，他就要去举报。 　　“我叫司机来开。”季阕道：“你喝醉了，我不放心。” 　　果然如此，就知道会这样，我猜对了！ 　　牛查查得意地笑。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唇角的弧度非常可爱。 　　“怎么了？”季阕柔声问。 　　牛查查摇头不解释，只伸两根手指拽住季阕的右边衣袖扯了扯，“那走吧。” 　　想送就送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阕怔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子是挽起来的，对方的手指细细软软地划过右臂皮肤，像是什么东西挠在了心坎上。 　　“好。”季阕反手抓住年轻人的手指，用力握了一下才松开，“我们走。” 　　这次车还是开到了牛家小区门口，不过季阕坚持要再送一程，于是两人下车一起进了小区。 　　牛家这个小区在当年也算雁都的高档小区，只是因为开发得早，没有规划人车分流，小区内部时不时会有车辆经过。 　　季阕一路护着牛查查走到单元楼下才松了手。 　　牛查查在背包里找单元门钥匙，随口问：“季大哥，你要不要上去？” 　　季阕犹豫了一下，“这样冒昧上门不合适，下次吧。” 　　“哦。”牛查查掏出钥匙，“那我先上去了。” 　　“你上去吧。” 　　打开单元门，两个人互道了晚安，门关上了，牛查查又在里面抓着门上的栅栏对外说：“季大哥，你出去的路上要注意。” 　　“好，我会注意。” 　　“到家要给我电话。” 　　“好。”季阕笑着答应，心里感觉相当熨帖，这话以前都是他跟对方说的，现在反过来了。 　　牛查查回到家还不到八点，洗过澡之后，酒也醒得七七八八，于是就开了电脑干活。 　　翼鼎效率很高，已经派人完成了房子的拆旧工作，他得赶紧把水电设计图定下来，好让水电工进场。 　　过了不久，季阕打电话过来报平安，又叮嘱牛查查要早点睡。 　　“好的。”牛查查满口答应。 　　挂掉电话，牛查查又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水电图定稿，用微信发给翼鼎的项目经理，事情就算完成了。 　　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牛查查躺在床上的时候，又开始琢磨周末要不要去市场看看，翼鼎给的条件很优惠，建材方面不用操心，但家具和软装还是需要自己决定的。 　　想得有点多，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许是因为喝过酒，这天晚上牛查查做了个很热的梦，梦里有人紧紧抱着他，体温越来越烫，呼吸越来越急，整个人干渴得仿佛沙漠里迷途的旅人。 　　查查…… 　　那人的声音很温柔，行为却有些粗鲁和不容抗拒，但是不讨厌，让人心生期待。 　　牛查查腾地坐起，对着黑夜大喘气。 　　过了几分钟，他拉开被子，右手颤巍巍地探到自己裤子上。 　　布料黏黏腻腻的。 　　果然，小小查它……爆浆了。 　　我为什么这么没有节操？ 　　牛查查大受打击，以前电击太痛苦用幻觉来麻痹自己也就算了，现在好好的怎么就做起了春梦？ 　　是因为前段时间太放纵自己，导致形成心理依赖了？ 　　这种可怕的、会上瘾的东西还是早点戒断为好！凌晨两点，偷偷摸摸躲在浴室洗内裤的牛查查暗下决心。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早上牛查查去学校差点迟到。 　　周六天气很好，牛查查骑车穿越大半个雁都，到市区南郊逛家具市场。 　　本来这么远的距离打车或者乘地铁比较合适，但是牛查查觉得自己近来运动量不足，只能用骑行补充一点。 　　有大哥赞助的十万，装修预算宽裕很多，有些地方不必那么省，牛查查从最高端的家装市场开始逛，看到心仪的东西就问一下价格，然后记在小本子上。 　　中午找地方解决了午餐，下午继续。 　　“咕嘟，指定任务发布：请宿主阻止一起发生在月榕江大桥的自杀事件。” 　　牛查查愣了一下。 　　家居店的导购员问：“你想要什么尺寸？” 　　“不好意思，我再看看别的吧。”牛查查道。 　　这回系统真是沉寂了许久，久到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玩意儿呢。 　　走出店铺，牛查查立即低声问：“什么时候？” 　　“三十分钟之内。” 　　“这么急？” 　　“宿主不必担心，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我说你就不能早点通知吗？”牛查查抱怨。 　　“早点的时候，任务目标还没有下定决心。”系统难得解释了一句，“只有条件符合，指定任务才会被激发。” 　　“好吧。”牛查查无话可说。 　　这次任务地点很明确，牛查查就暂时没买导航，自己骑车往月榕江大桥的方向过去，路上问系统：“对了，这次有新技能吗？” 　　系统：“有，新技能‘蛟龙入海’，耗费二十技能点，六十秒内大幅度提高宿主水性。” 　　牛查查奇怪：“哎，不是已经有个‘浪里白条’吗？” 　　系统：“‘浪里白条’提高的是宿主的游泳速度，而‘蛟龙入海’则可以全方位提高宿主的亲水能力。” 　　牛查查想了想，“听你这么说，今天我得跳月榕江了？” 　　月榕江大桥历来是雁都的自杀胜地，听到任务内容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解到新技能之后心里更加确定，上次自杀干预任务给的是各种脑力技能，今天直接给身体技能，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不，宿主还是有一定概率可以及时拦截任务目标的。”系统安慰道。 　　然而事实证明系统的安慰也就只是安慰而已，等牛查查抵达任务地点，他要拦截的任务目标已经爬上了大桥栏杆。 　　“等等！”牛查查大喊。 　　任务目标没有等。 　　牛查查跳下车，栏杆上已经空了，等他扑上栏杆，就见江面上有个小黑点一闪而没。 　　“帮我开技能，能开的都开！”牛查查一边吩咐系统，一边也去爬栏杆。 　　手肘刚撑起来，身后背包就让人拽住了，有人大叫：“哎呀，小伙子你别想不开！” 　　没时间解释，牛查查一缩肩膀将背包甩掉，随即便义无反顾地翻了出去。 　　半分钟后，季阕拨通了牛查查的电话，“查查，你今天——” 　　“喂，你认识机主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陡然插进来，听起来很着急。 　　季阕怔愣，“你是谁？” 　　“哎，别管我是谁，你要找的人刚刚跳月榕江了。”对方说：“年纪轻轻的想不开啊！” 第42章 我很乖的 　　月榕江大桥历史悠久，是一座双向四车道的公路桥，桥身距离下方江面超过四十米。 　　四十米的高度差对于未经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牛查查之所以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是因为“施恩不图报系统”的宿主伤害豁免原则，即任务过程中宿主所受到的物理伤害均被豁免，这算是系统原则中比较人性化的一条了。 　　有“身手不凡二级”打底，加上“蛟龙入海”和“浪里白条”，牛查查一入水就目标明确地开始找人，因为他在空中已经判断好了方向。 　　任务目标跳桥跳得很坚决，但跳完之后不知是后悔了还是求生本能起作用，浮在水面还挣扎了几下。 　　牛查查看准机会，一把拽住了任务目标，左臂环过对方腋下，右臂划水，向着江岸游去。 　　月榕江大桥一带的水面宽度五百米左右，任务目标跳桥的位置差不多在江心，因为水流很急，牛查查找到人之后切了个斜角游，实际游得更远。“蛟龙入海”有效时间六十秒，“浪里白条”有效时间三分钟，这两个技能失效之后，他就只能靠“身手不凡二级”扛着了。 　　也幸亏永久技能没有时限，借着百分之一百的体能加成，牛查查总算拖着任务目标踩上了江边的沙地。 　　任务完成。 　　但事情还没完。 　　体力透支、浑身湿透，身边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受助者。 　　虽然受助者只是个年轻女性，但没有技能加持的牛查查已经无力带她上江堤了。 　　不过这世界到底还是好人多，江堤上有人发现了他们，很快就帮忙打电话报了警。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将受助者连同牛查查一起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受助者被拉去抢救了，牛查查却还不能走，因为他还要回答警察的问话。 　　“你是落水者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警察突然盯着牛查查看，“你叫什么名字？” 　　“牛查查。” 　　“啊，还真的是你？”警察很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又救人了啊。” 　　警察问完话，没牛查查什么事了，不过他现在身无分文，手机也不在身边，就只能跟医院大厅服务台借电话。 　　求助电话应该拨给谁呢？ 　　牛查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只记得家里三个人的手机号，今天这任务动静太大，家里人其实早晚都会知道的。 　　算了，先找牛傅瀚吧。 　　从月榕江大桥上跳下去这种事，对父母来说可能比较难以接受。 　　一手拎起听筒，一手开始按键，牛查查心中默念着他哥的电话号码，只差最后一个数字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查查！” 　　牛查查回头，看到季阕正分开人群，大步向他走来。 　　这是牛查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季阕，头发乱了，衬衫皱了，一向强大而笃定的气场变成了兵荒马乱、张皇失措。 　　“季大哥，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季阕狠狠地抱住。 　　是差点能够勒断气的那种拥抱。 　　“查查……查查……”季阕一迭声地叫着牛查查的名字，同时不断抚摸着对方的身体，从肩膀到腰身，从脑袋到胳臂，突然退开一点看对方的脸，随即又把对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 　　牛查查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被压扁了。 　　季阕的一只手扣在他的脑后，另一只手箍在他的腰上，双手都非常用力，隐约还有些颤抖。 　　因为贴得太紧了，呼吸里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衣物柔顺剂以及熟悉的须后水，灼热的体温以及激烈的心跳，所有的一切都让牛查查耳根发热。 　　等到季阕终于松开手，牛查查发现自己已经在对方衬衫上留下了一大片水渍。 　　对了，他现在身上还湿漉漉的呢，季阕居然也不嫌弃。 　　“有没有受伤？”季阕捧起牛查查的脸，摸着他的头发问，“医生检查过了吗？” 　　“没有受伤。”牛查查摇头，然后退开，“季大哥，我衣服还是湿的。” 　　季阕像是这时候才发现牛查查浑身湿透，他双眼一眯，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深吸了一口气道：“ 先跟我回家换衣服。” 　　两个人穿过医院大厅，季阕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 　　牛查查快步跟着，心中有些忐忑，“季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给你打电话了。”季阕没有回头，讲话的语气也格外冷：“有个人接了你的电话，说你刚刚跳下了月榕江。” 　　“啊！”牛查查惊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罪过可大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岂止是担心，季阕想：你根本就是在我心口捅刀子！ 　　季阕现在的心情很不平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惊心动魄的恐惧与失而复得的感激交织在一起，他想质问、想斥责、想发出警告、想大发雷霆，也想抱住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使劲揉，揉散了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让对方有一丁点儿失去掌控的可能。 　　见季阕默不作声，牛查查心里也慌了，他知道跳下大桥救人这种事在其他无关人士看来可能会显得很高尚、很伟大，但在关心你的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季阕是系统判定的四名亲友之一，他有权利生气。 　　心里隐隐有些慌，自两人相识，季阕可从来没有对他生过气，“季大哥——”牛查查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其实我、我游泳技术很好的……” 　　季阕蓦然停步回头，表情森冷，双眸中尽是谴责的意味。 　　牛查查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 　　空气停滞了几秒钟，然后就被车门解锁的音效打破了，季阕略一垂眸，开口道：“上车！” 　　牛查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医院门口，季阕这车就停在路边，前挡风玻璃上还被贴了一张罚单。 　　接下来一路，牛查查规矩得跟鹌鹑一样，直到季阕将车开进了一处陌生的住宅区，终于忍不住提问：“季大哥，这是哪里？” 　　“江都帝景。”季阕简洁地回答，随后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下了车。 　　牛查查也不敢等季阕来催，自己麻利地滚下了车，老老实实跟在季阕身后去坐电梯。 　　可以理解，江都帝景位于雁都城南，距离刚才那家医院很近，季阕是担心他湿衣服穿太久会生病吧。 　　没等季阕解释，牛查查自行脑补了对方的行为动机。 　　季阕这套房子又在顶楼，进门就是挑高的豪华厅堂，采光充足、通透敞亮，还未及细看，牛查查就被季阕领到了一个房间里。 　　“你先洗个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季阕直接推开了浴室门。 　　“哦，好的。”牛查查自然不敢反对。 　　季阕退出去，浴室门关上了。 　　牛查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浴室比自己家的大好几倍，同时装了淋浴房和冲浪浴缸，毛巾架上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浴巾和毛巾，看起来就跟酒店似的。 　　这房子肯定不是季阕自己在打扫，应该有专门的家政人员，牛查查一边想，一边脱衣服。 　　穿着湿衣服确实很难受，他这身衣服还在江水里泡过，江岸的沙地里滚过，真的是又脏又臭。 　　脱掉上衣的时候牛查查突然想起：季阕的车也被我坐脏了吧？那车可不便宜呀，洗一次车估计也比普通车贵多了。不过以当时的形势来看，自己如果胆敢纠结洗车的问题，季阕估计还会更生气。 　　洗完澡，牛查查在腰上围了一块浴巾，瞪着一地的脏衣服头疼。 　　脏成这样肯定不能直接穿了，那自己现在穿什么呢？ 　　把脏衣服卷吧卷吧团好丢进脏衣篮，牛查查推开浴室门往外看，外面的房间里没人，但可以看到床上多了几件衣服。 　　一套黑色运动服以及一件白色短袖T恤。 　　这是给我的吧？ 　　牛查查拎起短袖T恤看了看。 　　房门突然打开，季阕走了进来，牛查查刚想开口询问，季阕已经背过身去，“你、你先换衣服。”说着他又出去了。 　　还真是给我的。 　　牛查查套上T恤，拿起裤子的时候发现另一个问题——季阕没有为他准备内裤。 　　这个确实很尴尬。 　　牛查查知道自己跟季阕的关系不错，借个衣服穿不算什么，但内裤那种私密的东西……呃，确实关系再好也不能借。 　　好在运动装材质亲肤，裤子又宽松，直接穿应该也没问题。 　　牛查查解下围在腰间的浴巾，飞快穿好了裤子，低头看了看效果，然后放心地穿上外套。穿好之后，牛查查还去浴室镜子前晃了一下，季阕的衣服是大了一点，不过运动服大点也无所谓。 　　接下来只要再跟季阕借一双鞋就可以了，他现在脚上是从浴室里穿出来的拖鞋。 　　打开门，发现季阕还站在门口，牛查查赶紧道：“季大哥，我好了。” 　　季阕看了一眼牛查查，“衣服拉链拉上。” 　　“哦。”牛查查低头去找拉链，拉上之后抬头，他注意到季阕已经换过衣服了，现在对方穿的一身黑，衬得眸色越发沉郁。 　　还在生气吗？ 　　牛查查现在理亏得很，立刻示弱地叫了一声“季大哥”，同时还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对方。 　　自己表现得乖点有没有用？不知道季阕吃不吃这一套？ 第43章 想亲！想亲！想亲！ 　　今天，季阕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惊吓。 　　上回月榕大道的车祸还好说，他知晓的时候是事后，起码已经确定那人是安全的，而今天他在电话里听到有人说你要找的人刚刚跳了月榕江……他是真的吓得肝胆俱裂。 　　之所以还能做出理性的判断，主要是因为不相信、不甘心、不愿意承认那种最可怕的后果。 　　叫人去查最新消息，自己驱车前往月榕江大桥，一路上都在幻想接电话那人说谎了、或者搞错了，只要他过去就能看到好好的牛查查。 　　还没到大桥，助理的电话打过来，说已经跟大桥管理处确认过了，十五分钟前有两个人落水，他又坚定地跟自己说那只是巧合。 　　等到了桥面，看到那辆熟悉的山地车和那个背包，心脏登时就被一把无形的刀给劈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幸亏助理的第二个电话来得及时。 　　听说落水者已经送到医院，他又打起精神，继续开车上路。 　　当时他想，如果让他见到了那个人，见到那人还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他一定要抽他、打他、抱他、亲他，做所有他一直想做但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不过在医院大厅看到那人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他的理智也回笼了，周边的环境、嘈杂的人群、两人的关系都决定了只有拥抱是唯一被接受的行为。 　　于是他抱住了那个人，感受对方的体温、呼吸和心跳，让自己失血的心脏重新搏动起来，同时决定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有所改变。 　　作为亲戚家的哥哥，他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带人来江都帝景的路上，季阕一直在问自己，他能够忍受身边的人离开他的生活吗？ 　　不能。 　　他能够忍受他为其他人动心，和其他人恋爱、甚至结婚吗？ 　　更不能。 　　曾经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但其实不能。 　　过去几十年，他的人生目标一直很明确，那也是他从小就确定的事情，他要继承铂盛、经营好铂盛，开疆拓境、推陈出新，使这家公司能够长盛不衰。 　　十八岁，他就开始在铂盛实习，大学毕业后直接从基层做起，从业务员到集团总裁，这其中少不了家族的扶持，但他自己也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过去那么多年，他的生活里只有永无止境的工作，所以当第二个目标出现的时候，他犹豫了、怯懦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去争取。 　　他以为只要站在远处看着就可以得到满足，但现在他明白了，光看是不行的，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而喜欢的人，也一定要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以，他要训诫他，要管束他，也要追求他。 　　滔天怒气在见到人的时候就熄灭了大半，理智告诉他要徐徐图之，看在那一身湿衣服的份上他忍了。 　　回家的路上，那人小动物一般惊恐不安，乖顺得不得了，让他的心又软了半边。 　　及至那人洗了澡，干干净净站在面前，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叫他“季大哥”，理智就被铺天盖地的“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冲垮了，剩下的只够大喊“别冲动！别冲动！别冲动！” 　　牛查查很苦恼。 　　他知道季阕喜欢他，当然是类似于兄弟的那种喜欢，季阕会生气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他不希望季阕担心，也不想让季阕生气，但跳桥这事确实太严重了，换了自己也是要发怒的。 　　系统的存在不能透露，解释什么的也是于事无补，那就干脆点认错吧。 　　“季大哥，今天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的衣服他穿起来也好看，这颜色衬得皮肤白，松垮垮的也可爱，季阕一面陶醉,一面分裂似的想着：不行！不能这么放过他！从大桥上跳下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为什么那么做？”季阕冷声喝问。他后来已经知道牛查查是为了救人才跳的月榕江了，作为同样被牛查查救过的人，季阕并不反对牛查查做好事，相反他一直为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善良勇敢而与有荣焉。 　　然而跳桥这种事还是不能原谅的！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季阕闪烁而复杂的目光看得人心慌，牛查查不管不顾地认怂，“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做的！” 　　“你真知道？”季阕尾音上扬。 　　“真的！这次是真的！”牛查查点头如捣蒜：“不干了！绝对没有下次了！一到水里我就后悔了，我想起如果自己出了事，家里人该有多伤心，季大哥你、你也会很难过。” 　　你还知道我会难过？ 　　季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欣慰，然而岂止是难过，我的伤心绝不会比任何人少。 　　见季阕没反应，牛查查又可怜巴巴地开口：“季大哥，我是说真的，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我在找你的路上——”季阕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想找到你之后，一定要抽你一顿才能解恨。” 　　牛查查傻眼。 　　“抽你一顿”这种简直就不像是季阕会讲的话。 　　不过，能用被抽一顿换得原谅还是值得的，“那，季大哥你抽吧！”牛查查立马表忠心，“你能消气就好！” 　　季阕的右手抬起。 　　牛查查赶紧闭上了眼睛，心道：难道你还真抽啊？！ 　　季阕还真想过要抽人，当然那是在他的怒气值达到顶点的时候，现在自然下不去手了，何况牛查查还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的眉形清爽锋利，睫毛又长又翘，细细密密的就像两把小扇子，视线往下移，清隽挺直的鼻梁下是形状漂亮的双唇，看起来又红又软的。 　　一瞬间“想亲！想亲！想亲！”的念头就充斥了他的头脑。 　　牛查查眉心痒痒的，他可以感觉到季阕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但过了几秒钟那个巴掌还没落下来，于是微微睁眼想往外看。 　　季阕没给他机会。 　　他的右手落下来了，但不是甩巴掌，而是一把扣住了牛查查的后脑勺，后者的鼻梁再次遭受了一次重创。 　　痛！ 　　牛查查闷哼一声，但不敢反抗，任季阕将他摁在怀里好一会儿，才伸手挠了一下对方的后背。 　　季阕的背部肌肉僵了一下，松手，同时轻咳一声，“下次还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绝对没有下次。”牛查查举手做起誓状，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季大哥，我保证。” 　　季总被会心一击。 　　想亲！想亲！想亲！ 　　用尽所有理智来维持人设，他才板着脸道：“你知道就好。” 　　不远处突然传来手机铃声，季阕顺势转身，进入走廊对面的另一个房间。 　　看来那边才是季阕的房间，牛查查想，他洗澡的这个房间虽然够大，东西也齐全，但没有人气，不太像是有人住的。 　　季阕开着门接电话，只说几句就挂了，出来便道：“我让人把你的车和背包都送过来了。” 　　“真的？太好了！”牛查查喜笑颜开，他还挺担心东西会不会丢的，他那辆山地车花了不少钱，还有那只羊毛毡橘猫丢了估计更麻烦，现在东西回来了，意味着他已经成功避免了那些损失。 　　“季大哥，你再借我一双鞋子吧。”牛查查提了一个要求。 　　“不借！”季阕干脆利落地拒绝。 　　“啊？”牛查查不解。 　　季阕的目光落到了牛查查的脚上，这人正穿着一双有点过大的拖鞋，脚背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血管，脚指头排列得整整齐齐，显得纤细又可爱。 　　不给鞋子，这人就走不了，季阕想，那他就只能留在这里，不错，是个好主意！ 　　再好也只能想想。 　　理智再次维系住了岌岌可危的人设。 　　“我的鞋子对你来说肯定太大，已经叫人给你拿新的过来了。”季阕说。 　　这个解释很合理。 　　“其实我现在还在长个子，脚也会越来越大的。”牛查查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歪头问：“哎，季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尺码？” 　　季阕尽显总裁本色：“多拿几双不就好了。” 　　几分钟后，季总的男助理先过来，他送来了牛查查的背包，山地车放到小区门口的物业办公室了，出门的时候可以去领。 　　牛查查打开背包检查，想看看手机钱包有没有少，系统却开始在他脑子里干嚎，“牛查查！牛查查！我被人摸了！摸脏了！” 　　临时保管牛查查背包的人可能翻看过里面的东西，那人手上有些污渍，摸得橘猫的小肚皮多了一道黑印子。 　　季阕还在身边呢，牛查查没办法和系统对话，只能无视魔音穿脑的干扰，清点了一下包里物品，“都在呢。”他对季阕说：“那位大哥真是好人，我得谢谢他。” 　　季阕转头看他的助理，那助理仿佛立刻明白了老板心中所想，回答道：“对方不肯要谢礼，也没留联系方式。” 　　“只许你救人，不许人家做好事？”季阕笑着揉了牛查查的头发一把。 　　助理走了，在等待鞋子的过程中，季阕泡了一壶茶，和牛查查两人坐在临江的阳台上看风景。 　　不愧是一线江景豪宅。 　　牛查查瘫坐在舒适的藤椅上，吹着风，喝着茶，心里盘算着自己得挣多少年才能买上这样的房子。 　　一杯茶喝完，鞋子也送来了，其实送来的不止是鞋子，还有一大堆衣服。 　　牛查查这时候才知道季阕还聘了一个顾问团队专门管理他的着装。 　　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 　　不过这顾问还挺有两把刷子的，送来的鞋子是牛查查常穿的牌子，衣服是很受年轻人喜欢的潮牌，背心、袜子之类的配件也齐全。 　　然而，依然没有内裤。 　　真空穿运动裤也就罢了，真空穿牛仔裤对小小查可不太友好…… 第44章 无耻堕落不应该 　　牛查查选好了鞋子，然后对季阕说：“季大哥，衣服我不要了，就借你这身运动服吧，下回洗好了再还你。” 　　他喜欢我的衣服！他喜欢我的衣服！他喜欢我的衣服！ 　　季阕严肃脸：“喜欢你就留着吧。”新衣服也没有全部退回，牛查查能穿的尺码都被他留下了，甚至连鞋子也多留了一双。 　　最后季总开车送牛查查回家，汽车后座放满了各种服饰袋。 　　牛查查拒绝不了，这情形类似于因为自己吓到了某人而不得不接受对方的礼物作为补偿什么的。 　　咦？这里面的逻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总之，季阕终于决定要正式上牛家拜访了，大势所趋，牛查查人微言轻、无力阻挡，只能给家里打电话提前通知一下。 　　车开在半路，牛查查突然想起来，“呃，我的脏衣服……忘在你家了。” 　　“洗好了还你。”季阕道。 　　“哦。”想想反正是被家政人员拿去洗，牛查查也没在意。 　　正容肃色开着车的季总却陡然冒出个念头：也可以不用还吧，他穿了我的衣服，我留下他的衣服，很公平。 　　终于到了牛家小区门口，季阕的车停了下来，牛查查下车去值班室做临时停车登记，回头看见季阕已经下车了，身边还多了两个人。 　　季阕那位男助理又一次出现了，旁边跟着个推小车的男人，小车上放着盆枝叶繁茂的绿色植物，橙色的花朵又多又喜人。 　　“季大哥？”牛查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次登门，也没什么准备，听说伯母喜欢种植花卉，所以就买了一盆——”季阕转头去看那盆植物，“这叫什么？”后半句是对他的助理说的。 　　“欧月。”助理回答。 　　“先生，这花全名叫帕特奥斯汀。”推小车的男人也跟着说道：“花型漂亮，闻起来还有股茶香。” 　　季总点头表示满意，回头对牛查查说：“希望伯母会喜欢。”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为什么我完全没注意到？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牛查查还在冥思苦想。 　　目前电梯里有两个人、五个购物袋、一个盆栽、两瓶酒。 　　购物袋归属牛查查，盆栽归属秦莺莺，酒归属牛则正，每个人都有礼物，很完美。 　　怎么感觉那么像新女婿第一次上门？！ 　　牛查查的怪异感觉在电梯门打开、面对邻居阿姨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嗨呀，查查，你这是干嘛啦？买这么多东西。”邻居阿姨说：“走亲戚吗？” 　　“呵呵，是啊。”牛查查打着哈哈应付了一下，他拎起所有购物袋，又带上那两瓶酒先出了电梯轿厢。 　　盆栽由季阕负责，为了搬运方便，季总已经把人家的小推车也买下来了，现在他只需要推车就可以，相对比较轻松，还有空跟那位邻居问了个好。 　　走到自家门前，牛查查手上都是东西，也不想去找钥匙，“季大哥，麻烦你摁一下门铃吧。” 　　季阕依言上前按了门铃，末了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随后站得笔挺。 　　好奇怪，牛查查想，为什么我居然也紧张了起来？ 　　秦莺莺很快就来开了门，“哎呀，季阕，欢迎欢迎——”秦莺莺的话在她的目光落到门外那些东西时停住了。 　　“妈，季大哥送了一盆花给你。”牛查查先进门，在玄关处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开柜子给季阕拿了双新拖鞋，同时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家。 　　周六赵阿姨不在，但会有钟点工来做彻底清洁，家里的状态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得季阕家豪华，不过也算可以见人。 　　这边秦莺莺让季阕进了门，同时大赞那盆月季好漂亮，那边牛则正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于是又是一番寒暄。 　　很快购物袋和酒的归属也搞清楚了，秦莺莺和牛则正对季阕说“让你破费了”，季阕回答说“伯父伯母太客气”，其实季家父母应该比牛家父母还大几岁，但季阕一直叫着伯父伯母，好像也没有改成叔叔阿姨的打算。 　　因为早有准备，秦莺莺很快就端出了茶水和切好的水果，大家围坐着聊天，气氛非常和谐。 　　然而牛查查总觉得哪里不对，很快就有手机来电告诉他哪里不对。 　　电话来自《雁都晚报》的记者刘涟，对方开口就问：“牛查查同学，又是你吗？” 　　哦，对了，自己下午刚刚跳过月榕江来着，季阕也是以“我去帮你跟伯父伯母解释”的理由而登门的呢。 　　牛查查拿着电话走到餐厅，“刘老师，你也知道的，我就是正好遇到了，真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您去采访其他人吧。” 　　“哎，你这次真是太冒险了，不值得提倡。”刘涟佯怒道：“这回我要从批判的角度来写了。” 　　“谢谢刘老师。”牛查查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挂掉电话，牛查查发现客厅那边的话题已经进展到“查查小时候长得超可爱”了。 　　歪成这样可不能忍！ 　　大步走过去，牛查查开始主动自曝：“爸爸妈妈，下午我经过月榕江大桥，正好遇到有人跳桥自杀，所以我就……” 　　牛则正和秦莺莺都不是管孩子很严厉的家长，或者说他们管的很少。 　　牛傅瀚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牛查查从小就懂事，两个儿子都没怎么让他们操过心，当然他们两口子心也挺大。 　　还以为小儿子特别省心，谁知道这小子作死也不含糊。 　　想骂，但是他们都不擅长骂人，哪怕骂自己儿子也一样，想打，季阕拦着呢，护犊子似的，搞得好像他才是孩子的爸妈。 　　“伯父伯母，你们先消消气。”季阕一边揽着牛查查的脖子，一边侧身为后者遮挡来自父母的怒气，“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很生气，恨不得抽他一顿。” 　　“对，季阕你别客气，狠狠地抽。”牛则正说着要去找工具帮忙。 　　“但现在他知道错了，也保证了以后绝不再犯，我们应该相信他。”季阕非常诚恳地说：“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以后我会看着查查的。” 　　有季阕居中调停，牛家父母也没办法真把小儿子怎么样，眼看时近黄昏，秦莺莺便留季阕吃晚饭。 　　季阕也不推辞，立刻答应了下来。 　　秦莺莺准备下厨，抓了牛则正过去帮忙，留下牛查查陪季阕说话。 　　还没说几句，季阕就提出要参观牛查查的房间。 　　人家的房间自己已经参观过了，没道理反过来不行，牛查查只能同意。 　　牛查查的房间不到十个平方，放了基本的家具之后就没多少空余了，好在他生活习惯比较好，东西都收得很整齐，房间虽小也不显杂乱。 　　“就是这间。”牛查查推开门走进去，“也没什么好看的啦。”正说着，就听到咔擦一声，发现身后季阕已经顺手把门带上了。 　　牛查查有些讶异，但季阕表现得很自然，“不错，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真的吗？”牛查查不太相信，这屋子只有你家厕所大吧，能舒服到哪里去？ 　　季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抚过牛查查的面颊，柔声问：“疼不疼？” 　　牛查查的左脸上有个淡淡的红印子，是刚才让秦莺莺给掐的。 　　牛查查脸皮嫩，留得印子比较明显，本来已经不怎么疼了，此刻被季阕的指尖摸过去，竟开始明显发烫。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稀薄，仿佛氧气减少了，连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不疼了。”牛查查喃喃地说：“刚才谢谢你帮我求情。”虽然他本来有九成的把握爸妈不会真动手，但季阕保护者的姿态还是让他觉得非常感动。 　　这人怎么这么好？他对弟弟都是这么好的吗？他对季二也这样吗？那季二可真有福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牛查查就梦到了一个面貌模糊自称季二的人。 　　“我哥对我可好啦。”季二说：“他经常给我买东西。” 　　牛查查：“他也给我买东西。” 　　季二：“我闯祸了，都是他护着我的。” 　　牛查查：“他也护着我。” 　　季二：“我生病的时候，他都会亲亲我。” 　　牛查查：“他也会亲我……” 　　梦中场景迅速转换，季阕站在了面前，眉目温柔得让人心悸，“你想让我怎么亲你？” 　　牛查查伸手点点自己的额头，又点点面颊，最后点点嘴巴，理直气壮地要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亲。” 　　季阕果然宠他，点到的地方全都一一亲到，然后顺着脖颈逶迤而下，低声询问：“接下来还要亲吗？” 　　神智有些迷糊，但意愿却非常明确，他大声回答说：“要！” 　　“好，听你的。”季阕说。 　　拂晓时分，牛查查睁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他觉得自己没药救了。 　　明明白天清醒的时候都很正常，礼义廉耻一样不缺，怎么一到晚上就会丧失心智，尽做这种没羞没臊的梦？ 　　太无耻！ 　　太堕落！ 　　太不应该了！ 第45章 否认三连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牛查查还昏昏沉沉的。 　　伸手抹了一下脸，睁眼，窗帘缝隙里已经透出了明亮的阳光。 　　“谁啊，真讨厌。”牛查查摸到手机，眯着眼看到是牛傅瀚的号码，就点了接通。 　　“牛查查，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对面传来一声怒吼，登时就把牛查查的瞌睡虫全给吓跑了。 　　牛傅瀚早上看到报纸才知道自家弟弟又搞出了大动静，这次不同以往，车祸什么的还算应急反应，主动跳下月榕江大桥就完全是在找死了。 　　牛傅瀚好生训斥了弟弟一顿，然后问：“爸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牛查查就说了昨天季阕上门的事情。 　　听说季阕为牛查查做了担保，牛傅瀚才道：“既然大哥都发话了，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挂掉电话，牛查查不得不承认季阕的面子就是大。 　　因为是周日，放下手机之后，牛查查打算继续在床上赖一会儿，谁知没几分钟又来一个电话，这回是秦家的大表姐打来的。 　　“哎呀，查查，你怎么去跳月榕江了啊？” 　　牛查查跳江救人的事迹已经传开，他又一次上了热搜。 　　这天来找牛查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少数亲友，绝大部分都是各类媒体，搞得最后他不得不把电话给静音了。 　　第二天上学，牛查查又一次被同学们强势围观，还有其他院系的人也跑过来凑热闹。 　　沈雯雯私下跟他说入围今年的雁大风云榜稳了。 　　“什么榜？”牛查查一头雾水。 　　“是我们学生会搞的网络人气投票。”沈雯雯摆摆手，表示那个不值一提，“我听说学校有意为你申报雁都十大杰出青年呢，那荣誉还挺有含金量的。” 　　牛查查苦着脸：“可以不要吗？” 　　沈雯雯笑眯眯地安慰他，“同学，淡定点，你在跳月榕江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这次任务目标跳江和牛查查跳江相隔不到十秒，远处有监控画面正好拍到，因为距离远，看起来落水的就两个小黑点，但有了宽阔的江面作对比，效果依然惊心动魄。 　　事件本身话题度足够，加上牛查查原本的英勇事迹加成，这段视频在网上的热度前所未见，。 　　牛查查的粉丝群飞速膨胀，铁扇公主团也成建制扩大，各种视频、动图和表情包更是层出不穷。 　　牛查查成了媒体竞相追逐的目标，各种采访邀约源源不绝，牛查查不想把自己的日子过成网红，一概推掉了。 　　无孔不入的媒体开始曲线救国，找上了牛查查身边的人，于是牛家人的电话也差点给打爆。 　　没办法继续高冷，牛查查只好答应了其中一家。 　　那家叫《雁都零距离》，是一档挺有影响力的电视节目，早年着重时事点评，近年有点向着谈话节目转变的趋势，他们也经常邀请一些热点人物上节目，有几期节目影响力还挺大。 　　录节目之前，牛查查跟季阕一起吃饭，牛查查就把这事告诉了对方，毕竟季阕以前帮他挡过很多媒体，现在自己同意上电视了，也该知会一声的。 　　“这个节目我知道。”季阕沉吟片刻，“听说口碑还可以。”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牛查查叹气，“我想这次还是去吧，希望以后可以省心点。” 　　季阕立即道：“如果你不想去，也不用勉强，我来想办法。” 　　牛查查笑了笑，“还好，除了有点紧张，倒不是太勉强。” 　　“也不用紧张，节目应该是录播的，说错了也可以剪辑。”季阕劝道。 　　“好的。”牛查查应了。 　　“什么时候录节目？” 　　“周六下午，应该是在周日晚上播出。” 　　“到时候我会看你的节目。” 　　“那个还是等我录完了再说吧。”牛查查纠结了一下，“如果效果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看？” 　　季阕闻言笑出了声，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好，听你的。” 　　声音宠溺又温柔，跟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牛查查顿觉心跳漏拍严重，赶紧低头，装作认真吃菜的样子。 　　这声音，真要命呀。 　　时间：周六下午一点半。 　　地点：雁都电视台七号演播厅附属化妆间。 　　“哇，你皮肤真好。”造型师啧啧称赞：“完全不需要遮瑕呢。” 　　“那就简单一点吧。”牛查查道。 　　“那我给你修个眉，等会儿做一下发型就可以了。” 　　“谢谢。” 　　《雁都零距离》将在两点开始录制，牛查查被造型师捯饬了一阵，工作人员就带他去会议室跟主持人见面。 　　“牛查查同学，你好。”节目主持人梁劲笑眯眯地打招呼。 　　“梁老师好。”牛查查跟梁劲握了个手，态度很恭敬。 　　“哈哈，不要紧张。”梁劲道：“我们就是个谈话节目，跟聊天一样的。” 　　梁劲向牛查查介绍了一下节目录制流程，主要是介绍、谈话以及现场观众提问环节。 　　“还有现场观众？”牛查查也是好久没看《雁都零距离》了，他以为节目形式就是自己和主持人坐在那里聊天。 　　“有。”梁劲点头，“不过不多，而且人员我们都筛选过，你可以放心。” 　　牛查查确实有点紧张，但来都来了，也不能临阵脱逃。 　　他们到了演播厅后台，前面观众好像也进场了，声音有点嘈杂。 　　音乐响起，梁劲先上场，牛查查可以通过一块屏幕看到演播厅中心的画面。 　　“大家好，欢迎来到雁都零距离，我是梁劲。”梁劲上台挥手，立即掌声雷动，作为雁都电视台的台柱子，他一直很受欢迎。 　　“最近咱们雁都出现了一位非常特别的热心市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梁劲收声，右手放在耳边，做聆听状。 　　“牛查查！”台下观众大喊。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很多人高声喊出来，牛查查禁不住寒毛直竖，他只能从前方屏幕看到主舞台和一部分观众席，但从动静来看，现场观众绝对少不了。 　　梁劲介绍了几句之后，他身后的大屏幕就开始播放一段视频，里面都是牛查查见义勇为的画面集锦，末了是一段牛查查接受雁都电视台采访的片段以及经典的牛氏否认三连“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没想那么多”。 　　在观众的大笑声中，梁劲一挥手：“那么我们现在有请——牛查查同学！” 　　旁边工作人员示意该上场了，牛查查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出去，迎接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无视了黑压压的观众席，牛查查直接走向梁劲。 　　“欢迎你，牛查查！”梁劲伸手。 　　牛查查再次与对方握手，“谢谢梁老师。” 　　梁劲请牛查查落座，“查查，你有没有注意到台下的标牌，那些都是你的粉丝团呢。” 　　牛查查脸上一红，“我看到了。” 　　牛夫人、铁扇公主什么的真是太羞耻了！ 　　“老实说我们这个节目请过很多嘉宾，但除了文体界人士，能有粉丝带应援牌参加的你是头一个。”梁劲感叹道：“查查，你有什么话可以对你的粉丝说吗？” 　　“呃——”牛查查抿了抿嘴角，“我只能说，我不是明星，希望大家把我当做普通人。” 　　台下观众发出了友善的笑声。 　　“我知道你不是明星，大家都知道。”梁劲笑着说：“但你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接下来梁劲问了牛查查很多问题，比如他在救人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果决，动作为什么那么敏捷，从月榕江大桥跳下去为什么还能毫发无伤。 　　牛查查说我一直是个喜欢运动的人，我喜欢各种极限运动，小时候我练过街舞、滑板和跑酷，后来玩得最多就是蹦极和山地速降，另外我游泳一直很好，当然能够毫发无伤还有运气成分。 　　梁劲问：“运气？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在救人过程中也是有可能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 　　牛查查点头：“是的。” 　　梁劲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救？” 　　牛查查回答：“因为当时没想那么多啊。” 　　台下观众又是一阵大笑。 　　梁劲也笑，笑过之后收起调侃的神情，认真问：“那在你想过之后呢？如果当时有时间给你想呢？你还会跳下去吗？” 　　牛查查也板直了身体，慎重道：“不会。” 　　这个回答出乎梁劲的意料，他愣了一下，台下观众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在系统伤害豁免的情况下，不管多么危险的任务，理论上宿主都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害，牛查查固然可以借此机会卖个英勇无私的人设，但他不想这样。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系统，他最多就是打电话报警，如果条件允许，他或许也会下水，但绝对不会跳桥。 　　梁劲微微蹙眉：“救人以后，你后悔了吗？” 　　“是啊，还在半空中我就后悔了。”牛查查平静地说：“我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摔死、会淹死，我就后悔自己太冲动了。” 　　“但你还是救了人啊，根据我们估计，你带着落水者在月榕江上游了快一千米才上岸。”梁劲问：“是什么支撑你游了那么远也没放弃？” 　　“一千米？”牛查查很意外，“有那么远吗？” 　　“有。”梁劲拿起手头的一张提示卡，“你们上岸的地方在距离大桥八百多米的下游，那段时间月榕江水位很高，水一直漫到了江堤。” 　　“哦，那就是被水冲到那里的。”牛查查点点头，“当时我觉得自己还撑得住吧，跳都跳了，当然是要尽力的。” 　　梁劲摸着下巴问：“以后你碰到类似的事情会怎么做？” 　　“我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牛查查说：“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不想让我的亲人和朋友担忧。”说着他看向镜头，招了招手，“请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那么鲁莽啦。” 　　好好一个宣扬无私奉献的节目就这么被牛查查拉低到了做好事应该有所保留的层次，立意低了一大截。 　　梁劲到底是资深主持人，立刻话题一转：“我记得你以前见义勇为全是因为各种意外，毫无疑问那些得到帮助的人都非常感激你，但这次情况不同，你有没有想过受助者是怎么看待你的？” 　　“我不是当事人，我不知道那些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内心有多痛苦、对这个世界有多绝望。”牛查查说：“虽然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生命的长度，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再给这个世界一次机会，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第46章 男孩子应该怎么追 　　节目录完，季阕打电话问牛查查感觉怎么样，牛查查说还行，于是隔天晚上季阕就早早坐在电视机前等待了。 　　这一期的《雁都零距离》在周日晚上九点播出，也许是知道这一期收视率会比较高，节目前面的广告也特别多。 　　季阕结束了工作，洗过澡，穿着舒适的睡衣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等广告，一边用微信和季闿聊天。 　　聊天内容是：男孩子应该怎么追？ 　　季闿：[不管男孩女孩，追人就是八个字，投其所好、死缠烂打。] 　　季阕：[他不喜欢收我的礼物。] 　　季闿：[哥，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们目前的相处方式吗？] 　　季阕：[每天晚上打一次电话，偶尔一起吃饭，因为到外面吃他总坚持要轮流买单，所以现在多数是在家里自己做。] 　　季闿：[他下厨？] 　　季阕：[我们合作，每人做几个菜。] 　　季闿：[你也做？] 　　季阕：[当然。] 　　季闿：[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季阕：[学一下又不难。] 　　季闿：[你们已经提前进入柴米油盐的模式了！] 　　季阕：[怎么，不好吗？] 　　季闿：[好，当然好，至少证明小嫂子的口味跟你很相称。] 　　季阕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呢？别那么乱叫。] 　　季闿：[不叫嫂子叫什么？难道叫姐夫？] 　　季阕捏了捏额角：[按理你应该叫他哥哥。] 　　季闿：[不会吧？他不是比我还小吗？哎，对了，哥你是不是比他大十岁？] 　　季阕：[没有那么多，九年零三个月。] 　　季闿：[四舍五入不就是十年？] 　　季阕有点不高兴：[四舍五入应该是九年！] 　　《雁都零距离》的片头开始播放，季阕就丢开手机，不理季闿了。 　　主持人上场，季阕将其忽略，电视画面扫过台下观众，季阕立马眉心一竖，那些牛夫人、铁扇公主之类乱七八糟的牌子是什么意思？ 　　不过早知道现场有观众，自己也应该过去的。 　　主持人开场白讲完就开始播放视频，画面都是牛查查见义勇为的监控以及接受采访和收锦旗的内容，节目组下了些功夫，有些画面季阕都是第一次看到。 　　越看越觉得可爱，直到视频结束，真人出现。 　　牛查查穿着一件浅蓝色休闲西装，内搭白T恤，下着牛仔裤和运动鞋，他步履矫健地走进演播厅，淡定地与主持人握手、微笑着跟观众打招呼、简单自我介绍之后款款落座，动作流畅而自然。 　　镜头切成近景，4K超高清画面上的人几乎纤毫毕现。 　　年轻人的发型被打理过了，头发往后吹，露出清爽的额头，聚光灯下，长眉似剑、双眸如墨，好看得季阕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牛查查，顾盼生辉、光华炫目，仿佛天生就是全世界所有目光的焦点。 　　季阕突然不安了起来，这种不安在主持人打趣说台下都是牛查查粉丝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主持人特意解释了牛夫人和铁扇公主的由来，这让季阕很不是滋味，不过很快他就被牛查查的回答转移了注意力。 　　牛查查说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以后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他不想让亲友担忧，“请放心，我以后不会那么鲁莽啦。” 　　这话也是对我说的，季阕心里瞬间愉悦了起来。 　　接下来主持人又跟牛查查讨论了一下他对跳桥事件当事人的看法，然后起身说要请出另几位嘉宾。 　　这个环节牛查查明显事先不知情，他的表情略显惊讶。 　　很快就有三个年轻女性出现在镜头里，一个扎马尾看起来像大学生，一个大波浪身形窈窕，最后一个长直发高高瘦瘦。 　　主持人问牛查查认识她们吗？ 　　牛查查对着中间那个大波浪说：“我只认得这位唐薇薇小姐。” 　　“哎呀，好开心。”唐薇薇双手捂脸，做娇羞状，又伸出手臂说要抱抱。 　　牛查查略显尴尬，不过在台下观众的起哄声中还是飞快抱了唐薇薇一下。 　　看到这一幕，季阕一口气堵得慌。 　　这时候那个扎马尾的女大学生主动问牛查查，为什么不记得她了，她可一直都是牛查查最忠实的崇拜者，最早的铁扇公主团成员呢。 　　牛查查迟疑了一下，“你是闫佳佳？” 　　“答对了！”马尾辫开心地张开手臂，“我也要抱抱！” 　　电视这头的季阕只能眼睁睁看着牛查查又抱了一下那个闫佳佳。 　　唐薇薇是雁都金融中心玻璃幕墙坠落事件当事人，季阕倒是知道的，这个闫佳佳的名字他却没听过，不过主持人很快就为他解了惑，牛查查曾经帮闫佳佳拿回了被偷走的钱包。 　　“牛查查帮唐薇薇躲过一块从天而降的玻璃幕墙，也帮闫佳佳拿回了被偷走的钱包。”主持人道：“那么我们现在来问问最后一位嘉宾，牛查查帮你做了什么？” 　　“他给了我第二次机会。”长直发女孩说：“让我可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美好，我叫姚雪，是月榕江跳桥事件当事人。” 　　姚雪说刚才牛查查讲得对，她在决定跳桥的时候确实很痛苦，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留恋，但是翻过大桥栏杆的下一瞬她就后悔了，因此她非常感谢牛查查，让她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所有天塌地陷、刻骨铭心的痛苦，在时间和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姚雪道：“所以我想说，不管遇到了多大的痛苦，还是把一切交给时间吧。” 　　节目最后，三位女嘉宾都给牛查查送了一面锦旗，闫佳佳的锦旗写着“你救我荷包，我为你倾倒”，唐薇薇的锦旗写着“英雄救美”，姚雪的锦旗写着“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雁都零距离》就在牛查查怀抱三面锦旗的画面中结束了，节目片尾一出来，季阕立即拿起手机拨打了牛查查的号码。 　　电话接通，一个清润明朗的声音响起：“季大哥。” 　　“查查，刚刚我看《雁都零距离》了。”季阕道。 　　“啊，你看了呀。”牛查查有点不好意思，“我表现还行吗？” 　　“很好。”这点季阕必须承认，“第一次上电视能做到你那样已经非常难得了。” 　　牛查查笑起来，“哈哈，电视台的人还说我可以去吃娱乐圈那碗饭了。” 　　季阕顿时倍感忐忑：“你想进娱乐圈？” 　　“没有啊。”牛查查赶紧否认，“人家随便说说的，我也没当真。” 　　“你、你条件确实挺好——”季阕心里干涩得难受，这也是他今天晚上领悟到的事实，牛查查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英俊帅气、热心善良，这样的人必然是会被很多人所喜欢的。 　　相比那些可以大胆示爱的女孩子，自己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听季阕说自己条件好，牛查查脸上臊得慌，“季大哥，你别开我玩笑啦。”他算什么条件好啊，跟季阕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好不好。 　　“娱乐圈哪有那么容易混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太受人关注，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 　　季阕正屏息等着牛查查说下去呢，对方却突然不出声了，这让他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查查？” 　　“没什么，我就是个普通人。”牛查查小声说，靠着家里的帮助开个工作室、做点喜欢的设计工作、挣得钱够用就好之类的人生理想，他压根没脸在季阕面前提。 　　相比事业有成又努力工作的季阕，自己那种小富即安的心态实在是太不思进取了。 　　季阕那边还想再问，都被牛查查打太极含糊过去了，然后他借口时间不早，结束了这次通话。 　　挂掉电话，牛查查审视内心，问自己能不能争气一点，重新树个更有意义的人生目标，比如成为一个最伟大的设计师什么的，总比成为一个挣钱够用的设计师要好听多了。 　　虽然作为这种不远不近的姻亲关系，自己能不能有出息，季阕大概也不会太在意，但牛查查还是觉得很有压力。 　　这一期《雁都零距离》播出之后，网络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高潮。 　　有人说牛查查的“还在半空中我就后悔了”“我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证明他也没有吹嘘的那么高尚，也有人为牛查查辩护说人家自己都说了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能做到他那样的有几个？ 　　总之随着这些讨论，原本有些过度神化牛查查，夸他舍己为人的言论减少了很多，这也是牛查查自己非常乐见的结果。 　　接下来其他媒体采访都被牛查查拒绝了，反正他又不打算进娱乐圈，也没必要特意去搞好关系。后来学校老师跟他谈起申报雁都十大杰出青年的事情，牛查查也始终推辞不受，虽然系统说这种事算宿主间接获益，也并不会受到系统惩罚，但他的态度还是很坚决。 　　“我确实没有那么高尚，所做的好事都是为了系统任务，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牛查查事后对系统说：“所以这杰出青年的荣誉我不能要。” 　　“没想到宿主你的觉悟还挺高的嘛。”系统评价。 　　“那当然，不是我的东西，我连看都不会去看。” 　　牛查查这话说得言之凿凿，他没想到很快就会被自己打脸。 第47章 犯规了 　　大概是因为指定任务一次比一次困难的原因，现在每次任务的间隔时间也被拉长，月榕江大桥救人事件发生之后，系统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找牛查查的麻烦。 　　牛查查在录制《雁都零距离》的时候收到了三面锦旗，其中一面锦旗还为他带来了技能点，不用说自然是姚雪那面锦旗。 　　因为技能点充裕，日常任务牛查查很少特意去做了，不过习惯成自然，走在路上扶个倒地自行车什么的，他到是一直顺手在做。 　　单身公寓的装修进展顺利，基本硬装都已经完成，期间为了确定各种细节，牛查查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去施工现场。 　　季阕有时候邀请牛查查一起过周末，看电影、听演唱会什么的，全是很适合年轻人的娱乐项目，都被牛查查以作业太多或者跟朋友约好了去玩的借口推掉了。 　　不过每周吃几顿饭的传统倒是一直持续了下去。 　　有天吃完饭，季阕照例开车送牛查查回家。 　　“查查。”车开到清江路的时候，季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周末你有空吗？” 　　牛查查想了想，自由公寓那边的硬装已经完成，定好的家具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送到，考虑到季阕请自己出去玩已经很多次了，总是拒绝也不太好，于是就说：“应该有空，季大哥有什么事？” 　　“那个——”季阕斟词酌句说道：“铂盛在敛云山的温泉山庄就要正式开业了，我周末要过去开个会，那边的园林景观是请了国内顶尖的设计师来做的，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一起去住两天吧。” 　　那个温泉山庄牛查查是知道的，暑假实习的时候经常开车从那附近路过，山庄外围的园林绿化设计得很好，他心里也还挺好奇的，“我倒真的想去看看。” 　　“那这个周末你就和我一起去，最近天气冷了，泡温泉确实、挺好的。”季阕飞快瞥了牛查查一眼，然后目视前方。 　　“好的，谢谢季大哥。”牛查查没想太多，他满心都是敛云山庄的景观设计，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带个单反相机过去，反正季阕是老板，他多拍一点素材应该没关系。 　　敛云山距离市区倒是不远，从城西开车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最后牛查查就跟季阕说好周六上午过去，周日下午再回城，正好两天一夜。 　　牛查查回家就把这事报备给了秦莺莺，秦莺莺早就当季阕是牛查查多出来的一个哥哥了，对这样的出行计划当然不会反对。 　　听说牛查查要去一家温泉山庄，秦莺莺兴致勃勃地说：“行啊，你先去看看那里怎么样，好的话妈妈也约上小姐妹一起去玩。” 　　“好的话，叫爸爸也去吧。”牛查查点头。 　　秦莺莺切了一声，“你爸爸愿意出门才怪了。” 　　周五晚上牛查查给自己收拾了一点行李，因为只住一个晚上，他带的换洗衣服也比较少。 　　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秦莺莺进来提醒道：“别忘了带泳裤啊。” 　　牛查查一拍脑门，还真忘了，他一心想着景观设计的事情，忘了那地方还是个温泉山庄。 　　于是又翻箱倒柜找泳裤。 　　牛查查自然会游泳，虽然没有他在《雁都零距离》上声称的那么好，但一般大学生的水准还是有的，家里泳裤也有好几条。 　　然而这些泳裤却让人犯了难，因为它们都是专业运动款，也就是很紧身。 　　穿着紧身泳裤去游泳池倒也罢了，去泡温泉是不是有点过头，想想同行的还有季阕，牛查查就犹豫了起来。 　　看一下时间刚过八点，距离附近的那家体育用品商场关门还有一个小时，牛查查拎起背包就要出门。 　　“哎，你干嘛去？”秦莺莺在客厅看到了问。 　　“到楼下买点东西，就回来。”牛查查应了一声就跑，紧赶慢赶，总算在半小时内抵达了目的地。 　　进门之后牛查查直奔泳装区域，专业的、紧身的都不考虑了，只看宽松速干类型的泳裤。 　　咦，居然还有防激凸功能的！ 　　那啥，泡个温泉而已，买这种带有防激凸功能的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 　　牛查查犹豫再三，最终只拿了一条深蓝印花的沙滩裤去结账。 　　第二天早上八点，季阕把车开到牛家小区门口，牛查查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窗降下，牛查查发现季阕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季大哥早。” 　　“早。”季阕嘴角一挑，笑得挺开心的样子。 　　牛查查先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坐到副驾驶位上，又不自觉地去看戴墨镜的季阕。季阕偶尔会戴眼镜，不过他近视度数不高，不戴的时候比较多，戴墨镜却是牛查查第一次见。 　　“吃过饭了吗？”季阕问。 　　“吃了。”牛查查回答，心想季阕戴墨镜还挺好看的呢。 　　“行，那就出发吧。”季阕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入车道。 　　周六上午路况较好，季阕的车很快就驶离了市区，开上了通往敛云山的道路。 　　时节已至深秋，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均已发黄，偶尔有些被秋风吹落，洋洋洒洒地飘向地面。 　　知道季阕开车不喜欢聊天，牛查查就自己歪头看窗外的风景，间或偷偷看季阕一眼。 　　季阕五官轮廓端正，加上气场比较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严肃，戴上墨镜之后，显得更高深了。 　　“你在看什么？”季阕突然出声。 　　“啊？”正在心里描摹对方面部线条的牛查查吓得一个激灵，“没看什么，就是、就是看看远处那些山峰。” 　　“觉得无聊吗？”季阕又问。 　　“不无聊。”牛查查摇头：“有时候头脑放空什么都不想，也挺惬意的。”想了想，觉得季阕好心邀请，自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太好，就加了一句道：“那个，我还从来没有泡过温泉，很期待呢。” 　　年轻人抿着嘴角，笑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这么可爱，隔着墨镜看太可惜了，于是季总一把摘掉墨镜放中控台上。 　　看到季阕这个动作，牛查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季大哥，你今天为什么带墨镜啊？” 　　今天多云，日光并不强烈，戴墨镜有些多此一举。 　　“这几天用眼过度，眼睛有些疲劳。”季阕解释，其实是因为昨晚太激动了，大半夜没睡好，早上起来眼皮有点肿。 　　“季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啊。”牛查查急了起来，“换我开车吧，你现在休息一下，今天你还有工作呢。”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季阕开车，牛查查暗骂自己享受季阕的服务那么久，竟没想起来为人家分担一点。 　　牛查查的关心溢于言表，这让季总非常开心，他腾出右手摸了一下前者的头发，温声笑道：“放心，这点路还是没问题的。” 　　牛查查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赶紧把视线转回到挡风玻璃上，心里抗议：犯规了！犯规了！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帅？！ 　　九点多的时候，季阕的车驶入了敛云山庄大门。 　　车一停好，立刻就有工作人员开着一辆电动观光车来迎接，因为季阕的缘故，他们也不需要办理入住手续，直接就被送到了一处绿荫掩映的中式庭院。 　　服务员过来帮忙拿行李，牛查查的行李就是个中号健身包加一个随身双肩包，季阕倒有个大箱子和电脑包之类的行李。 　　敛云山庄的客房主要分两种类型，一种常规酒店房间，客人可以使用大型的公用温泉池，池子有室内也有室外，室外池修在山崖边上，视野和风光相当好，第二种就是季阕和牛查查住的独栋别墅了，新中式风格的庭院设计得典雅精致，院子里有单独的温泉池，因为庭院都是依山架高的，因此里面不但视野好，隐私性也不错。 　　放好行李之后季阕就要去和山庄管理层开会了，“查查，中午我可能回不来，午餐你只能一个人吃了，到时间给餐饮部打电话就行。” 　　牛查查自然一叠声地让季阕放心，说自己一个人也会好好的。 　　季阕走后，牛查查就开始参观这幢别墅。 　　别墅是单层的，依山而建，后方是山脊，前方是山谷，有个视野开阔的起居室和一个简单的餐厨区域，另有两个自带卫浴的卧室，正好季阕和牛查查一人一间。 　　牛查查看了看，这两个房间格局和普通酒店客房类似，不同的是房间里的卫生间相当大，不但干湿分区，而且还有个景观超好的落地窗，窗边还有一个室内温泉池。 　　这环境，，牛查查是相当满意，不过他记得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看了一遍就拿起单反相机出了门。 　　因为地势原因，敛云山庄的建筑设计因地制宜、灵活多变，相应的园林绿化也是移步换景、处处巧思。 　　牛查查看到精彩之处，就会停下来拍照，琢磨植物搭配和水系构造，沉浸其中连午饭也忘了。 　　下午一点多，饥肠辘辘的牛查查才回到入住的敛云居一号别墅。 　　这时候叫餐晚了点，就算能送过来也得半个小时，牛查查嫌麻烦，就在厨房找了找，发现柜子里还真有供客人取用的零食和饮料。 　　拿了包饼干，牛查查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背包里拿出平板，开始一边吃饼干一边干活。单反中的照片需要导入平板，填写备注和心得，分类整理之后作为将来的参考素材。 　　素材全部整理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牛查查保存好工作成果，起身伸了个懒腰，桌子上的饼干还剩几片，被他一把塞进嘴里。 　　正事完成，接下来就可以泡温泉了！ 第48章 太流氓了 　　想想就有点小兴奋。 　　牛查查脱掉身上的衣服，翻出昨晚新买的沙滩裤换上。 　　房间里虽然有室内温泉池，但那池子很小，比浴缸大不到哪里去，而且视野狭窄，只能看到庭院的一个角落，明显不如外面那个大池子有吸引力。 　　那个室外池足足有二十几个平方，其中一部分还向外探出，远看就像是悬在山崖之间，又危险，又诱惑。 　　牛查查属于那种讲究情调但又不过度、喜欢刺激同时也非常务实的人，这个山崖间的温泉池简直戳到了他的心坎上。 　　一开始感觉水温有点高，不过牛查查很快就适应了，他在池子里游了几个来回，然后趴在朝外的池壁上看风景。 　　秋风萧瑟，但因为池中水汽蒸腾，露出水面的臂膀也不觉得冷。 　　下午天上的云层散了很多，只留下一些鳞片状的透光高积云，蔚蓝的天幕映衬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看得人心醉神迷。 　　有钱我也要在山上盖房子，牛查查歪着脑袋想，敛云山庄这样规模自然是做不到，类似旁边村子里的民宿倒还是有可能的。 　　那啥，启动资金几百万够不够？要攒几年呢？说到攒钱，先把个人工作室开起来才是正经吧。不过自己初出茅庐，一没经验、二没资历，能不能接到业务是个问题呢。 　　要不先在翼鼎干上几年？ 　　干了几年再自立门户，还是同业竞争，会不会不太地道？ 　　敛云山庄是铂盛集团近年对高端酒店事业群最重要的一笔投资，这座五星级标准建设的酒店将会成为雁都以及周边最高档的温泉度假山庄。经过了一个月的试营业，酒店定于下周正式开业，开业典礼相当隆重，届时雁都商圈很多重要人物都会出席。 　　季阕在听取酒店管理层的开业典礼筹备工作汇报之后，又做出了一些指示，然后对很多具体方案进行了讨论，讨论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散会的时候，缪小苗问她的老板：“季总，要给您安排司机吗？” 　　“不用，我今晚住这里。”季阕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体验一下，心里比较有数。” 　　女助理略显惊讶，但什么也没说。 　　季总这解释其实也是有点虚的，铂盛旗下那么多酒店，以前他可从来没有特意去体验的。 　　请牛查查一起来敛云山庄是季闿的主意，听说自家大哥和牛家小弟的交往一直局限于搭伙吃饭的程度，季闿就说哥你这样不行，一点都不像在追人。 　　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温馨是温馨，但一点都浪漫不起来。 　　季阕也一直在努力，比如中秋节晚上月榕江上有烟花大会，他想请牛查查去江都帝景观赏，但人家以过节要去舅舅家吃饭给推了，至于其它看电影、听演唱会之类的邀约，基本也都被各种理由拒绝。 　　其实季阕自己还好，牛查查忙于学业，他工作上的事情也多，反正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和自己也越来越亲近，总觉得未来可期。 　　季闿却很热心，帮着规划了很多方案，后来他提出“敛云山庄不是要开业了吗，请人家去泡温泉好了，泡汤的时候裸裎相对，比较容易干柴烈火，哥你找个机会就告白了吧”。 　　裸裎相对、干柴烈火什么的先划掉，季阕考虑告白会不会太仓促了，不过这确实是个把人约出来的好机会，于是他就试了一下，结果竟真的成功了。 　　周五晚上季阕有点失眠，主要是在斗争要不要告白的事情。 　　牛查查估计是把自己当哥哥的，而且还是排在牛傅瀚后面的那种，不告白，大概永远只能做人家哥哥，但如果告白被拒，或许连哥哥都没得做。 　　离开酒店会议厅，季阕在步行回敛云居一号的路上，内心还在“告白”和“不告白”之间左右摇摆。 　　走到别墅门口，季阕掏出房卡开门，进入客厅，他先看了一眼牛查查的房间，发现房门开着就走了过去。 　　房里没人。 　　季阕叫了一声查查，浴室里没有传出回应，他就退了出去，走到朝向院子的落地窗前。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温泉池里确实有人。 　　清亮澄澈的秋日阳光下，那人慵懒地倚靠在温泉池边，探出水面的手臂在黑色岩石材质的池壁上白得惊人。 　　裸裎相对、干柴烈火，季闿说过的那两个词就那么突兀地冒了出来。 　　季阕只觉得喉间发紧，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房间，脱下西服换泳裤，然后抓了件浴袍披身上。 　　出门之前，季总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最近工作虽忙，不过每日四十分钟的健身时间基本都保证了，身上的肌肉没到虬结的地步，但还是有点看头的。 　　可以。 　　不丢份。 　　季总给自己打足了气，浴袍带子腰上一扎，穿着拖鞋就往外走。 　　泡温泉确实是非常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啊。 　　牛查查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看到季阕穿着一件白色浴袍走出来。 　　“季大哥，你回来啦。”牛查查回头游向季阕，到了对方脚边的池沿抬头问：“工作都完成了吗？” 　　“完成了。”季阕说。 　　年轻人在水中游过来的姿态轻灵而矫健，四肢柔韧纤长，就像一尾人鱼，自水中仰面看过来，被热气蒸过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眸灿亮如星，双唇水润嫣红。 　　不好！ 　　季阕突然察觉自己身上有个部位要造反。 　　现在可是光天化日啊！ 　　告白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直接就对着人家升旗……太流氓了。 　　季阕赶紧将双手插进浴袍口袋里，借着手上的动作将袍子前襟抖了抖，试图显得自然一点。 　　“季大哥，你也下来吧。”始作俑者尤不知形势尴尬，还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都穿成这样出来了，说自己暂时不想下水未免太古怪。 　　真是骑虎难下，不下也得下。 　　“好。”季阕冷酷地点了个头，开始慢腾腾解浴袍带子，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己穿的这条泳裤似乎还有防激凸功能，也许不会太明显？ 　　牛查查一开始还真没想太多，直到季阕的浴袍带子松开，结实的胸肌露出来，然后是腰腹，人鱼线往下延伸到黑色的平角泳裤……季阕转身把浴袍丢在岸边的躺椅上。 　　发现自己的视线去向有问题，牛查查立刻往下一缩，飞快划水游到池子另一头，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 　　淡定点！牛小查，淡定点！ 　　这地方就跟游泳池差不了多少，泳装帅哥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 　　手臂攀在微凉的池壁上，牛查查平复了一下呼吸，正待转头，身后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起伏的水波一浪一浪撞在他的后背上。 　　来了！ 　　牛查查倏地回头，“季大哥，你觉得——” 　　季阕从水中探身出来，一手将湿发往后拨，另一手抹了一把脸，“什么？” 　　两个人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公分，这并非他们之间的最短距离，但却是最无阻碍的一次，皮肤之间除了空气就是水，呼吸带起的水流波动都能直接传导至对方身上。 　　肤色比自己略深、肩膀比自己宽了一个号、隐在水下的身体充满了爆发力，感觉很强横、很有力量……但又非常温柔。 　　季阕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牛查查缓缓摇头，满脑子一锅煮沸了的浆糊，完全想不起自己想说什么。 　　英俊逼人的脸庞在眼前慢慢放大。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在问。 　　思维有些漂浮、又有些茫然，牛查查喃喃回答：“我、我觉得有点热……” 　　“查查！”季阕的声音突然提高。 　　牛查查慢半拍地感到人中一热，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唇角，充满了铁腥味。 　　鼻血？ 　　我流鼻血了！ 　　我特么对着季阕流鼻血了！ 　　面对季阕惊骇的目光，牛查查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捂住口鼻，仓皇站起，“没事、我没——”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又摔了回去，水花四溅，眼前模糊了一片。 　　牛查查的神智可能就断片了三秒，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季阕抱住了，后者捧着他的脸，焦急地询问，“查查，你怎么样？” 　　毫无阻碍地肌肤相亲，胸膛贴着胸膛，对方眼中饱含深情，唇线棱角分明，性感得要命。 　　“季阕——”牛查查低声呢喃，恍若身在梦中。 　　你亲亲我吧。 　　这句话还未出口，身体就骤然被抱起，巨大的水声拉回了牛查查溃散的神智，然后咚得撞到了现实的边界。 　　这不是在做梦！ 　　这、不、是、在、做、梦！ 　　季阕把牛查查抱上池岸的躺椅，让后者坐着，从旁边拿过自己那件浴袍给人披上，然后站着弯腰摸摸对方的额头，“你泡了多久？”因为身体前倾，偾张的腹肌与紧窄的腰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不清楚。”牛查查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飘忽，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瞄。 　　好想装晕，晕倒了可以一了百了，但如果在季阕的怀抱里一边昏迷一边流鼻血可就不好玩了。 　　季阕拉起牛查查的手指查看，看到那些指尖都泡白发皱了，眉心立时竖起，“什么时候开始泡的？” 　　“三、三点钟吧。”牛查查不太确定。 　　季阕有些怒了，“现在都四点了，知不知道泡温泉最多不能超过半小时！” 　　牛查查只能弱弱地回答：“对不起，我没注意。” 　　看到这副乖顺模样，季阕有火也发不出来，“行了，回去吧。” 　　牛查查哦了一声，慢吞吞起身。 　　季阕有点不放心，“头还晕吗？” 　　“还好的。”牛查查说着就打了个趔趄。 　　季阕正面拦腰把人抱了起来，就是抱小孩的那种姿势，牛查查立即敏锐地发觉这种抱法比公主抱还可怕，什么该蹭的、不该蹭的都蹭在一起了！ 　　这下万一擦枪走火，再宽松的沙滩裤也罩不住啊！ 第49章 胆大包天 　　庭院里的步道铺着防腐木，季阕也没顾得上穿拖鞋，赤脚走上去，客厅移门原本就半开着，正好长驱直入，到了对方房间才将人放下。 　　拉起床上的被子，季阕命令道：“上去！” 　　“我身上还是湿的——”牛查查犹豫。 　　季阕态度强硬，“这个你别管，快上去！” 　　牛查查迫于季阕的威压，不敢不从，上床之后就被季阕裹成了一团粽子。 　　“泡过温泉，身体毛孔打开，这种时候受凉很容易感冒。”季阕转身去浴室拿出一块毛巾给牛查查擦头发。 　　牛查查从被子底下伸手去接那块毛巾，“季大哥，我自己来吧，你、你先去穿衣服。” 　　季阕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泳装形态。 　　“嗯。”他干咳了一声，“行，你自己擦，我去给你倒杯水。”转身出门，走到门外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裸裎相对、干柴烈火……似乎是个告白的好时机？ 　　但这时候回头也晚了，不急，季阕又安慰自己，还有一天一夜呢，总能找到机会的。 　　回自己房间找了身衣服穿上，季阕又到厨房检查冰箱，从里面找出一个柠檬，洗净切好之后泡了一壶柠檬水，连水壶带杯子一起拿到牛查查的房间。 　　牛查查头上顶着一块毛巾在发呆，听到季阕回来就赶紧做了几个擦头发的动作。 　　季阕倒了一杯柠檬水递给牛查查。 　　牛查查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好点了吗？”季阕问。 　　“好多了。”牛查查低头喝水，头都不敢抬。 　　季阕穿衣服了，浅灰棉质衬衫和黑色长裤，没泳装那么有冲击力，但依然很帅，而且因为衣服质地的原因，让人感觉很温暖，很……想蹭。 　　季阕看着牛查查喝水，年轻人的耳尖还是红红的，顺着纤细而修长的颈项，是雪白的浴袍领口，再往下就全让被褥遮住了。 　　突然间他回忆起了刚才抱人进来的一路，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脖颈处灼热的呼吸，肩头处轻颤的手指，胸|膛和腰|腹处某种柔滑而细致的摩擦，霎时便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查查。”季阕低声唤道。 　　牛查查正好喝完一杯柠檬水，呆呆地转头，然后他的脸颊就被季阕捧住了，对方单膝跪上床垫，俯身以额头贴上了他的。 　　牛查查呈完全呆滞状。 　　太近了，鼻尖都触碰到了彼此，呼吸之间的热气弥漫在唇齿之间，仿佛某种无声的邀请。 　　会发生什么？牛查查恍惚地想，会亲我吗？ 　　然而并没有那么好的事，几秒钟后季阕退开了，声音暗哑地自语了一句：“不烫。” 　　原来是为了给他测体温，牛查查有点失望，随即又觉得自己魔怔了，这是现实中的季阕，不是你幻想中的那个…… 　　这个季阕只把你当弟弟的。 　　“你的行李呢？”季阕问。 　　牛查查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放、放在衣柜里了。” 　　“你先穿上衣服，我让服务员过来换湿掉的床单和被套。”季阕走过去打开衣柜。 　　牛查查立马一掀被子跳下床，“季大哥，我自己来。” 　　“好。”季阕点头：“那我先出去。” 　　季阕离开之后，牛查查从健身包里找出了内裤、T恤和长裤，正想脱掉身上的沙滩裤，目光突然移到房门上，扣在裤腰的动作停住了。 　　房门被季阕带上了，不过没有锁。 　　虽然完全没有必要，但最终牛查查还是抓起衣服进了浴室。 　　穿好衣服之后，牛查查转身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眉目含春，耳朵红得要滴血。 　　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内心里，冷静理智的小人冲着另一个痴心妄想的小人大吼，节操，要注意节操！梦里想想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带到现实懂不懂？ 　　但是，痴心妄想的小人不是很有底气地抗辩，季阕的表现似乎也有点深意啊。 　　人家那是拿你当弟弟，你不能总拿牛傅瀚去套，没准他们季家兄弟就是那么相处的！ 　　大白天的发花痴，连真人都觊觎上了，你胆子很肥啊！ 　　不怕人家知道了讨厌你吗？ 　　怕吗？ 　　怕，牛查查承认，他舍不得对他这么好的季阕，即使只是作为朋友或者哥哥，但内心又有些不甘。 　　有时候他都产生了错觉，觉得他和季阕之间似乎就只差一层窗户纸，只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阻碍，前方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查查？”外面传来季阕的叫声。 　　“哦，来了。”牛查查赶紧打开台盆龙头，用凉水洗了一下脸，然后走出去。 　　敛云山庄的服务真好，这么快两名服务员就上门了。 　　服务员清理房间的时候，牛查查就和季阕坐在客厅沙发上，季阕嫌牛查查衣服太单薄，又去拿了一件自己的针织开衫出来让人穿上。 　　牛查查不敢不从，接过就穿上了，那是一件黑色的薄款羊绒衫，对他来说大了一点，衣袖盖到了手背。 　　差这么多吗？ 　　牛查查蹙眉，努力把手臂伸长，又把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手腕和小臂，这才觉得好点了。 　　季阕看他慢悠悠地穿衣服，动作有些拙稚和可爱，就欺身过去帮忙扣扣子。 　　牛查查一怔，身体略微后仰，季阕便凑得更近了一些。 　　看着那些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小小的扣子，牛查查的心脏跟擂鼓似的沸反盈天，上移视线就看到了季阕的脸，因为低头的缘故，挺直的眉峰下眼睫显得很黑很密。 　　好想亲一下！ 　　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挺个身就够到了！ 　　装作坐起来不小心碰到的样子，他不会怀疑，没事，牛查查，完全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牛查查手臂蓄力，正待将身体往前送。 　　“季先生，房间打扫好了，您还有什么需要？”一位服务员站在远处说话。 　　季阕转头去看服务员。 　　牛查查则被自己刚才的冲动惊到炸裂，他、他、他在想什么啊？ 　　竟然要偷亲季阕？ 　　□□熏心！胆大包天！自己找死吗？！ 　　“没事，辛苦了。”季阕打发了服务员，回头去看身边的人。 　　脸色有点白，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一眨的，像是某种惊慌的小动物。 　　“怎么，不舒服吗？”伸手捏了下对方的下巴尖，季阕柔声问。 　　“没有。”牛查查的声音有气无力。 　　季阕笑问：“是不是饿了？” 　　“不饿。”牛查查说，饥饿感那种比较低层次的需求已经离他很远了。 　　“中午吃了什么？” 　　“呃……” 　　这个谎不好说，季阕留心一下就会戳穿，虽然他不一定会留心。 　　“饼干。”牛查查低头，早上还跟人保证过自己一个人也会好好的，结果中午没吃饭就啃了一包饼干，下午泡温泉还泡到流鼻血，他感觉自己在季阕面前仅存的那点可信度都要败光了。 　　“你？！”季阕一时气结。 　　四点多还不到开餐时间，季阕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敛云山庄常务副总余裕。 　　余副总得到大老板的指令不敢怠慢，又打电话给餐饮部主管，传达了敛云居一号需要制作快、好消化的食物，越快越好。 　　“这个——”主管有点犹豫，“不管做什么，总要半个小时吧，不过我这里有一些打算自己吃的小馄饨，倒是几分钟后就可以送过去。” 　　“行啊，你先煮好送过去，再问问季总有没有别的要求。”余裕拍板。 　　于是十分钟之内，敛云山庄餐饮主管就带人送了两碗小馄饨到敛云居一号。 　　季总对于这份食物很满意，招呼牛查查过去吃，别的也不需要了，这时间不尴不尬的，吃多了影响晚餐。 　　工作人员走后，季总就坐在餐桌前看着牛查查吃东西。 　　“季大哥，你也吃啊。”牛查查说，小馄饨很美味，但这样被人盯着，他吃得挺不自在。 　　季阕柔声说：“我不饿，你吃吧。”原来这人喜欢吃馄饨啊，下回学着做做看，应该不难。 　　牛查查脸红红地解释：“两碗呢，我吃不了那么多。” 　　不想吃你干嘛盯得那么紧？你这样我要想多的！我要误会的！ 　　“那好吧。”季阕同意了，起身换到牛查查身边坐下，端过另一碗馄饨，又从里面舀了几只添到后者碗里，“你多吃一点，剩下的归我。” 　　“嗯。”牛查查的头都要垂到碗里了，分食一碗馄饨什么的，太亲昵了吧？！ 　　馄饨吃完，季阕去洗碗。 　　牛查查坐在旁边餐桌上看季阕干活，这人乍一看像个霸道总裁，但其实还挺居家的，做饭洗碗样样都来，奇怪的是他的气质一点都不会被这些充满烟火气的事情所影响。 　　季阕在牛查查心里的形象曾经是个骄矜尊贵、必须小心供起来的人物，现在虽然亲近多了，但那种差距感始终存在。 　　这个人，是你可以肖想的吗？ 　　牛查查问自己。 　　为什么不行？ 　　我救过他的命，按照传统的说法他应该要以身相许的。 　　所以，牛查查，你的依仗就是曾经在马路上拉过人家一把吗？ 　　也不是啊，名为痴心妄想的小人大声辩驳，至少现在看起来，他还挺喜欢我的，没准，他还能真的“喜欢”我呢！ 　　是啊，只要试一试，没准就能成功了。 　　不管自己是彻底弯了，还是只对季阕弯，牛查查必须承认，他对季阕的幻想已经不仅仅是幻想了，那是某种深入心底的渴望…… 第50章 破天荒头一遭 　　洗好碗，暂时放在流理台上等明天服务员来收，季阙转身看到牛查查正双手托腮趴着餐桌，脸颊都被挤得鼓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走过去，发现对方的眼珠随着自己在移动，季阕笑道：“你是不是困了？” 　　牛查查摇头，视线依旧黏在季阕身上，看起来傻乎乎的。 　　季阕被他看得心软得不行，柔声说道：“想睡就去房间里睡吧，晚餐还早，到时候我叫你。” 　　“我一点都不困。”牛查查喃喃地说：“我也不想睡觉。”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在逃避和自欺了那么久之后，他终于正视了自己对季阕的感受，那不是对朋友的感情，也不是对亲戚家哥哥的依赖，更不是电击造成的幻觉，那是一种无可辩驳的、想跟人家谈恋爱的冲动。 　　季阕宠溺地摸摸年轻人的头发，“那就去沙发上吧，你想看电视或者玩游戏都可以。” 　　发生了这么大的心理转变，牛查查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我上会儿网吧。” 　　季阕说行，正好我也有些文件要看。 　　于是牛查查去房间里拿了平板电脑出来，而季阕也拿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两人各据长沙发一头坐着。 　　牛查查双腿蜷起，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手上点着平板的屏幕，视线焦点却根本没落在上面，他垂着眼，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旁边的人。 　　季阕靠坐在沙发上，右腿屈起架着左腿膝盖，笔记本搁在大腿上，因为腿长，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异常轻松，有种很闲适潇洒的感觉。 　　电脑屏幕上隐约是一些图表和数据，季阕有时候会托腮思考，有时候会在上面编辑标注，看起来是完全沉浸到工作当中去了。 　　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而且很性感。 　　牛查查只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看，皱眉沉思的样子也好看，能把人心口的兔子看得蹦出来。 　　内心再次掀起波澜。 　　痴心妄想小人说：看吧，这么好的男人，他是值得你去努力、去争取的。 　　冷静理智小人也不冷静了，开始犹疑不定地自问：我能争取到吗？ 　　没问题，痴心妄想小人鼓动道：他那么喜欢你，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肯定能成功的。 　　但是，要怎么开始呢？ 　　牛查查没有追求过什么人，他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过同班的一个女孩子，还给人家递过小纸条，大意就是我们做好朋友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吧，但人家小姑娘没理他。 　　后来班里有人笑话牛查查的名字，他看到那个小姑娘也笑了，心里大受打击，后来就在网上给自己起了个中二度爆表的名字叫“牛昊天”。 　　第一次见面不笑话他名字的人，在牛查查心里的起始好感度都会高一点，其中尤以季阕为甚。 　　季阕是真不认为他的名字傻，反而还觉得可爱，那不是装出来的，牛查查能感觉得到。 　　然后这个起始好感度很高的人对自己也很有好感，相互作用之下，那种普通朋友的感情起了变化，华丽丽地转出一个弧度。 　　是因为他先对我好。 　　如果他不对我好，我不会想歪，也不会生出这种大胆的念头，大胆地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将原本平坦通顺的柏油马路弯到崎岖陡峭的山路上去。 　　所以，对方也是有责任的，没错！ 　　牛查查理直气壮地盯着季阕看。 　　或许是那目光太热辣了，季阕有所察觉，他转头看过来。 　　“怎么了？” 　　“没。” 　　牛查查一秒怂，立马往后缩了缩。 　　“冷吗？”季阕问，没等牛查查回答，他把电脑放到了前方茶几上，身体侧移靠过去一些。 　　“不冷不冷！”牛查查用力摇头。 　　季阕上下看了一遍对方，年轻人曲膝缩着，裤腿上移，露出一双光裸的脚，脚踝精致、脚背白皙。 　　大概是一年到头不晒太阳的缘故，牛查查的脚背比小腿还要白，隐隐透出青色的静脉血管。 　　季阕心道这手感应该不错，然后头脑一热就摸了过去，入手光滑细腻，还有轻微跳动的脉搏。 　　牛查查呆呆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季阕的手掌滚烫，那热度如同奔涌的岩浆，从脚背直冲牛查查脑门，一连串鞭炮在里面噼里啪啦炸响。 　　季阕摸我的脚了！ 　　握手什么的他们之间也有过，但握脚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跟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社交礼节吧？！ 　　与此同时，季阕的内心也是差不多火山喷发的状态，不过他表情管理做得好，看起来还是很淡定的，“有点凉。”收回手，季总评价道：“你还是穿太少了。” 　　“我、我、我不冷啊。”牛查查磕磕巴巴地辩解。 　　所以，还是测体温吗？ 　　“我去给你拿条毛毯。”季阕说着就起身回了房间，很快拿了条毛毯出来，展开盖在牛查查腿上，然后又去调高了空调温度，最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牛查查。 　　牛查查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冷叫“你季大哥觉得你冷”。 　　接过杯子，口中道谢，牛查查心中却想如果我认识季二就好了，那我就可以问问他，季阕平常是怎么跟他相处的，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不是他们家兄弟日常。 　　重新落座，季阕接着工作，牛查查捧着杯子小口喝水，同时继续偷看季阕。 　　太阳慢慢西斜，浅金色的霞光映红了远处的天空。 　　沙发旁的落地灯打开了，温暖的光线下，季阕的侧脸俊朗深邃，完美如雕塑。 　　怎么能这么好看啊，牛查查越看越确定自己已经弯成蚊香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季阕结束了工作，他收起电脑，问牛查查要不要出去看日落。 　　“好啊好啊。”牛查查忙不迭答应，“我还要带相机去，拍点风景。” 　　说到拍照，季总也有想法，当即表示确实应该多拍几张，然后又说：“你要多穿点衣服才行。” 　　“好。”牛查查想起自己还穿着季阕的羊绒衫，当即就要去解扣子，“那这件衣服我先还你。” 　　“不用。”季阕侧身揽住牛查查的肩膀，另一只手覆住他解扣子的手指，“你就这样穿着吧，脱来脱去容易感冒。”讲话声音很轻柔，但手上的动作却有些强硬。 　　对方凑得太近，呼吸之间的温度又太高，牛查查只觉得半边耳朵都被烫伤了，只能晕乎乎地哦了一声。 　　回到房间，牛查查脑子里还是季阕温柔的叮嘱，发了一会呆，他找出了自己的外套，那是件深褐色的短款风衣，穿上以后搭配着里面季阕那件羊绒衫还挺合适。 　　照着镜子，牛查查心想要不干脆就不还了吧。 　　上回从季阕那里借的运动服牛查查已经还了，那时候他没想太多，但现在心态转变，觉得应该留下来才对。 　　走到外面，发现季阕也换好衣服了，他穿了件深灰毛呢大衣，简单挺拔，看起来风度翩翩、有型有款，就跟时尚杂志男模似的。 　　这颜值！ 　　我要拍他的照片，拍好多，牛查查想，然后就可以拿回家偷偷舔了。 　　季阕看到牛查查就走过去，翻开后者的衣领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那件羊绒衫还穿在里面，才满意地道：“好了，走吧。” 　　敛云山庄位于敛云山南麓半山腰，坐北朝南，前方是比较平坦的丘陵地带，视野非常开阔。 　　山庄北部有座观景台，是个看落日的好地方。 　　在去观景台的路上，牛查查就开始咔擦咔擦拍照片，其间偷偷把季阕也拍进去了好几次。 　　季总行事却坦荡了很多，他直接提出来“我们也应该拍照留念”，于是正大光明地把拍风景变成了拍人像。 　　牛查查很高兴，他给季阕拍了很多照片，季总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一举一动都很有范，拍出来的照片感觉随便修修就可以上杂志封面了。 　　换季阕给牛查查拍的时候，季总就觉得镜头里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可爱，漫天炫丽的霞光都不能掩盖分毫。 　　拍完照去餐厅吃饭，季阕问起牛查查早上做了什么。 　　牛查查说：“上午我在山庄内部到处参观，还拍了很多照片，真不愧是国内顶尖的设计师，敛云山庄的景观设计也很精彩，我打算回去好好学习。” 　　季阕点头：“你喜欢就好，我下周让人把设计图纸找出来，拷贝一份给你吧。” 　　牛查查很惊喜：“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算是商业机密。”季阕道：“其实铂盛在全国各地都投资了很多类似的度假酒店，如果你感兴趣，我们也可以去实地考察。” 　　牛查查脸红了红，嗯了一声没拒绝。 　　吃过晚饭，两个人回到别墅，又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一头斜倚着靠背玩电脑。 　　装作上网的样子，其实都在看刚才拍的照片。 　　回来以后牛查查就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了平板电脑，然后打包给季阕发了一份。 　　除了风景和单人照，今天还拍了几张两人的合照，是请路过的工作人员帮忙拍的，其中一张效果尤其好。 　　画面上，苍冥色的天幕为背景，两个人侧身回首看向镜头，夕阳温柔地为他们描上了金色的轮廓。 　　牛查查：很好，看起来挺般配的。 　　季阕：不错，像结婚照。 第51章 三千烦恼丝 　　上午八点，敛云居一号的门铃响了，服务员送来了今天的早餐。 　　季阕待服务员走后就去敲隔壁的房门，说好早上一起去爬山的，但牛查查一直还没动静。 　　“查查，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季阕就试着转了一下门把，门没锁，于是他向前推开。 　　房间的遮光窗帘只拉了一半，剩下一半白色纱帘随风轻摆，走近了就可以看到雪白的被褥间有个年轻人好梦正酣。 　　晨风料峭，年轻人整个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在外面，细碎的发丝被风吹得翘起又落下。 　　季阕缓步走到窗边，将半敞的窗户关了回去，随着一记轻微沉闷的咔哒声，空气流动停止了，室内变得静谧。 　　刷—— 　　床上睡得好好的人却转身蠕动了一下，一条胳膊从被子下探出，然后是两条长腿。 　　季阕发现牛查查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短袖T恤和一条黑色运动短裤，离开了被子的庇护，手脚基本就裸呈在空气中了。 　　年轻人的手脚颀长纤细 ，除了小臂有些阳光晒出的浅麦色，其他地方都很白，曲折婉转，看着就感觉很好摸。 　　去摸一下吧，不对！应该是去给他盖被子！ 　　被子让牛查查卷成一团了。 　　季阕弯腰，双臂伸开去扯被角，抓住了被套的布料，缓缓抽动、抬起，正待拉起来一点。 　　身下的人突然伸手揉了一下眼睛，醒了。 　　“季阕——”牛查查脑子迷迷糊糊的，也没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什么不对，看到季阕就黏黏糊糊地叫人家名字。 　　季阕愣了一下，自从认了亲戚之后，牛查查再也没直接叫过他名字，原本一直以为被叫成季大哥显得亲近，但此刻却觉得被叫名字的感觉似乎更好。 　　把被子给人盖好，季阕轻声道：“睡吧。” 　　“嗯。”牛查查软软地哼了一声，就在季阕以为他会继续睡下的时候陡然睁大了眼睛，“季、季大哥！” 　　季阕俯身压了压被角，“还想睡就继续睡吧。” 　　“不、不用了！”牛查查赶紧摇头。 　　季阕显然已经洗漱过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银灰色休闲衬衫搭配黑色V领毛衣，看起来温厚又可靠，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真是大写加粗的帅啊！ 　　牛查查彻底清醒，自然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睡觉。 　　季阕笑，“行，那我去外面等你。” 　　牛查查哦了一声，见季阕走了，就立马跳下床，冲进浴室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牛查查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黑眼圈，昨晚他又梦见季阕了，两个人还做了很多羞羞的事情。梦到激动之处，他把自己给惊醒了，后半夜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将梦境变为现实。快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入睡，这一睡就有点死，闹钟是什么时候响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按掉的，居然也记不起来了。 　　急匆匆洗漱完毕，牛查查打开房门。 　　餐桌上有两份西式早餐，季阕正坐在一边看报纸，前方的咖啡杯冒着袅袅热气。 　　“季大哥，你在等我啊？”牛查查很羞愧。 　　季阕放下报纸道：“早餐也是刚刚送来，你看看这些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再让人送别的过来。” 　　牛查查：“这样很好，不必麻烦了。” 　　两个人吃饭效率都挺高，几分钟就完事，正准备出门，季阕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什么？……知道了，我过去一下。”季阕放下电话，有点抱歉地说：“查查，酒店方面有件事情要我过去处理，你再等我一会吧。” 　　“季大哥你去忙，我没事的。”牛查查赶紧道：“你好了打电话给我。” 　　季阕：“好，那你等我电话。” 　　季阕走后，牛查查叫客房服务过来收餐具，自己拿起平板电脑开始舔季阕的帅照，舔到服务员过来才收手。 　　放下平板，牛查查又拿起手机解锁，顺便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上午多云转阴，午后有雨。 　　下雨？ 　　牛查查伸长脖子去看窗外的天空，云层确实比较密集，不过目前看起来并没有降雨的迹象，午后的话，爬个山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服务员打扫完卫生，牛查查也不想一个人呆在房子里了，他决定到外面去转转。 　　离开别墅区，牛查查沿着山庄内部道路散步，绕到酒店正门附近，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牛查查！” 　　牛查查回头，发现身后长廊下有个坐着电动轮椅的年轻男人，那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理了一个小平头，面目依稀在哪里见过。 　　皱眉想了想，牛查查道：“顾明耀？”没了鼻青脸肿加一头金发，他还真有点不敢认。 　　“你怎么在这里？”顾明耀大喇喇地问。 　　牛查查没有回答顾明耀的问题，他走上长廊，看看对方的轮椅，“你的腿还没好吗？” 　　顾明耀：“差不多了，就是不能走太远的路。”他今天的态度倒是比住院的时候随和点。 　　“哦，那就好。”牛查查说，他跟顾明耀真没什么好聊的，打算寒暄一下就走。 　　“你是不是跟季阕过来的？”顾明耀问。 　　牛查查有些愕然，“你认识季大哥？” 　　“当然，我们家和季家是世交。”顾明耀道：“我小时候也一直叫他季大哥的。” 　　还有别人也管季阕叫季大哥？这一事实让牛查查感到有点郁卒，他讪讪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世交，从小认识，情分比自己长多了。 　　顾明耀又道：“听说你们家要和季家结亲了是吧？” 　　以顾家和季家的关系，顾明耀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 　　“说起来，几年前我们家也差点跟季家结亲了。”顾明耀继续自说自话，“你知道吗？” 　　“不知道。”牛查查心里隐隐有个预感，他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顾明耀操作轮椅扶手上的开关转了个方向，朝前抬抬下巴道：“看到那边了吗？” 　　牛查查顺着指引看向前方几十米外，花荫延绵的庭院里，季阕正和一个人在说话，那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女性，他也认识。 　　“你看他们是不是很般配？”顾明耀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扎了过来，刀锋般透心寒凉，“我姐跟季阕本来是要结婚的，后来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本来是要结婚的…… 　　要结婚的…… 　　结婚…… 　　季阕和顾欢欣？ 　　没错，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确实很般配。 　　顾明耀后面说了什么牛查查完全没听进去，他看着远处那对般配的人影，却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幻想吹大的肥皂泡猝然破灭。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不代表那人就是弯的啊，他可能只是意外错过了上一段感情，暂时处于空窗期而已。 　　“喂，你有没有在听？”顾明耀似乎发现了牛查查在神游。 　　牛查查侧头看看身边的轮椅，敷衍地点了个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再见。”说完径自转身。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牛查查迈下长廊，大步沿着青砖铺装的道路向前走，心思恍惚、脚步急促，他一心只想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没关系的，牛查查，真的没关系！ 　　只是这两天你自己想岔了而已，一切都还好好地藏在心里头，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做出来，不会有人知道，也就没有任何损失。 　　只要把那个错误的念头抹掉，你就可以和从前一样“正直”了，这是好事。 　　二十分钟后，季阕给牛查查打了个电话，“查查，对不起，我这边可能还要再过一会儿。” 　　牛查查低声道：“没事。”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山下？怎么去了山下呢。” 　　“暑假时候跟过的民宿项目就在这边，我想去看看现在的效果。” 　　“那好，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 　　挂掉电话，季阕微微拧起了眉心，他觉得牛查查的话语里似乎有些消沉，与此同时，牛查查推门走进了一家理发店。 　　这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店铺，统共两把理发椅，一把椅子上蹲着一只三花猫，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人。 　　听到牛查查进门，那男人放下手机，打量他，“剪头发？” 　　“剪头发。” 　　男人显然就是店里的理发师了，他让出自己的位置，“坐，想要什么发型？” 　　“我想剃头。”牛查查落座，目视前方的镜子，那里面有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神黯淡而悲伤，他坚定地说：“剃光头。” 　　“光头？”理发师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光头。”牛查查重复。 　　头顶的这三千烦恼丝，他不要了。 　　“帅哥，虽说长得好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但光头什么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理发师拿出一块围布给牛查查系上，左右看了看后者的头型，“现在都快立冬了，光头容易着凉啊。” 　　牛查查：“我不怕着凉。”他就怕自己脑子发热。 　　理发师大概是实在见不得帅哥暴殄天物，尤不死心，“这样吧，我先给你剃个发型，如果你不满意，我再给你推平了。” 　　牛查查闭上眼睛，“随你。” 　　电动理发剪的嗡嗡声在脑后响起，皮肤和毛孔都被震得发麻。 　　门不当户不对，性向也不合。 　　不奢望、不幻想，不越雷池半步，才是最好的吧。 第52章 我失恋了 　　“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理发师拍了拍牛查查的肩膀。 　　睁开眼，牛查查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原本蓬松的偏分不见了，头顶只留中间部分的短发，额头两侧推平，露出清爽的轮廓，几道不规则的剃线从额角朝着脑后延伸过去。 　　干净利索，年轻张扬。 　　牛查查觉得这个自己有点陌生，他这辈子的发型和着装都受秦莺莺的影响，走的是乖宝宝路线，从来没有这么激进过。 　　理发师问：“怎么样，这发型不错吧？” 　　牛查查不得不承认他很满意，这会儿心里头那股想要剃发明志的冲动过去，也没有那么强大的意愿要光头了。 　　离开理发店，牛查查慢吞吞沿着道路向前走，村子北部的山坡上分布着好几家特色民宿，其中就有他今年夏天挥洒过汗水的地方。 　　几个月了，庭院植物长势如何，水系循环是否如常，都应该去看看，那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人生又回到了原本平坦的柏油路上，不用担心自己与季阕之间的巨大差异，也没有了想要变得更好的动力，日子应该会变得很轻松。 　　天气预报不准，原本说午后有雨的，结果还不到中午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季阕走出会议室才发现外面下雨，立刻就给牛查查打了个电话，“查查，你回来了吗？” 　　那边回答：“就回去了。” 　　季阕不放心：“有带伞吗？” 　　那边说：“没事，现在雨不大。” 　　季阕怎么可能同意：“你先找个地方避着，我去接你。” 　　那边顿了顿，吐出两个字“不用”。 　　“这种天气淋雨容易感冒，你听话，我很快就过去。” 　　季阕正低声哄着人，旁边顾欢心从会议室里出来，听到了后头几句，挑眉笑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季阕摇头，但是也没有多做解释，“我还有事，失陪了。”告别了顾欢欣，他再次拿起手机，却发现通话已经结束。 　　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季阕也没在意，坐电梯下了楼，他向服务台借了一把长柄伞，然后大步走向停车场，同时再次拨打了牛查查的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查查，我已经到停车场了，你把定位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季大哥——”牛查查似乎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来接，我在山上，车开不过来的。” 　　“你怎么上山了？”季阕一听更着急，“你别乱走，等我。”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牛查查依然很固执。 　　“查查。”到底还是担忧占了上风，季阕只能放低了声音劝道：“乖，你现在把定位发给我，要不我只能发动整个山庄的工作人员都去找你了。” 　　这句威胁挺有效，牛查查：“别，我发。” 　　“旁边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吗？” 　　“前面路边有个亭子。” 　　“好，你在那里等我。” 　　电话挂断，牛查查点开微信发送定位，那边转瞬就回了一个“收到”，应该是一直在等着的。 　　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季阕的头像，牛查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雨滴打在手机屏幕上，将那个头像模糊了，他才收起手机走向前方的凉亭。 　　这是个结构简单的石质四角亭，一面朝向游步道，另三面设置了围栏和美人靠，山路蜿蜒、秋雨绵绵，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意境，不过此时的牛查查压根没有心思去欣赏。 　　十点半牛查查从山下的村子出发，漫无目的地沿着山路往上走，结果没多久开始下雨了，他心情不好，潜意识里就有点自虐倾向，于是不顾雨势继续往前走。 　　季阕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牛查查其实已经淋了十几分钟的雨。 　　淋点雨什么的，牛查查自己不觉得怎么，但季阕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怎么能这样呢？ 　　牛查查想：这样关心我，这样在乎我，好像我有多么重要、多么宝贝，好像你也……喜欢我。 　　侧头倚着凉亭的石柱，牛查查茫然地看着亭檐下飞溅的雨滴，他还没想好以后要怎么面对季阕，怎么把握他们之间相处的尺度， 　　像以前那样绝对是不行的，纵使季阕能够坦荡地把他当弟弟，他也无法做到泰然处之了。 　　十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游步道转角。 　　茫茫雨雾之中，那人举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仿佛披荆斩棘的骑士，大步流星地走来。 　　真帅，牛查查想，帅到扎心了。 　　“查查，你有没有淋湿？”季阕进了凉亭，随手将伞往旁边地上一放，同时也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你剪头发了？” 　　没有了刘海和分头，年轻人的五官被鲜明地凸显了出来，不复以往那种柔软可爱的少年感，显得有些清冷和孤高。 　　不仅如此，对方眼眶微微发红，眼中隐隐还有层水雾。 　　季阕心头一跳，赶忙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牛查查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尖。 　　年轻人低头的时候，颤动的眼睫显得又密又长。 　　“查查。”季阕走近，想伸手去摸牛查查的头顶，但后者却很快向后躲开了一步，让他的意图落了空。 　　季阕怔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才分开几个小时，两人之间竟生出了些许距离感，但很快他就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你衣服都湿了！” 　　牛查查飞快转头往外走，“没事，我们回去吧。” 　　“等等。”季阕拦住人，“身上的湿衣服不能穿了，还是穿我的吧。”说着就动手去脱自己的大衣。 　　牛查查还是不管不顾要走，“不用！” 　　“查查！”季阕有点急了，展臂将人圈住，提高音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牛查查别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左侧衣袖，不肯看季阕一眼。 　　两人相识至今，牛查查在季阕面前一直都挺懂事讲理的，今天这个态度还是第一遭，于是季阕心中不安更盛，他强硬地扳过对方的下颌，迫使两人正面相对，同时沉声指责道：“你说谎。” 　　上一秒，季总还在理直气壮地动怒，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 　　年轻人的双眸水波氤氲，一颗水珠悬停在浓墨晕染过的睫毛上，将坠未坠、惊心动魄。 　　“怎么哭了？” 　　季总的满腔火气登时烟消云散，小心伸手拂过对方轻蹙的眉尖，哑声道：“查查，你别哭，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好不好？季大哥可以想办法的，你相信我。” 　　牛查查还是摇头，泪珠随着摇头的动作扑簌簌地往下掉。 　　牛查查这金豆子掉得季总的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他不断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乖啊，查查，你告诉我吧？” 　　对方态度温柔，牛查查心里却酸楚万分，他禁不住哽咽着道：“季阕，我失恋了……” 　　失恋？ 　　季阕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秒钟才听到自己内心崩裂的声音，稀里哗啦，一颗胸有成竹、明确笃定的心瞬间碎成了渣渣。 　　“你、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季总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是最近的事。”牛查查低声回答，其实那次梦到“我们都没有女朋友，以后一起凑合过”的时候，更有甚者，当他开始在意两个人之间的阶层差异并为此纠结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季阕了吧。 　　“最近……的事？”季总内心滴血，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努力创造两人独处机会却屡试屡败，对方总有各种理由来回绝，就是因为要谈恋爱吧？ 　　牛查查吸吸鼻子，然后从季阕的怀里退开，这个怀抱很温暖，但是不属于他。 　　季阕的第一反应是想把人抱回来，他一时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叫了几声“查查”。 　　“季大哥，走吧，我想回家。”牛查查小声嗫嚅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异常凝重。 　　牛查查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没注意到季阕也变得沉默和肃然了，两人回敛云山庄的一路上基本都没有交谈。 　　季阕看着并肩而行的年轻人，满脑子波涛起伏，他一会儿愤慨：查查喜欢一个人，那人却不喜欢查查，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一会儿又悲伤起来：查查心里有个人，那人却不是他，他现在是鼓励他不要放弃呢，还是劝说他另寻目标？ 　　敛云山庄之行提前结束了，季阕在周日中午就冒雨驱车回城。 　　牛查查坐在副驾驶位上，歪头看着车窗上飞逝而过的水线，无声悼念着自己失败的初恋。 　　相比之下季阕更辛苦一点，他还得打起精神来开车，只能用等红绿灯的间隙来思考人生。 　　查查是什么时候恋爱的，对方又是什么人，这场恋爱结束得这么快是不是意味着感情并不深？ 　　车开进牛家小区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牛查查脸上的泪痕也干了，除了神情略显忧郁，倒也不算失态。 　　“季大哥，不好意思。”牛查查解开安全带，伸手扳在车门开关上，转头说：“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季阕柔声道：“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牛查查抬眸凝视着季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就算失恋很痛苦，但你也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敛云山庄很好玩，我很开心。”所以我要笑着和你说再见。 　　“你喜欢就好。”季阕说，他心里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下次季大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牛查查嗯了一声，内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季阕保持距离了，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季阕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敏锐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无形地东西阻隔在了两人之间，使得原本那种默契会心的感觉变成了陌生而疏离。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失恋吗？ 　　失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因此疏远我就太不公平了吧？ 　　“查查。”季阕立即开门下车，他绕过车头，追到牛查查身前，“不要想太多，你以后，一定能够遇到更好的人。” 　　遇到更好的人？ 　　牛查查看着季阕诚挚的脸庞：这个可能有点难…… 第53章 俗套得要死 　　到家的时候，房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在不在。 　　本来这么在外过夜之后，回家总要先打个招呼的，但牛查查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头脑也有些发涨，就管自己进了房间。他打开健身包，把穿过的衣服翻出来，又从衣柜里找了一身居家服，然后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牛查查回到房间，头发也没擦，就一头扑在了床上。 　　这两天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跟坐了云霄飞车一样。 　　昨天还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跟季阕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今天就发现那其实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顾欢欣那样的女孩子才是季阕理想的对象，就算没有顾欢欣，也有其他人，一个教养良好、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才是最适合站在季阕身边的人，而自己完全不符合。 　　只一个性别问题，就可以打破他的所有幻想。 　　季阕，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的，查查。 　　是我以为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 　　果然…… 　　被秦莺莺叫醒的时候，牛查查发现天已经黑了。 　　“你回来怎么也不吭一声啊。”秦莺莺站在床头抱怨，“要不是看到洗衣机里有洗好的衣服，我还不知道呢。” 　　“洗好了吗？”牛查查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我现在去晒。” 　　“晒什么晒啊，这几天都没太阳，妈妈已经给你转烘干模式了。”秦莺莺念叨了几句，突然惊道：“呀！怎么剪头发了？” 　　牛查查不想解释这件事，又缩回被子底下，含糊道：“想剪就剪了。” 　　“新发型挺酷的嘛。” 　　“嗯。” 　　“晚上想吃什么？” 　　牛查查闷进被子，“随便。” 　　“随便是什么？你爸随便，你也随便，让我怎么做？”秦莺莺气鼓鼓地走了。 　　以前这种情况牛查查都会紧追出去哄哄妈妈的，但他这会儿实在不想动，不知道是因为早上淋了雨还是刚才头发没擦干，脑壳疼得厉害。 　　迷迷糊糊好像又睡了一觉，牛查查再次被秦莺莺叫醒。 　　“又怎么了？”牛查查抬手搭着额头，试图遮住头顶刺眼的灯光。 　　“叫你吃饭呗。”秦莺莺没好气地说。 　　“我没胃口。”牛查查拉起被子，想盖住自己的脸，但被子很快就被人拽了下去。 　　“脸怎么这么红？”秦莺莺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门，“哎呦，好烫！” 　　牛查查身体一向很好，打小他就很少去医院，算是个省心的健康宝宝，发烧的体验也是第一次，脑袋眩晕，面颊滚烫，身体往外散着热，如果不是同时头疼欲裂，其实还不算太难受。 　　牛查查吃过退烧药，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今天的经历还挺戏剧化的，失恋、淋雨、生病一气呵成，俗套得要死。 　　秦莺莺不太会照顾人，但一向信奉“生病应该喝粥”的规则，于是就专门去给牛查查煮粥了。 　　牛查查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肉体的痛苦却能带给他一丝宽慰，感觉跟饥饿比起来，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二十来分钟，秦莺莺突然推门进来，“查查，季阕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牛查查愣了一下，看看放在门口斗柜上的背包，今天一下午居然都没摸过手机，“放包里没听到。”不过，也许他潜意识里就不想把手机拿出来。 　　“刚刚吃饭的时候，季阕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你有点发烧，他就说要来看你。”秦莺莺道：“哎，季阕这人礼数真周到，我说不用了，他还非要来……” 　　秦莺莺话音未落，外面门铃就响了。 　　“大概是物业。”秦莺莺自言自语走了出去，而牛查查则还在消化“季阕要来”的消息，片刻之后就听屋外传来妈妈惊讶的声音：“哎呀，季阕！你怎么这么快？” 　　季阕温厚有礼的声音响起：“伯母，我正好路过附近，查查他怎么样了？” 　　秦莺莺：“已经吃过药了，正醒着呢。” 　　季阙这一下午都在想着牛查查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一点都没发现后者有恋爱的迹象。 　　小心翼翼护着碰都不敢碰的人，却把一颗心给了别人，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这让季总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挫败过后就是心疼，他想着这次很可能是查查的初恋，那孩子第一次付出真心却没有被珍惜，该有多伤心啊。 　　回家以后季阕思来想去、斟词酌句地在微信上给牛查查发了一段开解的话，对方没有回，一段时间之后，他按捺不住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对方今天失恋了，不愿回复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虽然努力这么说服自己，但季阕还是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拨打了牛查查的电话，最后干脆开车到了牛家小区门口。 　　牛查查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这时季阕想起通讯录里还有秦莺莺的手机号。 　　听秦莺莺说牛查查发烧了，季阕很自责，那人今天失恋，又淋了雨，还魂不守舍的，他居然就这么让对方一个人回家了。 　　“伯母，今天是我不对，早上不小心让查查淋到了雨。” 　　“这怎么能怪你呢？”秦莺莺道：“查查自己说了，主要是他洗完澡没擦头发的缘故啦。” 　　牛则正听到动静出来和季阙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钻回书房了。 　　秦莺莺领着季阕走到小儿子的房门口，对里面道：“查查，季阕来了。”又回头跟季阕说：“你们先聊会儿，我去看看粥煮好了没有。” 　　季阕微微欠身，待秦莺莺走后转身进了房间。 　　病中的年轻人正靠坐在床头，被褥盖到胸口，露出一张酡红的小脸，那是一种有点不健康的颜色。 　　“季大哥。”牛查查低低叫了一声。 　　“查查。”季阕走到床头，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去过医院了吗？” 　　牛查查摇头，“家里有退烧药，我已经吃过了。” 　　季阕不赞成，“总要做个检查。” 　　“我不想出门。”牛查查恹恹地往被子下缩了缩，小声咕哝：“外面下雨呢。” 　　季阕道：“那我叫医生过来吧。” 　　牛查查楞了一下，“不用了，我只是普通感冒。” 　　“退烧药治标不治本，还是做个检查比较好。”季阕说着就拿出了手机，他虽然很宠牛查查，但该强势的时候还是非常强势的。 　　打完电话，季阕推过牛查查的电脑椅，移到床边后坐下。 　　年轻人虚弱的样子看得人很心疼，他的双臂软软搭在浅蓝色的被褥上，棉质家居服的袖口下，出处两截漂亮精致的小臂，下方手掌白里透红。 　　季总伸手握住其中一只，和自己的掌心贴合，又低头用面颊蹭了蹭。 　　看起来很亲昵的行为，也可以用测体温来解释，牛查查突然鼻尖一酸，这人总是这样，又霸道又温柔，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但他必须拒绝。 　　“季大哥……”牛查查缓缓开口道：“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水壶和杯子都在你身后桌子上。” 　　季阕闻言立即起身去倒水，倒完水摸摸那个陶瓷杯，眉心微皱，“有点烫。” 　　牛查查道：“没事，我慢点喝。” 　　“那你小心。”季阕把杯子递给牛查查，自己又坐回原位。 　　捧着热气氤氲的杯子，牛查查慢慢啜饮着。 　　他在想要怎样和季阕疏远，以及如何拒绝对方入侵自己的生活，季阕这人太强势了、太主动了，又一心要把自己当弟弟，想要不动声色地改变这种关系很困难。 　　从明天开始吧，减少每天电话联络时间，不再去铂盛私域做客，当然两人一起外出的事情也应该彻底杜绝，缓慢地、自然地将两个人的关系冷却下去，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这颗心也冷却下去。 　　季阕目不转睛地盯着牛查查喝水，年轻人小口喝水的样子看起来乖巧又柔顺，看得他的心都暖融融化了开来。 　　季总心中柔情万种，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人，不让他受伤、也不让他难过，他伸出手，指尖拂过青年头顶那些细软的发茬。 　　牛查查像是吓了一跳，微微侧开头。 　　季阕的手指落在了青年的耳朵上，薄薄的耳廓和小巧的耳垂，柔软又精致，碰一下就瞬间充血。 　　季阕的目光移到眼前人绯红的面颊上，低垂的眉目、轻颤的睫毛，都仿若某种混合了脆弱和柔软的无声邀约。 　　“查查……”季阕的手指轻轻捻上那枚可爱的耳垂。 　　两个人几乎同时一震。 　　一切都像是被施了魔法，连空气都变得旖旎了起来。 　　叮叮咚咚——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暧昧。 　　季阕收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哦。”牛查查傻傻地应了一声。 　　“很快回来。”季阕又保证。 　　不要了，牛查查无力地想，还是不要了，我今天生病，意志薄弱……吃不消的。 　　季阕走出了牛查查的房间。 　　电话是季闿打来的，几个小时前季阕在微信上给他留了一句“他失恋了”，因为时差关系，当时对方应该在睡觉。估计这个电话要说跟牛查查有关的事情，因此季阕推开牛家客厅的移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 　　季闿：“大哥，你那个‘他失恋了’没头没脑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季阕叹了一口气，“查查喜欢一个女孩子，对方今天拒绝他了。” 　　季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他也是单身的。” 　　季阕：“应该是最近的事。” 　　季闿顿了顿：“往好处想，他失恋了，证明感情不是很深，大哥你继续努力，还有机会的。” 　　季阕看着细雨中的茫茫夜色，坚定地道：“当然，我不会放弃。” 第54章 不要对我好 　　打完电话，季阕回到客厅，看到牛查查披了件长款外套，正老实端坐在餐桌旁。 　　“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吃饭。”牛查查回答。 　　这时候秦莺莺端了个托盘走过来，“查查没吃晚饭呢，我给他煮了粥。对了，季阕你吃过饭没有？” 　　季阕楞了一下，他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哎呀，季阕你也喝碗粥吧，我煮了很多，查查吃不完的。”秦莺莺将托盘里的粥碗并几碟子小菜移到餐桌上，“再尝尝我们家的咸鸭蛋，都是查查自己腌的呢。” 　　桌上的小菜是红油笋、酱脆瓜和几个咸鸭蛋。 　　季阕看看那些咸鸭蛋，颔首道：“谢谢伯母，那我就叨扰了。” 　　秦莺莺摆摆手，“哪里，你太客气了。” 　　秦莺莺走后，季阕就坐到了牛查查旁边的位置，打趣道：“你还会做咸鸭蛋？” 　　“嗯。”牛查查捏着筷子低下了头，季阕离得太近了，他的心脏都没办法正常工作。 　　季阕轻声笑，“查查好能干，你做的咸鸭蛋我要多吃几个。” 　　牛家的咸鸭蛋确实腌得相当好，蛋白嫩，也不怎么咸，蛋黄又沙又软，一筷子戳进去就流出了金色的油脂。 　　季阕就着一碗白粥吃掉了两个，不住称赞味道好。 　　吃过简单的晚餐，季阕叫的医生也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一名护士。 　　两名医护人员隶属于一家私立医院，就是以前季阕带牛查查去做过体检的那一家。 　　护士给牛查查测了体温、抽了血，医生询问了牛查查的症状，问了几个问题，还拿起他吃过的药盒子看了看。 　　检查完毕，医生对季阕说：“现在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根据药效来算，应该还能维持两个小时，如果到时候体温不再升高，证明没问题，否则就需要继续用药。” 　　季阕问有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医生就说：“也可以尝试物理降温，同时让病人多喝水，但如果体温太高，还是要吃药的，我这里有一些成人用的退烧栓，效果也很好。” 　　牛查查开始没注意，直到医生和季阕说起什么“直肠给药吸收快”，才猛然醒悟那个退烧栓的用法。 　　卧槽！ 　　季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郑重其事、一本正经地跟人讨论这个话题吗？ 　　牛查查又羞又窘，他伸手捂脸，很想在地板上打个洞钻进去算了。 　　诊疗完毕，秦莺莺送医生护士出门，季阕没有一起去，因为他发现牛查查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年轻人蜷着身体，脑袋都埋在靠垫里。 　　一把将人挖出来，季阕问：“查查，不舒服吗？” 　　“没有。”牛查查闷闷地说。 　　季阕自然料不到牛查查的心理活动，“是不是觉得冷？” 　　“不冷——” 　　牛查查的话没说完，季阕又捧起他的脸贴了一下额头。 　　两人鼻尖对鼻尖，嘴唇只差几公分。 　　又来了，旁边就有体温计，你为什么偏偏喜欢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啊。 　　太折磨人了！ 　　牛查查忿忿地想，你再这样，我就亲上去了啊！ 　　其实季阕此刻也好想亲吻牛查查，但是房门关阖的声响拉回了他的神智，对方的家长还在呢，季总往后退开，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季阕，今天的事情让你费心了。”秦莺莺走过来说。 　　“哪里，我也没帮什么忙。”季阕起身道：“伯母，打扰太久，我该告辞了。”他又回头对牛查查说，“明天我要出差，如果你打算上学的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牛查查怔了一下，拒绝道：“季大哥，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去的。” 　　季阕：“你现在生病，抵抗力比较弱，还是坐自己家的车放心。” 　　那是你家的车，不是我家的，牛查查张了张嘴，改了个说辞：“我、我可以开我爸爸的车。” 　　“你还在吃药呢，感冒药都有嗜睡的副作用，吃了药不能开车的。”季阕不跟牛查查废话，直接对秦莺莺说：“伯母，接下来几天就让我派人接送查查吧，不管怎么样，查查这次生病是因为我没有做好，不把他照顾好，我也不能安心。” 　　季阕都说到这份上了，秦莺莺没有继续客套，“那就太谢谢你了。” 　　“季阕对你真好呢。”季阕走后，秦莺莺对小儿子说：“看来他确实是把你当亲弟弟了。” 　　牛查查没吭声，默默站起身回房间。 　　“别玩手机，早点睡啊。”秦莺莺在后面叮嘱。 　　“知道了。”牛查查答道。 　　躺在床上好长时间都没有睡意，只能睁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宁可季阕不要对他那么好，牛查查想。 　　第二天早上牛查查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牛先生你好，我是季总的司机赵成，我现在小区门口转角处，我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牌……” 　　车都已经来了，牛查查不坐也得坐。 　　以前季阕自己开的车都比较低调，虽然都是豪车，但外观并不扎眼，而今天赵成开过来的劳斯莱斯则有些太高调了，车开到雁都大学门口还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牛查查心情不好，没注意那些，过了几天听沈雯雯说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刷了一波关注度。 　　“网友们都在脑补你家的背景。”沈雯雯道：“金光闪闪的牛同学呦，你头上的桂冠多得都快堆不住了。” 　　“那不是我家的车。”牛查查眉头拧起，“是、是亲戚家的，因为这几天我不太舒服，就让司机送一下。” 　　“就算是亲戚也很厉害啊。”沈雯雯笑：“已经有网友八卦出来那款车价格大几千万，而且还是限量款，所以大家都在猜车主的身家。” 　　牛查查默然，他知道那车很贵，却没想到那么贵。 　　“要不要我帮你澄清一下啊。”沈雯雯又问。 　　“算了。”牛查查喃喃地说，牛傅瀚和季方思还没领证，就算已经领证，他们家和季阕家也只是隔了一层的姻亲，这亲戚关系说出去并不是那么硬气。 　　这天放学回家路上，牛查查跟赵成说明天不要接送了。 　　赵成很为难，表示老板吩咐过，这星期他的工作就是这个，不敢不遵守。 　　“这你不用担心，我晚上会给他打电话说好的。”牛查查道。 　　晚上牛查查电话还没打，季阕的电话先来了，“查查，你不要司机送了？” 　　牛查查：“我身体已经恢复，没必要接送。” 　　季阕听不进去：“就算你今天好了，身体也会比较虚弱，还是再送几天吧，我那天走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牛查查嘟囔：“我没答应。” 　　季阕笑了起来：“对了，是伯母答应的，查查你听话，明天我回雁都，到了我就去看你。” 　　结束通话，牛查查看着自己手机发怔，季阕太强势，自己又太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这样。 　　以前他很享受这种被对方关照和管束的感觉，但是现在不行了，依旧那般亲密的话，他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到时候除了尴尬和难堪，也会让季阕觉得困扰，与其落到那步田地，还不如早点彼此疏远。 　　周五早上牛查查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等赵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说自己已经坐上地铁了。 　　这下赵成也没办法，只能向季阕汇报。 　　下午最后一节课，牛查查收到了季阕的一条短信，[查查，我的车停在学校门口老位置，你放学以后就过来吧。] 　　牛查查瞪着那条短信足足一分钟，然后才关掉了手机屏幕。 　　下课铃响的时候，牛查查将背包甩在背上往外走，走到教学楼外，沈雯雯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喂，牛同学，等一下！” 　　牛查查：“怎么了？” 　　沈雯雯：“周末我们学校和隔壁传媒大学组织联谊，你要不要参加？”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牛查查皱眉，“这种活动不都是低年级参与的吗，我们已经大四了，有什么好联的？” 　　“还不是因为你人气高么。”沈雯雯露出一个谄媚的笑，“你参加的话，女生就会很踊跃，所以组织方托我过来问问。” 　　“抱歉，周末有事。”牛查查干脆利落地回绝。 　　“哎，你先别急啊。”沈雯雯跟上牛查查，“听说这次传媒的校花也会参加哦，就是那个演过电视的……” 　　女同学滔滔不绝说了很多，牛查查一概充耳不闻，走出校门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掏出看是季阕的，牛查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耳中就听到了季阕的声音。 　　“哇哦——”沈雯雯发出一声惊叹，“这大帅逼谁啊，你认识？” 　　牛查查抬头，正好看到季阕从路边大步走过来。 　　季总今天中午回到雁都，交代了一些工作事宜就来学校接人，此时他还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外着同色系的长款大衣，肩宽腿长、相貌堂堂，非常出众的精英气质。 　　牛查查望着季阕的身影发呆，没错，他也认为季阕很帅，但他却不能像身边这位女同学一样诚实地表达，尤其是在他自己还心怀“不轨”的情况下。 　　牛查查抿了抿嘴唇，他不愿跟沈雯雯解释自己和季阙的关系，丢下一句“联谊我不去的，再见”就大步走向季阕。 　　季阕迎上牛查查，仔细打量一番对方。 　　年轻人的气色挺好，眉目清朗、面颊白里透红，显然身体早已痊愈无疑。 　　“不错，看来已经恢复了。”季阕笑道，然后视线往后瞟，“那边那位是你同学吗？” 　　牛查查回答：“是同学。” 　　听语气像普通同学，应该不是查查喜欢的那个人，季阕丢开远处的女生不管，伸手揽住年轻人的肩，带着他往外走，“走，今天去我家吃饭。” 　　不管查查喜欢过谁，他现在要做的是严防死守，再也不让查查有喜欢上别人的可能。 　　卑鄙无耻、趁人之危什么的，他也认了。 　　季总想着从此将人拢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时候，却不知对方正想着如何与他撇清关系。 第55章 撇清关系 　　两人心思各异地走到路边，季阕的车就停在老位置，还好，是他常开的，不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辆。 　　季阕开了锁，先拉开副驾驶车门，待牛查查坐好之后才绕到另一侧。 　　季阕落座之后，牛查查鼓足勇气叫了一声“季大哥”。 　　季阕转头：“嗯？” 　　虽然上午还在几千公里之外奔波，舟车劳顿也没有来得及修整，但季阕此时的精神却极好，因为嘴角含笑，原本凌厉硬气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温柔而宽和。 　　牛查查咬了咬唇角，心中犹疑：季阕现在很开心，但自己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他不开心的…… 　　这个咬唇的小动作太要命了，简直把季总的心都萌出了血。 　　今天降温，年轻人的耳朵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有种清冷又柔软的感觉。 　　好可爱……好想抱住用力揉搓，如果不是这人刚刚失恋，季总真想现在就表白心迹。 　　牛查查收回视线，垂眸道：“季大哥，你不需要这样的。” 　　“什么？”季阕温柔地问。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牛查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健康也好、身体也罢，我自己心里都有数的。” 　　季阕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笑了：“你说接送的事情？这几天特例，因为你刚刚生过病，我不放心嘛。” 　　“也不完全是接送的事情。”牛查查狠狠心，把心里反复咀嚼了好几天的话给说了出来：“季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从小，我爸妈就很信任我，许多事让我自己决定，我、我这样生活惯了，不喜欢被人管束，也不喜欢由别人来安排我的生活。” 　　说完这段不识好歹到极点的台词，牛查查也不敢去看季阕的表情，伸手就去抓车门开关，“今天我还有事，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砰—— 　　刚推开的车门被季阕一个探身拉了回来。 　　“查查！”一把按住年轻人的肩，季阕连声道：“别，查查，别……”他的声音里隐约有些轻颤，其实在牛查查说出第一个“不喜欢”的时候，他就已经慌了，以至于后面部分都有些没听清。 　　因为回到雁都而雀跃了半天的心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冻结了。 　　季阕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他这人古板又无趣，跟年轻人存在代沟，而且他在生意场上独断惯了，与人相处难免会带出一些，却没想到竟会这般惹人反感。 　　看着年轻人别过去的侧脸，季阕哑声道：“查查，对不起，季大哥只是想好好照顾你，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自作主张，你有自己的喜好和习惯，有些事情，我应该先经过你的同意。” 　　牛查查死死盯着旁边的车窗升降键，没有回答。 　　季阕又道：“查查，不生气了好不好？” 　　牛查查依然没有吭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 　　季阕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便道：“你不想去我家吃饭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家。” 　　季阕坐回原位，发动引擎，将汽车驶入了车道。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流动着，牛查查双手握拳，指节绷紧到了极致，他知道季阕肯定不高兴了，任谁这么好心被当驴肝肺都不会高兴的。 　　但是没有办法，季阕待他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害怕，他怕自己沉溺下去，再也走不出来。 　　晚高峰还没开始，从大学城开车到城西也不过十几分钟，季阕将车停在牛家小区门口，熄火，拉了手刹。 　　这一路上他头脑放空，没有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以至于生出了些恍惚的错觉，好像今天他只是送查查回家而已，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转头，视线移到身旁之人脸上，季阕蓦地发现年轻人鼻尖通红，眼角还有可疑的水渍。 　　轻轻叹息一声，季阕道：“查查，过去是季大哥不对，以后我都会注意的。” 　　听到季阕再一次向自己道歉，牛查查喉咙哽塞得厉害，他含糊嗯了一声，飞快推门下了车。 　　“季大哥，过去多谢你的关照。”牛查查站在门边微微欠身，然后关上了车门。 　　砰—— 　　声响虽不大，却将季总的一颗心震得稀碎。 　　走进小区大门，确定门外的季阕已经看不到自己，牛查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那些湿热的泪水却越抹越多，最后不得不从包里掏出纸巾来擦。 　　几分钟后，牛查查到了自己家门口，整理好情绪，才拿出钥匙开门。 　　厨房里的赵阿姨听到声音探头出来，“查查，回来了啊。” 　　“回来了。”牛查查闷闷应了一句。 　　“今天烧你喜欢的土豆炖牛腩。” 　　“好的。” 　　走进自己的房间，牛查查放下背包，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一连串的泪珠就吧嗒吧嗒掉到了桌面上。 　　吃饭的时候，秦莺莺发现小儿子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你眼睛怎么了？” 　　牛查查手里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夹菜，“刚才洗脸的时候进了洁面乳。” 　　“这么不小心啊。”秦莺莺念了一句，就不再问。 　　吃完饭，牛查查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却没办法看，因为眼睛实在疼得厉害，于是将电脑一阖，起身扑到了床上。 　　闭上眼，牛查查把今天下午与季阕有关的经历又想了一遍，直想得眼眶再次发酸。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牛查查的心脏骤然一缩，迟疑了片刻起床去接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 　　牛查查点了接听，对面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声，原来他订购的几件家具已经抵达雁都，负责送货安装的师傅问他明天在不在。 　　“你们什么时候送货？” 　　“上午十点左右吧。” 　　“好，到时候我会在那里。” 　　结束通话，牛查查又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一开始他以为是季阕的电话，发现不是之后，心里最大的感受却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郁闷得难受。 　　牛查查那套位于自由公寓的房子已经完成硬装，翼鼎还附赠了一次开荒保洁，现在一切齐备，就等家具入场。 　　周六上午，天气晴好，二十层的视野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牛查查独自站在这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望着楼下车流不息的街道，心里突然有了赶快搬过来的冲动。原计划是要等明年毕业的时候再搬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上午十点房门被敲响，家具准时送到了。 　　这次装修，牛查查有很多设计构思是由翼鼎的木工来实现的，此外床和沙发等部分家具则直接购买，有了这些家具，这套房子也就达到了拎包入住的标准。 　　一楼的家具组装完毕之后，两位师傅上到二楼去组装床和衣柜，家具组件搬运过程中，牛查查也过去搭了把手。 　　衣柜装好之后，就剩最后一张床了。 　　“哟，你这床有点大了啊。”一位师傅念叨，“走路都不好走了呢。” 　　由于这套公寓层高只有五米多，南面采光最好的客厅兼书房区域是挑高的，二楼卧室面积要小很多，而牛查查买的是一张双人大床。 　　对于这个小房间来说，这床确实大得突兀。 　　“小伙子这是打算做婚房的吧。”另一个师傅笑道：“婚床当然要够大啊。” 　　牛查查站在楼梯口，没否认也没承认。 　　所有的家具都安装好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牛查查送走了两位师傅，重新回到二楼的卧室。 　　这个房间的重点就是床，事实上牛查查的家具预算里，床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只是套单身公寓，一个人住挺好，当婚房未免有些局促，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买下这么大一张床吧。 　　换一张吧，已经没钱了，留着吧，实在闹心，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提醒自己犯过的蠢。 　　是啊，脑子进水。 　　自嘲地苦笑了一声，牛查查转身走下楼梯，太可笑了，其实与这套小房子相称的单人床才真正适合自己吧。 　　咕嘟、咕嘟—— 　　系统铃声越来越响，终于传到了牛查查的耳朵里。 　　牛查查环顾四周，想起来自己把背包留在门口的柜子上了，大概是因为超出了三米的有效距离，羊毛毡橘猫无法直接联系到他，因此才打了电话。 　　走到门口，牛查查打开背包，掏出手机接通。 　　“咕嘟，特别任务发布，请宿主阻止一场发生在雁都儿童乐园的恶性伤人事件。” 　　“恶性伤人？”牛查查皱眉：“那个应该是犯罪吧？” 　　“没错，这是中级难度的指定任务，是宿主能否从初级升到中级的关键。”系统道：“另外，由于任务发布时系统附着物连接失败，本次任务将无法为宿主提供精神联系支持。” 　　牛查查：“什么意思？这回我只能在APP里与你联络？” 　　“是的。”系统又补充道：“本任务的失败惩戒将会非常严厉，请宿主务必认真对待。” 　　通话结束，牛查查翻动手机屏幕，打算去找施恩不图报系统的APP，不经意却看见了屏幕下方提示了三条未读短信和三个未接电话。 　　移到APP上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停住了，片刻之后点开了通话记录。 　　果然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季阕打来的，时间分别是11:00、11:08以及11:20，那段时间他在二楼，师傅们正咣当咣当组装家具，声音很吵，所以一点也没听到。 　　退出通话记录，牛查查又点开了未读信息，除了一条银行通知，另外两条都是季阕发来的。 　　第一条09:01，[查查，你起床了吗，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个面吧，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跟你说。] 　　另一条11:21，[查查，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最后一次联系是11:21，距离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无法想象这段时间季阕会有多么失望。 　　手指移到季阕名字上，牛查查心慌意乱。 第56章 杀人了 　　迟疑了一会儿，牛查查最终还是在季阕和任务之间选择了后者。 　　施恩不图报APP，任务详情：特别任务，请宿主阻止一场发生在雁都儿童乐园的恶性伤人事件。 　　新技能“人心险恶”，该技能可以帮助宿主探查他人心中的恶意，五十个技能点兑换，发动之后持续十秒，可重复使用三次。 　　这技能的兑换价格贵出了新高度，然而基于新技能必须兑换的原则，牛查查还是付掉了这五十个点，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基本信息界面。 　　宿主：牛查查 　　等级：9 　　技能：身手不凡2级（升级进度85%） 　　技能：明辨是非1级（升级进度90%） 　　技能点：78 　　精神联系：中级（升级进度75%） 　　锦旗成就1：心怀大爱、无私无畏（赠与者：系统触发事件当事人季阕） 　　锦旗成就2：见义勇为、品德高尚（赠与者：指定任务五受助者张静） 　　锦旗成就3：救命之恩、铭感五内（赠与者：指定任务八受助者李成栋、朱莉、钟翠英） 　　锦旗成就4：非常感谢施予援手（赠与者：指定任务八受助者亲友顾欢欣） 　　锦旗成就5：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赠与者：指定任务九受助者姚雪） 　　前面的第八和第九个指定任务都获得了锦旗奖励，但这些技能点还真是不经花。 　　除了已经兑换的“人心险恶”，还有几个技能是必需兑换的，虽然这次提示了任务地点，但牛查查知道雁都儿童乐园地方很大，出入口有好几个，因此“任务导航”是少不了的，另外可以确定任务时点的“危机预感”也必须兑换。 　　技能兑换完毕，牛查查就抓起背包赶紧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任务地点。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雁都儿童乐园南大门外，这里有个面积挺大的休闲广场，周边一圈卖糖果零食和玩具的商店，还有好几个卖气球的流动小贩。 　　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很多孩子追逐着飘散在空中的肥皂泡，发出快乐的笑声。 　　根据任务导航，事发地点应该就是这里了。 　　坐车过来的一路上，牛查查都在琢磨这次任务内容和任务地点，“恶性伤人事件”与“儿童乐园”结合起来，答案差不多呼之欲出了。 　　牛查查以往执行过的任务不外乎意外和自杀，前者属于无心之失，后者属于一心求死，而这一次，明显属于报复社会。 　　略过尖叫笑闹着的小朋友，牛查查飞速观察起四周的成年人，“人心险恶”只在宿主周边起效，每次十秒，而且只能用三次，因而必须在确定大致范围之后才能使用。 　　成年人数量不少，除去牵着孩子的家长，单独的也有几十个，分布在广场四周，有站在树下抽烟的，有拿着手机拍照的，有坐在花坛上晒太阳的，也有漫无目的游荡的，牛查查计划选出最可疑的几个人，然后发动“人心险恶”来确定真正的行凶者。 　　甄选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满目所及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看起来明显反社会的变态，而且有些人距离远了，面目也看不太清楚。 　　牛查查点开系统APP，进入技能使用界面，打算边走边看，还没走几步手机就发出了一声“咕嘟”。 　　牛查查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危机预感”倒计时，三十、二十九…… 　　来不及了！ 　　怎么办？ 　　大脑开始高速运转，预先确定行凶者的计划报废了，接下来只能等待事情发生再去阻止吗？ 　　掌心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牛查查过了几秒钟才将视线对焦，看清了是季阕的来电。 　　很想接，但现在不行，他只能按下了拒接键。 　　退出倒计时界面，他点开系统APP，发动了“人心险恶”技能，然后迈步跑向广长中心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广场中心小孩子最多，他们没有自保能力，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群体。 　　“哼，有点钱就嘚瑟，真讨厌。” 　　“有什么了不起，眼睛长头顶了。” 　　“妈的，上当了，真人和照片差那么多。” 　　随着技能发动，一些混乱的窃窃私语进入了牛查查的脑海之中，那些声音忽高忽低、叠加混杂，应该就是技能所说的“他人心中的恶意”。 　　开始听到的都是正常范围的负面情绪，在技能使用到第三次，也就是危机倒计时只剩最后五、六秒的时候，牛查查听到了一句“老子活不了，拉几个小鬼垫背，死了也不亏”。 　　是他！ 　　牛查查迅速锁定了目标。 　　三！ 　　一名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走向一个举着电动泡泡枪的小姑娘。 　　二！ 　　男人的右手在衣袖下一抖，闪过一道金属反光。 　　一 ！ 　　牛查查飞身扑上—— 　　啪—— 　　黑衣男被掼翻，掷地有声。 　　旁边的小朋友们哇哇叫着一哄而散，在人群中间留出一片空地。 　　牛查查单膝跪地，双手扼着黑衣男的右手腕，黑衣男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我手断了！我手断了！” 　　牛查查没学过专业格斗，但在“身手不凡2级”加持100%体能的条件下，拗断一个人的手腕还是很容易的。对待这样的人，牛查查自然不会客气，他一把甩掉黑衣男的胳臂，站了起来。 　　黑衣男又是一声惨叫，开始在地上翻滚，“救命啊，杀人啦——” 　　贼喊捉贼就是这样了，牛查查不屑地哼了一声，掸掸双手，四下搜寻黑衣人刚才拿在手里的凶器。 　　由于动静太大，事发现场很快就围起了一圈人，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讨论，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也有人在打电话报警，还有人把守在儿童乐园门口的保安拉了过来，到处闹哄哄的。 　　牛查查看到远处有把□□，正打算去捡，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原来外套兜帽被人从后面揪住了。 　　牛查查扭头，看到一个怒目而视的平头男。 　　“干嘛呢？打了人就想走吗？！”平头男说。 　　什么？ 　　牛查查怔了一下，才明白人家说的是自己。 　　一掌拍掉揪在自己帽子上的手，牛查查冷声道：“是他先拿的刀子打算伤人。” 　　平头男眉心一竖，“刀呢？” 　　刀……不见了。 　　牛查查再去看刚才注意到的方向，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地上却什么也没有。 　　两个小时后，城东派出所。 　　牛查查老老实实坐在询问室里，面对两个警察的盘问。 　　“为什么打人？” 　　“因为他要伤人。” 　　“被害人手上并没有武器。” 　　“他有，我看到了，应该是一把□□，刀柄是褐色的。” 　　“现在问题是现场没有刀，我们查看了监控，也没有看到他有拔刀的动作，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刀，又打算伤人的？” 　　因为我听到了他阴暗的内心，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说。 　　牛查查只能一口咬定自己看见了，“刀在他的袖子底下，我看到了，当时他前面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他是冲着那个孩子去的，后来刀掉到地上了，你们再仔细找找吧，肯定有的。” 　　“受害人已经弄得骨折了，你还不肯认错吗？” 　　“我没错。”牛查查也火了：“他不是什么受害人，一个因为自己生活不顺就去伤害无辜的人，根本就是人渣。”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个开口道：“你以前认识周某吗？你怎么知道他生活不顺？” 　　牛查查伸手撑住额头，说不下去了。 　　“牛查查，寻衅滋事致人受伤，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警察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以前救过很多人，但那不等于法律不会追究你今天的责任，所以你还是全部跟我们说实话比较好。” 　　“我、我——”牛查查张张口，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了，他就跟条上岸的鱼一样，只能徒劳地翕张着嘴唇。 　　“你不配合，我们也帮不了你。”警察说。 　　牛查查摇头，他掐着自己的喉咙，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两名警察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这时有人推开询问室的门，对里面说：“队长，牛查查家属来办手续了。” 　　“哦，这么快？”年长的警察惊叹了一句，然后和另一个警察起身出门，把牛查查留在了询问室。 　　等到室内没别人了，牛查查立马拍一下背包，“系统！” 　　这次指定任务完成之后，牛查查又可以通过羊毛毡橘猫与系统直接对话了，来警察局之后，因为包里没什么东西，也就没有被收走。 　　牛查查提出他的疑问：“刚刚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咕嘟，此条规则本系统已告知过宿主，即‘非宿主亲友永远无法获知本系统的存在’。”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牛查查托着下巴思索，“也就是说我能够告知亲友系统的存在，但会遭受惩罚，而亲友名单之外的人，就算我想说也说不了？” 　　“对，就算你说出来了、写出来了，他们也听不清、看不懂，所以才叫‘永远无法获知’。” 　　“那怎么办？”牛查查揪着头发，“这次看起来真麻烦了！” 　　“请牢记宿主行为准则第二条。” 　　牛查查疑惑：“什么？” 　　系统慢条斯理地说：“真心热爱你的任务，无论遇到什么，不管是赞誉还是诋毁，都要保持平常心，平静、平淡、平和，你会发现自己得到了升华。” 　　牛查查：我已经无FUCK可说了。 第57章 我是白眼狼 　　“如果宿主在任务过程中处置得当，完全可以避免目前的情况。”系统老神在在地说：“任务设定并不会置宿主于无解的困境。” 　　牛查查问：“什么意思？” 　　“比如月榕江大桥救人任务，如果当时宿主不是为了节约技能点没有兑换任务导航，宿主就可以早一分钟抵达任务地点，也就可以在受助者跳桥之前把人拦下，从而省去后续跳江的操作。”系统道：“而今天这个任务，宿主完全可以等到行凶者的企图暴露之后再出手，那么不管是法律上还是道义上，宿主都是无懈可击的。” 　　牛查查闻言挑了挑眉：“等他先出手？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那丁点儿大的小孩受伤？” 　　“宿主在确定行凶者之后，可以选择保护孩子而非攻击凶手，根据本系统推算，行凶者一击不中之后还会持续攻击，那时候宿主出手就没问题了。” 　　牛查查楞了，这么一想确实很有道理，以自己技能加持过的身手，抱着孩子躲闪一下，然后反身回击确实是能够做到的，然而事情就发生在弹指间，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牛查查双手撑着额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过宿主也不用太泄气，因为本次任务之后，宿主已经升至中级——” 　　咔哒——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询问室的门开了，牛查查抬头看到了牛傅瀚。 　　这回填联系人的时候，牛查查就写了他哥的名字，秦莺莺、牛则正都不像是擅长处理这种事的人，所以他只能找牛傅瀚。 　　看到牛傅瀚黑着脸，牛查查赶紧站起叫了一声哥，然后就看到牛傅瀚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律师模样的中年西装男以及……季阕。 　　季阕为什么会在？ 　　脑子里，系统的碎碎念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牛查查只觉一片兵荒马乱，眼下正是他最倒霉、最狼狈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被季阕看到啊！ 　　“你怎么搞的？”牛傅瀚一进门就呵斥自家弟弟，看到闯了大祸的牛查查还在发呆，牛大哥抬手就要来个爆栗子。 　　“傅瀚！”牛傅瀚刚抬起的胳臂被季阕架住，后者沉声道：“你做什么？” 　　牛傅瀚对季阕一向服气，见他上前制止，这个爆栗子自然就敲不下去了，只好收回胳臂。 　　与气急败坏的牛傅瀚不同，季阕的语气依然沉稳镇定：“你先别急，听查查自己说吧。” 　　牛查查涨红着脸，重复了一遍刚才跟警察说过的内容。 　　脸红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尴尬，正如系统所说，只要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动动脑子，就不会落到眼下这步田地了。 　　牛查查说完，季阕便对旁边的中年男道：“闫律师，你怎么看？” 　　闫律师思索片刻：“如果证实周某有伤人意图，牛先生的行为就是见义勇为，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监控没有拍到对方行凶的动作，而且警方也没有找到匕首，要证实是很困难的。” 　　牛傅瀚耙了耙头发，“不能证实的后果是什么？” 　　“医院诊断周某骨折，可能会被认定为轻伤一级。”闫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最好的情况是牛先生积极赔偿，与对方达成和解，检察院不予起诉，因为一旦起诉，就算是缓刑，牛先生的档案里都会留下犯罪记录。” 　　“和解？也就是道歉和赔钱是吧。”牛傅瀚点头道：“行，办好取保候审，我们马上去医院，先把这个姿态做起来。” 　　这时牛查查突然开口：“我不去。” 　　“什么？”牛傅瀚抬高音量。 　　牛查查闷声道：“我不想去给那个人渣道歉。” 　　“哈？”牛傅瀚楞了一下，随即心头火起，捋起袖子道：“那你想坐牢？”他这个弟弟从小就省心，不惹事、不叛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不太对劲。 　　这边牛傅瀚大哥的气势还没立起来，那边季阕就已经把牛查查护到身后了。 　　“傅瀚，你冷静点。”季阕道：“查查不想去就不去，和解的事情交给我吧。” 　　牛傅瀚有点懵，他知道季阕对自己弟弟很好，但没料到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可大哥你也不能这么惯着他啊，你看他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牛查查低下头，他知道牛傅瀚说得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法律是不会站在他这边的，赔钱道歉、避免起诉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心里实在憋屈得厉害。 　　“查查没闯祸，他只是救人心切。”季阕的声音响起。 　　牛查查心中一震，他倏地抬头对上了季阕的目光，只见那双眸子里的温柔和包容还是一如既往。 　　“查查……”季阕开口，他伸出手似是想摸摸牛查查的脸颊，但最终只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别担心，交给季大哥好了。” 　　从警察局出来，季阕带着律师走了，牛傅瀚开车送牛查查回家。 　　一路上，牛大哥不忘继续教育弟弟，“虽说今天这事有季阕出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心里也要有点数，他到底不是你亲哥，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 　　牛查查偏头看着右侧车窗不说话。 　　是啊，季阕不是他亲哥哥，但季阕对他就像对亲弟弟一样好。 　　牛查查想起昨天自己那些过分的话，想起今天错过的未接来电和未回复短信，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眼狼，心里都替季阕觉得不值。 　　回到牛家，牛傅瀚也没有瞒着父母，把事情一股脑儿都说了。 　　秦莺莺听了又气又急，牛则正倒是淡定很多，劝解夫人道：“莺莺你也别急，既然季阕肯帮忙，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秦莺莺叹气，“季阕是很热心没错，可这种事就算再有办法，归根结底还是要花钱，这钱总不能让人家季阕出吧。” 　　“妈，钱的事请你放心。”牛傅瀚拍着胸口道：“我肯定是要还大哥的。” 　　“我、我自己出吧。”这时候牛查查弱弱地开口了，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没道理让牛傅瀚来背。 　　牛傅瀚皱眉道：“你能有多少钱？上次不是说装修款都花得差不多了？” 　　“我手头大概还有两万吧。”牛查查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也知道这点钱肯定不够，那姓周的既然是个混蛋，多半也会借此狮子大开口，估计没有十几二十万都搞不定，只能说：“不够的大哥你先帮我垫着，我工作了就挣钱还你。” 　　刚毕业的设计师是没人敢用的，如果去翼鼎之类的公司给资深设计师做助理，到出师也要好几年，期间薪水有限，要攒出二十万可不容易。 　　要不先把自由公寓的房子租出去赚点小钱？ 　　牛家人见牛查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他是真心悔过，也就不忍继续苛责，牛傅瀚还摸了一下弟弟的头，表示天塌下来有哥哥呢。 　　牛傅瀚走后，秦莺莺去给秦家舅舅打电话，牛则正把小儿子叫进书房，语含深意地问：“今天这事……也是你的、嗯，任务？” 　　牛查查惊呆。 　　刺耳的系统警报声中，牛查查发现一向不问世事的死宅爸爸正散发着伟岸睿智的光芒。 　　“警告！警告！警告！系统外泄风险35%！请宿主在三十秒内纠正，否则惩戒程序就会启动！” 　　牛查查来不及因为有人理解自己而欣喜，赶紧正色道：“爸爸！你不要想太多！那种不科学的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在三次元的！请立即停止那个危险的猜想！否则……我会很难做。” 　　牛则正拍拍牛查查的肩膀，“我明白的，儿子。” 　　“修正，系统外泄风险40%！检测到宿主存在外泄的主观意图，‘雷电法王的怨念’将于三十秒后开始。” 　　靠，明明已经这么隐晦了！系统还真不好糊弄！ 　　“爸爸，你忙吧，我不打扰了。”牛查查不敢跟牛则正继续聊，再聊下去外泄比例还得提高，而且电击惩戒不等人。 　　逃回自己房间，牛查查飞快关门落锁脱鞋上床，一点都不敢耽搁，“雷电法王的怨念”从名称上看就比“雷电法王的祝福”要可怕多了。 　　有多可怕呢？ 　　如果说“雷电法王的祝福”是疼得死去活来，“雷电法王的怨念”就是疼得你不想活过来了。 　　一切结束之后，牛查查很长时间意识涣散，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查查…… 　　有个声音在轻轻呼唤，那是他的名字，牛查查恍惚察觉了，有人在叫他。 　　查查…… 　　那人越来越近，带着神秘深邃的古龙水味道，气息温暖而热情。 　　查查…… 　　缠绵的吻落在唇齿之间，甜蜜、柔软，还有令人心尖酸涩的疼痛感。 　　季阕！ 　　牛查查猝然瞪大了眼，生理性的泪水从失神的眼中溢出，浸湿了枕头和床单。 　　怔怔望着天花板，牛查查许久许久都没有眨眼。 　　他完了，牛查查知道，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确定自己这辈子已经栽了。 　　栽到季阙身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不再冷静，不再理智，也不再务实，他没有办法也不想逃避自己喜欢季阕的事实，他没有办法也不想收回那颗倾慕季阕的心。 　　他大概……要暗恋季阕一辈子了。 第58章 舔屏混剪 　　晚上牛傅瀚打电话回家，说季阕已经将周某接到了铂盛控股的一家私立医院，派了最好的医生做检查，伤情很乐观，可能会被认定为轻伤二级，赔偿条件也在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媒体方面也不知季阕是不是打过招呼了，没有任何相关报道曝出，其实这件事除开牛查查的网红身份，本来也没有多少新闻性。 　　周日季阕又亲自给秦莺莺打电话介绍了一下进展，牛查查在听到妈妈的转述之后什么也没说。 　　回到房间，牛查查打开手机翻了一遍，没有季阕的来电，没有短信，也没有微信留言，不知道对方是否还介意昨天被自己无视的事情，他也没脸去问。 　　把手机丢在床上，牛查查仰面躺倒，颓然长叹了一声。 　　两人相处，不管是电话聊天还是邀约见面，都是季阕更主动，牛查查算是被季阕当宝贝供起来宠着的。 　　所以在需要道歉的时候，你就开不了口了吗？ 　　牛查查觉得自己真是太矫情了，真的是……被季阕惯坏了吧。 　　周日一天，牛查查都窝在房间里没出去，一直抱着电脑看上次在敛云山庄拍的照片。 　　除了照片，里面还有一段视频，是他假装拍照的时候偷偷录下来的。 　　屏幕上，季阕回身对着镜头微笑，然后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查查，你冷不冷？” 　　视频一共不到十秒，因为他太怂了，季阕回头的时候怕被发现，很心虚地结束了录制。 　　好后悔没有多拍一些，牛查查随即冒出了上网找点季阕照片的念头。 　　刚知道季阕是铂盛老板的时候，他也在网上查过季阕，但只是一般了解，自然没有保存照片什么的。 　　此时带着窥私的目的开始搜索，牛查查心里竟紧张了起来，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 　　季家人其实都挺低调，网上没多少小道消息，季阕出现最多的是在铂盛公司网站上，基本是各种新闻稿，图片也是会议场景或者多人合照为主。 　　聊胜于无。 　　牛查查把那些图片都保存了下来，打算给季阕剪个单人合辑。 　　换了个搜索引擎，牛查查又找到了好东西，那是一家给季阕做过专访的财经网站，上面有一张季阕的照片。 　　不知道网站有意为之还是季阕自身条件太好，商界访谈的配图拍得跟时尚大片似的。 　　那是一张半身照，季阕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双手交织搭在腹前。他穿了身非常考究的碳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条银灰暗纹领带紧紧束着雪白挺刮的衬衫领口，看起来精明锐利，却又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禁欲和性感。 　　牛查查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又把图片放大了看，看图上人凌厉的眉峰、紧抿的唇角、流畅的肩颈线条，直看得小小查都坐不住了。 　　好吧，光看照片都能硬，自己这注孤生的基佬命运看来是无可更改了，牛查查怀着悲壮的心情把这张照片Down了下来。 　　最好再搜点季阕的视频！ 　　牛查查继续努力，几分钟后还真给他找到了，那是季阕参加某次商务活动接受记者采访的视频。 　　被各种□□短炮包围着的季阕态度闲适、镇定自若，回答问题也是简洁得体、滴水不漏，有点总裁气场全开、震慑全场的味道。 　　好帅！ 　　牛查查红着脸，把这段视频也给弄了下来。 　　接下来，牛查查用“铂盛”做关键词，找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微博，那姑娘几年前可能是铂盛员工，当时她PO了很多铂盛内部活动照片，其中也有拍到季阕的。 　　[这是铂盛大少爷，帅不帅？很快就会成为集团公司总裁了，完全就是小言标配男主啊！] 　　博主的粉丝很少，这照片的评论也不多，但那些评论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垂涎”和“舔屏”的调侃。 　　[童话里不完全是骗人的，高富帅是真实存在的！] 　　[他老婆肯定做梦都会笑醒吧？什么，他还没老婆？请问铂盛还招人吗？年轻貌美、心地善良、真心实意想吊金龟婿的那种。] 　　[我赶脚季大少也很符合耽美文小攻的人设呢，有意向的男孩子也可以努力一把。] 　　[对对对，男女平等，共同竞争。] 　　牛查查不小心在最后一条评论上点了个赞，然后飞快取消，接着他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那则微博发布于三年前，那时候的季阕大概二十六、七岁，气质看起来和现在差不多，但眉眼更年轻，让牛查查觉得有些新奇的陌生感。 　　哎，如果自己早点认识季阕该有多好，牛查查郁闷地想。 　　继续翻找，不久之后又出现了一张季阕的照片，那是一张从很远处偷拍的照片，内容是季阕与一名穿正装长裙的女性站在一起聊天。 　　博主附言[可靠消息，白马王子已经有公主，我等凡人可以死心了。] 　　下面评论是一溜[心碎了一地]的表情包。 　　牛查查认出和季阕在一起的是顾欢欣，他也想留个[心碎了一地]，但还是忍住了，当然这张照片他也没有保存。 　　后面没多久，那位博主换工作了，再也没有PO过铂盛有关的照片，牛查查只能重新寻找目标。 　　晚上的时候，牛查查弄出了一个舔屏向的“季阕混剪”短视频，剪辑配乐什么的花了好几个小时，虽然素材有限，但效果居然还挺不错。 　　睡觉之前，牛查查就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这个视频，一直看了几十遍。 　　周一上午，牛查查照例去上学，感冒早就痊愈，天气也还不错，所以他选择了骑车去。 　　从牛家骑车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雁都大学，路上牛查查带了个蓝牙耳机听音乐，倒也不觉得时间长。 　　上午的课上完，赵翼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天哥，我刚刚看到了网上的报道……你、你没事吧？” 　　“什么报道？”牛查查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说你打人的，到底怎么回事，有误会的话，你要赶快澄清啊。” 　　打人？ 　　牛查查立即想起前天那事，“你把链接发我，我看看。” 　　根据赵翼给的链接，牛查查找到一篇文章，文名叫“这就是所谓的热心市民”，由自媒体“雁都爆料王”发布。 　　文章主角是一位周先生，上周六周先生在儿童乐园南广场晒太阳，突然遭到暴徒袭击，被打到手臂骨折，入院治疗。 　　行凶者一言不合就打人，而周先生完全一头雾水，事发现场有人认出行凶者不是一般人，居然就是一直被誉为雁都楷模的热心市民牛某某。 　　文章配图是张视屏截图，截图来自雁都零距离节目，图上人物双眼部位被加了马赛克遮挡，但只要没瞎，谁都能认出那是牛查查。 　　对于这件事情，牛查查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新闻会被写成一边倒，他以为至少会有人来找他求证一下。 　　放下手机，牛查查跟着人流走向学校食堂，算了，他已经可以无视系统任务带来的荣誉和赞美了，那么质疑和诋毁也应该一样。 　　取餐之后，牛查查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牛同学。”沈雯雯端了个餐盘坐到牛查查对面，“今天网上有个你打人的新闻呢，怎么回事啊？” 　　牛查查慢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菜，“那家伙不是好人，所以我就打了。” 　　“我也说肯定是这样。”沈雯雯点头。 　　“你就这么信了啊？”牛查查抬眉问。 　　“那当然。”沈雯雯道：“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你赶紧澄清一下吧。” 　　“怎么澄清？” 　　“拿证据甩上去，啪啪啪打脸呗。” 　　“我没证据。” 　　“啊？” 　　牛查查点头，“所以这次估计是没办法自证清白了。”他平静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然后拿起托盘起身道：“我先走了，你慢用。” 　　“哎——” 　　沈雯雯大概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牛查查已经走了。 　　将餐盘放到回收处，牛查查离开了餐厅，中午这段时间其他同学可以选择回宿舍，他却只能回教学楼。 　　还没走到教学楼，包里的手机响了，牛查查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季阕的。 　　心脏骤然收缩，牛查查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才略带慌张地点击了接通。 　　“查查。” 　　听到季阕的声音响起来，牛查查鼻子瞬间一酸，以前他们天天通话，但最近几日却中断了，说起来要怪自己，也正是因为理亏，他心里才更难受。 　　“季大哥。”牛查查低低叫了一声。 　　“对不起，查查。”季阕一上来就说：“周六那事被一家自媒体曝出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查到了周某的背景，发现了一些有利证据，另外网络风向我也找人去处理了。” 　　“季大哥，你不用向我道歉的。”牛查查声音轻颤：“我也不在意网上别人怎么看我，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无所谓，我、我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 　　“查查？”季阕没料想能听到这么一番话，立即道：“季大哥当然相信你。” 　　“嗯。”我知道这一点，牛查查想，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季大哥，谢谢你。” 　　季阕的声音很温柔，“查查，不用客气。” 　　牛查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季大哥，我前天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那时候有事，我没有看到手机。”尽管这样很像闯祸之后的讨好，但他不愿意被季阕误会。 　　“查查——” 　　不等季阕说什么，牛查查一鼓作气道歉：“对不起，上周五是我无理取闹，请你、请你……”想说请你原谅我，但后半截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季阕从来就没有怪过他。 　　“查查，你也不用向我道歉。”季阕似乎笑了，“以前我也有错，还有，知道你没有不理我，我很开心。” 第59章 欠大发了 　　挂断电话，季阕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嘴角还是上扬的。 　　“季总。”室内诸人纷纷起身。 　　“抱歉，让各位久等。”季阕环视室内，开口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因为牛查查的事情不属于铂盛公事，这次的人手都是季阕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召集来的。 　　“好消息是那把刀找到了。”季阕的私人律师闫驰率先回答，“确实是一把□□，当时是被一个小男孩捡走的，我们已经联系了警方，但是由于刀柄被很多人摸过，指纹提取可能存在困难。” 　　季阕问：“除了指纹，还有其它技术手段吗？比如DNA什么的。” 　　“这种程度的小案子，警方一般不会动用DNA鉴定的，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活动一下。”闫律师道：“然而就算认定那把□□是周某的，他最多也就是持有管制刀具的罪名，并不会因此减轻牛查查的责任。” 　　季阕沉吟片刻，“先把这件事确定下来，麻烦你了，闫律师。” 　　“好的。”闫驰点头，“我立刻就去办。”说着让出位置，引出身后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圆脸男。 　　圆脸男是全知调查社的负责人，叫麦道，是个专业的私家侦探。 　　“季总，雁都爆料王那边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麦道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爆料稿是争锋娱乐的联系人让他们发的。” 　　季阕疑惑：“争锋娱乐？” 　　麦道点头：“前段时间他们也派人和牛先生接触过，似乎是想签他做艺人，争锋明年将要推出一个新的偶像男团，不过牛先生拒绝了，据我们推测，这件事很可能只是星探私下行为，并未经过官方授意……” 　　季阕眉心一拧，没有说话，但冷冽的怒气还是非常明显。 　　麦道顿了顿，继续道：“周兴那边，赌博的事情证据确凿，他已经欠了十几万的卡债，房产早已抵押给小贷公司，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估计欠款合计超过八十万。对了，我们还找到了他家暴的证据，上个月他老婆报警了，目前两人正在闹离婚。” 　　季阕微微颔首，对这位私家侦探道：“这些事你继续跟进，争取尽快跟他签和解协议，另外还要阻止他与媒体接触。” 　　麦道摸摸自己的圆脑袋，“和解看起来并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周兴已经知道了牛查查的身份，这人胃口不小，可能会提出很高的要求，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先沉住气。” 　　“只要能和解，钱并不是问题。”季阕道：“不过你说得对，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底线。” 　　麦道点头，“我明白了。” 　　季阕又转头看向室内的一位女性，“米娜，舆论的事情——” 　　叫米娜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竖着高马尾，一副很干练的女强人样子，她管理着一家网络营销公司。 　　“季总，网上的事情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米娜说：“周兴的劣迹我们已经曝出去了，为了真实性，目前还是小范围扩散，不过很快就会有大V转发，预计到今天下午舆论方向就可以扭转。” 　　“好。”季阕赞赏地点了点头，“舆论转向就可以了，注意不要过犹不及，如果周某伤人的意图无法证实，最终这件事还是需要尽快冷却的。” 　　“我有数的。”米娜道：“不过就算我们这边再怎么克制，牛先生的粉丝群却不一定会冷静。” 　　“粉丝？”季阕噎了一下。 　　“对啊，就是那些铁扇公主们。”米娜笑，“闫律师的侄女闫佳佳是粉丝团骨干，她被牛查查帮助过，也一起上过雁都零距离，我觉得约束粉丝的事情还是让她出面比较好。” 　　想到那群自称牛夫人的女人，季总心塞得很，但也只能说：“行，这件事你去办，掌握好尺度。” 　　下午上课之前，牛查查发现周围同学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课间还有几个女同学跑来说“牛查查我们相信你”之类的话，于是他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网上有人爆料说周某是个烂赌鬼，舆论已经开始向着周某肯定不是好人的方向转移，想起中午季阕说过找人处理网络风向的问题，现在应该就是初见成效了。 　　网友怎么看，牛查查是真不在意，既然季阕将事情揽下了，他也就不多想了，横竖季阕肯定比他自己还上心。 　　还没放学，牛查查又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本地媒体打来的，有《雁都晚报》的刘涟，也有其他以前打过交道的记者，牛查查一概以无可奉告来应对。 　　中午的时候季阕提醒过，对外口径由他那边来统一，牛查查最好什么也别说。舆论是一回事，法律是另一回事，以目前牛查查面临的困境来说，就算媒体全都站他，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虽然不打算考公，也不可能走仕途，但犯罪记录牛查查还是在意的，毕竟谁也不喜欢凭空在档案里记上这么一笔。 　　这次季阕的人情，自己可是欠大发了。 　　骑车回家的路上，牛查查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与刚在敛云山庄发现季阕差点和顾欢欣结婚时的心情不同，现在他已坦然接受现实，也不再抗拒季阙的帮助了。 　　欠就欠吧，毕竟还要暗恋季阕一辈子呢，债多了不愁，想到这里，奋力蹬车的年轻人还翘起了嘴角。 　　这天晚上，季阕恢复了给牛查查打电话道晚安的传统，同时汇报了一下事情进展。 　　因为前几天的波折，这回季总有点失而复得的心态，态度更温柔，牛查查心中愧疚，也有意迎合，最终这结束冷战之后的第一次聊天居然非常圆满和甜蜜。 　　入睡以后，牛查查又一次做梦了，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玩偶，被季阕带在身边，像个吉祥物一样。 　　季阕工作的时候，他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桌上，季阕睡觉的时候，他就躺在枕头边。有时候季阕会把玩偶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却不知这个玩偶的身体里还藏着一颗热烈而滚烫的心。 　　这样就很好啦，玩偶牛查查对自己说，这样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网络舆论还在持续发酵，就算营销公司有意压制，但依然不可避免地愈演愈烈。 　　周兴赌博、家暴、欠债的消息陆续被曝出，牛查查对周兴意图伤人的指证也由现场目击者发到了网上，舆论很快就向着“周兴意图不轨，牛查查见义勇为”的角度发展。 　　当然质疑者依然存在，他们要求警方公布案情。 　　这么小的案子是没必要对外公开的，不过考虑到关注度太高，雁都警方专门发了个通报。 　　案情很简单，11月9日下午13:05，市民周某在雁都市儿童乐园南广场遭到牛某某攻击，导致右手腕骨折。牛某某指出周某意图拿刀伤人，周某予以否认，后警方找到了一把□□，证实确系周某所有，但是监控并没有拍到周某有伤人行为，现场也没有其他人受伤。 　　本来这事有点罗生门，但因为牛查查见义勇为的光荣历史以及周兴赌博家暴的不良记录，大多数网友都站到牛查查这一边，然而唱反调的人还是不少，他们最重要的论点就是证据。 　　凭什么他牛查查说周兴想伤人，大家就认定周兴想伤人，他牛查查是上帝吗，是法官吗？空口白牙就可以给人定罪？那以后岂不是他指着谁说是罪犯，谁就是罪犯了？！ 　　网络论战甚嚣尘上，三次元不免受到影响，牛查查又开始了躲避媒体和拒接电话的日常。 　　过了几天，学校找了牛查查去谈话，原来他们还没有放弃给牛查查申报雁都十大杰出青年的计划，当然如果牛查查有了犯罪记录，哪怕大家都认为他是无辜的，他也不适合做那个候选人了。 　　“牛同学，学校方面还是很愿意相信你的。”主管行政工作的副校长说：“但是最近网络争议太大，我们不得不谨慎一点。” 　　“张校长，我本来就不是合适的人选。”牛查查平静地道：“请学校考虑其他人吧。” 　　好在季阕那边效率很高，过了不久就把和解的事情谈妥了。 　　这天下午，牛查查向老师请了假，坐着闫律师的车去派出所签和解协议。 　　路上闫驰解释今天季总不能出现的原因，“周兴这人贪得无厌，如果让他知道您背后站着季总，他的胃口可能还会更大。” 　　谈判的事情牛查查没有过问，但他也知道肯定不容易，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他大小还是个网络名人，周兴认定他不想留犯罪记录，必定要价极高。 　　“闫律师，这次赔偿金额是多少？”牛查查问。 　　闫驰迟疑了一下，反正等会儿签协议的时候牛查查也能看到金额，遂未隐瞒，“替他还所有卡债和欠款，外加现金补偿，合计三百万，其它医药费之类的都是小头，没算在里面。” 　　牛查查一时无言，这下就算卖了自由公寓那套房子，他都不一定还得起了…… 第60章 我不缺钱 　　进了派出所，闫律师的助手迎出来，“闫律师，对方当事人已经到了，他们都在调解室。” 　　闫律师皱起眉头，“很多人吗？” 　　助手压低声音说：“一大家子都来了。” 　　闫律师转头看牛查查，“牛先生，等一下由我来跟对方沟通吧。” 　　牛查查点头，“好的。”事情都是人家谈好的，他现在临门插一脚也不合适，虽然他觉得三百万实在是多了点。 　　闫律师先去跟办案的警察打招呼，寒暄片刻之后，一行人就去了调解室。 　　里面的人还真不少。 　　一个黑脸男人正一副大爷样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右胳膊挂着一副骨折吊带，显然他就是被牛查查拗断胳膊的周兴了。周兴身后是一对干瘦的老夫妇，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穿皮衣、剃光头，看起来有点像小混混的男人。 　　看到牛查查跟着严律师他们进门，室内一伙人都转过了头，周兴还眯起眼睛，拉长调子道：“哟，来了啊。” 　　皮衣男闻声上前一步，做出了摩拳擦掌的架势。 　　见证这次和解的两名警察先进门，在桌首坐下了，闫律师领着助手和牛查查往另一头坐。 　　一名警察开口问话：“你们双方已经协商好了吧？” 　　“已经协商好了。”闫律师示意他的助手把拟好的和解协议交给警察过目。 　　警察翻看了几眼，“好，既然现在人都齐了，那你们就把这份刑事和解书签了吧。” 　　“等等。”周兴抬抬左手，“警察同志，你们不要着急，犯罪嫌疑人既然来了，那就让他先对着我这个受害者道个歉吧。” 　　“就是就是。”皮衣男附和，“打了人哪有不道歉的！” 　　“周先生，我们已经说好了，只要赔偿金达到你的要求，有些形式是可以免除的。”闫律师道：“也就是说，我们的歉意已经包含在赔偿金里了。”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打人不道歉？”皮衣男义愤填膺地叫嚣起来。 　　周兴抬起下巴，“警察同志都看到了吧，他们就这个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这协议我能签吗？” 　　闫律师面露不悦，“周先生，你这是要变卦？”就是为了让牛查查不用道歉，他们才肯给那么多赔偿的。 　　“变卦？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周兴咂着嘴道：“现在网上都已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那些个精神损失费怎么也该算一算吧？你是律师，你难道不懂？。” 　　闫律师：“你想怎么样？” 　　周兴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一口价，五百万。” 　　“这不可能！”闫律师立即驳斥道：“我们已经给出了超额的赔偿——” 　　“怎么不早说？”一直沉默的牛查查突然开口。 　　正打算和周兴理论的闫律师一愣，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牛查查这位正主身上。 　　然而，牛查查刚才这句话其实是对系统讲的，因为刚刚他听到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遇到任务后续困境，是否开启帮助模式”。 　　“升至中级之后，如果宿主遇到因为执行任务而导致的困境，系统会提供一定形式的帮助，对于这条规则，本系统已经提醒过宿主一次，系统APP上也有提示，是宿主自己不注意……”系统在牛查查脑子里唠叨。 　　“别废话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牛查查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他伸手捂嘴干咳了几声。 　　周兴横眉一指，“你什么态度？” 　　牛查查却跟没听到一样，顾自转头看向闫律师，“闫律师，这个案子如果走法院的话，民事赔偿会判多少？” 　　闫律师不知道牛查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照实回答：“我们已经垫付了医药费，这种伤情，剩下的误工费和营养费绝对不会超过十万。” 　　牛查查：“大概多长时间会判决？” 　　闫律师：“这个就不好说了，快的一两个月，慢的大半年吧。” 　　“明白了吗？”牛查查指指桌上的和解协议：“现在签字，三百万，不签字，几个月以后拿十万，你自己选。” 　　周兴脸皮抽搐了一下：“你不怕坐牢？” 　　牛查查漠然道：“我不怕。” 　　周兴那边的家属也开始七嘴八舌，老头老太是希望周兴见好就收，皮衣男倒是鼓噪着五百万不能松口。 　　闫律师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冷静一点。” 　　偏偏当事人一点都不冷静，牛查查直接就把和解协议推到周兴面前，扔下一支笔，然后下了最后通牒，“我数到十，你不签就算了，计时开始：一、二、三……” 　　他数得很稳、很笃定，好似确信周兴一定会屈服。 　　“牛先生！”闫律师急忙站起来，季总可是下过死命令的，让他今天一定要把和解协议搞定，不惜代价的那种，牛查查这么硬碰硬的乱来，万一把人惹毛了—— 　　“我签！” 　　闫律师的脑补还没开始，周兴已经跳起来扒住桌上那几份文件火急火燎地嚷着：“我现在就签！”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双方签字，转账付钱，闫律师当场把签好的刑事和解书交给了警方。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闫律师心有余悸，忍不住对牛查查抱怨说：“牛先生，你刚才的做法真的太冒险了。”周兴的临时加价固然令人不爽，但签下和解协议才是重点，钱毕竟是小事，就算多花两百万，想来季总应该不会太在意。 　　“抱歉。”牛查查态度挺好：“是有点冲动，我也是气不过。” 　　“好在事情还是顺利解决了。”闫律师真是长吁一口气。 　　牛查查却完全没有庆幸的感觉，从内心来说，他是一分钱都不想给的。 　　刚才系统为他兑换了三十秒“巧舌如簧”技能，说动周兴签字已经足够，但技能只对一个目标起效而且还限时，所以修改协议是来不及的。 　　三百万啊……想想自己以后好多年都得为那个人渣打工，牛查查都能呕出血来！ 　　不过这事多半还要怪自己，牛查查必须承认他这个宿主做得不是很合格，没任务的时候就当系统不存在，从不主动研究APP里的新变化，不情不愿、浑浑噩噩，以至于差点错过这个“系统帮助模式”。 　　牛查查自怨自艾的当口，闫律师给他的老板打电话汇报情况。 　　“是的，签好了……是原定的金额，还算顺利……他就在我身边，我们正要从大门出去……啊，季总！” 　　听到闫律师这么一喊，牛查查猛地抬头，就见路边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正一手拿手机，一手关车门。 　　是季阕！ 　　初冬的小雪中，牛查查怔怔看着自己爱慕的人迈着两条长腿大步走来，这人风度翩翩、英俊无匹，仿佛穿透飒飒寒风的温暖阳光。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牛查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距离他们上次见面，隔了快半个月，期间季阕打过几个电话来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案子的事情，但聊得不多，也没有说过要见面。 　　虽然每天都在舔照片，他其实也没有做好见到真人的心理准备。 　　“季大哥……”随着季阕走近，牛查查攥紧拳头，局促地叫了一声。 　　青年迷惘无助的神情全部落到了季阕眼里，让他心疼得只想把人抱进怀里亲一亲、揉一揉，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闫律师，这次辛苦你们了。”季阕先跟他的律师寒暄了几句，然后转头对牛查查说：“查查，我送你回家好不好？”问话说得小心翼翼，没有如以往那般自作主张。 　　另人欣慰的是，这次年轻人没有拒绝，牛查查乖巧地点头，“好的，谢谢季大哥。” 　　季阕忍不住微笑，“不用客气。” 　　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只要你允许。 　　可惜季总这份难得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发动汽车之前牛查查突然冒出一句话。 　　“季大哥，这笔钱……我会努力还你的。” 　　季阕拉着档位的手停滞了几秒，然后抬起来扶住方向盘，“查查……”他眼眸一沉、哑声提问：“你救过我的命，还记得吗？” 　　牛查查垂下头，他当然记得，现在季阕对他所有的好，都是基于那次救助，然而他并不认为季阕因此就欠了他，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欠季阕比较多，而他已经不想再欠了。 　　“季大哥，一码归一码。”牛查查努力解释：“那次车祸，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而且你也已经谢过我了，这次我不能让你给我出这笔钱。” 　　季阙双手握住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别开头看着车窗外，幽幽地问：“如果这钱是牛傅瀚出的，你还要还吗？” 　　这跟牛傅瀚又有什么关系？ 　　牛查查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季阙那个把他当亲弟弟的说法，看来对方真的是朝着那个方向在努力，才事事都要跟牛傅瀚比较。 　　“当然要还，亲兄弟明算账，我已经成年了，没有闯了祸还让哥哥背的道理。” 　　听到牛傅瀚也是相同待遇，季总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稍微松了松，他回头去看牛查查，年轻人虽然低着头，但挺直的脊梁和交握的双手却明显昭示着一份不肯妥协的倔强。 　　“好，你想还就还吧。”季阕低声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牛查查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睛，困惑地问：“什么？” 　　季阕弯了弯唇角，努力让气氛显得轻松一点，“你知道的，我不缺钱，所以这笔欠款没有期限，我希望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任何决定，只有在这笔钱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情况下，我才会愿意收回，你可以做到吗？” 　　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卖房子的牛查查瞬间五味杂陈，他知道三百万对于季阕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知道季阕出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他还，现在给出这样的还款条件，完全是因为顾及自己的自尊。 　　无数的酸涩和甜蜜霎时涌入胸口，过了半晌，牛查查才讷讷地道：“好、好的。” 第61章 流言蜚语 　　季阕这次送牛查查回家也是为了登门向牛家父母说明情况。 　　“伯父伯母请放心，和解书签好之后，剩下的问题不大，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检察院是倾向于不起诉的。” 　　“季阕，太谢谢你了。”秦莺莺感激地说：“真不好意思，赔偿款也是你垫的吧，赔了多少？我准备好就还你。” 　　“伯母，这件事我跟查查说好了。”季阕看一眼牛查查，“本来这笔钱由我来出也是应该的，但查查坚决不同意，我尊重他的意见，就让他慢慢还我吧。” 　　“对，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会还给季大哥的。”牛查查说，不论出钱的是父母还是牛傅瀚，都会让他心里不安。 　　有外人在，牛家父母也不好说什么，待季阕走后，就追问小儿子赔偿金到底是多少。 　　“你们别问了，钱我肯定会还的。”牛查查不肯松口，三百万不是小数目，就算家里能拿出来，肯定也是要伤元气的，而且金额那么大，爸妈知道了也会跟着担心，因此他选择隐瞒。 　　一天之内背上了三百万的外债，牛查查却没怎么感到难过。 　　大概因为债主是季阕……反正他这辈子是吊死在季阕这棵树上了，回到房间，牛查查仰面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 　　三百万，以他原先得过且过的人生规划，过个十几二十年也不一定攒得下来，以后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牛查查伤人案”最终以双方和解、检察院不予起诉而告终，对此网络舆论众说纷纭，基本上大家对这个结果都很不满。 　　支持牛查查的一方认为：警方没有还牛查查清白，让见义勇为的好人背了罪名不算，还要倒贴钱，简直就是英雄流血又流泪。 　　反对牛查查的一方则认为：牛查查这种自诩正义使者、随意伤人的行为，竟然因为给钱就免于刑事责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很让人怀疑中间存在什么黑幕。 　　和解协议中的赔偿金额虽然是保密的，但很快就有人扒出了蛛丝马迹，比如周兴出院以后就换了新车，还派头十足地摆了宴席，可见得到的赔偿绝对不小。 　　有关牛查查家世的讨论再次被人翻了出来，比较引人争议的是那几张劳斯莱斯接送的照片。 　　牛家那么有钱？什么背景？富二还是官二？ 　　网上有人言之凿凿地蹦出来：［他们家我知道，就开了间小公司，买辆奔驰估计都要贷款，劳斯莱斯那种级别的车肯定是买不起的。］ 　　也有消息灵通的爆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车牌看那辆车应该是季家的，就是铂盛集团的季家。］ 　　牛家与季家的亲事还没扒出来，一张季阕和牛查查举止亲密的照片却已经传开了，那是几周之前季阕到雁大门口接牛查查放学时的情形，不知道被谁偷拍了。 　　画面上，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揽着牛查查的肩膀，带着他走向一辆汽车。 　　这张照片一开始只在牛查查的粉丝群里传播，铁扇公主们推测那人可能是牛查查的哥哥，于是集体赞美牛家的基因优秀，不少人变心不想给牛查查生小牛了，想给牛查查当大嫂。 　　不久之后，就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男子，[这人不可能是牛查查的哥哥，他是铂盛的总裁季阕。] 　　接着季阕的一些影像资料也被贴了出来作为佐证。 　　[没错，这人是季家大少爷，为人很低调，不过你们可以在铂盛网站上看到他的照片。] 　　铁扇公主团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牛查查的颜粉，见到季阕这样的优质男神，也不介意一起花痴：[好帅！季大少跟查查什么关系？是朋友吗？] 　　脑洞奇特的就粉上了两人的CP：[我感觉他们配一脸，好想说求求你们在一起。] 　　[冷静点，这种话不要乱说，季总跟咱们家查查应该是好朋友，乱拉CP会让人困扰的。] 　　[是是是，咱们圈地自萌就好。对了，哪位太太能产粮？我好想看哦~] 　　然而网络总归是存不住秘密，这张照片终究还是全网泛滥了，主要原因是有人以几张似是而非的对话截图暗示季阕与牛查查之间存在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人家都立了这么久“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设，不就是为了钓一波大的嘛。] 　　[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有女人能傍大款啊？一个有钱，一个有名，各取所需呗。] 　　[不会吧，牛家也不穷，不至于为了点钱——] 　　[他家撑死也就是个普通中产，跟季家那样的豪门怎么比？] 　　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下“牛查查疑似被包养”的话题开始发酵，但影响并不大，大多数网友还是站牛查查的，他们认为这个话题完全就是侮辱人，也有自媒体发“网传牛查查被某富豪包养，大家怎么看”之类的文章蹭热度。 　　以上那些糟心事牛查查是几天后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闫律师所在的浩驰律师事务所通过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封律师函，严正要求那些自媒体停止散播谣言，否则他们将会代表季阕先生追究散布者的法律责任。 　　发律师函的同时，一段监控视频被公布了，视频内容是半年前清江路与北山街路口的一场车祸，用以说明他们的委托人季阕先生与牛查查的真实关系。 　　原来牛查查也救过季总？ 　　有救命之恩这个前提，两人关系再怎么好也说得通了，妄图抹黑牛查查的人终于偃旗息鼓，不过因为这事，铁扇公主团里的CP党们却增加了不少。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想想就很带感！] 　　[啊啊啊，好萌！开始姨母笑~] 　　[你们清醒一点好不好，他们是朋友啦。] 　　自从成了网红之后，牛查查一向很少去关注那些与自己有关的八卦，为了避免看到令人不悦的内容，他连微博也很少刷了。 　　这天也是碰巧，牛查查登录自己喜欢的某个新闻网站，看到一篇讲网络暴力的文章，点开之后发现里面竟有不少内容与自己有关，有“周兴被网友认定为危害公共安全的反社会分子”，也有“网传牛查查被人包养”。 　　包养？！ 　　看到这个荒唐的内容，牛查查眉心一紧，这都什么谣言啊，太过分了！ 　　飞快打开搜索引擎，牛查查把自己的名字和包养两个字作为关键词输了进去，很快就搜出来很多相关信息。 　　点开最近一条，牛查查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自己和季阕。 　　传说中的包养人竟然是季阕？ 　　一种强烈而惊慌的恐惧突然爆发，牛查查只觉得喘不过气，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觊觎季阕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了。 　　过了好一会儿，牛查查才镇定下来，一目十行地把那篇报道看完。 　　所谓的包养传闻当然是无稽之谈，由于季阕自曝了那段车祸监控视频，目前流言差不多也算平息下去了。 　　想到因为自己而让季阕卷入这种不名誉的网络流言……牛查查真是又羞又窘。 　　对不起，牛查查默默对着照片上的季阙说，他还记得那一天，季阕出差回来，专程去接他放学，满心欢喜地说要一起吃饭。 　　而他，却对人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牛查查烦躁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然后伸手捂住脸。 　　没脸去见季阕了！ 　　牛查查，这下你是真的没脸了…… 　　尽管清醒的时候各种羞愤交加，可睡梦之中的牛查查却有些破廉耻，他居然跑去问季阕对于网上的包养传闻怎么看。 　　季阕说：“我觉得挺好的，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试试看。” 　　牛查查义正辞严地反对：“不好不好，太不像话了，虽然我很穷，但我还是有尊严的。” 　　季阙有些失落，不过随即就提出了另一个主意：“要不换你包养我吧？” 　　牛查查立刻心动了：“可以吗？要多少钱呢？”虽然很想很想，但理智告诉他一个大总裁是没那么好包养的。 　　季阕道：“三百万，不计息，可以分期补款，你知道的，我不缺钱，所以你不用有压力。查查，只要你把钱存够，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对方惑人心神的嗓音让牛查查的脑字瞬间沸腾，对“在一起”的渴望使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好的！” 　　“真乖。”季阕说，俊朗深邃的眉目逐渐放大，然后是一个甜蜜而缠绵的吻。 　　季阕…… 　　牛查查紧紧抱着人不放，他觉得非常开心，因为他找到了人生目标，一个值得他奋斗的方向。 　　他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存钱，争取早日赚到三百万！ 　　哒哒哒、哒哒哒—— 　　敲门声越来越响，最终将陷入美梦无法自拔的牛查查拉回了现实。 　　冬日清晨，屋子里灰蒙蒙的，只有几缕昏沉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看起来天还没亮的样子。 　　“查查，你起了没有？”秦莺莺在外面喊：“快九点了，今天要去试衣服的，你别忘了啊。” 　　“啊，这么晚了？”牛查查翻身爬起，“我起来了。” 　　牛傅瀚和季方思的婚礼即将到来，虽然筹备时间不是很长，但这场婚礼将会非常隆重，主要是季家那边多年没有办喜事了，他们家大业大、亲友众多，宴席规格绝对小不了。 　　牛查查订做了一套礼服，用于婚礼当天穿着，昨天收到消息说衣服送到门店里了，要他过去试试效果。距离婚礼不到半个月，如果衣服不合身就要抓紧修改，这件事还真的拖不得。 　　十点整，牛查查站在铂盛中心一家高级礼服定制店的试衣间里。 　　作为伴郎团的一员，牛查查的礼服由他大哥大嫂出钱，款式也是指定的黑色平口式礼服，除了衬衫、长裤和外套，还有搭配的领结。 　　因为第一次穿这种正式礼服，牛查查的领结是店员帮忙搞定的，一切妥当之后，他走到了巨大的穿衣镜前，看到了镜子里那个有点陌生的帅哥。 　　果然是人要衣装，这么一穿效果居然还不赖，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 　　“牛先生，腰部是不是需要收一下？”店员问。 　　“我觉得还好。”牛查查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没有太大问题，婚礼上他又不是主角，只要不失礼就够了。 　　“再收半寸，效果会更好。”店员在牛查查的衣服上别了个夹子，“这样显腿长。” 　　牛查查再次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店员说的有道理，“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啊。”店员笑起来，“让客人穿出最好的效果是我们的宗旨，这种修改三天内就可以完成，肯定不会耽误婚礼。” 　　“那好吧。”牛查查采纳了店员的建议，他伸手去解外套的扣子，抬头的时候视线在穿衣镜上略过，不经意却看到了季阕正站在远处。 第62章 定情信物 　　“季总好。”店员们看起来很习惯季总的出现，纷纷礼貌地打招呼。 　　季总对他们微微颔首，然后向着穿衣镜前的年轻人走去。 　　精心设计的光源下，水晶的折射与镜面的反射交相辉映，一切都呈现出最好的视觉效果，璀璨明亮、典雅奢华。 　　然而所有的辉煌都无法掩盖那人身上散发的光芒，季总只觉得心脏热得发疼，因为抑制不住的爱意正在那里面猛烈燃烧。 　　“季大哥。”年轻人转身，清亮的双眸移了过来。 　　季总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神，柔声道：“查查，你穿这身很不错。”差点想说“真好看”了，虽然那是真心话没错，考虑到有些孟浪，因此还是改动了一下。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衣服下摆，“哦，是吗？那个，主要是他们衣服做得好。” 　　“谢谢牛先生的夸奖。”店员投桃报李，立即反夸回去，“其实主要还是牛先生的外形条件好啦，您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呢。” 　　“对。”季阕微笑着附和，“是因为查查长得好。” 　　听了这话，牛查查禁不住脸上发烧，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 　　幸好这时另一名店员捧着个大盒子走过来，打破了现场的尴尬，“季总，这是您定做的礼服。” 　　牛查查看看盒子又看看季阙，恍惚想起对方好像也是伴郎团的一员，今天来试衣服也是应该的。 　　季阕去试衣间了，牛查查在原地打了个圈，正想把身上的礼服脱下来，店员却说：“牛先生，您先选一下袖扣吧，我们这里有好几个款式。” 　　于是牛查查跟着店员到了一处展示柜，听店员介绍哪个是经典款，哪个是流行款，他也不懂这个，就随意指了指说：“试试这款吧。” 　　“牛先生，您真是好眼光，这款镶嵌的是黑曜石，款式简洁，非常百搭的。”店员随即就从柜中取出那对袖扣帮牛查查带上。 　　牛查查转了转手腕，也没看出什么好歹，“行，就这对。” 　　“好的。”店员道：“请把外套留下，其它的您可以选择今天取走，或者到时候一起来取。” 　　“下次一起取。”牛查查说完，就见季阕一边调整着自己的领结，一边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另一名店员拿着礼服外套上前，季阕接过穿上，随手系好扣子，行止之间熟练而流畅，充满了优雅的美感。 　　与勉强一八零的牛查查比起来，季阕还要高半个头，常年锻炼的身材很有料，比例协调，穿起礼服也很有气场。 　　要说衣架子，这才是真正的衣架子吧，肩宽腿长，丝毫不逊专业模特。当这人英朗逼人的脸转向自己的时候，牛查查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脏，只能任其不争气地怦怦乱跳。 　　“查查。”季阕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态，“过来。” 　　什么？牛查查有些不明就里，但他的脚已经自发迈了出去。 　　然后他们并排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一个成熟精英，一个年轻活力，两种风格却因为穿着同款礼服的缘故，看起来异常和谐。 　　这才是真正的结婚照啊！季总激动地想着，他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旁边的店员，“麻烦帮我们拍张照。” 　　店员立马照办，不一会儿季总收回手机，他看了刚拍好的照片，心里相当满意。 　　牛查查也眼馋了，厚着脸皮道：“季大哥，能不能发我一张？我、我回去可以给妈妈看看效果。” 　　这样的要求，季阕自然应允，当即通过微信把照片传给了牛查查。 　　混剪视频可以增加素材了！牛查查也很激动。 　　“季总，这是您定制的袖扣。”这时店员递过来一个黑色绒面盒子。 　　季阕接过盒子打开，牛查查看到里面正放着两对镶嵌着黄绿色宝石的袖扣，做工看起来比自己那对免费赠送的精巧多了。 　　“查查。”季阕伸手拈起其中一对袖扣，“这次我定了两对，多出来的这对你拿去用吧。” 　　“啊？”牛查查抬起自己的手腕，“店里有赠送的，我已经选好了。” 　　季阕看着那对方方正正的黑色袖扣，只觉得碍眼至极，苦于这是牛查查自己选的，他不能发表□□。 　　“袖扣不嫌多，以后正式场合都会用到的，你留着备用吧。”季总不死心，就是因为想着可以和这人用同一款，他才定了双份的，如果送不出去，那就算白费心思了。 　　好在店员极有眼色，也跟着道：“这款袖扣上用的是宝石级的橄榄石呢，成色相当好，而且橄榄石寓意幸福的生活，是很多场合都适宜的。” 　　“收下吧。”季阕用恳求的语气低声说。 　　“哦。”牛查查被那个声音蛊惑了，他不由自主摊开手掌，“谢、谢谢……” 　　那对小巧的饰品被放入一个白皙的掌心，金属底座与橄榄色的宝石交相辉映，季阕转动手掌，从下方轻轻扳动牛查查修长的手指，让它们合拢在一起。 　　“不客气。”他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牛查查依然有种处于云端下不来的感觉，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冬日街头，任北风呼啸而过，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寒冷。 　　伸手压了压外套，摸到衣服内袋里那一对硬硬的小东西，牛查查长长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铂盛中心里发生的事还在他脑子里如同梦幻般反复重现，仿佛季阕给他的不是袖扣，而是某种含义非凡的定情信物。 　　转头看向路边的商店橱窗，牛查查看到玻璃上映出一个穿着湖蓝色过膝羽绒服的青年，头顶的短发与帽子的毛领在风中起伏不定。 　　在敛云山脚下剃短的头发长长，经过小区门口那家理发店的修剪已经显得不那么桀骜和孤高，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牛查查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对着镜面上那个自己，他突然笑了起来。 　　前方的信号灯变换了颜色，牛查查拉起羽绒服帽子，大步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 　　“系统，报一下目前的宿主基本信息。” 　　“咕嘟，宿主基本信息如下——宿主：牛查查；等级：10；技能：身手不凡2级（升级进度110%），明辨是非1级（升级进度105%）；技能点：93；精神联系：中级（升级进度100%）；锦旗成就：……” 　　“两个永久技能和精神联系升级各需要多少技能点？升级以后有什么效果？” 　　“身手不凡2级升至3级需要60个技能点，升级后宿主在任务期间的体能将提升300%，3级即为该技能极限；明辨是非1级升至2级需要10个技能点，升级后宿主在任务期间的判断力将提升100%；精神联系中级升至高级需要150个技能点，升级后宿主与系统的联系将不受空间限制，随时随地都可以沟通。” 　　“又要那么多点啊。”牛查查咂舌。 　　第十个指定任务虽然完成了，但除了系统奖励的40个技能点，并没有其它技能点进账，因为没有特定的受助目标，也不可能收得到锦旗，从技能点来说这个任务是严重亏损的。 　　虽然现有技能点足够升级两个永久技能，但牛查查不敢这么大手大脚，他决定先通过日常任务多攒点技能点再说。 　　因为拮据的财务状况，以前那种撒钱赚技能点的任务是做不了了，牛查查只能另想办法，他给清江社区志愿者服务队的负责人杨大姐打电话，问最近有什么能帮忙的。 　　杨大姐说：“社区正在筹备一场送温暖活动，年底会搞个捐款仪式，如果你愿意参与宣传，那肯定最好不过，我还可以联络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来采访。” 　　“杨阿姨。”牛查查有点犹豫，“我不参加宣传，就当个普通志愿者去帮忙可以吗？” 　　“小牛啊。”杨大姐劝说道：“阿姨知道你不爱出风头，不过你的知名度确实可以带来很大的帮助，你再考虑考虑吧。” 　　是的，不管牛查查愿不愿意，他在雁都差不多可以算得上家喻户晓了，除了在学校，平日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认出他来，打招呼的、要合影的络绎不绝。 　　牛查查那个跟死了差不多的微博账号也被人翻了出来，尽管最后一篇微博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的一次速降比赛记录，然而评论却已经超过了好几千。 　　那些评论里，有夸奖他、鼓励他的，或者表达爱慕的，当然也有斥责他、咒骂他，认定他是个欺世盗名伪君子的，甚至还有不少求助的、借钱的。因为牛查查好久没有去看微博，也没有回复任何评论，不少求助者在失望之余转变了立场，成为了反对派中的一员。 　　不知道为什么，自牛查查在网上冒头的时候起，就有一些人很不喜欢他，觉得他营销炒作、别有用心，但因为牛查查既不收受助者的谢礼，也不靠那些名气挣钱，导致他们骂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雁都儿童乐园事件之后，一个“反牛联盟”逐渐成型，联盟由很多讨厌牛查查的人组成，他们出现在任何与牛查查有关的微博或者文章下面，极尽嘲讽之能事。 　　幸亏牛查查天生心脏强大，加上无数次电击历练，才没有被“反牛联盟”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论影响心情。 　　经过慎重考虑，牛查查同意参加社区组织的“温暖清江”捐赠活动，并默许了组织方利用自己的形象进行宣传推广。新闻见报的时候，不出所料“反牛联盟”蹦得老高，他们大骂牛查查沽名钓誉，妄图将自己的名字和“慈善”捆绑在一起，显然别有所图。 　　不过这次的网络骂战还没掀起什么波澜就被另一个突发新闻打断——“雁都儿童乐园事件”另一方当事人周兴死了。 第63章 慷他人之慨 　　周兴被他小舅子捅了一刀，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周兴的小舅子，牛查查其实也见过，就是那次签和解协议时出现在派出所的皮衣男。话说几个月前周兴沉迷赌博而且还家暴打老婆，他老婆受不了，决定跟他离婚，但周兴不同意。周兴欠了一屁股外债，也不工作，生活费都是从他老婆那里拿的，当然不肯让这个提款机跑了。 　　那时候周兴赌红了眼，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摆出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他老婆娘家不敢正面硬钢，只能把事情拖了下去。后来就发生了牛查查拗断周兴手骨的事情，周兴被接到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他很快就意识到牛查查背景不简单，由此产生了趁机狠敲一笔的念头。 　　最后周兴得偿所愿，拿到了一份天价赔偿款，还完所有外债还剩两百多万。周兴老婆也不提离婚了，吃了这么多年苦头，总要跟着享享福才行。然而没过多久周兴自己却起了换女人的心思，他想让他老婆净身出户，这下周兴老婆和她娘家人不干了。 　　周兴的小舅子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功夫一流，他原本很看不起这个只会败家的姐夫，但在周兴受伤之后却开始殷勤备至、跑前跑后，就是为了捞点好处，如今好处没捞着却要被人一脚蹬了，怎么忍得了？ 　　总之，两家人争执之中，周兴被他小舅子一刀捅了，因为捅在要害，最后医院也回天无力。 　　周兴小舅子被警方逮捕了，有关上次牛查查伤人的赔偿金额也被曝了出来。 　　三百万！ 　　仅仅是因为一次骨折，牛查查就赔了周兴三百万？这不等于住一个月的医院，挣一辈子的钱么？ 　　话说回来牛家真有钱啊，就算如传言所说那钱是季总出的，其实也差不了多少，牛查查有季家这座靠山是没跑了。 　　于是，羡慕牛查查的人更加羡慕，嫉恨牛查查的人也更加嫉恨了。 　　到了周末，清江社区的“温暖清江”爱心捐助活动如期举行，牛查查作为形象代表参加了捐赠仪式。因为牛查查的名人效应，这场社区级别的小活动吸引了很多媒体的注意，活动关注度高，爱心企业捐款的积极性自然也很高。 　　活动过程中，主办方还要向认捐的爱心企业颁发热心公益的锦旗，牛查查负责请各家企业代表上台，名单念到最后，他卡了一下壳。 　　季先生，个人捐赠二十万。 　　这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当牛查查把名单念完的时候，果然季阕就出现了，他风度翩翩地上了台，跟社区主任握手，然后从牛查查手里接过那面锦旗，当时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快门咔擦声响个不停。 　　在场诸人只要关注过网上八卦，肯定都知道季阕和牛查查的关系，但牛查查还是公事公办地完成了锦旗交接，不敢有半点出格。 　　季总也没有过多表现出跟牛查查的熟稔，只是在社区主任要求他讲几句的时候示意牛查查帮他拿话筒。 　　“谢谢，谢谢李主任，谢谢在场的各位爱心人士和媒体记者。”季阕举了举手里的锦旗：“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他帮助别人不需要回报，只有锦旗是例外，因为锦旗是人们感激之情的载体，是最珍贵的心意。” 　　台下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季阕提到的人是谁。 　　活动结束的时候，媒体们抢着想给两位热门人物做采访，牛查查却拉着季阕从礼堂后门溜了。 　　躲到了旁边楼道的防火门后面，牛查查才发现自己还拉着季阕的手。 　　“啊！”年轻人飞快松开手，而且还背到了身后，欲盖弥彰地想当这件事没发生。 　　季阕被甩了手，开始有点失落，但年轻人绯红的面颊却让他心情大好，遂笑着问：“你跑什么？”他还挺想跟对方一起被采访的呢，到时候全网都是有关他们两个人的报道，想想都觉得愉悦。 　　“我、我现在网上争议挺多，一起上新闻会影响你的。”牛查查有点无措，网络黑子毫无道理可言，再正面的报道都会被他们喷的。 　　季阕并不介意被人认为自己与牛查查关系特殊，当季闿告诉他网上还有人粉他跟牛查查的CP时，他是很开心的。 　　当然前段时间的“包养”传闻不在此列，处理那些恶意污蔑的时候，因为怕牛查查尴尬，他没有跟对方提起相关事宜，因而也不知道后者竟如此在意。 　　“查查，有些网络流言我们无法完全控制，但你要知道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你的，至于我，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只要你……” 　　相信我？在意我？还是喜欢我？季总斟酌词句，不知道应该直接坦白还是等待时机。 　　“季大哥，你对我太好了。”牛查查喃喃地嘟囔着。太好了，好到我喜欢上了你，还要死心塌地喜欢一辈子的那种。 　　“因为你值得啊。”季阕说，嗓音低沉又温柔，“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最高尚的人。”也是最可爱、最好看，以及最合心意的人。 　　牛查查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是的，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我没有那么好。”他不愿意季阙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因为那是假象，他今天来参加这个活动都只是为了挣技能点。 　　季阕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把装着锦旗的盒子放在台阶上，然后走近牛查查，“查查，那次在路口，你把我推开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完全是无意识的。”牛查查嗫嚅着说。 　　“越是无意识，才越代表发自内心啊。”季阕伸手，轻轻抚上青年的后颈，将人带近一点，再近一点……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牛查查猛地后退，眨了眨眼，慌里慌张地低头找手机。 　　见鬼！刚才以为季阕要亲自己，差点都把眼睛闭上了！这谁打的电话啊，真是救命了！ 　　手机屏幕翻过来，牛查查发现是赵翼的来电。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牛查查立马侧身接通了电话，“喂。” 　　“天哥！”赵翼的声音很亢奋，“你沉冤昭雪啦！不枉哥一直站在你这边，跟那些网络喷子大战那么长时间啊！现在终于可以啪啪啪打脸了！” 　　“什么？”牛查查搞不清楚状况。 　　“周兴意图伤人的事情啊。”赵翼说：“他老婆公布了一段录音，证实当时周兴确实有杀人的企图。” 　　事情要从周兴的小舅子被捕开始说起，为了给自己弟弟脱罪，周兴老婆拿出了很多证据证明周兴素行不良，然而那些还不够，她弟弟故意伤害致死的罪行还是太严重了。 　　最后没办法，周兴的老婆只好交出一段录音，那是周兴醉酒之后说的话。 　　“这些钱都是老子遭了罪才换来的！你以为很好挣啊？那时候我多惨，被高利贷追得都没地方躲，你还闹着要跟我离婚。我走投无路，没法活了，本来想在外面拉几个垫背的一起去死！谁知老天保佑让我碰到了那个姓牛的，哈哈，不但不用死了，还发了一笔横财……” 　　周兴的录音被公布之后，舆论哗然。 　　一直支持牛查查地人无不扬眉吐气，“反牛联盟”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其他一些中立围观的也不得不表示以当时的情形来说牛查查算得上处置得当。 　　还有人说：[我想给牛查查送锦旗，因为那天我们家孩子就在乐园南广场上，如果没有他，后果不堪设想。] 　　很多网友附和：[对对对，应该给他送锦旗，这次牛查查不知道挽救了多少家庭呢。] 　　与牛查查沉冤昭雪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法律争议，即那份刑事和解书是否还有效力，牛查查能不能拿回那三百万的赔偿款。 　　如果一开始周兴的伤人意图就被证实，那么牛查查根本不会有被起诉的风险，也就没必要与周兴和解了。 　　三百万绝不是什么小数目，让周兴那么一个杀人未遂的渣滓得到那么多钱，简直天理难容，虽然现在周兴死了，但他的亲属也没有资格继承那笔钱。 　　然而一份正式的刑事和解书是有法律效力的，岂能说推翻就推翻？对此法律界众说纷纭，各方论战如火如荼。 　　季阕问牛查查要不要讨回那三百万，“闫律师研究过了，这件事还有些可操作空间。” 　　牛查查踌躇了，他是很厌恶周兴没错，但对周兴老婆还是有些同情，那三百万又被周兴挥霍了不少，估计剩下也不多了……然而那笔钱基本就等于季阕的钱，如果不去要回来就有点慷他人之慨的嫌疑。 　　季阕像是看出了牛查查的心思，摸摸他的头发道：“没事，如果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季总恨不得自己跟牛查查之间的羁绊越多越好，就算是债务关系，那也比没关系要好。 　　十二月底，牛傅瀚和季方思的婚礼终于如期而至。 　　季家常住海外的家庭成员都提前回到了雁都，牛查查也在婚礼前夕的季家家宴上见到了一直让他感到好奇的季二。 第64章 愿望 　　季闿比季阕小五岁，他们两兄弟眉眼间有些相似，不过两人气质完全迥异。 　　与从小立志要继承家业的哥哥不同，季闿的人生要复杂得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他有一个公共关系学硕士学位，现在却改为研究社会学。当然季闿也不是那种蒙头苦读的书呆子，他交友广阔，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属于有财有貌、又很会玩的那种风云人物。 　　牛查查第一眼看到那个中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一边耳垂上缀了颗红宝石耳钉、眉眼跟季阕有几分像的年轻人，登时都有些愣神。 　　季阕见状赶紧插入两人中间，挡住了牛查查的视线，把人带离了半米才道：“查查，这是季闿。” 　　“季二哥好。”牛查查隔着季阕的肩膀打招呼。 　　在大哥警告的目光中，季闿笑得很欢实，“你好你好，不用叫我二哥，叫名字好了。” 　　牛查查还在考虑这个称呼问题，季阕就揽着他往反方向走，“来，我给你介绍二叔和季阈。” 　　因为季阕的严防死守，季闿与牛查查的对话没能继续，不过出于对大哥终生的关心，季闿依然没有放弃努力。 　　趁着季阕走开，季闿溜到牛查查身边，悄声问：“查查，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季大哥？”牛查查怔了一下，“他挺好的呀。”实际上不止挺好，是非常好，绝无仅有的好。 　　“唉。”季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也觉得他条件不差，那你说为什么他还没有结婚对象呢？” 　　用“不差”来形容季阕的条件？ 　　牛查查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他艰难地说：“季大哥……工作很忙。”只要季阕愿意，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绝对不难，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放任自己暗恋一个有妇之夫吗？ 　　“可是我怀疑不完全是工作的原因啊。”季闿摸着下巴，神情忧虑。 　　“什么？”内心正在苦海里翻腾的牛查查下意识地追问，“还、还有其它原因吗？” 　　“他活了快三十年，都没有正经追过女孩子，更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担心……那个，你懂的。”季闿眼珠子转转，意有所指。 　　牛查查完全不懂，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里只剩下翻来复去的“他没有追过女孩子”“他没有谈过恋爱”这两个重要信息。 　　季闿本来还想再进一步暗示的，远远看到季阕回来，就赶紧往后一退，装作是在听别人讲话。 　　而牛查查那个“季阕和顾欢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问题也没有机会问出口。 　　这顿宴席是为了让两家人了解第二天的婚礼流程而举办的，饭后大家一起参观了婚礼现场。 　　牛傅瀚和季方思的婚礼就在月下铂盛大酒店举行，因为是自家旗下酒店，婚礼当天差不多算是被包场了，为了接待远道而来的宾客，季家还定下了好几个楼层的房间。 　　彩排完毕，牛查查开车载着父母回家，因为满心都是季阕有没有追过女孩子，有没有谈过恋爱的疑问，路上还差点追尾了。 　　吓出一身冷汗，又被秦莺莺数落了一通，牛查查才打起精神把车开回了家。 　　这天晚上，牛查查几乎彻夜难眠，他反复琢磨着季阕和顾欢欣的关系。 　　那两人差点结婚的事是听顾明耀说的，后来又侧面从铂盛员工的微博上得到了佐证，证明确有其事。 　　季闿作为季阕的亲弟弟不可能不知道，那他又为什么要那么说呢？难道是他认为顾欢欣和季阕并不是在谈恋爱？ 　　所以，那是某种有目的的政治联姻？也只有那样才能说得通…… 　　隔天早上牛查查被秦莺莺叫醒，一家人收拾好了去牛傅瀚的新房。 　　大儿子要结婚的日子，牛则正在红点网上连载的小说不得不暂停了一天，他写了个“家有喜事，暂停更新”的请假条，弄得很多读者还以为作者要结婚了。 　　宴席是在晚上，但白天接亲之类的事情也不少，关系近的亲友已经来帮忙了。 　　秦家大表姐拉住牛查查说要给他修一下眉，本来这种事牛查查肯定是要推脱的，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任表姐在自己脸上折腾了一番。 　　眉毛修好，秦表姐去对付其他人的时候，表姐家的女儿小糖球抱住了牛查查的大腿。 　　“查查舅舅。”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你看我今天好看吗？”说着还扯了扯点缀在红色毛呢裙子上的小绒球。 　　牛查查弯腰把小丫头抱起来，“小糖糖今天很好看。” 　　糖球咯咯笑，“查查舅舅也很好看。” 　　“小嘴真甜啊。”牛查查抱着小丫头到外面走廊玩。 　　“查查舅舅哎。”小糖球倚在牛查查肩头，软软地说：“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哦。” 　　“啊？这个可不行。”牛查查摇头。 　　“我是说长大以后啦。”小丫头还以为牛查查嫌她年纪小，“那时候我就是大人了，可以结婚的。” 　　牛查查忍俊不禁，“不是这个原因，因为我是你舅舅，我们是亲戚，亲戚不能结婚的。” 　　小丫头伸手放在嘴边，小声说：“我们不讲出去就好啦。” 　　这下牛查查无语了，“不行的，我们没办法骗人，警察叔叔什么都知道，而且舅舅已经有喜欢的——” 　　牛查查的话没有讲完，因为他看到季阕出现了。 　　这场婚礼一共五对伴郎伴娘，其他几位伴郎都是牛傅瀚的同学和朋友，季阕作为女方亲友出现在伴郎团里，其实是很突兀的。 　　“有大哥在就好。”牛傅瀚丝毫不以为意，“到时候肯定没人敢灌酒了。” 　　据说请季阕当伴郎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难得的是季总竟然没有拒绝。 　　既然正主都不在意，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季阕这个金光闪闪的超级伴郎就这么出炉了。 　　真是帅得没天理！ 　　恐怕今天牛傅瀚的风头都要被他盖过了，牛查查默默地想。 　　“查查舅舅。”小糖球不满地扳住牛查查的脸，想让后者把脸转回来，“你不喜欢我吗？” 　　牛查查深吸一口气，把小外甥女放下，“糖球乖，进去找妈妈吧，舅舅还有事。” 　　终身大事。 　　去吧，牛查查，问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不成功便成仁！ 　　呃，没关系，不成功的话，季阕最多就是躲着你吧，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牛查查拼命给自己打气，直打得胸中豪情万丈，喜欢季阕没有错，勇敢追求没有错，连告白都不敢，那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听说你没有谈过恋爱，要不要跟我谈一次？ 　　季阕也看到了牛查查，他先是微怔，然后主动迎上来。 　　两个人越走越近，牛查查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血液流过心脏的声音几乎充斥了整个耳膜，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遥远和模糊。 　　“大哥！”一个人影突然横插进来，打破了牛查查眼中的幻象，他呆愣了一下，发现牛傅瀚正火急火燎地在说：“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然后牛傅瀚转头看向自己，“快点，要去接新娘了！” 　　热血冲头的牛查查一下子就清醒了。 　　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散了大半。 　　今天是自家大哥的大喜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岔子。 　　一旦告白遭拒，别说自己大受打击，季阕大概也会很不自在，如果影响到婚礼就不好了，或者说要自己在感情受挫、心灰意冷的时候参加一场婚礼，强颜欢笑什么的也太为难了。 　　还是等等吧，等到婚礼结束，牛查查暗暗给自己划了一个底线。 　　季阕的表现倒是很从容，“来得及，从这里去觅云山庄要不了二十分钟。”然后又对牛查查笑：“查查，我们走。” 　　你看他这么对我笑，肯定是喜欢我的，牛查查脑子里那个痴心妄想小人满血复活，开始发散思维，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一个人只有看到真正喜欢的人才会这样笑。 　　所以……他是喜欢我的？ 　　这么一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没错，他是喜欢我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从接亲到酒店举办仪式，牛查查一直都在细心观察、认真求证，同时越来越确信季阕待自己非同一般。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异常缠绵，笑起来也特别温柔，人来人往中，他们两人的视线总能隔空相遇，仿佛心有灵犀。 　　季闿可绝对没有这个待遇！ 　　牛查查瞥一眼远处的季二少，心里美滋滋的。 　　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季阕突然从牛查查身侧走过来。 　　“查查，你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牛查查开心地说，他是帮牛傅瀚挡了几次酒，不过确实不算多。 　　季阕却好似不信，他伸手拉住牛查查的手腕道：“来，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季阕说要走，牛查查就老老实实跟着走，他们离开宴会大厅，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厅。 　　今晚月下铂盛最大的宴会厅用于举办牛季两家的婚礼，为了避免人员过杂，其它小厅都不对外营业，一部分还改为了休息室。 　　季阕带牛查查去的就是这么一间小厅，原本是椭圆大桌的会议室，此时里面灯火通明，除了一些婚庆公司的道具，没有一个人。 　　酒店墙壁隔音效果好，地上又铺了厚厚的地毯，隔了这么一段距离，婚礼现场的音乐和嘈杂都只是隐约可闻。 　　随手把门关上，季阕突然意识到自己把人带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私密地点，而且他们的手还紧紧拉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季阕总觉这人今天笑得特别好看，唇角飞扬、酒窝深陷，眼中星河璀璨。 　　“查查。”季总拉着心上人的手不舍得放，只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你戴了我送你的袖扣。” 　　双手交握，袖口间的橄榄色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是啊。”牛查查笑盈盈点头，“很漂亮，我好喜欢。” 　　人生圆满！ 　　季总费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送出去几样东西，那块陨石对方收得心不甘情不愿，后来也未见在房间里摆出来，没想到这对袖扣倒是送对了！ 　　“你喜欢就好，查查——”季阕殷勤询问：“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季大哥给你准备。” 　　生日？ 　　牛查查茫然地眨了眨眼，慢半拍地想起一月份是自己生日没错，季阕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生日礼物啊。”牛查查凝视着季阕的脸，认真地说：“我想要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大结局了，如果觉得我们家查查可爱的话，就请收藏一下本文吧，非常非常感谢！！ 第65章 你是我的 　　我想要你喜欢我……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季阕的脑子都空白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内容。 　　伴随着季阕的迟疑，年轻人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得季总心口一揪。 　　“查查，我、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季阕压着声音，谨慎地表白。 　　牛查查依然定定地看着季阕，清澈的双眸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查查。”季阕连气都不敢喘，他看到对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有些决然的微笑，然后踮脚凑了过来。 　　“可我说的是这种喜欢——” 　　话音刚落，季阕的嘴唇就被碰了一下。 　　那其实只是一个很轻很轻的触碰，如同羽毛拂过心间，如同花瓣飘落水面，却带着无可比拟的强大电流击穿了季阕的心脏，让他血槽全空。 　　虽然大脑因为过载而死机，身体却自发做出了反应，季阕在年轻人退后的瞬间追过去，低头贴了一下对方的嘴唇，小心翼翼离开半寸又贴回去啾了一口，然后哑声道：“查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真的吗？”年轻人睁着大眼睛问。 　　季总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一手揽住牛查查的肩膀，另一手托起对方的下颌，侧头吻了过去。 　　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唇瓣相贴，鼻尖磨蹭，期间不知是谁先分开了双唇，然后更多炽热的气息开始交换，温暖、柔软而甜蜜，带着红酒的醇醉味道。 　　心脏激烈搏动，汹涌如潮的热血冲进了头脑，季阕用力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而牛查查也死死抱住季阕。两人跌跌撞撞退到桌边，牛查查的臀部撞到了桌沿，季阕把人拉回来一点，热烈的亲吻却没有结束。 　　他们彼此相拥、也彼此追逐，忍耐太久的渴望如同爆发的火山熔岩般漫延开来，一路燎原。 　　等到因为缺氧而大口喘息的时候，牛查查突然笑了出来，然后飞快在季阕嘴角亲了一口。 　　“笑什么？”季阕用指腹摩挲着年轻人的面颊，声音沙哑。 　　“你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牛查查说，瞳仁里映出季阕的影子。 　　“我当然是真的。”季阕也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曾有过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现在，梦醒了。 　　成真了。 　　“那你是我的了。”牛查查低声呢喃。 　　“我是你的。”季阕拉起年轻人的左手，温柔地亲吻那些指节和掌心，同时也宣示了自己的主权：“你也是我的了。” 　　“嗯。”牛查查抿嘴笑。 　　季阕只觉这人怎么能笑得这么甜，于是又把人摁进怀里一通乱亲。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禁，一起腻歪了很久也舍不得结束，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季阕用手指梳了梳牛查查的头发，又为对方整理好衣服，以指尖轻蹭对方略带红肿的嘴唇，柔声道：“我们走吧。” 　　牛查查应了一声，目光依然恋恋不舍地看着季阕。 　　季阕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又低头亲了一回，然后才牵着牛查查的手往外走。 　　走到外面没多远就遇到了季闿。 　　“大哥！”季闿笑眯眯地打招呼，“呦，查查也在啊。”说着眉梢一挑，就把目光转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牛查查手一抖，但是没能抖掉季总的爪子。 　　季阕警告地看了季闿一眼，安抚似的拍拍牛查查的手背，然后才从容不迫地松开，“仪式都结束了？” 　　被大哥瞪了，季闿不敢调笑，只能正色道：“新人已经送去了顶楼的总统套房，客人也快散了，不过长辈们还在里面。对了，查查，我看牛叔叔好像喝得有点多哦。” 　　“季大哥，我先过去吧。”牛查查立刻说。 　　“我也去。”季阕道。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婚礼现场走去，留下八卦心爆棚的季闿抓耳挠腮。 　　喂，大哥你到底得手了没有啊？ 　　牛则正有些醉了，本来也可以去酒店客房休息的，但他记挂着自己小说的更新，一定要回家。 　　因为这回大家都多少喝了点酒，季阕就让酒店安排了司机送牛家人，人多眼杂的，他和牛查查最后也没说上几句话。 　　到家之后，牛则正一头扑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这种半醉的情况下他能码出些什么，秦莺莺顾自去了楼上，牛查查则回到自己房间。 　　季阕的电话掐得很准，后脚就来了，“查查，到家了吗？” 　　“嗯，刚到。”牛查查回答。 　　“那……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吗？”季阕问，虽然分开没多久，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见面了。 　　牛查查突然有了个主意，“要不明天我请你吃晚饭吧。” 　　“晚饭？”季阕迟疑了一下，提出不同意见：“中午不行吗？我想你了……” 　　深情又磁性的声音震得牛查查的耳朵都酥了，但是想想自由公寓那边的实际情况，他只能硬着心肠拒绝：“中午来不及，因为我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虽然房子里家具电器都已齐备，但到底空了几个月，灰尘也积了厚厚一层，很需要做一次彻底的清洁，否则季阕去了都没地方下脚，“我尽量快点，准备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什么准备工作？我可以帮忙的。”季总还在努力。 　　“不行的。”这回牛查查倒是很坚决，季阕在他心里一直是矜贵优雅的化身，他完全无法想象让这人擦窗拖地的情景。 　　季阕退而求其次，只好说：“那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我去你家接你。” 　　“没问题，好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你。”牛查查甜滋滋地说：“不过你就在家里等着，不用来接我，我们见面的地方离市心广场很近。” 　　季阕：“那我明天等你电话。” 　　牛查查：“好，明天见。”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季阕才接到牛查查的电话，告诉他可以出发了，同时发过去一个地址，地址是位于市心路的一处公寓楼。 　　十分钟后，季阕抵达市心路中段的自由公寓，根据牛查查的地址提示，乘电梯到了十二层。 　　这里看起来都是普通住户，一点都不像餐馆的样子，季阕在疑惑中叩响了1201的房门。 　　房门打开，脖子上搭着块毛巾的牛查查一脸惊喜，“你来的好快哦！”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有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淌。 　　“头发怎么湿了？”季阕进入室内，随手关门，然后从牛查查脖子上取下毛巾，给对方擦头发。 　　“今天大扫除，弄得一身灰，刚刚冲了个澡。”牛查查说，“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年轻人脸颊微红，一身潮湿的水汽，显然刚刚沐浴过。 　　看起来干净鲜活又可口。 　　季阕连毛巾带脑袋一起捧过来亲，也没忘了顺道擦拭牛查查脖颈处的水渍。 　　亲够了，头发也擦过了，季阕打量年轻人身上的穿着，“你穿太少了，不冷吗？” 　　牛查查只穿了件长袖卫衣以及一条牛仔裤，底下还光脚趿着拖鞋，在这个季节确实太单薄了。 　　“刚洗完澡，不冷。”牛查查笑，笑容明亮可爱。 　　季阕低头在那个笑容上亲了一下，“去加件衣服，乖。” 　　“好。”牛查查踮脚在季阕唇上反亲了一记，“你随便坐，我去楼上拿衣服。” 　　过了几分钟，牛查查穿好毛衣和外套走下来，发现季阕正站在朝外的落地窗前，旁边半敞的窗户也被关上了。 　　“刚才要通风，所以没开空调。”牛查查解释，说着就在墙边的一块控制板上按了几下，“现在开了，不过要等会儿才有效果，正好我们出去买食材吧。” 　　“这是你的房子？”季阕走过来，揽住牛查查的腰，低头问，“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也不告诉我？” 　　牛查查摇头，“不是买的，九月底的时候家里给我的。” 　　“那么早之前啊。”季阕的语气有些幽怨。 　　牛查查赶紧表态，“我、我想装修好了再请你过来参观，现在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的。”他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选修过室内设计的课程，不过水平一般。” 　　年轻人的紧张让季阕心里一软，也不计较人家瞒着他的事了，“怎么会一般呢，我觉得很好啊，简约优雅，很舒适的感觉。” 　　季阕捏捏牛查查的下颌，啾一口以资奖励，“查查好厉害的。” 　　“有这么好吗？”牛查查乐得笑眯了眼，“你是第一个来参观的，装修好之后我爸妈都还没来过呢，我大哥也是。” 　　“原来我是第一个。”季阕听了心情大好。 　　“嗯。”牛查查点头，“忙了好几个月，那时候你约我出去玩我都推了，就是为了这件事呢。” 　　季阕楞了一下，他还记得那段郁卒的日子，喜欢的人对他有所保留，他再努力也无法融入对方的生活，后来牛查查说他失恋了，季阕由此推测过去那些时间对方是在谈恋爱，因而倍感挫败和失落。 　　而真相，居然是装修房子？ 　　“查查——”季阕踌躇了片刻，“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 　　“很久了吧。”牛查查涨红了脸，大概梦到那些恬不知耻的事情时，自己就已经在觊觎对方了，不过这可不能说。“大概是那次我、我肚子疼，你硬要我去做体检的时候吧，我家里人都没你那么细心的……” 　　牛查查越说越害臊，季阕却越听越奇怪，他的眉头渐渐拧起。 　　牛查查一边讲，一边偷瞄季阕，发现对方神情有异，就问：“怎么了？” 　　季阕侧头亲亲牛查查的面颊，他心里一直有根刺，原本他想好好埋着不去管的，但现在还是按捺不住。 　　“查查，我问个问题，你不要介意好不好？”伸手抚上年轻人的头发，季阕语气小心，“如果你介意，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见季阕这么郑重，牛查查也顾不得害羞了，正色道：“没关系，你问吧。” 　　季阕吸口气，望向年轻人清澈如水的双眸，“那次在敛云山庄，你说你失恋了——” 　　“哦，这个啊。”牛查查眨了眨眼，尽管事过境迁，但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心里还是跟针扎一样的，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那时候，我听顾明耀说……他说你跟顾欢欣本来是要结婚的，所以……所以我很伤心，我想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第66章 我交了男朋友 　　事情要从四年前说起，当年铂盛董事长季崇山在经历了一场心脏手术之后决定将公司的管理权移交到长子手上，那时候季阕大学毕业没几年，虽然他一直都在铂盛集团工作，但资历和威望远远不及其父。 　　铂盛除了季家这个大股东，还有不少中小股东以及很多管理层元老，对于这么一家庞大而保守的公司来说，每次变革都会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阻碍。当时铂盛与顾氏正在谈一项很重要的战略合作，季阕与顾欢欣来往频繁，外界因此有了两人疑似交往的传闻。 　　顾欢欣外形无可挑剔、行事干练果决，加上顾氏大房长女的身份，对于季阕来说确实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事实上，季阕一度考虑过跟顾欢欣结婚的可能性，只是后来因为顾家内部倾轧得太厉害，加上双方公司的合作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所以这场政治联姻才作罢。 　　当时顾欢欣有意借助季家的力量夺取顾氏控制权，联姻的事情也是她先摆明车马跟季阕谈的，最后没谈成，季阕略感遗憾，但从未觉得那种做法有错。 　　然而几年之后，报应来了。 　　当看到放在心里万般怜惜也来不及的人眼泪汪汪地说着“我想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我”，季总的一颗心就像被巨石碾过一样，碎得稀烂。 　　“查查……”季阕把牛查查抱进怀里，不停地吻着后者眼角的泪痕，“查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怎么可能……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一想到几年前那个自以为高明的计划让他的查查伤心了，季总就十万分的悔不当初，然后想到如果当时他真跟顾欢欣结了婚，那么现在他必定已经失去了这个人，于是又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因此，虽然全部坦白会显得自己比较功利和算计，但季阕还是把当年那事的始末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我错了，查查。”季阕说：“那时候公司内部形式很复杂，我又有些急于求成，嗯，当然更主要的是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一个人……”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查查，我爱你。” 　　“啊？”牛查查眨巴着眼睛，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我爱你，查查。”季阕重复了一遍，托起怀里人的下颌，轻轻地吻上对方微启的唇瓣，极尽温柔地纠缠。 　　还好，他没有错得彻底，还好，他依然得到了这个人。 　　要说季阕差点跟顾欢欣结婚这事牛查查心里没点芥蒂是不可能的，因为就算不是出于感情，从性别、身份和家世来说，顾欢欣也比他要更适合季阕，但是被季阕这么深情地示爱之后，那点小别扭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在激烈喘息的间隙，牛查查不甘示弱地告白，“我也爱你，季阕，很爱很爱你。” 　　爱来爱去的结果是，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半天，直到亲出一头汗，此时窗外暮色四合，室内温度在中央空调的努力下已经升高到了二十多度。 　　“该去买食材了。”牛查查把头搭在季阕肩窝，小声咕哝着：“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呢。”他现在整个人都趴在季阕身上，懒洋洋地其实也不怎么想动。 　　季阕斜躺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怀里人的头发，闻言便道：“要不出去吃吧。” 　　牛查查撑起脑袋去看季阕，“可我想给你做饭。” 　　季阕换了个姿势，让牛查查可以坐起来，“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叫人送过来。” 　　哦，还可以这样，牛查查呆了一下，“会很快吗？” 　　“常见的食材酒店应该都有现成的。”季阕想了想，“没有也可以让他们去采购。” 　　牛查查：“那到不用太麻烦，就普通的食材好了。” 　　季阕：“你做的我都喜欢。” 　　“真的呀？”牛查查笑出一对小酒窝，“那我做酱油拌饭，你也喜欢吗？” 　　酱油拌饭？ 　　季阕迷惑了，“有这种吃法？” 　　牛查查呵呵一声就笑了，“开玩笑的，不过今天确实来不及准备太复杂的晚餐了，我给你做蛋炒饭吧。” 　　季阕勾住牛查查的脖子，把人拉过来亲一口，“好，炒饭就炒饭。” 　　于是季总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人送来了一大袋东西，牛查查先把米饭煮上，然后开始处理其它东西。 　　季阕也想帮忙，但牛查查拒绝了，还把人往外推，“今天你休息吧，我可是炒饭高手呢。” 　　季阕只能倚在作为厨房隔断的吧台上，“好，我就站这里看你做饭。” 　　“那你看吧。”牛查查笑着收拾食材，他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排骨焯水，加上切片的鲜海带放进炖锅煮上了，接着又给大虾去壳、挑出虾线，然后打蛋、切葱花也是一气呵成。 　　等待米饭出锅的时间里，牛查查又榨了一杯橙汁给季阕。 　　“真不好意思，都忘了给你倒水，橙汁你先喝着，等下有海带汤，我炖得比较清淡，用来配炒饭应该正好……” 　　那杯橙汁递过来，季阕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那是季闿知道他们经常一起做饭之后说的——这么宜室宜家，还不赶紧结婚算了。 　　对，结婚吧！ 　　赶紧的！ 　　“怎么了？”年轻人有些疑惑。 　　季总轻咳一声，接过那杯橙汁一口喝完，求婚什么的，总要做好准备才能执行，首先肯定要有鲜花……哦，对了，戒指，戒指是最重要的……还有环境和氛围不能马虎，需要精心设计一下……哎，这事咨询谁比较好？ 　　季总突然有了个大计划，这计划令他心潮澎湃、激荡不已，以至于这天晚上他多次走神。 　　“味道怎么样？”牛查查问。 　　“哦，很好，非常好。”季阕连忙竖起大拇指，“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查查真能干。”这话不算违心，牛查查做的虾仁蛋炒饭咸香可口，海带排骨汤也清爽鲜甜，确实很美味。 　　牛查查红着脸，“你喜欢就好啦。” 　　吃完饭，牛查查问季阕是不是开车来的。 　　季阕道：“过来的时候怕附近找不到停车位，就让司机送了，不过我可以现在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过来，然后我送你回家。” 　　这套房子毕竟刚装修好不久，短时间待一会儿没问题，常住不合适，晚上牛查查还是要回清江北路那边去住的。 　　“不用了。”牛查查摇头，表情有些小窃喜，“你的车不在也好。” 　　“怎么？”季阕戳戳年轻人脸上的小酒窝。 　　“因为今天——”牛查查举手，“我要送你回家！” 　　从牛查查的自由公寓步行至市心广场也不过二十分钟，今天没降雨，风也不大，因此走过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牛查查拿出他的黑色羊绒围巾挂在季阕脖子上，“你穿的少，我的围巾给你。” 　　季总进出都是车接车送，穿得又颇有风度，看起来确实不如穿长款羽绒服的牛查查抗冻。 　　“我不冷。”季阕立马把围巾挂回牛查查脖子上，“你自己围着。” 　　“我有帽子啊。”牛查查兜头罩上羽绒服帽子，再次把围巾绕上季阕的脖颈，“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冷了。” 　　季总还待抗议，牛查查已经借着围巾把他的脑袋拉低了点，吧唧亲了一口，“要听话哦。” 　　于是季总就听话地系上了心上人的围巾，又温暖又柔软。 　　两人在冬夜街头一路漫步，没有牵手，偶尔隔着衣袖轻轻相蹭，视线交汇，都觉得比喝了蜜还甜。 　　牛查查如愿以偿把季阕送到了铂盛私域，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临近农历新年，街上车流寥落了不少，雁都市的主干道难得空旷了起来，二十分钟后牛查查就回到了自己家。 　　开锁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掏手机。 　　“哟，回来啦。”厨房里秦莺莺探头出来问：“今天去干嘛了？” 　　“没干嘛，随便玩玩。”牛查查放下手机回答。 　　秦莺莺端着个果盘走出来，“妈妈洗了草莓，一起吃点。” 　　“好。”牛查查过去拈起一颗颜色漂亮的水果放进嘴里，“唔，很甜……” 　　“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该不会是去约会了吧？”秦莺莺用手肘撞撞小儿子的胳臂。 　　牛查查楞了一下，看了看他妈妈，最后决定说实话，“是。” 　　“真的呀？”秦莺莺又惊又喜，还带着一股八卦到底的热切劲儿，“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怎么都不说一声啊。” 　　牛查查咂咂嘴，从秦莺莺手里接过果盘放到餐桌上，然后搂着妈妈无比正经地说：“妈妈，我爱你。” 　　秦莺莺噗嗤一声就笑了，“哎呦，干嘛？你怕我吃醋啊？” 　　“妈，我很认真的。”牛查查无奈重申。 　　“好好好。”秦莺莺笑得花枝乱颤，“你妈又不是那种儿子谈恋爱就会不开心的恶婆婆，知道你爱我就好了。我也爱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女朋友的啦。” 　　“可我交了一个男朋友。”牛查查说。 　　秦莺莺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像是突然之间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第67章 出柜 　　“你、你说真的？”秦莺莺满脸不可置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牛查查点头，“真的，不是玩笑。”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问：“妈妈，现在你还爱我吗？” 　　秦莺莺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有点艰难的开口，“妈妈，当然……当然爱你，你妈又不是那种儿子交了男朋友就会寻死觅活的老古板，放、放心吧。” 　　“谢谢妈妈！”牛查查凑过去亲了一下秦莺莺的脸颊，“我太开心了！” 　　秦莺莺努力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但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啊——”她突然一声尖叫，推开了黏在身上的小儿子，大步朝着书房走去，“阿正！你快出来！阿正！” 　　牛查查不得不面对父母的双人盘问。 　　牛则正和秦莺莺坐在沙发上，牛查查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 　　“你说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好的，好好的……”秦莺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怎么就找了个男朋友呢？” 　　“嗨呀，莺莺你也别急。”牛则正抽了张纸巾给老婆，同时安慰道：“这事没准还有转圜。” 　　“没转圜了。”牛查查小声嘀咕，就算家里反对，他也不会跟季阕分手的。 　　秦莺莺用纸巾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继续说：“我记得你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呀，你小时候还说过同班的女生很可爱呢。” 　　“那些不算的。”牛查查道：“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 　　秦莺莺：“长大了不是还有小女生给你送情书吗？” 　　牛查查：“我一封也没收，怕影响学习。” 　　“那、那你也不能收人家小男生的情书啊！”秦莺莺又开始嘤嘤落泪，“哪怕他长得再漂亮，他也是个男的啊。” 　　妈妈，你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东西？！ 　　牛查查惊呆了。 　　“你这傻孩子，你以为这条路好走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以后你要面对什么！”秦莺莺又捂着眼哭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牛查查诚恳地说：“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幸福，跟这样的幸福比起来，世俗的规则、他人的偏见都算不上什么。真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秦莺莺听儿子这么说，哭得更凶了，过一会儿又伸手推了推身边的牛则正。 　　“查查——”牛则正清了清嗓子，起身朝牛查查招手，“你跟我过来。” 　　两父子一起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牛则正满脸严肃地问：“你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任务？ 　　牛则正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指了指。 　　牛查查登时明白了，原来爸爸的脑补能力比起妈妈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系统根本不干涉宿主的性向，但为了给自己减少阻力，牛查查还是昧着良心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呃，这个么……还是有些关联的。” 　　“嗯呐，爸爸明白了。”牛则正一掌拍在儿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啊……以后的路，爸爸会支持你的。” 　　“谢谢……爸爸。” 　　趁着爸爸去给妈妈做思想工作，牛查查赶紧溜回了房间，刚才季阕给他打电话了，当时他正被父母盘问着，只能选择调到静音后放着不管。 　　“查查？”电话接通，季阕有些疑虑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到家了吗？” 　　“到了，刚刚——”牛查查顿了顿，“刚刚我跟家里出柜了。”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秒，然后季阕的声音蓦地紧张了起来，“查查，你别担心，我现在就过去，我会亲自向伯父伯母解释的。” 　　“哎，你不用过来的。”牛查查连忙道：“我还没说男朋友是你呢。” 　　季阕：“那你……怎么说的？” 　　“就说我交男朋友了。”牛查查有点害羞，没敢把自己那些爱的宣言说出来。 　　季阕又问：“伯父伯母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牛查查小声道：“妈妈有点伤心，爸爸正在劝她。” 　　季阕感叹：“没想到伯父这么开明。” 　　牛查查：他其实只是脑洞比较大而已。 　　电话打完，牛查查去浴室洗漱，回来发现秦莺莺正坐在他的床边，一脸纠结的样子。 　　“妈妈？”牛查查小心地叫了一声。 　　秦莺莺招招手，他便乖乖过去贴着坐，下巴搭在妈妈的肩膀上，“别担心了，妈妈，我这样很好的。” 　　秦莺莺幽幽叹了口气，“妈妈在想……是不是小时候我让你穿裙子，穿坏了……” 　　啊？ 　　自己喜欢上季阕跟那段童年黑历史有关系吗？ 　　牛查查正待回溯往事，就听他妈继续说道：“因为自己小时候穿过裙子，所以长大之后就喜欢上了穿裙子的小男孩……” 　　“妈你说什么啊？”牛查查立马反驳，“我男朋友不穿裙子的！” 　　“不穿吗？”秦莺莺还有些不相信。 　　“当然不穿，妈你不要想东想西的，这件事跟裙子没半点关系。” 　　“那、那他长得漂亮吗？” 　　“呃，很帅。” 　　牛查查实在不太能理解他妈的脑回路。 　　秦莺莺得知小儿子弯掉并不是自己的错之后简直如释重负，心情霎时轻松了很多，养了两个儿子，她其实也一直担心将来两个儿媳妇之间不好平衡。 　　男媳妇，应该会好相处多了。 　　查查找的男朋友，一定非常可爱！ 　　“哎，你钱够不够用？”秦莺莺问。 　　“什么钱？”牛查查一头雾水。 　　“零用钱啊。”秦莺莺点点儿子的脑门，“谈恋爱开销大，跟人家小男生出去玩，你也不能太寒酸了啊，啊，还有保护措施也要做好，虽然男孩子不会怀孕，但你也要上点心……” 　　“妈妈！”牛查查涨红了脸，“你说这个干嘛？还、还早呢！” 　　“好好好，妈妈不说了。”秦莺莺揉揉儿子的头发站起来，“我跟你爸商量一下，下个月给你涨点生活费吧。” 　　秦莺莺飘然而去，留下被雷劈焦的牛查查。 　　第二天，季阕的早安问候来得比平日更早一些。 　　牛查查：[早上好，我刚刚起床呢。] 　　牛查查的消息回过去之后，季阕立刻就打了电话过来，“查查，我想见你。” 　　“哦，那晚上一起吃饭。”牛查查回复，今天是工作日，季阕要上班，他虽然放假了但也要去翼鼎实习，想见也只能晚上见了。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季阙说。 　　牛查查超水平发挥，三分钟内穿好衣服洗脸刷牙出门，在电梯上的时候想起自己没梳头，只能拼命用手指把头发耙整齐。 　　季阕的车就停在牛家楼下，牛查查看看左右无人，开门坐上副驾驶之后探身过去亲了男朋友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左右吧。”季阕道。 　　“那么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牛查查心疼死了，他没想到出柜这事会让季阕这么担心。 　　“查查。”季阕拉住牛查查的左手，神情严肃，“伯父伯母什么时候起床？我想上去拜访。” 　　自己父母的作息时间，牛查查真是不好意思跟季阕说，秦莺莺固定睡到九点多，牛则正永远没有规律，而现在才七点呢。 　　“你不用担心，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我想再给他们几天时间消化一下，然后再和你一起回去。”牛查查伸出右手反握住季阕的，“昨晚我妈还说要给我涨零用钱呢。” 　　“什么？”季阕不明所以。 　　牛查查抿嘴笑，“恋爱经费啊，约会总是要花钱的。” 　　“真的？”季阕拉起牛查查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伯母人真好。” 　　“嗯。”牛查查憋得有点伤，不敢说我妈已经把你脑补成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男生。 　　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季阕就离开了，牛查查以为他急着去上班，但季阕拐过清江路之后却没有去市心广场，而是一路将车往西开去。 　　季闿在好梦中被他大哥的电话吵醒。 　　季阕：“醒了吗？” 　　季闿：“……没有。” 　　季阕：“快点起床吧，我就过去了。” 　　季闿：“啊，今天你不是要上班的吗？回家干嘛？还有你回家跟我起不起床有什么关系？” 　　季阕：“因为我要回家出柜。” 　　牛查查都已经勇敢地出柜了，季阕认为自己当然不能落后，他也要争取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绝不让心上人受半点委屈。 　　季闿：“这么突然？哥你完全可以慢慢来的。” 　　季阕：“查查昨天晚上已经和他父母说了。” 　　季闿：“哎呦，那小孩胆子还挺大。” 　　季阕：“……按理你要叫他哥哥的。” 　　季闿：“算啦，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咱爸心脏不好，你没忘了吧？” 　　季阕：“我没忘，所以要你也在场，到时候你来保证会结婚生孩子，好让爸妈安心。” 　　季闿：“我？我、我来保证？” 　　季阕：“你有意见？” 　　季闿委屈巴巴：“没……” 　　季董事长夫妇的早餐定在上午七点五十开始，他们进入餐厅的时候发现一向很少出现的大儿子正在餐桌前端坐着，而那个据说还在倒时差的小儿子竟然也没赖床。 　　“哟，今天你们怎么都在？”谭亚笑：“我还以为咱家只有年夜饭那顿才能凑齐呢。” 　　“你也别高兴地太早。”季崇山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 　　“我是有事。”季阕起身开口。 　　“行啊，边吃边说。”季崇山挥挥手，他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反正都是自己家里人。 　　“还是……吃完饭再说吧。”季阕道。 　　早餐完毕，一家人移步旁边的起居室，季崇山和谭亚刚刚坐好，就见他们的大儿子用从没有过的郑重神色道：“爸、妈，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季崇山突然眉头一皱，“公司出什么事了？” 　　季阕：“不是公司，是我的私事。” 　　季崇山松口气，“行，你说吧。” 　　季阕：“我恋爱了。” 　　“好事啊。”季崇山点点头，谭亚却紧张了起来，“你别跟我说是顾家的——” 　　季阕连忙否认：“不是！” 　　“不是顾家的就好。”谭亚也松了口气，“咱们家不讲究那么多，只要人好，身家清白就可以了。” 　　“他人非常好。”说起心上人，季阕嘴角都带上了笑，“他家里人你们也都是认识的。” 　　“知根知底就更好了。”谭亚一拍手，“是哪家的姑娘？” 　　“不是姑娘。”季阕道：“他是个男孩子。” 第68章 勇敢爱 　　一向规矩可靠的大儿子竟然喜欢男孩子？！ 　　季董事长的心脏还没抗议，董事长夫人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妈你别激动。”季阕想上前给他母亲顺气，却被谭亚一巴掌拍掉，“谁？他是谁？” 　　发现母亲的反应比自己预料的大多了，季阕眉心一紧，“妈，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他，在我。” 　　“你、你、你！”谭亚伸手指着季阕，“你怎么能这么乱来啊！” 　　“我没乱来，感情的事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季阕不想让父母以为是牛查查影响了自己的性向，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老实说吧，在遇见他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不喜欢女人的，遇见他之后，也是我主动追求——” 　　“不可能！”谭亚大声打断儿子的话，“你不是还想过要娶顾家的女儿？就算、就算是顾家的女儿，那也比一个男的好啊。” 　　“我跟顾欢欣那次完全只是互利合作。”季阕道：“那时候爸爸还在养病，铂盛内部形势不太好，正好顾欢欣也想借着联姻来增加他们家在顾氏的分量，我们说好了是形婚的。”说着他抬起头，对上了母亲的目光，“妈，我相信你也是希望我幸福的，比起有名无实的虚假婚姻，能够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不是要好太多了吗？” 　　谭亚一时语塞，转头去看季董事长。 　　季崇山重重叹了一口气，问道：“是牛家那孩子吗？” 　　季阕一怔，他没想到爸爸先猜出来了。 　　“查查？”谭亚也是愣了愣，如果换了别人她肯定还要揣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动机，但牛查查她不仅认识，而且还很喜欢，故而那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再一想到两家的亲戚关系，谭亚感觉头都要裂了，“你找谁不好，偏偏要去找牛家的孩子？” 　　“查查很好的。”季阕见母亲口气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妈你还记得查查救过我吗？我这条命是他帮忙捡回来的，所以我用整个余生来陪伴他也是应该的。” 　　“可他再好也不能给你生孩子啊。”谭亚还是犯愁。 　　“我也不能给他生孩子。”季阕突然笑了一下，神情里却有些悲怆，“他年纪轻，长得又好，那么受女孩子欢迎……跟我在一起，是委屈了他的，说到底……还是我太自私了。” 　　室内霎时陷入了一片静默。 　　季父季母第一次发现，他们这个自信沉稳的大儿子也是会因为爱情而患得患失的普通人，那卑微的语气听起来真是太心酸了。 　　“哎，大哥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一直作壁上观的季闿终于出声，“现在科技发达，想要孩子总是有办法的，要不然我以后多生点，过继一个给你好啦。” 　　谭亚的愁绪被小儿子的打岔打没了，她没好气地说：“去去去，你就是个不靠谱的。” 　　“我怎么不靠谱了？”季闿为自己辩护，“我一直很努力在学习，咱们家学历最高的就是我了，学霸人设屹立多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在季闿的插科打诨之下，室内气氛终于解冻，季崇山拍拍夫人的手，转头问季阕，“这件事对你事业的影响，你有考虑过吗？” 　　“爸爸，我喜欢在铂盛工作，但我不会被这份工作束缚自己的人生。”季阕无比认真地回答：“我想清楚了，如果有影响，就让季闿来接班吧，或者找个可靠的职业经理人，我自己退居幕后。” 　　“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季闿忍不住插嘴，“股东们只要公司利润增长就行了，他们不会在意大哥的私生活，加上这几年铂盛战略重心转移，直接面向消费者的业务大幅减少，公众的看法也很难影响公司股价。再说了，查查的形象好着呢，我敢说绝大多数雁都人都是非常喜欢他的。” 　　“季闿说的有道理。”季崇山点点头，又对季阕道：“不过你跟查查的关系现在还是不要贸然公开，在舆论公关方面先做点准备吧。” 　　季闿一听就来了兴趣，摩拳擦掌地说：“哦，这是我的专业，搞得好了，这事还能提升铂盛的形象呢，不如就让我——” 　　“不需要。”季阕蹙眉打断弟弟的话，“这是我的私事，不必和公司扯上关系。” 　　“没错，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季崇山也同意大儿子的说法，父子三人商量了一番，定下了大致的策略。 　　事情说完，季崇山和季阕就准备去上班了，季闿打算回床上补眠，谭亚却有了很多新烦恼。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我得提前去做衣服……不管能不能领证，酒席总是要摆的吧，那仪式是怎么个流程？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嗨呀，我原先备下好多首饰要送儿媳妇的，这下可送不了了……” 　　牛查查在家吃完早饭就坐地铁去翼鼎上班了，他不知道关于他和季阕的话题已经在季家进展到了婚礼阶段。 　　年关将近，作为一家装饰公司，翼鼎已经进入了淡季，不但业务少，而且大部分工人都放假回家了，牛查查这阵子在翼鼎也就零星干点杂活，主要还是翻看资料室里的设计图，给自己的毕业设计做准备。 　　下午的时候牛查查接到了他哥牛傅瀚的电话，牛傅瀚让他下班以后去广应贸易报到。因为岳父岳母和小舅子难得回国，牛傅瀚把蜜月推迟了，这天也在公司上班。 　　牛查查问：“什么事？” 　　牛傅瀚语气有点冲，“还问什么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牛查查明白过来了，好声好气道：“大哥你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牛查查跟公司请了假，提前下班去应付他大哥。 　　广应贸易经理室，坐在老板桌后的总经理牛傅瀚神情郁郁，总经理的弟弟在老板桌对面正襟危坐。 　　“你……找了个男朋友？” 　　“嗯。” 　　“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牛傅瀚表情沉痛，“早知道你上高中那会儿就不该禁止你找女朋友的！” 　　“哥，这跟那个没关系。”牛查查道：“你应该知道性向是天生的。” 　　“你或许也可以喜欢女孩子。” 　　“可我现在喜欢男孩、呃，男人。”牛查查差点被他家里人带偏，用男孩子来指代季阕了，“还有，他不是男孩子，他比我大。” 　　“比你大？”牛傅瀚眼睛一瞪，“工作了？社会人？” 　　牛查查点点头，“是啊。” 　　“妈不是说你找了个小男孩？” 　　“妈妈理解错了。” 　　“社会上的人不行！”牛傅瀚大摇其头，开始危言耸听：“查查，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男人是很坏的。” 　　牛查查忍不住笑了，“哥，我也是男人啊。” 　　“唉！”牛傅瀚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说的是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他们专骗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牛傅瀚正苦口婆心地念叨着，突然发现他弟弟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对……出来了，在我大哥的办公室……没事，我能搞定的……好，一会见。” 　　“你跟谁讲电话呢？”牛傅瀚火了。 　　“跟我男朋友。”牛查查回答。 　　牛傅瀚腾地站起，伸手就要来拿弟弟的手机，语气如临大敌，“让我会会他！” 　　牛查查想了想，把手机递了过去。 　　牛傅瀚接过手机，对着通话记录看了足足半分钟，眼珠子都差点看掉了，才磕磕巴巴的问：“季、季阕？” 　　“嗯。” 　　“你们在谈恋爱？”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就是你婚礼那天。” 　　“才三天你就敢跟家里出柜？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牛傅瀚差点要抓狂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家会不会反对？会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 　　“我想过。”牛查查说：“可我相信他。” 　　离开广应贸易所在的大楼，牛查查通过十字路口的人行天桥，慢慢走向市心广场。 　　对未来的担心，自然不可能没有。 　　季阕是长子，又是那样的家世，季家需要顾虑的远比他们牛家多，所以就算季家父母反对，牛查查也是可以理解的。 　　站在天桥正中央，牛查查看着那些在栏杆缝隙中飞逝而过的车流静静伫立了很久，直到手机发出了持续的震动。 　　电话是季阕打来的，他问牛查查在哪儿，他说：“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就走到市心广场了。”牛查查说，广应贸易的位置原本就离市心广场很近，步行都不超过十分钟，这点季阕也是知道的。 　　“哪个方向？是东南那个路口吗？”季阕却还没有放弃接人的企图。 　　“嗯。”牛查查忽然笑了，“是这个路口。” 　　“那我正在朝你走去。” 　　“好。” 　　挂掉电话，牛查查收好手机，抬头环顾四周鳞次栉比的高楼。 　　夕阳的余晖还在那些平滑如镜的玻璃幕墙上流连不去，人工光源却已璨然亮起，在这座巨大的城市森林里能够遇到那么一个特定的人，是何其难得、也何其幸运的事啊。 　　所以不要怕，牛查查对自己说，勇敢去爱吧。 第69章 都是你的 　　季阕接到牛查查，和他一起往铂盛中心的方向走，路上询问牛傅瀚说了什么。 　　牛查查双手插兜，笑眯眯地说：“他怕我被骗了，让我小心。” 　　季阕惊讶：“我怎么会骗你？” 　　“嗯。”牛查查凑近季阕，小声道：“所以我告诉他了，我的男朋友是你。” 　　季阕挑眉：“那他怎么说？” 　　“我感觉他应该很纠结。”牛查查有些戏谑地看向季阕，“他不是一直都叫你大哥吗，但是从我这边算，他也是你大哥呢。” 　　没错，这么一想，现在季阕和牛傅瀚已经成了互为大舅哥的关系！ 　　这幅得意的小模样真可爱。 　　季阕笑着用指尖戳了戳牛查查的脸，“我和他相互叫名字就可以了。”季阕比牛傅瀚还大两岁，被牛傅瀚叫了这么久大哥，现在让他开口叫回去真有点困难。 　　“哦——”年轻人乌黑水亮的双眸里兴味满满，“我想到那回广应周年庆遇到你，你跟我哥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那时候你就想到了这一天？” 　　“是。”季阕坦然承认。 　　“那么早啊？”牛查查瞪大了眼睛，瞎蒙居然蒙对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季阕说：“我就想到了。” 　　暮色深沉，华灯初上，北风呼呼作响，路人行色匆匆。 　　这个寒冷的冬日黄昏，却让牛查查心里暖得都要化开了，绷着嘴角想要忍笑，但是忍不住，他把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季阕的右手。 　　季阕反手握住牛查查的指尖捏了捏，“今天一直挺忙的，家里也没有准备，晚餐我们去云中阁吃吧。” 　　“好啊。”牛查查完全没意见。 　　穿过人来人往的城市广场，两人并肩走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 　　云中阁餐厅，季阕只带牛查查来过一次，但那一次却挺有纪念意义的，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共进晚餐。 　　走进铂盛中心大门，季阕突然想起来问：“对了，云中阁的菜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家。” 　　“喜欢啊。”牛查查说：“就是太贵了，上次让我吃得很有压力。” 　　季阕微微蹙眉：“不要有压力。” 　　“现在不会有了。”牛查查点头，“你人都是我的了，吃你一顿饭当然不算什么。”他笑起来，眼中映着明灭的灯火，仿佛流动的水晶 　　“说得对。”季阕宠溺地摸了一下牛查查的头发，低声道：“都是你的。” 　　作为雁都最好的餐厅之一，云中阁的菜肴和服务都是一流水准，海鲜地道肥美，点心精致可口，确实贵有贵的道理。 　　牛查查一边吃，一边暗下决心，为了跟上季阕的消费水平，自己以后一定要努力挣钱才行。 　　“查查……”季阕似乎有话要说。 　　牛查查放下刀叉，用餐巾沾了沾嘴角，“怎么了？” 　　季阕问：“忙完这几天，我可以休个长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旅行？”牛查查楞了一下，“去哪里？要很久吗？出去的话就不能在家过年了……” 　　“那我们过完年再出发，好不好？”季总不肯放弃，因为这次旅行非常重要。 　　去往一个热带海岛，包下整片沙滩，装作不经意发现一枚埋在沙地里的戒指，拿起戒指，单膝跪下，这时候一架小飞机当空飞过，后头拖出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着——和我结婚吧。 　　虽然整个场景有些过于夸张和戏剧化，但是根据季闿的论点，精心安排和准备的求婚仪式很有必要，因为那会令人印象深刻，而且还会大大增加成功率。 　　与季总脑子里精彩纷呈的求婚仪式不同，牛查查考虑的事情更实际，他当然不是担心能否在家过年的问题，他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在年节的日子里一起出去长途旅行，那基本就是对着家里出柜了。 　　“你、你家里……”牛查查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期期艾艾地开口：“没问题吗？” 　　季阕：“当然没问题，我已经告诉家里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了。” 　　“你说了？”牛查查倏地抬头，满眼忐忑。 　　“说了。”季阕这才醒悟过来对方竟然一直在担心这个，“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真的呀？”牛查查又惊又喜，下午他还在想就算季家不同意也要努力争取，结果打持久战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居然就已经过关了？ 　　“当然。”季阕笑道：“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牛查查的耳朵尖立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哪有啊。” 　　接下来两人商量起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因为只有目的地早点定下来，季总才能派人去提前安排。 　　“你决定就好了。”牛查查说：“我去哪里都可以的。” 　　季阕：“那就去南半球吧，那里比较温暖，去一个有蓝天大海和珊瑚礁的地方，我可以带你潜水。” 　　“你会潜水啊？”牛查查问。 　　季阕：“我没什么爱好，擅长的运动不多，除了骑马，只有潜水还比较喜欢。” 　　牛查查：“你是不是还喜欢打高尔夫？” 　　“那个倒是一般。”季阕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些都是贵族运动，都很贵。 　　牛查查：“因为那些运动都很符合你的气质。” 　　季阕怔了一下，有点好笑地说：“其实我比较羡慕你，你会玩的那些才厉害，街舞、滑板、跑酷，还有山地速降，都需要很高的身体素质和反应力。” 　　“啊，你怎么知道？”牛查查讶然。 　　“那次你上《雁都零距离》说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怎么都记住了啊。”牛查查尴尬万分，那时候为了掩饰身上的系统伤害豁免机制，他使劲把自己的本事往大了说，实际水分很多的。 　　“我当然记得，那个节目我录下来了，还经常拿出来看。”季阕含情脉脉地说。 　　牛查查眼睛瞪圆：“你还录下来？” 　　“对啊，因为查查太好看，我永远都看不够。” 　　声音简直可以溺死人！ 　　牛查查被这个表白弄得面红耳赤，“你、你也很好看啊。” 　　季阕眉梢上挑，“真的？” 　　“当然是真的！”牛查查脑子一热，便道：“我还用你的影像资料做了个音乐视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看好几遍——” 　　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牛查查伸手捂嘴，妈呀，这么痴汉的事情都给抖出去了！ 　　“查查。”季阕似乎憋着笑，他低声道：“我好开心。” 　　吃完饭，季阕带牛查查去铂盛私域，说要给牛查查办理酒店门禁的人脸识别以及公寓门锁的指纹设置，方便后者出入。 　　牛查查开始有些犹豫，“不用了吧，你在家的时候我再去找你好了。” 　　“不可以。”季阕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出入权限都没有，那你不就跟来做客一样了？查查，我们……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的，我家就是你家，怎么能那么见外？” 　　牛查查被季阕驳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跟去了。 　　两人先在酒店公寓的服务部做登记，季阕让工作人员把牛查查的信息设置为常住人，给了他全天出入的权限。 　　然后他们乘电梯上楼，到了季阕那套公寓。 　　进门之后，季阕教牛查查在门锁上设置指纹，设好后尝试了几次，确定没有问题。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过来了。”季阕说。 　　“嗯。”牛查查脸红红地点头。 　　公寓室内暖气很足，季阕脱下自己的外套在玄关处的衣帽柜挂好，然后帮牛查查去挂羽绒服。 　　牛查查换好季阕为他准备的室内拖鞋，回头看到季阕正动手松领带，连忙道：“让我帮你吧。” 　　天知道他想给这人宽衣解带想了多久！ 　　对牛查查来说，季阕穿正装的样子一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脱衣服的动作也是性感得不得了，以前只能看着眼馋，现在既然已经成了自己的，当然可以不用忍了。 　　“好。”季阕笑着摊开手，把衣物处置权都让给了牛查查。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气息纠缠，从季阕的角度可以看到年轻人低垂的眉眼和颤动的眼睫，当对方修长的手指放上自己的领带结时，季阕的喉间紧了紧。 　　与此同时，牛查查嘴唇抿得死紧，因为要忍住吞口水的冲动，脸颊红扑扑的，因为正在心猿意马，手上动作有点笨拙，因为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花了几秒钟，他才解开了那个结，将领带从季阕脖子上取了下来。 　　藏青色丝绸暗纹领带从蓝灰衬衫上滑落，牛查查的目光落在了季阕的下颌，那里的线条很好看，起承转合、流畅自然，往下一点是喉结，正因为呼吸而细微起伏着，再往下，挺刮的衬衫衣领被一颗暗银色扣子紧紧束缚，似乎是在守卫着什么。 　　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牛查查舔了舔嘴唇，他抬头看看季阕，季阕侧头亲了他一下，于是这个问题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他们身体相拥，你来我往地彼此摸索，动作激烈得仿佛一场小型战争，跌跌撞撞从玄关亲到了客厅沙发上，期间季阕的领带掉到了哪里，西装外套是怎么脱掉的，牛查查统统都没注意。 　　季阕一直把牛查查压在沙发上亲，亲到对方喘不过气来就改为一点一点的啄吻，仿佛在品尝什么甜美的糖果。 　　牛查查被季阕这么吻着，心里又酥又痒，恍惚觉得这场景自己梦里好像也出现过。 　　“怎么办？”许久许久之后，季阕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牛查查略显红肿的唇瓣，声音低哑：“我都不想放你走了。” 　　“那就不走了。”牛查查小声说。 　　季阕一愣，视线从年轻人水雾迷蒙的眼眸移到了那双正揪着自己衬衫布料的手上，戒指其实已经买好了，现在是该听季闿的坚持什么海岛沙滩隆重仪式，还是当场跪地求婚？ 　　牛查查在季阕愣神的当口找回了一点的理智。 　　就像大哥下午说过的，他跟季阕总共才谈了三天的恋爱，这会儿就滚床单实在是太急色了点。 　　“呃，我还是回家吧。”牛查查松开抓在季阕身上的爪子，讪讪站起身。 　　“查查！”季阕迅速跟着站起，一把圈住了牛查查的腰，动作强势、声音暗哑，眼神中充满了灼热的渴望。 　　牛查查只觉心跳响得震耳欲聋，如果季阕坚持的话，他其实是无所谓的，毕竟……那啥他也觊觎了很久。 　　就在双方呼吸交错、视线胶着，眼看就要天雷勾地火的关头。 　　咕嘟——咕嘟——咕嘟—— 　　一阵诡异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响，大得已经超过了一部手机的正常音量。 第70章 让你受苦了 　　进门的时候，牛查查把背包丢在玄关了，季阕家房子又大，现在他与那只羊毛毡橘猫之间的距离别说三米，十米都快有了，系统只能通过电话与他联系。 　　知道有了新任务，牛查查不敢耽搁，立马试图从季阕怀里挣脱开，“我该走了。” 　　季阕环着牛查查的臂膀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今天我还有事，真的。”牛查查赶紧许下承诺，“明天好不好？” 　　狂热的情|潮已经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探究，季阕问：“查查，那是谁的电话？” 　　系统的秘密，既然爸爸都知道了，那再多一个男朋友也没什么，但现在真不是时候，“那个，我明天再告诉你吧。”牛查查只能用上拖字诀。 　　季阕手上力道一松，牛查查抓起自己掉在沙发上的围巾，又飞快在季阕唇角补了一口，“我走了，再见！” 　　牛查查匆忙跑到门口找手机，这超大音量的系统铃声听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就跟催命似的。点开接通，他抬起左肩将手机夹在耳边，同时弯腰去穿鞋。 　　“咕嘟，指定任务发布：请宿主阻止一起高空坠物伤人事件。任务难度等级：低。任务失败惩罚：雷电法王的怨念六百秒。任务成功奖励……” 　　升到中级之后，任务提示都比以前详细了很多，听到任务难度等级，牛查查松了口气，他穿好鞋子，把手机丢回背包，正打算去穿外套，却发现旁边季阕已将他的羽绒服从柜子里取出来了。 　　“谢谢！”牛查查接过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一手拎包，一手开门。 　　拉在门把上的手却被季阕按住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一件事。”牛查查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异常，季阕心里有疑问是可以理解的，但他没法解释，“我明天再和你说好不好？” 　　“不好。”季阕眉头深锁，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了，但他还认得这个铃声，每次这声音响起，好像都会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牛查查只能保证道：“那你等我一会儿，等我回来，回来我就告诉你。”如果现在告知实情，系统外泄惩戒一来，他就没办法去做任务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季阕扣住牛查查的手腕，态度很强硬。 　　“好吧。”牛查查咬咬牙，“你可以一起去，但是在回来之前我不能回答你任何问题。” 　　季阕颔首：“好，我不问。” 　　两人下楼去了停车场，牛查查打开手机报了一个陌生地址，然后为季阕导航。 　　十几分钟后，季阕的车驶入了双向两车道的青林街，这路两边布满密集的住宅，临街的房子都是那种下面商铺、上面高层公寓的形式。 　　“就这里吧。”牛查查根据手机提示，让季阕靠边停车。 　　季阕将车停稳，牛查查解开安全带，转头道：“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下车，也不要离开这里。” 　　季阕一把拉住牛查查的左手，“你要去做什么？” 　　牛查查用右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探身亲亲满脸担忧的男朋友，“等我回来，别担心，相信我。” 　　虽然内心充满疑虑，但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街道，季阕最终还是松了手，“我等你。” 　　“我很快就回来。”牛查查说完就开门下了车。 　　季阕看着牛查查穿过街道，到了马路另一边的人行道，临近春节，街道上人流稀少，但不时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居民在走动。 　　牛查查拿起手机，不知在上面操作着什么，间或抬头看一眼季阕的方向。 　　季阕降下车窗，耐心等待。 　　过了几分钟，牛查查突然行动了起来，他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伸手捋了一下羽绒服袖子，然后……然后拖过路边水果店门外的一个大号垃圾桶，将那个装满果皮与包装盒的塑料桶放到了人行道正中央。 　　水果店店员发现情况出来交涉，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但牛查查完全不为所动，他甚至还展臂拦住了想要拿回垃圾桶的店员。 　　就在这时，嘭——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进了那个垃圾桶，撞击声非常响，其中还夹杂着玻璃爆裂的声音。 　　路边一个女孩子发出了尖叫。 　　季阕正想推开车门下车，那边牛查查已经收起手机迈步往回走了，很快他就回到车上坐好。 　　季阕看看牛查查，年轻人用两根食指在嘴巴前面交叉了一下，示意现在不能说话。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季总很沉得住气，他点了点头，默默发动汽车，汽车驶回了铂盛私域的停车场，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一直等到进入季阕的公寓为止。 　　进门之后，牛查查从背包里找出了那只羊毛毡橘猫，等下他跟季阕坦白系统存在的时候，系统惩戒肯定后脚就来，拿着橘猫比较方便接受实时通知。 　　两人再次回到季阕家的沙发上坐好，牛查查终于开口了。 　　“去年五月二十九日，我第一次遇见你那天，那场车祸之后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就是你听到的那种铃声——” 　　牛查查才开了个头，系统警报声就响了起来：“警告！察觉到宿主存在泄露本系统的企图，请立即停止，否则惩戒程序将会启动！” 　　牛查查甩了甩头，不理会脑子里那些刺耳的噪音，“对方自称施恩不图报系统，很难说它是什么东西，你就当做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好了——” 　　“警告！警告！警告！系统外泄比例达到百分之七十，‘雷电法王的怨念’将于三十秒后开始！” 　　“总之我后来那些见义勇为的事情基本都是系统的要求，它提前告诉我哪里会有意外，然后我去阻止那些意外造成的伤害。” 　　二十六、二十五…… 　　季阕听得一脸懵逼。 　　知道季阕大概不会去看那些没营养的系统文，牛查查有心解释，但惩戒倒计时不等人，“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待会儿，你家的影音室借我用用吧。” 　　十八、十七…… 　　季阕眉心一压，伸手拦住牛查查，“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我泄露了秘密，它要惩罚我了。”牛查查飞速在男朋友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不过没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什么惩罚？”季阕敏锐地抓住了“惩罚”这个重要的关键词。 　　十、九…… 　　“只是有点疼——”牛查查后退着躲开季阕，他可不想自己遭受电击的鬼样子被季阕看到，“你别管我就好了。” 　　季阕怎么可能不管，他一把将想要躲远的牛查查拽了回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二、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惩戒倒计时结束了，一股剧痛从牛查查的脑门直冲而下，那种疼痛发散开来，犹如无数把利刃在他体内游走，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没事，别担心……”牛查查瞪大眼睛，喃喃地说。 　　季阕刚把牛查查拉回来，就看到青年的脸庞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季阕惊道：“查查？！” 　　在钻心剜骨的剧痛中，声音远去了，光线消失了，牛查查知道自己的神智正开始涣散。 　　晕厥本来是好事，那样会比较好捱一点，虽然根据上次的经验，这场惩戒足够牛查查死去活来好几次，但这次不行，季阕还在身边。 　　凭着“不能吓到季阕”的强大执念，牛查查死命睁着眼，从牙缝里断断续续挤出话，“季阕……我好着呢……不用担心……” 　　正说着，他的身体就兀地往下一倒。 　　季阕忙把人接住抱起，“查查，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不去……”牛查查抓着季阕的衣服，哆哆嗦嗦地反对，“我好得很……医院查不出问题的，你上次带我去过……” 　　“上次？”季阕猛地想到了去年九月牛查查突发腹痛的事情，惊异地问：“上次也是惩罚？” 　　“嗯……因为锦旗太少了……”说着说着牛查查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生理的疼痛还是因为心里的委屈，泪水一开闸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好疼啊……” 　　面色苍白的青年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眼眶中满含泪水，浓密的睫毛被沾湿了，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查查！”这一幕看得季总的心都要碎了，他把年轻人抱到旁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揽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抱紧一点怕重了，抱松一点怕轻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我能帮你做什么？查查，你告诉我……” 　　“你亲亲我……”牛查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乞求：“你亲一下……” 　　季阕闻言立即俯首吻上了青年湿漉漉的眼角，“别怕……查查，我在这里。” 　　“还要亲……” 　　“好。” 　　这次“雷电法王的怨念”持续了十分钟，牛查查哭得特别惨，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类似程度的电击其实不是第一次经受，以前牛查查只能选择自己忍着，这回有人陪在身边，又是拥抱又是亲吻，柔情万种、呵护备至，反而让他的疼痛耐受力大幅下降。 　　电击结束之后，牛查查整个人都是麻痹的，他双眼放空，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季阕深情的呼唤将他的神智一点点拉回现实。 　　“查查……对不起，查查……” 　　“什么？”牛查查眨了眨酸涩刺痛的双眼，缓缓将视线对焦到季阕脸上，“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抱歉。”季阕低头轻吻牛查查的额头，“让你受苦了，我不该追问这件事的。” 　　“这怎么能怪你？”牛查查伸手抚上季阕的面颊，声音干哑，语气却很平静：“我本来也没想一直瞒着你，而且这种系统惩罚除了过程有点疼，并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你看，现在我就好了。” 　　“你好了？”季阕仔细端详着年轻人的脸，用指尖轻轻拂过对方微蹙的眉梢，“还疼吗？” 　　“不疼了。”牛查查定定看着季阕，声音软软地说：“被你亲了就不疼。” 　　季阕莞尔，垂首在怀中之人的唇瓣上啄了一下，“那还要亲吗？” 　　“要——” 第71章 和我结婚吧 　　翻了个身，牛查查习惯性地伸手去枕头底下摸手机，手机还没摸到，却发现床褥的质感很陌生。 　　睁开眼，看到远比自己家房间更高的天花板，视线下移，略过一大片浅黛色亚麻布遮光窗帘，对上了窗帘缝间透过来的晨光，牛查查终于清醒了。 　　这是季阕家。 　　抬起手，深蓝色的丝质睡衣袖子从手腕上滑了下来，这衣服，也是季阕的。 　　昨晚上电击惩戒过后，季阕为了安抚他，抱着他亲了很久，久到……他睡着了，什么时候被抱到床上，什么时候被换了睡衣都不知道。 　　“啊——”牛查查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恨不得打洞钻进去算了，第一次在男朋友家留宿，睡觉之前别说洗澡了，连脸都没洗！ 　　昨天晚上他哭得涕泗交流，还有一头的汗，季阕竟也不嫌弃，让他睡到了主卧的床上……突然心中一动，牛查查翻身掀开被子查看，旁边的枕头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所以昨晚他们这是同床共枕了？ 　　这么难得的时机，他、他居然给睡过去了！ 　　牛小查扼腕。 　　咔哒—— 　　房门被轻轻推开，牛查查蓦地转头，看到一身清爽的季阕。 　　季阕穿着白衬衫和浅灰西裤，笑容特别明亮，“你醒啦？” 　　“嗯，早啊。”牛查查悄悄往被子底下缩了缩，担心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些蓬头垢面。 　　“还想睡吗？”季阕走到床头问。 　　对方衣冠楚楚，自己衣衫不整，这对比太强烈了点啊。“不了。”牛查查赶紧摇头。 　　“那就起来吧。”季阕摸摸牛查查的头发，又弯腰亲了亲他的额角，“我包了小馄饨，随时可以下锅。” 　　“好。”牛查查抬头回答。 　　季阕的吻落了下来，在牛查查愣神的时候，啾在了后者嘴唇上。 　　亲完了，季阕又捏捏牛查查的下巴尖，“你先去洗漱，衣服应该已经烘干了，等下我给你拿过来。” 　　又洗衣服，又做饭的，这也太贤惠了吧！ 　　牛查查觉得自己赚翻了。 　　乐颠颠地去浴室洗漱，等换好衣服走出去，他看到餐桌上馄饨和煎蛋已经摆出来了。 　　季阕从厨房出来，先搂住牛查查亲了一口，然后说：“刚刚你还在睡的时候伯母给你打电话，我替你接了。” 　　“呀？”牛查查瞪大眼，“我妈说什么了？” 　　千万别提漂亮啦、裙子啦之类乱七八糟的奇谈怪论！ 　　“你昨晚没回家，伯母很担心。”季阕笑：“说你和我在一起，她就放心了，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大概妈妈已经在大哥那里知道自己男朋友是季阕了，所以没说出什么奇怪的话，牛查查这才放了心，也笑呵呵地说：“你把我照顾得很好。” 　　“嗯。”季阕点头，“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再当面和伯父伯母正式见礼吧。” 　　季阕这人确实礼数周到，两人关系有了变化，也要专程到牛家登门。 　　牛查查刚想同意，忽然又记起了昨晚被系统任务打断的“好事”，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实践的呢。 　　唉……说话算话可是一种优秀品质来着。 　　但季阕忘了，自己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吃完早饭，两个人各自去上班，牛查查一天心不在焉，对着设计图傻笑，季阕则很忙，很忙很忙，忙道依然没时间准备晚餐的事情。 　　这天晚上，两个人在铂盛中心一家西餐厅碰面，一起吃了顿颇为耗时的法餐，好似因为舍不得饭后就回家，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 　　离开餐厅以后，季阕说要带牛查查去一个地方。 　　约会约到晚上九点多，接下来除了去酒店开房，牛查查实在想不出任何可能。 　　当然酒店开房也是不可能的，季阕带牛查查去了铂盛中心的写字楼。 　　“去你公司干嘛？”牛查查好奇。 　　季阕卖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最后电梯停在了二十三层，这并非季阕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走出电梯之后，牛查查也发现了这个楼层有些特别。 　　“这个楼层是预备着将来给关联公司用的，目前空置着。”季阕解释，走出电梯间之后，外面直接就是未经装饰的天花板和裸|露的架空地板。 　　来这里干嘛？牛查查一头雾水，因为只有电梯厅的光源，他看不清远处的情形，隐约见到有条长长的走廊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不同的部分。铂盛中心是一座超甲级写字楼，标准层面积超过了一千平米，一般很少有公司需要这么大的办公面积，所以建造的时候就做了分隔。 　　季阕牵着牛查查的手往前走，“接下来你能闭上眼睛吗？” 　　“啊？”牛查查讶异，然后领悟过来，“是有什么惊喜吗？” 　　“是。”季阕揉揉牛查查的头发，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相信我好不好？” 　　“好啊。”牛查查乖顺地闭上了眼，任由季阕决定前进的方向。 　　走了一小段路，听到季阕说“可以睁开了”，牛查查便睁开了眼睛。 　　对面是一大片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幕墙外灯火辉煌、五彩缤纷，正是市心广场的景观照明。 　　这景色很漂亮，但与在季阕家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在疑惑间，季阕开了灯。 　　天花板上几十盏LED照明灯瞬间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牛查查立即就发现了这里的特别。 　　在玻璃幕墙正对面，四米多高、三十多米长的整个墙面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黄铜杆、红丝绒、大流苏、烫金字…… 　　居然是一整墙的锦旗！ 　　灯光下，红色海洋、金色波涛，光芒足以闪瞎一切狗眼！ 　　牛查查猛地回头看季阕，“你、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昨晚他好像是说过锦旗非常有用，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阕会这么大手笔。 　　“喜欢吗？”季阕深情款款地问。 　　怎么可能不喜欢？ 　　牛查查踮脚亲了季阕一口，“喜欢！这些都是你今天让人做出来的？”怕是把全雁都生产锦旗的工厂都征用了也不够吧！ 　　季阕含笑道：“有些是以前做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真的那么需要锦旗，所以一直自己留着，剩下的都是昨晚下单定制的，让厂家加急做出来了。” 　　这一整墙锦旗的价格肯定不菲，就算季总财大气粗，牛查查也替他心疼，“其实也不用做这么多的。” 　　季阕捧起牛查查的脸，“你喜欢，那就不嫌多。”说罢低头吻了下去。 　　原以为偶尔从季阕那里收一面锦旗，挣的技能点足够做任务就好，谁知对方竟给予了那么多！ 　　哎呀，感觉自己都要被宠上天了，牛查查勾紧季阕的脖颈，幸福地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之后，两个人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又抵着额头喘了一会气。 　　“我、我要去摸一下。”牛查查说：“摸就能收到奖励了。” 　　“好。”季阕拉起牛查查的手，带他走向那面壮观的锦旗之墙。 　　大概是因为所有锦旗一面接一面，边缘都是相贴的，当牛查查摸到第一面锦旗时，脑中的系统播报就开始响个没完：“恭喜宿主获得锦旗一面，评价‘你真可爱’，奖励技能点一百一十五；恭喜宿主获得锦旗一面，评价‘笑得好甜’，奖励技能点……” 　　技能点如潮水般哗啦啦到账，牛查查没来得及为此高兴，因为他的脸已经开始臊得冒烟了。 　　你真可爱、笑得好甜、长得好看、眼睛漂亮……都是些什么评价啊？ 　　制作锦旗的工厂在接单的时候是崩溃的吧？！ 　　系统喜气洋洋的声音没停，后面还有“我喜欢你”“我好爱你”以及……“和我结婚吧”。 　　“查查。”季阕拉住牛查查，温柔地扳过后者红到要滴血的脸颊，“和我结婚吧，好不好？” 　　结婚？ 　　这才谈了四天的恋爱…… 　　季阕侧头在牛查查脸上亲了亲，接着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查查，我爱你，我想与你共度余生，这个念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存在了，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烈，我相信它永远都不会改变，所以请你也相信我——” 　　“我相信！我愿意！我也爱你！”牛查查不等季阕说完，就一叠声地回答。 　　恭喜宿主……恭喜宿主…… 　　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还在响个没完，牛查查笑得像个傻瓜。 　　季阕拿出准备好的戒指给牛查查戴上，他算得很准，戒圈尺寸正合适，当然就算不合适也没关系，他口袋里还有两个其它尺寸的备用。 　　“哎呀，我都没有给你买戒指。”牛查查突然反应过来。 　　季阕拉起牛查查的左手亲了一下，“没关系，我也买好了。” 　　“但是应该我出钱的。”牛查查嘀咕，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羞愧，一直都是季阕在送他礼物，他都没给季阕送过什么。 　　“好，让你出钱。”季阕摸出另一枚戒指递给牛查查，“现在先帮我戴上吧。” 　　这时候如果坚持要转账付钱什么的确实破坏气氛，牛查查便不再磨蹭，他接过戒指为季阕戴上。 　　季阕买的是经典款铂金对戒，款式简洁不打眼，但牛查查非常喜欢。当他把银色的戒圈套进季阕修长的无名指时，更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诱惑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把季阕的左手捧起来，牛查查先用脸颊蹭了蹭，然后垂眸吻上了那枚戒指。 第72章 大结局 　　“奖励收到了吗？”季阕问。 　　“收到了，非常非常多的奖励！”牛查查展开双臂，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圈，感叹道：“我这辈子都用不完。”虽然系统提示他没有听全，但今天收到的技能点用一夜暴富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该用就用，不要节省，以后我还给你送。”季阕大方地说。 　　得知自己送出的锦旗能让牛查查免受电击之苦，季总就计划着要在自家弄个锦旗作坊，这回为了赶时间才在外面下单，以后他准备——亲、手、制、作！ 　　牛查查想不到季阕已经计划得那么长远，他笑着答应：“好啊，不够我再跟你要。” 　　叮——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起走进去。 　　季阕随手按了B1，那里是地下车库，他有几辆车停在那里。 　　“你真要送我回家啊？”牛查查问。 　　“怎么？”季阕转身，看到他的结婚对象已经低下了头，耳尖红通通的，嘴里还在小声哼哼唧唧，定神一听，似乎是什么“也可以不回去吧”之类的。 　　季阕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道：“查查，要不然……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牛查查小声开口：“好啊。”说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但右手却已经摸了过去，跟季阕的左手牵在了一起。 　　大晚上的，写字楼里没人，也不用担心会被看到……对了，电梯里有监控，牛查查脑子一激灵，赶忙想松手，却被季阕握得死紧。 　　“有监控……”牛查查心虚地说。 　　“没事，我们只是牵牵手。”季阕安慰，他确实是考虑到监控的问题才没有去做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牵手当然不过分，但问题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牵手……季阕作为铂盛的老板，真不介意被员工知道自己是弯的？ 　　算了，你不在意就不在意吧，牛查查抬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得好甜。”季阕突然说。 　　牛查查想起刚刚还看到过这句评价，脸上蓦地一红，心道：这么肉麻的话都能印在锦旗上，亏你想得出来啊。 　　季阕见牛查查害羞了，不由促狭之心大起，压低声音道：“长得好看、眼睛漂亮、酒窝完美、皮肤好白、又软又甜、声音清脆、腰细腿长……” 　　“别说了啊。”牛查查面红耳赤地抗议：“再这样我也要说你了。” 　　“说我？怎么说？”季阕来了兴趣。 　　叮—— 　　电梯门开了，外面是地下车库。 　　“哎，忘记按一楼了！”牛查查指着电梯面板大声说。 　　季阕按了一楼，然后追问：“接着说呀，你都是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 　　幸好铂盛大厦的电梯够快，从负一回到一楼也不过一眨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牛查查磕磕巴巴地说：“回、回家再跟你说。” 　　“好，回家说。”季阕上前伸手挡住电梯门，让牛查查先出去。 　　晚上铂盛大厦里没什么人，空旷的大堂只有一些基本照明，但值班的人员还是有的，见到大老板，门口的保安立刻喊“季总晚上好”，季阕态度淡定地回了句“晚上好，辛苦了”，就同牛查查一起走出了大门。 　　和牛查查并肩迈出铂盛大厦的时候，季总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现在又到翼鼎去实习了，是打算以后在那里工作吗？” 　　工作的问题，过去牛查查都是含糊其辞的，季阕也不好问，但现在他们都计划要结婚了，他觉得拿出来谈谈应该不过分。 　　和心爱的人在一栋大楼里办公，早晚共同上下班，中午还能一起吃饭，这前景太美好了。 　　“是的，我打算先在翼鼎工作一段时间，然后明年考研。”牛查查说。 　　“考研？”季阕诧异，“你原来不是计划直接工作吗？” 　　“后来改主意了。”牛查查伸手插着外套口袋，倒退着看向季阕，年轻的脸上有种飞扬的锐气，“今年错过了，只能等明年，我们系里有位教授非常看好我，他也是国内顶尖的景观设计大师，所以我打算考回雁大去。” 　　决定继续深造，是在那次“雁都儿童乐园事件”发生不久便冒出来的想法，在欠了季阕三百万之后，牛查查终于下定决心，要将这个念头付诸实施。 　　除去那三百万，牛查查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与季阕差距甚远，当他确定爱上了这个人并且永远都不打算停止这份爱慕的时候，他就有了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的动力。 　　年轻人微笑着憧憬未来的时候，眼睛像是会发光。 　　季阕摸摸牛查查的头发，“好，你想读书就读吧。”反正雁大离得近，读书也不耽搁他们谈恋爱。 　　穿过寒风凛冽的广场，他们回到了铂盛私域，上电梯，进入季阕的公寓，身处的环境越来越温暖，牛查查的脸也越来越红。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季阕关上门，回头道。 　　“什么？”牛查查有点糊涂。 　　“说你在心里是怎么评价我的啊。”季阕笑着展开双臂，“你用的是什么词语？是不是比我高明多了？” 　　牛查查脱掉背包，一头扑进男朋友怀里，“你真要听啊？” 　　“当然。”季总心道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那我说了哦。”牛查查先歪头瞄了瞄季阕的面颊，然后伸手摸到对方脸上，“眉目英挺、五官端正、比例标准……”手指下移到了脖颈处，“衣着有品、风度翩翩、精英气质……”指尖再次下移到对方胸膛，“身材有料、身高腿长、堪比超模……” 　　“还有呢？”季阕垂首低语。 　　牛查查轻轻咬了一下唇，双眉微蹙，似乎有点苦恼：“我觉得你穿西装打领带的时候很高冷、很禁欲，但脱掉的时候性感得要命……” 　　“真的？”季阕拉起那只在自己胸口上游走的手，哑着嗓子道：“那你现在帮我脱，好不好？” 　　牛查查：“好。” 　　脱衣服的过程从玄关开始，一路纠缠、一路逶迤，终于抵达了主卧那张大床。 　　可是，不管两人现在的内心有多渴望，情绪有多激动，有些过程总是不可省略的。 　　季阕刚把牛查查亲到瘫软，外衣脱了，贴身T恤下摆掀到了胸口，却硬生生被对方喊了停。 　　“没、没洗澡呢。”牛查查拉住季阕的手，阻止他继续探索。 　　“查查……”季阕抵着心上人额头喘了一会气，又啾了一口对方的眉心，然后起身让开，“那你先去洗澡。” 　　牛查查进了浴室之后，季阕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决定不浪费时间，到自家健身房那边冲个澡，出去看到外面一地的衣物和零碎，强迫症发作，又动手收拾整齐才作罢。 　　十分钟后，牛查查洗完了澡。 　　推开浴室门，发现季阕不在，牛查查先在床头坐了坐，觉着这样等着有点傻，于是打开衣柜拿了件季阙的丝绸睡袍穿上，然后离开主卧去找人。 　　走到外面，依然没看到季阕，但牛查查发觉客厅已经被收治过了，他刚才脱下的外套和毛衣都好好地放在了沙发上。 　　视线掠过茶几上的手机，牛查查想起今天最好还是打电话回家报备一次比较好。 　　“什么？”秦莺莺语气惊讶，“今晚又不回来了，你、你和……季阕在一起吗？” 　　“是啊。”牛查查说：“现在时间挺晚，我就不回去了。” 　　秦莺莺闻言抱怨起来：“你这才谈了几天恋爱啊，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牛查查无奈，“妈妈，我已经是大人了。” 　　然而，以为自家‘会娶进来一个男媳妇’跟自家‘要嫁出去一个儿子’，完全是两码事，秦莺莺根本没办法淡然。 　　“好啦，妈你别担心。”胳臂肘已经往外拐的儿子说：“明天不上班，我们会一起回家看你的。” 　　挂断电话，牛查查打算把手机关了，无意瞥到“施恩不图报”APP有很多未读信息，就顺手点开。 　　[恭喜宿主获得锦旗一面，评价‘你真可爱’，奖励……] 　　屏幕往下拉，足足几百条之后，才拖到底。 　　最后一条信息的内容有所不同： 　　[恭喜宿主达成最高荣誉——锦旗糊墙，为奖励这一光荣而伟大的成就，本系统特给予宿主一次‘退出系统选择权’，请宿主在三十分钟内作出决定。] 　　什么？ 　　牛查查惊呆，他瞪大眼睛看着信息下方的按钮。 　　是否解除系统绑定？ 　　是/否 　　倒计时已经只剩最后十几秒，牛查查的手指飞快移向按钮移，但在点击之前，他又犹豫了。 　　如果他不绑定系统，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那些意外发生的时候就会有人受到伤害？ 　　技能点充裕的情况下，其实他也没那么排斥做系统任务的。 　　“查查。” 　　就在牛查查陷入天人交战的时候，季阕的声音突然出现。 　　回过头，牛查查看到了刚刚出浴的季总裁，腰上只围着一块浴巾，发梢水珠滴落，顺着腹部肌肉往下滑。 　　蜿蜒起伏，惊心动魄！ 　　眼睛都看直了，三秒钟后牛查查猛地甩甩头，把注意力拉回手机屏幕上，发现倒计时已然结束，一段新的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非常感谢宿主选择保留本系统！相信宿主已经真正领会到本系统的精神，并且在行善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怎么了？”季阕察觉有异，迈步走过来。 　　牛查查吐出一口气，退出“施恩不图报”APP，将手机关机，接着丢到沙发上不管了。 　　“没事。”牛查查对着季阕笑起来。 　　什么事都没眼前这人重要。 　　他已经得到了这个人，那么多背负一个系统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谢谢大家！ 　　喜欢查查的小天使，请收藏一下本文。 　　喜欢作者的小天使，请收藏一下专栏。 　　想看新文的小天使，请收藏一下新文《人设崩成渣》，这本早就开始存稿了，打算攒点预收就开文。 　　文案： 　　慕家大少爷出意外伤到了脑子，醒来就把死对头当成了白月光，而且还死缠烂打不撒手，高傲人设崩成渣渣。 　　所有人都在等慕大少治好脑子、恢复正常，包括“白月光”本人。 　　然而慕大少早已放弃了治疗。 　　慕戎（深情状）：其实，上辈子我们是一对恋人，感天动地、至死不渝的那种。 　　廖宇宁（冷笑）：我信你个鬼。 　　表面光风霁月，实则深沉腹黑的受 　　表面目空一切，实则黏人痴汉的攻 　　一个一心要名垂青史，一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狗血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