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作者:雾容 文案 二块版:男主睡了一万年,被弄醒以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各种不和谐的故事。 色水版:男主80后,没事卷入疯狂的种子计划,雪藏一万年后醒来,眼前有个面瘫操着生硬的中文说:“我是你的饲主” 靠,这货没事吧? 本文1VS1,轻松不严肃并且保证主CP会HE。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异国奇缘 强强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聪 ┃ 配角:奉天、居士……等等…… ┃ 其它:未来科幻JQ触手变异 编辑评价: 何聪沉睡了一万年后,被当成珍惜的“纯种人类”指派给植物系贵族族长奉天饲养。在奉天的别扭的一吻后何聪苏醒了,谁知两人初识彼此互不待见,于是何聪果断踹了饲主奉天。天性独立自由的何聪魅力不小,主神的弟弟机器人居士对他一见倾心,这时奉天开始关注他了!当天然吐槽受遭遇面瘫冷漠攻,再来一位温柔系小攻居士伺机夺食,何聪被冷冻的原因也逐渐揭开面纱,他的新生活可谓精彩纷呈!作者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架构了宏大的未来世界。通过主角的各种吐槽语言将本会沉闷复杂的科幻题材描写的生动易懂。在人物性格的刻画上下足了功夫,特别是对于本该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居士追逐爱情的描写,更是触动读者心弦。 第1章 楔子 进入倒计时,10、9、8、7…… 数据不断刷新,零号冷冻仓从脱离主机,仓门徐徐打开,氤氲水气中黑发男子的胸膛均匀起伏,睡颜安祥。 研究员迅速进行检测,博士喜出望外地汇报:“各项指数正常,恭喜阁下,零号纯种很健康。” 看台前的男人偏过脸,长长棕发仿佛有意识般自动挪开,不遮挡视线,他不苟言笑的俊美脸庞上神情严肃,态度却很随意:“可以带走了?” 即使这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族长,博士仍然严词指正:“阁下请慎重对待纯种,他们是人类的希望,请不要以这种要求外带食物似的随意态度对待他们,一切都得依照程序进行。” 被尊称阁下的男人把眉间褶痕挤得更紧,略带困惑地问:“程序?” 简单两个字让在场所有研究员都震惊了,博士难以置信:“难道阁下没有修习纯种育成基础课程吗?” 瞬间被各种充满惊诧的目光注视,考虑到群众情绪,男人郑重地表示:“我的助理已经参加全部课程。” 话语落下,男人很淡定,其他人却如末日将至般各种扭曲的嘴脸。 “这是由阁下唤醒纯种,不是阁下的助理。” 装载着纯种的仓体已经运上来,研究员们却团结一至挡在男人与仓体之间,抛头颅洒热血般坚定:“如果阁下不了解程序,纯种就不可以转交。” 男人很不耐烦,却不能强行抢走纯种:“那就告诉我要怎么做。” 即使这位族长已经不耻下问,各人仍旧不能认同其草率的态度,他们向‘主神’汇报了情况,不料‘主神’执意要将零号纯种指派给这位族长。大伙对这位族长厌恶纯种的传说是早有耳闻,如今不禁感叹闻名不如见面,暗暗为零号纯种担心。 “阁下有读过零号的资料吗?”但见这位族长眉头皱得更紧,博士边摇头边调出资料,手上硬币大小的仪器射出一束光芒,立体图像展示零号纯种的档案。 “零号纯种本名何聪,生理年龄25岁,华裔,母语是古中文,血型AB型,才能是……特殊的免疫系统。根据记载,他是一次灾难性瘟疫的唯一幸存者,他的免疫系统十分奇妙地杀死了病毒,是当代科学无法解释的奇迹。嗯,体质特殊的纯种很值得研究。” 眼看这些研究员要陷进去了,男人打断他们:“所以要怎么做?” 议论声嘎然而止,研究员们看看男人,又依依不舍地看看这纯种,悲怆神色仿佛看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博士瓮声瓮气地说:“阁下只要亲吻零号纯种,待安眠模式解除以后再用纯种的母语解释阁下的身份和义务,那么纯种就属于阁下了。” 男人的眉头堆起新高:“亲吻是不是很多余?” “阁下,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仪式,请阁下怀着虔诚心去完成它,而且安眠模式必须要亲吻才能解除,要知道这是沿用一个美丽的古传说编成的程式,先进且人性化,很浪漫。” 男人明白,意思就是非吻不可,很好,他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碧绿眼珠稍微打量这身形矫健却有一张秀气脸庞的纯种,男人轻叹,棕发自动编成麻花辫,他俯身吻下去,几乎一沾即走。安眠模式果然立即解除,安祥睡颜起了变化。 纯种徐徐睁开眼睛,几次眨动以后黑眼睛才适应光线,他安静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男人操着生硬的古代中文说:“我是你的饲主。” 纯种揉揉眼睛,翻过身继续睡觉。 第2章 一万年后 男人严肃的脸庞微偏,眼神充满困惑元素。 众研究员争相扶额。 博士笃定道:“阁下的失败源自于毫无诚意的态度。” 诚意? 男人仔细端详零号纯种,确认为纯种果真刻意闭上眼睛装睡,他极度厌烦这种任性别扭无意义的行为,对纯种的成见不禁加深。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他多年来不曾主动接受纯种,零号纯种是‘主神’硬性指派的任务。既然非要养,男人决定速战速决,他再次搜刮古中文词汇,组织语言:“我是亚洲贵族植物系族长——奉天,今后你的生活由我负责,所以饲养和被饲养最能解释现在进行时及一般将来时我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如果你不从,可以向‘主神’提出申请。” 长长一段说下来,语气平和,内容惊悚,众研究员目瞪口呆——阁下需要好好进修古中文。 然而本以为会惹恼纯种的话却起了作用,纯种撑起身,问:“你没事吧?” 男人只皱眉,不语。 纯种等不到答案,看这人也不像神经病,再环顾四周才恍然大悟:“啊,我不是在做梦哦?” “……”博士惊呼:“快,准备智商测试。” 测试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又一番闹腾,刚刚苏醒的纯种不但没有受惊吓或抗拒,老老实实地配合测试,不消片刻热气腾腾的测试报告就出来了。 博士仔细读完报告后如释重负:“智力正常。” 期间何聪乘机认识新环境,忽略超级复杂的机器,忽略奇怪陌生的语言,何聪只能观察这些陌生人的外貌,轮廓立体,肤质细致,身材均称,这倒像是super model的聚会,最后目光落在‘饲主’身上,他发现当这个人站直以后,麻花辫会自动解开,棕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背上。 何聪暗忖: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或许是目光太专注,终于吸引到奉天的注意,碧绿眼珠子与乌黑眼珠子相视,冷淡的目光对上淡然的目光,数据读取中……读取中……读取中……读取中……获取信息量为0%。 真是个奇怪的人——纯种与贵族同时想。 何聪向奉天招了招手,奉天轻蹙眉,却也前进了几步,但是何聪仍在招手,奉天又探身。何聪一把拽住正准备编成麻花辫的棕发,发丝立即反击,紧紧勒住何聪的手。 这一幕差点让研究员们的心脏停止跳动,毕竟纯种如果恶意袭击贵族,贵族可是有权利反击的,而纯种怎么可能赢得了掌握基因进化的贵族呢?何况身为族长的奉天战斗力高强,零号纯种会被活活撕成碎片。 “嗯……它们缠住了我。”何聪轻喃,语气难掩兴味:“就像章鱼的触手。” 研究员们已经为零号纯种火上添油的言行急得团团转,平日醉心研究的他们可不擅长调解和打圆场。 奉天却没有恼羞成怒,棕发的缠绕也放松,他郑重地表示:“我没有章鱼的基因。” “哦。”好奇宝宝眼中的光芒没有消减:“那它们是什么?” “枝条。”看穿纯种正在疑惑这与章鱼的触手有什么区别,奉天补充:“植物的。” “哦!”这下何聪明白了:“那如果剪掉它们呢,你也会痛吗?” 棕发轻颤,竟然绾了起来,肩颈上的凉意让奉天侧目,眉心再度收拢:“我不需要这么做。” 何聪兴致勃勃地看着:“你是外星人吗?” “不,我是地球人……进化的。” 蓦地噎住,奉天意识到自己竟然傻傻地跟这纯种扯了半天,眉间海拔又增高不少。或许是对他失去兴趣,零号纯种开始神游,竟然毫不设防。这一刻,要不是已经进行过测试,奉天也要怀疑这纯种智商。他不是没有接触过纯种,身边有不少上层贵族都会领养纯种,这被视作一种荣耀,而且能提升家族与研究所之间的亲密度,甚至也成为炫耀攀比的资本。只是奉天向来厌烦这些未进化的人类,除了拥有纯正的人类基因,这些纯种几乎一无是处,有的贪婪市侩,有的胆小懦弱,有的冲动好事,有的心肠歹毒,有的乖张跋扈,反正纯种都善于利用贵族对他们的推崇兴风作浪,就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宠物。 但是他甚至怀疑零号纯种有没有拿来炫耀和攀比的价值,即使他并没有这种打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纯种已经呆得头顶上能开花的时候,焕散的目光突然聚焦,零号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奉天。 奉天倒要看看这纯种能有什么作为。 “你是我的饲主?” “嗯。” “那就是管饭的,我饿了。”何聪想了想,又补充:“我睡觉之前没有吃饭。” “就这样?” “就这样。” “……”奉天确认自己领到了一名很好养的纯种:“走吧。” 何聪可是饥肠辘辘,他不假思索就从仓体中翻出,或许是睡得太久,着地的一瞬间脚步有些虚浮,走了几步便适应过来,快步跟上奉天。 博士傻傻地看着纯种从他面前走过去,疑惑不禁脱口而出:“就这样?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不挣扎一下?不怀疑一下?” 研究员们也很好奇,其实他们刚开始怀着小小的阴晦心思,想要看着这位族长在纯种手上吃鳖,毕竟他们从事这项工作已经很长时间,刚刚苏醒的纯种一般都不容易进入状态。他们见识过多次混乱,有的要把人整得焦头烂额。即使有些很聪明的纯种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却也未曾有过这样不设防的,头一回有人能够如此轻松地把纯种领走。 何聪脚步稍顿,回答:“不了,很麻烦。” “麻烦?” 何聪感觉对方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类型,他迅速追上饲主,那些人果然不敢追问。 奉天看在眼里,只觉这纯种并非愚蠢,便多了几分戒心。 冷冻库位于研究所中心地带,何聪亦步亦趋紧跟着奉天,门外是长长的廊道,何聪顾着东张西望,奉天将他拉到身旁,手掌往门边扫描仪抹去,轻喃:“大堂。” 何聪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悬浮起来,紧接着他们就被一股力量推向某个方向。他还来不及惊讶已经冲出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左右是环形的,上下并没有终点,仿佛无限延伸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内弧形建筑,表面规则性地布满门洞,何聪回头一看,后头果然是一座格局相同的外弧形建筑。 许多人悬浮穿梭于门洞间,这就像科幻片中巨大的太空要塞。 下一刻,他们就进入其中一道长廊,继续高速滑行,逆向而来的人们恭敬地向奉天躬身,后者始终从容淡定,似乎惯于接受一切。 何聪心想,这族长的地位是不是跟原始部落的酋长一样呢? 奉天以为纯种有心事,便说:“这是你那年代没有的科技,以后你会了解它们。” 知道奉天误解了,何聪一边点头一边想:这族长真能操心。 因为何聪态度淡漠,话题并没有深入,也正合了奉天的意,毕竟他很后悔自己多余的同情心。 长廊两旁有无数门户掠过,终于又到达尽头,迎接他们的是一只巨大的玻璃罩子,透过它可以清晰看见室外景物,例如高耸入云的建筑,四通八达的桥梁,还有空中穿梭的各种交通工具和外头广场上来回……飘浮?的人群。这就是大堂,设计大方诙宏,休息候客区有三三两两衣着新颖的人在低声交谈。 这一切至于何聪就像在看一出好莱坞科幻巨作,还要是3D的。 进入大堂以后便再次脚踏实地,到了这一刻,何聪渴望得到答案:“这是哪一年?” 奉天回答:“新纪2012年。” 有二人迎面走来,何聪注意到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和另一个跟这位族长一样脸部神经瘫痪的。 “距离公元2012年有一万年。”笑脸男子以标准中文补充答案,而后向奉天轻轻鞠躬:“奉天阁下,‘半人’总统的约见在二十分钟后进行。” 一万年? 答案很诡异,但眼前景象让何聪找不到否定的依据。 奉天已经在研究所浪费太多时间,他心系公务,就交代助理:“这是零号纯种何聪,你知道该如何安顿他。” “是的,阁下请放心。”斯文男子必恭必敬地应道,再回身以标准古中文对何聪说:“我是奉天族长的首席助理,碧翠。” 何聪对这戴着笑脸的银发男子点头,指着奉天说:“你好,我是何聪……他要饲养的人。” 碧翠微愕,噗哧地笑了,这一回笑意直达眼底,是真的笑:“嗯,何聪阁下的起居以后就由我负责,请放心。” 不放心也不行吧?何聪点点头。 “这边请。”碧翠抬手恭请。 何聪看了看另一侧瘫着的两张脸,就在碧翠的带领下走出玻璃罩子。穿过门户,微风轻轻吹拂,何聪感觉脚下凉飕飕的,不禁扯了扯身上仅着的单薄罩衫,他回头打量这座巨大的建筑物,玻璃罩子从外头看就是乌溜溜的一只巨球。何聪指向上头巨型的几个堆砌物,问:“碧翠,这是什么?” “是我们的文字,阁下以后会学习,这是‘方舟研究所’。”碧翠回答。 二人走到广场的一侧,那里有一排仪器,碧翠也把手掌往扫描仪上抹过,地面浮起一块圆形踏板,刚刚足够一个人站立。碧翠见何聪盯着踏板看,便细心地解释:“我们居住的城市名为‘方舟’,位于亚洲首都的中心,是集整个亚洲最高科技于一体的智能城市。这种浮板遍布整个方舟,每五十米有一站,方便近距离移动。时速可达到30km/h,乘着它从这里到达族长的居所只需要三分钟。操作很简单,只要站在浮板上面,把身体倾向你需要前进的方向,而速度调节取决于倾斜的角度。” 解释可够详细,但是何聪只看着浮板,没有动。 碧翠很困惑:“怎么了?”他相信自己解释得够详细了,如果还是不懂,那么这名凭着体质进入种子名单的纯种似乎有些笨。 何聪也很困惑:“我在想,人类的双腿怎么还没有退化。” 碧翠确定了,这纯种绝对是天然吐糟系的。 第3章 贵族豪宅 饥饿终究让何聪刻服了好奇心,他乘着浮板跟随碧翠回族长的家。 逐渐接近目的地,又是与研究所一带迥然不同的景象,绿化越发的彻底。仍旧是高楼林立栉比鳞次,但建筑物外墙选用透明材料,从外可以清楚看到那是层层叠叠的温室,里头绿意盎然,造成天然屏障。而道路两旁林叶葳蕤,微风掠过,碧色婆娑起舞,光影班驳,各种花草香气清新怡人扑鼻,何聪不禁想起了原始丛林,远在一万年前陪伴着他成长的‘故乡’。 三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幢明显比其他建筑物粗壮的高楼前,前脚才着地,浮板便自动回到站点上,等候其他人使用。碧翠通过扫描解锁,大门敞开,他领着何聪大步走进巨大的温室。何聪前脚才踏进,后脚还在外头,整个人却呆住了……因为眼前的壮观景象。 如果说从外头看着感觉很神奇,那么进入温室才是真正的震撼,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原始森林,甚至有蓝天,有烈日,有微风,虫鸣鸟啼,浓郁的自然气息,这是一座温室? 碧翠见何聪愣怔不前,再次解释:“这是虚拟天空,虽然是人造景观,但是这个系统不只模仿表象,不论温度,湿度,还有光线等,都做得十分全面,几可乱真。” 何聪望天,实在找不着半丝瑕疵,不禁轻叹。 “怎么了?”碧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任何吐糟,语气透出关怀:“阁下有话不妨直说,互相熟悉更利于日后相处。” 何聪忧心忡忡:“我在担心。” “担心?” “嗯,我怕你会给我吃虚拟的食物。”何聪重重叹息,强烈思念一万年前的餐桌,低声嘀咕:“我喜欢天然食品。” 碧翠微愕,双目圆睁。 碧翠有一对淡粉色眼珠,脸容清丽,气质文雅,若不是骨架子带有男性的硬朗使得身形修长挺拔,何聪真怀疑这就是一只大形芭比娃娃,而这只娃娃正给风吹得凌乱,银丝扬舞。何聪的好奇心又给生生地勾起,他盯着碧翠银白的发丝问:“它们也是枝条吗?会自动编辫子?” “啊?”碧翠苦笑,对于这位纯种跳跃的思维甚感无奈:“它们没有意识,也不是枝条。如果阁下是在好奇奉天族长的头发,那么我可以代为解惑。奉天族长拥有奠柏的基因,也是目前植物系贵族之中融合进化最完美的,而我的融合度只有60%,且是荷的基因,勉强达到中阶贵族的范畴,根本无法与族长相比拟。” 一天之内听了无数次贵族,何聪大概了解到自己是普通人类是纯种,碧翠这种是进化人类是贵族。 “有许多比你高级的贵族?” “是的。” “哦,那真奇怪,为什么你会是奉天的首席助理?” 碧翠微愕,再度失笑:“阁下如果有意称赞,何不直说呢?” 何聪掂了掂衣摆,凉风飕飕灌入,他斜睨着碧翠,自言自语般呢喃:“如果有裤子和天然食品。” 如果用可爱去形容零号纯种,碧翠认为不合适,总归说何聪还是像一只懒洋洋毛绒绒的野生动物,如果只看皮毛就觉得人畜无害,但是受了委屈的野生动物如果不摸摸脑袋并贡献食物,估计会被狠噬一口。碧翠感觉这主其实不好侍候,笑容不由得掺上无奈:“是的,都已经安排妥当,新衣服和天然食品都有。” 自从苏醒以后第一回,何聪笑了,遗传自母亲的秀气脸庞上深深的酒窝很是迷人:“碧翠,你真棒。” 虽然他不比贵族漂亮,但碧翠却认为何聪是很不错的纯种,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奉天族长能得到这名纯种仍是利多于弊。至少,外界那些谣言,因为族长对纯种的态度而引起的隔阂,现在可以通过何聪打破。 “阁下过奖了,请跟我来” 何聪心情大好,乖乖跟在碧翠身后,又比之前主动了一些,话多了一些:“碧翠,这年代的人可真懒惰,我真怕你们会只吃一管牙膏筒大小的营养剂或者做注射来解决饱足问题呢,幸好不是,不然牙齿也变得不必要了。” 言灵的力量化成杀猪刀,狠狠戳进碧翠心里,顿时鲜血淋漓,他实在不敢跟何聪坦白,其实他和奉天族长经常采用这种懒惰的方式解决用餐问题。 “不然人类应该为了更加方便而变成史莱姆。” 史莱姆?碧翠偷偷打开手镯上的贮存器,搜索古代词典,终于了解到那是一种黏乎乎的,油腻腻的,水滴状的,无手足的,分裂繁殖的,带强酸性并有捡物癖的虚拟性无脊椎动物,通常出现于奇幻类型小说与游戏,被英雄类主角及各种怪物虐杀的必然对象。在零号纯种眼中,他们的形象就这样吗?碧翠只觉内心正汩汩流着鲜血,他暗暗给族长发送了信息,免得族长受纯种吐糟。 话题已经从人类转为植物咨询大会,何聪把眼见的每一种陌生植物都问了一遍,碧翠倒乐意答复这类问题。走了好一会,终于到达温室的中心,何聪跟着碧翠走进一道光束,他们迅速被推升至一座豪华的花园内,庭台楼阁浮板乱入,奇怪的古风与科技相结合。 “喜欢?”碧翠询问:“为了迎接阁下,‘主神’特意准备设计图,派来工匠把宅子里里外外修葺过。” 何聪抬头,又看到一片虚拟的天空,正有些诗情画意地飘着薄云。 ……这主神很逗。 何聪心想着,却点了点头,因为旬不喜欢’会比较麻烦。 才进入宅子就有几人恭恭敬敬地迎上来,碧翠向何聪一一介绍,这些人是特意为他安排的会古中文的仆从。他们说话虽然不及碧翠流利,但何聪还是听得懂,然后碧翠就把他交给了这些人。 “之后的事会在见过‘主神’以后再进行,阁下请安心休养。” 如果不安心能改变什么……何聪暗叹,又被仆人带在这些庭台楼阁里穿穿插插,最后也记不住路了,终于来到一座独幢建筑前。 大红大绿的,很京味,但回廊苏杭了,门锁又科幻了。 被带进屋里,泡在轻帷翩翩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透明按摩浴池中,何聪透过它看到碧水与锦鲤,虽然它们比平常锦鲤肥了一点……呃,有虎鲨那么肥,但这货长得很锦鲤没错。反正它们虎视眈眈盘旋不去,何聪一度怀疑它们会撞破浴池,吃掉他这只鱼饵。 旁边草绿色头发的仆人操着生硬古中文献媚:“阁下,这是‘主神’特意为你设计图浴池,‘主神’对阁下万分重视呢,阁下可是重要人物。” 重申……主神很逗。 何聪不语。 仆人识相地闭嘴。 洗搓一番,仆从又殷殷勤勤地给何聪着衣。造型先不说,至少裤档不会凉飕飕的,何聪就不计较了,毕竟刚才看见古式木雕大床和科幻小宇宙缩影床褥,何聪预感会做噩梦,这一身没有文化冲撞的衣服已经很值得欣慰。 折腾过后总算见到热食,是白米饭和普通家常的菜肴,虽然不知道食材是什么,倒做得像模像样的,估计吃了不死人。 如果问何聪自苏醒至今感觉最实在的是什么,那么就是扒到第一口米饭,香软可口。 仆人又说:“这是碧翠先生安排的菜单。” 何聪吞下白饭,夹起一块疑似卤肉的卤肉,感叹:“碧翠是好人。” 第4章 居士 床褥很科幻,除了实时反映银河系各行星的运转,它还会让睡在上面的人处于失重状态,旁边有个装置,触动它就会看到一系列产品介绍和快捷购买菜单,不得不说,这营销手段很强势,可惜何聪半个字都看不懂,他在上头飘了半天,趴着飘,仰着飘,侧着飘,压根儿睡不着。他想:这东西是用来训练宇航员的吧?实在耗不下去,何聪爬起来细细地把房间巡了一遍,经过按摩浴池的时候,肥锦鲤们又围着浴池兴奋地转悠着,这些可怜的胖大个想夜宵了。 房间里一切都是高智能的,做任何事只需要伸手扫描一个,再不济也就说句话,据说声控系控十分灵敏且人性化,能分辨什么时候是真正需要,什么时候可以无视,趁着四下无人,何聪决定试验下。 “镜子。” 下一秒,巨大显示屏自眼前降下,多方位分屏从各种角度仔细剖析他,附上各项详细数值,但由于文字不通,何聪无视了数值,只是盯紧这连毛孔都无所遁形的细致画面,在一帧一帧的真相画面中间发现到自己后颈脖发根处有一颗小小的痣……恐怕连老爸老妈都没有注意过的小玩意竟然被加了一长串注释,幸好他不懂这些文字,也幸好他没有裸睡和裸奔的习惯。 何聪细细打量相伴一万零二十几年的这张脸,不禁想象这是一场梦,醒来以后他还是睡在折叠式弹簧床上,老旧吊扇始终咖咯咖咯地呻吟着,活像一只傻不拉叽的老骡在拉磨。然后他继续过着闲散自在的生活,有时候会躺上一整天,偶尔醉心于野生动物研究的父母会突然想起儿子,就回来把他踹下床搞个家庭小聚,通常结束于某封E-mail,疯狂生物学家夫妇会把吃到一半的饭菜搁到馊掉。他没有继承父母事业的志向,却爱好大自然,偶尔当当导游,治治盗猎,再写篇宣传环保保育的博文,小日子也过得很爽心。 可惜现实很残酷,何聪很清楚这不是梦,曾经拥有的简单生活已经变成奢想,命运开了个玩笑,让他睡了一万年,并附赠饲主一枚。 “嗯,总算能吃上一口热饭。”何聪喃喃自语着:“地球也很顽强,竟然没有被人类弄爆。” 毕竟生于那个网络小说活跃的年代,何聪能够极具阿Q精神地从荒诞现实中寻得一丝欣慰……至少不是重生或穿越,不是吗?这是快乐元素。 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想的也想够了,与其呆在这屋子里,何聪倒更想到温室里散散步,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找到一根粗枝丫,供他一宿。 想做就做,何聪从浴池边上扒下一块帷幔带走,但刚才走出门外,睡眼惺忪的绿头发就赶来了。 “阁下怎么不休息?”绿头发焦急地挡住何聪的去路:“可不能把身子熬坏了。” “嗯,我去找睡觉的地方。”何聪丢下一句,直直地走过去。 绿发只能让路,这纯种就是碰掉一根头发都不成,他怎么拦得住。遇上这么个横着淡定的主,绿发只好匆匆给上头汇报情况,下一刻何聪面前浮现碧翠的影象,银发贵族身上仍然穿着整齐,似乎在这个时刻还在忙碌公事。 “阁下为何不休息呢?有什么感到不满意吗?” 脚下依然走着,影像如影随形,何聪对好人碧翠存在好感,就老实说了:“嗯,那个床褥很恶心。” 碧翠苦笑:“那是最贵的。” “嗯,那就送你吧。”何聪慷慨地说:“这是最贵的,但是送给碧翠就没关系。” 碧翠的唇角轻抽:“……好吧,我也不喜欢它,那么我可以根据阁下的喜好更换寝具。” “我现在想到温室去睡觉。”何聪扬了扬手上帷幔:“我有做吊床的材料。” 淡粉色眼眸子睨向那张华丽的帷幔,内心挣扎不已:“何聪阁下……这……” “去吧。” 突然掺进来另一人的声音,影像瞬间扩展,把奉天连同巨大的书桌一起展现,族长专注于阅读,对何聪的事情显得漫不经心:“只要你老实睡觉,那就去吧。” 碧翠万般无奈,轻叹:“好吧,如果阁下有任何需要,可以吩咐。” “有的,我大概迷路了,让绿头发带带我。” “……好吧,扶苏,你带何聪阁下到温室。” “谢啦。” 关闭影像通讯,碧翠老实出了口长气,立即让管辖整个宅子的智能系统把温室调节到适于睡眠的状态,即使这样不利于植物生长。 奉天终于被首席助理的举动吸引,他停止阅读,略带责备地教训下属:“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心思,我不准备使用他,主神只要求我养一个纯种,那就养着好了。” 碧翠自然了解族长对纯种的偏见,他暗叹,微微欠身柔声劝说:“阁下,零号纯种是主神特意指派的,小心照料着肯定错不了,请阁下也理解这一点。” 道理是这么着,奉天也没有执于己见,却又忍不住说:“他刚才没有感谢我。” 闻言,碧翠看着上司的眼神有些古怪:“奉天阁下,零号纯种看似温吞迟钝,但其实细心敏感,只是思维方式有些古怪。”特别爱吐糟。 “所以?” “所以……何聪阁下大概认为没有必要对公事公办的饲主表示谢意。”碧翠根据何聪的风格推敲出答案。 “的确,嗯,这纯种还算有点脑子。”奉天却理所当然地回答,而后平平和和地继续阅读。 碧翠暗忖:风声太大,我什么都听不到。 何聪支开了绿头发,独自在温室中逛了一会,挑上顺心的枝丫造了一张简易吊床。何聪躺在上头看星星看月亮,明净无垠的夜空星光熠熠,仿佛镶满碎钻的黑色天鹅绒,神秘且瑰丽,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与夜色相衬的凉意,估计是碧翠但心他受凉,特意安排的。何聪向来不懂得拒绝好意和关怀,只好轻轻叹息,没有试图抗议。或许因为之前睡得太多,一万年,估计只有死人能睡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何聪根本生不起睡意,反而有了很多过去和未来的想法,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个一万年是睡过来的,一觉醒来,所有熟悉的都已经远去,搁在眼前的是一堆没头没脑的高科技,时代观和文化知识的断层比科罗拉多大峡谷还夸张,这让何聪感到无力。 “那个奉天的眼神……”想到那位族长的各种挤眉头和轻视举动,何聪不禁兴味:“在他眼中,我是个山顶洞人了?嗯,活化石。” “噗哧,奉天不坏,他不喜欢纯种是受到他的父亲影响,老族长可是性情中人,为了所爱的纯种把家业交给奉天后双宿双栖闲云野鹤去了。那位老族长是个大人物,早年参与星战,战绩卓著,出色的工作能力更使其他几位族长咬牙切齿,而奉天很年轻,即使他的工作能力再强也无法盖过前任族长的光芒,所以他的压力很大,你就别太计较。” 何聪微怔,斜眸瞄向旁边枝丫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的话痨,这家伙大概也是个进化人,长得标致,黑发黑眸,一身雪白衣裳配上月夜森林的背景,活像倩女幽魂反串版。这人笑盈盈的,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鬼主意,何聪决定无视他,翻过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 白衣人微讶,笑容掺上一抹顽皮,他绕到吊床另一头,语调轻佻:“我要吻醒你咯。” 何聪睁开眼睛,平静地说:“我不是睡美人,而且我是男的。” “我知道,但我喜欢那个故事,充满爱和希望,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相信它了。” “一万年前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何聪不怕打击人。 “那我相信好了。”白衣人笑容可掬:“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何聪靠在吊床上晃了晃,不紧不慢地附和:“嗯,你是谁。” 冷淡的应对没有打击白衣人的热情,他从枝丫上探身伸手:“你好,我是居士。” 又一个奇怪的名字,何聪侧目无视那手:“嗯,我是何聪。” 白衣人没有收回手,积极且固执:“我知道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用握手示好。” “这是新纪二十一世纪。”何聪把吊床裹成茧子状,拒绝骚扰:“晚安。” 居士轻挑眉,出手如电切断吊床一头,他豹子般矫健的身形从树杈上跃出,捞住茧子中脱出的自由落体。 何聪生生地出了口长气:“谢谢你。” “呵,客气了。” “谢谢你给我一个发泄的机会。”平静话语伴随着铁拳吻上居士的眼睛,然而手下质感还有这个人面不改色的从容却让何聪十分意外:“你不是人类?” 居士没兴味盎然:“我们去见主神吧。” “什么?” “我要养你。” “啊?!” 何聪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这个人扛起,畅行无阻地出了温室,再给扔进类似UFO的金属物内,巨大的金属物几乎无声地蹿上天空。何聪只是普通人,根本斗不过这些进化人、非人类等,并且他对于肥皂剧中经常出现的那些哇哇叫着被无数次击倒仍然不屈不挠的折腾型角色没有爱,所以他省略多余的挣扎,直至此时也只是看着星空发怔。 “这也是虚拟的。”居士乐呵呵地解释:“要看真正的天空,得到方舟外头去,但是纯种不能离开‘方舟’。” “为什么?”何聪顺着问。 “因为纯种的基因可以制造控制狂症的机器,有些半人和异人恨不得把纯种切成肉丁,造千千万万台基因纠正器。” “狂症?半人?异人?基因纠正器?” “嗯,想要知道?要是你答应被我养,我就告诉你。” 面对这痞气的笑靥,何聪却没有理会,他聚精汇神地盯紧控制台。 “怎么了?”居士反而好奇了。 “在找自爆装置。” “……” 第5章 主神 神代表了什么,那个广义的、书面的、复杂的、哲理的、通用的具体意义何聪是记不住了,但他知道神是凡人最爱交易的对象,在光明面有人求风调雨顺,有人求身体健康,有人求家宅平安,有人求生意兴隆,稍微黑暗的就求求谁快点死,求求永生,求求毁灭地球,甚至求求某某人爱上我balabala……反正神即是能撬起整个地球的支点。 何聪已经听到好几次主神,奉天提起过,碧翠提起过,仿佛名叫扶苏的绿头发提起过,这个绑架现行犯也这么提起,因此他有理由相信这个神恐怕被最高科技武器团团包围,一不小心就给弄得连灰都不剩,要见上一面比登天更难。 直至绑架犯带着他大刺刺地走进被称为神殿的主神居所,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何聪还是无法理解。 “你究竟是什么人?” 似乎十分满意终于引何聪注意,居士俊美的脸上笑容满布,得意极了:“秘密。” 何聪实在拳头痒痒,可是拳头对这张脸不起作用,他决定省省力气,深呼吸后压下好奇心,又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径自打量高科技神殿。 “诶,真冷淡”居士没有了笑容,他探身挨近何聪,一脸苦恼:“防备心这么强,很难交到朋友。” “放心,我宁缺毋滥。” “哎呀,我有这么滥吗?”居士笑了笑,伸手挑起何聪的下巴,却被一手挥开,他笑意更浓了:“我没有恶意。” 何聪斜睨着居士,无法否认,如果说这人有恶意,不如说恶劣更实际,这样轻佻自命风流的性格,公孔雀似的骚包。 “我们交朋友,怎么样?让我养你,会比奉天更合适呢。” “哪一种朋友会被养着?”何聪对未来人类这种奇怪的癖好已经厌烦透顶,弄得他像拍卖商品似地,摆着让他们竞标,好玩么? “为什么不呢?我很喜欢你呀。”居士凝望着何聪,没有之前的玩世不恭,情深至极:“想要将你变成我的东西呢。” 何聪怔了怔,好一会才说:“这样老套的台词在我那个年代连10岁小女孩子都骗不到了。” “是吗?人类在进化,避孕药感系统却在退化。”居士惋惜地耸了耸肩:“主神就在前面,走。” 被强横力道拖向前,何聪除了合作还能做什么呢?最后他们穿过一道长廊,上头挂满俊男美女的画像,何聪看得有些失神。 “这是历届族长的画像,方舟共有六位族长,鱼、昆虫、鸟、兽、爬虫、植物六大系。” 何聪听得有些蒙:“植物系的是奉天,听说他有奠柏的基因,这是怎么回事?” “嗯,那是关于人类的一点历史,你要知道?这可以问问主神,他有最详尽的纪录片。”边说着,居士已经获取认证,打开最后一扇门。最后一层金属闸门打开后,原来还有一扇门,这与其他先进的电动滑门不一样,最后一扇门却是极具古典味道的的铜门,纵横各九共八十一枚铜制门钉均匀分布在巨大的朱红色门面上。 看见这扇门的时候,何聪生起一丝不妙的感觉,直至门户完全打开,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妙了。他发誓自己看见了‘正大光明’的匾额,还有金灿灿的龙椅配套摆设,这组合还不算什么,当他放眼环视整个房间,他有种置身于博物馆的奇妙感觉。金缕衣、兵马俑、实物等身金象、大梵天、释迦牟尼、安拉……更多的是何聪说不出来历的奇怪珍宝,另一边还支着个蒙古包……在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溢彩流光、雍容华贵、堆满金色杂物的宫殿内架起一个蒙古包? 淡定如何聪,也差点被闪瞎眼睛,他生生地涌起打砸这房间的欲望,虽然只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仍是令人感到无力,何聪侧目睐向身侧的居士,后者却一脸轻松。 “你不会是主神吧?”何聪不由得怀疑。 居士淡笑:“别这样,这些东西也不是他想要的,就是有些误解的人送来,他只想保护更多人类的财产,所以才把东西都堆在这里。” 这样听来,还是极具善意的决定呢,虽然让人眼睛疲劳。何聪忍不住喃喃:“但愿主神的眼睛还好。” “你带了客人。” 低沉声音打破寂静,在一堆金光闪闪的‘杂物’后头有人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来,不掺任何感情元素的黑眼珠定睛何聪身上。 何聪对服装和宝物都不在行,但不代表他眼瞎,眼前这洋娃娃似的男人一身行头直赶古代帝王的范,先不论是不是古董,就这个手工和目测华丽度,绝对价值不菲。 “零号纯种。” 上一句何聪听不懂,下一句是用古中文说的,他懂了,也懒得纠正别人的称呼。 “主神,这是何聪。”居士乐呵呵地说:“我想养他。” 何聪轻轻皱眉,仍旧一声不吭,更在意‘主神’会有什么反应。 主神的反应是没反应,如洋娃娃般精致的男人,也如洋娃娃般沉静。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是疑问句,但从‘主神’口中出来就始终不带半点疑惑的味道。 居士抚颌,眼角余光睐见何聪闭上眼睛深呼吸的动作,不禁莞尔:“因为毛茸茸的,很可爱。” 下一刻,何聪被主神的一双黑眼睛死死盯着,似乎正在寻找与毛茸茸或可爱吻合的特征,可惜他失败了,虽然‘主神’依旧没有表情……不是面瘫,而是完全空白一片的感觉,但是何聪却仿佛能看见‘主神’的头顶上浮起问号,多少浓烈的不解。 是呀,何聪也不解,他有哪里跟毛茸茸和可爱扯得上关系了? 于是主神平淡的眼神和何聪‘你眼睛有问题’的眼神就这么紧紧粘在居士身上了。 居士显得十分苦恼:“这是比喻好不好?你们严重缺乏情趣。” “嗯,奉天也毛茸茸的,很可爱。”何聪冒了一句。 居士的唇角不受控制,一抽一抽的:“聪,奉天只是个好孩子,跟可爱没有半毛钱关系。” “嗯,看来我跟可爱有半毛钱关系?” “绝对比半毛钱多。” “居士。”主神不甘寂寞地插嘴,语调依旧平稳无波:“根据纯种保护法第十条,纯种在不违反法规的情况下拥有选择收养人的最高权利,纯种苏醒后的前十天由‘主神’指定临时收养人,十天后以纯种的意愿选择确立关系或重新选取对象。” “所以?”居士轻叹:“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将他给我吗?” “是的,不能。”主神偏过脸看向何聪:“必须以零号纯种的意愿优先。” 居士扯了扯及肩长发,神色委屈:“聪,小聪聪,你就选我吧,怎么样?” 何聪没有理会他的委屈,反而问:“我怎么称呼主神?该不能用第二人称直呼吧?”他没有傻的以为自己可以跟这个古怪的居士一样随意称呼一名神。 居士万般不愿意,仍旧回答:“其他人会叫他主神陛下,陛下,皇帝陛下的陛下。” 何聪轻点头,直冲依旧无表情的‘主神’:“陛下,我可以选择饲养人?” “有误,是收养人。”主神平静地纠正错误后,继续平静地解惑:“是的,你拥有这个权利。” “聪,让我养吧。” 居士干脆一把搂住何聪卖力蹭,这动作倒跟爱犬一族相似。可惜何聪不是狗,他卖力推开不断往他胸膛上蹭的脸,实在很怀疑这家伙平时揩油揩惯了才能够蹭得这样纯熟,何聪不喜欢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 “陛下,我能指定碧翠当我的饲……收养人吗?” “什么?!”居士惊讶地放开了何聪,歪着脑袋,一脸不敢置信。 “碧翠……”眨眼间主神便分析完碧翠的数据,直接回复:“植物系族长奉天的首席秘书碧翠,荷花基因,融合度60%,中阶贵族,无权领养纯种。” “不是领养,是我要赖着他养我。”何聪指明重点:“有法律指明我不能强迫中阶贵族养我吗?” “……没有。”主神公正回复:“请求成立,十天后可提出申请。” “啊?!”居士满脸失望:“聪聪,你怎么这样待我。” 何聪面无表情:“不然就掐死我吧,我对活活恶心死不感兴趣。” “另,十天后会对奉天做出惩戒。” 主神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何聪万分惊讶:“为什么?” 不等主神解释,居士摊着手苦笑:“因为他让纯种反感,在方舟对纯种保护法的重视仅次于重大犯罪。银河系具有知慧的生物都知道宁可撞毁一艘飞船,也别让纯种心里不舒坦,尤其针对收养方。” “惩罚会是什么?”何聪并不喜欢奉天,但也不讨厌,没有想过要奉天受罚。 “嗯,没什么的,可能是一大笔可能让人穷死的罚款,有可能要被囚禁三年至三十年不等,或者得进研究所辅助一项很痛的研究。”居士看到何聪的担忧,噗哧地笑了,被狠瞪以后才解释:“可不是骗你的,不过如果你对主神说,奉天很好,但碧翠更让你动心,你是按喜好做了这个决定,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居士,你是在教育纯种说谎吗?”主神注视着笑盈盈的男人,再次溜出一句:“根据纯种保护法第三条,对纯种灌输错误知识者,重罚。” “嗯,我这是提供一个双赢的方法,这是有利的正确知识。”居士对主神笑了笑:“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这种调情的话也敢跟冰块一样的主神说,何聪有些佩服这吊儿郎当的男人,恐怕这次要踢上铁板了。 哪知道机械人似的主神却点头:“相信你。” “……”何聪侧目,暗忖:好吧,我错了,不应该把正常的想法强加他们身上。 不过几秒沉静,主神立正,目光幽幽往向远方,平板地念出一串:“03:12,奉天发现零号纯种失踪,朕主动回复,警报解除。” 何聪给朕了一下,有些乏力。 “走吧,我们睡一觉再说。”居士强拉着何聪从另一扇门离开,还向后头挥手:“把何聪借我一晚,主神晚安。” “居士,你不能太任性,下不为例。” 何聪原本要抗议,却给后头人性化的答话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担搁,人已经被拖进另一座房间。 居士张开手展示整个房间,这成熟的男人正孩子气地献宝:“这是我的房间,怎么样?很浪漫很温馨吧?” 何聪环视房间,不得不说这爱情宾馆布置得很专业很有情趣很色。倾刻间,何聪心中伴随囧感迅速滋生的还有另一个疑问:“你跟主神是什么关系?” 居士没有卖关子:“兄弟,我们是兄弟。” 第6章 历史 “他是哥哥,我是弟弟,呵。” 神的弟弟算什么呢?何聪实在想不透,居士也无意深入解释。被摆弄了一整天,何聪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也没有意思和居士玩,干脆载进那张看上去比昂贵无重力床褥更舒服的床上,不管怎么威吓利诱,就是狠下心睡,果真如愿熟睡了。 再次睁开眼睛,房间里已经没有别人,何聪撑起身瞄了瞄四周,确认居士真的不在,才爬起身往外走。凭记忆走回原来的宝藏杂物房,何聪看到墙边一座古老大钟,老旧的木质大钟竟然还在正常运作,时针指向黎明时分,原来天还没有亮,他大约只睡了两个小时,已经感觉精神抖擞……果真是睡太多。 何聪寻思着离开神殿,才迈出几步,却见到坐在龙椅上的洋娃娃……主神,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注视他,即使室内明亮如白昼,仍旧令人脊背发凉。面对疑似恐怖片的场境,何聪只能皱眉与之对凝,半晌过后,他甚至怀疑主神是睁着眼睛睡去了,才试探地问:“陛下没有睡吗?” 主神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平平冒出一句话:“朕不需要睡觉。” “为什么?”不用睡觉?何聪疑惑不解,当然,他不会相信神力这种鬼扯的答案。 “因为不能。”主神答罢,继续扮演洋娃娃。 何聪没辄,他总不能掰开洋娃娃的嘴巴,何况洋娃娃的身份是主神。寂静再次降临,有一刻何聪甚至认为居士那话痨更加可爱一些,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种错位的想法,何聪不禁皱了皱眉,问:“居士去哪了?” “他有自己的使命。”说着,主神用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大门,如同没有生命的人偶。 何聪实在拿这个古怪透顶的主神没辄,不过经过问答,何聪心里倒是生起一个主意,他干脆从古董堆中拖来一张精致的古董椅子坐到主神对面,把已经拟好的问题问出:“陛下,我作为一名纯种,有资格向你发问吗?陛下能够为我解惑吗?为什么我还活着,贵族是什么?半人又是什么?一万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基因的事又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眼神空洞的主神把目光聚集眼前人身上,眼中有了笑意,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你和居士一样话多,你愿意听吗?关于人类的历史。” 向来对外貌美丑不太敏感的何聪在此刻也感到惊艳,洋娃娃贯注生命以后才真正具有灵气,十分漂亮。面对这漂亮奇怪的主神,何聪抿了抿唇又问:“整天板着脸不会难过吗?” “难过?”主神淡笑,虽然淡得几乎不被注意,仍旧让这张脸柔和不少:“公正之刃若腐朽,则使命不达,对比浩劫灭世,如今朕感到宁静祥和。” “……什么使命?” “用心体会,你能理解。” “……” 果然是当神的料,遣词高深,意义含糊,功能万用,说了等于没说,听了等于没听。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何聪没有吐糟得太明显:“陛下之主果然不同凡响,我是愿意听人类的历史的,请说吧。” 主神又用那种死人似的眼神盯紧何聪,眼中似乎有流光闪过,待何聪想要看清楚,它又恢复成两潭死水。 “零号纯种的意思是挑剔朕不说人话吗?” 何聪偏头考虑了一会,才淡淡地回嘴:“陛下是神,当然不是人,也不用说人话。” “嗯,朕明白了,你的确用迂回的语言对朕进行冷暴力,实质伤害为零,可忽略。” 何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原谅人的原因,微怔过后,收敛一些。即使才苏醒不足24小时,他已经被绑架,顺道向神申请踹掉现在的饲主,再搬一张椅子坐在神的面前吐糟,但他仍旧希望和平解决问题:“居士说,陛下有最完整的资料。” “关于人类历史?”主神轻颔首:“是的,我有。” “呃,大概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吗?刚才的问题需要重复一遍?” “不需要。” 主神徐徐闭目,惨白肤色配上色调艳俗华丽的皇袍,瞬间与室内气场融合,这洋娃娃似的男人仿佛也成为其中一枚金灿灿的杂物,就在何聪以为主神已经睡着的时候,洋娃娃身后却降下大尺寸屏幕,一段段视频将重大事件重现,而主神也以平板无波的声音开始了讲述。 “公元20世纪,人类基因改造取得突破,同期展开‘种子’计划,主要目的是保存优秀的纯正人类基因,计划每五年筛选一百名优秀人类加入。公元22世纪,地球环境逐渐恶劣,新型疾病肆虐,恶劣环境造成普通人类大量死亡,各国大规模投入基因改造,使人类在灾难中得以生存。公元26世纪,纯种灭绝,种子计划封存。公元27世纪,改造人经历繁殖,部分产生后遗症,初步受到重视。28世纪,人类在航天科技方面取得突破,逐渐在银河系内各行星建立太空站。30世纪,地球崩溃,第二次冰河时期来临,人类全面撤离地球。其后冰川纪近五千年,相关大事有几件:一、人类之间为疆土问题展开大规模星战,再度基因改造的狂战士诞生,人类数量迅速减少,全民皆兵时代持续近一个世纪;二、河外星系生物介入,人类统一对外战线;三、人类成功守卫银河系,战争中复制改造等生物科技严重影响人类的繁殖系统,狂战基因失控,狂症首次发现。四、首批人类重返母星,新纪写下序章。至今二千一百年,种子计划产生作用,改造人通过研究纯种,获得修复人类繁殖系统的方法,并对狂症起到一定改善作用。纯种保护法制定。人类分化成三类,进化的贵族,平衡的半人和畸型的异人,阶级形成。如今疾病对于人类并不可怕,唯有狂症无法根治并且造成后果十分可怕,但狂症在贵族中的发生率为0%,半人中为30%,而异人则是80%,治疗狂症的研究仍在进行中,详细资料可从方舟图书馆获得。” 长长一段话不带换气地说下来,咬字清晰,内容简要,再加上后头的屏幕,图文并貌,何聪想要装做不懂都不成。这一万年的历史该说是人类的作孽史,首先把地球污染得差不多,又进行了治标不治本的基因改造,从地球闹到太空,然后闹到外星人都出来了,最后闹出阶级来……一万多年前人类拼命打破的,他们却拾起来了,算是越活越回去?外加听起来十分寒碜的狂症,十分蛋疼。 何聪盯紧主神,想要确定这主神是不是跟居士一样轻佻,那么他就有理由相信以上内容只是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此时如果有第三者在场,恐怕会以为这是两尊娃娃。 最后何聪落败,他总不能像主神一样眼睛一眨不眨……这诡异的主神。重重叹息后,何聪疲累地说:“我……想回家了。” 主神不但没有阻止,甚至在下一刻打开大门,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但何聪就感觉到是主神做的。 “零号纯种获得离开神殿的允许,但听朕提醒,没有居士或神使传召则不能私入神殿。” “是的,陛下,我会谨记。”顿了顿,有一个问题何聪还是没能憋住:“陛下,奉天的房子是你……陛下吩咐改建的吗?” “是的。”主神老实承认:“是参照古代建筑打造的。” “……陛下,请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 “以后无论我被谁收养都好,希望你不要主动修葺房子,还是折现吧。” “……你不喜欢?那是最贵的。” 何聪实在无语:“我更喜欢简单朴实的。” “嗯,以你的意愿为优先。” 何聪松了一口气,他只穿一袭睡袍,在主神的应允下顺顺当当地离开了神殿,心里还在为刚刚获取的信息而惴惴,却被神殿外一群人打消了。何聪认得奉天和碧翠,另外还有跟奉天一样的不知名面瘫,其他人该是族长的喽罗,除了长得挺漂亮就没有更显眼的特征。 何聪顿了顿,终于越过神殿外巨大的两座现代化雕塑,走向一行人。 “你没有遵守承诺,为什么会进入神殿?”奉天严厉的语气更衬托这夜色。 何聪没有被吓倒,但见到碧翠在担心,便坦白:“不知道,我在睡觉,但是有人大刺刺地走进你家里,把我带来这里见主神了。” “咦,如果是神使,应该会先通报。”碧翠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但又更多的困惑:“是他?是不是……叫居士的……男人?” 明显居士的知名度极高,奉天的表情更加严肃:“他?” 碧翠稍微沉思,苦笑:“何聪阁下,他有没有说明主动接触阁下的原因呢?呃,能不能告诉我,他带阁下见主神的原因?” 原因?何聪耸耸肩:“他说要养我。” 何聪开始只觉得这事挺荒谬而已,这会人看碧翠神色大骇,二大面瘫也露出一丝惊诧,他不禁怀疑:“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奉天只是凝视着何聪,一言不发,碧翠赶忙回答:“不,那,阁下知道居士的身份吗?” “嗯,主神的弟弟。”想到那一对怎么看都不像的兄弟,何聪觉得这时候对比更明显了,毕竟一个沉静一个聒噪,一个木头一个跳豆,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表情过剩,一个沉稳一个轻佻,一个兄一个弟。 碧翠与奉天互觑一眼,眼神诡异。何聪注意到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是……只是,那位大人甚少公开这层身份。”碧翠笑了笑,温柔得几乎掐出水来。 何聪十分怀疑话中真实性。 “如果是那位大人,方舟内的确无人能阻,但是请相信那位大人绝无恶意,阁下完全可以放心,那位大人或许是……嗯,阁下答应了要求吗?” 何聪又顿了顿,目光在奉天和碧翠脸上来回,片刻才说:“没有。” 奉天波澜不兴,碧翠却松了口气。 “但是我向主神申请强制让碧翠收养,主神答应了。” 一口气哽住,碧翠亮粉色的眼珠子圆瞪,这优雅的美人依旧囧得很美。他几近昏歇,幸亏有看似铁石心肠的面瘫同伴扶了一把,总算没载地上去,却也已经目瞪口呆,与神殿外的雕像有得一拼。 何聪皱眉,对这夸张的反应充满疑惑。 奉天并没有除了面瘫以外其他的面部表情,他注视着何聪,良久才说:“你不会影响碧翠的工作?” 这一点,习惯自立的何聪可以承诺:“不会。” 奉天没再说什么,夜风中棕发随风扬舞,他严肃的脸上没有多余情绪:“就再忍耐十天。” 何聪分不清这话是对他说的,或是自言自语。 奉天一行人也乘了类似UFO的金属交通工具,何聪稍微拿居士的UFO比较,明显这个空间更大。 碧翠拿来大衣帮他披上,附带一句:“大衣是奉天阁下吩咐带上的。” 何聪侧目,知道碧翠准备动之以情,但是好人碧翠这次要白忙了,要知道他和奉天都渴望着分手,怎是三言两语可以劝服呢? 第7章 方舟 碧翠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空前地努力,他早就知道自家族长有颗榆木脑袋,但想不到何聪犟起来就像头驴,于是十天后,在神圣殿堂内垂帘后的主神宣判下,何聪被指配……分配给了碧翠。 作为一名中阶贵族,即使就职植物系族长手下当首席助理,碧翠的房子依旧很‘小’,他甚至羞于向何聪展示寒舍。 荷花贵族殷殷勤勤地劝说:“阁下还能向主神提出申请,阁下该选择奉天族长。” 何聪巡视约有二百平方的房子,高雅简洁的空间令他十分满意,他指着墙角一只矮墩墩的圆形金属物,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白,呃,一只清洁机器人。” “小白?怎么使?” “阁下,这并不是稀罕物,在族长家中有很多。” “有吗?” “有的,阁下没有看到,是因为族长家中由智能中枢电脑控制,更先进,更规范化,更整洁……” “碧翠,这是什么?” “阁下……” “这个呢?” “阁下……” “碧翠,我累了,房间呢?” 碧翠直觉地抬手指引,目送悠哉游哉而去的背影,美丽的中阶贵族扶额长叹:“阁下……是看中我好欺负么?” ……领好人卡的副作用。 其实何聪的要求很简单,有床有衣橱有书柜有独立盥洗室,足足的够了,何聪仅仅为奉天家中那座温室惋惜了几秒,接着将全部的行李——几本工具书搁进书柜,也就彻底宽心了。碧翠已经准备好所有日用品,何聪舒舒服服地洗个没有肥锦鲤盯着的澡,才出来就见到碧翠在外头来回踱步,原来工作狂呆不住了,急着交代完细节,好上班去。 “阁下不要独自出门,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会使用通讯器么?记得准时用餐,室内声控系统能识别古中文,室温可以调节,阁下稍微忍耐两天,我申请到假期就带阁下熟悉方舟,然后阁下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碧翠,不要阁下阁下地,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阁下,这是礼仪,可不能随便更改。待我为阁下申请基础课程,阁下很快就能适应。” “……随你吧。” 把碎碎念的碧翠连拖带推地弄出门后,何聪终于松了口气,巡视屋子一遍,他又捏了几个纸团逗逗小白,便打开方舟的娱乐频道挑选戏剧节目。 方舟的娱乐频道有各种节目,每天必看的是方舟天气预报……这个方舟城的虚拟天气很有意思,根据四季模拟各种天气,现在是初春,前几天还下过雷雨,现在是晴天,预报明天有小雨。过后他又挑了一部现代都市肥皂剧……这万年不衰的文化。支着脸观看俗套剧照,挥泪女主和咆哮男主正为爱痴缠,剧中细节反映出现代生活模式,何聪通过它了解现代人。还有些关于半人和异人的剧照,虽然大多偏向歌颂贵族的伟大贡献,有故意贬低异人和煽动排斥异人的动机,至少让何聪明白了狂化是怎么回事。 屏幕中完全异型化,强大无比的狂化异人正在打砸破坏,然后某位长相漂亮犹如天使的贵族漂亮地战败丑陋的狂化异人,在光辉中贵族迷人地笑了,圣光闪闪。下一刻泽披苍生的笑靥在何聪无情的换频下变成动物世界,何聪津津有味地看完动物世界,再换频竟然是一出古代剧……关于公元十八世纪的,再换,是一出星战剧……关于冰川纪的。 待到肚子饿,果然在厨房找到一桌丰盛大餐。 “这么多?” 何聪尽量吃饱,而后津津有味地看着小白伸长铁臂细心地擦洗每一只盘子。 “嗯……这机械人有什么特别?”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何聪抬肘向后打去,同时前冲掂起菜刀再转身准备攻击,却见到一脸委屈的居士。 “你要砍我么?” “……”何聪放下菜刀,翻了记白眼:“是你擅闯民宅。” “哪有,门自己打开的。”居士笑靥如花:“聪聪动作真敏捷。” “对,门邀请你进来的。”何聪没好气地越过居士,走进客厅打开娱乐频道,肥皂剧还在播,女主正在徒步追飞艇……追飞艇?!这女主双腿装马达吗? “你太冷淡了,亏我还帮主神当跑腿。”居士紧跟上去,摇了摇手中铁灰色方块:“这个,给你的。” 洋娃娃主神给的东西?何聪皱眉:“一块板砖?不是金灿灿的杂物?” “金灿灿的杂物?”居士失笑,把方块塞进何聪手里。 握上手是冰凉的金属质感,下一刻光滑板面浮起淡光,随着轻响裂开一道细缝。何聪看向居士,在后者的颐指下皱着眉头扣开细缝。这原来是一只匣子,里头有一枚指环静静躺在深蓝色天鹅绒中间,是嵌有一颗黑色晶石的乌金指环。 “戒指?”鉴于某人形象轻佻且行为怪诡,何聪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恶作剧。 “对,我挑的款式,绝对适合你。”居士执起何聪的右手,把戒指套上。 何聪慌忙制止,但居士的力气大得可怕,戒指还是顺顺当当地套上在右手中指上了,他立即想拔掉,但这奇怪的戒指却紧紧咬住他的手指,怎么也弄不下来。打自醒来至今,何聪第一次动怒:“拿下来!” 见何聪炸毛了,居士赶忙解释:“唉,先别生气,这东西是必须的。” 何聪瞪着居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就一板板砖拍死你。” 话落,顺手掂起凶器,斗气全开。 居士微微侧目,打哈哈:“那是个盒子。” 凶器极具威胁性地扬高。 “好吧。”居士投降:“方舟内所有设施都需要通过扫描启动,例如街上的浮板、购物付款、还有一些公共设施,我们就需要这个识别器。它就像你们以前用的护照、银行卡、八达通卡和手机等集成一体,有了它才能在方舟自由活动。嗯,一般贵族从小就在身上植入识别晶片,如果你希望植入也可以,不过我猜你是不喜欢的。” “……的确。”明白原诿后,何聪不再恼怒,虽然居士依旧笑嘻嘻,似乎不介怀,但自己毕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歉。” 竟然会这样老实地道歉,倒让居士很讶异,下一刻他扑过去抱住何聪卖力蹭:“为什么你不让我养呢?选我就好了,我有很多时间陪你。” 何聪一边推拒一边骂:“你不是有使命在身吗?怎么这么闲?” “使命……那个不忙,晚上再做。” “……你不用睡吗?” 居士笑而不语。 见状,何聪已经确信不可能套出真相,不然这痞子肯定会说‘让我养就告诉你’这种话,可是他没有听到。 罢了。 “放开,我也是个男人,老是搂搂抱抱的,你不恶心吗?” “恶心?”居士委屈地放手:“怎么会恶心呢?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 屏幕中男主从飞艇中跳下,女主接住了他,二人相拥而泣,飞艇上一波涛汹涌的美女撕手帕狂呼:“你们给我等着!” ……慢着,女主接住男主? 何聪定睛女主一马平川的身板上,仔细看过才发现那是个比女人更娇美的男人……伪娘? “……喂,现在同性恋是合法的?” “当然。”居士理所当然地颌首:“现代科技发达,克隆人和人工培育技术高明,同性繁殖很平常呀。”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何聪差点要做失意体前屈,幸好坚持住了,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头,想像大腹便便的男人在街上行走的情景,却意外在和谐……或许因为原来就见过不少体型向猪靠拢的富商。 居士摸摸何聪的发顶,安慰:“乖,你很快就会适应了,鱼和鸟的贵族还是卵生的呢。” “……谢谢,你让我好多了。”何聪白了他一眼,捏开发顶上的手,轻轻揉按额角:“太刺激了,为什么……罢了,想想也真是只能发展成这样。” 笑容渐渐从居士脸上消失,他凝视着对这个世界还十分陌生的纯种,久久才说:“至少人类没有灭亡。” “呵呵……还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人类人地球玩到宇宙再玩回地球,就不知长进了多少。 “奉天是个好人。” 许久以后,居士却笑盈盈地崩出一句不搭辄的话。 何聪挑眉睨视他:“你可以去养他。” “聪聪,你吃醋啦?”居士揽着何聪深情款款地说:“我最想养的是你呀。” 差点被鸡皮疙瘩淹死,何聪抬起长腿狠狠踹开这人:“滚远点。” 居士瘪着嘴唇拿委屈的眼神瞪何聪,可惜纯种不懂‘怜香惜玉’,大手一挥:“小白,把这大垃圾清掉。” 矮墩墩的机械人只有一颗光球的眼睛变成问号。 “好狠心。”居士垮着肩埋怨:“亏我这么喜欢你。” “那就别喜欢。”何聪干脆换到现代亚洲语学习频道,凉凉地丢出一句。 居士却不受打击,脸皮胜城墙是他最大的优点,他几乎立又即找到新玩意:“喂,想不想试用戒指?” 何聪不语,眼睛依旧注视着屏幕。 “你知道吗?纯种的权限很高哦,像军校和研究所等大部分不对外公开的区域都可以自由出入呢,甚至能自由跨越其他种族的限制区域哦,这个可比族长方便多了。” 何聪总还是被吸引到了:“限制区域?” “嗯,像奉天住的那一区,很漂亮吧?那儿是植物系限定区,除植物系和纯种,其他人都需要通行证才能进入。” “难道就没有不同系的人结婚吗?不是有六大系吗?” “嗯,所以有公共区,跨系伴侣可以在公共区生活。”居士笑了笑,摊开手掌,掌心嵌着的小小晶石吐出一道光,呈现出一个六角形立体模型:“看,这个就是方舟的虚拟图,闪动的光点就是我们所在,方舟中心有研究所、神殿、空港、军校、学院、和联合政府。最接近中央部分标上红色的是各族限定区,大多住着高阶贵族和特权阶层,而这大大的外圈就是公共混合区,离开方舟的路只有六道,各族管理一道。如果你给奉天养着还有机会离开方舟见识外面的世界呢。” “你认为有可能?”不是何聪消极,只不过奉天那样冷的性格,再加上自己这性子,估计处不到那种程度。 居士耸耸肩,拉起何聪的手,把手掌按在戒指上:“把地图录进晶片里,你就不怕迷路了。” 何聪顿了顿,道了声谢谢。 “要去学院看看吗?碧翠今天给你递交申请了呢。” “……你就真有那么闲?” “有的。” 最终还是拗不过闲人居士,何聪给碧翠留了口信就跟着居士出门。今天居士倒是没有乘巨大的UFO,而是骑了一辆没有轮子,造形很酷的类机车物体,理由是…… “上次我要强抢嘛,作案工具当然是封闭式的好,这次是诱拐,你会合作。” 这话换得何聪一记爆栗,终于两个人还是骑着喷气机车风驰电掣,街上各种眸色发色的行人,放眼下去,无关性别,反正都漂亮。 “审美疲劳。” 何聪自言自语,不料前头顶风的居士竟然能听见,风中传来他特意提高声音的回答:“看,漂亮的就是贵族,如果看到不那么漂亮的多半是纯种或间种。” “间种?” “贵族和纯种的后代。” “……分得真清楚” 这一次居士没有回答,沉默持续到车子停在某座建筑物前,何聪不认得字,但门外有两个衣着样式疑似军服的人站得笔直,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学院?” “不,是军校。” 果然……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何聪考虑着进军校借柄武器把这自作主张的家伙轰掉。 “诶诶,别!别生气!”居士连连讨饶:“难道你不想知道贵族是怎么回事吗?军校是贵族军人的训练地,开发贵族各种能力的基地哦。” 怒气指数迅速下降,何聪十分无奈地发现居士真的很懂得挑起他的好奇心,至少他现在很想知道贵族除了漂亮,除了像奉天那样拥有一头具有自主意识的枝条以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至少不能像电视剧那样奇幻英雄得抽象。 “聪聪~我们就进去看看,好不好?” “……你是主神的弟弟,别摆这种恶心的谄媚嘴脸。” “谁叫你连我这个主神的弟弟都不给面子呢。” 拿这无敌厚脸皮没辄,何聪干脆沉默。 居士忍不住又拍了拍何聪的发顶,惹得某纯种又要炸毛,又要挥爪子的,才附耳低喃:“我现在登记的资料是你的侍从呢,你走在前面,什么都别说。” “什么?”神的弟弟当侍从?何聪只当他是疯了:“神的弟弟,直接进去不就好了?” 他可记得碧翠说过在方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居士。 居士抬手挡嘴边的神秘兮兮地说:“我的身份只有六位族长和他们的首席助理长知道,我平时出入军校都是翻墙的,今天带着你不能翻。” “……” “走啦走啦,今天有考试呢,很好看的。” “我是不是被利用了?” “错觉,错觉啦……” 何聪环手抱胸,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这个‘侍从’蹭进了军校。 第8章 方舟军校 凭着戒指果然轻易就进入了军校,军校倒出乎意料的落后,至少没有动不动就搞无重力飘移或者浮板什么的,双腿终于派上用场,何聪甚至为一长排的楼梯稍稍激动了一下子。 居士给兴致勃勃的模样惹笑了,解释:“军校不是享乐的地方,这里是锻炼贵族军人肉体和意志的地方,所以生活比较艰苦。” “嗯……”打量着眼前来来往往身穿军服的漂亮男女,何聪喃喃:“这里真是军校吗?” 毕竟除了军服,他基本没有看到其他特征,至少有个练靶子的地方吧?可是这没有。 “呵,地球主要开发肉体潜能,其他的则在宇宙军校进行。”居士四处张望,突然伸手把何聪扳过来:“看,那边是兽族在练习。” 不得不说居士的力气真的很恐怖,至少何聪感觉脑袋差点被拧掉,斜睨这家伙一眼,他才定睛看向差点把小命交代进去的情景。 被铁丝网围起的一片空地上似乎正在练习格斗技,两名军校生裸着健硕上身,在阳光下挥晒汗水。金发的男人徒手抓起对手举高至脑顶,太阳神般俊美的脸上泛起顽皮奸笑,下一刻便将手中灰发的对手掷向铁丝网。只听一阵刺耳电流声响,灰发人高高飞起又狠狠地摔下来,撞击的声十分骇人,但是在经历这种伤害以后,他地立即爬起来向金发男人送上飞踢,身上还冒着黑烟。 “……”何聪考虑了一会,才找到恰当用词:“他胡了。” “嗯,围网连接高压电流,即使兽系肉体强化度很高,也会有点痛。” “有点痛?怎么才叫很痛?”何聪再看那边,二人竟然爪子牙齿一起来了,不像两个泼妇打架,倒像两只抢地盘的公狮。 “就那样,等他们把兽化用上就得受伤了,甚至得上研究所去治疗。” 恰好其中一爪落在地上,铺着厚厚钢板的地面留下五道爪痕,随手剔掉指甲里的金属屑,又嘻嘻啥啥地扑向对手,倒像在嬉戏。 “只要一爪,我就没了。” “不会,只要不是变成灰烬,送到研究所里就能救回来。”居士回眸,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居士边走边正指住巨大的水族箱招呼何聪看,却得不到回应,回头见到人还站在原处,放目远眺的模样,似乎有心事。居士顿了顿,返回何聪身边,不作声,静静地观望他的表情。 过了许久,何聪才收回视线,徐徐对上观察自己的目光,慢条斯里说:“居士,我要是真的死了,你把我弄成灰吧。” “为什么?大家不是都想活久一点吗?” “不知道,大概我那个年代的教育是……想要长生不死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要死,便死得干脆点要好。况且我活了一万年,够了。” “是因为留恋的事物都在一万年前了?”居士扳正那张隐藏着落漠的脸,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找就好。像我,人品好,样貌佳,会疼人,能力高,要死的时候想想我吧,求生欲绝对破表。” 真是无耻无下限……何聪长叹:“真想把你扔到铁丝网上。” “别这么严肃。“居士搂住何聪的肩,笑呵呵地指向高高的军校大楼扯开话题:“走,咱们去看考试。” 几颗鄙视的白眼球扔过去,全给这笑脸弹开了,完全防御无压力,这怪物根本不怕精神攻击,肉体也十分硬朗,何聪真是完全拿这软硬不受的家伙没辄。 这回居士带着他攀楼梯,一路往上,即使何聪体能原来就不错也只能看着那些贵族军校生走得飞一样快,自个却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居士笑嘻嘻地背过身:“要不要我背你?” 何聪费劲踹了他的屁股一记,在哀怨的注视下耸耸肩:“抱歉,条件反射。” “也好,至少证明你的神经记住了我。”居士笑盈盈,一边揉屁股一边轻吻行凶者的手背:“这么浪漫的事,多踹几次也没关系,要踹么。” “我擦!”何聪的头发根根炸起,送了这家伙几个爆栗,但这居士的头壳不是一般的硬,结果还是痛了自己的手。 居士倒替他心痛,掂着那手反复地看:“唉,你还是少揍我吧,纯种的肉体不可能伤到我,要不要上研究所治治?” 再下去何聪不给恶心死也给自残死,被这一激励,顿时力气都上来了,他赶忙抽回手,健步如飞。 居士看了看空空的手掌心,按到胸口处,另一手抚颌暗忖:出错了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还不走?”何聪停下脚步叫唤:“不是要看考试?” 居士仰首,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那居高临下的人仿佛晕着一层光边,粉红色的,特别好看。 “嗯,视觉系统也出故障了……之后得全面检查。” “怎么了?”何聪轻轻皱眉,考虑是不是走回去,虽然他十分不愿意费这些力气。 居士看出来了,笑露齿:“这就来。” 二人爬过三十几层的楼,终于来到了试场,眼前一大块方型凹陷地,考生所在大概离他们所在四层楼的底下。何聪探护栏边上,看下头正在做准备的十来个人,微讶:“这么一点人?” “嗯,军校考试是采取淘汰制的,这考试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今天是精华呢,获胜的一半能得到族长推荐,在宇宙军校获得更高层面的教育了。” “输了呢?”何聪挨着栏杆逐个看这些人,有过兽族的前车之鉴,他愿意相信这些看上去瘦巴巴的家伙也绝对飙悍。 “可以等下一次机会,不然就只有从小兵混起了。” “竞争真激烈。” “没办法,人类比野兽更可怕,他们渴望着比饱足更抽象的东西。” “是是是,伟大的新纪黑格尔,咦?”吐糟止住,何聪不禁睐着身侧笑意盎然的居士,眼中尽是怀疑:“你故意带我来看奉天的?” 如无意外,出现在这里的族长助理保镖三人组应该是考官没错。 “看,考试开始了。”居士趴在护拦上嚷嚷,根本在回避问题。 何聪原来是想追问的,但是居士的叫嚷已经引起下头人注意,所有人都仰头对他们行注目礼,他突然有种要躲起来的想法。 “坏事!”居士蹲在护栏下,抱住脑袋,秀美的脸上满是无奈,低声说:“不要承认是我带你来的。” “呀?”何聪不解,愣愣地看着这带着无奈苦笑的人扼住他的足踝。 “别怕,下面那些人都能接住你。” “啊喂?!”虽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但何聪根本无法反抗,居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掀了出去,最后他只看见某人无良的灿笑和挥手,画面随着迅速坠落消失在眼界里。不会吧?他心想,难道之前痛惜他的大呼小叫都是装的吗? “何聪阁下!”碧翠焦急地喊了一声,反应敏捷地快步上前,轻轻一跃竟然就到够到了人。 何聪心中一宽,正要搂住碧翠,但碧翠却在半空中硬拗出一个标准的垫球动作,他就像排球一样被弹开,换一个方向摔。 这一刻,何聪不禁开始怀疑碧翠是不是为了不用养他这个废物而进行灭口……即使是拥有好人卡的碧翠,也该有狠得下心的时候。 这个想法持续到他再次稳当地被接住,然后他明白了,碧翠不是要灭口,而是要当媒人。毫无杂质的碧色眼珠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盯着他,而他很镇定地从眼珠子主人的臂弯中跳下来,站稳后顺手掸了掸面瘫族长浅色的衣裳。 所有人看完这个动作,又木然地将视线一致移到‘站’在半空中的银发贵族身上。 碧翠轻轻跃下来,一脸惋惜地以诚挚的语气解释:“阁下,因为丝的韧度不足,我才不敢接住阁下,抱歉。” 何聪抬头瞅一眼在半空中映射银光的丝线,终于明白碧翠站在半空中的真相,原来是玩杂耍。他点头附和:“我明白,那韧度只够把我反弹出去,不够接住我。” 碧翠掩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聪看向面瘫的奉天,又看看早已经没有人影的上头,轻叹:“我想碧翠了。” 碧翠双手掩面。 这个理由当然别指望能忽悠到奉天,不过冷脸族长的黑脸对零号纯种完全不起作用,后者调戏完碧翠还顺手摸摸碧翠脑袋,淡定得紧。 何聪不带什么诚意地问:“我能要求观看考试吗?嗯,以纯种的身份要求。” “你会妨碍到考生。”奉天毫不保留地指责何聪碍事。 此时何聪注意到那些考生的表情,似乎十分高兴有他这位观众,至少一张张漂亮脸蛋笑得春花灿烂,甚至摆手,更因为他回应的摆手而兴奋异常。何聪再度对眼角有些抽搐的族长说:“他们不介意。” 奉天脸色似乎更冷,像飘起雪花来:“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何聪明白了,他在这里会妨碍到考试,他认识缺点承认缺点然后纠正缺点:“那把我送回上头,我在上头看。” “……”奉天拂袖:“黄泉,保护零号纯种。” “是。”面瘫保镖果断地回应。 从见面至今第十天,何聪终于听到这人说话,声音如其人一般沉,名字如其人一般冷,行事也如其人一般直,总之,比奉天更冷更面瘫。 “劳烦你了,黄泉。”碧翠对同事道了声谢,对方只是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碧翠却微笑:“嗯,我不跟你客气,但是何聪阁下好奇心特别重,必须要看紧,嗯,你能明白就好,我很放心。” “……碧翠,你会读心术吗?”何聪从头到尾没有看到面瘫有任何脸部肌肉运动,更没有吐出半个字,碧翠却说了一堆话。 碧翠揉了揉额角,万分无奈地注视着纯种:“阁下,这是我们的默契。” 好强大的默契。 “话说阁下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呢?你是怎么过来的?”碧翠已经盯着纯种手上的戒指。 何聪说:“嗯,主神送我戒指,我本来想去学院看看……迷路了。” 碧翠想说,学院在南,军校在北。 “哼。”奉天以一记单音诠释所有对何聪的想法,而后扫视一群卖力盯着纯种看的年轻军人,冷声宣布:“考试开始。” 碧翠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宣布制度:“二人一组尽情展现能力将对方击败,限时每组三十分钟,现在被点名的上前……” 自奉天宣布以后,何聪就被黄泉带到最后方,几乎贴着墙壁。他看着这木头人,再瞄瞄前头奉天的头发,其实他比较想问奉天借头发玩玩……反正闲着,不过考虑到族长大人似乎很固执,他便盯紧黄泉的黑色长发。 “是枝条?” “是。” “会自己动?” “不会。” “能动?” “能。” “嗯,动给我看看吧。” “……” 消音了,估计也拒绝接收信息了,何聪惋惜地低叹,再度将目光调回场上两名军校学生,虽然他听不懂现代语,凭这阵仗却不难猜出接下来的事情,他暗忖:最好会精彩,不然就把你供出来……混球居士。 第9章 本质 铜门开合声响打破神殿的沉寂,主神徐徐掀起睫扇,乌黑眼珠倒映出倚门而立心事重重的兄弟。 又一阵沉寂过后,主神叙述:“你拒绝了朕的连接。” 居士霍地抬眸,眼神有些闪缩:“主神,爱情是什么?” “一种人类情感。” 温润声音依旧不带感情波动,居士渐渐冷静,维持着倚门的动作,再度陷入沉思。 漆黑眼珠中似有光芒流转,主神考虑到答案太简短可能导致问题复杂化,便决定更深入为兄弟解惑:“爱情是人体内一种生物化学反应,某些腺体受到外在因素刺激而分泌出多巴氨等激素,从而产生爱情。如果一定要给爱一个定义,那么爱就是多巴氨,多巴氨是大脑神经奖赏系统的一种,很多人类愿意享受这种奖赏。” “人类的奖赏吗?那么,我会有爱情吗?” “不,居士,不会有。” 的确,主神的回答冷静且理智,可居士却发现今天的自己充满挑战真理的欲望:“或许我会有,我已经超越人类。” “缺少主要信息,朕无法理解状况。”主神注视着居士,华丽锦裳自黄金椅子上离开,他的脚步与他的气质一般从容,最后他与居士对立,双手伸出过长的衣袖,捧住充满各种挣扎的脸庞:“必须与朕分享所有,才能获取确切答案。” 这样的邀请并没有得到即时回应,居士垂眸思索,随着时间推移,目光终于与黑色眼珠子对上。 “如果你能解答……” “你不应怀疑。” 虽然语调依旧平和,居士却明白自己受到了指责,是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怀疑眼前人。他覆上捧在颊侧的双手,微笑致歉:“抱歉,我应该信赖你。” 主神轻点头:“准备好了?” “嗯。” 平衡互视,此时黑眸中的光彩更加清晰,漩涡般流转,仿佛吞噬着不知名物质。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三十秒,二人便平静地分开。 主神精致的脸容堆满严肃:“居士,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整理数据,你若坚持定时清理无用信息,就不会产生今天的错觉。” “错觉?主神,如果有这样美妙的错觉,那我就宁愿继续错下去。”话罢,居士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幸福微笑:“主神,如果我真的拥有爱情,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幸福的笑脸,主神的真心话却是毫不犹豫的:“闹剧。” 居士怔了怔,闷闷不乐地剐了兄长一眼,大步走向龙椅,霸占位置:“你是为了打击我吗?” “不是。”主神并不介意兄弟率性随意,但他却没有纵容放任荒唐事情发生的意思:“居士,我们的使命是守护方舟和确保人类的延续。人类因情感而衍生喜恶爱恨,而我们不应深入,无论纷争、伤痛或爱恋、喜悦,我们只需等待,等待人类提出审判,等待人类需要指引,等待人类再次求救。” “……我已经怀疑该不该帮助他们。”叹息轻轻,居士郁闷地嘀咕:“可爱的人类越来越少,利欲薰心的人们比狡猾的野兽更贪婪,更可怕。” “你错了,是必须,这是我们存在的价值,直至毁灭的唯一,你不该怀疑。” “不对,主神,如果你的信念真有这么坚定,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呢?” “……” “我得想想。”居士实在不想继续被主神洗脑,他决定回去自己的‘世界’好好思考,只是他还来不及离开已经被兄长致命的言语刺中。 “居士,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机械与生物的爱情只有不可能和不幸,你守护不了他。” “……” “如果今天你把他的信息删除,他便不再存在你的‘情感’之中,你的爱情只是一段数据,仅此而已。” 回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主神在原地停留片刻,又缓缓回到位置上,再次闭上眼睛。他就在这房间里,触觉却透过先进科技渗透整座方舟。当他搜索到目标,便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上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零号纯种才苏醒几天,就让多年来看尽人类堕落的居士倾心,他必须弄清楚这是谁的错。 何聪若有所觉地抬头睐向一尘不染的角落,总感被窥视了,莫不是那边有隐形人?蜥蜴人什么的。 “黄泉,你看看那里有什么不?” 面瘫保镖闻声回首,迅速瞅上一眼,又带着纯种避开一些胡乱砸下来的断木。 “没有。” 既然面瘫说没有,何聪决定不再纠结,毕竟连‘超人’都看不出端倪,那自己再怎么喳呼也就是图个口渴,有事也等发生了再说罢。 还来不及调整好心态,一段枯枝砸在不远处的墙壁上,顿时炸开一朵木花,木屑带着不寻常的锐势四射。何聪刚刚准备惊呼一声应景,这些木屑就被黄泉一记无影手全数扫除,一阵风把何聪偏左的刘海刮向了右边,他动手拨了拨刘海,抿唇噎回好不容易酝酿的惊呼。动静越来越大,‘怪物总动员’愈演愈烈,何聪才抬头准备继续观赏,却遇上奉天的目光,族长的眉头掐得很紧很深。何聪揣摸了一下族长的心思,估计也就是嫌他没有连滚带爬地逃离现场,有失所望吧?他不是存心要族长心里不痛快,可是他滚了爬了,就得回家里继续跟小白一起看节目,相比之下,这里更有趣。 嘀呖呖…… 随着清脆滚动声,一颗青色豆子滚到脚边。何聪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腰下一紧,就被人带着一把跃起,几乎要撞上第五层天花,原来站立的位置上迅速蹿起一堆棘棘蔓,扭动着,犹如章鱼的触手,却比他的腰身还要粗壮。棘蔓凌厉地追捕对手,可是气质文雅的对手却不惧这怪物,每当触手接近,他便抬掌格挡,他的手掌仿佛拥有魔力,棘蔓不能接近半分,而且在碰触后瞬间枯萎,散落。 当然,这一切不是慢动作,就像跳起和落地的一瞬间,地上已经一堆触手残骸,而上头还乐此不彼地进行几乎无影的对打。 如果这一刻身边的是碧翠,何聪相信好人碧翠肯定会详细解释现在所有所有的奇异现象,可惜黄泉似乎更热衷于默契感应,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何聪自认没有任何超能感应力,不能像碧翠一样默契他,只有透过语言:“黄泉,这是什么?为什么豆子会变触手,怎么给另一个碰碰又蔫了。” “……” 沉默持续,在何聪以为冰块无口族酷哥不准备开金口的时候,黄泉却憋出一句话来:“我……不会说,会做。” “嗯,少说话多做事是一种美德。”估计不论哪一个BOSS都喜欢这样的员工,何聪表示理解。 这一回,何聪的确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酷脸上看到一丝感激,同时了解到酷哥不太冷。 “时间到。” 在简短的宣布下,碧翠抬手一挥,原来还要再战几回合的两个学生突兀地凝住,仿佛一对挂在半空中的木偶,仔细看,能见着几近透明的银色丝线精准地牵制住他们的关节,令他们只能像傀儡一样被银发贵族摆布。 “哇哦。”何聪是绝对想不到了,好人碧翠根本不好欺负,哪一天被惹恼了,说不定把他整成傀儡,弄个纸箱子写上‘会暖床’三个字,给扔到族长大门前去求收养……不,碧翠做不出来。何聪笑了笑,十分肯定这一点。只要他还是纯种,思想迂腐到甚至不愿意喊他名字的好人碧翠,估计就连碰他一根手指头都会有负罪感。想罢,何聪心里又舒坦了:“黄泉,碧翠和你谁比较厉害?” 低沉男声讷讷地回话:“不能比较。” “那你们跟奉天比呢?谁最强。” “族长。”果断,不带半丝迟疑的回答。 眼前长长棕发大概不满被风搅乱,又编成麻花辫垂在族长背上,何聪着实好奇奉天在战斗中,发丝会变成怎么样,会变成武器吗?就像刚才那些军校生,把种子变成异形,把身体变成植物,还有各种柔韧度十足的缠斗? 外加一头会缠住对手的棕发:“什么时候……奉天才会出手呢?” “……” “对了,黄泉,能把头发动给我看看?”何聪已经看穿在面瘫掩藏下的一颗纯良之心,对发丝的执着再次萌动:“只看看就好。” “……” 冷脸不再起到吓阻作用,何聪上前,考虑要不要直接扑上:“不动,也给摸摸。” “……”面瘫渗了汗,无助地往后挪。 突然,何聪被衣领子勒住了,他仰头就瞄见族长美形的下巴。 “黄泉,去协助碧翠。” 面瘫如蒙大赦,急步奔向银发贵族,仿佛后头有鬼追着,而鬼正被族长拎着,惋惜地低叹……到嘴的鸭子飞了,来了个能哽死人的。 “安静。” 族长只有两个字,很专制。 何聪点了点头,却伸手抓住族长的辫子,下一刻他除了得到一记白眼,便什么也没有了,于是他也很合作地安静。 因为居士说奉天是个好人,他便试试……至少这一点,居士没有骗他。 第10章 保护协会 奉天想不透何聪为什么执迷于他的头发,不过交出辫子就能让麻烦的纯种安静乖巧,又不用引来一众纯种保护者呼天抢地,两相权衡……倒也挺划算。他收回斜睨的目光,决定无视身侧纯种,继续工作。 下一刻,族长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因为眼前一张张几近痴呆的脸,若不是明确知道这是军校,且这些都是精英,他实在怀疑是不是进错门了,例如误入某座半人的启智学校。 “都决定弃权吗?” 森冷语气犹如寒流过境,把众人从‘族长被揪辫子’的魔咒中唤醒,十来人顿时精神抖擞,立正行军礼,齐声道:“不!族长阁下,我要胜利。” 奉天脸色稍霁:“那就继续。” 作为首席助理,碧翠自然行动十足,立即安排下一对考试,即使他刚刚也是痴呆的一份子。不能责怪他,毕竟族长竟然那么轻易地把身体交出去,惊悚度比河外星系来袭更高几分。 荷花贵族悄悄挨近绞杀榕贵族,悲喜交加地咬耳朵:“黄泉,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何聪阁下推回奉天族长身边呢?是呀,如果奉天族长也私奔,那可该怎么办?我是担心的,你想想,前一任族长因为纯种想要周游宇宙就……那如果何聪阁下想看看外星人,咱们族长……不是得给拐到河外星系去了?” 黄泉眼巴巴地看着助理长用50%心思统计考试数据,另外50%在杞人忧天,手口并用表情丰富,忙得不亦乐乎。 碎碎念碎碎念…… 黄泉心想:嘴巴不累吗? “不累。” “……” 碧翠分神瞄向族长和纯种的方向,喟叹:“难得有纯种不怕奉天族长的冷脸,是鱼与熊掌吗?” 何聪猛地转眸,二人视线相接,何聪笑了笑,挥挥手。 碧翠也给予一丝微笑,便将注意力放回比赛中,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何聪不禁推敲碧翠的心思,紧接着噗哧地失笑。 喷笑声惹来族长的冷眼,估计是误会了取笑的原因,何聪也懒得解释,抿着唇继续玩头发,不巧手上抖了抖,某族长的脸色更阴郁,眼睛都细细地眯起来了,目光如刃。 何聪无辜地摊手。 奉天一向知道纯种嚣张,可是零号纯种简直是其中出类拔萃的,竟然装无辜……可耻。 族长眼神美,各种美,可是何聪已经审美疲劳了,对于族长时而瞪眼、时而眯眼、时而边眯边瞪的高级眼保健操表示不感兴趣。他弯身捡起遗落的一颗青色豆子,顺手拉了拉辫子,问:“奉天,为什么种子会瞬间发芽。” “……” “为什么他们的身体能变成植物?” “……” “为什么你不说话?” “……” 族长愿意当闷葫芦,何聪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就耸耸肩,继续玩头发看比赛:“好吧,我不能默契你。” 矜持自重的植物系族长脸上一片抽搐。 何聪根本没时刻注意着族长大人的脸,依然玩得愉快。 这一刻,奉天明白到跟缺心眼的人计较,根本就是自虐,便拂袖冷哼,不再关注这未进化的古人类。 黄泉说奉天很强,何聪之前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现在总算找到头绪。毕竟黄泉当保镖的时候,总带着他东躲西藏上蹿下跳的,但是在奉天身边就不一样。考生依然使尽浑身解数取胜,族长却能够寸步不离就解决所有危机,连木屑渣子都掉不进这淡色背影的保护圈,让何聪有足够的时间不断解开重新编上的麻花辫,偶尔抬头看看令他眼睛发痛的怪物考试。 被奉天的棕色发丝缠绕着指掌,何聪逗着它们,看着胜负。他听不懂现代语,虽然从动作表情上能判断大致情况,却连如何输,如何赢都搞不清楚。不过进化人既然能比异型更强,他实在懒得计较了。 三个小时,考试结束,族长一行丢下他,繁忙地工作起来。是真的繁忙,因为通迅系统不断占线,一个又一个立体影像鬼魅般带着一定透明度飘在几人身侧,低声议论着。碧翠把统计好的数据交给奉天,奉天只花三秒去看,已经明确给出指示,碧翠也能接收,然后再下达精准指令,然后一行人渐渐走远。 何聪看看手上戒指,再看看前头的人,转身往反方向走。 “何聪阁下?” 一身英气军装的美丽贵族大步走来,优雅地行礼,赫然是其中一名考生。 何聪记得他,把手变成蔓藤狠狠地抽打对手的优胜者,那股狠劲叫人印象深刻。何聪轻叹:“谢谢你的示范,我学会了一种礼仪,嗯,顺道把回礼的动作也配套做一做,怎么样?” 贵族微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礼貌的行为对纯种造成了困扰,便立即端正站姿以流利的古中文道歉:“报歉,是我的疏忽。何聪阁下,我是植物系高级贵族——耀世,家父是纯种保护协会会长,阁下如有任何疑难都可以联系协会,会得到合理的保护和安排。” “……”何聪定了定心神,脑海中浮现动物学家父母对大猩猩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情景,尤其亲切,何聪轻点头:“谢谢。” 年轻贵族欲言又止,竟然有些鬼祟地注意过四周,又说:“奉天族长向来对纯种怀有敌意,阁下刚刚苏醒孤苦无依,想必也是万不得已才屈就于碧翠助理长。协会中存有大量适选名单,或许阁下可以重新挑选一位合心意的收养人。” 拉皮条还是婚介所? 何聪皮笑肉不笑:“碧翠就好。” “但……碧翠助理长虽然很能干,却只是中阶贵族……并不适合当收养人。” “嗯……耀世阁下。”何聪尽量客气。 漂亮的贵族脸色一变:“阁下不需要对我用尊称,这是常识……难道碧翠助理长没有为阁下安排学习课程吗?” “安排了,但是从明天开始。”何聪轻叹:“那个耀世小盆友……” “小朋友……”一口气哽在喉间,后话怎么也憋不出来。 “嗯,我有一万多岁,这样称呼也不为过吧?” “……” “好吧,既然你不反对,那小盆友,很感谢你和你爸还有协会的关心,这么热心公益关心纯种的确是大大的善事,好好努力吧。但是你应该多去关心有需要的纯种,我就不用了,碧翠大大的好,既好看又好欺负,待我好得不得了。哪天我活不好了,再跟你求助,好么?” “……” 小朋友呆呆的,何聪很有耐心地提醒:“好么?” “呃……好。”耀世愣愣地应着,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进行纯种保育事业的他此时十分困惑:“你真的没有任何需要?例如想知道一些其他纯种的情况,或者其他贵族的情况,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嗯,倒是想问问你,这有没有时光机来着?就是可以去未来或者回到过去的装置。” “这……没有的,宇宙法规定不能进行任何时空穿越研究,这是被明令禁止的。” “这样哦?得了,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见。”何聪摆摆手,大步走,完全不给对方挽留的余地。 年轻的植物贵族怔了怔,未经考虑的话脱口而出:“何聪阁下,我还没有领养纯种,要不要选我呢?” 何聪差点没摔歪鼻子,顺了顺胸口才对贵族美少年露出浅浅梨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嘎?” 就乘这贵族发懵的空档,何聪换个方向急步走,一路上看到其他系的贵族,甚至在水族箱中看到了……美人鱼?水中斗士。还有蜘蛛侠还是壁虎?总之就是在爬墙,甚至看到在天上飞的鸟人……各式各样怪物。可是根据排他法,在全世界都是怪物的时候,唯一不是怪物的才是怪物一样的存在,所以何聪认命地接受注目礼,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目光多半崇拜和热情,对生命无威胁,其他……例如公然明示暗示提示表示‘愿意养他’等,却怎么也挡不住。 他不明白,和居士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头就出事了呢? 正当何聪考虑蒙着脸走出军校时,手上戒指传来轻颤,碧翠的立体影像凭空弹出。 [何聪阁下,你怎么没有跟上来?] 何聪无辜地耸肩:“你们没有要我跟着。” [……阁下,请在原地等我,无论是谁说了什么都不要回应,我立即就到。] 碧翠的影子正在原地大步走。 何聪打着呵欠说:“正好,我也想问问为什么大家都要养我,都找我来着。” [三分钟前纯种保护协会公布了阁下的信息,现在阁下是最受关注的纯种。] “耀世小朋友,你好……碧翠,方舟有多少纯种?” [何聪阁下,纯种的繁殖数量原来就少,现今第一代纯种即使算上你也不足三十人,而第二代或以上的合计,不足百人。] “濒临灭绝的保育动物哦?”何聪望天,在一堆军装俊男美女的重重包围下长长叹息:“碧翠,我再也不要来军校了。” 当几人赶到,撕开包围圈突进,就见纯种席地盘膝而坐,闭起眼睛哼着曲子,戒指调节到音乐器个人播放模式,好不惬意。 “军校训练就这么轻松吗?”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奉天族长冰天雪地的话语砸得七零八落,即使非植物系也争相走避,不消一刻只剩下风卷残叶的萧条景象。 “何聪阁下、何聪阁下……” 碧翠才唤了两声,黄泉便抬手指向某播放器的音量显示……MAX?碧翠怔了怔,走过去轻点纯种的肩膀,那力道连蚂蚁都能戳出生还机率。然而纯种只是掸掸肩膀,连眉毛都不动一根。碧翠正要想法子,身边淡色伟岸身形利索的几个大步,探身一捞,零号纯种不荏弱的身子就这么给拎小鸡般揪了起来,而他终于也睁开眼睛。 救兵来了,观众跑了,奉天族长的脸近在咫尺,眼前风光正好,即使双脚不能着地,何聪仍旧好心情地出了口气,扬扬戒指:“我找到了莫扎特的钢琴曲呢,原来现在还有人听这个哦?” 奉天轻蹙眉:“好的乐曲永远不嫌老。” “奉天。”何聪轻拍面瘫族长的肩膀:“你怎么突然就感性了呢?会吓哭小孩。” “……” 碧翠与黄泉争相扶额,比起吓哭小孩子,他们更替纯种的脖子担心。 第11章 亲妈和后妈 奉天究竟是没有拧断何聪的脖子,只是拿扔垃圾的手势把人抛进助理怀里,特别吩咐助理长把‘宠物’处理好再来上班。 碧翠万般无奈,冷脸上司和淡定祖宗,哪个都不好对付,目送两道身影走远,中阶贵族仰天长叹,还是端起笑脸柔声问祖宗:“那就由我……带阁下认识方舟吧。” 多么牵强的怨妇脸,何聪拍拍裤管:“好呀,先去买方巾。” “嗯?要干什么?”碧翠万分疑惑。 “买两块,咱们俩把脸蒙上。” “……” 何聪一脸认真地为碧翠做了个详细分析:“嗯,我想我现在比较万人迷,带着我逛街,你会被别人的目光杀死,我会被别人的目光爱死。” “何聪阁下。” “嗯?” “还是回家吧。” “哇,好主意。”何聪轻轻吐了一句,率先朝离开军校的方向进发。 这般漫不经心毫无诚意的态度,碧翠只觉今天的风有些悲凉……不是说拟春季气候吗? 碧翠留在家里能干什么呢?答案是不能,原来他经常待在族长家中,了不起也就每月回家两三次回,可现在家里有个祖宗,悲剧就这么发生了。他把何聪送回家,殷殷勤勤地问候上一轮,该做的都做完了,最后只能陪着纯种大爷看肥皂剧,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碧翠第N次掐眉心、揉额角、唉声叹气,何聪咀嚼着未来世界的零食,不得不说碧翠这些珍藏营养零食连味道也一样具有‘营养价值’,感觉就像在咀嚼各种维生素,要不是有好人碧翠的表情送着,他还真的吃不下去。 最终零食吃光了,嘴巴闲下来,何聪便找话说:“助理长的工作很忙哦?” 谈及工作,荷花贵族立即从一朵塑胶花变成鲜花,容光焕发,整个人都亮了,语调更掩不住迫切:“的确,阁下要知道族长的职位就如古代的主席,虽然社会体系不一样,但他们的工作同样的繁忙,而助理长的工作尤其重要,因为是族长最信任的人。” 谈工作就这么乐?何聪便顺着说:“哦,你和黄泉一文一武?” “嗯,黄泉是保安长,另外负责军事上要务,别看他不爱说话,其实是位星战好手,战局布得绝妙。每次举行模拟星战都是黄泉赢,另几位族长可恨黄泉,只是你知道他那张冷脸,几位族长就是拼命冷嘲热讽也整不出其他表情来,差点活活气死。” 何聪想起那表里不一的面瘫,估计是心里急死了,脸还是那样瘫着,然后把别人也一并急死。想罢,何聪莞尔之余,倒注意到一点:“碧翠,我不明白,种族优越感这么强烈的贵族怎么样统治方舟?一起工作,不是要天天吵吗?” “阁下,各族政务是独立处理的,只有联合会议的时候才会议论相关事务,其他的则是按各自行事方式处理,就连财政都是独立的。” “所以说……一个方舟有六个国家?” “……六个系。” “反正就一样。” 六个系分得这么清楚,又独立办公,怪不得还划分特区,要是搞政治的几个都住一起了,那是怎么个‘乐’字了得,恐怕连树枝长进别人院子里都能引发星战。 “主神呢?”何聪很好奇那位洋娃娃主神要怎么样管理这六大系异形。 碧翠倒也不介意为何聪解释,毕竟未来还是该明白的:“主神是神,他们并不参与政事,除非人类要求神的审判,也要通过六位族长投票表决是否提出申请。神的审判是绝对标准,绝对执行,所以一般情况并不会轻易提出审判。近年只有些跨族系的大型纠纷才会用到神的审判了,其他的,各族都有独立审判系统。” 这一点何聪倒挺意外的,原来当神,真的这么超脱。 “那居士算什么?” “……何聪阁下。”碧翠意味深长地瞅着零号纯种,语气中竟然带着警告意味:“关于居士,我知道的并不多,神毕竟还是极少与外界接触的,居士的真实情况大概只有族长们才清楚,但讨论神是大不敬的,没有人会为你解惑。反正居士属于主神的,阁下还是少接触为妙,毕竟唯有神能轻易左右纯种的命运。” 这话逗笑了何聪,他轻轻挠刮额角,笑说:“啊?不是随便那个贵族的一根手指头就能左右我的命运吗?” “……但是法律不允许。” “所以神是法律允许的杀手?”何聪兴味地问,见碧翠不否认,又想到今天居士毫不犹豫地把他掀出去的干脆手法,原来是合法纯种杀手呀。他倒好奇:“那神有没有杀死哪个纯种?” “嗯……没有。” “没有?” “神是爱护纯种的,而且纯种的破坏力很低,从未出过大事。” “倒也是。”普通人跟异型相比,就跟拿棒棒糖吊鼻涕的小鬼头跟全副武装的特种兵PK一样,小儿科哪里上得了台面。 “只有研究所直属主神管辖,例如纯种的收养就必须经过主神的把关,还有关于一些重要的基因研究和科技开发。何聪阁下,不是我不想解释,可是这些必须学习人类史以后才能明白,以后阁下会在学院中了解到。”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何聪无所谓地耸耸肩,比起生物课,他还有更感兴趣的事:“半人呢?他们又是谁管的?” “半人有半人政府,他们不属于贵族。但是半人却需要贵族的庇护,所以半人总统通过与贵族交涉,把国家平均划分给各大系贵族,嗯,宇宙殖民地也包括在内,然后半人无法解决的危机就交给贵族处理。自然,半人政府每月需要缴交巨额治理费,再加上每年向贵族购置新型基因医疗设备,供给方舟大量资金,也是贵族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对于半人的保护工作,又细分给贵族中各级干部管理,族长负责统治这些人……所以,族长的担子真的非常沉重。” 总之就是收保护费和垄断某项医疗专利,何聪轻轻点头,他把碧翠最后充满无奈的长叹听进心里,估计好人碧翠现在内心十分煎熬,比起给无知的纯种上常识课,明显是沉重的工作比较有趣味。 工作狂…… “碧翠?” “嗯?” “替我转告前饲主,说宠物乖乖呆在屋里学现代语了。” 聪明如碧翠,自然听懂这一边挖苦一边放行的双关语,再度悲喜交加。某纯种已经打开参考书开始练习发音,碧翠实在没辄,语重深长地劝道:“阁下若坦率一些,族长会更喜欢阁下的。” “碧翠,我要再坦率就只能不穿衣服了。”何聪边翻页边回话,懒洋洋地呢喃:“而且我没有要他喜欢我。” “阁下怎么……”老惹族长嫌呢?碧翠万分疑惑,有谁不希望多一个朋友呢?而且还是权力地位这么高的族长,他刚才特意说的那么多话,难道纯种还不明白这是在跟什么人物怄气?利害关系还不清楚吗? 何聪搁下书本,盯着碧翠真挚地问:“碧翠最讨厌的食物是什么?最喜欢的食物又是什么?” 话题急转弯,原先要劝说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去,碧翠老实回答:“讨厌鱼,喜欢豆腐。” “嗯,我要是鱼,我告诉你我是豆腐,你能吃我吗?” “……” “这样吧,你们族长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就把我整成那样,以现代科技应该不成问题。嗯,你得把我的脑子洗干净一点,不然留一丁点意识都要惹你家族长不喜欢。” 碧翠扶额,低声下气:“抱歉,我错了,请阁下原谅。” “没什么,只要是碧翠,多少次都原谅。”何聪笑得天官赐福,回过脸又是那副慵懒的神态,翻脸比翻书更快。 碧翠再次有瞎眼睛的感觉,他实在不明白,早在接收纯种之前他已经他细阅读过纯种的资料,零号纯种包括智商在内各项数值,即使在当年也只属中上水平,除去特殊免疫系统令其进入种子计划,并无其他特长或异常。那数值搁在贵族中,就连下阶贵族都算不上,怎么实体却是这么个难侍候的祖宗呢?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这祖宗的喜恶爱好,连讨好都无从入手。 “何聪阁下,其实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呢?”碧翠忍不住问。 本以为很快就会得到答案,谁知道盯着书页的人却愣住了,好半晌那张清秀的脸上堆满无奈:“碧翠,你报复的手段真高,我给你刁难到了。” “……”碧翠想了想才觉得不妥,毕竟何聪是一万年前的人,而且醒来的十天基本上没有同外界接触过,他竟然问这么一个问题,的确是刁难人了。认识到错误,碧翠真心道歉:“抱歉,我有欠考虑了,请阁下原谅。” 何聪却不太上心:“我说了,只要是碧翠,多少次都会原谅。” “阁下,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满。”碧翠轻叹:“任何事都能原谅吗?” “嗯。”何聪想了想:“你就当我是雏鸟效应吧,我只能信任你了……母鸟。” “……那也应该是族长。” “嗯,大概我开始就觉得他更像后妈。” “……” “我是你的饲主。”何聪学着印象中的重复一篇,笑叹:“呀,我当时真以为是在做梦,太恶搞了。” 得不到回应,何聪侧过脸一看,某银发美丽贵族沉浸在一片黑气中扶额扶墙,仿佛大受打击。 何聪耸耸肩:“你也被你们家族长雷倒了吧?” 碧翠内心挣扎不已,他是真的想维护自家族长,真的……可是……族长大人怎么在这方面老是缺根筋呢? 第12章 初入学院 碧翠前脚踏出家门,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 “阁下记得别离开家门……要真的必须离开,得即时与我联络。” “嗯。” 只有懒洋洋的单音回应,碧翠再次迟疑,他看向沙发上身影,那仿佛对他的离去漠不关心的纯种。有一刻,碧翠想起被独留家中的猫儿,也是从不挽留离开的主人。 “何聪阁下,要不……与我一起走?这时候族长在联合政府,阁下可以参观政府大楼。” 何聪意外地抬头,笑了笑:“碧翠真温柔。” “……”碧翠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拒绝,不禁轻叹:“但是你拒绝,对吗?” “嗯,不去了,带宠物上班,小心族长叫你卷铺盖。” “族长没有那么蛮横。” “呵,开玩笑。”何聪想了想才说:“你们族长认真严肃不苟言笑,他不喜欢我就是真的不喜欢,你要我去,不是叫他难受嘛?” “……族长只是不喜欢纯种,并非针对阁下。” “碧翠可以放心,我也不喜欢你们族长,负负得正,咱们很和乐。” “阁下……” 何聪干脆把碧翠往外推:“好了,我也不是针对奉天,我只是不喜欢所有不喜欢我的人。” “阁下……” “好走。” 碧翠给推出门外,愣愣地盯着合上的门板,好一会才边叹息边转身离去。 何聪从监视器中看到碧翠叹息,不禁失笑:“真爱操心。” 再回到沙发上,何聪继续练习发音,没有出门。 当星河静静淌过夜空,方舟也逐渐沉寂。 刚离开会议室,奉天年轻的脸上难掩疲累,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最近反贵族组织‘灵魂’动作频频,为贵族增添了不少麻烦。今天‘灵魂’袭击贵族的外驻军备库,军备库被炸毁,损失自是不在话下,六系族长一致认为不能放任‘灵魂’猖獗,这次必定与那异人激进组织有一番恶战。 “碧翠,7:00举行族内会议。” “需要驻太空殖民地的干部参会?” “让他们参加。” “是。” “黄泉,会议开始前我要看到一份详细作战计划。” “是。” 领到任务的二人各自忙碌,奉天抬头看看窗外星空,也再次投入工作。黎明时分三人才得空打个盹,奉天再醒来,窗外天空才泛起鱼肚白,还不是时候,但门外细微的说话声扰人清梦,敏锐听觉令他把内容听得清楚明白,知道自己的助理是在跟所饲养的纯种通话,不免感到不满,毕竟那纯种正在浪费下属珍贵的睡眠时间。 他朝门外走去,垂顺棕发随走动丝丝轻扬,才跨出门外就见到纯种睡眼惺忪的影象,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二人并没有发现他这个第三者。 “我会派人为阁下料理入学事宜,阁下请放心。” “得了碧翠,你别瞎操心,我再弱也是个成年人,本来就打算自己去的。” “真抱歉,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亲自陪伴阁下入学。” “只管忙,别像个老妈子似的。” “老……老……”碧翠扶额:“阁下真是……” “好好好,拿你的好心当驴肺了,我真抱歉。碧翠别生气,忙完了就回家,请你吃豆腐。” “……阁下!” “碧翠,累了怎么办?” “阁下不要转移话题。” “嗯,我这就反省去。” 刷地,立体影象消失,纯种耍赖皮切断了通讯,碧翠被整得好气又好笑,前些天纯种还挺安静的,现在就顾着消遣他,这奇特的表现信任方式真是令他又喜又忧。碧翠搓着额角苦笑连连,回过身却差点被吓得魂归九天。 自家族长正在后方,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与关切。 “族长?”碧翠试探地轻唤,他不了解那表情的含义,想了想,也知道族长的心结只有纯种,却忍不住要替何聪鸣平:“其实零号纯种不坏,如果多接触,阁下会了解到他的优点。” 奉天的表情已经升级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程度,碧翠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弥天大罪,值得自家族长摆出这等表情,只是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个所以,满脑袋问号几乎撑破头壳,眉心打了数个结。 半晌后,植物系族长叹息,语重深长:“碧翠,不要在公共场所打情骂俏。” 轰隆……五内遭天雷轰过,碧翠似乎能嗅到那焦胡的肉味,吐血感浓重。他慌忙澄清:“阁下请不要误会,我和零号纯种没有那一层关系。” 族长不语,只是以一种平淡至几乎不带丝毫感情却意外地强化吐糟味道的淡定眼神注视着他。 碧翠为自救,大脑高速运转,把刚才每一个环节过滤以后,寻着重点,立即申冤:“奉天阁下,所谓的吃豆腐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豆腐是指食物,并没有引申任何歧义……是真的。” 族长依旧不语,碧翠急出了一身白毛汗。 “吃豆腐是我的爱好。” 砰…… 族长与助理长同时看向声原处——地上破碎的杯子,粉色和碧色眼眸又徐徐转动,目光落在一脸瘫然地维持着端杯手势的保安长身上。 荷花贵族伸手做挽留:“我是指口味……” 咻……绞杀榕贵族留下瞬间变成星光的背影,荷花贵族凄凉地杵着。 “我明白了。”奉天说,见碧翠目光迷茫地盯着自己,他严肃地强调:“真的。” 阁下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碧翠风中凌乱。 何聪不知道自己一句玩笑把碧翠坑了,他安安乐乐地补眠到接送的人上门,才穿上学院的制服。这是一套纯白色服装,没有军装的凌厉,更加讲究彰显优雅,设计大方。碧翠家的也是先进的视象镜,却没有族长家那么牛,只从各方位展示出等身影象,没有一系列数据和极限放大。何聪细细打量自己的影像,由于近日看的都是贵族,那些让世界级名模都愤而自坑的美人们满大街上跑,他对脸已经麻木了,开始还有些担心照镜子会辩认出一颗马铃薯,幸好,还能分清眼耳口鼻,双眼总算没有‘残废’。 “嗯,人模人样的。” 影像咧了咧嘴巴,笑得人畜无害,接着又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迎向接送的陌生人。 陌生人依旧美得刺目,和他们一比,何聪自觉像一根不见天日营养不良的豆芽,幸好他向来对外貌不执着,便揉揉眼角,跟去了。 根据接送二人组进门前的自我介绍,似乎是碧翠所管理的助理队伍中的人员,都是精英,行事自然干脆利落,从上车到入学手续办妥,真是电闪般的神速。先进科技当然用先进手段,入学手续办妥后,戒指下载认证,以后就可以凭戒指上课。 两个精英一左一右,冷静迅速咬字清晰地以古中文为何聪解释学院的一切,例如学院采用选课修学分制,不管要念多久,要念什么科目,总之修够学分就会获得到证书,但是贵族的合格界线自然不是一般的高。何聪参观过几个课堂,都在用现代语授课,教授身后的显示屏满满一堆现代文,至于他好比火星文,不懂。 当然,因为他是要上纯种班……一个对应纯种授课的班,选科会得到贵族教授专门授课,只要得到教授的认可,便算过关。 何聪在两名助理活像做贼似的咬耳朵方式下获知纯种班的情况,顿时明白……贵族为纯种开金手指。 不然,纯种不知道要几辈子才能从学院毕业。 在两名助理的护航之下,何聪不客气地打量学院各处,与军校相比,这又是一个行进科技的集中营,如果不愿意用脚走露,甚至可以躲着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据说是照顾学者,免得把营养浪费在无用的运动上,更多地运用脑子。何聪十分庆幸这些贵族没有退化成一只大脑袋章鱼,他老实听取情报,始终一言不发,直至精英们提及了碧翠。 “阁下会选择助理长,是因为欣赏助理长的能力吧?碧翠助理长可是学院的状元,虽然只是中阶贵族,但是能力完全不输高阶贵族。” “对,所以阁下完全无需理会那些闲言闲语,多是因为嫉妒碧翠助理长,在加油添醋。” 何聪看着二人愤慨的神色,总算明白二人的热心和友好出自爱屋及乌。 “碧翠是个好人。”何聪这么说完,纯种班已经近在眼前,他对后头正因为自己的回复而喜滋滋的两名贵族说:“我自己就好了,你们回去吧。” “助理长让我们照顾阁下。” 何聪感觉这两个忠犬型的贵族不好打发,但实在不希望有两个背后灵,尤其是有自主意识有自尊的背后灵。 “听说他要开会。” “是的,正在进行重要会议。”助理之一回复,语中满满的庄重自豪。 何聪点点头,淡淡地征求意见:“那你们是要我现在命令他命令你们离开,还是精简一点?” 两名助理互觑一眼,而后讪讪地瞅着何聪,才恭敬地行礼,合音:“阁下保重。” “嗯,我会保重。” 精英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劝说,因为碧翠助理长在交代任务的时候,曾特意交代过不能过分约束纯种,如果纯种强烈要求某一件事,那就依从。如今被纯种拐着弯儿威胁,他们该明白怎么做了。 二人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其中一人轻叹:“碧翠助理长真可怜,虽然得到一名纯种,可是那性情真让人不敢恭维。你也有看过那纯种的资料吧?条件特别差,搁在其他纯种里面,别人是钻石他是小石块,简直是鱼目混珠。” 另一人轻斥:“别胡说。” “事实呀,还是第一次有纯种挑中阶贵族当收养人,你想想被挑中的助理长要承受多大压力,可,就那么个纯种,带出去要比人矮一节。” “……” “身体再好,他又不能上战场。” “……” “也就碧翠助理长那么认真的人,才会受得了。” “好了,闭嘴,你忘记了因为纯种才有今天的繁荣。” 好一会,被斥责的人才悻悻然应道:“好啦,我反省。” 别人的悄悄话,何聪自然是顾不着,等二人走了,他就以戒指扫描开门进入纯种班。说是纯种班,何聪却看到一些漂亮的贵族特征,既然穿上校服,自然就不是保镖或者侍从,应该是‘间种’,估计还有些是二代纯种三代纯种什么的,因为人数远远超过方舟三十名初代纯种的数目。 就在何聪前脚踏进的一刻,原来充满笑语的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盯着‘新生’。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类,各式各样的表情,何聪笑了:“嗯,我该坐哪里?” 在安静的同类里头,首先有一双手举起,是一对照镜子似的双胞胎少年,约十六七岁,其中一人正奋力摆手博取注意,嘴里也不闲着:“这里,这里。” 陆续有人招呼,但何聪选了双胞胎,径直走过去。 “你就是何聪吗?保护协会大肆宣传的那个?”长相跟可爱沾边的双胞胎A迫切地问。 同样可爱却老成不少的双胞胎B毫不客气地抬手扇向那颗脑袋:“被新编程占光了脑容量?正经一些。” 被揍的A蔫蔫地嘀咕:“嗤,老不死。” 又招来一巴掌。 何聪在旁边坐下,自我介绍:“我是何聪……十一天前醒来。” 双胞胎A十分积极:“我叫那里,姓那,单字一个里,原来的满族哦,你是汉人吧?这死老头呐!是我家太叔公那桥,我们都在三年前醒来。” 直至此刻,何聪终于释然,果然要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 第13章 种子计划 那里不是个糊涂人,就是调皮,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他的爱好,尤其喜欢捉弄人,他特意高调介绍自家太叔公就是想逗逗‘新人’,却换来不咸不淡的反应,就不爽了,又是挤眉又是噘嘴的:“嗨,你明白么?他是我的太叔公,太叔公!我爷爷的叔叔哦!跟我一模一样的太叔公哦。” 何聪暗忖:冷冻果真给力,即使都是年份久远的陈年老人了,身心却依旧年轻,瞧,眼前不是有个素材?既然对方这般大方,何聪也不好太失礼,一脸认真地回答:“嗯,太叔公和重侄孙,或许你是重侄孙女?我吃惊了。” 那里睁圆双眼,嘴唇抖了抖,活像遭了欺负似地揪着太叔公袖子嚷嚷:“老不死,他这是在调戏我吗?是吗?” 那桥显得游刃有余,袖子一甩,抬手一抽,拥有相同脸孔的后生就抱着脑袋蹲地上去了。那桥和那里外貌相似度达99%,性格相似度却是-99%,要是拿鸿毛和泰山这对常用对比物来做一个比较,那里是前者,那桥正好是后者。 太叔公有如泰山般稳重深度大气,也以成熟态度面对何聪:“那里是个蠢货,请见谅。” “老头~!” 喊屈吞没在另一记铁拳下,何聪看着那颗拳头,对那里有些同情,也不为难:“嗯,正需要有人为我讲解学院的事,如果你愿意。” “哇!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卑鄙呀卑鄙!哦!死老头你别再来了呀,打笨了我跟你拼命。”那里揽着脑袋缩到何聪另一侧去,扮鬼脸:“打呀,再打呀,死老头。” 何聪想了想,转身掂起这十来岁小伙送到那十来岁小伙的眼前,顿时傻了一双,只有何聪从容微微一笑:“略备薄礼,请笑纳。” 那桥看看傻愣愣的那里,又看看笑盈盈的何聪,最后他接过自家重侄孙。 那里双脚着地,毛发根根炸起,唰地一个虎跳蹦到太叔公背后,打着抖喃喃:“太叔公,咱们引狼入室了。” 这似乎得到太叔公的认同,照镜子似的二人就这么盯着何聪,没有下一步动作。 见状,何聪不紧不慢地打量四周,突然发现除了看就是被看,都是人,实在无趣。反正已经交流过,大至了解到纯种就是各种时空交错的纯种集合,就深入了,何聪寻思着听听莫扎特发发呆。那里和那桥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放松了,那桥本来就不打算跟何聪深入接触,径自连接网络翻看一堆现代的文字资料。那里盯了何聪半晌才放心,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物摆弄起来,这倒是引起了何聪的兴趣,支着脸看起来。 那里拿着细微的工具把小零件嵌进金属物内,注意到何聪的目光,不禁沾沾自喜:“知道这个是什么吗?一个微形监视器,当我做好以后,可以把它放在方舟,让它追踪我的目标,拍下实时情况哦。” “现在的监视器只有跳蚤那么大。”那桥吐糟。 那里脸一红,眼睛一瞪,就不服气:“哼,我现在能做这个,过几年就能做比跳蚤更小的。” 那桥不置可否,这态度又把那里气得张牙舞爪。 “学院会教我们这个?”何聪感兴趣地问道,最近看到满城高科技是一回事,但看着它被制造却是另一回事。 “这个要看选科。”那里掂起完成一半的小机械,坏心地笑:“你现在只能学习基本常识课程,我和太叔公用了三个月就把现代语学会了哦,其他常识什么的,也不花一个月,成绩在纯种里头可是顶尖的。不过你可不能像我们,我和太叔公都是因为高智商被选为种子,看到那边的没有?那是个艺术家,醒来十年啦,现在说现代语还不利索,嘿嘿,你可能要学个三五年才行呢。” 何聪把目光从那个瘦巴巴的神情恍惚的艺术家身上移开,轻点头:“哦。” “喂,我说你要学三五年才成。” “知道了。” “……你不急?”那里一脸不相信:“别装哦。” 何聪打开现代语字根,慢慢认着,又对少年微笑:“好好,别替我着急,嗯?” 那里无语,那桥扶额。 “我怀疑你被选做纯种,是因为性格太变态,变态得出格了。”那里撇撇唇,少年水灵明净的眼睛里满是挫败:“嗳,我是24世纪中冻起来的,太叔公是23世纪中冻起来的,我们差了近一百年,你呢?” 不出所料,两个年轻人果然比自己新鲜,何聪也自报:“21世纪初。” “哇哦,真正的老古董,话说你批次是?2000?2005?2010?2015?2020?” “批次?” “纯种挑选每五年一次。”那桥解释:“首批是2000年元旦,然后花五年时间挑选新对象,接触后签定协议,在元旦再进入冷冻仓。” 有吗?何聪记忆中,他是在2012年给森林里的部落送药品,照料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然后一觉醒来,就被人围观着告诉他已经过了一万年。接触?协议?相比之下奉天的饲养论更实际。 何聪摸摸额角随口回答:“2010。” 略带怀疑的四道目光扫来,何聪还考虑着怎么样忽悠人,却有机会自己撞上来了。 “我奶奶也是2010年的。”前座女生回过脸,可人的杏眼里泪光流转,怯怯地说:“我是媛媛,第三代间种……呃……偏纯种基因。我刚刚听你说,何聪……我能叫你的名字吗?就是说,我的奶奶也是2010批次的,她……你或许能跟她聊聊,她一直希望交到能互相了解的朋友。” 女生蚊蚋一样的声音,何聪好不容易听清楚了,拿捏着回话的分寸,毕竟这女生看起来年纪相仿,感觉却弱不禁风,疑似一只蟑螂能把她吓得气绝身亡,何聪可不想COS蟑螂。幸好娇弱的小花有骑士保护,她身侧一位男士这时候挺身而出,长手揽住她的肩膀给予鼓励的微笑,同样也给予何聪等三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微笑。 “你好,我是欧健文,26世纪的末批种子,媛媛的未婚夫。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但媛媛的奶奶是一位睿智慈祥的老人,所以,希望何先生能好好考虑媛媛的建议。” 那里挨着何聪咬耳朵:“欧健文和他老婆都是小白兔,很好欺负哦,而且欧健文的收养人是鱼系族长,交朋友也不错。” 何聪瞅了那里一眼,这小子笑嘻嘻的,看着就是轻浮不正经,说的话真假难辩。下一刻,他凭心情做出选择:“嗯,很高兴认识你们,等我适应学院以后就去拜访老奶奶。” 那里极为不耻,暗忖:切,什么‘适应学院以后’?这时候还不忘坑人,大灰狼! 媛媛大喜过望,边拭着眼角边笑:“谢谢。” 看到未婚妻笑了,欧健文也很高兴:“虽然我只是艺术系,但是我醒来已经有五年,也学会了现代语,何先生如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目测欧健文这斯文人也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表现大方得体,何聪不介意多一个朋友:“谢谢,不要先生阁下地喊了,我们年纪相仿,可以叫我阿聪,以前大家不是唤我聪头就是聪子。” “葱头。”那里喊着,笑得忒猫腻。 “好的,阿聪。”欧健文还是那温温吞吞白开水似的笑容:“也唤我健文吧,其实关于选科,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比起那里的瞎胡闹和那桥的不掺和,何聪正需要第三种选择:“尽管说。” “虽然常识和语言是必学科,但并不妨碍学习其它兴趣和专业,因为教授可以用古中文授课,所以只要合理分配,就可以同时选三个专业。现代常识,现代语言和自由选择的兴趣专业。” “那样太累了,先适应一阵子再决定也不晚。”媛媛自身并不聪明,修一项专业已经很吃力,不免为何聪担心。 那里不忘加油添醋:“对对对,要是长了颗笨脑袋,三科?那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正好。”何聪淡定地接话:“反正闲着。” “你不花点时间跟收养人培养感情吗?”欧健文关心地劝说:“这一点很重要,毕竟刚刚认识一切,要是和收养人之间不能互相了解,你会很寂寞。” 想到碧翠,何聪笑了笑:“我不寂寞。” “还是需要多相处。”那桥终于参与话题,中肯地发表意见:“收养人不只是提供食宿,你要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如果他不能给予,你最好尽早寻找新的收养人。” “没错。”那里猛颔首:“我家丹青可是全人类最厉害的机械工程师哦,他的发明设计可是顶尖的厉害,现在最厉害的推进器和武器都是出自他手,我也让他教我机械工程,可比学院的教授厉害多了。” “或许有足够的地位,可以为你主持很多事项,包括生活质量和拓展活动范围。”欧健文补充:“要慎选。” “或许直接选择伴侣。”媛媛也建议:“其实纯种如果不能找到同是纯种的另一半,就只有跟贵族结婚,以结婚为前提选择收养人也是很好的。” 何聪扳着手指数了数,包食、包住、包开销、包医疗、包暖床、包自由、包学业。 饲主=饭堂+豪宅+ATM+医院+天上人间+奥巴马+教授怪不得奉天整天板着脸,被主神硬塞了一个神级吃货,给谁都笑不出来。 “想什么呢?”那里好奇。 何聪笑了笑:“碧翠真是圣母白莲花。” …… 联合政府大楼,会议刚刚结束,碧翠乘隙凑近黄泉想要解释,冷脸保安长却鬼气森森地带着残影滑开一段距离。 碧翠愣了愣,挪一步,想再挪,眼见黄泉的脚后跟已经抬起,便不敢再挪,喊:“这几年的合作,你还不了解我么?” “……” 再挪一步:“我是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 再挪两步:“你也知道,我真的喜欢一种叫豆腐的食物,是食物。” “……” 再挪三步:“何聪阁下很好,却是给我青天做胆子,我也绝不敢碰的。” “……” 抓住了,碧翠扒着黄泉的袖子出了口长气,自觉已经挽救了可能破裂的同事关系,不禁笑靥如花:“黄泉,何聪阁下是族长的,我们谁敢出手了?” 黄泉酷酷的脸上出现一点酷酷的笑:“是族长的。” “没错。”碧翠喜滋滋的点头:“假以时日,奉天族长就会发现何聪阁下的好。” 奉天知道助理长是故意的,但冷静理智如他,也不禁搓着额角叹息。 纯种,果真是祸根。 脑海中闪现迷迷糊糊地揉眼精的何聪,奉天不得不承认,何聪果断拒绝碧翠唠叨的举动是值得赞扬的。 或许零号纯种与那些寄生虫不太一样。   第14章 导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何先生是这么说的:做事最重要稳、要定、要沉韵内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是大侠风范。 何太太又是这么说的:你别急,看别人着急才有意思嘛。 以上,何聪可谓体会至深感触良多,毕竟作为二位的儿子,何聪自记事起就在父母的任性模式中打怪升级。 记忆中何大勇总是声如洪钟,豪迈潇洒……间歇脱线。 “走,咱们上俄罗斯!”“爸爸,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小明,呜呜……”“走!咱们上加拿大。”“爸爸,我不想……”“走!咱们上非洲!”“……”“走!咱们上亚马逊!”“爸,行李。”“哎哎,这怎么又忘了?!葱子哎,快来帮忙收拾行李。”“已经搁在你的脚边,拎上吧。”“葱子,乖儿子,幸亏有你。”“哦哦,真幸运!”“……老婆,你儿子损你老公。” 记忆中陈小娇表面上温婉可人,底子里却是个流氓。 “呜呜……妈妈,小明笑话我不会乘数表。”“什么?那臭小子,葱子别怕,老妈教你微积分,给笑话回去。”“呜呜,妈妈,小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微积分,小明的爸爸妈妈都说小孩子不用懂这些。”“屁话,懂就有用,你正好笑话他们全家,赚到了。”“……”“来,葱子,给妈妈将这资料入档。”“妈妈,我不会用电脑。”“那边架子上有工具书,看看就会了。”“……”“来葱子,帮妈妈寄E-Mail。”“妈妈,依眉儿是什么?”“看书。”“葱子,妈妈的信呢?”“在这。”“葱子,妈妈的报告呢?”“在这。”“啊,忘了做饭!”“在这。”“葱子,来当妈妈的助理吧。”“不要。”“为什么?”“因为你手边除了老公,什么都能丢。”“那妈妈嫁给你好了。”“给,离婚协议,先签吧。”“……” 因为何聪说不要继承父母衣钵,那一对既脱线又流氓却十分开明的父母也不强求,后来就经常丢下儿子玩失踪,少则一两周,多则三四月。有时候何聪会想,如果父母就这么再也不回来了呢?有一回他趁着父母还来不及失踪,便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出生呢? 父曰:因为自然规律。 母曰:因为好奇。 儿复问:结果呢? 父母曰:甚好。 甚好,当时年幼的何聪也很满意,相较于老是饮恨为何小明不是一块叉烧的小明父母,小何聪感到十分庆幸,因为爸爸妈妈不会笨得连人类不可能生下叉烧这种常识都没有。 无知,是一种幸福,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何聪也逐渐了解到人情世故,也终于明白经常受到同情是为何,更明白父母‘失踪’其实不是寻常事,可惜为时已晚……何聪在父母的熏陶之下练就一身堪比金钟罩、铁布衫的‘high level’防御术,那些同情、那些不寻常,还有林林总总能带来哀伤的事件远不能触及他的要害。 不必着急,放轻松,随遇而安……尽管眼前又出现一件让他不知从何吐糟起的囧事,他仍然没有力气激动。 “惊喜吗?!” 何聪的目光从万年不衰的齐眉V字手势上移开,刷过齐刘海,打量那头剪出无数‘阶级’的乌丝……天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这么一头丰盈垂顺的长发弄出此般强烈的层次感,每一撮发丝都那么均匀,各自都那么整齐,长短却又那么不规则地分明着,这应该是当代‘非主流’打扮吧?比奉天的枝条还要神奇。漂亮脸蛋已经不稀奇了,稀奇的是那一身透出儒雅气息的时装,竟然还戴着古典味道十足的单片眼镜,各细小饰物件应该是从神殿那些金灿灿杂物中挑出来的,搭配意外地和谐……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但是何聪对居士的第一印象仍在,那温室中白衣美人此刻受到破灭性冲击,感觉就像聂小倩变成了树妖姥姥,小龙女变成了李莫愁,东邪变成了西毒……极端不靠谱。 “这身打扮是为什么?”何聪轻声问。 居士微愕,自个左扭扭右扭扭,上看看下看看,理所当然地说:“隐藏身份呀。” “哦,隐藏得真巧妙。”何聪扯着唇角抽搐似地皮笑肉不笑,不愿意再损害神经,便撇开了脸。这么一看,原来在自己恍神的那会儿,纯种班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他和居士。 “聪,你怎么老是扫兴呢?”居士沮丧地支着脸:“来嘛,说两句哄人的话。” 何聪想也不想,伸出手狠狠揉乱男人的头发,温和地笑语:“乖,哥哥正忙,你一边凉快去。” 居士噗嗤地失笑,双手交叠,脑袋枕上去,眯着眼睛:“真舒服,来吧,再摸摸。” 人至贱则无敌,何聪服了,懒得理会他,径自寻思着找个人问问情况,据说纯种都有特别安排的启蒙导师,可惜至今没有见着人影。 “找什么?” “我的导师。”何聪答着,开始鼓捣戒指,试图连接学院网络,联系工作人员。 居士美滋滋地指着自己:“我呀,就是我呀。” “……”何聪手一抖,立体形象化的文字也跟着一扭,他满带怀疑的目光落在这张笑眯眯的脸上,不禁闭起眼睛深呼吸:“骗我的?” “不骗你。”居士一脸忧伤,捧着纯种继承自母亲的清秀脸蛋,试图揉开那眉间的皱褶:“你讨厌我吗?” 讨厌?何聪绞尽脑汁做出结论:“不会,你只是令我眼睛发痛。” “……” 此话一出,居士沉默,何聪以为是惹他生气了,毕竟不是碧翠也不是自家父母,哪受得了这任性?或许该适可而止了。 “我要换别的导师。” “等等。”居士抬手阻止何聪往下说,接着将发丝梳向后脑,十指灵活交替动作,不消片刻就将发头扎成麻花辫,然后扯掉身上多余的饰品,外套也脱掉,整个人清新起来了。居士摸摸鬓角,顺顺发尾,整整衣衫,笑问:“这样眼睛不痛了?” 又一次目睹冲击性的变装,何聪有些懵,有些不知所措:“你没有必要……特意这么做。” 虽然何聪不见得喜欢那‘非主流’打扮,却也没有硬要居士迎合自己的意思,他从不曾想过要规范谁。 “有必要,我还有很长时间留在你的身边,怎么忍心叫你难受呢?” “……居士,以后不要对我用牛郎腔。” “……聪聪,你严重需要培养情趣,来,蜀黍教你。” 这人该怎么说呢?疯。计较么?赢面极小,而且他疯归疯,却并无恶意,那还是省省吧。接受现实以后,何聪决定继续:“你说,你是我的导师?” “是呀。”居士笑盈盈的。 “那就开始上课吧。” “聪,你讨厌我吗?” 不料又是这问题,何聪并不上心,随口就要答,却意外地碰上那双满含执拗的黑眼睛,到嘴的话也就噎回去了。何聪明白这次忽悠不过去,挺无奈地叹息,靠着椅背开始认真思考。居士很安静,老实地等待答案。空旷的教室内倾刻间犹如深海般宁静,何聪把居士仔细端详了一番,想了许久。 其实自苏醒以后,何聪除了特别感激碧翠,却不可能特别对谁反感,一是对谁都接触不深,二是没有遭受不好的事情。对于居士,讨厌吗?不可能,虽然居士的热情奔放有时候很让他头痛,却其实不惹人嫌,毕竟在冷漠的方舟,这个人多次纵容和靠近,还不错。但喜欢吗?实在也没有太深感受,大概因为每次相见都让他有无尽的吐糟感,压抑了其他感情的成长。只是硬要他在喜欢和讨厌双方做选择,拔河的绳子还是悄悄拉近了喜欢。 注意力从思考中抽离,目光缓缓挪移,直至与期待的目光对上,何聪轻勾唇角:“不讨厌。” 居士微愕,眼珠子一转,语中盈满期望:“那么,今后我就是你的导师了?” 还能怎么样?何聪轻叹:“如果你称职。” 居士双目锃亮,掂起何聪的手,动作麻利地一下轻啄。待何聪反应过来,偷腥的猫都已经在舔爪子洗胡子,他只是轻扬眉毛,把某颗机械心给扬得轻飘飘。 “你要怎样教我,是常识和语言吧?” 知道纯种不耐烦,居士虽然依旧笑眯眯的,却不敢再担搁:“走,我们上街。” “上街?” “嗯,其实在生活中更容易学到知识,形式化的教育不适合你。” 何聪上学的经验毕竟是少,只是觉得居士有道理,便不反对:“嗯,那就顺道教我驾驶浮空车。” “这是不是趁火打劫呢?” “不,这叫物尽其用。” “聪,你刻薄的模样也是这么美。”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闹得跟色情场所工作者一样吗?” “这是浪漫。” “不,这是孟浪。” 你一言我一语,不消一刻已经走到学院大门,由于居士没有带座驾一起来,便得等它以无人驾驶模式驶过来。居士也凑空跟何聪聊聊民生,虽然他在浪漫方面极不靠谱,但谈正事却是半点不含糊,这在何聪心里赚到不少分数。 “何聪阁下。” 满大街的美人,突然来一个打招呼的,何聪和居士同时抬首看向美丽的贵族年轻人。 “啊,耀世小朋友。” 优秀的年轻军人脸色微赧:“何聪阁下过得可好?” 昨天才见面,今天就不好,那还得了?何聪耸耸肩:“还不错。” “那不错。”耀世局促地憋出一句无谓的话,本来想再说说家常与何聪增进情感,却发现舌头不听使了,支支吾吾,半晌挤不出话来。 居士把年轻人从头到脚仔细扫描一遍,全身上下精密零件无一不发出危险警报。眼前年轻人在面对何聪时,肾上素大量分泌,脑内多巴胺严重超标,并释放高浓度荷尔蒙,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心跳加剧,休温升高,脑波异常。读取所得数剧后,居士恨不得一管镇静剂打下去,叫这小鬼‘镇静’,连锁影响之下,居士的声音都冷冽起来:“耀世下士才刚刚获得月球军校录取就四处游乐,这轻佻举止若被校方发现,会影响不好吧?” 何聪稍稍意外,睐了居士一眼,却不作声,毕竟他不想亲自应付纯种保护协会会长的宝贝儿子。 被这么一说,耀世脸上冒血般深红,却是来自于怒意。他严肃地正视居士,厉声澄清:“这是正事,不是游乐。反而是这位衣衫不整的先生,连自我介绍都未有就冷言质问,果真是失礼。” “呵。我是居士,何聪的导师,自然有义务保护他不被‘毒蔓’缠上。” “你……你竟敢直呼纯种名讳?!得用尊称!” “那是你一厢情愿。”居士偏过脸以柔和语气问:“你需要吗?” 何聪轻挑眉,他知道居士是故意的,分明了解他对尊称什么的极不耐烦,答案绝对是不需要的,可是这么回答就等于为他落了耀世的面子,小朋友似乎不禁逗,还是少生枝节为好,可惜他从居士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执拗,估计善了不得。 “我看这样吧。” 这转折的一句话引起二人关注,都等着看何聪能有什么主意,想要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来着。 “你们在这里决一死战,我回去吃顿饭,睡个午觉,用完下午茶就来给你们收尸。” 小朋友懵了。 居士抿唇:“我三秒就能放倒他。” “那事不宜迟了,马上解决吧。”何聪环手包胸,神色不耐。 这一闹,斗鸡似地二人蔫蔫地,没敢再吱声。 “啊,来了。” 一辆无人驾驶的浮空机车流畅地驶近,何聪迎上去,兴致勃勃地摸着车身:“走了。” 居士对耀世得瑟地露齿一笑,迎上去:“你驾驶,我在后头指导。” 男人对机械总有着不一样的热忱,何聪也不例外,即使热爱大自然,还是无法抵抗这类炫酷交通工具的诱惑,仍然是喜欢。 “这个车很先进,把这个戴上,当打开极速系统的时候,它会直接根据神经所发出的指令进行驾驶,脱离对肉体的需要,达到真正的‘极速’效果。不过平时不需要用到极速,我们先适应普通驾驶吧。”居士细心地解说,并为何聪戴上配备。 耀世原来还气居士无礼,这会不气了,而是惊诧:“咦?你怎么会有这个……这是军用的‘雷狼’!何聪阁下,请不要使用这样危险的工具,没有经过专门训练是不可能驾驶它的,会引致可怕的伤害。” 何聪穿戴的动作顿住,偏过脸问居士:“你要我死?” 话是这么问着,语气却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单纯的询问。 居士微笑:“我会保护你。” 再遇牛郎腔,何聪连眉毛都懒得动一根:“所以,耀世小朋友,你可以让一让?” “阁下根本不明白。”耀世挡在机车前面,不愿意离开:“如果阁下真的想要尝试,至少跟我去,我会让阁下了解情况,而后再决定要不要冒险,好吗?” 小朋友这般好言相劝,何聪无奈,正要问居士搞个说明书来充充场面,但下一刻车身迅速浮至耀世头顶,呼地带着一道劲风冲向天际。 后头是小朋友气急败坏的怒吼,还有居士开怀的大笑,何聪侧目……好幼稚。 居士感受到他的情绪,故意调出耀世被狂风刮成鸟窝头的影像,何聪双目一圆,终是噗哧地笑了。 “有你这样欺负小朋友的?” “哈,叫他不安分。” “啧啧,什么叫安分呢?” “像我这样。” “……今天天气真好 。” 第15章 关于学习 驾驶‘光狼’并不难,至少何聪是这么认为的,或许因为有居士手把手教着,又或许因为他原来车技就不错,总之在了解一系列操作方式以后,他便骑着这辆浮空式重型机车,载着居士驰骋在方舟上空。 风与景都在耳边呼啸而过,过去了,不沾不留,似乎能带走一些近日压在心头的沉重感,痛快!抑郁的闷气不由得冲喉而出,开怀大笑。 似乎受到这不掺任何杂质的畅快笑声感染,居士也勾起一抹淡笑,有别于平常那轻佻的形象,尤其踏实稳重。 “嗨,别忘了遵守交通规则,要是收到罚单,主神会念我。” 听到耳边笑语,何聪能想居士象被洋娃娃念的情景,眉眼中笑意更浓,就把脑袋轻轻往后点了点,笑话:“那才好,像你这老不正经的人,就怕念少了。” “啊,好狠的心。”居士赖在聪肩膀唉声叹气:“我的兄长唠叨起来可不一般,还不如由你来念我好了。作为你的导师,我允许你每天抽空念我一百遍,一万遍……嗯,还可以用现代语念,充分利用上课时间。” “呵呵,你还真敢说,我即使念个一百遍一万遍,也念不动你这钛合金的脸皮。” “不,你念一遍我就记住了,我不可能忘记你说的任何一句话,甚至每一个音调。”一串轻笑冲破这语气认真的低语后,居士又说:“不过,我要是轻易妥协,那不就太无趣啦?” 听这般歪理,何聪只觉好笑,忍不住揶揄:“这么说来,主神弟弟大人还是个性情中人呀?” “嗯,能受到这般称赞,真令弟弟我受宠若惊呐,可惜两袖清风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此人无耻,大大的无耻,而且在无耻状态之下偏偏又不是那狗腿卑微的阴声怪气,甚至语调正直得要命,要不注意内容,还以为他是在宣读某道圣诣。估计居士的神经也是钛合金造的,坚硬到某种境界了。可这无耻却到点上了,何聪并不憎恶这样无赖的居士,甚至让他想起同样随性的生母,有些惺惺相识。苏醒至今也就十天,却也就居士总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换作别人被损上两句,不是不屑就是委屈或者惊怒,真的没有人与他‘聊天’,居士是第一人,这朋友估计是交上了……至于居士脑袋瓜中充斥着奇怪的浪漫爱情,他选择跳过。 “耀世小朋友,你记得?” 居士自然忘不了那不安分的小家伙,况且就在半小时前才‘交锋’?居士有些委屈:“怎么又提起他?忘了吧,纯种的事,那协会全员出动还不如我说一句话,有我就好。” 听这话,自傲得招人恨,何聪只是笑了笑:“但是你要找对象,得让协会给你牵?红?线。” “我要这红线牵谁是谁,轮不到旁人插手。” 这整句话讲得霸气十足,末了甚至添上一记冷哼,充分展现出杀伐决断的帝王气慨,但隐隐中邪气横生,要说帝王,那也是专修篡位或暴君专业的,直把何聪震得千百根寒毛起立。 “你这……打哪学来的?” “嗯,古代戏剧呀,在你那个年代很火呐,你不喜欢吗?” “我估计你是……走错门路了。”何聪终于对碧翠频频扶额的感受有所体会,要不是双手正搭在车把上,他也会深深扶额。 “赫?这挺不错呀,我喜欢。” 何聪放慢车速:“罢了,也累了,寻个地方休息吧,有好介绍?” “嗯,打开导航。”居士从何聪背后探手触摸控制台,挡风镜前随即浮现方舟的局部立体地图和一系列数据,修长的手指就在上头点、挪,边挑选边说:“这个系统是现代语的,明天给打上古中文补丁就好了。现在,把车子驶到这个点上,对,就是根据这个导航路线驾驶。” 何聪一边专心于导航和路况,一边推拒:“这车子是你的,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这不费劲,而且我会把它借给你,驾驶还是要熟习才好。”稍顿,居士又轻喃:“但是我把座驾借给你了,就等于少了两条腿,以后有劳你当车夫了,哈哈。” 都说到这份上,太矫情却不是何聪的风格,便说:“太客气了,就当是支付‘光狼’的租金吧,互助互利,互不相欠。” “你……又反将我一军,何聪呐,谁说你不聪明呢?太聪明了,不好,实在不好。” “……自从你不用牛郎腔以后,倒怨妇起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死鬼。” “靠。” 谁说他将军了?何聪翻着白眼暗忖:估计这局棋就是下到天荒地老,帅和将裸袒相对,还各自在那个小田字里奔得欢快吧? 何聪是生性豁达的,唯独在这唇舌不饶人,却也是为生活所催,如今这唇舌却似乎成为联系飘渺过去的重要桥梁,既舍不下,也丢不得,那就留着。跟居士耍耍嘴皮,谁也不恼,生冷不忌,畅快。 居士看到了,看到何聪一系列关于人类正面情感的指数在飙升,自个因为与何聪相处而雀跃的各项指数更上一层楼,若果这让主神看到了,肯定要认定他是程序出错,非要捉去修正一番不可。居士不想修正什么,这感觉很美妙,如同所有相关文献资料所描述的恋爱,他想他是真正体会到了,不是病毒或者垃圾程序,是他所响往的感情。 不过,何聪似乎十分排斥恋爱,居士一时间也无法集中精神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存着纪录,先随何聪一同下车了。 “嗯,你已经能够人工使用导航,之后独自驾驶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过你不能开启极速模式,它对大脑强度要求很高,还不是时候。”居士一边指导何聪泊车,一边吩咐:“我会设置一组密码,以后要使用极速模式,就通过密码启动。” 这正事,自然不能儿戏,何聪牢牢记紧居士说的每一句话,他把车子停泊在自动保管场以后,便与居士一同穿过无重力输送门,进入了一座建筑物内部……只是这内部竟也是一个露天广场,以透明建材为主,多根玻璃管四通八达,使用它的人们就像奶茶杯中被吸直管子里的椰果,迅速送往空中各个不同层次的小岛,隐隐能辩认出一些商铺的招牌。 画面实在震撼,至少至于何聪是这样的,他瞪着这童话及高科技揉合的画面,喉咙像被卡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天空购物商场,我猜你会喜欢它。” 何聪拍了拍居士的肩膀,表示认同。 居士露齿一笑:“你现在需要食物,之后我们再去购物,不一定要买,但是这是练口语的最佳办法,你记住了多少现代语的词汇?” 这十天何聪都在背词汇,想了想,却没有背上多少:“一些初级的简单词汇。” “行了,现在也用不上专业的,走吧。” 居士带上何聪走向玻璃管,兴致勃勃的模样,像个小孩。可这小孩力气太大步速太快,何聪被拖得不住趔趄。 管子比目测的要大,直径至少有四个成人并排那么宽,差不多走到一个玻璃管,就有人被‘吐’出来了,俩男的,带着一辆云朵造形的浮空……婴儿车?但婴儿不在车上,其中的父/母正搂着他,另一个父/母在旁边不住扮鬼脸逗他,欢声笑语地,异常温馨。 “……” 居士睐上一眼,轻挑眉:“你要习惯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了,不能接受进步的都是些顽固极端的分子。” “不,只是感觉很微妙。”何聪转眸睨向居士带着微笑的脸庞,甚是无奈地轻叹:“他们真能生孩子?” “能。”居士笑了笑:“手续也不麻烦,只要向研究所递交申请和材料,邮寄也有效,研究所自然会安排妥当。现在即使异性夫妻,也极少选择自然分娩了,毕竟怀孕很麻烦,成本和试管婴儿的费用基本持平,绝大部分人会选择后者。” 何聪听着,却有些寒心:“贵族是这样,那半人呢?” “情况差不多,只对于半人会有些负担,所有还是有不少半人选择自然分娩。”居士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何聪的情绪变化,不免要说些开解的话:“或许你不了解,但是人类濒临灭亡之际也是凭试管婴儿重新繁衍的,他们已经习惯这种方式。” “如果试管婴儿遭到抛弃呢?”何聪问着,他并不是在找茬,只是有一件事他只接触到皮毛,总希望能了解更全面。同为人类,他明白一些人类的薄弱面,有些即使亲生骨肉都能抛弃的父母,何况这样轻松得来的孩子?会被珍视吗? “不可能,研究所会收集所有资料,没有人可以抛弃他们。即使有不可抗力的原因令孩子们失去父母,也会有相关机构照料他们,为他们寻找新家庭。” “很高兴听到的不是报废。”至少,还懂得珍惜生命。 “聪,人类确实有了极大改变,但不改精明。人类懂得去糟存精,因为明白有些事物有存在的必然需要,所以纯种法律才会出台,纯种已经不仅仅是提供纯人类基因的研究对象,还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一柄道德的戒尺。” “因此就把纯种推到某个高度,宣传大家去研究,去学习,去效仿吗?” “是这样。” 何聪说不清此时感受,或许他不够聪明,也难判定这种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不过他倒有个疑问:“我听说成为种子要签协议,似乎还有缓冲期,可是我不记得这些。居士,你是主神的弟弟,你能帮我查一查吗?” “你很在意?” “……就像扎在指头的木刺。”看似无关痛痒,却经不起拖延,既然早晚会恶化,倒不如尽快挑掉。 居士轻颔首:“不过要在吃饭和逛街以后。”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聪现在算是有求于居士,便知趣地让步,和居士一同走进了玻璃管。声控的,居士用现代语说出‘饮食部’,接着他们俩就被吸进管子里,送出去。其实感觉比想象中的好,没有难受的吸力,只是被送进去,然后在管子里可以浏览四周景色,虽然过程十分迅速,却也满过瘾的。 见何聪感兴趣,居士更积极:“过会儿,我们就多走几回。” “……你是小孩子么?” “走不走?” “……走。” 俩人相视而笑,就像一对禁足已久的兄弟,兴冲冲地扑向任何吸引他们的事物,似乎也重拾了童真。 居士挑了一家河外星系风味餐馆,吃的都是河外星系的食物。 “河外星系有一部分食物能被人类所吸收,有一部分却不行,所以我们要看人类的餐牌。” 何聪原本还保持怀疑态度,最后不得不承认,每一种文化果然是各自的独特优点,那些外形奇特的食物吃起来味道很新奇,接受度颇高,结果他吃了不少,只是居士显得意兴阑珊,似乎对这些菜不太感兴趣,问吧,也只是说不饿。最后居士真的没有吃进去多少,只顾着盯紧他吃,仿佛这样也能饱肚子。 居士也是成年人了,何聪自然不可能把餐具塞进他手里,命令他吃,只好由得他了。 吃过饭,又逛了几个空岛,娱乐、服装、食品、日用品、科技……过程是这么着,售货员说一堆现代语,居士在边上盯着,何聪慢慢应付,实在无法表达就问居士,而后再接再厉。不知是因为贵族的整体素质偏高或是因为纯种的身份,每一位美美的男女售货员都维持极大的耐心,笑眯眯地应付他。 这样逛下来,一整天才逛了小部分,估计得长期奋斗。 黄昏时分,课程结束,居士把何聪送回家。 天色已经徐徐转暗,何聪在暮色中目送远去的背影,脸上笑容始终未增褪去。他想,碧翠回来以后,可以分享今天的事,可以放下对居士的成见,因为居士也是个好人……厚脸皮的好人。 …… 神殿大门迅速开合,居士念念有词地穿过厅堂往房间里钻,主神黑濯石般的眼珠子随之缓缓移动。 “居士,你为什么着急?” 居士的脚步被兄长的问话留住,语速却是极快的:“要去把东西掏掉,还有,我发现味觉系统造得不够完美,他问我味道好不好,我答不上来,这得重新编程,嗯。” “味觉?我们不需要这些。” 居士轻笑:“我需要。” 话落,调皮地向兄长行了一个不成样的礼,居士迈着轻快步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直至门合上以后又过了许久,洋娃娃转回脸,波澜不兴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对汉白玉手球,缓慢有序地把玩着,若有所思。 第16章 投诉 “今晚,是雷雨天气呢。”居士依着皇座席地而坐,这时他轻触兄长的手,笑问:“你怎么喜欢上这玩意了?” 洋娃娃把注意力从眼前连串代码中移开,转眸睐向被碰触的手,波澜不兴:“因为需要。” “需要?”居士瞅着两颗乳白色石球,耸了耸肩:“算了,你喜欢就好,难得你会有自己的兴趣,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主神微微偏首,手掌搭在弟弟发顶上轻摩:“朕最喜欢你。” 居士仰首与主神对视,笑意盎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此刻,洋娃娃精致却缺乏灵动的脸上浮再一抹淡笑,再次转动两颗汉白玉手球,呢喃:“不错,是亲人。” 兄弟俩相视而笑,下一刻居士指着屏幕上的代码,兴冲冲地摇着兄长的膝盖:“看,编得差不多了,能尝出很多味道,主神也要下载这程序?” “我不需要。”主神顿了顿,在屏幕上调出一系列数据:“这是研究所最近的生物研究资料,有用?” 居士扶着下巴仔细看了看,喜上眉梢:“有用,还能改进。” 修长手尖迅速弹动,又输入一系列修改,居士专注愉快的表情令洋娃娃也露出浅浅笑容。 “你像他。” “谁?”居士随口应着。 “父亲。” “……”仿佛被按下暂停按钮似地,居士停在某个动作上,闻丝不动:“是指我们的制造者?” “是父亲。”主神顿了顿,强调:“这是他的设定——父亲。” “我并没有印象,而你从不深入谈论他。” “朕不能,因为是特级机密,只有集合六位族长的‘钥匙’才能开启。”话罢,洋娃娃眉头堆起皱褶:“必须遵守规则。” “我明白你的难处。”居士轻叹,拍拍兄长的手背:“别为难,我不问便是。” “朕并不能感受‘为难’。”主神顿了顿,手伸进宽大袍袖里摸了摸,再抽出来,汉白玉手球已经变成一枚砖节大小的金属盒,他递给居士:“丹青今日送来的成品。” 居士打开首饰盒,掂起里头造型简朴优雅的黑水晶耳坠,费了几秒时间扫描分析后,大喜过望:“丹青真是个天才,多棒的杰作!” “丹青是近百年最伟大的机械工程师,近日更位列贵族恶霸排行榜第二。” “哈哈,不是吧?丹青家的纯种是那里吧?据我所知,那个小鬼头整天在他头上撒野也活得好好的,他怎么恶霸了?” “首位是奉天。” “哈啊?这是怎么评的?”居士伸手梳扒长发,难以置信: “奉天除了脸上臭臭的,内里分明是个喜欢可爱小动物和小孩子的可爱家伙呀。” “因为零号纯种被他狠心‘扔’给了只是中阶贵族的助理长。” “这个肯定是保护协会在捣乱。” “耀祖参义长兼纯种保护协会会长修书向联合政府投诉,认为奉天对纯种不虔诚的态度给政府造成极大影响,以奉天无法以身作则为由,请求罢免族长职务。” 居士微愕:“不是正在忙‘灵魂’的问题?” 主神关闭居士的编程窗口,调出投诉状。 居士支着颔迅速阅读,窗口中文字以极快速度下拉,不消一刻已经读完整篇巨作,当下愤慨地狠拍地面:“老家伙太闲了!” “不可否认,他们指出了奉天的弱点。” “聪才不是因为被虐待而离开奉天,他不过是凭个人喜恶选择生活环境。”居士锁定长长一段关于奉天如何虐待纯种的‘猜测’,那个叫绘声绘色,就像一篇小说:“趁着奉天正忙碌‘灵魂’的事情,就不甘寂寞兴风作浪吗?聪醒来还不满一个月,他的投诉状都已经给聪编到下一辈子了,他该去当编剧,娱乐频道正缺乏他这种人才。” “居士,挖苦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不切实际。稍早时兽系与爬虫系族长均修书求朕帮助奉天,但朕能为奉天安排纯种,奉天却未必心悦诚服,由此可证,结果将是恶性循环。居士,你擅长谈判,明天留下来劝说奉天吧。” “是吗?奉天本人已经知道?” “是的。” “那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什么?” 居士轻笑:“因为一个最经不住别人诚心对待的纯种,就住在奉天的助理长家中。” 主神微微偏着脑袋,神色迷茫,似懂非懂。 轰隆—— 惊雷乍响,何聪猛地惊醒,眼睛被强光刺激,不由得抬手遮挡这忽明忽暗的光芒。床头计时器显示凌晨三点,又一道闪电撕破夜空,雷声隆隆。何聪不由得暗暗佩服这有才的天气系统,凌晨的雷暴?方舟气候系统仿真度果真高,幸好如今已经不流行下雨收衣服了,不然这时候还得在风雨中抢救衣服呢。 其实他大可以启动隔音模式然后继续蒙头大睡,可是雷雨勾动焦躁感,不是因为害怕黑夜或闪电,至少自他有意识起不曾惧怕这些自然现象,这异样感来自一些极模糊的意识,在大脑深处,那就像夹缝里的污垢,任他如何努力也难以捕捉,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是为什么呢? 掀开薄被下床,何聪揉揉稍有僵硬感的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靠着落地玻璃看向外头,狰狞的闪电不时给雨幕添上晶莹光芒。一辆浮空车就在滂沱大雨中驶近,迅速进入车库,是碧翠回来了。何聪眼中现出一丝欣喜,因为工作狂已经离家五天,虽然每天都固定给予一通问候通讯,却比不上活人实在。何聪早已习惯亲人‘失踪’,因此更懂得享受重逢的愉悦,他大步走进厨房温牛奶准备夜宵,算计着时间差不多,果然大门就打开了,可是迎来的却不只是碧翠,还有紧跟其后的黄泉。 二人显得有些憔悴,风尘仆仆的,身上还带着些小伤势,此般造型便以平常的光鲜形象有了极大对比。 何聪脸色不改,雀跃的心情却已经沉淀,直觉某些不单纯的事情正欲破壳。 “咦,阁下没有休息?”碧翠见到何聪,显得万分惊讶。 “雷醒的。”何聪淡淡地答上一句,从厨房里端出牛奶和热过的夜宵:“吃点?” 一身狼狈的碧翠和黄泉悄悄交换眼神,没有拒绝好意。 直至吃完夜宵,碧翠和黄泉都不发一言,何聪干脆装死到底,装做没有看见二人的欲言又止,漫不经心地扯东扯西:“早/午/晚餐吃了什么呢?雨真大,天空真黑,闪电真强,雷真响亮,碧翠今天真漂亮……碧翠最近在忙什么呢?” 荷花贵族森森地松了口气,在经过一轮垃圾问题以后,终于有一个能找到接合点的问题:“奉天族长和我们都忙着处理‘灵魂’的事情。” “灵魂?” “嗯,一个自发组织的异人团体,他们信奉自然神,反贵族,最近动作频频,而且挑选的位置又是植物系所管辖的区域,所以我们特别忙。” 何聪大致明白‘灵魂’相当于恐怖组织,奉天正在对抗,于是轻轻点头:“现在好了?” “阁下,‘灵魂’不可能轻易被清除,却已经镇压住,暂时不会再有问题。”碧翠顿了顿,终是忍不住:“何聪阁下,能听我一个请求吗?” 何聪喝掉整杯牛奶,舔掉唇上一圈白‘胡子’,瞅向始终闷不作声的黄泉,问:“我能拒绝吗?” 黄泉陡地单膝跪下,吓得何聪和碧翠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下一刻碧翠恍然大悟,竟然也给跪了下去。 “碧翠和黄泉请求阁下回到奉天族长身边,他……需要你。” 轰隆—— 电光灼灼,光芒打在下跪的二人身上,把身上狼狈衬托得更可怜,估计都是碧翠刻意安排的,以这种令人放松心防的落拓形态出现,再以这种方式相逼,明知道他会心软。 “为什么?”何聪轻声问。 “有人试图利用阁下伤害族长。”碧翠见何聪虽然还是那样淡漠,却没有拒绝听取意见,便细细地讲述奉天所受的荒谬指控,顺道分析了利害,最后总结:“如果阁下重回族长的身边,那就是最好的反击,请求阁下答应我们。” 惜字如金的黄泉也说:“求你。” 何聪想了想,就从苏醒的这些天想来,想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奉天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族长。 “我不能答应你们的请求。” “阁下?!” 碧翠震惊,他无法相信这竟然失败了,就连黄泉都动容。 何聪微微一笑:“你们这样做,是要我这次选黄泉吗?嗯,黄泉也挺好。” 碧翠被笑得通体冰凉,打了个寒战后若有所悟,他立即拉着黄泉起来:“阁下,族长并不是不重视这事,只是他仍有事情要处理,他明早……就会亲自来请求阁下。” 何聪打了个呵欠:“我要补眠,小白,收拾收拾。” 矮墩墩的机械人麻利地进行清洁。 碧翠和黄泉哪敢留,眼巴巴地看着何聪走向房间,只是前脚才踏进去,纯种又止步,并转脸瞄过来,淡淡一笑,看似和善了不少,二人不觉心中一宽。 何聪问:“你们俩是一对儿吗?” 碧翠和黄泉如遭雷殛,恰好外头又一道闪电一声怒雷,烘托二人心中的狂风暴雨。 雷声刚息,又见何聪带着温煦微笑,极度真挚地说:“其实你们很合,结婚生个孩子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还在贵族的脑海中回响,纯种已经哼着曲儿走进房间里,留下两座石雕在电闪雷鸣中苍白化……惊悚化……复杂化。 第17章 夜访 当雷声渐止,黑夜重拾宁静,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大地。 “或许你现在更需要一份美味的河外星系早晨套餐。” 何聪翻过身看见床边笑盈盈的男人,后者正摇晃着手上的外带食物,香气四溢。 何聪笑了笑,撑起身祭出戒指:“扫描。”。 居士伸出手掌来搭在戒指上,才后知后觉地问:“干什么?” “买早餐。”何聪认真地说。 “……”居士苦笑:“聪,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何聪皱了皱眉头,接过早餐拆包食用,咀嚼着美味的食物总算冲淡了一些郁闷,他挑眉睐向居士:“你这么辛苦送外卖,真不要收费?” 居士的唇角抽了抽,掂起一块味道不错的蒸煮河外星系植物茎,咬了一口:“清淡的味道,还不错。” 何聪挺意外,意味深长地看着继续进食的居士,笑了笑:“我也以为你有厌食症。” 送到嘴边的食物又放下,居士粲然一笑,何聪仿佛看到美人背后山花朵朵开,不由得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蒸不明生物肉丸子。 “聪,是你要我做的,我怎敢不从?” 这种话,换不同角色有不同效果。换个妹子说,那就生生地惹人怜爱,言情;换个浪子说,那就是装深沉扮潇洒,蛋疼;换个登徒子说,那就是耍流氓玩无赖,欠揍。但居士都不是,他倒是一往情深,笑意盎然,说出来这句话极富文艺色彩……说穿也就是很勾人,即使何聪这样的性子,也不禁挑眉品味了片刻。 何聪知道又是居士那丰沛的浪漫因子在搞怪,连天来相处,倒也习惯得不错,于是把整句话过滤感情色彩掉,直接吸收内容,发现内容也不具意义,干脆忽略。他吃完一盒蒸肉丸子,肚子饱足后,才进入正题:“你也是为了劝我帮助奉天吗?” 居士啃着蒸菜,另一手轻揉何聪的发顶,笑意更深:“嗯,怪不得主神喜欢这么做,手感不错。” 何聪被居士这动作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考虑着要不要将吃到一半的食物盖到这张笑脸上。居士似乎感应到危机,在惨剧发生前及时收手,断了何聪行凶的念头。 “我不会劝你,你有自己的考量,我是怕你睡不着,特地来给你解闷呢。”居士边笑着,边给两杯奶茶放糖,给何聪的一杯放了一整糖包,还把自己剩下的大半包也加进去拌了拌才递给。 何聪接过这杯‘甜’奶茶,抿了一口,满意地咂着嘴巴:“不来也没差,我能睡。” 居士微笑不语。 何聪牛饮完整杯奶茶,仿佛因为糖份充足的关系,身体暖烘烘的,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他再看那上笑容淡淡的居士,不由得轻叹:“行,我是在睁眼说瞎话,你来得正好。”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居士从何聪脸上看到犹豫,笑着补充:“或许我不是无所不知,但你绝对不会一无所获。” 何聪其实挺感激居士的友善,只是:“明天会有人为我解答。” “奉天?” “嗯,我会亲自跟他谈谈。”何聪朝窗外看去一眼,这未来座城市沐浴在熹微晨光中,展现出勃勃生机,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美好,但是何聪知道它有多么虚伪:“居士,半人和异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我不知道。”居士依着玻璃墙轻叹:“我不能接触方舟以外的世界,如果你要相关资料,我可以为你搜集。” 考虑到居士的身份,何聪也觉得主神的兄弟不好好被供在神殿里,满方舟跑着已经够神奇,若还要再往外发展,真的不现实,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等着吃这‘唐僧肉’呢。或许作为‘纯种’的他也同样,方舟有安逸的日子不好好地过,整天胡思成想才是不现实。他不该太贪心,在经历离奇的冰冻一万年以后,没有遇上外星人或疯狂科学家已经十分了不起,该知足。何聪想着,叹气的欲又加深了,因为这结论并不能令他满意。贵族活得太高尚,方舟就像是天堂,偶尔还真能看到禽系贵族展开翅膀翱翔天际,只是越完美就越是缺乏真实感,就连钻石都有会瑕疵,何况是经历一万年跌宕起伏的人类社会?而今他活在巨人的社会中,由于他太‘弱小’,所有‘呼声’都被一笑置之。 说实在,不乏狂症与变异的外界是怎样的姿态呢? “你没有想过要走出方舟看一看?” “你想去?” “我?有机会就看看,但是我现在正忙着当‘纯种’。”说罢,何聪自嘲地笑了笑:“我该怀着感激的心情去接受这一切。” “你要是不情愿,可以来神殿,到我身边。”居士又伸手摸了摸何聪的发头:“我在等你。” 摸摸又不少块肉,何聪干脆由得他摸,失笑:“你给奉天新的纯种,他还是会随手扔,我去给他扔扔也不怎么样。我想,其实碧翠和黄泉只是希望他们的族长过得更顺遂,替他操心罢了,也不到没了‘纯种’就会死的程序……只是更省事。要是真的必要,非要,以奉天那种性格,估计会直接派人来把我押回去,洗脑也把我洗成乖顺纯种。” “那是犯法……好吧,你令我无力反驳。”居士耸了耸肩膀:“但是我会保护你,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顺心就好。” 何聪瞟了他一眼:“真敢说,不怕我为非作歹?” “你这懒人要是真有心思作恶,倒也稀奇。” 懒人何聪没好气剐了真相帝一眼,随意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衣服便进盥洗室梳洗一番,再出来,居士还在原位,别说寸步不离,就连姿势都丝毫没有变化,仿如一座石雕。这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可是每一次居士都回避问题,何聪决定不深入,哪怕居士有再多异于常人的奇怪特征,可居士还是居士,既然是朋友就该尊重对方的隐私。 倒是居士等到何聪出来,立即掏出一只方盒子,献宝似地送上:“我有份礼物送给你。” “礼物?”入手是一只金属盒子,何聪认得它,之前带来了一只戒指,这次呢?他打开盒子,就见一只耳坠静静地躺在蓝丝绒中间,这乌金加上长形黑晶石的首饰,该是那戒指的配套。只是戒指已经十分万用,为什么还要耳坠呢?所有疑问清晰写满双眸,何聪就这么紧盯着居士,等待解释。 “这个耳环跟戒指一样,是个高科技的产品,它对你绝对有益。” “功能?” “没有害处。” “所以你不准备详细解释?” 居士从何聪眼中读到名为‘忿怒’的情绪,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是捕捉到了,赶忙解释:“这是一个干扰器。” “干扰器?”何聪拿起耳坠,对着灯光细看,几乎剔透的黑晶石实在看不出任何玄机……科学?魔法? “是的,可别低看这块晶石,它是在宇宙发现的一种稀有矿石,它的容量绝对不能以目测估计,当然不是指对物质,它容纳的是信息。你的戒指上那一颗,甚至一部分高阶贵族体内植入的记忆晶片,就是由它做原料。人类在公元2645年发现它,直至2850年才活用,就因为它,科技迅速发展起来。这种晶石所载入的信息会被永久保存并且不可复制,晶石坚硬度极高,也不容易损伤,可是它本身极为珍稀,小小一颗价值连城。” “因此……”何聪晃了晃比戒指大十多倍的黑晶石,不太感兴趣:“我能拿它卖很多钱?” 居士苦笑:“不能卖,它对你有很大用处。” “嗯……洗耳恭听。”何聪抚平床铺,盘膝坐上去,指了指时钟上的5:30。 估计不交代清楚,它是不可能被接纳了。 居士无奈,谁想到送礼物也会送得这么难呢?可是想到何聪的个性,他又释怀:“这副耳坠现在有两种功能。一是干扰;二是光变化。干扰器可以干扰一切探测仪,改变它们的数据值,例如你可以凭它改变你的基因数据,当然不是真的改变,只是透过它干扰一切扫描和测试仪器,结果都会是你想要的,如果不深入剖析就不会被识破;至于光变化则可以通过调节光线做出的细微改变,便如改变肤色,衣服颜色,外貌等等。这种改变在视觉上是十分有价值,哪怕是贵族中视力最佳的兽系也能够轻易骗过,这个装置一般用于特务和某些政治要员的保护。” 听了这么神奇的功能,何聪是心动,只是:“你怎么不留着用?” “我有自用的。”居士笑了笑,但见何聪眯起眼睛一脸怀疑,他干脆示范。意念稍动,一瞬间脸上真的产生了变化,鼻子塌了一点,眼睛小了一点,嘴唇厚了一点,立即不那么地美丽了,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何聪瞠大眼睛,伸手抚摸,却在鼻尖更高的地方摸到了物体……那是居士真正的鼻子。 “这……” “我说了,只是改变光,用上探测仪就会被识破……但是配上干扰器,那就真的只有动手摸了。”居士见何聪已经心动,加把劲推销:“而且我之前已经将它锁定为你所用,你不要它,它就只能当一块普通石头,多可惜呀。” “……”何聪瞪着手中耳坠,再看看居士,送礼物的人送得这么委屈,着实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居士是一番好意,而且礼物真的很称心,何聪已经想到多种能用上它的情况,也就不再坚持:“谢谢。” 见何聪愿意收下,居士笑靥如花:“我帮你戴。” “我没有穿耳洞。”何聪摸了摸耳垂。 居士拿过耳坠,一手捏住耳垂软肉,另一手掂着耳坠钉子,金属迅速穿透皮肉。何聪感觉耳垂上一下刺痛,极迅速,接下来就是垂坠感,摸了摸,坠子已经安家,他愕然地注视着居士。 “有一点红肿,但过会就会好。”居士笑了笑,伸手抚顺何聪被拨乱的发丝:“记得‘光狼’的极速模式?” 何聪怔怔地点头,还未从自己被野蛮穿刺却又不能生气的两难状态下回过神来。 “使用它,也是像驾驶‘光狼’一样,你要对它下指令,用大脑下达。平时它是默认‘纯种基因’的伪装状态,维持它吧,假的数据被窃走也不亏。” 何聪估算了一下,自己学习‘光狼’的极速模式也有近十天了,原来居士是早有预谋……善意的计谋?何聪心里感觉怪怪的,第一次知道被蒙在鼓里和被摆布也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另外他还注意到一点:“有人会盗取我的数据?” “只是假设。”居士顿了顿,终究决定提醒何聪:“聪,无论是贵族、半人或异人都有好坏之分,其中也有些贵族行为偏激自私,极为危险。曾经有纯种受到伤害,但凶手却隐藏得很好,法律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在高科技掩护下,有些罪行,即使是神也看不见。而且人心比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都要复杂,他们的善变、虚伪、爱恨情仇……还有更多更多,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 居士一段话说得殷切,何聪感受到他强烈的担忧,不禁动容。 或许居士才是最奇怪的人,浪漫且温柔,虽然曾经毫不犹豫地把某纯种从三楼掀出去,但估计也是有分寸的,因为下头有N只不会让纯种一头撞死的异型。 何聪是不明白居士为什么对他关怀备至,真因为爱情?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他没有道理对一个真心关怀自己的人挑三拣四,那就先这样吧。 “我啊……” “嗯?” “也是人类。”何聪笑了笑,拍拍居士的肩膀:“人心之类……我应付得来。”应付不来的,大概要数武力。 居士只是摸摸何聪的发顶:“你记得,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总感觉居士的话太深刻,深刻得令何聪心中悸动,他不禁问:“为什么?” “嗯,因为我把你载入石头里了。”话罢,居士灿笑:“这是永不改变的指令。” 这比喻,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何聪失笑:“你要真载入这么个指令,那真是自讨苦吃。” 居士的笑容微微掺上无奈:“唉,我认了,不求回报。” 要是平日遇上这等事,何聪自然会没心没肺地吐糟几句,但今天的气氛很微妙,他死活酝酿不出话来,暗暗感叹居士太厉害。 [何聪阁下?族长在客厅等候,请阁下尽快回应。] “……你要一起?”何聪比了比门外。 居士耸肩:“我若出去,估计会吓坏他们,等,我先离开,你去会会奉天吧……任何事都能找我帮忙。” 何聪眼巴巴看着居士打开衣厨门,摆了摆于,再关上。过了好半晌,何聪终于捺不住好奇心,打开衣橱门一看……没人了。 “……这是通往纳尼亚的衣橱吗?” 如此惊人的离场,何聪扶额失笑,又听碧翠的声音透过传声器响起,他对着镜像仪调整一番才打开门。 碧翠看到何聪正式的装扮,着实松了一口气,凌晨那会见零号纯种心情不太好,还怕今天会遇上极端的刁难。例如故意躲在房间里装死,或者蓬头垢面地会客,以示不尊重……幸好没有遇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要知道纯种若是耍无赖,他们只能干着急。 “阁下,族长正在等候呢。” “昨夜里雷声挺大的。”何聪脸带微笑,语气温柔:“碧翠昨夜有没有留下黄泉过夜?” 碧翠一脸菜色,不敢再吱一声。 事实证明,有些人即使衣冠楚楚,仍旧可以禽兽得从容自若……荷花贵族表示压力大。 第18章 协议 数天不见,奉天不改庄严肃穆,美丽容貌配上君临天下的气质,这位族长不用隆重打扮,气场已经特别强大,至少何聪感觉族长驾临令碧翠这中阶贵族的‘小屋子’也蓬荜生辉,瞬间由经适房升级到别墅的境界。 自从何聪出现,奉天碧绿的眼珠子也随之移动,脸上一贯的冷漠,或许何聪还能搜寻到一丝不耐烦。 “早。”何聪云淡风轻地招呼:“没有吃早餐吧?我现在可以做。” 黄泉和碧翠紧张得手心冒汗,暗暗交换眼神,却又不敢太明显,怕某纯种不分场合地拿他们开玩笑。 因为何聪的态度,奉天的眉头攥得更紧,脸色又黑了几分:“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对,时间很重要。”何聪干脆点头:“那就不吃早餐,我们来谈谈省时间的方案?” 奉天很聪明,但他实在猜不透何聪的意图,费一秒去思考,他决定在这纯种身上投资一点时间……虽然风险很大,指不定血本无归。 “方案?” “嗯,据说有人利用我去整你,是吗?” 奉天不置可否:“所以?” “所以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利用我的,又有哪里令你感到特别为难,都说说吧?” 碧翠上前一步想要解说,奉天却以手势阻止了他,语气不悦,再度强调:“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尽管奉天的声音多冷,何聪还是那个调调,像一枝迎着春风懒洋洋地飘摆的柳条:“我只是缩小范围,抓住重点……嗯,为了省时间。”顿了顿,又郑重地表示:“我也怕麻烦,咱们就简单一点吧。” 族长和纯种对视,在这几分钟里,黄泉面无表情地急着,碧翠操心起如何阻止BOSS犯杀纯种罪和保住纯种小命。 但是奉天并没有恼,他重新打量何聪,看出一丝端倪,他感觉到纯种有意谈判。虽然他不认为纯种的筹码有价值,但既然来了,也不妨一试,希望这个决定不会令他感到太过愚蠢。 于是碧眸与那双乌亮的眼珠子对视近一分钟以后,族长终于松口:“也不过是旧调重弹,拿我对纯种的态度做文章,我以前能应付,现在也不成问题。” “族长,这……”碧翠才开口,又给族长瞪回去了,只能干着急。 何聪想了想,食指挠了挠脸颊:“因为我从你身边逃开,所以问题又复杂了一点?那些弹你的人又咬紧了一些?”真的不难想象,何聪当初并没有考虑得这么深。 碧翠在旁边忙不迭地点头。 奉天没有否认,却也不示弱:“我会解决。” “对,只是多浪费一点时间。”何聪笑着附和。 这句话简直刺进奉天心坎里,眉头再度收紧,已经挤出深深的川字。 这一刻碧翠内心的小天使在撒花吹号跳舞:何聪阁下威武。 黄泉侧目瞟向热泪盈眶的碧翠,脑门上陆续浮起一行黑点。 “奉天。”何聪支着脸轻唤,考虑自个谈判的经验很浅,对方是老手,耍小聪明不如老实些,便直接说了:“你是万般不愿意养我的,对吗?所以我说要找碧翠养那会儿,你甚至松了一口气。” “不错。”奉天不否认。 对方够干脆,着实很痛快,何聪笑说:“知道鳄鱼和燕千鸟,鲨鱼和向导鱼吗?它们为什么能共存呢?” 这些古生物在现代已经绝迹,现今有的也是进化版了,但是身为方舟高知识分子的奉天和碧翠却了解这些,便轻轻点头。黄泉四平八稳地糊涂着,暗暗记下这四个名词,决定回头查一查。 奉天和碧翠已经悟了,看着何聪的神情有些讶异。 “动物都知道互助互利,我们有时候却忘记了。”何聪笑了笑,单刀直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奉天垂眸稍稍思索,睫羽再次掀起,双目精光熠熠,犹如一头准备猎食的狮子。或许奉天在生活方面比较天然,但要谈公事,奉天却是在一群狠手上磨练至今,能力自是不在话下。 “你的意思是……” “我在推销我自己呢。”何聪仿如站在狮子头上的小鸟,不受猛兽恐吓:“我还不太清楚纯种对贵族有什么详细用处,而你应该也不屑利用纯种,但是有纯种充场面总能免除很多麻烦,对吗?所以……我能够当一名演员,扮演与族长关系良好的纯种。当然,你不需要对我付出任何感情,甚至不需要理会我,只要在你需要一个角色衬托的时候带上我。以后谁也别想拿你对纯种的态度做文章,这是不是省事很多呢?” 在听过提议以后,奉天注视着何聪,不可否认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奉天十分厌恶纯种,尤其是现今法律处处为纯种开绿灯,助长纯种的气焰,把纯种留在身边简直是恶心到他。但如果只是养一个演员,如果真的不用付出感情,倒是不错的提议。但他必须考虑何聪的目的,他不相信零号纯种会是纯粹为了帮助他。 “你的条件?” 到了这份上,何聪才不客气:“一、阻止纯种保护协会可能或者意图对我做的保护计划,还有那些给我找新收养人的红娘计划。”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 “……” “二、在不影响你我合作关系的情况下,不得干涉我的自由。” “这要求太过笼统。” “那就补充,在不损害你的名誉等无形或有形资产的情况下,我拥有自由。” “那么,如果你损害了呢?” “啊?你们都是聪明人,可以模拟一个损失赔偿参考表,我再确认。” “……” “没有问题了吧?那就第三点,我要求包食宿,包学费,另外每月支付一名普通演员该有的工资,我了解行情再给一个数字,稍候再确认。还有,给我重新装修房间的权利。” “第三点所提的销费原来就该由我方承担。”奉天皱着眉头提醒。 “但我们以后是雇佣关系。”何聪笑说:“我不是你的责任,可是我会向你讨要福利,你可以讨价还价,你要嫌太贵,我们还能谈谈薪酬。” 奉天看着何聪,何聪懒洋洋地回望,这下子奉天困惑了,这个计划对纯种是没有半点益处,因为纯种原来就能够拥有那些福利,而现在明显降低了要求,他怀疑纯种别有用心。 “你的要求,任何收养者都能提供。” 何聪自然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如果去居士身边就会得到更多更好的,问题是:“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什么?” “嗯,只是一个小小愿望,反正不会防碍你。”何聪想了想,眉目间有了笑意,玩笑般对奉天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在这个世界自力更生,你就把我扔掉,怎么样?” 很好,奉天承认这真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纯种要在这个世界自力更生比纯种驾驶一辆极速模式的‘光狼’更加不可思议。或许这纯种真的有些呆,有些傻,有些幼稚,才会提出今天的交易,或许早晚有一天纯种会反悔,但纯种有一件事想对了,如果纯种以后真的露出狰狞贪婪的一面,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扔掉。 何聪支颌看对面比方舟天气系统还要精彩的族长牌冷脸,只觉那乍阴乍晴的情景很有趣。 他们俩忙着,并没有注意旁边两座冰雕刚才解冻,正抱头惶恐中。纯种和贵族玩谈判定协议这种事真是前无古人了,怎能叫人不寒心?碧翠真想呼天抢地把这二人摇醒——族长阁下啊啊啊啊!这是纯种唉唉唉唉!主神的宠儿呀呀呀呀!人类的恩人哇哇哇哇!可是聪明如碧翠又怎能不明白自己喊破喉咙也不会有结果呢?要知道这两位主偶尔顽固起来可比全宇宙最坚硬的金属还要牢固,这会儿就是他学着古人那样哭倒长城,估计只会被族长的暴风雪秒杀,或者被纯种调戏着折磨到断气。 这一刻,碧翠心灰意冷,语调沧桑:“阁下所指的自由,是什么呢?”他不认为纯种能有真正的自由可言,顶着这张脸晃出去,恐怕会受到整个方舟的关注……毕竟是以讨厌纯种而闻名的族长所‘宠爱’的纯种。 何聪摸了摸耳坠,耸肩:“放心,我不会乱来。” 三人表示很不放心,他们自然是注意到那个小动作,只是怎么也联想不到价值连城的晶石,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碧翠和何聪谈话期间,奉天已经考虑周详,与纯种协议虽然荒唐,但考虑到主神可能会硬塞给他一个新的纯种,这次再扔掉又会落人口实,倒不如荒唐一回。 “碧翠,立即拟定协议。” 碧翠张了张嘴,终于放弃挣扎,他是考虑到族长和纯种的个性,与其多费唇舌,不如趁机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碧翠认为只要消除芥蒂,二人的个性是很适合当朋友的,族长严肃但讲理,纯种随性不任性,很互补。 “对了,碧翠,我能讨个东西吗?”何聪笑得春暖花开,声音更柔情似水。 考虑到何聪偶尔使坏的性子,荷花贵族心中一悚……莫不是要讨请贴? 何聪盯紧碧翠,那眼神深沉得叫荷花贵族一惊一乍,慌不择路,竟然默契黄泉求支援,可惜绞杀榕贵族是专业打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倒顺手,唇枪舌剑什么的,还不如叫他去死一死,于是面瘫憋红了脸。 就在二人眉来眼去间,何聪终于指着矮墩墩的机械人,欢乐地问:“把小白送我好吗?” 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这一刻,荷花贵族真想把这可恶的纯种吊起来毒打,黄泉则称空白状态。 奉天看在眼里,心情有些微妙,考虑两位得力助手平时表现出色,当领导的也不能太严格,他意味深长地提醒:“碧翠,黄泉,近日事务繁忙,暂时不要操心私事,度过这段时间后,我会给你们补偿。” 私事?族长说得再含蓄,他们也不是傻子……碧翠脸色铁青,黄泉双目圆睁。 奉天想:我太苛刻了吗? 何聪很淡定:“哦,族长真开明。” 奉天老实怀疑何聪的用心,只是那灿烂笑容实在刺目,他别开眼睛,不再深入。 助理长就是助理长,大受打击后立即原地复活,迅速赶出协议,并在何聪的坚持下提交了详细的演员工资表,这十几天何聪都跟居士在逛街,对物价稍有了解,立即挑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钱,细节再谈了谈,不足半小时便完成协议书。 何聪和奉天以晶片正式签定,把加了几重密码的协议存放在晶片里,以此为据达成了秘密的雇佣关系。 “那么,我立即就去向主神提出要求,原因就说……嗯,因为碧翠正在热恋中,我不想当电灯泡,所以决定回到曾经很照顾我给我很多安全感的族长身边。这个理由好吗?” “好……” 碧翠心想:为了族长,我牺牲! 当工作狂三人组重拾心情准备返回岗位的时候,何聪给碧翠咬耳朵:“别再下跪咯。” 碧翠猛地哆嗦,不禁怨嗔地瞅黄泉,黄泉给瞅得冷脸崩坏。 奉天蹙眉,暗忖:希望办公室恋情不会影响工作。   第19章 回归以后 零号纯种的回归自然在方舟掀起轩然大波,各种揣测与关注都落在何聪身上,一时间让淡定的何聪很惊奇,他从前也未曾意识到方舟居民真不少,直至现在。甚至连纯种之间都认为他是受到威胁才屈服于族长的淫威之下,三番四次地反复地慰问,那担忧和悲悯的神色,令何聪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行将就木、苟延残喘中。 另外纯种保护协会也发了不下于二十张的请贴,要他前去联谊,不断暗示那里有前途一片光明的康庄大道在等待着他。但是何聪每次都把光明的前路婉转地交还给协会,并在他们面前夸得植物系族长天上有地下无,直夸得来人脸上像圣庭树上的小灯泡似地,闪红闪绿。 即使何聪立场明确,但还是有不死心的人,例如协会会长耀祖,直至何聪被推进实验室做了一系列鉴定,确认他是凭自主意识选择收养人以后,会长依旧不放弃,在离开研究所的时候,这位到了中年依旧很美的会长甚至指着奉天的鼻子,恨声说:“我在盯着你。” 盯着谁?何聪不认为这仅仅是盯着奉天,这个盯,肯定少不了自己的份。开玩笑,这是不是代表他一天捣几次鼻孔都得被记录汇报给那会长了?太恶趣味了。何聪没有兴趣成为尾行和偷窥的对象,他立即以‘被人盯着会精神紧张’为由,向神殿提出申请,要求禁止纯种保护协会任何形式和理由的监视,申请很快就获批。当天何聪便收到会长一篇与‘出师表’有得一拼的惊世巨作,通篇关怀殷切的言词明示暗示着求他别犯傻,不要留在‘危险分子’身边,另外宣扬了一番协会能提供多么优秀的收养人,并且对何聪的不领情表示万分的痛心疾首。 何聪这个阿斗也看得津津有味,最后乐得在大沙发上打了个滚,翻身对不远处正在整理重要文件的碧翠扬了扬手上文字:“碧翠,看看,会长多有才。” 碧翠万般无奈:“阁下过会还要参加宴会,别把衣服弄皱了。” 何聪耸耸肩,又翻过身,斟酌着该怎样回复这封信。 碧翠揉揉额角,决定放弃关心那套衣服,接着询问:“阁下,需要我代笔么?” 何聪眼神一斜,就见到以碧翠所站位置为中心发散开十个以上的光屏,上头图文并茂的,正是碧翠要处理的各种重要文件。何聪眨眨眼睛,收开目光:“我忙得过来。” 碧翠轻颔首,继续投入工作:“可别累坏了。” 正在打字的手指轻颤,何聪打开通讯录发出一行文字:[碧翠在操心我会累着╮(╯_╰)╭,突然间好想欺负他。] 回复立即跳出。 [想?你不是成天欺负他吗?怎么现在考虑起来了?] [要是妨碍到他工作,老板会扣我的工资。] [那你还是忍一忍吧,有没有把耳坠隐藏掉?] [嗯,你好像都给我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光狼也是。] [〒_〒见得光的你就喜欢吗?你是在调戏我吧?] 看这委屈的,何聪莞尔失笑,惹来碧翠讶异的注视,他立即板起脸睁眼说瞎话:“被会长的信逗笑了。” 能看见碧翠脑门上浮现数个问号,何聪选择无视,发了个‘再见’就切断与居士的文字通讯,继续写回信。 奉天领着黄泉进门,一眼就见着纯种躺在沙发上哼着不知明的小曲,飞快地输入的一行字——奉天待我好好哦,每天亲吻我的额头,还给我讲睡前故事,早上起来做早餐给我吃,请会长不要诋毁他。 奉天额角跳了跳,这是谁? “你以为这能取信于人吗?” 何聪仰头见着族长美型的下巴,那些棕色发丝纷纷挪向肩后,何聪很有滋味地看着:“取信?嗯,他深信着你每天都在虐待我,要我写吗?” “……”奉天揉揉额角,决定不再与纯种争辩:“走吧。” 何聪爬起来,闲散随意地整理诂衣衫,碧翠看不过去,上前帮忙,并絮絮叨叨地交代起来:“阁下放心,参这次新型军械发布会的都是大人物,多会带同纯种参加,阁下到达会场以后可以与其他纯种相处,不会有大问题。” 何聪边听着边点头,待整理好衣裳,再看看奉天,这位族长今天也穿得很正式。奇怪的是即使在这样先进的年代,人们仍然喜欢用复杂的衣物去装饰自身,奉天的一身衣冠就很隆重,东方气息浓重偏偏又带些异国教庭的味道,高领和盘扣,还有绊手绊脚的广袖和长摆,华贵的镶宝石织带环绕,淡青色暗花衣料正好与族长不苟言笑的冷漠相衬,典雅庄重,脑后有一只精致的缕空碧玉扣。衣服边饰上多有绿叶图案,因为是植物系族长的关系? 衣服太华丽并不一定是好事,要是模样长得寒碜一点,再穿上这身衣服,准被骂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衣是花、人是粪。但奉天的身段和气质是穿衣服,而不是被衣服穿,何聪觉得奉天就是随便披上一块桌布也能跟加尼米德(Ganymede)争争瓶子。 奉天发现何聪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不禁低头打量自身,确认并无不妥:“怎么?” 何聪抚抚下巴,低声问:“这衣服是谁设计的?” 奉天眉头轻动,碧翠知道何聪的好奇心又犯了,这纯种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奇怪的事物吸引,要是不满足他,肯定能出事。 “阁下,这是历代族长的专用服饰。” 设计者恶趣味。 何聪暗暗佩服:“我还以为只有主神有这个品位,原来历史悠久了么?” 碧翠张了张嘴,本想解释这些专用服饰就是主神的设计,但最后还是选择缄口不提……毕竟现今贵族中也鲜少有明白主神底细的,还是少生枝节好。 等到何聪满足了好奇心,奉天的眉头已经堆起新高:“走,别浪费时间。” 又闻族长的口头禅,何聪乖乖地跟上去。依照礼节,纯种能跟贵族比肩行走,哪怕这是一位族长亦然,所以他就走在奉天身侧。 这会儿何聪轻轻侧首微仰,提醒:“发扣歪了呢。” 奉天眉头轻蹙,棕发纷纷动起来整理发扣,却发现并没有纯种所说的情况,奉天目光如电,扫向身侧没事人似的纯种,终于明白……被耍了。 碧翠和黄泉在后头狠狠地拭汗,但是始终不是第一次看见纯种耍着族长玩儿,他们还算淡定,黄泉在心里数绵羊,碧翠干脆调出文件边走边看,都在分散注意力。 “我第一次参加宴会,要做什么呢?” 知道纯种是在转移话题,奉天也没有斤斤计较:書香門第“什么都别做,跟其他纯种待在一起,别多话。” 和碧翠说的差不多,何聪轻点头,对宴会少了一些期待。 一行人乘浮空车前往会场,因为军械主设计师是蛇贵族丹青,所以发布会在爬虫系限定特区内的会堂举行。特区有特区法律,最后只允许收到请贴的族长三人及纯种何聪通过,原来带上的保安员必须留在外头等待,精简后的四人组继续深入内部。 爬虫系限定区域也是高楼林立,绿权成荫,某些屋子的墙壁没有打开视障效果,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室内沙漠或者室内竹林,还有室内峡谷?方舟是一个奇怪的城市,并没有真正的自然景观,所有都是高科技人工产物,何聪曾经骑着光狼走到方舟边缘,结果只遇到一堵不可攀越的高墙。 第一次遇到那堵墙,何聪偏不信邪,骑着光狼打开极速模式沿着墙壁走了一整圈,最后确认这六角型真的完美地将整个城市包围住,想看看墙外?休想。但何聪的好奇心并没有因此而减弱,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一道缝,然后他要从方舟钻出去,看看真正的天空。 由专车接送的他们直接抵达会场,前后陆续有浮空车来去,何聪从那些参会的人之中看到一些‘同学’,互相遥遥地点头示意。 奉天四人进入会场,立即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有两个同样穿得隆重的中年美大叔靠近,与奉天说话,接着有更多人也走近,渐渐地形成一个圈子,偏偏何聪还夹在中间,听着他们用现代语说话,他却要装做听不懂。 是的,装做听不懂,这是居士提醒而他自身也认同的做法,毕竟他学习现代语的速度太快了,现在听写基本纯熟,甚至懂得不少艰涩复杂的词汇。这很奇怪,何聪自认不是天才,还是装做‘正常’一点比较安全。 这些人也是典型的大人物,谈的不是S0.5小行星的能源开采,就是与河外星系的贸易,或是关于美洲贵族的动向,反正没纯种什么事。偶尔谈到纯种,就是一堆感叹和经验交谈,一下子从高深莫测的大人物沦落成公园谈论自家小孩的妈妈们。 何聪淡定,启动个人音乐会模式,听着《命运进行曲》慷慨激昂的倾情演奏,眼前那些美丽的嘴唇不住打‘拍子’。 “何聪?” [噔噔噔~噔~] “何聪?” [噔噔噔`噔`] “……”奉天族长目光灼灼。 悄悄关闭播放器,何聪摊手,无辜之极:“你们说得太快,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奉天很怀疑其中真实度,轻轻眯起了眼睛,而其他人却认为很正常。 “也对,你的纯种才苏醒一个多月,当初我家的纯种用了三年时间才学会现代语,不过在体能型纯种之中,他的成绩已经很不错。奉天族长家的也是体能型吧?再过个几年就好了。” “我家的只用了半年,是智脑型纯种,所以学习特别快,现在他甚至可以使用一些脑导式的工具。” “那你的纯种的确很厉害,以纯种的大脑构造能够使用脑导工具,可不容易。我的纯种是艺术型,学习也很慢,但是自从他苏醒以后,灵感特别丰富,他的作品在现代也受到了好评。” 渐渐变成炫耀会,何聪终于深切感受到纯种的重要性,再度暗暗播放命运进行曲……嗯,这调子提神。 奉天已经注意到身侧纯种在干什么,他实在不知道该赞扬纯种勇敢还是该生气,毕竟这种话题确实很无聊,却也不能太放肆。 何聪注意到奉天的目光,便踮起脚尖搭上那结实的肩膀借力,咬耳朵:“要不要一起听音乐,贝多芬的。” “……”奉天眼角抽了抽,指向某处:“去吧,纯种在那边。” 何聪转头遇上欧建文的目光,那温文男子摆了摆手,刚才炫耀自个艺术型纯种的作品得到好评的华丽衣裳美中年脸上笑开了花。 “那是我的纯种欧健文,你们是同学吧?” 据说欧健文的收养人是鱼系族长,何聪看了一眼那浅蓝色加鳞片装饰的衣装,确认眼前中年是鱼系族长,便轻轻点头:“是的,我这就过去。” “嗯,你们要好好相处。”鱼系族长温和地说着。 刚才这位美中年强烈遣责上次河外星系贸易是一场愚蠢的闹剧,锐猛言辞与这时态度大相径庭。又是一个虚伪来虚伪去的人,何聪也习惯性虚伪回去,温顺地答应:“我会的,各位慢聊,我先离开了。” 等何聪离开,有贵族立即感叹:“这纯种真温驯。” 立即有人附和:“是呀,哪像我家的,那不依不饶的性子令人吃不消。” “哈,我家的也很好,或许因为是女性的关系,很温柔文静。” 奉天分神注意何聪渐远的身影,突然间觉得听这些话,不如被纯种耍一顿来得痛快。所以他并不喜欢聚会,之前都是劝他接纳纯种,现在就干脆跟他念起纯种经……纯种果真麻烦。   第20章 承担后果 欧健文性子温温吞吞的,就像白开水,容易令人习惯他的存在,也仅此而已。何聪与他聊了几句,欧健文是三句不离收养人,他对何聪的选择表示理解和支持。何聪倒不认为选择奉天跟其族长身份有半毛钱关系,其实他更喜欢让碧翠当收养人,首先就不用参加这种宴会,可是这话不能对欧健文说,所以他微笑不语。 欧健文也看得出来何聪兴趣缺缺,却不恼,温和地笑了笑:“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会尽力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欧健文态度真挚,何聪并不反感:“我会记得。” 欧健文笑了笑,抬首环顾会场,温文的脸上带一丝无奈:“何聪,你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 这是一句贬义的话,但何聪感受不到一丝敌意,或许该说欧健文讲的是实话,所以他沉默。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的争取心很强,你不满于现状,是吧?可我们必须要习惯。”欧健文看着何聪,语重深长。那口吻倒像历尽沧桑的长辈在劝导年轻冲动的后辈,天知道若按年份计算,何聪可是他的太太太祖了。欧健文明显是忽略掉这个关键,他径自劝说:“当年我签下协议就有心理准备,有谁能够预知未来?可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何不放宽胸怀去接纳它?何聪,或许你并不甘心处于社会下层,可现实总有许多迫不得已,并不会事事顺遂,这又何尝不是人生的魅力所在呢?即使在过去,也有许许多多无可奈何,换一个角度思考,你会豁然开朗。我是在感激贵族没有毁约,至少我得到安逸舒适的生活,而且我遇上媛媛了……我很幸福。” 是想不到欧健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的确,要是自己做的选择,那么即使结果不如意也是自作自受,不能怨天尤人,可是……何聪扭头看看奉天那一群,倒希望有签过什么协议,可惜他全无印象。 “欧健文,有什么能让人忘记一段记忆或者仅仅是一件事情吗?就像让我忘了吃过午餐,但是还记得有吃过早餐。” 欧健文微怔,正要回答,却被人抢白了。 “这有什么难?” 听这语气,不是那里还有谁呢?二人视线落在意气风发大步走来的少年身上,少年人嘴里不闲着,大嗓门招得旁人侧目。 “只要你记住时间段,用记忆修整器处理一下就好,想要忘记什么,就抹掉什么。” 记忆修整器什么的,何聪是第一次听说,当下扬眉不语。 欧健文连连苦笑:“别胡说,这是被联邦法律所限制的,要通过严格申批,不能随便使用。” “联邦法律?”何聪又听到的新事物,兴味盎然:“那是什么?” 那里得瑟地笑着,仰着鼻孔朝天,那角度,只差点没往后倒下去。 “笨蛋,你有没有好好上课呀?联邦就是宇宙联邦,由宇宙中各个星系联合达成和平协议,所组织的联盟。银河系是在三千年前加入联邦的,也由于联邦介入,才结束了星战。联邦不属于任何个别星系,它的作用是让联盟内各星系互相制衡、互助互利,抵御个别外星系侵略,维护宇宙和平。简单举个例子吧,如果咱们亚洲和美洲开战,联邦是不能管的,但如果打到物种要灭亡了,又或许有哪个外星系介入,破坏了平衡,联邦就会出手,通过最高议会审判,进行相应惩罚和救援。联邦法又称宇宙法,那些法律多订在大方向,一般用到联邦法的,都是大事件。而时空和记忆轨迹等,是联邦所关心的最细微部分,那似乎关系到一些你不能理解的平衡时空元素。” 何聪承认自己无知:“最高议会是什么?” 少年脸上现出不悦,撇着嘴唇含糊道:“最高议会就是一些神秘的外星人,反正很强大,加入联邦以后就要听他们的,但他们一般不管事。” “很强大的外星人?”何聪挑眉:“有多强大?” 那里一口气噎住,狠狠地瞪圆眼睛:“你烦不烦呀,就是外星人,反正都怕他们,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行了吧?” “嗯,我明白了。”何聪懒懒地应答,但缺乏诚意。 这明显这是不够让那里满意的,少年人气得直跳脚:“你这性格真的很可恶,可恶可恶!” “你家太叔公呢?” “别扯开话题,你这臭狐狸,臭腹黑!” 那里直跳脚,只差没扑上去揍何聪,欧健文赶忙安抚这脸红耳赤的少年,拼命向何聪使眼色,奈何何聪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当下没心没肺地微笑着,直笑得那里头顶上冒烟,一个劲骂着‘讨厌讨厌,各种讨厌’,都语无伦次了。 “那一般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消除某段记忆呢?” 还问?!欧健文苦着脸,温文尔雅什么的早丢到瓜洼国去了,有些气急败坏:“必要性,要存在必要性!如果你是某个重要人物,而这段记忆会通过你直接造成极大影响,那么就会通过,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的。” “开玩笑,我看就是消除了记忆也不容易被发现,这又不是时空实验,还能带起空间扭曲引起注意。修改某个人的记忆很容易,很简单,我看很多人私底下干这勾当,哼。” 那里说得不顾忌,周围的人毫无反应,何聪不禁怀疑这联邦法是有多少人真心遵守的。 “那抹掉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能。” “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抹掉记忆呢?” “我不知道。”欧健文的表情越来越苦,他着实没有关注过这些细微的事情,他没有什么记忆要消除或恢复。 何聪睇向眼底里堆满得瑟笑意的那里,轻叹:“哦,连你也不知道。” 那里炸毛:“我有什么不知道!做些测试就知道了,简单得很!但我不会告诉你怎么做测试,哼!” “谢谢。書香門第”何聪暗暗思量着要找居士问问,测试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给抹掉签约的记忆,而且之前有请居士查被冷冻的这事,也是时候关心一下进度了。 见他竟然撂下摊子独个寻思去了,那里更气,欧健文更无奈——好任性的人。 会场灯光忽暗,主持人带着灿烂笑容飞进场,拿下肩上一对巴掌大的推进器潇洒地抛开,以夸张的动作行了一礼,洪亮声音响彻会场:[欢迎各位族长,各位将军,各位正在瞪我的政治家和商业大享们,这是新纪2012年新型军械发布会,上一年我们的设计师丹青向大家展示了新型离子推进器,着实不便宜,但相信各位把钱奢侈进来的,都加倍赚回去了。那么今年,就让我们推出更贵更先进的新型军械吧。大家都听腻了我的咋呼,那就听听我们伟大的机械工程师丹青美妙的声音!] 下一刻,生相妖娆的美丽贵族飘出来,那里在边上低声炫耀:“丹青鞋底下装着最先进的电磁反重力推进器,是他的最新发明哦。” 丹青是那里的收养人,这个何聪没有忘记,倒是比较讶异二者之间的亲密度,毕竟能让那里这种炸毛型的天才心悦诚服,以之自豪,实属难得。 “你们很要好?” “当然。”那里嘿嘿笑:“丹青虽然嘴毒加上变态,但比你可爱得多了。他很棒,他的设计更棒,而且他收了我当徒弟,很快我就会比那些低阶贵族更强了。” 看出来何聪的好奇,欧健文笑盈盈地解说:“有些贵族与纯种之间相处很真切,像媛媛与她的收养人就像亲姐妹。” “咦,她不是间种吗?” “嗯,只要拥有纯种血统的,都能够申请收养人,自从媛媛的父母去世以后,她就被自小相识的好姐妹收养了。” 听欧健文这么说,何聪听出一丝异样:“那你和鱼系族长呢?” “我?”欧健文轻笑:“族长对我很好。” 这样笼统的回话带有敷衍性质,但既然欧健文回避问题,何聪也不追问,干脆关注台上展示的各种新型军械,设计者丹青正在为各人解说用途和优点,那态度倒是傲得很,幸亏旁边的主持人特别会炒气氛,设计者来两句毒的,主持人立即扭转乾坤,效果就如同搞笑二人转,气氛轻松。 何聪看着各类让他摸不着北的先进科技,有些无奈:“脑导?什么脑导?” “笨,就是任何外物与生物神经及意识融合的导向系统。”那里不放过任何打击何聪的机会,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他自个得意:“怎么,不懂?哈,就知道你这猪脑袋不懂,你说你拿着一柄枪,是扣板机比较快呢?还是大脑发出指令比较快?” “哦。”何聪恍悟:“就是用大脑去控制它?像……光狼的极速系统?” “哟!你还知道光狼呀?”那里兴奋极了:“那也是丹青的设计,很酷的浮空机车,拥有最先进的脑导系统,无论是防御、速度、攻击力还是各种辅助功能都是最棒的。可惜就是脑导要求的级别太高,不然我也要玩一玩。” “……哦,你不能玩?” “你疯啦,纯种还想玩那种级别的?会把脑子烧掉。” “这样哦。”何聪点着头,心想:那我玩的是什么?烧脑子游戏? 何聪森森地生起一股冲动,想要掐住居士脖子狠命摇晃。 他揉了揉额角,又冷静下来,毕竟现在他的脑子还好好的……但是,或许这才是最奇怪的。 “那……如果启动一个干扰器呢?”就不知道自个戴着的黑晶耳坠能烧坏几个脑子。   第21章 酒精作用 “什么干扰器?说清楚呀。” 耳坠是居士给的,而且来历越发的不简单,何聪自然不敢到处宣扬,哪怕在心里已经将居士掐死一万遍。 由于他不愿意坦白,那里又是一阵跳脚,却碍于场面而不敢发作,憋红了一张脸,最后少年褪去一身阳光,阴森森地低咒个不住,一时间竟与桥底后巷那些打小人的阿婆相似,惹得欧健文又好气又好笑。 旁边与他们交往不那么深的纯种听到动静,分神瞧瞧是怎么回事,看见是那个爱咋呼的那里在闹,也就不再关注,而贵族们则不至于细听纯种们在干什么,注意力都放在台上。 何聪往台上看了一会,那些先进的武器是什么科学原理,他是听不懂了,反倒听进去一些使用技巧,但也着实感到无聊,反正宴会是自助餐形式的,他就在黯淡灯光下摸到餐桌旁边,吃些小点心消磨时间。那里和欧健文也不饿,却自动自觉跟了上去。 这次大会还有些人通过视像形式参加,所以有些虚幻的影子浮在半空中,个别甚至将肩部以上影象弄成黑色,形成无头状态,据说这是为了身份保密。 估计是些爱装深沉、玩神秘的,何聪看了看一些人的头衔——月球星际军校校长、银河能源开发部部长、冥王星亚军事部司令、星际外交官……拉拉杂杂一堆,而且贵族的美丽基因太强悍,即使年纪上去的,也是些美丽的爷爷奶奶,更别提一些中年。月余的方舟生活令何聪对美貌感到倍儿疲劳,反倒觉得平凡的纯种更顺眼,他咀嚼着微甜口味的糕点,干脆盯紧台上机械,让眼睛休息一会。 那里一会絮絮叨叨诅咒何聪,一会又洋洋得意地指着台上展品吹起来,自得其乐。 欧健文一直是最佳听众。 突然,人群中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吸引了何聪的眼球,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名身材超正点的美女在跟奉天咬耳朵,奉天冰山竟然没把人冷死。 何聪兴味盎然,目光在美女和奉天身上来回,暗忖: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被美人绊倒的还有一个,就是巴巴地跟在美人身后,并一脸嫉恨地瞪着奉天的……纯种? 就如同贵族之间把纯种当成孩子、宠物来评论,纯种们八卦起来也带着一股狠劲,或许因为特权,更加肆无忌惮。 何聪完全不用动嘴问,就从各方获得信息——美女是兽系族长,一头母老虎;那根尾巴是母老虎的纯种,头脑型的,是个性格欠抽的猥琐男;母老虎似乎和植物男关系暧昧;母老虎和鲨鱼男(鱼系族长)不对盘,等等…… 虽然兽系族长是女性,却长得高大健美,俨然一亚马逊女战士的风范。想军校那些一爪子把厚厚铁板挠坏的兽族,何聪就知道这母老虎惹不得,然而那纯种狂热的爱慕目光从未离开她,着实不怕死。 “我怎么觉得那收养人很不情愿?” 那里呶呶嘴:“选择权在纯种手上,给那个变态死宅缠上,兽系族长也挺烦恼的。” 看来那纯种是犯了众憎,竟然没有半个人替他说话。 何聪兴味地看着,随手端着一杯果子酒,一口一口地呷着,淡淡果香和着酒的醇香,盈满口内。何聪很喜欢这个味道,舔舔唇,搁下空杯子,又拿起一杯。 “喂,你这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回去那植物系族长的身边?我看你精得要死,满肚子坏水,不会是想报复那族长吧?你在他身上可捞不到好处哦,他真的会杀掉你。”那里说着,又皱紧眉头,支吾着:“还是你跟那桥说的那样,有特殊癖好。” 何聪一手端酒杯,一手抹着杯沿打转,偏首睨向那里,眼神耐人寻味。 那里炸毛:“看三小!” “在看‘特殊癖好’。” 欧健文望天。 “……”那里唇角抽了抽,很后悔自己一再跟这狐狸男讲话,这不是犯贱么?难道真有特殊癖好了?呸呸!憋了一肚子闷气:“癖好你妹!” 何聪懒懒地抿一口水果酒,脸上微醺,几分酒意助兴,话多了一点:“去除族长身份,奉天就是最理想的收养人。” 那里微愕,下一刻把脸挤成梅子干状,就连欧健文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何聪,那神色像是怀疑他醉了。 “我是指我认为。” 微醺的人对二位微微一笑,脸颊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倾刻间,那里觉得他不那么讨人厌了,欧健文也有几分意外。 何聪笑了笑,逐一数起:書香門第“一、他不会把我当成易碎品收藏起来;二、他很公正,能撇开对纯种的偏见,听取有利意见;三、他有一头很有趣的头发。” 那里和欧健文唇角微抽,心想:前两项也罢了,最后一项算什么? “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族长的身份,忒麻烦。” “喂,你醉了吧?”那里伸手抢夺何聪的杯子,却被躲过去了。 何聪晃晃酒杯,打了个嗝:“嗯,有一点。” 那里一额黑线:“欧健文,我看去找他家族长把他扛回去吧,这货醉傻了。” “不要去找他,我不喝了。”何聪搁下酒杯,咂咂嘴巴:“他会扣我工资。” 欧健文唇角抽了抽,很是无奈:“喝点茶水会好一些。” 二人搜来一杯茶水,等他们把杯子送到何聪手上,那里嘲弄:“你这什么酒量呀?这种果酒就是喝下一整壶也不会醉。” 何聪喝一口茶水,想了想:“老妈禁止我喝酒、抽烟、赌博。” “……”那里撇撇唇,想起自家妈妈,少年也不禁蔫蔫的。当初他是怀着一腔热血签下协议,因此给老妈狠狠骂了一顿,最后自己要冷冻的时候,哭得最狠的也是她。他不敢再想,还有些怨怪何聪勾起愁肠,一时也口不择言:“是哦,你妈一万多年前就死了,你可以尽情喝酒了。” “那里!”欧健文轻斥:“何聪,你别放在心上,那里是……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你妹。”那里扳开欧健文要捂他嘴的手,恨得直跺脚。 然而端着茶的人却笑得犹如天官赐福:“能死在一万年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那里猛地噎住,欧健文也有些讶异,不过想想……过去的亲人若能够安度余生,自然死亡,又怎么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那里嘴唇动了动,拉不下脸道歉,嘀咕着:“那你干嘛不死在一万年前呢?” “那里!”欧健文气那里不懂事。 “嗯,大概是为了留下来气你的。”话落,配上十分真挚的微笑。 那里差点没被气得一佛升天,或许是气多了,这会竟然也不蹦达,只是不可思议地喃喃:“这家伙不过喝了点酒,就没脸没皮了。” 欧健文重叹:“人说酒后吐真言,没准这是他的本性。” “吐真言?”那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藏不住唇边猫腻的笑纹,他把何聪手里的茶夺去,换上一杯果子酒:“你喝,多喝点。” 何聪扬眉,看看那里的笑脸,再看看酒杯,接着喝起来。 “喂!这!”欧健文想要阻止,那里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恶狠狠地瞪他。 何聪也不知道自己有当酒鬼的潜质,竟然真的停不下来,不住地喝,喝着喝着就觉得通气舒畅,所有压力都消除了,整个人能飘起来似地轻松,脸上笑容越发的真切。 奉天正与兽系族长讨论新型武器,碧翠忙着记录,一直维持-30%存在感的黄泉却突然轻轻‘啊’了一声。 闷葫芦开口,自然不同凡响,连奉天都失礼地抛下美人,看向黄泉。 “怎么了?”碧翠问着,下一刻倒默契地循同伴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何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水果酒,他认得那递酒的是机械工程师丹青的纯种,名叫那里,性格乖张的年轻人。他虽然知道何聪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但此时仍是又惊又怒:“那位纯种是在捉弄何聪阁下吗?” 兽系族长楼兰兴味地看着一脸愤慨的碧翠,因为她对奉天的这些下属还算了解,不禁失笑:“碧翠,你现在真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碧翠微怔,马上又堆起公式化的微笑回话:“阁下见笑,保卫族长的纯种是下属的职责。族长,让我去把何聪阁下带回来?” 奉天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纯种,轻挥手驳回助理长的请求:“真没分寸。” 话落,已经大步走过去。 被催着喝了十来杯果酒,何聪感觉到肚子胀了,才拒绝再喝。 那里就像窥伺肥鸡多时的黄鼠狼,此时露出狡黠笑容,试探地问:“何聪,你最喜欢谁了?” 何聪想也不想就回答:“老爸老妈。” 那里撇撇唇,又问:“除了他们呢?在方舟,你最喜欢谁?” 何聪又想也不想地回答:“居士。” “哈?谁?” “会在衣橱里消失的人……嗯,他去了纳尼亚。” “什么唉?”那里给弄得糊涂:“说清楚一点。” 何聪眯着眼睛,用一种看到白痴的眼神盯着那里:“这能跟你说清楚吗?无论是居士还是纳尼亚都是一个秘密。” “……”那里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唇角狠狠地抽搐,欧健文那没义气的竟然还在旁边偷笑,那里气不打一处出:“去吧去吧,你也去什么屁纳尼亚。” 何聪笑了笑:“但我不想去纳尼亚。” “那你想去哪?” “嗯,离开方舟,先把地球旅游一遍,再到太空去,如果还有时间,临死前再去河外星系看看。” 那里原来还想嘲笑何聪,可是到喉的话却噎回去了,只因为一张绝美的,冷如冰霜的脸。 欧健文暗呼一声不好,关于奉天讨厌纯种的原因并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上任族长被纯种拐跑的故事,这会儿何聪不是戳中植物系族长的痛处吗?欧健文怕何聪也要骨折,慌了。 由于二人神色太奇怪,何聪侧身往后一看,遇上奉天冰冷的脸,何聪也立即联想到老族长的故事,于是粲然一笑,拍着冰雕一样的族长肩膀说:“放心,我不会带你去,我自己去。” 怒意凝住,再三受到嫌弃以后,奉天不禁蹙眉求解:“为什么?” 何聪老实认真卖力想了想,豁然开朗:“不是我的……带不走。” 第22章 似真似假 碧翠和黄泉发现状况不妥,也赶过来,却因为何聪最后的一句话,愣在了原地。 奉天沉默,双拳悄悄紧握,他发现自己为了纯种的一句话而动摇,仅仅因为一句话。 难道父亲就属于那纯种的,所以活该被带走? “一派胡言!” 碧翠听这语气,怕是族长真的动怒了,不禁替何聪担忧,尤其是这喝醉后危机意识为负数的纯种。 “族长,何聪阁下是酒后胡言,请勿计较,或许我们该离开了。” 楼兰随后也到来,闻言便兴味地打量何聪一番,后者竟然也平静地打量回来,楼兰莞尔失笑:“哦,这纯种不错,要不要跟我交换呢?” 楼兰身后的纯种司徒文鹏立即以怨毒的目光刺向何聪,纯种的圈子原来就不大,何况初代纯种人数有限,本来就藏不住人。司徒文鹏自认深谋远滤,从未间断过对‘对手’的研究和关注,他早就摸清楚了何聪的底细,当下不屑地喃喃:“哼,不过是个笨蛋。” 碧翠抿唇,浅粉色眼珠子透出不屑,他对这名纯种无法生起敬意,甚至很愤怒。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纵使奉天前一刻还在生何聪的气,这一刻却为司徒文鹏的无礼而愠怒,碧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然而司徒文鹏仗着自己有特权保护,竟然把单薄的胸膛一挺,硬梆梆地装起镇定。 楼兰原就不待见这纯种,眉毛一横,正要呵斥,却被醉鬼略带困惑的单音给打断了。 “啊?呵呵,你是说你连笨蛋都不如?”何聪说完,还笑了笑,补充一句:“嗯……你太谦虚了,其实你还行。” 这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了,楼兰首先不客气地大笑,弄得司徒文鹏又妒又恨,筛子样抖个不住。 “我只说你是笨蛋!” “哦,那她是特别喜欢笨蛋哦?” 提及心中的女神,司徒文鹏硬生生地吞下这哑巴亏,顿即气绿了脸。 那里嘀咕:“解气。” 楼兰环手抱胸,坚定道:“奉天,我们交换纯种吧。” “不要。” 不等任何人反应,何聪断然拒绝。 “为什么?”楼兰好奇地问,她再度打量何聪,兴味盎然:“我不好吗?” “……”何聪静静地看着楼兰,似乎正在费劲思考。 现场没有人说话,奉天是要给楼兰面子,其他人见他不做声,自然也不敢造次的。 过了半晌,就在楼兰的耐性告罄以前,何聪发话了。 “我要困觉。” “嘎?” 何聪淡淡地巡视在场数张呆脸,最后走向碧翠,一脑袋闷进美人怀里,蹭了蹭。 碧翠傻傻地环住下溜的纯种,绵长呼吸声从怀里传出,碧翠内心一阵狂风暴雨,砸得凌乱不堪,小人儿在断涯上迎风咆哮——何聪阁下,这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黄泉像个陶人似地杵着,众人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龟裂的痕迹。 何聪就这么睡过去了,可怜碧翠得硬着头皮把纯种塞给族长,还要低声晓以大义一番,才让上司乖乖演出‘照顾纯种’的好戏码供人观赏;也可怜楼兰这知道真相的笑得肚皮都要破了,惹得第二天整个方舟都在报导她的‘疯狂’書香門第;更可怜那里和欧健文的心灵受到极大冲击,发誓以后要监督某纯种远离酒精,不然下次他扑的是自己,那该怎么办? 风波终是要平息,奉天抱着何聪提前离场,基于以纯种为先的原则,大会自然不做挽留,于是植物系族长一行四人,其中一位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提前离场了。 今天遇上的事情已经够多,加上醉酒的何聪现在虽然乖乖地睡着,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犯难,所以奉天三人拒绝会场派来的人,讨了一辆浮空车,自行驶离特区。 不得不说,最近方舟的天气十分不寻常,总有雷暴,这会儿才驶出一小段路,天上闷雷滚滚,迅速发展成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但这完全无法影响浮空车行驶,它依旧平稳行进。 奉天看着墨池般的夜空被电光撕裂,蜷缩在座椅上睡觉的人动了动,竟然往上挪了挪,把脑袋搁到他的大腿上了。奉天皱着眉头一看,刚刚还睡得跟死一样沉的纯种似乎受雷电了惊扰,眉心都挤得死紧。 “是因为雷声吗?”碧翠也注意到异样,立即脑导启动隔音效果,然而情况并没有改善。 “他在做噩梦。”奉天断定。 “噩梦?那是要把何聪阁下唤醒?” 随着碧翠的提议,黄泉已经摆出要推何聪的手势,但是奉天迟迟不下指令,两名贵族只能担忧地看着身份比他们尊贵的二人。 [他要醒来了!!] [药量不够?] [是的,太可怕了,要加量吗?] [加!不能让他恢复意识。] 模糊话语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不断抗散至耳内,何聪甚至不能去分析它们。光只有一线,却很强烈,目光所及处只有一片刺目的纯白,何聪想要挣脱它,想要得到更多,却被无形的力量牵制,只能僵持着,感觉有此什么东西在动作,就在他的身上,却又仅仅有所感受,不痛不痒。 我在哪里? 何聪自问,答案却藏在深处,任他如何挖掘都只有一片空白。 [何聪……何聪……是你吗?] 谁呀? [天呐!这是他们做的?!] 做什么?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等什么? [醒一醒,快醒一醒……再不走就晚了,何聪!葱头!] 醒不来呀。 这一回声音没有像之前那样间隔一段时间再出现,在一阵碜人的喧闹过后,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何聪,听着,我的孩子会帮……你……记住……] 年轻嗓音似乎带着老迈的沧桑,正在逐渐减弱,何聪感觉胸膛处沉重炙热。不知何时梦境翻天覆地,他不再受束缚,等站稳以后已经待在完全洁白的方型空间里,他满怀困惑,垂首一看,鲜艳血色在洁白衣裳上染开,迅速爬满整件上衣。是血!是那人的血!何聪慌了,动手擦拭,却只让袖子抹上血色,它正以更快的速度蔓延。 何聪仍旧慌张地涂抹这种颜色,心想着任何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都会死,如果是那个人,那是遭遇到什么呢?为什么要呼唤他,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该死,他的意识又恢复了!] [什么?不行,再增加药量……啧!] [博士,345号纯种死了。] [该死的东西处理掉就行,别再罗嗦。] 345号纯种是谁? 能感受到有重物从身上被拖开,下地一声闷向,拖拽的声音持续。 何聪怔了怔,遁着声音寻去,却被洁白墙壁挡住,他想要扒开墙壁看看,却徒劳无功。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雾迅速淹没他,眼前的白光在侵蚀他的记忆,他拼命挣扎。 “不……不……不!!!” 何聪的梦呓升级为咆哮,在奉天三人惊疑的注视中,何聪仿佛受到剧烈刺激,修长的身躯瞬间绷紧,几乎要把腰身折断般弓曲着,他双目圆睁却不清醒,瞳孔扩大,血红色渗满一对眼球,这情景异常诡谲。 三人来不及惊讶,更意外的情况发生了,浮空车受到不知明干扰,一时间所有功能混乱启动,车体在半空中疯狂地打转,横冲直撞,不管车中人如何抢救,它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完全不受控制。 “车子被控制了。”碧翠捂着额角,痛苦呻吟:“它抢夺了脑导系统。”   第23章 你救我救 奉天亲自试了试,果然无法接入浮空车的脑导系统,有比他更强的意志在控制着车子,虽然他怀疑这究竟是控制还是发疯。 车子带着高速旋转破坏了几个路标,再放任下去,路旁的房子首先要遭殃,虽说贵族自身抗击力极强,即使车子撞个稀巴烂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可要真是那样的结局,估计接踵而来的麻烦不会太好解决。 尽管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车子失控的开端是何聪失常,二者之间肯定有关联。 已经顾不上考虑更多,奉天伸手抓向何聪,然而指尖未碰上何聪,却有无数生活片断强行闯入脑海,冲击记忆回路,奉天迅速撤手,后退直至抵在车厢上,他扶着胀痛欲裂的脑袋,抬手制止黄泉动作。 “不要碰他。” “怎么了?”碧翠见奉天扶着脑袋,担忧的目光在何聪和奉天身上来回。 怎么了?奉天也想弄清楚。据他所知,纯种不可能发出这么强的精神能量,然而何聪的情况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他正在整理记忆,身体接触会被强行灌输。” 碧翠瞠目:“怎么可能!” 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偶尔可以静下心好好回味,整理往事,但是何聪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像一座超负荷的机器,是要在一瞬间将所有记忆都回味一番? 奉天低喃:“要是再不停止,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那该怎么办。”碧翠首次为一件事费神至此,大脑在刚才粗鲁的抢夺中受到冲击,痛楚几乎要夺去他的神智,他强撑着:“得先把车子停下来。” “是。”黄泉目中冷芒一闪,下一刻从长靴两侧抽出一对短剑,不明金属的刃身呈诡异腥红色,在绞杀榕贵族迅如电闪的动作下划出几道光弧,浮空车解体,在巨大离心力作用下四分五裂激射而出,利落的一个交替动作,双剑回鞘,切换成双枪,黄泉扣动板机几下点射,光束划过夜空击中目标,在液体蒸腾似的声音中,浮空车残骸化成烟尘。 黄泉收枪,顺手捞住下落的碧翠,安全着陆,时间控制得分毫不差。 奉天在半空中抛下一颗豆子,地面立即冒出一叠巨大的叶子,何聪落在上头,叶子层层枯萎,直到最后一片,人已经安稳地躺在地上,雨水淅沥沥打落纯种身上,却无法将人从梦魇中救出。 三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毕竟情况很特殊,再让带有脑导系统的机械接近,恐怕又会失控,但方舟内比较先进的运送工具都带有脑导系统。难不成要用两块浮板把人运回去?那可不行,被人看到了就是百口莫辩。 奉天想了想,掏出一把种子,考虑着把人裹成一只茧子再运回去,只是家中也有很多先进的脑导系统工具,想必会制造不小混乱,奉天再度皱紧眉头。 碧翠在黄泉的挽扶下晃了晃脑袋,遭雨水浇过后,竟然感觉清醒不少,看到何聪孤伶伶地躺在地上,便育出一块巨大的滴水莲叶子为他遮雨。黄泉默默从碧翠手上拿过叶柄,担下工作,蹦出几个字:“你休息。” 助理受伤,纯种也情况不明,最应该去的还是研究所进行治疗,这么一来,恐怕什么事情都捂不住了。奉天抿唇,做了取舍:“上研究所。” 话落,奉天准备撒了种子包装何聪,只是一只手却从身后探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慢着。” 竟然有人无声无息地从后靠近,奉天心中一惊,棕发迅速缠着身后人,一根棘鞭在掌心育出,奉天执鞭回身打量黑发黑眸的奇怪男人,然而后者却满脸担忧地注视着它处。奉天狐疑地转眸,确认这人看的是何聪。 “你是谁?” 来人动了动手脚,身上发丝缠得更紧,他不禁轻叹:“我是居士。” 居士?! 再次提刀的黄泉和护在何聪身前的碧翠都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 居士是主神的兄弟,但是主神是方舟系统的母机,一台超级电脑哪来的兄弟?说穿了,居士就是不应该存在却实际存在的一个人工智能机械人,好比一个不能删除的病毒。居士这样的存在很尴尬,万一它被利用或产生一丝歹念,方舟将不得安宁,但是由于主神的袒护,及居士从未做出出格的事情,族长们与及极少数知情人还是选择无视这样的存在。 一直是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人却大刺刺地出现,而且表现出超越所有机械人的情感?这令人觉得不可信。 看出来几人的怀疑,居士也不想浪费时间,便一手按在头壳上,摸索几下扒开一处盖子,露出里头的金属零件:“看,我没有脑子。”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三人真想摔摔武器,掉掉下巴。 “快一点,不要被人发现。書香門第”居士卖力拉扯缠在身上的头发,可是这些坚韧的头发根本扯不开。当然,他若有心弄断,自然是有办法的,但他不想伤着奉天分毫。 “你来干什么?”奉天仍旧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刻,着实古怪。 蓦地,奉天想起何聪在会场的对话——‘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居士。’,此刻奉天浮想联翩,难以想象一名纯种已经瞒着他如此多的事情。 何聪,究竟是怎么样的纯种? 居士有些急,不管头发了,直接快步走向何聪。奉天猝不及防给拖得几个趔趄,由于居士的力量太强横,他一时也控制不住,那边居士已经挪开碧翠,蹲身探看何聪的情况。 碧翠直觉居士不会加害何聪,不禁出言提醒:“最好不要碰他,刚才他让浮空车发狂,他的精神力很强,而且狂乱。” 居士笑了笑:“没事,我封锁所有感应程式,我现在只是单纯的机械人。” 话罢,手掌按在何聪额上,表情一凝,下一刻血色从何聪双眼褪去,渐渐地眼皮瞌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纯种再度陷入沉睡。 居士松了一口气,再摸摸头发:“能放开我了?” 奉天淡定:“是你卡住了我。” 居士一看,自己蹲身的动作把别人的发丝卡紧了,赶忙起身:“啊啊,抱歉。” 棕发纷纷回到主人背后编成麻花辫,奉天表情严峻:“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雨还在下,一辆无人驾驶的浮空车驶近,居士蹲身抱起何聪,扬颐比了比车上:“走,先上研究所疗伤。” 两名下属看着族长,只等一个意思。 奉天没有犹豫,大步走入车厢,黄泉扶着碧翠紧跟其后。 车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在雷雨冲刷下,现场不留一丝痕迹。 居士在方舟几乎横行无忌,他把几人带回方舟研究所,那是主神的领域,也是他的主要活动区域。他抱着一个,带着三个,走属于自己的捷径,避开人群进入研究所中枢,这是从不对外公开的神秘地带。 奉天等人也是第一次进入,因为研究所直属主神管理,其实就是主神的势力中枢,即使是族长也无权自由出入,三人今天是叨了居士的光,才能进来。 研究所中枢比方舟任何一个地方都先进,却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在研究所中枢的贵族基本上都把生命奉献给主神,他们不与外界接触,工作至老死。没有人强迫,这里是狂热分子的聚居地。 一路上没有人对居士表现出惊奇,反倒兴致勃勃地打量奉天等人,那目光像在观看新发现的外星生物。 “熊猫!熊猫!”居士大步穿过一扇自动门,在庞大的实验室里呼唤起来,未几就有一张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小白脸从研究器材边上伸出来,接着从另一边又伸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接着又一张……数下来,至少有十张。 十几胞胎? 碧翠和黄泉讶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居士把何聪放到一张床上,径自说着:“快,帮他和那边的贵族处理伤势。” “啊,这个是纯种。” “情况很古怪。” “嗯,年轻贵族伤得不轻呀。” “来来,躺下,治疗。” “喂,你别偷懒!过来帮忙。” “得了得了,你们不是忙得过来嘛。” 几张嘴噼呖啪啦地说着,合作把何聪和碧翠放入仪器中进分检查和治疗,动作纯种利落,倒让人放心不少。 然而居士却不放心,紧张兮兮地追着这些人问东问西,结果被骂碍事,给撵到奉天和黄泉旁边杵着去,居士沮丧地垮了肩,像一条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型犬,委屈极了。 奉天和黄泉看着他,一时无语。 居士回头看看两张瘫然的脸,轻叹:“他是熊猫博士……应该说他们都是。熊猫博士是生物学博士,专门进行基因研究,由于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世上无人能理解他,所以他用自己的细胞制造了数个复制人。后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原人,哪个是复制人,经常对骂假货、山寨、抄袭、剽窃。” 黄泉瘫然地混乱着,奉天揉了揉额角,决定不去纠结这些疯狂的事物。 “你是居士,主神的……兄弟?” “是呀。”居士挑眉:“不然你认为是谁带你们进来的?” 的确,居士的身份不容置疑了,奉天轻点头,声音更冷:“那你可以解释一下我的纯种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 居士听出一丝敌意来,却不以为意:“这应该问你,我还没有查清楚,但是他的秘密应该由族长的‘钥匙’限制着。” 六位族长有六柄钥匙,都是用来存档重大机密的,当他们必须要打开某份存档的时候,必须由六位族长开会表决通过。因此,居士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要想弄清楚,就是所有人都清楚。 别说事情真相未明,就现在情况,是对事件中心的己方最为不利,可不能随便张扬开去。 结果就这样吗?奉天不满地皱了眉:“纯种不可能有那样强的精神力。” “嗯,是呀。”居士点头,表情苦恼:“我也很惊奇,但是主神要我顺其自然就好。” “主神……会知道真相。” “但他不能说,他有很多规矩要守。” 不可否认,主神是一台合格的母机。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居士反过来质问,他给何聪的耳坠带有一个小型发信器,如果何聪的身体发生大变化,就会发出信号通知他。原意是未雨绸缪,希望在何聪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可以及时相助,这会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可是居士一丝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在看到刚才的情况以后。 “他之前喝醉了,仅此而已,或许你可以让他们测试一下有没有中毒迹象。” 其中一个熊猫博士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没有中毒。” 两双眼睛看看正在忙碌的一群熊猫博士,又转回来。 “酒精?”居士抚颌思索,眉头打了数个结:“酒精?” 奉天的眉头也打结:“不过,还有一些线索。” “线索?” “之前何聪梦呓,重复了几次,345号纯种。書香門第”关于纯种的问题,问‘电脑’最适合不过。 居士一听,立即启动通讯向管理纯种档案的部门发出指令,调出345号纯种的资料。 [游朗明,黄种人,生于公元1985年,头脑型种子,2015年批次,编号345,公元3022年猝死于冷冻仓内。] 纯种在冷冻仓内死亡的事故并不多,却绝对不只一回,所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跟何聪有何关系? “他们生于同一个世纪。”居士说。 “或许互相认识。”奉天也说。 接着,二人相对无语,他们能猜测的只有这些,结果还是要等何聪醒来。   第24章 清醒 何聪睁开眼睛就看见七对酒瓶底眼镜,心想——七个小矮人?可惜之后又探过来几个一样的酒瓶底,幻想破灭,事实上他正被一群酒瓶底围观。 “我在哪里?” “研究所中枢。”有几个酒瓶底合音。 何聪仔细想了想,在会场喝酒之后,接着做了一个糊里糊涂的噩梦,然后…… “感觉还好?”“有没有不适?”“今天早饭吃什么了?”“问早饭干嘛?!”“确认他有没有失忆呀!” 酒瓶底们七嘴八舌。 “聪!” 酒瓶底的包围圈被撕开,一脸惊喜的居士激动地将何聪抱了个满怀:“你还好吗?” 何聪动手扒了八箍住自己的手臂,可惜居士有一股蛮力,他放弃:“如果你不准备勒死我。” 闻言,居士立即松开何聪,却不远离,桎住他的双肩,神色委屈难过:“以后不准喝酒了。” 何聪眨眨眼睛,伸手摸摸这大狗一样可怜的家伙,居士微愕,立即喜滋滋地笑着往掌心蹭去,乐昏了头。 何聪暗忖:嗯……忽悠过去了。 “何聪,你从今开始禁止接触任何含酒精食品。” 冷凛声音犹如利刃,无情地刺入脑内,何聪侧眸看上族长冷峻严肃的脸容,暗忖:这个有难度,改变战术。 “我为什么会在研究所?” 剑眉一剔,族长脸上平添杀气,阴恻恻道:“回答我。” 转移话题也没用,但何聪没有放弃,毕竟他喝酒以后做的虽然是噩梦,却让他抓住了一丝线索,他想再尝试,说不定真能记起些什么,他不会轻易放弃。 一时间,何聪和奉天对凝无语,漠然的眼神和严厉的眼神冲撞,激起千重浪,双方都不愿意退让。 居士欲言又止,总算是跟何聪相识了有些时日,他知道何聪一旦犟起来就跟物理定律一样死板,不过幸好物理定律并非永恒不变的,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居士绕过对峙的二人,拨开两个熊猫博士,把装着碧翠的培养槽推了过来。 他制造的动静不小,何聪也不禁分神瞧上一眼,接着愣愣地盯着玻璃管中里睡颜安详的碧翠,他困惑地抬眸看向居士,后者轻轻点头,他更加难以置信:書香門第“贵族不是不容易受伤吗?何况我……”只是个纯种,纯种能伤害贵族吗?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奉天的冷脸丝毫不松动:“你过去就有这么强的精神力吗?” “精神力?”何聪茫然,眉头轻蹙:“什么精神力?” 何聪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谎,奉天若有所思。 “你们当时在浮空车上,你把碧翠赶出了脑导系统,有些粗鲁,所以他受了伤。”居士说着,语调尽量放轻柔:“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何聪完全不知道,他眉头越攥越紧,摸摸装培养皿的玻璃罩,手感微温。半晌后,何聪才喃喃自语般承诺:“我不会再喝酒了,碧翠什么时候会好?” “年轻贵族身体强健,再过一天就会好。”熊猫博士们争先恐后地轮番炮轰:“倒是你,纯种小伙,你不能……不能再随便搞精神攻击……身体会坏掉……先强化……强化以后你可以尝试使用……按部就班来……你很有趣……我无法读取你的基因密码……能不能让我解剖一回呢……放心,会完美地缝回去……无痕的。” 解剖?何聪不知从何吐糟起。 “不行!”居士首先就护着何聪:“熊猫博士,你要敢碰聪子,我就让食堂停止供应花生酱。” 数个酒瓶底挤在一起展示各种夸张的惊惶表情,倒是各有特色地……惊悚起来了。 “不!!!!!他是哪根葱,我不要了,我要花生酱。”合音。 ……无语。 面瘫绞杀榕贵族突然溜出一句:“给你们花生酱,碧翠会快点好起来吗?” 十数个酒瓶底冒出名为饥渴的贪婪的光芒,饿狼般盯紧黄泉:“如果每人有一罐。” “嗯,我买。”黄泉应付得利索:“每人一箱。” 熊猫博士们齐心嗷了一声,合力劫走培养皿,到一旁努力折腾去。 黄泉向族长一礼,便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博士们,背手立正,认真监督用花生酱换来的奴隶工作。 ……再度无语。 有时候何聪会想,黄泉说不定是个天然黑。 闹剧冲刷过后,紧张感有所缓和,何聪认真想了想,平平地说:“我既不能用念力把调羹弄弯,也不能隔空取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强大精神力。” “这不是你的错。”居士说着,见奉天皱眉,了然道:“不是我偏袒聪,而是聪之所以能用脑导系统,是我教他的。”此言一出,居士立即子成了聚焦点,他依旧不慌不忙:“因为聪能做到,所以我教他,今天的是意外。” 何聪摸摸额头,心中一团乱麻,便与居士商量:“你教我一些纯种学不会的事情,而我学会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只听到一些奇怪对话,不断强调不能让我清醒过来。但是何聪当了25年平凡人,既不是超级塞亚人,也不是大卫高柏飞。居士,你告诉我,我是何聪吗?” “……” “如果我不是,那麻烦告诉我,我是什么东西?” 奉天注视着纯种异常的脸,那神色奇异地平静,仿佛刚刚只是问了一个土豆地瓜级别的无聊问题,纵使那可能是纯种的全部。如果何聪不是纯种,又为什么会被收进冷冻库呢?原来的何聪呢?如果这不是何聪,又是谁蓄意制造这个何聪呢?这其中奉天能联想到千丝万缕,牵扯上各级权力位置上的人物,不由得相信真相将会极具震撼性。 居士也认真思索了问题,他的程序清晰处理完数据后,得出简单答案:“是什么都没关系,我都能接受。” “……”奉天皱眉:“这不是重点。” “是重点,我原来就是喜欢这个何聪。”居士指着何聪,笑眯眯地说:“错不了。” 何聪揉了揉额角,脑袋埋进促起的双膝中,既无奈又庆幸,至少无论答案好坏,还会有个傻瓜支持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令何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挑眉:“嗯,这个答案真妙。” “喜欢?”奉天眉头挤得更紧,打了数个结:“感情用事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你并没有为他解决问题。” “但问题并不重要。”居士环手抱胸,睨着奉天悠悠地感叹:“小奉天,你比我更不知变通,你和我至今见到的都是这个何聪,所有感情基础都建立在这一个何聪身上,所以无论他是谁,结果都不会变,只要我们帮他就好。” “幼稚,纯种产生异变,这种事情可不是一句‘帮他就好’能够解决,牵涉到多少问题,你还不清楚?” “得,还你‘感情用事不能改变任何事实’,无论是何种态度,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始终是它。” 奉天剑眉一横:“我强烈怀疑你缺失了某个零件。” 居士拍拍脑壳:“昨天才检修过,没问题。” 这二位倒是扯起来了,何聪抹一把脸:“只要我戒酒就不会出事,是吗?” 二人霍地住嘴,居士全心估算机率,奉天则有些懊悔自己跟一台程序出错的电脑较真。 “90%的机率是安全的,不过熊猫博士说得对,你以后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积极去掌握它。”居士笑容灿烂:“我会教你。” “不,从明天起,你禁止外出。”奉天皱眉:“事情搞清楚以前,尽量避免与外界接触。” 未等何聪表态,居士低喃:“我偷渡你出去。” 奉天额角一抽,攥紧拳头,冷声道:“这是我的纯种。” “合约条款其中一条,在不损害你的名誉等无形或有形资产的情况下,我拥有自由。”何聪淡定地提醒。 “如果你被发现,就会造成影响。” “那就是未造成事实。” “现在你是不是纯种还要重新考虑,所以合约不再生效,你只能听从指令。” “意思是,奉天族长家中的纯种遭到禁足,不会遭人非议?書香門第”何聪提醒奉天注意形象,植物系族长在纯种方面的名声太臭了:“耀祖会长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不可否认,纯种保护协会是一个大问题,但现代科技不是摆设:“会有解决办法,你只能安分留在家中。” 何聪撑着床,身体微微后倾,仰首望着居士的下巴,问:“你会来陪我?” “嗯。”居士笑盈盈地点头:“如果你想,我还能偷渡你。” “你!”奉天考虑重装防卫网,防止一切机械人进入自家。 “放心,我不会逃出去。”何聪淡淡地补充:“但不要拖得太久,如果你不能给我答案,我就自己去查。” 奉天不以为然:“现在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他是谁。”奉天把345号纯种的资料递到何聪眼前。 何聪仔细一看,惬意表情瞬间凝结:“小明?!”   第25章 推敲 6岁以前,何聪和小明每天腻在一起。 那时候的何聪就像一只刚蒸好的小包子,水灵灵嫩生生的,每天粘着年长两岁的小哥哥‘小明、小明’地叫个不住,不论被纠正多少次,何聪依旧执迷不悟地管小哥哥叫‘小明’,锲而不舍地当一根小尾巴。 小明有一台特别酷的俄罗斯方块掌上游戏机,何聪扒着父母大腿哭了半天也没有哭到手,干脆就放弃了,看着小明玩儿也不错。 有一次何聪被小明嘲笑不会背九九乘数表,后来拿妈妈临时灌输的微积分反击,小小扳回一城,哪知道第二天小明就弄清楚了什么是微积分,他又被狠狠嘲笑了一番。大家说小明是天才,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今天你跟他较真九九乘法,明儿他跟你拼三角函数,所以何聪又放弃了。 即使偶有小矛盾,何聪这小尾巴还是当得很称职,小明的衣角总拖着一只小包子,何妈妈找儿子就吼‘小明’。 “小明,你妈妈为什么老说叉烧比你好呢?分明巧克力比较好吃。” 小哥哥两只大拇指把游戏机按得风生水起,头也不抬:“那是巧克力好,还是我好?” 何聪内心的小天秤把巧克力和小明各放一边,却怎么也称不出个轻重来,干脆都放一边了:“都好。” “嗯。” “小明,我长大以后要当作家。” “嗯。” “我要写公主踩到钉子受了伤,王子把她抱回城堡,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不行,要是踩着锈钉子,公主会得破伤风死掉。” “哦,那就踩香蕉皮吧,这个我前天才踩到。” “嗯。” 聪子好奇:“那小明长大以后要当什么?” 小哥哥暂停游戏,支颌:“当王子。” 小明父母也是生物学家,不过他们研究的是人类。 何聪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研究人类,他们自己不也是人类嘛?小明说他们是为了生出叉烧而努力不懈。 6岁以后,爸爸妈妈转战俄罗斯,何聪从小明手上得到了掌上游戏机,自此有俄罗斯方块的地方就有小明的影子。他们通过邮寄不成样的图画和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奇妙地将友谊延续下去,搬迁和成长也没能斩断他们的羁绊。 即使何聪已经从小包子变成黑芝麻汤圆,却依旧对发小怀有最真挚的感情。 何聪最后与小明联络是在公元2012年,前往丛林的前一天,当时他与小明视频聊天,说了什么? [你说过要当作家,却做起跑腿的工作,森林部落的疫症也要你管?] “哦?那你当上王子了?” [早当上了。] “啥?” [我不是一直在照顾你这个笨公主?] “我擦!” [教你用电脑,教你上网,教你用e-mail,教你写博客,还教你用这个视像通讯,我容易么?] “王子还跟公主算账啊?” [你是公主吗?] “公主可以赖账,我就是。” [……记得十天后要接王子飞机。] “每年冬天都往这边跑,怕冷就别住在会下雪的地方呀。” [下雪好。] “好?那还要往这边跑?” 那时候小明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在公元2012年发生的事情,何聪还记得很清楚,因为至于他,那只是个把月前发生的事情。 种子计划就是要把优秀的纯人类留下来,那么找上小明也不奇怪,只是何聪不相信小明会签定协议,更不相信那鬼扯的‘冷冻仓中猝死’。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小明是因他而死?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凶手又是谁?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小明的孩子在哪里? “聪,你还好吗?” 居士充满担忧的声音终于将何聪拉回现实,他迟钝地应了一声,再度细细阅读文件。 “我很好,但我的发小不太好。” “发小?” 居士好奇,奉天也好奇,上下打量着何聪。 何聪戳了戳几个古汉字,故作轻松地说“小明……游朗明是我的朋友。” “朋友?那他和你做的梦有什么关联?書香門第”奉天忆起那些呓语,当时的何聪看起来特别难过。 “关联?”何聪想了想,然后发现有些事情他实在无力修饰,便照实说:“我的梦只有声音,我听到他被杀死,被拖走,凶手的语气就像在处置一块垃圾。” 居士和奉天同时皱紧眉头,尽管何聪语气平淡,二人听着却特别刺耳……这人该是愤怒到极致了吧。 奉天以指尖轻点‘公元3022年’几字:“那时候你还在冷冻仓里,怎么可能听见什么?” 面对质疑,何聪笑了笑:“是呀,我在雪藏,所以我能知道谁对我做了什么?” 奉天皱眉:“你是指……” “难道是有人拿你做人体实验?”居士插话:“这也可以解释你的变异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实验引起的。” 何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至今也没有感受到太强烈的差异,和一万年前相比似乎没有变化。 “变异?”奉天注视着何聪,似乎希望能发现一丝别样的特质,结果一无所获,这纯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那为什么我能平常地醒来呢?”何聪反问:“在梦中,我的朋友没能救我,他被杀死了,还是趴在我身上噎气的。” 奉天环手抱胸,循着这条线索推敲:“公元3022年,地球环境已经十分恶劣,不久后人类就撤往太空殖民地,或许研究不得不停止,接着又发生了星际矛盾,你就被遗忘了。” 说罢,奉天把眉头皱得更紧,自个都觉得这臆测十分牵强,如果何聪真有研究价值,记录方面自然做得详细,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即使实验体已经失去研究价值,但那些人能够杀死345号纯种,又怎么会放过何聪? 居士和何聪也注意到这一点,三人相对无语。 奉天稍稍沉吟,又说:“游朗明或许还有同伴,他失败了,但他的同伴却成功了,而且同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既能瞒下这事,又可以妥善安排你。” 同伴吗?何聪轻叹:“或许是小明的孩子。” “孩子?” “他噎气之前说过,他的孩子会帮助我。” “纯种的后代?”先不论纯种是否能在那种情况下留有后代,奉天首先不相信纯种的后代能有所作为,但不能否认这道线索的价值:“那就从游朗明入手,调查3022年左右的资料,兴许会有所突破,这些我会让碧翠秘密进行,你只需要等待。” “……谢谢。” “别误会,纯种的差错,收养人有连带责任,我只是不得不为之。”奉天冷声澄清。 何聪没有巴巴着强调谢意,他抬手揉搓额侧,再睐一眼那些资料,心脏微微抽痛。好友惨遭杀害,死得那样痛苦不甘,而他却在几千年后的今天才知道,结果连寄托仇恨的对象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心情是说不清的郁闷难舒。 居士看在眼里,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来,暗暗叹息,他看向眉头紧皱的奉天,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一抬头便四目相对。 居士笑了笑,暗忖:奉天自小就爱臭着一张脸,装酷。 奉天眉头堆起新高:机械人没有机械人的样子,怪诞。 居士勾勾手指,奉天不动;居士再招招手,奉天犹豫了一下;居士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奉天实在没能读出来,终于探过身去。 居士附耳轻喃:“借辫子用用。” “你!” 奉天反应已经够快,耐何机械人目标明确,一把捞住麻花辫就往神色哀伤的纯种面前一送。 何聪转眸攀着这根不住挣扎的辫子往上看,见到居士春暖花开的笑脸和奉天额上爆满的十字路口。 何聪只考虑了三秒,便一把揪住辫子说:“谢谢,我好多了。” 奉天唇角轻抽,半晌后憋出两个字:“回家。” “等等。”何聪扯住辫子要奉天停下来,后者拳头紧了紧,合作地止步。何聪看着居士,握拳伸出:“把小明的资料传给我。” 居士轻颔首,掌心覆上戒指,把资料传送过去,仍旧不放心:“我会查明真相,不要急。” 何聪勉强挽起唇角:“静候佳音。” “嗯。”居士抬手摸摸何聪发顶,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糖果塞进纯种手里:“你们依原路离开,我会安排浮空车接应,碧翠和黄泉可以在这留宿一晚。” “碧翠就麻烦你照顾了。”何聪看看熊猫们包围的培养槽,喃喃:“我明天再跟他好好道歉。” “走吧。”奉天迈开大步,对往这边走来的黄泉做了一个手势,黄泉一鞠躬后退了回去。 何聪被辫子带着打了一个趔趄:“步子太大了。” 奉天眉头一紧,似是极度不耐烦,却放缓了脚步。 何聪挑眉斜睨,喃喃:“傲娇。” “什么?” “没……肚子饿了。” 奉天微微眯起眼睛:“你在说现代语。” “嗯,你没有听错。” 奉天把眼睛眯得更细。 在族长密集的视线剐杀下,何聪毫无压力,只是苦恼单手无法拆开糖果纸,干脆塞给族长:“帮把手。” “……”族长看着掌心色彩鲜艳的糖果,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在掐死纯种和喂养纯种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动作生疏地挑开薄薄糖纸,把糖球搁到纯种摊开的手掌上。 何聪将糖球拍进嘴里喂嚼着,扯住麻花辫闲庭信步,麻花辫的主人脸色阴霾,风雨欲来。 熊猫们齐齐支了支眼镜,唏嘘:書香門第“任性。”“性格恶劣。”“恶趣味。”“顽皮。”“纸老虎。”“刀子嘴豆腐心。”“面恶心善。”“这族长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 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外,居士收起笑容,反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神殿大门被粗鲁地推开,巨响灌满耳边,主神不带情感色彩的双目平静地注视着来人。 “我们的父亲是不是游朗明。” 第26章 意料之外 “是的。” 主神意料之外地干脆,居士反而语塞,他难以理清此刻感受,仿佛沐浴在熹微晨光中的密林般,模糊、混浊、暧昧不明。居士第一次认识到情感的复杂难控制,即使拥有最先进的电脑,也会力不从心。 “那何聪究竟遭遇到什么事?” 主神凝视着居士,长指推动两颗汉白玉手球,淡淡道:“他被卷进利益矛盾中,一如几千年来人类常做的,各种因欲望而起的斗争。” “……难道就不能再详细一些吗?主神,如果游朗明是我们的父亲,那他的遗言不是要我们帮助何聪?可是我们正在做什么?正在隐瞒?” “朕正在帮助他。”主神徐徐转动手球,那神色与其说从容不迫,不如说机械化。他重复着这看似无意义的动作,墨色眼珠内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犹如两泓死水:“父亲要朕救他,要朕保护他,可是除去冷冻仓,世上并没有真正安全的净土。如今冷冻仓不再起作用,朕退求其次,也将他送予可靠的奉天,并差使你前去指导,朕……不辱使命。” “……”居士大惊:“为了保护他,而将他冷冻几千年吗?这根本是一厢情愿。” “朕不能违背父亲的愿望。” “父亲真是这个意思吗?他既然愿意为聪牺牲性命,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可怕的愿望?”居士难以置信:“主神难道从来不会考虑聪的意愿?” “考虑?朕已经作出最好的选择,几千年来安然无事,错不了。” “这就是主神的结论吗?”居士神色哀伤:“因为不懂得人类情感,所以做出残酷的判断?” 主神微微偏首,如缎黑发倾泻而下,一双眼睛黯淡如岑寂夜色,仿佛无法理解这些话。 与没有感情系统的主神谈论感情,的确愚蠢,居士决定跳过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为明天要走的道路操心:“已经过去几千年,那些利益矛盾还存在吗?” 主神以平板音调回复:“如果没有人发现他的价值。” 不然? “价值?具体指的是……” “是这个时代所不需要的因素。居士,何聪是孽,但父亲说……必须有他。” 孽?主神并不会撒谎,会这么说,必定有根有据,居士对真相感到害怕,这是新奇的感受,但他宁愿不懂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主神,我要帮助他。” “你要帮助他。”主神轻声呢喃,唇角轻扯:“让他变强,当没有人能伤害他的时候,就让他离开方舟。还有,停止探究往事。” 居士垂首沉吟片刻:書香門第“对呀……他一直希望离开方舟,我也想……离开。” 精致的脸容依旧没有流露出情感,主神停止转动手球,注视着兄弟充满殷切期待的脸庞,问:“你要离开我?” 居士单膝跑下,握住兄长搁在椅把上的手,额头轻轻抵住它:“主神,无论我们的机体相隔多远,我们的灵魂亲密如故。” 主神轻颔首:“与人类相比,你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在解决之前不得离开方舟。” “感谢主神。”居士乐得往兄长手背上亲了一记,后者冷淡如冰,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居士依然自得其乐,径自祈愿:“我希望一切会顺利。” 主神注视着时而惆怅时而幸福的兄弟,蓦地扔出问题:“居士,你知道朕为何不懂人类情感吗?” 闻言,居士兴奋的心情稍稍冷却,他顺了顺兄长的长发,再拢拢衣襟,慢吞吞地说:“因为你不能感情用事。” “嗯,下去吧,朕要看着方舟。” “好,你要是倦了,就唤我来陪你。” “朕没有倦的认知。” “……” “下去吧。”再一句,主神已经调出方舟现况细细关注,状似无暇再理会兄弟。 居士见了,轻轻点头,便回房里去寻思何聪的事情。 待人离去,主神长睫轻阖,空洞无神的双眸注视着手中玉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与谁交谈:“朕不该懂得情感……” 在浮空车上,何聪一直对奉天的辫子爱不释手,奉天烦恼着如何让纯种放手,却不想车子才抵达家门前,纯种便自动自觉地收手。 奉天有些意外,撇开偏见,这任性的纯种其实挺懂事,总是挑着场面使性子。想着想着,奉天又怀疑自己患上了一种古老的精神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才会一边被纯种耍着玩儿,一边欣慰……得治。 大步走回宅内,奉天急欲将纯种脱手,高声命令:“扶苏,侍候纯种梳洗就寝。” 何聪掏了掏耳朵,实在不习惯这些文绉绉的话语,谁会想到万年后人类竟然越活越古老呢?真不如他的年代洒脱自在。不过何聪考虑到贵族的身分,也怀疑这只是贵族的特质,毕竟高贵的贵族总要一些特别彰显身份的高素质做陪衬才像样……例如复古。 想罢,何聪揉揉眼睛,绿头发已经快步走来。 “族长阁下,纯种阁下。”扶苏殷勤地行礼:“晚安。” 何聪有挖鼻孔的冲动,但生生地压下去了。他并不喜欢绿头发,不为任何理由,因不喜欢而不喜欢,类似一种生物直觉,天敌的感觉。只是他当初不够机灵,在与奉天签合同的时候没有‘挑人’的条款,再加上绿头发的确没有做错事,他还是息事宁人,憋住了。 “照顾他。”奉天扔下何聪,步伐那个优雅,步速却跟那个火烧屁股似地。 何聪目送族长优雅地疾走,再看向绿头发灿烂的笑脸,也不多话:“走吧。” 绿头发立即殷殷勤勤地跟着,一路回到重新装修的房子,何聪是要绿头发离开的,结果他从浴室出来,绿头发还没有走,何聪干脆要了些夜宵。绿头发一边布置夜宵,一边数落这屋子有多寒酸,该换个什么样的,重点是——这会让族长丢脸。 何聪不做声,只是心里明白这就是自己不喜欢绿头发的其中一个原因……识不清本分,还有眼光相差太远。 吃着吃着,绿头发又例行地称赞何聪有多受族长喜爱,过去族长看到纯种如何不喜欢,现在却愿意带他上宴会,应该感谢这恩赐等等,这又是一个典型的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何聪只感觉耳朵痒,这又是他不喜欢绿头发的其中一个原因……思想理念断层太大,有代沟。 试问水和火怎么样相亲相爱?何聪放弃:“我要睡了,出去吧。” 扶苏刚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纯种一句话打回去,有些郁闷,有些委屈,仍然应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离开房间后,扶苏止不住七情上面,轻轻唾了一记:“了不起。” 什么特长也没有的纯种,也就给族长拿来当成挡箭牌使而已,就跩得跟什么似的,狐假虎威。 最近大家都在替自家族长叫屈,身为族长,竟然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纯种缠上。这纯种今天甚至在宴会上喝醉,出尽洋相,事情都传到他们这些下阶贵族耳中了,肯定也在高阶贵族里头被引为笑柄,而且刚刚那纯种毫无悔意的模样,特别令人火大。也不知这东西是怎么被挑选为纯种的,简直是拖低纯种的格调。 扶苏忍住朝门上踹一脚的冲动,撇撇嘴唇,终于转身离开,心里仍忿忿——哼,我还巴不得离开呢……什么东西,太当自己是回事了。 终于清静了,何聪用抽湿器将头发弄干,跳上大床抱膝而坐,额头埋入双膝间半晌,再抬头就把小明的资料调出来。他一次又一次地翻看那些资料,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每一个字都能背了,何聪才发现身体蜷曲的时间太长,都麻了,稍稍动作就生起剧烈麻痛。 这要费多少时间慢慢伸展开?只是何聪眼珠子一转,便狠心摊平在床上,气血不通的手脚一下子犹如万蚁噬咬,痛得他眼眶都红了。 “嘶——”狠狠抽着气,血液通行后,痛疼也迅速减轻,过程极迅速,何聪抬手拭了拭眼角水气,却舍不得撤手,一咬牙骂了起来:“混球游朗明,傻帽,白痴,你妹的天才脑子变成果冻了,非要把命赔进去……不就是没有接到飞机,你用得着吗?蠢蠢蠢蠢蠢,炮灰王子!” 何聪狠狠地骂,就怕骂不够,骂到最后迷迷糊糊嘟哝着进入了梦乡,梦里又是小明那意味不明的笑容。何聪心想,如果是托梦什么的,大概是在嘲笑他的幼稚行为。 “何聪阁下,何聪阁下……” 听到这声音,何聪立即睁大眼睛,强光刺得眼球酸痛,眼里又积满泪水。 荷花贵族见状,大惊:“阁下是身体不舒服?” 何聪伸手扯住一束银色发丝,一脸无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碧翠微愕,捏住何聪的手把人扶起来:“我知道阁下不是有意,不用道歉。” “嗯,那是要我下跪?書香門第”何聪懒洋洋地趿上鞋子,故作无知地问着。 碧翠唇角轻抽,刚才还担心纯种因为失去挚友而伤心过度,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这纯种……内心太坚强了,坚强得屡屡让他这贵族的玻璃心受伤。 “不,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很好。” 何聪再打量碧翠一遍才走向盥洗室,行走间丢话:“以后再有什么状况就丢下我别管。” 碧翠正使唤清洁机械人整理床铺,闻言微怔,后来继续指使机械人把被子折得像一块石头似地平整,轻喃:“不会丢下。” 何聪洗了把脸,朝影像镜中看,看到自己的一脸淡漠,他擦着脸喃喃:“我们才认识多久,碧翠,不值得卖命。” “阁下值得。” “碧翠……你是个好人。” “嗯。” “什么时候跟黄泉结婚?” “阁下?!” 第27章 早餐会 族长家餐厅是个奇妙的地方,也不是说装修有多特别,只是何聪认为餐厅是这个家最不实际的部分,仿佛只为了房屋格局而必须存在的累赘,因为主人家永远不会使用它。 何聪原来会在餐厅吃饭,后来觉得这空荡荡的大屋加上夸张的加长版豪华餐桌和一众围观者,即使配上精致餐具和美味佳肴,也令人食不下咽,真不如躲在房间里啃干粮,所以后来何聪也不用餐厅了。 可是今天情况有些奇妙,当何聪跟着碧翠走到餐厅,见到了奉天、黄泉、居士……加上他和碧翠,倒是挺热闹的。 此时何聪又不得不感慨,这分明是餐厅,但有了族长大人莅临也显得庄严肃穆起来,倒更像古时候供着青天大老爷的公堂,旁边两排佣人要是和音‘威武’,那就真是惟肖惟妙了。 碧翠将何聪领到座位上,拉开椅子,何聪顿了顿,却拉开另一张椅子。见状,碧翠微愕,只是他也不阻止何聪自行选择座位,正要离开,臂膀上一股阻力却把他留住。 “阁下?”碧翠困惑地看着何聪,等待说明。 何聪稍稍施力带动碧翠,后者十分顺从,何聪顺利将贵族揣进椅子里,然后在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去:“我饿了。” 站在族长身后的黄泉默默无语,奉天分神看了助理长一眼,冷着脸吐出二字:“坐着。” 碧翠原本要抗议,老大这么俩字,他立即就端正了坐姿。 居士坐着离何聪很远,但他待何聪坐下便立即跳起来霸占了另一边空位,也显得毫无压力,还挺潇洒地招呼:“早。” “早。”何聪应了声,原来想问问调查的事情,却碍于有佣人在场,就闭嘴了。 待到佣人把早餐布置好,奉天一双碧眸终于直视何聪,碧翠向佣人打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佣人立即退出去,餐厅系统的防御级别提到最高级,与外界完全隔绝。 何聪戳破半生的煎蛋,咬着沾满蛋油的叉子,等待族长发话。 “何聪,从今天开始你不需要再回学院,你的‘上课时间’将由碧翠安排,也仅限于宅内。关于你的自由权,协议上清楚列出,它必须在你不会造成不良影响的情况下才可以行使,所以就现状而言,你无权提出抗议。” 何聪并不激动,他垂眸思忖,接着吮掉叉子上蛋油,才要说些什么,居士却指着被戳得一塌糊涂的荷包蛋,抢白:“这个味道好吗?” “嗯,你尝尝。”何聪把盘子推过去。 居士也拿叉子沾了蛋油,舔了舔:“有点腥。” “加上酱油就好。”何聪拿起酱油瓶下了几滴。 居士再尝尝,笑了:“嗯,这样好多了。” “不喜欢腥味就吃全熟的。” “看你吃得很滋味,就是想尝尝。”居士一边咀嚼,一边委屈地把叉子咬得咯吱作响。 何聪眉毛高挑,真怀疑居士的好牙口能把叉子也吃下,那模样都饿成这样了,他干脆把整盘早餐都推过去,径自端起奶茶轻尝一口,茶的苦涩令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呵呵,糖罐子。”居士轻轻取笑,掰下何聪的手,往杯子里添了几茶匙糖,搅了搅再推回去。 何聪再尝尝,超甜的味道终于令他眉头舒开,咂咂嘴巴,嘟哝:“酱油瓶。” 居士莞尔,又往餐盘里倒酱油,盘中餐变成黑糊糊的一团不明物体。 何聪瞥了居士一眼,对孩子气的举动报以鄙视,后者却哈哈大笑起来,闹得何聪感觉自己也挺幼稚的,只好埋进杯子里喝奶茶,再抬头,却发现碧翠目瞪口呆地瞪着居士,何聪微讶,移眸看向两座冰山,竟然看到冰山也崩坏了,他更加讶异……多吃一点酱油而已,至于么? “居士阁下……你……”向来口齿伶俐的碧翠结结巴巴地,竟然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他心里被无数个问号堵住了,满脸难以置信。 机械人能吃东西吗?能尝出味道吗? 居士微微偏首,兴味地看着碧翠:“怎么?” “你有味觉?”奉天倒是直截了当,严肃神情仿佛在问一个生死攸关的重要问题。 何聪才端起杯子又搁下去,目光在几个人中间来回,好奇心被挑起:“为什么居士不能有味觉?” 几双眼睛盯着何聪,活像看到了绿巨人在跳芭蕾,那眼神碜人得,何聪感觉自己被三人组深深地嫌弃了,他又把脸埋进杯子里,思忖着刚才犯了什么错。 居士有些苦恼地支着脸:“我能够不回答吗?” “哦,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何聪舔了舔唇上茶迹,问。 “不,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这时候何聪的内心有很多猜测,他觉得居士不是地球人,说不定是外星人,不然哪来的能力让两个面瘫破功?他想了想,也不否认这是居士的私隐,就轻轻点头,他指着盘中不明物,转移话题:書香門第“要是不能吃,就别吃。” “没问题。”居士笑了笑,又往嘴里送一块不明物:“我也喜欢吃东西,再说,我不吃又怎么知道你的口味呢?” “嗯,这就是你想的新招子?继牛郎腔和怨妇腔后,是人妻腔吗?”何聪赠送两颗白眼,把自己的盘子扒回来。 “诶!你不是给我了?” “不给了。” “那我跟你换。” “吃自己去。” 厅内另三人是没有见识过二人的相处模式,这会儿只觉得无比诡异,尤其是其中一方表现出过度热情,但机械人和纯种,没有比这个更奇怪的组合了。 机械人为了纯种而进食?疯了。 “回到正事。”奉天眉头上打了十来个结,只差没把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冷声打断这‘打情骂俏’。 纯种和机械人看向把桌子拍得像拍惊堂木似的族长,再互觑一眼,倒是闭嘴了。 “何聪,关于你在外的联系,已经有所安排,你要做的只是配合,详情稍候由碧翠解释。” 族长就是族长,杀伐决断毫不拖泥带水……但太干净利落就显得独裁专制,至少何聪有意见。 “那会不会详细解释整个计划呢?例如你是准备对外宣称我病重或者死亡等等。” 除了奉天,也没有别的人敢多嘴,奠柏贵族一头棕发似乎感染到主人的不快,麻花辫层层解开,蓄势待发的架势。 美杜莎? 何聪觉得有趣,又分神看了看那些发丝,才说:“我不想拐弯抹角浪费时间,那就不加修饰地说吧,我是这个事件的合作者,而不是傀儡。你的计划最好也让我详细了解,而我有任何线索也会提供,如果无法互相信赖,只会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浪费时间、浪费时间……每当纯种恶趣味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时候,碧翠都有撞墙、撞餐桌、撞一切硬物的冲动,这会儿也不例外。荷花贵族轻轻垂首,一头银丝倾下,脸容哀伤优郁,内心的小人正在敲木鱼念经‘冷静冷静冷静’。 黄泉冷着脸做好准备拯救纯种。 奉天盯着何聪,后者懒洋洋地挑起一块黑色不明物送进嘴里,咸得发苦的味道破坏掉他的从容,他捂着嘴唇狠狠地白了大小酱油瓶各一眼,大酱油瓶咧开嘴笑得像开了口的石榴。 合作者吗?奉天注视着纯种,他有听说过贵族会跟纯种谈判的例子,但那些谈判内容经常会令他认识到纯种更加贪婪的一面,偶尔有不一样的,例如丹青的纯种那里,年轻纯种求的是学习更高级的机械工程,虽然想法很天真,但胜在进取。何聪这算是贪婪吗?或许是的,竟然妄想与贵族平起平坐……不过这份野心并不惹人嫌,稍微也跟‘进取’挂勾,奉天就着合作的可能性思忖片刻,接受了提议。 “对外,会有另一个‘你’继续正常生活。” “另一个我?”何聪眯起眼睛:“再详细一些?” 工作狂三人组合作性极高,每一个动作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会儿族长递眼神,碧翠调资料,黄泉让开,接着族长身后就凭空出现一个巨型光离屏幕,上头显示出许多资料,唯一的图像是一名少女,长相一贯的漂亮,身材较为娇小。 碧翠揽下解说工作:“这是一名特务——香草,生石花基因的中阶贵族,她擅于脑波调控,是高级精神技师,主要负责情报侦察,最擅长使用光变化仪和干扰器等一系列精细脑波工具。她的任务是伪装成何聪阁下进行外界日常生活,阁下请放心,香草是优秀的特务,她的伪装形神具备,不会出纰漏。” 纰漏什么的,何聪不太着紧,他倒是有要求:“香草的动态,每天给我一份报告,行吗?” 碧翠听了,点点头,也跟奉天说:“是应该给何聪阁下了解情况,二人配合,在必要的时候就能减少出错机率。” 奉天听了,也认为合理:“好,还有要求?” “另外如果我不以何聪的身份走动,就可以扩大活动范围吗?”比起为配合而躲起来,何聪宁愿当‘别人’。 奉天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在纯种身上,回答有所保留:“你怎么做到?” 始终支颌不语的居士此时轻拍何聪后背:“说吧,让他们知道也没有问题,但要对外保密。” 闻言,工作狂三人组的目光就在二人身上徘徊,对二人拥有共同秘密感到别扭。 奉天也承认居士的存在令纯种变得难以掌握,这一点似乎会带来不少麻烦,因此他的眉心又挤得更紧。 “好吧。”有了居士鼓励,何聪更没有禁忌了,直说:“我也可以使用干扰器和光变化仪,如果我换上一个不显眼的身份,例如一个低阶贵族的身份,那我应该可以扩展活动范围,对吧?” 话落,面对几人充满怀疑的注视,何聪干脆发动耳坠里的仪器,选择程序中预设好的一份个人资料,进行调整。他就在三人面前变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五官更美更立体的低阶贵族。 碧翠立即打开调查系统,果然从变形的何聪身上读取到这低阶贵族的资料,完美无暇。 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三名贵族不敢置信,纯种竟然拥有了专业水准的伪装技能,竟能与特务或者爬虫类伪装者相比较……这是多么神奇的情况。 “何聪阁下,请务必接受身体检查,或许阁下身上发生了一些可怕的变化。書香門第”碧翠郑重表示,毕竟基因变化不只有一条路径,他担心纯种不是进化,而是变异。 居士长手把人揽住,笑容灿烂:“聪的身体检查由我安排,熊猫博士是不二人选。” 何聪捏着某人的手背皮肉,把大手丢开,吐糟:“他本身就不只两个。” 居士噎了噎,收回手:“唉呀,这话要是被熊猫博士听到,一两罐花生酱可搞不定,要慎言。” 想到那些大开大放的酒瓶底,何聪决定接受居士的建议,他对这类脱线怪才特别没辄。 居士都这么说,碧翠不敢多言,只看着族长,希望他有所指示。 奉天依旧冷静:“可以,但是何聪,既然同为合作方,那我要求你提供体检报告,可以?” “嗯。”何聪自然点头:“那我的活动范围。” 奉天离开座位,已经然是一副谈判结束的架势,闻言,只花几秒思索就决定:“戴上监视仪以后,你的活动范围可以扩展到植物系限定区与及公共区,禁止接近其他族系限定区域。” “监视仪?” 碧翠又解释:“阁下,监视仪会明确显示你的所在,在必要时甚至可以通过视像了解阁下的言行。” 行了,就是说上个厕所都能被偷窥。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何聪也明白这已然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他没有过分奢求,只是提醒:“嗯,内含儿童不宜画面,请在家长陪同下收看。” 工作狂三人组盯着纯种,唇角一阵狂抽。 碧翠扶额:“好的,会在阁下进入任何私人地带的时候,切断监视。” “碧翠,你是个好人。” “得了,下一句打住。” 何聪耸耸肩:“我不准备问你什么时候跟黄泉结婚啦。” 黄泉平静地撞上墙壁,碧翠扶墙。 奉天把唇角抽得更欢,对于下属屡屡遭受调戏,他决定承担一些责任:“何聪,跟我到书房下载程序,除监视仪以外,你需要一些求救程序。” 何聪轻点头:“奉天,你也有可爱的时候。” 奉天淡定地扪心自问:被调戏了吗?可能吗? 居士捧腹大笑:“聪,你别欺负奉天啦,他严重缺乏幽默细胞。” 何聪摊手:“我没有欺负谁。” 黄泉扶额……你有。 碧翠掩脸……你绝对有。 奉天皱眉……肯定有。 居士笑得前俯后仰,幸亏这椅子是浮空的,要是有四条腿,这时估计要废掉了。 “行啦,速去速回,我们来谈谈小明……的死亡。” 欢乐气氛倾刻间罄尽,何聪瞪着居士,后者笑盈盈的,与他褪去轻松以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何聪实在很想一拳挥过去,但他仅仅捏紧了拳头,没有浪费力气。有时候居士是残酷的,当这个人认为该碰触他内心的时候,哪怕是鲜血淋漓的伤口,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何聪说不上感受,不知该庆幸有个知己,还是该愤怒这种揭发,抑或该恐惧那样的深入。 奉天心里不爽快,短促命令:“走。” 何聪睐上迅速离开的背影一眼,再看看居士,就小跑跟上去了。 居士目送何聪离开,回头几乎将整瓶酱油倒到盘子里,大口大口塞进冷掉的咸得发苦的食物。 碧翠和黄泉被落下,这会儿看得惊心动魄。 “阁下还是少吃为妙。”碧翠操心这机械人出事。 居士笑了笑:“内置冷藏系统,而且密封不怕气味外泄,正在努力研究将食物转化为机械能量的装置。” 碧翠皮笑肉不笑,他真不知道这机械人想干什么,竟然有这样逆天的想法……不过现今世上,又有谁不逆天呢?轻轻叹息,荷花贵族不再多话。 黄泉难得开口:“太咸会生锈。” 居士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后蓦地失笑:“哈哈,我身上用料不怕侵蚀,放心。” 碧翠也看了黄泉一眼,才恭敬地向居士鞠躬:“碧翠和黄泉还有公事要办,阁下请慢用。” 话落,准备要走了。 居士看着乐,不禁丢下一句:“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碧翠一个趔趄,黄泉扶一把,荷花贵族刚才稳住便脚下生风地飙走了,绞杀榕贵族怔了怔,接着以更快速度赶上。 第28章 求谅解 奉天正在后悔,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一时冲动把心事重重的纯种带走。 要安慰心情郁闷的纯种,奉天实在没有经验,这类问题向来是碧翠的任务。于是平静外表包装下的汹涌澎湃雷电交加的内心在几经折腾后,终于憋出一句话。 “与其伤心,不如多花心思干实事。” 蓦地听到族长贵言,何聪微讶,沉重心情也随之变得模糊,他偏脸看向奉天,这头棕发却似乎故意阻挡视线,令他只能看到高高的鼻尖。何聪眨眨眼睛,大步越过族长,探头看那正颜厉色,饶有兴味地问:“这是在安慰我?嗯,族长就是族长,果然独树一帜。” “……”奉天仅仅冷眼睇着何聪,看似淡定,其实脑袋正在一抽一抽地发痛。 眼见奉天嘴巴跟河蚌似地合得紧,何聪打心底里一阵好笑,感觉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是呀,毕竟是好朋友去世,心情当然不会太好,而且我想了一夜,却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族长阁下能给愚蠢的纯种一点建议?” 略带讽刺味道的商量话语让奉天眉头皱得更紧,不过除去无用的修饰,问题本身倒有回答的价值。 “纯种原来就不可能有所作为,安守本分即可,胡作非为只会添乱。” “你是这么认为?”何聪点点头:“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你再不注意语气,又得惹来舆论攻击。”耀祖会长首先强烈谴责。 奉天深深地看了何聪一眼,后者也在看他,目光对上后,并没有相见厌的感觉。此刻奉天虽然一贯地严厉,却没有了轻蔑:“舆论压力不会因我改变而消失,经受不住磨练而一味逢迎的,从来都是失败者。” 感情族长愿意与纯种签协议,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呢?何聪好不感慨,奉天说是奠柏的基因,指不定还有其他混血,毕竟这族长有一颗榆木脑袋。 “哦,看来,你的敌人还真不少。”何聪笑叹:“木秀于林,自然免不了惹人眼红,再加上族长大人高风亮节,刚正不阿,自然又更加招人恨。呵呵,有言道不招人嫉是庸才,可见有敌人也不是坏事。噢,这不是奉承,可别苦恼怎么样处置它,我也不擅长阿谀逢迎。” 奉天瞟了何聪一眼,不能否认这纯种在大部分时间里都热衷于挑战他人忍耐的下限,例如他的两位得力助手,例如刚才一句话拐七八个弯,有褒有贬。 “其实能查清真相的机率有多高?”何聪问着,下一步就跟族长走进书房,这个他首次踏足的领域,充斥着冷淡的白颜色,白色办公桌,白色椅子,白色所有所有家具。何聪顿住脚,好一会才走进这纯白的空间。 “1%”奉天冷冷地抛下残酷答案,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修长手指在办公桌上方抹过,虚空中随着指尖抹出几道光晕,随即几道光线画出方格,形成光离屏幕。奉天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点击,随后洁白桌案打开一扇暗门,一条细长的数据线从中伸出,奉天拿过接头向何聪下指示:“过来。” 何聪正俯身细看安置在角落的仓体,这个类似于在熊猫博士那里看见过的培养槽,听到呼唤才直起身走过去。 “手。” 何聪脑海中浮现一只吐舌头、摇尾巴的犬科动物递起前爪的情景。他挑眉片刻,还是放弃吐糟,直接把递手:“要干什么?” “下载。”话落,奉天已经将接头对上何聪的戒指,金属接头仿佛拥有生命般用爪子咬紧黑色晶石,上头浮现一道进度条。 何聪看了看进度,似乎还要下载一段时间,就支着颌继续四处打量。看见族长大人竟然办起公事,正聚精会神阅读一份文档,那冰脸温度剧降。何聪指着桌上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几枚按钮,问:“这个能按?” 奉天回答:“不能。” “有危险?” “没有。” “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 “那我按按吧。” 奉天眉心紧了紧,倒没有再拒绝,何聪兴味盎然地逐一按着,结果发现这些按钮着实不简单,有一个是快速供给食品的,才按下去,桌子右边就送出一管营养剂,再按一个,竟然是健康指数监控系统,再按一个,培养槽打开了盖子。 “这个是什么?” “睡眠仓。” “为什么不睡床?” “因为使用它,每天只需要睡一个小时。” 族长回答得理所当然,何聪却囧得无以复加,这样的生活不会太紧迫,不会太枯燥吗? “哦,真不浪费时间。” 奉天不认为何聪有资格干涉自己的生活方式:“闭嘴。” 何聪很乖巧地闭嘴,再也不碰任何东西,书房内一片岑寂。然而这样的安静反而让奉天不习惯,他转眸睐向纯种,却发现这人正支颌沉思,眼睑半阖,目光悠远,道不尽的温驯无害,纯种天生有一张秀气的脸。 也只有认真思考的时候,这纯种才比较像样……奉天想着,没有打扰何聪,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公事上头。 当碧翠和黄泉到来,就见到族长和纯种和谐共处的景象,顿感悲喜交加。 碧翠尤其的感慨:“何聪阁下偶尔也会有正经的一面。” “偶尔。”黄泉强调。 碧翠内心成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下载大概费了十来分钟,何聪尚不了解这时代的科技发达程度,但感觉这个时间已经挺长的,下载的内容肯定不少。 碧翠看出何聪的疑问,便主导何聪查阅读说明书,一一交代清楚后,碧翠又忍不住操心:“如果阁下不愿意与居士见面,我可以代为转告。” 何聪耸耸肩,又看看慢条斯理地编着麻花辫的棕发,他拒绝了碧翠的好意:“不,让我们见面吧,我不能辜负居士的好意。” “阁下?” “碧翠,我其实有个坏习惯。” “嗯?” “通常不喜欢和排斥的事物,我会把它们藏在某个角落,等有一天发现再也塞不下的时候,我曾经淹埋在一堆杂物中间,呵。書香門第”何聪自顾自地笑着,又揉揉脸颊,回复一惯的慵懒表情:“嗯,居士不过是提醒我,要及时清理。” “但阁下可以先休息几天。”碧翠不提倡何聪为难自己,却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才是最为难自己的,工作狂三人组才是最自虐的。 于是何聪斜睨他们:“啊,不如你们多休息几天,陪陪我?” 奉天皱眉,碧翠哑口,黄泉不变。 何聪差点要送他们白眼,最终还是省掉,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嗯,祝你们工作愉快。” 那语气是森森的讽刺,三人组感受各一,却没有厌烦或者愤怒。 面对三位美人的注视,何聪表示压力大,不准备久留:“你们也稍微费时间吃些合口味的食物,感觉人生会更有意义。” 丢下一句,人已经离开书房。 何聪提的是个人意见,并不奢望能改变谁,他依原路返回餐厅,见到居士正对着空盘子唉声叹气,那神态活像情场事业两失意,并试图寻短见的中年大叔。 “这出戏做给谁看?” 居士佝偻着身躯,微微偏过脸瞧一眼何聪,又回过脸长长叹息:“正在担心,有人可能会生我的气。” “哦,为什么生你的气呢?”何聪返回原来的座位上,看见空掉的酱油瓶子,不禁把眉毛挑得老高:“感情,你还真当自己是酱油瓶了。” “我需要勇气,就喝高了。” “……”这酱油还有酒精的效果?何聪失笑。 “聪,如果我劝你不要再调查游朗明的事情呢?” 何聪微怔,眼睛微微眯起:“为什么?”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过分深入,可能会引发新的危机。” “你的意思是,我会惹麻烦?”何聪沉吟片刻,不由得猜测:“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被做研究的真相?” “不,还不清楚。”居士不敢说谎,他不希望与何聪之间存在隔阂,他轻揉额角,便苦笑道:“但是,你应该比普通纯种更具研究价值,一旦被发现,恐怕事情不会太好处理。” “那是不是代表,有些人甚至比你们知道得更多,只要我愿意……冒险。” 一瞬间,何聪产生某些可怕的想法,例如作为诱饵去深入调查真相,又或许直相会自行靠近。 居士明白那眼中的光芒代表什么,他猛地桎住何聪双肩,神色严肃:“不要做危险的设想,你不能辜负游朗明及所有人对你做出的努力。” 铿锵有力的话语将何聪从危险幻想中救出,他愕然注视着居士,仿佛看到很多情绪,最强烈的是担忧和恐惧。或许真不应该这样不争气,自嘲地笑了笑,何聪格开肩上双手:“行,我不会再想。” 居士稍微安心,继续劝导:“不论你有任何想法,先想想游朗明为什么而死,你知道首要是自身安全,是吗?” 何聪垂眸沉思,蓦地勾唇:“居士……你怎么突然变得可靠呢?” 听到这玩笑,居士松了口气,附和:“只有变得可靠,你才会依靠我。” “行了,别跟我调情。”何聪笑骂:“虽然你说得有理,但是我也需要强调,无论事情过得再久,我的朋友因此而死却是铁铮铮的事实,我不会,也不能罢手。当然,我不会再犯傻,我会好好跟奉天合作,相信他也不能容忍充满未知数的存在,必定会查出些头绪。” 居士不语,他感受到何聪的决心,不再阻止:“只要你能够理智对待。” “另外,是谁要你劝我不要再调查的?”何聪环手抱胸,看着神色有些委屈的居士,吐糟:“这么大块头还装可怜,实在不怎么样。” “你可以把我当成大型犬。” “……居士,你可以再无耻一些,但我要知道真相。” 忽悠不过去,居士摸摸何聪的头发:“是主神告诉我的,他对你没有恶意,相反,他也想帮助你。” 想到洋娃娃主神,何聪有个奇妙的想法:“主神是小明的后代吗?” “或许……这么说也不错。” 竟然给蒙中了,何聪张口结舌,再也从容不了:“那,你们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居士苦笑:“主神或许知道,却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 “怎么……” “聪,我的兄长一生都不能离开那个房间,他必须遵守繁琐的规矩,他永远都不能活得像我们那般率性,所以,你了解吗?” 了解什么?了解一个人哪怕立于方舟顶点为神,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被剥夺,了解到一个人无所不知却不可说吗? 何聪看进居士澄沏的双眼,无法刁难这默默的哀求,他明白了……此路不通。 “你是不会再帮我查小明的事了?” “不会。”居士明确表示:“我反对你继续深入,但是……我不会妨碍奉天,虽然希望能说服他。” “恐怕你说服不了。”何聪端起冷掉的奶茶,喝得一口凉意:“罢了,不强迫你,但我真的不会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查清楚。冠冕堂皇的话可以先不说,就是我希望了解自己这一点,也是必须的。” “……我会安排熊猫博士为你做详细体检。”居士顿了顿,不禁试探:“尽我所能,为你做点什么,会得到你的原谅吗?” “原谅?”何聪失笑:“我想,用谅解比较恰当。” 居士微怔,随后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吁出,他抬手顺了顺何聪的黑发,感叹:“要相信我,即使有一天要为你献出全部,我也不会犹豫。” “……”这叫人怎么相信呢?何聪苦恼:“希望你不要这么做,我对你除了聊天以外的功能都不感兴趣。” “聪,你真别扭。” “别扭你妹。” “我没有妹妹。” “……别扭你哥。” ……囧。 神殿内,主神悠悠反驳:“朕没有名为‘别扭’的感情。” 接收到兄长信息的居士大囧。 第29章 调查进度 “欢迎光临天然坊。” “大侠,您的套餐,请慢用。” “小二!” “主人还要加单吗?” “舰长,请用!” “yes,my lord.” “翠花,上酸菜。” 正午,方舟淅沥沥下起小雨,天色阴霾。天然坊的员工专用出口外撑起一柄伞,鲜艳欲滴的红正在这水色世界中等待。未几,自动门悄然滑开,门里人挑眉看着门外人,好一会,前者终于在后者金刚不坏的阳光灿烂笑容下落败,跨进伞底。 “居士,你说为什么过了一万年,人类还要用伞呢?” “因为伞很有情调。” “好吧。” 二人持伞走出几米远,员工通道再次打开,刚刚走出通道的低阶贵族喳呼着用腕上存了大半年钱买来的‘多用便利通’手表调出一道隔雨光屏,这皮相美丽却偏向阴柔的低阶贵族急步赶上前,由于防水屏只是简单的一立方米圆屏,他的裤脚和鞋子被雨水湿透了。 “洋葱!洋葱!” 何聪止步,看向赶上来的贵族,两行眉毛在他伪装成低阶贵族的、美化30%的脸庞上高高挑起:“干嘛?” 低阶贵族好奇地瞅上居士一眼,笑嘻嘻地说:“哦,今天组队去玩模拟星战,你也一起去啦,少了你这个机师,我们的队伍就不够完美了。” “今天不去了,我有事。” “咦?难得明天休假,还说能通宵呢。” “嗯,如果你跟我对战,我就通宵。” “罢了。”低阶贵族耸耸肩,突然挂起猥笑:“难得超级毒舌洋葱也有见色忘友的时候?可别说我不识相,和美人好好享受美妙的假期吧,可别爬不起来哦。” 何聪抬脚就踹,某猥琐贵族立即捂着屁股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居士失笑:“他感情很丰富。” 何聪不以为然:“猥琐男。” 居士莞尔:“今天工作还愉快?” “还好。”一阵风吹得雨伞摇曳,何聪扒了扒黑发:“今天扮了一把翠花,大红棉袄和双股辫,旁边的大长今不小心把泡菜送到我负责的桌上,出了点小混乱。然后宇宙纪1000年的霍香舰长和2000年的秃鹰舰长掐了一架,都被扣了工资。” 居士噗哧地失笑:“这角色扮演餐厅也挺逗的。” “大家不就是图个乐子吗?”何聪拂掉无意间落在肩膀的水珠,轻笑:“要比食物的味道,旁边几家餐厅做得更棒。” “也是。”居士又把伞往何聪那边挪了挪,领着人取到浮空车,便直赶方船中心研究所。确定目的地,浮空车进入自动驾驶模式,人性化的智能系统甚至主动为二人蒸干身上雨水。居士从储存箱拿出一罐果汁递给何聪:“不知道体检报告会怎么样呢。” 何聪瞥向居士,唇角轻抽:“又不是你的报告,紧张个什么劲。”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陪妻子去做孕检的丈夫,能不紧张么?” 机械人口没遮拦的结果是被恼羞成怒的纯种敲了一记爆栗,居士暗忖:即使没有脑子,被敲还是挺委屈的。 浮空车隐形进入秘密通道,何聪看着一个又一个光标路引消失在眼前,一瞬不瞬地,沉静神色中隐藏着不易觉察的紧张。居士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此刻由衷地问:“每天这样劳碌,快乐么?” “劳碌?”何聪失笑:“这不算劳碌,该说是……充实吧。” “在最外围的低阶贵族聚居地当角色扮演餐厅的服务员,这也能算得上充实?” 何聪微微侧目,见居士一副虚心求教的认真模样,他只觉无奈:書香門第“我是量力而为,难道非要扯着奉天衣角要一些超过能力范围的工作?嗯,我会被他的白眼杀死?” “噗哧,倒也有理。”居士摸着下巴回味:“做力所能及的事吗?” “对,你会鄙视一个为生活做出最大努力的人吗?” “不会。” “所以?” “好吧,努力工作。” 浮空车进入研究所中枢,画面传送终断,奉天却支着颌久久没有动作,黄泉和碧翠都注意到族长的异样,讶异地连连互觑。 突然,族长头上的棕色长发竟然拖动进度条,把监控时段推前几秒,最后接收到的画面重播,奉天依旧沉默。 碧翠察颜观色,稍稍斟酌后轻声说:“在纯种之中,像何聪阁下这样进取的,实在不少。” 碧色眼眸徐徐转向小心翼翼的荷花贵族,奉天轻声问:“调查进度如何?” 身为族长,自然要务缠身,纯种的事情反而比重较轻,奉天向来不太关注,只让助理长在有所突破的时候汇报,这会儿竟然主动问起进度,碧翠心中一喜,为何聪感到庆幸。 奉天看在眼中也不动声色,暗忖:碧翠这位助理长能力强,却感情过于丰富,不完美。 “最近我翻查了3000年前的一些档案,由于当时‘主神’尚未完善,而且方舟内部权力分化,有好些资料都由分电脑整理,十分零散。我从中发现有一些研究室缺失一段时间的真实档案,经一一核对后,大部分是因为进行一些……非法的人体研究,严重侵犯人道主义,从而在历史中被‘抹杀’。最后只有几个研究室的资料仍旧无法查清,但部分已经有头绪,只是有其中两个研究室由始至终属于空白状态,只有结局。” “结局?” “嗯,族长还记得宇宙纪前的大爆炸吗?方舟的东区主推进器发生大爆炸,原因不明,殉难者过万,全都是当时最重要的研究人员。” “这两个研究室牵涉其中?” “不,只有其中一个。”碧翠打开储存器,在空中投射出一系列个人资料:“东区438实验室,使用它的团队专于人类基因完善进化的研究,但是他们的研究从未被关注,他们的名字也直至死亡后才在卜告中出现,而438实验室的研究资料完全为零。” 听到这样的情报,奉天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更冷,却没有妄下定夺:“另一个呢?” 然而碧翠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无奈地长叹:“实验室西区052实验室,使用人员不明,实验资料不明,除去这个实验从当时的方舟设计图中看见,基本上连这个实验室的存在都在未来被抹去……或许要花更多时间去调查。”这也是他还没有主动向族长汇报原因。 奉天听了,眉头皱褶堆得更深:“依你所见,何聪是被这两个实验室的其中一个控制?” “如果对照3000年前的资料,只有这两个最符合标准,只是438号实验室既然在大爆炸中被毁,有可能实验体也已经被毁。” “但也有可能是两个实验室的斗争,052把实验体抢走……” “爆炸是人为的?” 仅仅猜测,无语相对的族长和助理长心中已经冰冻三尺,如果情况属实,那何聪要有多大价值才引起这样的灾难,大爆炸之所以被记入历史,并不只因为它的突然和强烈,更是因为它,方舟几乎无法升空,那损失要有多大?说不定亚洲人类会比其他洲倒退一千年。 “今天会有体检报告。”一旁传来淡淡的提醒。 黄泉不是智囊,但他至少听懂了关键——何聪的价值。 奉天和碧翠想了想,也认同只能等看看何聪的体检报告。 如果何聪很特别,那就可能是438号实验室的实验体, 052实验室强夺后,对研究员全体毁尸灭迹。 如果何聪很平庸,那就可能是052号实验室的实验体,正因为无用而被丢弃。 可是,何聪现在的自由又如何解释呢? 有什么促使两个研究室成为秘密,又促使他们不得不忘记还有何聪这个实验体? “345号纯种的后代,查清楚了吗?” “不,据了解,345号纯种直至死亡都没有离开过冷冻仓。” “……又是假资料?” “对。” 不可否认,所有线索都指向某些位高权重的领导阶层,试问如果没有上位者的支持,又怎么可能将这等大事瞒得天衣无缝呢?如果不是何聪的失常,又有谁会去过问几千年前的真相? “碧翠。” “是?” “着手调查宇宙纪初期的所有领导人物。” 碧翠微愕,这个任务可真沉重,无论在哪一个时期,领导人物的资料都是被列为机密保存的,怎么可能说查就查,不过既然族长已经下达命令,他还是会尽力而为。 “是的。” 接下来,得等何聪的体检报告。 搁下何聪的问题,奉天又专注于另一项事务,仿佛已经撇清所有烦恼,不再受困扰。 就在植物系族长办公室内议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居士已经把何聪带到熊猫博士的办公室,结果却看到一屋子蔫蔫的酒瓶底,横七竖八地挂在各种器材上头。 也来不及惊讶,熊猫们看到何聪就像饿猫嗅到鱼腥,霍地抬头,双眼透出几乎能烧坏酒瓶底眼镜的饥渴光芒。 “葱子/洋葱/葱头/小葱/青葱/葱白/葱苗,请把身体交给我吧!” “……” 何聪唇角轻抽,向居士瞧去,后者似乎也很愕然。 熊猫们看这架势似乎要拒绝,立即退求其次。 “那我要皮肤组织就好。”“我要一点血。”“给我抽一点骨髓。”“盲肠也好。”“要么就剪一点头发吧。”“要么,就给点尿尿。”“扁桃体这种东西你早该摘下来了。” 终于忍受不住这七嘴八舌的胡言乱语,何聪扶额冷声恐吓:“闭嘴,不然屁也没有一个。” 所有熊猫立即掩唇,世界安静了。 居士环顾四周,最终还是看向熊猫们,他是了解熊猫博士的,这个正品和复制品的混乱团对平时虽然疯疯癫癫地,但实力绝对高强,是当代生物研究的翘楚。他相信熊猫们不会故意兹事,估计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发生什么事?” 经这一问,熊猫们却像被开启了泪腺开关似地,个个泪流满面。 “我们对纯种做了检测。”“对,检测。”“发现他的细胞能够很好地产生抗体。”“抵御一切病毒。”“这种情况很特殊,接下来恐怕要进行活体实验。”“必须要活的。”書香門第“我们准备制造纯种的复制人。”“可是很奇怪!”“成功率为零!”“我们无法复制出完美的纯种。”“丝毫偏差都会令检测结果出错。”“所以我们宁可不要。”“我们反复地实验。”“结果把所有预留的检测物都用光了。”“复制人也全部失败。” 何聪费了一点时间把经由数张嘴撕得零零碎碎的一段话给拼凑起来,立即就转身往外走。 “聪?”居士急步追上去,见熊猫们要跟来,立即止步交代:“先把详细报告给我,别跟来。” 由于何聪选择步行,居士却选用无重力移动,很快就追了上去。 “聪,你怎么了?”居士关闭移动系统,步行在何聪身边。 “我在带我的细胞逃命。” “……” 第30章 我拒绝 居士考虑了一下何聪的心情,估摸何聪是在生气复制人实验的事,心里也知道熊猫博事们有错,不应该在未征得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行动。 “聪,你要是不喜欢就拒绝吧,别生气,熊猫博士向来缺乏与人交际的常识,他们只是一心为了生物学投入。” 闻言,何聪猛地止步,看向居士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我看,你们都缺乏常识。” “嘎?”被怒火烧了一记,居士有些哀怨:“我怎么啦?” 何聪耐着脾气,反问:“熊猫博士准备对我做什么?” “取细胞做复制人。” “然后?” “进行……活体实验……”居士恍悟,哑口无言。 “所以,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完美复制人’,你就能把我架上实验床,把我一块一块切开,把内脏全部掏出来,把骨头一根根卸下,好好研究我的构造吗?还是一部分拿去烤,一部分拿去水煮,一分部拿去香煎?”何聪冷笑:“我不明白你们的想法,是真的不明白,或许你们也不明白我的想法,认为我大题小做了。那很抱歉,就当我是小人吧,阻碍了你们的生物科学发展。” “聪!”居士焦急地拉住转身要走的何聪。 何聪气在头上,卖力甩了一下也没有摆脱居士,怒极反笑:“怎么?决定把我强扭去做实验吗?” 居士苦笑:“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请你好好听我忏悔,好不好?” 诚心的哀求像一瓢冷水,浇到何聪心头上,哧地一股轻烟,习头燃烧的怒意熄灭后,释出各种各样的情况,委屈、无助、彷徨、恐惧还有很多很多找不着头绪,却不断叫嚣着求他逃跑的情绪。 因为何聪的沉默,居士也不敢有所动作,寂静有一些异样,居士细细感受,却讶异地发现何聪正在颤抖,轻轻地,几乎不着痕迹,或许连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细微颤抖。 “我们回去吧。” “嗯?”何聪愕然,待反应过来,已经被居士拉着往回走:“怎么?” “去告诉熊猫博士,我们拒绝复制人活体实验。” “这……” 突然的转变叫何聪措手不及,如果居士把他强扭去做实验,他还比较好反应,可这是……拒绝? 居士并没有放过何聪的一丝情绪变化,此时淡淡一笑:“无论是复制人的你,还是原人的你,我也不想伤害,所以……还是只有一个你好了。” “……如果我是个复制人呢?” “嗯,那我就喜欢上一个复制人了。”居士笑了笑,扯了扯何聪:“走不走?” 我不是孤军作战……这般意识,何聪感觉勇气上来了,“嗯,走吧。” 哪知道才回身要走,却发现熊猫们像叠罗汉一样一列排在自动门的门框边边,一个个都沮丧可怜地瞅着他们看,活像受了欺负。 感情是不让他们跟,也没有听进去了,居士粲然一笑,摆着无辜的脸摊手:“你们听到了?聪拒绝复制人实验。” 眼见居士的无赖坚不可摧,熊猫博士们又把目光转到何聪身上。 何聪瞥了居士一眼,附和:“没错,我拒绝。” “咦!!!”“实验可能会改写历史。”“实验体只是复制人。”“对,对你完全不会有伤害。” 居士突然插话打断:“那聪究竟是本体还是复制人?” “是本体。”熊猫们合音:書香門第“体检报告上写得很清楚,通过各项比证,没有迹象表示他是复制人,何聪是实实在在的本体,不过很奇怪很奇怪地,比较普通纯种甚至进化人类都特别,所以必须通过更多的实验去获取数据。说不定,能更进一步完善贵族的基因,说不定能解开‘狂化’的基因密码。” 美好的假设,热烈的探讨,只是何聪完全无法感染到半分的兴高采烈:“从此人类走向幸福快乐的新生活。” 所有所有议论声如刀切豆腐般斩断,酒瓶底眼镜们面面相觑。 “这是讽刺吗?”“这是吗?”“或许是……” “你们不是喜欢1+1吗,我+实验=美好的未来。”何聪拍拍居士的手,叫他安心:“熊猫,为什么你们之间总是分不清谁是真品,谁是膺品呢?为什么你们就不用1+1?你们能把其中一个熊猫推上实验桌去解剖吗?能把其中一个复制熊猫关在笼子里做各种实验吗?” “……” “我不知道你们谁是复制人,反正每个都很活跃,即使你们告诉我哪一个熊猫是复制人,我也不可能说‘啊,原来不是真人类呀。’接着把他剁开来熬汤。” “……” “所以,如果你们再提要把我做什么实验,我就让居士断供花生酱,你们就饥渴死吧。” “啊!!!!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不成这样!”“呜……我不敢了。” 熊猫们抓狂了,何聪打了个呵欠:“知错了?” 熊猫们抽噎着:“知道了。” “那好吧,就停一周好了。” “嘎!!!!” 何聪拉过居士快步离开,为了逃离熊猫们的巴大腿攻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至走出研究所中枢,熊猫们已经追不出来了,何聪哈哈大笑:“太好欺负了。” 然而他的欢乐没有得到回应,向来很懂得应和的居士却出奇地沉默,何聪不禁睐去一眼,却对上居士若有所思的目光,那眼神就像乌云重重的阴霾天色,下一刻不知道是风雨还是破云的曙光。 “居士?”何聪不习惯这样的居士,还是赖皮开心的居士好,即使可能会用各种奇怪腔调去说话,却更自在,更真切。 “聪……” “嗯?”考虑到居士可能要说奇怪的话,何聪也实在不喜欢拖拖拉拉,便特赦:“有什么就说,没关系。” 得到何聪的特许,居士反而不能畅从欲言,踌伫片刻,直至不耐烦的神色已经爬上那张脸。 “不能说就罢了。”何聪没有抽回被拉住的手,直接带着人走。 居士慌了:“唉!别!” 才迈开的脚步止住,何聪回脸,等待答案。 得到一次机会,居士忐忑地清了清喉咙,在何聪再次不耐之前终于开口:“聪,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指,不论是本人还是复制人,都应该受到尊重。你……不在意那是不是复制人,是不?” “嗯。”何聪睐着居士,疑窦暗生:“你不也不嫌弃我是本人还是复制人吗?为什么问这问题?” “我是说……如果我……我也是像复制人一样,不是普通人呢?你也认为我可以吗?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争取幸福。你会一直不变,用普通人的指标对待我吗?” 何聪恍悟,他还不清楚居士是哪一种外星人,但居士绝对不是普通人。看着那不安的神色,何聪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发问,是不是也一样的可怜呢?此时居士就像一条被夺走肉骨头的大狗,摇尾乞怜的卑微模样令何聪感到不可思议,犯得着吗?可这就是居士。 何聪不禁抬手抚摸这大狗的脑袋。 “你是居士吗?” “啊?”居士大惑:“我是呀。” “那你最好能保持,你不错。” 居士目瞪口呆,倾刻间,所有快乐情绪写满这张脸上,何聪怀疑现在扔一只球,这家伙就会欢天喜地地给叼回来。 “好了,放手。” 这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何聪挑眉凝睇这张堆满期待的脸,不禁失笑,挥手扇向这大脑袋:“恢复正常,走了。” 居士摸摸脑袋,笑得异常憨气,何聪又手痒了,赶忙回身离开。 居士亦步亦趋地跟着:“聪,体检报告,要看吗?” “要。” 二人乘着浮空车离开研究所,雨已经停了,密云渐散,方舟沐浴在淡金色阳光下。居士特地把浮空车的透光度调到100%,何聪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在居士的指点下,何聪读完了体检报告,也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例如他的免疫系统有多强大,而由于他本身竟然没有被这免疫系统杀死,也体现出其他的强大之处,他的免疫系统跟当代贵族一样强。 越是这样离奇,何聪越发的感到神奇:“我只是不会生病,现在贵族不也不会生病吗?这还有实验价值?” “不,贵族是贵族,他们是经过进化的未来人类。”居士解释:“而你是纯种,纯种能做到这一点就十分神奇了,何况你还是一万年前的纯种,就这个时间和科技的落差,显示出你的价值……说不定,你才是第一个进化的人类,还是自然进化。” “自然进化也没什么了不起。”何聪眉头皱得死紧:“我又没有像贵族一样强的身体,那些贵族随便一只手指就能把我掐死,我再怎么进化,也没有进化到肉体上。” “谁知道呢?”居士知道何聪还不明白,便更仔细地解释:“两个月前你还不知道什么叫脑导,不知道怎么样运用精神力,不是吗?但结果,你花了极端时间去完成了它。” 即使居士这般说,何聪仍旧不太相信,只觉这玩笑开大了:“哈,难道你叫我多到军校去看看那些贵族大猫大狗挠钢板啃石头,我很快就能练成九阴白骨爪或者大力金钢牙吗?在我们那个年代,只有‘种马文’喜欢用这个套路了。” “种马文?” “嗯,就是男主角成为超越外挂的存在,一路春暖花开歌舞颂升平,啃个地瓜也引发隐藏任务从此练就神功,打个史莱姆也爆出极品,老哪儿都是财色兼收,最后成为一夜千次郎。” 居士摸摸脑袋:“好快。” 何聪微怔,突然噗哧地失笑:“靠,的确好快。” 见何聪笑了,笑意也浮上居士的脸庞,他摸摸何聪的头发,说:“就人类的生理结构来说,要是一夜千次这么短促而零散的程度,那就需要到研究所求助了。” 何聪唇角抽了抽,觉得话题偏得远了,可是他这时候却坏心地笑起来:“如果奉天这时候在偷窥我们,不知道那棺材板脸会怎么样崩坏?” 居士眨眨眼睛,噗哧地笑了:“嗯,他的确在偷窥。” “真的?” “千真万确。” 沉默半秒,浮空车内爆出狂笑。 “走,我们去瞧瞧!” 浮空车加快速度飙向植物系限定区。 植物系族长办公室内,荷花贵族出了一身白毛汗,悄悄窥视族长掐得死紧的拳头。 奉天额角青筋真跳,一头棕发更蓬松,更卷翘了。 “碧翠。” “是?” “我的脸像棺材板?” 一句‘奴婢惶恐’差点要出口了,碧翠给硬生生地咽回去,违心地说:“不像。” 奉天轻点头:“的确,我不应该在意纯种的观点。” “……族长英明。”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历史人物‘李莲英’有点像了。 黄泉很想问:什么是棺材板脸?   第31章 前往月球 一周后,方舟空港中熙熙攘攘,各地来往的贵族们或疲倦、或兴奋、或漠然、或不舍、或行色匆匆的,或慢条斯理的,形形式式地展现各种姿态。空港不只有通往世界各地的航班,更有往太空的星际航班,各班次信息就投射在上空,需要进一步了解详细信息,只需要接入方舟空港的公用网络,十分便利。 何聪是第一次进入空港,他脸上的好奇完全不加掩饰,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滋滋味味地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居士在旁边,何聪看哪一样,他就吱吱喳喳地解说哪一样,充当导游一职。 “那个衣服真奇怪。” “那是湖绿系拿美克星的传统服饰。” “这个发型也很特别。” “冥王星最近流行这种风格。” 这厢何聪好奇地张望,同时收到不少打量目光,但多半是为了奉天和‘何聪’而来,他和居士跟在碧翠身后,仅仅被‘牵连’而已。 混在跟班里头的二人谈得正欢,何聪突然感觉轻微颤动从手指上传来,低头一看,戒指显示收到一封文字信息,他打开来瞧瞧,发信人是族长大人,内容很简单[闭嘴。] 感情,族长是嫌弃在这样散发着庄严气息的队伍里头有两个乡土味甚浓的俗气家伙了,何聪扯了扯唇角,端正了步姿。 见何聪突然安静,居士好奇地探头瞧上一眼,再挑眉抬头,只见何聪摊手耸肩,居士立即拿哀怨的眼神死瞅着前头的奉天,结果只看到一头棕发优哉游哉地编着麻花辫。 一行人进入特权区,植物系族长的小型豪华太空梭已经准备就绪,洁白机体上印有淡绿色叶片标志,这个图案在奉天的正装上有。当众人接近后,太空梭的自动门随即滑开,泻下一道光阶,身着特定制服并拎着轻型工具箱的几名机组成员首先进入太空梭,他们踩上光阶,自动被送入机仓内。 太空梭原来已经进行过数次安全检测,但按照惯例,族长的交通工具都必须严谨处理,于是仍旧要等机组成员再次确认,正好也给了居士跟何聪道别的时间。 居士把何聪拉到一边,依依不舍地叮嘱这叮嘱那的,只差没把自己也打包让何聪揣在怀里带走。何聪不知道给他送了多少颗白眼,却完全收不到效果,最后眼睛干涩得紧,眼眶也要抽筋了,耐性告罄,他一把捏住那开开阖阖的上下唇。 “居士老妈子,你怎么不跟我去?” 居士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知道居士不能离开方舟,何聪暗暗叹息着松开了手:“这次去月球也就十来天,很快又会见面。” 居士局促地抓扒着黑发,神色哀怨:“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前面还有一万二十几年空白期呢。” “那不一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要从喜欢你开始计算。” 如此梦幻的台词,怎能教何聪不抽搐呢?他扶着额头长叹,打自取体检报告那回以后,居士的热情呈几何系数直线上升,无时无刻不拿钓马子的语气来调戏他。 “停,别挑战下限了。角色扮演餐厅那里,你先替我顶班,记得别迟到,要扣工资的。” “嗯。” “还有,要是那群死宅找你玩虚拟星战或去泡妞什么的,一律拒绝就行,适时踹他们一脚有助增进感情。” “哦。” “另外,注意经理有摸屁股癖,要是遇上……” “折了他的手。” “……你随意吧,我一般会及时躲开。” “从前都能躲开吗?” “能。” “那要是躲不开呢?” “让你折了他的手。” “……” “不行?” “英明。”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族长无形的精神之刃已经把他们俩给千刀万剐了好几轮,该分别了。 何聪稍稍退后躲过大狗的飞扑,随手给委屈地耷拉着脑袋的大狗顺顺毛:“回见。” 居士微怔,摸摸被顺毛的发顶,轻笑:“等你。” 至此,何聪转身走开,居士不再跟上。 迎上一脸阴郁的奉天,何聪十分合作地扮演跟班角色,走到族长背后视角盲角处站立,抬头又见到居士傻傻地在摆着手,他心中一动,也抬手挥了挥,却被植物系旅长回头狠狠地白了一眼,某纯种顺道也给族长挥了挥,气得族长额上数个十字路口出现挤塞现象。 终于通过检测,太空梭可以升空,一行人也踏上光阶。 太空梭内设计豪华,虽然空间有限,但五脏俱全。族长的私人隔间里可以容纳六、七人乘坐,族长奉天和纯种‘何聪’,助理长碧翠和保安长黄泉,与及随行贴身近侍中阶贵族葱头,五人留在隔间里。 由黄泉确认隔间安全系数过关后,奉天大掌重拍椅把,目光如电般劈向何聪,后者十分侍从地笑了笑:“族长阁下有什么需要?” “香草,出去。” “是。”伪装成何聪的香草立即改变伪装,隔间里多了一个葱头双胞胎。 何聪眨眨眼睛,恢复原来的样貌,香草就以葱头的身份离开了隔间。 “何聪!”奉天冷喝一声。 “在。”何聪恢复懒洋洋的得行,随口应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 “未进化却发生了变异的人猿。” 黑脸族长和冷脸纯种对凝,深情的火花在空气中炸响,硝烟味呛人。 在这场无声的厮杀中,荷花贵族木然着一张脸,内心的小人又是捧小心肝又是咬手指头,却也无计可施。 要说今天族长和纯种的亲密度呈-300%状态的原因,得追溯到半个月以前。 碧翠徐徐仰望太空梭顶部,长长叹息,记忆的涟漪缓缓荡开。 那一天,何聪阁下老老实实上交体检报告,在阅读过程中,我们惊讶地发现到何聪阁下奇怪的变异。何聪阁下似乎也经过一轮思想斗争,最后竟然坦白了在研究所中枢发生的情况,其中熊猫博士所说的话令我们震惊。我们都知道,若真如熊猫博士所言,那么何聪阁下确是很不得了的纯种,可能会成为历史的一枚里程碑。说改写贵族甚至整个银河系的命运什么的,还言之过早,但这就是一个开端,是振奋人心的起点。 只是当族长提出自建研究室进行实验的时候,何聪阁下却断然拒绝,理由是:書香門第[我没有兴趣糟蹋自己的细胞。] 何聪阁下的这一句话是说重了,我们只是为大局而谋,并没有要伤害何聪阁下。 或许是因为早期被当做实验品,给何聪阁下留下坏印象,所以我们再三强调只进行复制人活体实验,而且保证复制人不会拥有原人思想和记忆。 只是我的劝解和族长的开导非但没有缓和何聪阁下的情绪,何聪阁下脸上震怒和哀伤的神色让我不敢再多话,族长和何聪阁下的谈话升级为争吵。 最后? 最后奉天训斥何聪阁下姑息优柔,不识大体。 最后何聪阁下说得很直白:[我跟大体不熟,再提实验,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终止,我立即向主神提出更换收养人。] [何聪,你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呵呵,抱歉,我做过最自私的事就是生了这种奇怪变异,连累父母没了儿子。] [你!你不要查清游朗明的真相了?] [如果你不想哪一天让家里成为废墟。] [你是威胁我?] [为什么不是?族长阁下,我能破罐子破摔,你能吗?] [不过是纯种,你太自以为是了。] [谁教我上面有人?居士和纯种保护协会够不够你喝一壶?] [够了,任性也该有限度,真要对你使手段,你连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也够了,你要是个小人,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说话。] 结果是纯种头也不回地离开,族长的拳头在书案上开了个洞,从几代前传下来的书桌就此报销。 接下来的半个月,何聪阁下明显疏离所有人,除去居士每日坚持接送,除去‘洋葱’身份的生活依旧,何聪阁下几乎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棍,那模样就像受伤的小兽,把每一个人都视为威胁。 回忆至此中断,碧翠无奈至极,连身侧的同僚黄泉也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同情。 碧翠深呼吸,存储足够的勇气后,终于开口打断这针锋相对。 “何聪阁下,听我解说虚拟星战国际赛,好吗?” 何聪支着脸看向窗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碧翠叹了口气,靡靡道来。 虚拟星战是当代最盛行的战争游戏,从棋牌类到仿真度极高的脑导式对战机,适合每个年龄阶层,老少咸宜。其实工友之中就有不少虚拟星战的超级粉丝,何聪也接触过,游戏要上手并不难,但是很讲究战略布置和人员配合度,要精却十分难。何聪从来不是谋划类型的,但他是配合度最高的队员,是战斗主力。 在星战后,虚拟星战国际赛是各国的文明竞技,相当于当年的奥运会,大赛采用全脑导式高仿真对战机,对脑导要求的增高又为加强了难度。 这次大赛在月球上举行,黄泉所带领的队伍作为上屉银河系冠军,自然是方舟所推荐的先锋。并且黄泉所属的植物系族长奉天也作为重要嘉宾受邀,奉天同时被赋予亚洲方舟代表的头衔,前往月球。 何聪对星战国际赛倒是有兴趣,不再像只炸毛的刺猬,听得津津有味。碧翠见机不可失,赶忙推荐几部经典的星战大赛纪录片,纯种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碧翠试着回以微笑,也没有被拒绝,他终于松了口气。 太空梭升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震动已经穿出方舟的保护层。何聪就像首次坐飞机的小鬼头,把整张脸贴在窗户上,也不在意把鼻子压扁了,只管瞪大眼睛看着那栉比鳞次的高楼和纵横交错的街道,遥远的边际衡接着广袤的绿意荒野,无垠蓝天中烈日高挂,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这是亚洲首都,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城市以外尽量保持了原貌。所有工业和矿藏开采等都设在其他星球上,地球是绝对无污染的居住区。” 何聪听了,半晌后冒出一句:“想得真周到。” 奉天皱紧眉头,也没有呵斥纯种不切实际的讽刺,干脆闭目养神。 碧翠却怔了怔,轻声问:“阁下有没有想过,如果通过实验解开基因密码,阁下就有可能进化成贵族,成为我们的一分子?” 太空梭已经穿过大气层,漆黑中星光熠熠,蓝色球体渐渐被抛离,前方是一粒饱满圆润的银色球体。 何聪始终盯着窗外,轻笑:“碧翠,那我宁愿不当贵族了。” 闭目体憩的族长把眉头挤得更紧。   第32章 星战练习 自从公元1969年,尼尔?阿姆斯特朗登陆月球后,嫦娥的神话已经被打破,但人们大概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月球上有比广寒宫更华丽的殿堂,有比嫦娥更漂亮的美人,不仅仅养有兔子,也不仅仅只有桂花树。 何聪趴在月球港口观景台上,几乎整个人沾在透视镜上,活像撞扁在挡风镜上的可怜虫子,只是此时他已经顾不着形象,黑眼珠倒影着圆圆的蓝色星球,心中激动万分,他是想不到自己也有用这种视角去观察地球的一天。 “走。” 族长一声令下,何聪再看上一眼,就乖乖归队扮演侍从角色,心里却暗忖着拍些纪录片做纪念,那也会是一份不错的伴手礼,可以应付居士。 一行人才走出特权区,几名贵族便迎上来,他们是驻月球亚洲领事馆派来的使者。寒喧几句后,使者们领着一行人离开,港口内挨挨挤挤的人头,那些陌生脸孔令何聪观度挑战瞪圆眼睛的极限,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与方舟空港相比,月球港口的内容更加丰富。在月球港口的过客中,有些分明生得平凡,就与纯种一样普通,但纯种是不可能离开方舟的;另一种则是像贵族一样漂亮,可或者脑袋上顶着一对猫耳,又或许长了一根狗尾巴,还有人双手是熊掌……像在玩COS;最后一种根本不用怀疑,外星人,棒棒糖身形的,类球体的,拖把样的……应有尽有。 “哇噻……” 碧翠装作交代事宜状,低声为何聪解释:書香門第“月球港口是星际性的,由于地球禁止外星人进入,月球就成为了地球贸易交际的重要口岸,来往自然多。看,那些外貌与纯种极相似的是半人,而那些有各种异样特征的是异人,根本看不到地球人特征的是外星人。当然,有一部分外星人外表与人类极相似,仅凭肉眼无法分辨。” 听罢,何聪只来得及再看一眼人群,已经随大队走出了月球港口。他们乘上领事馆准备的反磁力浮空梭在街道上飘行,穿过一座又一座被巨型玻璃管连接的巨大玻璃罩子城市,何聪打车窗往外看,玻璃管外是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一片寂寥,和玻璃罩中的欣欣向荣成强烈对比。 自从在太空梭中聊开后,何聪再度不敌碧翠的友善,他们又和好如初,此时何聪习惯性地向活百科碧翠提问。 “碧翠,教教我怎么样做录象?” 碧翠微怔:“做录象……嗯,阁下是要……” “这是我第一次上月球,留个纪念。” “嗯。”碧翠不再多话,他教会何聪录象后,一行人已经抵达领事馆,寒喧再度升级,族长和外交官的官腔打得极富技术性。纯种‘何聪’也十分安静地待在奉天身边,期间成为话题主角几次,被参观几次,香草把何聪那懒慵不耐的模样饰演得惟妙惟肖,都跩得没边了。 何聪暗暗钦佩,果不愧为特务中的精英。 既然没他的事,他干脆跟面瘫黄泉站在一起,一同面瘫着消磨时间。 说到大赛的事宜上面,领事馆方表示准备了最好的练习场,在族长的首肯之下,黄泉将保镖工作交给副手,专心准备比赛去。 在黄泉退离之前,碧翠却留住了他,又在奉天耳边嘀咕了一会。 奉天回头看上何聪一眼,碧色眼眸中充满考量,何聪是被盯得莫明其妙,不过他相信碧翠的悄悄话不会对自己有害,也不太在意。只那么一瞬间奉天似乎已有决定,他回了碧翠的话,荷花贵族脸上绽放笑容,美美地转向黄泉说:“黄泉,族长特准你带上侍从洋葱。” “嗯。”黄泉轻颔首,转脸对何聪吩咐:“走。” 感情碧翠是知道他对虚拟星战感兴趣,特地为他争取的,何聪感激之余,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不由得轻叹:“是。” 跟随黄泉离开领事馆,何聪和闷葫芦一路无语,直至抵达外交官所说的练习场,已经有不少人候着,听他们一一咸黄泉队长,极稔熟的模样,何聪就猜这是黄泉的队伍。 果然,黄泉这粒开了口的葫芦竟然对着队员们说了一些激励人心的话,然后吩咐着开始练习,何聪抱着手啧啧称奇。 队伍开始只练习配合度,对手是高难度的人工智能,何聪退到边上乖乖地看着,黄泉的队伍漂亮地胜了一场,何聪不由得赞叹:“战局布置得真棒。” 刚刚脱离战局,黄泉依旧瘫着有一脸,对何聪的赞赏有些意外,却不知道该如何表现。 何聪轻挑眉:“还有你宠辱不惊的态度也很棒。” “你的意思是,我也很棺材板脸?” “咦?”何聪很是意外,闷葫芦今天有些话多:“啊,哈哈,你比你家族长更强。” 黄泉看了看何聪,不太能应付:“你不是在生气?实验的事。” 给这么一个问题梗住,何聪轻叹:“那你也认为我该妥协?” 黄泉脸上波澜不兴,回话却十分直接:“碧翠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有一天你会妥协。” “责任吗?”何聪笑了笑:“黄泉,我真是个坏人,对吧?” 黄泉不语。 何聪也不纠缠,他朝边上指去:“那边的是练习机吗?” 黄泉看一眼边上排列的一行机器,点头:“对,单项强化机,可以连接月球网络。” “我能玩玩?” “嗯。” 得到首肯后,何聪喜滋滋地走向练习机,仿佛完全不受刚才的话题影响。确实,这几个小时内,他看了一些激奋人心的经典虚拟星战纪录片,又看了黄泉的精彩‘表演’,早就手痒着想要玩玩,奈何条件不允许,现在倒是难得的机会。 机器很先进,何聪坐进控制仓,接入脑导系统选取类型,登录网络后加入队伍。 果然是时下最盛行的游戏,几乎不用等待就进入对战,何聪控制先锋小队,在指令下杀了一番,只可惜司令的战略不高明,战果并不理想。 游戏结束,一场七人组的简单对战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何聪切断控制后,稍稍回味对战,反省丢失的几次优势后,伸了把懒腰便准备去瞧瞧黄泉的练习进度。哪知道才转个身,却发现全身散发着布景板气息的黄泉杵在这,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咦?”何聪可算给这人吓了一跳,不禁翻了记白眼:書香門第“看来你也很擅长暗杀。”往哪里一站,都无声无息的,夜里没准能吓死几个人。 黄泉却完全不理会这讽刺,他凝视着何聪,直让后者以为伪装解除了,还仔细调出视像镜来瞧了瞧。 “来。” “嗯?” 对于惜字如金的黄泉,何聪送上数枚问号。 “对战。” “啊?” 何聪没有理解错误,黄泉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当他被带向队伍,捞了一个没有什么路用通常被当成炮灰的先锋,傻傻地跟上了战场。 其实大型的星战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队员通常只需要管顾好自己的队伍,完成下派的任务。无疑,如果司令叫他当枪靶,他也只要毫不考虑地跳出去就好,失败也只是亏掉一点点分数,配合度最重要。这也是虚拟星战与真正星战的区别,分数和死亡终究是两回事。 有了高手调配,何聪杀得更加泔畅淋漓,任务完成率达到70%总算不辱使命,再看看队友,每人都达到97%以上,他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高手。 发现到黄泉直钩钩地盯着自己看,何聪摊手:“抱歉。” 队友们没有队长那样木头,纷纷拍何聪的肩膀安慰:“嗨,听说你是中阶贵族,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 “对,刚才那一手连击很帅,你的脑导能力很不错。” “就是时机拿捏得不够好,估计跟我们刚刚合作,还不上手,多来两把就好。” 闻言,何聪转眸瞅向黄泉,等着‘队长’发落。 “继续。” 年轻的贵族们齐声应和,再度投入虚拟战争中。 晚餐时候也是跟这些队友们吃饭,聊了聊,这些年轻的贵族原来是专业的虚拟星战师,由国家养着的参赛队,平时只需要配合着练习和偶尔会受邀请到军校去授课之类,日子过得挺逍遥,有不少更是愿望能到方舟去当族长手下的专属人员。 队伍里也有不属于植物系的贵族,但由于常年配合,相互间也培养出革命友谊,很好相处。一顿饭几乎是无所不谈,席间只有黄泉闷着一声不吭,何聪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反而跟大家相处得不错,相较于对黄泉的敬畏,大伙儿乐得跟这个嘴巴有点毒、能力有待加强的后辈开开玩笑。 当下何聪有感觉像一只被围起来逗的猫,怎么炸毛和挥爪子都被当成玩乐。 直至碧翠发出‘召唤’,二人才离开练习场,回到领事馆安排的住处。 方才进门,碧翠已经迎上来,瞅黄泉的那一眼充满担忧,黄泉依旧波澜不兴。 “抱歉,黄泉就是特别喜欢拼命,累坏了?” 何聪估摸着这二位工作狂整个白天都没有空理会他,这晚上翻看监控,发现他竟敢混入队伍中去打虚拟星战,是怪黄泉自作主张了吧?何聪便轻抚额角,低笑:“不累,族长让我去的,哪敢不从,游戏也打了,饭也吃饱了,我这侍从当得还称职吧?” 话罢,何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奉天,语意充满挑衅。 碧翠怔了怔,一边替何聪担心,一边又替黄泉松了口气……他轻颔首:“阁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嗯,随便。” “这边请。” 何聪迎着奉天刀子般的眼神,皮笑肉不知地扯了扯唇角,惹得族长眉头上的深川挤了挤。 碧翠扶额,内心一阵扭曲:何聪阁下下下下呀呀呀,你揽错就揽错,干嘛还挑衅呀! “碧翠,你嘴角在抽搐呢。” “阁下请自重。” “今天天气真好。” “……”荷花贵族泪流满面。   第33章 此方彼方 方舟又度过和平的一天,主神微微偏过脸,看向曲膝窝在皇座边上扮演石膏像的兄弟,不禁打开扫描确认这位兄弟是不是哪个零件丢失了,哪道数据损坏了,或者哪根镙丝钉松掉了,但扫描结果各项数值俱佳,似乎只是浪费了极大空间去运行某项特定程序,以至于内存不足引起的当机假像,其实是自身系统为了省略多余消耗而引起的自然保护机制。 “居士,为何事动用大部分资源?” “啊?”居士猛地抬头看着主神,从那空洞的双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他不由得长叹:“主神,你明白对一个人的思念吗?” “思念。” “对,思念,这才过了一天,为什么我不能去月球呢?” 主神徐徐转动手球,回答:“你在明知故问,思念不能改变任何实质事物。” “……主神,如果我离开了方舟,你会思念我吗?” “你的一切纪录在朕的数据库中,只要有必要就会搜索到。” “主神,这不是思念,你懂得思念吗?” 洋娃娃脑袋微偏,如瀑黑发擦过肩侧倾下,他空洞的眼眸中似有微光转动:“懂。” “哦?”居士略略讶异,他还以为兄弟会给出老答案‘朕没有思念的感情’,真是出乎意料:“那主神是在思念谁呢?” “朕思念父亲。”主神转动着手球,语调轻慢:“朕思念父亲有七千三百一十五年114天6小时25分12秒。” “父亲。”想到已经死透了的游朗明,居士对兄弟党深表同情,他是好多了,因为对这位父亲没有记忆,他握住主神放在椅把上的手,轻拍那手背,轻声安慰:“父亲在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但他应该很高兴有你记住他。” 主神注视着居士,断然道:“他不会。” “咦?” 未及细问,居士感觉有邮件接入,寄件人是何聪,他大喜过望,连忙打开邮件阅读,仔细回复后,他喜滋滋地与兄弟分享:“哥,聪说跟月球的虚拟星战团队交上朋友了,还有记录片,看看!唉,月球真漂亮。” 主神扫视所谓的漂亮景色,中肯道:書香門第“十分劣质的录像,录制人手法极不成熟。居士,你的评论过分唯心。” 居士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与兄长争辩,毕竟主神本就不懂情趣为何物。 “好好,我们来读聪写的信。”把录像保存起来,居士又把内容往下拉,笑容渐深:“聪说月球的虚拟星战很好玩,他……咦,他跟黄泉的队伍一起练习,战果不错。”读到这里,居士眉头紧皱,呢喃:“奉天不会是想……用那种法子吧?” “即使他开始并无这种想法,现在也必有所悟。”主神说罢,难以理解居士的犹豫:“为何苦恼?” “主神,如果聪的数据被奉天获得,会有什么坏处吗?” “分析奉天人格数据,他有90%向善。” “咦,还有10%?” “居士,朕和你看过多少人和事,弄巧成拙或不拘小节而行恶,最后被无知和大善所覆盖,反而被同情和支持,是为什么?因为社会善于排他,一群人类组成社会,利益当前便泯灭良心,个别反对声音无法打败主流。奉天是族长,他心存善念,却不代表他不会行恶,或有心或无意,可并不影响真相。” “那……如果现在我放任他们获得聪的数据,但同时利用他们人好奇心让聪进化,主神以为,好不好?”居士眸中有微光流转:“我们都不知道聪能做到什么程度,可是,只要他变强才能实现梦想。我不要看着他总是无可奈何啦。” 主神把手球转动得更快,片刻后以平板不带感情的机械声音问:“你可有设想过可能引起的后果?他既能无意识间令奉天三人束手无策,又怎么保证他在变强以后不会引起浩劫?尤其是他与进化人类的渊源。” “什么渊源。”居士顺着问:“难道他该恨进化人吗?” “就游朗明一事,他已经怀恨。” “但是那事毕竟过去很久,都成为历史了,我认识的聪是不会那样盲目的。” “居士,何聪也是人类。恨意的种子已经深埋,有谁能保证会不会因为一个契机而引发它的成长呢?哪怕是最先进的电脑也无法完美计算智能生物的思想,他们总是善变的。” 居士理解,但他沉吟片刻,再抬头,眼中却酝酿诡谲热切光芒。此时此刻,主神知道兄弟已然沉迷于某人某事不可自拔,哪怕是多疯狂的事,多可怕的后果都不能阻止他,一如七千多年前,父亲也这般疯狂,义无反顾,铤而走险。 “哥,或许我已经变得更像人类了,我只想帮助聪,不顾后果。” 主神空洞的双眸浮上复杂情绪:“居士,我已经无法分辨,难道朕不能令你改变主意?” 居士默然,他握住兄长的手,温柔道:“哥,千百年我们相伴,我只希望你能谅解。” 主神注视着居士,神色更复杂:“居士,除去父亲,只有你能左右朕……或许你比父亲更甚。朕会谅解你,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后悔?” “就如人鱼公主,爱情的结局不一定会美满。” “呵,难得主神会拿童话举例子,人鱼公主是悲剧,但她无悔,我也是。” 迎着兄弟炯炯的目光,主神再度沉默。 月球上—— “族长阁下的意思是,不要求做实验,只要取得自然进化数据吗?” 碧翠不太确定地问道,虽然何聪阁下今天的表现确实匪夷所思,但是单凭小小成绩,谁能保证效果?一个不好,甚至可能将进化导向变异,他始终觉得何聪阁下应该进行实验,那样可以同时对多个复制体进行多种实验,何聪阁下可以选取最安全和有利的方式进化,而不用赌博。 窗前修长的人影徐徐回身,透明隔离层外是遥远的苍蓝色星球,与奉天碧绿色的双瞳相互辉映,却彰显碧色的清冷。 碧翠的担忧,奉天并不是不了解,只是他对何聪没有太多好感,他忽略多余的担心,转眸睐向黄泉,问:“黄泉,说说你的评价。” 黄泉仿佛没有看见碧翠眼中的担忧,稍微斟酌后说道:“进步神速。” 奉天轻颔首:“何聪才醒来约三个月,他学会了现代语,把脑导级数提升到中阶偏高阶贵族的程度,并且有一次失控把我们都比下去。既然几千年前,他有被实验的价值,他的来历和事情的真相绝对不简单,而主神和居士的偏袒更加强调他的特别。他不愿意合作,排斥实验,是过分盲目的同情和以爱之名的任性,若果没有这些条件,他凭什么拒绝呢?” 听此言,族长似乎心意已决,碧翠十分无奈,悠悠长叹:“族长,请别忘记何聪阁下擅于使用干扰,如果得不到他的合作,恐怕也不好解决。” 奉天负手沉吟,片刻后似有所定夺,他轻颌首:“碧翠,秘密联系金星研究所。” “族长……” “我要让他看看他的爱,有多自私。” “族长。”黄泉突然冒出一句。 这寡言的保安长竟然主动发言,倒令二人吃惊,一瞬间他们静静盯着那张波澜不兴的脸。 黄泉淡淡道:“何聪阁下吃软不吃硬。” “……” 碧翠讶异地瞅着黄泉,他是正想着如何劝族长放低姿态,倒不想黄泉竟然单刀直入。 奉天注视着下属,沉默在这位于高楼顶端的豪华套房里持续,许久以后,奉天再度转身打量遥远的地球,轻喃:“嗯。” 翌日早晨,何聪爬起来,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蹬到地下去了,智能室内系统自动将温度调节到适宜裸睡的系数上,倒也没有把他冷着。他揉着脖子想了想,昨天是跟居士传邮件,传着传着就睡着了。这种状况极少发生,估摸着是昨天玩了很多次虚拟星战,搞得脑力透支,才会糊里糊涂的,暗忖着以后要节制。 传讯器信号响起,何聪晃了晃手,戒指中现出碧翠的半身缩小版。 “何聪阁下睡得可好?” “嗯……落枕了。” “……唉,房间里有自带按摩机器,应该有用。” “哦。” “阁下梳洗好了,就到餐厅里来好吗?族长有事与阁下商量。” 商量?何聪轻挑眉,却没有拒绝:“嗯,等等。” 切断通讯,何聪跳下床揉着脖子梳洗去,走出盥洗室已经一身清爽,换成‘洋葱’的伪装,他大步走向自动门,却在出门前止住脚步,又去寻找按摩系统,把脖子整整再出去。 这一回真的出门,边走着,他心里不住猜测奉天的目的。 “进化人跟人猿能商量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念念叨叨着,何聪不察撞上‘何聪’,双方都受到不小冲击,惊呼一声各自倒退几步。何聪盯着‘自己的脸’怔了怔,赶忙又摆出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道歉:書香門第“抱歉,阁下有受伤吗?” ‘何聪’拂拂衣摆,轻蹙眉:“没事。” “那……我先告退了。” “慢。”‘何聪’喊住他:“去哪?” “……餐厅。” ‘何聪’默然,稍候才说:“嗯,去吧。” 轻鞠躬后,何聪返身离去,心想——我有这么跩吗?   第34章 变故 前脚才踏进餐厅,却见工作狂三人组守在里面,一副三师会审的架势,何聪不够顿住脚步,挑眉打量他们。 “进来吧。” 既然奉天族长都开口,现在扮演侍从的何聪自然不敢不从。 “族长阁下有什么吩咐。” 面对虚伪的谄媚,奉天一反平日的排斥,何聪在沉静的注视下也微微眯起眼睛。 “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奉天不语,长指轻点身侧座位示意何聪入座。 何聪却没有动作:“有什么话是我站着就听不得?” 奉天依旧没有生气,只是何聪的态度让他明白不需要客套,就直奔主题:“何聪,今天我们不谈实验,谈别的。” 闻言,何聪主动搬了张椅子坐下,兴致缺缺:“哦?” “关于金星研究所。” “……”只听研究二字,何聪已经攥紧眉头。 对何聪的心思,三人自有理解,只见奉天打手势,碧翠放出纪录片,动作一气呵成。一帧又一帧整形前与整形后的资料片张于让何聪脸上露出厌恶以外的神色。 普通的整形倒也罢了,早在公元2000年的时候,整形已经不再陌生。除去医学上的正常需求,无数不满于自然面貌的青年男女为追求美丽而热衷于让手术刀折腾自己的脸,PS笔刷明显不够看,他们需要站在网络以外的阳光下展现美好的一面。 人品问题已经不是问题,长相问题才是大问题。 何聪不由得感慨,未来人果然是未来人,整形也是特殊整形,换耳手术?四肢替换手术?全身激光脱毛手术?骨架重整手术?全都是异形人类整形成普通人类的病例,有的根本是从‘四脚着地背朝天’的整成‘两足直立行走’的。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一些新生儿,还有恒温箱里装着,甜美睡颜令人心都酥了,可惜各种非人类特征却把酥掉的心直接挤成一团。 何聪抿紧唇别开视线。 见状,碧翠停止播放画面,转眸看向族长,等候指示。 奉天修长的指尖轻点桌面,看着何聪阴晴不定的脸色,说:書香門第“这就是金星研究所本质上就是一个变异接纳机构,他们每年都投入大量资金研究改善人类基因,纠正变异基因和纠正变异副作用。” “纠正?”何聪睐向一帧变异的照片,扯了扯唇角:“别拐变抹角了,就说说给我看这些有什么意义,要用这些说服我做什么。” 奉天却反问:“何不说说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吗?你还在意这个呀?”何聪失笑,仿佛听到很不错的笑话:“我的感受吗?以前森林某部落里有个小鬼头,特别皮,喜欢恶作剧,因为他从不考虑后果,同部落的人对他是又爱又恨。有一次我领人到部落去做访问,他泪汪汪地求我帮他哄老朋友原谅,原来他躲在树后欢欢喜喜地蹦出来吓唬路人,结果把好朋友给吓得滚进荆棘丛里,老朋友要跟他绝交。” “……” 何聪自顾自地喷笑:“那还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呢。好了,接下来到你了,要是不想说,那我得走了。” “我们想要你的进化数据。” 何聪才转过身准备离开,硬生生地被这句话留下,他回身瞪着奉天:“我的什么?” “进化数据。” “……那是什么东西?”何聪蹙眉。 “进化呀。”碧翠在族长的首肯之下,主动解释:“何聪阁下每接触一样新事物就会很迅速地适应它,包括一些超出纯种能力范围的事物,这就是进化的表现。可见何聪阁下身上产生了自然进化,族长的意思是希望收集这些数据,通过研究这些数据,去改善人类的变异情况。” 何聪想不透自己哪里表现特别,分明没有事情让他觉得特别奇异,至少他还不能用手指头开罐头。 见何聪不语,碧翠焦急地补充:“不需要使用阁下的细胞进行人体实验。” “意思就是……还会用别人做实验?”何聪笑问。 奉天觉得问题又扯到同一个点上拉锯,而且何聪有无理取闹的倾向,他开口打断:“即使有,也是志愿者投给的细胞,不需要你操心。” “志愿者?你是指,你们有问过那些复制人愿不愿意?” “……” 沉默印证了何聪心中所想,他扶额失笑:“对,是我多管闲事了,别人的死活,甚至不是我的细胞,我管得着吗?对,要进化数据吗?真的会有用吗?” 碧翠舔了舔唇,舌尖划过干涩的唇瓣,能言善辩的他竟然语塞。 奉天原来皱紧的眉心轻轻舒张,他凝视着何聪,这愁善感过剩的纯种:“为了未来,我们不能顾虑太多,如果你要认定我是恶人也没关系,必须要有人作为。” “必须吗?” “你的答案?” “如果我拒绝?” 奉天欲言又止,片刻后冰冷表情有所缓和,对横眉怒目的何聪说:“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因为你的贡献,未来有千万人能获益。如今人类的变异越发不稳定,即使在半人之中也常常出现异人的后代,最后他们的命运不是被送到金星研究所,或许被寄养、或者被治疗。但是要扭正基因风险实在太大,有不少失去生命,而他们的父母也不愿意见到‘复制人’。” “这不是你们要的吗?人类本来就不应该进化。” “只是为了生存。” 求生意识吗?何聪盯着自己的双手,‘未来的希望’朝他砸下来,不接住能行吗?这像玻璃品一样脆弱的东西,经不起打砸,碎掉,就是他的罪过。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具体时间?” “一天吧。” 何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一天他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像烙在脑海中似地,反复出现,最后他甚至一整天都没能合上眼睛。想了想,还是没有将烦恼交给居士,他没有兴趣让别人一起烦恼。 他试图说服自己不去想那些实验体,即使没有他的配合,这些‘志愿者’还是会有别的用途,如果他的合作起到作用,至少应该可以减少一分部‘志愿者’。可是难道这样就能够无视复制人的痛苦吗?真可笑,都自顾不暇了,还要为谁想呢?怪不得被笑话。 反复思量,竟然就废寝忘食,直至碧翠的morning call又来了,何聪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彻夜未眠,只为了纠结一个悖论,但是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梳洗过后,他走出房间,却见到碧翠竟然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几乎要踏坏地面。 碧翠总是这么慌张,何聪轻叹:“碧翠,这是你的晨操吗?” 碧翠尴尬地扯了扯衣摆,苦笑:“阁下,请跟我走,族长在等着呢。” 事情早晚需要解决,何聪抿抿唇:“走吧。” “这边请。” “……那边不是餐厅。” “族长要亲自带阁下到金星研究所去。” “用不着麻烦。書香門第”何聪实在没有兴趣去进行震撼教育,他不耐烦地说:“我决定答应了。” 碧翠微怔,而后喜上眉梢:“这得尽快告知族长,阁下这边走。” “嗯。” 二人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了。 餐厅中有三人等着何聪过去,却过了半天也等不着人影,碧翠见族长不耐烦,他调出监控录像,却发现无法连接通讯,再试了试,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无法连接。 “咦?” 奉天也发现不妥法:“怎么?” “何聪阁下进入盥洗室后,监控照常切断……”碧翠边说着边将进度调向前,额上已经渗出薄汗,直至看到‘碧翠’将何聪带走,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 奉天拍案而起,厉声下令:“黄泉,立即组织搜救纯种何聪……碧翠,让香草来见我。” 第35章 决绝 何聪在剧烈摇晃中徐徐转醒,耳膜被剧烈噪声刮得生痛,有人正在交谈,言语中难掩焦虑紧张。一道是女性拔尖的咆哮声,另一道则似乎透过电子仪器改造,显得平板诡异。 “我们被发现了,族长亲自带队追捕!接应的人呢?!” [冷静些,按照座标降落,干扰仪会阻拦他们。] “可是我正受到强烈攻击……啊!!”女声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剧烈的震动令她失声惊呼。 何聪也给震得脑袋发昏,强撑着睁开眼睛,看清楚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纯熟地操作控制台。 [实验体还在你的手上,他投鼠忌器,不会动你们。] “但是以奉天族长的性格,他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 [……把他放入保护囊,投向指定座标。] “你的意思是要我死吗?”女人的声音冷了几分:“哼,我现在投降也成,他已经有意接受实验,只要我求碧翠助理长帮忙,他会为我的妹妹安排,把你供出来,我还能减轻罪责。” [如果她能等到那一天,别忘记她的手术已经失败,培养液也养不了她多久,有现成的实验体才会有存活的机会,抑或你需要的是一个复制人?而且还是有瑕疵的复制人。] 纤细的身影狠狠踹向控制台,通话切断,她揪着发丝发出几声悲鸣,又一阵剧烈震动,她猛地一凝,再转身已经急急地走向何聪。 这会儿何聪也看清楚了这张脸,竟然是香草,那个被命令伪装成自己的高阶植物贵族特务,这甜美的女人一脸的愁苦在对上何聪的目光以后,狠狠地怔住,呢喃:“咦,药怎么失效了?” “药?”何聪身上脱力感在减轻,也很清楚这女人要把他交给另一个可能很野蛮的,要把他当成实验体的神秘人,那个人未必能像工作狂三人组那样磨叽。他悄悄打量四周,想寻找有利的武器对付贵族女人,可惜这太空梭内干净得可以,估计一只杯子是砸不死这贵族的,他只能祈求奉天能展现贵族神武的一面,把他从这女人身上抢回去。 “难道碧翠助理长之前为你打过扩体?嗯,以他的聪明,的确有可能。”香草自顾自地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枝细长的管子。 透明液面在抽拿动作中晃了晃,管子未端一根细而短的小针似乎是用来刺破皮肤的,何聪估计这是要打在他身上,让他再睡一觉的,他赶忙扒开安全扣翻离座位。香草抬手就要揪他,恰巧又一阵颠簸,让她差点翻进椅子里,也让何聪一骨碌翻开了一段距离。 “站住!” “……”过了万年,这废话还流行呀。 何聪腹悱着,见哪安全往哪蹿,就是不站住。 没想香草这女人特务当惯了,估计这特务也跟古代戏剧中专门在夜里穿着黑衣服上瓦顶玩暗器的职业很相近,把针管当成飞镖使,何聪躲避率太低,一下子中标,药水果然是未来制品,迅速见效。何聪只觉两眼发黑,四肢无力,全身发麻,耳边听见重物落地声,咯嘣一声响亮的,听着就知道很痛。 估摸是下巴先着的地,不知道脱臼了没有,黑暗迅速吞噬他的意识。 最后他想……下巴肯定青了,舌头好像也咬伤了呢。 寂静的太空中,一辆小型太空梭正以极赖坠向地球,那速度已经超越一般正常速度,如果以这种姿势坠地,太空梭内的人肯定非死即伤。 紧跟其后的救援队逐渐被抛离,为首的太空梭中是奉天三人,均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已经接近大气层的太空梭。 “太空梭中应该有救生舱,如果香草把何聪阁下安置在救生舱中投落地球,何聪阁下就会被俘虏。”碧翠分析着,越发的担忧。 奉天稍微估量,说:書香門第“让最高级别炮台待命,在目标穿越大气层以前,击落。” “……族长,救生舱也抵受不住炮轰。” “碧翠,何聪的进化不仅有改善人类进化一项功能,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可能成为更可怕的武器。如果敌方有意将他利用在那方面,将会影响到平衡。” “……”碧翠欲言又止,想到何聪将要受的罪,心痛如绞,却不能反驳族长的论调,不禁低咒:“可恶,事出突然,我们能调动的力量太少。” 此时,其中一座太空梭传来信号:[报告,月球基地派来两台战斗机,请指示。] 碧翠双目一亮:“黄泉,通过撞击让太空梭,让他们偏离降落点。我们就有机会抢回何聪阁下,是不是?” 黄泉轻颔首:“但是这样很难锁定目标,香草有高阶逃亡技巧,不是轻易能击落的。而且要等进入大气层后要再撞击,就必须重新调整,那会给予敌人进行干扰的机会,最好在进入大气层以前进行。成功率极低。” “但是这总比杀死何聪阁下要好,想想,月球基地已经知道何聪阁下被虏,如果他死在搜救过程中,纯种保护组织应该不会善甘罢休,甚至国际的保护协会也会界入。” 这一点,奉天也很清楚,他沉吟片刻,向黄泉下令:“照碧翠的方法一试。” “是。”黄泉立即接入控制台,向战斗机发出指令,第一辆战斗机在无重力空间中以极速拐开一个弧度,撞向及空梭,可惜操控太空梭的香草水平也很高,战斗机只能碰到一点点尾巴,机体只是晃了晃。 第一次失败,另一台战斗机准备就绪,紧接着进行一次撞击,同样无法正常锁定目标,眼看机体已经准备进入大气层,战斗机已经请求下一步指示。 “战斗机多用于击落对手。”黄泉说着,单手成拳按在左胸处向奉天请命:“族长,黄泉愿意完成任务。” 奉天却抬手阻止他往下说:“不,我去。” “族长!” 二人大惊。 “黄泉,我的成功率比你高。” 奉天不是自大,要比在军校中的成绩,他的优异非常人能比,黄泉很清楚这一点,他一时无语,碧翠却不愿意。 “可是相撞的结果非死则伤。 “那碧翠的意思是要击落太空梭?” “不……” “立即准备,交换驾驶员。” 在族长强势的命令之下,强行交换驾驶员,奉天换上驾驶服坐上战斗机,接入脑导系统启动机体后,把能量条加至最高,在幽暗中划开一道光弧疾射向前方逃蹿的太空梭。 探测器发出警报,香草全神贯注准备躲避新一轮撞击,这样的行动令她感到安心,因为这表示族长并没有下死命令将他们击落,她或许不用死,只要躲过所有撞击。 只是这一次她想得太美了,她做梦也想不到驾驶战斗机的会是族长本人,奉天一直是军校的最高战斗纪录保持者,她偏高的成绩根本望尘莫及。当她以为已经躲开撞击的一刹那,机身剧烈震动,她才发现自己被高明的诱导动作给骗了,对方的目的是捉住她,就在她偏开机身躲避的时候,给予了奉天足够的时间放出电子臂与机体捆绑在一起,凭自身推进力强行将她推离轨道。 香草大惊之余,也明白这回大势已去,她必须做出抉择,可是妹妹被推进手术室以前,那虚弱苍凉的笑靥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救那孩子,不惜牺牲她或者任何人的性命。 不觉间,樱唇已经咬出血色,她几近疯狂地狞笑,立即命令所有能调动的武器锁定与机身相捆绑的战斗机,最后她给予自己宁静的一秒,端庄地吐出二字:“攻击。” 巨响与剧爆映红所有人的眼睛,后来的搜救队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不懂得反应,哪怕他们是最强的贵族,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刻。 当火光过后,一切归于宁静,爆炸残留物在大气层中成为最后的绚丽,化为灰烬,除此以外,它在广袤的宇宙中显得那么的渺小。   第36章 求生 何聪再度转醒,发现自己被装在狭小的箱子里,即使他本人并没有幽闭恐怖症,却十分庆幸眼前有一道细长的缺口让光线透进来,他摸索着,估摸这就是一扇门,不禁卖力挣扎,拳打脚踢不成,拿身体撞,但这箱子实在太结实,尽管他已经忙得汗流浃背,仍然不能改变被困的事实。 歇了歇,何聪想起昏倒前听见的对话,也知道自己昏倒后,大概是被香草弄到保护囊中。这东西肯定是高科技,他探头在缺口处瞄了瞄,厚度还真不一般,要用蛮力搞开它,估计得有兽系贵族的破坏力。而且从裂缝外有限的景色分析,他似乎已经成功着陆,坐以待毙可不是好主意。 “嗯,既然是保护囊,那就是以保护为主,总不能把人困死。”何聪考虑到未来人的常识,尤其是贵族的常识,立即想到‘脑导’二字,也顾不上犹豫,就试了试。 何聪闭起眼睛,全神贯注地搜索,无形间,思绪仿佛化成千万根光丝,逐渐发散,延伸,终于碰触到最靠近的脑导装置,何聪大喜过望,赶忙接入控制,耳边只听‘咔嗤’一声轻响,保护囊的门果然应声打开,灿烂阳光映入眼帘,顿时让何聪泪汪汪。他忙爬出保护囊,入目是一片贫瘠平原,除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撞击坑,四周只剩下风声。一阵风吹来,飞沙走石,何聪只觉拔凉拔凉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个身上未着寸褛这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唇角不禁狠狠地抽搐:書香門第“……那女人还真不害臊。”竟然把他扒光了。 裸不是悲剧,悲剧的是四周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想要效法阿当拿树叶挡一挡都不成。 何聪首先就想到居士送的耳坠,那东西既然能改变外貌和衣衫颜色,费些心思弄个裤衩的幻像总成吧? 到了这时候,犹豫实在要不得,何聪积极行动,只是当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变不成的时候,摸摸耳朵,才发现坠子丢了,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跳回保护囊中寻找,欣喜地发现坠子就落在里头,没有和衣服一起被扒掉。失而复得,何聪赶忙捡回失物,只是当指尖碰触耳坠的吊环,金属吊环却化成了粉末。 “咦?!”何聪微怔,捏起粉末揉了揉,细腻质感叙说这个事实……乌金制的吊环居然化成灰,何聪赶忙看看手指,果然,戒指也不在了。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不寻常,他没有衣服,耳坠和戒指都坏了,但身上并没有感到不适。他不敢再往下想,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已经令他应接不暇,再来,他实在没有心力去折腾。 “反正还好。”随意打发掉这不寻常的事,何聪把玩手上黑色晶石,乌金都成了灰,它却还在,这石头果然是宝物,他试试利用,功效竟然还在,就赶忙给自己‘弄’了条裤子穿,还算顺利。 看看保护囊留下的坑,何聪直觉此地不宜久留,决定先离开再想下一步。环顾四周,是一片荒芜,遥遥地看到有滚滚浓烟直上青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儿肯定有状况,与其在未知的方向里乱蹿一通,何聪选择了有动静的方向。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渐渐看到些绿草,而何聪也看清楚了黑烟的起源……是一台损毁十分严重的飞机,型号不明,像战斗机,挺先进的模样。它的半身陷在巨大撞击坑中,机翼只剩下一小块挂在机身上,在风中摇曳。从龟裂的透明镜面看进去,似乎有人在里面,不知死活。 救人为大,何聪滑下坑中,掂起一块石头朝玻璃砸去,结果玻璃没砸碎,自己却差点被反弹的石头砸死。心有余悸,他可不敢再打这玻璃的主意,想起之前的情况,便依样画葫芦,又来了一次脑力劳动,当听到熟悉的声响,何聪就知道自己又成功了。 得感谢现代科技,机体都破成这样了,系统竟然还能正常运作。 原来何聪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尤其是那麻花辫,待抬起那耷拉着的脑袋一看,果然……深锁的眉头和一点都不可爱的睡颜,不是族长大人是谁? “哦……竟然亲自出动?” 想也知道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劫了裤子把人拉下这种事,何聪干不出来。他连拖带拽把人弄出机体,自个也累得瘫平到地上去了。缓过气,又在战斗机上鼓捣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求救的线索,想要弄醒奉天求助,但这族长彻彻底底地昏菜了,任他在那棺材板脸上搓揉按捏,就是没有动静,倒是那头棕发竟然知道捆住他的手,让他不能再折磨它们主人的帅脸。 怎么办呢? 何聪看看身高比自己多出一个头的贵族,再看看绿意延伸的远方,他淡淡地回过脸,淡淡地给族长搜身,获得匕首、枪枝、不明药品等装备若干,最后他淡淡地选择用途明确的匕首,淡淡地拔出,淡淡地看着七寸鱼肠变成约有一米长的激光剑。 顿了顿,何聪决定不去纠结这东西有多神奇,他淡淡地起身,淡淡走回战斗机残骸,淡淡地挑心水的地方砍,淡淡地收获座椅和钢板及一些有用物料。 用既有的材料把黑晶石弄成项链挂在脖子上,过去在贫穷落后地区活动的经验助何聪完成一辆简易手推车,他又是连拖带拽地把人弄上去,捆个结实,再探探鼻息,亏得贵族体质都不错,任他折腾也没有断气,何聪松一口气再叹一口气,才蹶着屁股卖力推车子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并没有发现追兵,这让何聪的心情变好。 途中发现了水源和树木,何聪把事先准备好储水用的罐子装满,又把奉天也洗涮过,检查一番后发现这族长身上只有些小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伤才昏迷不醒。何聪又不是专业医生,他不能断定族长是怎么了,只有继续带着,找到人烟才能把人救治。他分了族长的上衣围住腰下,解决裸奔的危机后,心情指数又提高不少。何聪把珍贵的水和族长搁在一起,掏出一根从机体上搜刮到的营养剂充饥,无味的膏状物直让他的舌头发涩,倒是有些明白奉天干嘛长成棺材板脸,就是给这东西养的。 吃了一顿补充了能量,何聪继续朝着同一个方向走,途中发现一些小动物,例如长獠牙的兔子,特别娇小的豹子,有熊那么大只的獾……何聪掏出枪试了一发,结果兔子只剩下骨架子,这威力大得有些离谱了,他木然地放弃枪枝,抡起光剑去追砍,好番忙活后,何聪终于确认这样做跟未开化的野人差不多。一怒之下,他又重拾旧知识,弄了些小陷阱,倒是真的让他吃上了肉……虽然只是老鼠那么大的猎物。 吃着烤‘大概是老鼠’的肉,何聪看天色渐暗,干脆把激光剑当成灯具使,探在奉天身上又一番端详,发现族长依旧睡得很死,身上原来就细小的伤口却更细小了。感情这族长拥有植物的基因,在自愈方面也很有一手,这会儿何聪算是放心了,只祈祷这家伙不会成为彻底的植物人。 把人再朝火边挪近一些,何聪自个也坐下来烤火,倒是睡意全无,他看着点缀夜空的繁星,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隆隆声从远处传来,他立即跳起来张望,只见两道灯光渐近,竟然很有亲切感,极像21世纪经常听到的老旧引擎声。 不过是缅怀一下过去,何聪已经失去隐藏踪迹的时机,对方发现了他们,引擎声消音,灯光也停留在不远处,黑暗中能看见几道人影从巨大的机器上头后跳下来,手上都端着枪,目测估计它们没有奉天身上搜来的那一柄手枪先进,却不能改变他们可以杀人的事实。 何聪考虑了各种可以表达友善的方式,在几道背光的,高矮肥瘦不一的人影围观之下,他拔起一根烤得外焦里嫩的‘大概是老鼠’的肉,问:“吃吗?” 香气四溢的肉串为这微凉星空下发生的惊悚事件增添几分温馨色彩。 第37章 扯淡 “谢谢。” 一只大爪伸过来,光速捞走何聪手上的肉串就往嘴里送,吧唧吧唧地咀嚼着,还真是吃得津津有味。 其实当何聪怀着微妙的心情把肉串送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明白这效果跟搞笑差不多,要么惹恼对方,要么缓和紧张气氛,其实挺险的,却不想会是这种效果,他本人都有些懵了。事实如此,但是大个吃得再香也好,他并不认为‘吃货’会掌握决定权,果然,下一刻娇小的身影首先蹿起来,朝大个子的小腿胫骨狠狠地踹了过去。 “你个白痴,人给你就吃,不就是一点肉么,你就不能有出息一些?” 很痛的样子,何聪暗忖着。虽然目测无法确认娇小身影的性别和年龄,但凭声音可以确认这是胸前‘一马平川’的年轻女性。 大个委屈地嗷了一声,摸着小腿喃喃:“猫咪,这肉很香。” “吃吃吃,大笨熊,要是这家伙在肉里面下毒了呢?毒不死你呀?” “呀?!这东西有毒?!” “没有没有!看你这熊样,毒毛!毛毒都没有。”女生大概认知到对大个子炸毛很蠢,脑袋一甩,朝着何聪狠问:“你什么人呀,在这干什么?” 何聪把手掌送到火堆边上取暖,睐一眼没有发话的另外两个背光的身影,合作地说:“我是洋葱,在烤火。” “……”女生顿了顿,嚷嚷:“谁不知道你在烤火呀?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嗯……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何聪了然状:“哦,这是你家的地?” 女生噎住,大个却插嘴:“猫咪,你家什么时候有这块地了?” 被同伴这么一堵,女生又蹦起来踹了大个一脚:“靠,不说话能死了你?闭嘴行不行呀?大笨熊!!!喂,洋葱是吧?你小子贼头贼脑的,看着就不是好人,少在这里扯东扯西,快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生气急败坏的语气令何聪产生强烈熟悉感,不用看脸已经令他想到那里,那小子也是个小鞭炮,碰碰就炸。但是比起激动的女生,何聪比较担心枪枝会走火,鞭炮+破枪,世上没有比这个更危险的组合了,他不由得重叹,和颜悦色地说:“我正在进行愉快的野餐,旁边这位帅哥正在睡一个甜美的大觉。” “……” “另外,如果你们有需要,这几罐水和这几串肉随便拿走,这是我们全部的财产。还是我们挡路了?” “你……” “好了。” 未等女生再次跳脚,另一个安静的石像终于发话,女生立即噤声。 开口的男人声音沉实,听着十分可靠的模样,颇具领袖气质。 何聪没敢用逗女生的态度去调戏这人,他擦擦手起身上前,主动问:“能帮帮他吗?” “我们为什么要帮忙?” 何聪反问:“那要为了什么,你们才愿意帮忙呢?” “哈哈哈。” 背光的魔鬼身材的女人突然发出豪迈笑声,在旷野里特别悚人,与一系列恐怖片相比,这一笑水准还真高,何聪不动声色地抬手搓搓臂膀上起立的寒毛。 女人肩扛重型机枪,单手叉腰,挺胸,笑说:“你胆子不小呀,为了什么才帮你嘛?要是我说要杀了你,才救他呢?” 何聪很干脆:“那就罢了。” “……”女人微怔,又说:“喂喂,怎能这样贪生怕死?你的同伴受了重伤,可能会死哦。” 奉天会不会死,何聪不清楚,但要他死才救活奉天,没意思:“我跟他不是很熟。” “……要是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们呢?” 没有比废话更烦人,何聪揉揉额角,皮笑肉不笑:“能不能求你从背后地、一声不吭地、突然地开枪呢?” “嘿……如果我非要在你面前开枪呢?” “……”何聪怀疑自己碰上了疯子:“如果你非要,我就不劝你了。” 闻言,女人在半秒沉寂后发出更碜人的狂笑,直笑得前俯后仰:“这小子太疯了,叫我杀了他?他叫我杀了他?真是疯了。” 何聪考虑着要不要道声谢谢赞赏,被一个疯女人说疯,没有比这更疯狂了。 “好了,火鸡。” 男人做了一个手势,灯光熄来,夜色再次包围,何聪凭着微弱火光终于看清这几名全副武装的年轻男女。 最高大的吃货一身虬结肌肉,有一双巨大的灰熊掌,估计力大无穷,脸生得周正,气质特别憨,被小女生称为‘大笨熊’;最娇小的女生一头杂色毛发,棕黄白黑灰胡乱长成一团,发质柔软,似乎手感不错,有猫眼和猫耳,果然是一只猫咪,端着臭脸瞪人的模样也令人想要摸摸脑袋;身材最好的女人晒着一口白牙,跟鲜艳红唇对比强烈,是一位美艳的大姐,不管是胸前两座‘僭建物’还是脸上那浓妆艳抹,或是满脑袋颜色鲜艳的羽毛,都跟‘艳’脱不了关系,火鸡这名字果然切合实际;至于‘大哥’则是有一对通常出现在萌物身上的犬耳,给‘大哥’带来几分违和感,灰发,酷着一张俊脸,可惜段数远不及植物系贵族二大棺材板脸,他身形修长,是几人中气质最稳重的一位。 男人的目光在何聪身上来回,毫不掩饰其中探究,开口却挺温和礼貌:“洋葱小哥,你以这种……简陋的装备出现在被称为‘死域’的土地上,我们才感到惊奇。” “死域?”何聪听着,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在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他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决定跟这位‘大哥’套套近乎,他主动指向‘手推车’和睡美男,解释:“我们是从天上摔下来的,也不知道落哪里了,能告诉我们怎么样走出这个什么‘死域’吗?” 男女面面相觑,火鸡‘噗嗤’地失笑:“你想要带着病美人‘走’出死域?你们摔下来多久了?话说,能在这里活着吃烤肉,你也很了不起,难道你们一路上没有遇上猛兽?” “猛兽?”何聪很怀疑一路上除了追不上的猎物,还有什么特别凶猛? “例如巨獾,只要一头巨獾就能把你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猫咪抢白,而后掩唇坏笑:“姐,要么咱们就把他们留在这里,说不定明天他们俩就什么都不剩了。” 巨獾?何聪了然于胸,早前是见过些熊样的野兽,的确挺凶猛的,见面就知道扑倒,不过他手上有武器,一枪一只,也解决得挺顺利。只是在这郊野里,他能挺得过第一天,保不准第二天打个瞌睡就把奉天丢兽嘴里去了。 不知道奉天算不算素菜? 何聪指向远方:“既然你们从那个方向来,那边有城镇吗?” 眼见对方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小女生郁闷地噘起唇。 火鸡搓搓小女生的发顶,笑说:“我们从上一个小镇出发,驾车五天才来到这里,你要这样拖家带口地走出去吗?” 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危言耸听,但何聪除了相信也别无选择。环顾四周,黑暗中似有憧憧鬼影环伺,何聪却觉得至今才有些像穿越万年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他想,如果现在离开,海阔天空,不也很好吗?手边有刀有枪有水有粮,还站在一片名为‘死域’的土地上,这冒险其实挺有意思。身边也没啥事,小明已经不急于一时,方舟越来越冷艳高贵,暗中又有人窥伺他这实验体,思来想去,何聪只觉得对不起居士。如果自己一声不吭地消失,估计要让那只大狗伤心,但他以后可以主动联系居士。眼下的奉天才是个大麻烦,必须要处理好才能安心离开。 ‘大哥’一直观察何聪的神色,久久以后冒出一句:“其实我们车上有医生。” 何聪眨眨眼睛,问这比自己高大英俊成熟稳重的男人:“那你是要帮助我们?” “那你最好清楚解释你们的身份和落在‘死域’的原因。” 果然是大男人,态度够强硬,何聪看看奉天,再看看火鸡和猫咪意淫奉天的目光,轻叹:“我是住在首都的半人,叫洋葱,本来要上月球去看模拟星战大赛。” “哦?!”大哥和大熊眼睛一亮。 果然,星战是男人的浪漫,一万年前曾经也有不少同性对某些球类运动带有同样的浪漫。 “果然是首都人,能上月球看比赛呢。”大笨熊语气中不乏钦羡。 何聪微笑:“但是太空梭坠毁了,我躲在保护囊里,醒来以后就和这个人一起落到这了。” “一般保护囊都带有自动导航,不会偏离目标太远。”大哥说。 “或许因为爆炸的关系,把我们炸到这里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穿衣服。”火鸡拿挑剔的目光打量何聪,她瞅住只围着一块破布的部位,笑得意味深长:“半人的身材都不怎么样。” 何聪眨巴着眼睛,惊奇道:“咦,能穿着衣服进保护囊吗?” 火鸡怔了怔,又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你真逗。” “他是什么人?”大哥突然指着奉天问。 以奉天的出众外表和领袖气质,肯定不容忽视,阶级和种族斗争是人类特色,何聪不敢保证眼前这些具有明显特征的异人会不会仇视贵族,只好继续胡诌:“应该是异人。” “应该?” “啊,因为他的头发。”何聪故意伸手捞住奉天的发丝,揪了揪,发丝立即拔回去,自个编成麻花辫绕在奉天的脖子上,像一条围巾。何聪对表情有些懵的几人说:“嗯,有些奇怪的不知道什么植物基因的异人吧,说不定是人参异人。” “……” 大哥注视着奉天,内心把奉天和人参无限次对比,完全无法重叠:“还有呢?” 还有什么?关于奉天是个面瘫棺材板脸具有强烈民族优越感特别讨厌纯种喜欢吞食营养剂每天只睡一小时被纯种保护协会会长视为眼中钉的方舟植物系贵族族长吗?何聪摊手:“我跟他不熟,你们应该让他醒来再问问。”如果你们能从他嘴里掏出些什么。 “你跟他不熟,为什么还带着他走?”猫咪冷笑:“你隐瞒着什么。” “大概因为他长得很好看。”说罢,何聪微笑。 大哥看着这笑得人畜无害的半人小哥,他说:“你们上车吧。” 猫咪撇着唇:“大哥,你真的相信他吗?” 大哥说:“如果他骗我,我会要他付出代价。” 何聪很想说:我可以不上吗? 但是大熊已经一手一个把他们扛起往车上拖。 猫咪一跳一跳地跟在身边,乐呵呵地对何聪说:“嘿,大哥最恨骗子,要是你们敢骗他,有你们好看的。” 何聪给扛着,看见小女生快乐的模样,他懒洋洋地说:“嗯,我也有些好看的。” “什么?”猫咪眨眨眼睛,掩不住好奇。 何聪张开手掌,猫咪好奇地盯着看,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不乐意了:“你耍我?” “再看看。” 猫咪踌躇不前,好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去看。 何聪趁机在手掌上弄出小女生的立体形象,小女生轰地炸毛,脸上赧然:“你!” “不好看?”何聪笑问。 炸毛的小猫飞也似地跑走了,世界安静了,何聪握破幻影,看了看另一边被扛着的睡美男,心想:咱们俩不相欠了。 第38章 贵族苏醒 车上还有不少乘客,约十来个异人,他们对新成员的加入似乎不以为意,或许只分给一眼,或许始终自顾自地忙着,何聪也乐得减轻精神压力。 医生是一个脑顶上长着小花,并且名字也叫小花的男人,他很有个性,才见到奉天就跪着献上小花一朵,睡美人自然不可能伸手去接收小花,医生自个唱着独角戏黯然神伤完,又把病患奉天送到洒满鲜红玖瑰花瓣的病床上,即使奉天已经躺在仪器里面,依然要撒花。 小猫咪说,这家伙是个变态花痴,做事乱恶心一把,所以他家诊所门可罗雀,要不是贪着这个人便宜,车队也不会找上他。 何聪原来还挺担心奉天是贵族的身份会被医生查出,但见车上简陋粗糙的仪器,他顿时放了十二万分的心,由得小花医生把奉天折腾来折腾去,只要不弄个缺手缺脚,他都笑眯眯地看着,或许是因为过去积压的怨念,他总觉得这位成功人士族长经受磨难的场景特别赏心悦目,心中倍感舒畅。 何聪换上大哥借的衣服,这些异人的身材明显也趋向模特级别,好好一件颇具野性潇洒的衣服,穿在何聪身上,活脱脱就成了一个农民头,这引起小猫咪猛烈的嘲笑。何聪打发一句‘自然是不及你穿得好看’,语气就暧昧了那么一点点,已经让小猫咪落慌而逃。据疯火鸡说,小女孩因为‘太平公主’的关系,经常被异性嘲弄,极少受到赞美,所以承受力才会这么低。 何聪不以为然:“不是挺可爱吗?” 火鸡挑高修得精致的眉毛,唇角勾起暧昧笑纹:“呀呀,洋葱小哥该不是看上我们家猫咪吧?” 何聪随手撩开医疗小间的布帘,看见小花医生要给奉天抽血,眉头紧了紧,随口回道:“你也挺可爱的。” 火鸡美艳性感的脸庞稍稍愣怔,倾刻间笑意犹如拨开密云的阳光,灿烂清新:“洋葱,你真有意思,说不定姐姐会迷上你。” 何聪随口还:“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暴风雨前的宁静过后,火鸡把墙壁捶得嗵嗵作响,猖獗笑声犹如魔音入耳,众乘客沉浸在黑线中。 小花握针筒的手抖了抖,他困惑地看向疑似神经病发作的美艳大姐,就这么一刻担搁,何聪已经拨开要给奉天抽血的针头,笑说:“他只是摔着了,不用验血。” 小花医生歪着美丽的小脸,神色懵懂,脑壳上小花也跟着蒙上无辜的光晕:“但是我想了解他美丽的秘密,异人一般不会这么美。” 废话,跑到方舟去,放眼都是星光熠熠、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俊男美女,为什么?因为他们是贵族,基因上的领头羊。 “你不也很美?” “哦,那是因为我跟贵族只有一线之差。”小花灿烂一笑,头顶小花左摇右摆,揭露主人炫耀的心态。 何聪暗忖:对,天才和白痴也是一线之差。 大笨熊原来依在布帘边上擦拭武器,这会儿似乎有所触动,憨厚的他搭讪:“贵族?贵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听说他们供奉的纯种才是最了不起的。洋葱小哥住在首都,有见过纯种吗?他们是不是长着一张漂亮到交代不清楚的脸,一手能毁灭一个星球?” 提及纯种,异人们悄悄关注话题。 “……”何聪觉得自己跟漂亮到交代不清楚和一手毁灭一个星球距离很远,这个纯种肯定不是指他,便毫无压力地说:“我没有看见过。” 小猫咪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抬手就往大笨熊脑门上扣下一个大爆栗,大笨熊呆呆地搔着脑门,不明所以。 “大笨熊,贵族把纯种圈养在方舟里面,这只土洋葱怎么可能见得着纯种?说不定他连贵族都没有看见过。” “但是猫咪,洋葱小哥能上去月球,怎么可能没有见过贵族?”大笨熊把渴望的眼神往何聪身上掷。 何聪笑了笑:“嗯,我见过贵族。” 大笨熊脸上露出欣慰的憨笑,小猫咪也眨巴着大眼睛,藏不住好奇。 “那……贵族都怎么样呢?”小猫咪好奇地问:“他们是不是用鼻孔看人,仰着脸横着走?” ……河蟹么? 依照国际惯例,在此方则道彼方不是,看立场发言才是俊杰,不过何聪要是个俊杰,今天就会在方舟过公主般的生活,不会在这里跟异人谈论贵族的品性。何聪对小女生摇头笑叹,说:“就像猫咪,有的腻人,有的独立,有的喜欢挠,有的喜欢啃,有的偷鱼,有的捉老鼠,有的爱干净,有的随地大小便。” “你!!!你你你!!!”猫咪指着何聪,你了半天,异人中发出零零落落的低笑,更令小女生脸色如关公。 大笨熊为同伴抱不平:“洋葱小哥,猫咪很独立,喜欢揍人,但她从来不会随地大小便。” 笑声更密集,何聪有些同情地睐着大个子周正的脸,下一刻这傻大个果然被恼羞成怒的猫咪挠得嗷嗷叫,何聪干脆转身走入布帘内,再次拿走小花医生准备乘机抽血的针筒,环手抱胸盯紧这医生顶着蔫蔫的小花为奉天疗伤。 异人们并不难相处,起初他们不理会何聪,或许因为原来就对‘半人’有着种族上的隔阂,或许‘怕生’吧。反正何聪也不在意,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去关心,别人却因为你的不关心而产生好奇心,于是一顿饭过后,就有异人主动上前探听何聪的情况,何聪就把自己在方舟扮演‘洋葱’打工的情况混着自己想象的半人生活,似真似假地说着,顺道撩拨起这些人的寂寞,让他们絮絮叨叨地吐自己的苦水去。 聊着聊着,原来一两个人,倒变成五六人团在一起,人数还有上升的趋势,喝着酒、吃着烘豆子、谈起威风史。三杯黄肠下肚,男人们聚在一起也可以很长舌,这个说说自己曾经单挑一个不良团体,另一个讲述自己去参与民间模拟星战赛的事迹,那个又说说自个见过的大人物。话题七零八落,没有什么主线,谈到哪是哪。 何聪渐渐了解到异人和贵族的区别,贵族一般会找到自己的天赋,而后强化强化再强化,主张以最少的努力获得最大的成功。而异人则是发现自己的天赋,却不一定忠于这份天赋,或许因为兴趣,或许取决于喜爱程度,反正他们在花时间锻炼所长的前题下,或许花更多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 例如大笨熊这格斗专长的大个子其实玩得一手好乐器,小花这医生则是谈恋爱的专家(自称),小猫咪这身手灵活适合当特务的体质却热爱农场生活,大哥那个一脸俊酷的战斗全能却喜欢织毛衣等手工艺,还有各位喝了几杯酒就长舌起来的异人,有的兴趣是考古,有的兴趣是美术,有的兴趣是烹饪……五花八门。 何聪听着,聊着,发自内心地畅笑,他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即使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大家,也可以轻松自在地谈论自己的事情。想想,在贵族优雅的生活里面,高阶贵族从不谈兴趣,低阶贵族虽然活在方舟阶级底层,却与这些异人极接近,他不由得暗忖:我果然是高贵不起来呀。 “那洋葱小哥喜欢干啥?”大笨熊一手大块肉,一手大杯酒,问。 “我?我想要旅行。”何聪摸摸额角,失笑:“走到哪就在哪里讨生活,过腻了,又换一个地方。” “这样不是很累吗?” “你玩乐器的时候会感到累吗?” “不会呀。” “那么我也不会。” 小猫咪把大笨熊当成垫背靠着,这时候她对何聪的戒心已经不那么强烈,听得入神,便插嘴:“你这样,倒像是在寻找一个真正想要待着的地方。” 寻找归属吗?何聪怔了怔,望着小女生微笑:“你真聪明。” 小猫咪脸色微赧,其中一个大嘴巴异人喳呼起来,紧接着引起一群人的起哄,小女生立即炸毛跳起追杀这些老不正经的家伙。何聪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当炮灰,他赶忙趁乱逃跑,快乐的笑闹声始终不息。 “这儿真的是死域吗?”哪来的‘死’?何聪勾唇摇头,笑意真达眼底。 车子大门霍地打开,大哥酷酷的帅脸让外头立即降温,大家看着他,他看着大家。 寂静持续几秒,大哥开口:“洋葱过来,他要醒了。” 何聪眨巴着眼睛,感觉四周的目光有着异样热切,他知道,大哥是叫他去‘测谎’的,就看看奉天醒来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对此,何聪倒是十分放心,奉天是谁呀?那一张棺材板脸不仅让气氛降温,还要让人们血液凝结的高贵族长大人哦。 想罢,何聪懒洋洋地迎上去,期间猫咪略带担忧的目光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抿唇微笑,对小女生摆摆手,小女生立即又端起臭脸。 车上,小花医生已经候在病床边上,他神色紧张,不断整理仪容,活像将要与心上人见面的年轻小伙。 当何聪被带到床边,他分神瞄一眼依墙而立的美艳火鸡,大姐正兴味盎然地回望。 床上人果然有动静了,那呼吸声逐渐急促,加重,眼皮连连抖动后终于撑开一道小缝,又一阵眨动,那抹碧色才变得清晰,在几秒的呆滞以后,终于聚焦于最靠近的何聪身上,碧眸也因此而添上灵气。 何聪挑眉,他感到有些不妥。 半晌后,奉天干涩的双唇动了动,艰难地以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何聪眨眨眼睛,微笑:“我是你的饲主。”   第39章 关于宠物 大哥炸毛,小花含苞,火鸡瞠目。 沉默笼罩之下,何聪如沐春天的微笑不改,床上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饲主?”床上人眉头轻轻皱紧,似乎因为感染了主人的困惑,一头棕发也丝丝散开,披洒在肩侧。 何聪细细端详奉天,当确认那是货真价实的困惑,这一刻他仿佛听见内心的秒针滴答跳动三下,紧接着他伸手要摸摸奉天的头发,但指尖即将触及目标以前却被奉天躲开了。 “什么饲主?”奉天注视着何聪,又分神打量其他人,神色戒慎。 “哦?”何聪抚唇,心想:原来没有摔坏脑子吗?想起奉天的本质,何聪干脆省掉笑容,他伸着懒腰,解释:“饲主,就是在你没有搞清楚自己是谁以前,你只能在我的手下讨生活的意思。” 奉天不语,只把眉头皱得更紧。他虽然失去记忆,却不代表他的智力有问题,凭着本能,他可以大概感知眼前几个人的实力,完全不成威胁,而且最弱的一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饲主,实在不可理喻。 小花不甘寂寞,带着满眼星光搭讪:“我也可以当你的饲主。” 何聪耸肩摊手:“你自己选吧。” 竟然这样自信吗?奉天转眸睐向抱着花束并且一脸痴笑、眼冒红心的小花,他立即了悟,原来这是人类该拥有的最基本的自信。 当然,这一切没有在奉天瘫然的脸上显现出来,只是他本人十分干脆:“选你。” 晴天霹雳之下小花大受打击,蔫蔫地蹲在角落画圈圈去了,可惜没心没肺二人组甚至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关心他,对话理所当然地接续。 “你保证听我的,我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你的条件太笼统,我不可能轻易答应你。” “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记住如果没有了我,你会很伤心。” “我为什么会伤心,你是我的什么人?”奉天握住何聪的手腕,只因为一句话,心中莫明地悸动,有什么仿佛呼之欲出,却在即将揭露之前落入重重迷雾障碍之中,茫茫然只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没有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在意,很着紧。 难道他真的是我的饲主吗?奉天暗忖……可,他究竟是哪一方面令我甘心侍奉?分明不管外貌或能力都不能使人心悦诚服。 沉重的犹豫和矛盾使得冰脸崩开裂痕,这自然没有逃过何聪的眼睛,他轻挑眉,抚颌作思考状:“我是你的什么人?嗯,如果我没有猜错,我是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保护的人。但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似乎只有你本人才清楚?可惜你失忆了。” “娘的,太暧昧了。”旁边传来火鸡难掩钦佩的呢喃:“洋葱小哥你大爷的分明就是妖孽嘛。” 大哥却没有火鸡的惬意,他从二人古怪的对话中听出端倪,手已经按在枪柄上,最后他将目光锁定何聪身上:“洋葱,你对我们有所隐瞒……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何聪拎起床边准备好的衣衫递给奉天:“穿上衣服,这些人都不错,我们试着谈谈,尽量请他们把我们送到附近的城镇,这样我才能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奉天稍稍犹豫,还是接过衣服套上,他除了在开始分神瞅向大哥按住枪柄的手,之后仿佛就对那样的准备动作完全不以为意。他边穿着衣服,边搭话:“你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现在连复制人和改造基因都能做,失忆而已,估计他们有办法让你记得的。”何聪轻笑:“不过在这之前得想办法找到能帮助我们的人。” “……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你还是多动动脑子吧,自行判断哪些值得相信,哪些值得怀疑。” “你这是强人所难。” 何聪眨巴着眼睛,微笑再度泛开,人蓄无害般纯良:“我乐意。” “……”奉天冷静地分析:“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你并不喜欢我。” “有规定饲主一定要喜欢宠物吗?” 饲主一定要喜欢宠物吗?奉天认真思考,答案显而易见:“没有。” “那不就结了。”何聪一脸事情得以解决的轻松状。 见鬼的解决,大哥把眉头皱得死紧,可是酷酷的脸与奉天的棺材板脸相比,明显不够看,当他拔出腰间激光枪,奉天的长腿已经跨下床,微微侧身挡在何聪身前。 何聪看这二位剑拔弩张,在心中暗叹,他轻推奉天的肩膀,自个上前两步,真诚地解释:“大哥,因为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安全至今,你的恩情自然不能忘记,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承担风险,不要再过问我们的身份和来历,把我们带到最靠近的城镇,就这样把我们放下吧。至于路费方面,我可以让宠物用身体偿还。” 奉天皱眉盯紧何聪,后者却似是毫无知觉,自顾自地继续跟对方谈条件。 “我可以承诺你绝对不会吃亏,我的宠物身强力壮,担抬扛搬不成问题,只管把粗重活分配给他好了。” 奉天继续皱眉,大哥却止不住唇角的抽搐:“你不是和他不熟吗?”怎么支使起来就这样轻巧呢?兽耳大汉的内心此刻产生巨大的漩涡,对这周身散发着无害气息的‘半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脱力感。 “嗯,饲主和宠物不能用熟不熟来衡量。”何聪优雅地微笑:“我和他不是亲密的那种类型。” 火鸡兴味盎然地笑说:“对,你一心只想着奴役他。喂,他该不是为了反抗你,垂死挣扎才闹得落难吧?”美艳大姐心里正在演一出星际版农奴翻身把歌唱的革命剧。 何聪听罢,只觉得好笑:“说不定是我受不了他呢。”话罢,又对沉默的大哥说:“大哥,车队的事我不会过问,而我们的事也会自己解决,如果你非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也就随你吧。但是我的宠物一般比较……呃,缺乏常识,他可能会……比较出格。” 何聪满带迟疑的目光瞄向身侧棕发碧眼的冰山美人,其中翻滚着各种深意,还有浓重的无奈。 “抢夺交通工具。”奉天毫无压力地接话,他再度皱眉注视着何聪,觉得这人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禁开始相信饲主与宠物一说,虽然还是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答案不禁令大哥震怒,令火鸡皱眉,更令何聪产生强烈的望天感,他干巴巴地扯着唇角,摊手:“看,他就是这样的人,需要重新调教,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奉天皱眉,强调:“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做法。” 何聪用白眼看他:“对,是,的确。” 第40章 冒险? 抢劫恩人?如果何聪起哄附和支持奉天,那他肯定不仅仅是失忆,因此在既没有失忆又没有摔坏脑子的前提下,何聪自然驳回奉天的‘建议’。 即使小花医生受到失恋的沉痛打击,仍旧被没心没肺二人组支使着做了一系列检查确认,知道奉天除了失忆以外,身体各项基能好得不得了,何聪干脆让他乖乖杵在角落COS蘑菇,听候差谴。 奉天没有反抗,因为他也需要思考的空间,他对于陌生的一切充满疑虑,正如奇怪的饲主所说,有些事情必须要自行判断。碧眸悄悄移动,目光在车厢内徘徊,最后还是锁定奇怪的饲主身上。 想起几分钟以前饲主透露的信息——‘你名叫人参(疑点,从饲主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满含恶作剧意味,不可信),我……洋葱的宠物(大疑点,虽然无法否认饲主带来奇怪的悸动,却也无法成为证据,保留态度)。你的头发拥有自主意识(事实),太闲就试着问问它们看能不能找回记忆吧(有难度),方法不要问我(不负责任),它们是你的头发(推卸责任)。如果有什么感到不明白或不了解(有不少),这就是失忆的基因症状(这是废话),不用在意(再度推卸责任)。另外我们已经被车队聘为打杂(未曾征求我的意见),是同伴(勉强接受),你不能老想着怎么样打劫同伴(合理),有空就想想如何为车队解决疑难(疑难?)。’ 以上括弧乃奉天之详细批注。 最后,奉天得到一个结论——饲主缺乏经济头脑,专横独断,目光短浅,感情用事,无责任心…… 眼下奇怪的饲主正跟一个小女生打情骂俏。 猫咪一鄙夷地找茬:“喂,土洋葱,听说你们死赖脸皮着留在车队里当打杂的,脸皮还真厚。” 何聪温文淡笑:“你舍得我离开吗?” “臭不要脸的,谁不舍得你了!”女生红脸顿足,掷下凶巴巴的气话便落荒而逃。 小女生刚才离开,何聪打了个哈欠,没事人般看着窗外景色哼着奇怪的曲调。 在奉天的心里,饲主的成份添上‘好色、虚伪、恶劣’。 这样的饲主,真的值得效忠吗?奉天自问无法接受,但眼下自己唯独对此人有印象,怎么也无法否认此人的重要性,因此他决定静观其变。 总有一天他会寻得真相,恢复记忆……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当奉天这人型冰块在角落散发着寒气的时候,猫咪还是压不住能杀死猫的好奇心,拿着一只肉罐头走向奉天,刁蛮地说:“喂,人参是吧?打开它。” 奉天纹丝不动,睨视着这娇小的女生,沉默。 对凝……对凝……对凝……怦怦……怦怦……怦怦怦…… 何聪支颌观摩这出闹剧,仿佛听见命运的心跳声,最后猫咪炸毛跳开,不敢再直视这双碧眸,奉天族长在这场精神较劲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何聪支颌的手深深地扶额。 族长大人,为毛你失忆仍能维持这份冷艳高贵呢? 何聪不知从何吐糟起,便甩了甩手吸引碧眸的注意,再指指猫咪手上的罐头。 奉天自然了解何聪的意思,却眯了眯眼睛……他竟然就这样用手势指使自己?这就是饲主吗? 这般思索着,奉天长手一伸拿过罐头,仔细观察形状后,又晃了晃,凭听觉辩别里头是液体载着固体的混合物,抬头问:“没有打开它的专用工具吗?” 罐头起子自然是有的,问题是车上每一个人想要看的是徒手开罐头,而不是罐头起子跟罐头的磨擦。 所有人的神色给予这个答案,奉天不再问,他一手握罐头,一手沿着罐头顶部剥开,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罐头顶部拿起,甚至没有弄洒半滴肉汁,也没有让罐头本身变形。如果说现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徒手开罐头,却又有多少人能够把力量控制得如此巧妙呢? 当下车中人脸色各异,却不敢再忽视这躲在角落里的男人。 奉天把打开的罐头递给猫咪,小女生却愣怔地瞪着他,哪儿还有刚才的气炎?活像遇上驯兽师般。 何聪是不太懂力量调控这些,但他知道奉天这一手已经震慑到异人们,便适时打圆场缓和气氛:“猫咪,受到帮忙以后,是不是该说谢谢呢?” 小女生受打击太深,一时不察竟然就坦率地接话:“谢……唉!臭洋葱。”女生后知后觉,差点咬掉舌头,举起手里东西要砸。 何聪轻笑:“别浪费食物。” 这会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女生一跺脚,带着罐头飞奔而去。 就因为这一出小闹剧,异人中又响起零散低笑声,甚至有人调侃何聪居心叵测,是恋童癖。何聪一一平淡地回嘴,也是游刃有余的。 奉天拿着罐头顶部,眉头紧皱……饲主成份增加一项‘狡猾’。 就在奉天的内心把何聪批判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何聪也没有闲下来,他主动向比较健谈的异人攀谈,问问下一次到达城镇是什么时候,得知车队要在死域中完成一个任务,才会折返最后的城镇,换言之,他们现在是南辕北辙,离城镇越来越远了。 只是何聪也没有因此而懊恼,要知道他们原来就落难,要不是搭上车队,说不定就真的成了野兽的开胃菜。现在到达城镇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再加上奉天的情况不错,有这个植物系贵族最强的族长在,何聪完全无压力,反而比较操心如何把奉天的失忆治好并且摆脱之。 何聪完全不想回到方舟去,不管是那想要把他当成白老鼠的幕后黑手,或是用未来要挟他的‘正义伙伴’都是他所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已经厌倦了,并无意当稀有种、罪人抑或英雄,不想再接触任何把使命和责任强加他头上的个人或团体。 他的想法很简单……为自己而活,活下去。 “既然洋葱小哥负责车队的一切杂务,那今天老娘不想再哼罐头食品了,要吃烤鲜肉。” 何聪想得正入神,突然听到声音自一侧传来,偏头一看,就见到火鸡‘搁’在椅背上的伟大‘僭建物’,眉头立即高高吊起,淡笑:“那火鸡姐想吃什么?” 火鸡支着脸,笑意盎然地开出难题:“一会儿会经过沼泽地,死域的沼泽有一种水龙,味道很不错,就用那个做晚餐吧。” 何聪瞅向失忆者,问:“什么是水龙?” 奉天皱眉:“一种肉食冷血爬虫,体表披坚硬鳞甲,有锐利牙齿,有强健的口部构成。” 何聪点头,心里是一尾巨鳄的形象:“那……你能捉吗?” 未等奉天回话,火鸡已经在旁边叫嚣:“喂喂,我要吃水龙,你们一定要去捉它。” 何聪笑答:“自然,你是要吃它,不是被吃,对吧?” “对呀。”火鸡怔了怔,觉得也不错,就点头。 何聪笑容可掬:“所以如果我们不会被吃,就会把它捉回来给你吃。” 火鸡给生生地忽悠得傻眼了,只觉得这洋葱真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可是偏偏自己更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也就发作不起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又对角落的冰块问话。 “你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地捉到水龙吗?” 问话够明确,奉天立即回话:“能够。” “……好,那我们去捉。”何聪也很干脆。 当车子停在沼泽附近,一行人目送二人带着车队发给的简陋武装出发,猫咪难掩担忧:“那人参挫冰就算了,土洋葱看上去挺弱的,也让他去吗?” 大哥板着脸不说话,火鸡却吃吃地笑开解释:“小猫咪,先别说人参挫冰不会让洋葱出事,那尖葱小哥既然可以拖着大人参在死域活过来,肯定也藏着杀手锏,他死不了……不过,如果他们就这样死掉,也是咎由自取,叫他们不自量力?” 大笨熊也在后头,闻言就憨憨地抚着脑门说:“要是他们能把水龙捉回来,那他们该有多厉害呀?” 单纯憨厚的感叹恰恰直击重点,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冲动——跟上去瞧瞧。 月球上—— 植物系族长奉天与其纯种何聪失踪的第五天,月球领事馆对外封锁相关信息,只有方舟高层了解真相。由于涉及阴谋和上层阶级,相关搜救工作由‘主神’全权负责,其他人一概不得插手。 即使发生了如此大事,两个重要人物的失踪却不足以撼动世界的走向,月球的星际模拟星战大赛将如期举行,黄泉依旧得练习,碧翠暂代族长职务。幸亏大赛这幌子够大,能掩盖奉天和何聪失踪的事实,不至于令二人忙得焦头烂额,但担忧心却半分也不少。 已经五天,先不论何聪的情况,族长是怎么样的人,二人心里明白,只要有可能,族长一定以最快的速度与部下取得联系,可是他们等了又等,却得不到丝毫信息,叫他们怎能不急?只是即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却不相信族长会因此牺牲,即使那样夸张的爆炸,也不可能轻易杀死强大的族长。 来回踱着步,荷花贵族终于待不住,清丽的脸上一抹坚定:“不行,我要联络居士。黄泉,凭着何聪阁下和居士的交情,他说不定愿意透露一些信息。” 始终板着脸的黄泉对此并不太乐观,却也不阻止荷花贵族忙碌。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天族长过得怎么样,但碧翠过得绝对不好,他从未曾见过温和优雅的同伴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之前甚至恶毒地诅咒那些阴谋者,可见这一回是真的触到了同伴的底线。所以,即便他认为一切都是徒劳,却宁愿同伴会因此而舒心一些。 “去吧。” “……”碧翠怔了怔,轻揉额角:“黄泉,你说族长为什么不联络我们呢?” 黄泉不知道,连足智多谋的碧翠都这样问,他实在不认为自己能解答,难道他还能安慰碧翠说或许族长失忆,或许何聪阁下不想回来,或许何聪阁下拐走了族长。 不行,这臆测太荒谬了。 死域—— 何聪和奉天步行十来分钟就见到了沼泽,再闲晃几步就见到所谓的‘水龙’。 何聪当时的感觉就像压马路遇上李刚他儿子的大众迈腾轿车。 奉天扛起机关枪,掂了掂,皱皱眉头,随手扔开武器,迈开酷逼的步伐直线朝‘水龙’进发。 何聪急忙拉住这冲动的家伙,指指那足有四米高的类哥斯拉物体。 “算了,它还是留给凹凸曼解决吧。” “……”奉天皱眉:“凹凸曼是什么?” “……能解决它的人。” “那我就是凹凸曼。” 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冷幽默的潜质呢?何聪囧囧地想着,一手激光枪一手激光剑,准备打小怪兽。 第41章 可爱 贵族有多强,何聪曾经方舟军校见识过,只是今天他才理解学生和战士的距离,真正实力还得看实战,当这不是一场比赛,当贵族存心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时候,才能显现出那惊人的杀伤力。 约有四米高的水龙被植物系贵族族长一记优雅的穿心腿轻轻松松地撂倒了,凹凸曼哪有奉天族长厉害?族长不用耗到闪红灯‘哔布哔布’,已经秒杀对手。 庞大水龙倒下,击乱沼泽的宁静,泥泞直射青天,又似雨点般落下,何聪一手激光剑和一手激光枪却不能当伞,在噼啪乱打的泥雨中不可避免地成为泥人一尊,他淡定地抬袖擦一把脸,看着滞留半空中的修长人影缓速落地,身上一尘不染,脸上依旧是那不骄不躁、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棺材板脸,心里塞满把人推倒暴打一顿的冲动。 不过冲动归冲动,哥斯拉都被秒杀了,他还奢望什么呢?于是他平静了,心如止水。 贵族缓步走来,眉头随着看见饲主一身泥泞而越发紧皱,最后挤成一深川:“连躲开都不知道吗?” 闻言,何聪脸上挂起天官赐福般圣洁的微笑,衬着一身泥泞,倒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味儿。 奉天剑眉高挑,由衷地赞赏:“笑容不错。” 何聪的圣洁幅度直线上升,背景是天使羽毛大把大把地撒,圣光不要钱地放送,连声音都带几分飘渺味道:“少罗嗦,我在进入碧翠模式。” “碧翠是什么人?”听到这名字,奉天感觉在心底隐密的角落竟似响应般生起了悸动,他打心底里知道这碧翠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一个人,而且说不定是很重要的对象。 何聪依然笑着,忽悠:“是好人。” “你在敷衍我?” “没错。” “……” 懒得再盯着这张讨债无门似的臭脸,何聪拿着激光剑,指使:“去,把它弄出来,记得弄死透。” 奉天抿着唇盯着这一手剑一手叉腰的饲主,不动作。 何聪见奉天竟然在怄气,不由得翻白眼,拿族长的口头禅出击:“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奉天轻颔首,决定不为了无聊的坚持消耗时间,便大步走向已经被击倒的水龙,一个轻巧的跳跃就立于水龙浮于水面的长嘴上,突然蹲身蓄劲,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何聪只看这个人使劲蹬起来,伴随‘咯’的一声,无形中水龙的脑袋就被强行扭断,长嘴没入水中,剩下后脑勺和肚皮浮在水面上,正式成为了浮尸,凶手好整似暇地落在唯一干净的那片肚皮上,平静地叙述:“它死透了。” 何聪木然地点头:“嗯,透了。” “弄上来?” “弄吧。” 平淡的对话过后,贵族跳回岸上,稍稍琢磨便拔了一把岸边的类芦苇植物,这些草茎在他的手中变异成长长的蔓藤,听从他的意愿捆绑住逐渐没入泥沼的水龙,伴随轻松的拉扯,巨大的水龙迅速被拖离沼泽。 何聪看着这被泥团团围住,活像叫化鸡巨无霸版本的水龙,木然地指示:“弄干净。” 奉天又琢磨了一下,还是用类芦苇植物,却弄出一只类似抽水泵的物体,抽吸沼泽中水体,还带过滤的,让清水冲干净水龙身上的泥泞,何聪干脆让他多弄些水,自个也顺道冲个干净,再动手分割水龙。 处理猎物这种事,对于何聪并不陌生,毕竟别人往学校奔的时候,他一边等失踪的父母归家,也得自行去觅食,开始还在左邻右里蹭饭,后来就更喜欢自食其力,就跟一些部落族人去打猎,捕鱼打鸟都成,何聪准星很好,弓弩枪炮都了得,这令他在那些维持着原始气息的部落里得到尊重。宰羊杀牛的时候,他也会帮忙,久而久之,虽然不是专业屠户,却身怀专业的屠宰技术。 虽然未曾处理过这样庞大的猎物,何聪仍旧没有太多犹豫,一手激光枪,一手寻找打刀位置,三下五除二便把水龙卸成一把骨架子,考虑到内脏需要特殊处理,就放弃了。何聪让奉天织了一张草网,把肉包起来。 搬运工当然是由奉天担任,何聪背着手走在旁边,看天看地看杂草,好不惬意。 当二人扛回了一堆肉,仍旧在犹豫要不要观战的异人们集体石化,何聪懒得理会他们,问着要了些调味料,就着手烤肉,剩下一大部分塞满了冷库,还有的,何聪干脆拉了根绳子晾在车子上,晒腊肉。 大哥的镇静早已经成为浮云,此时满脸抽搐:“这样会引来野兽袭击。” 何聪翻着烤肉,不紧不慢地说:“那正好有新鲜肉吃。” 奉天挑眉,心忖:真无理。 大哥唇角抽得欢:“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们?” 何聪笑了:“怎么会,你们是我们的恩人。” 奉天垂眸,心忖:真小气。 大哥深深地扶额:“这一次火鸡的要求是太过分了,抱歉。” 情势比人强,大哥深谙此道,眼下两个人才出去不过半小时已经完成任务,这成绩即使由车队里五六人组成小队,也只能勉强完成,二人实力之强大不言而喻,开罪不得,只能拉拢。 何聪又翻了翻烤肉,温和地笑:“过分吗?不会呀,不过是个轻巧的简单任务,大家不也没有反对吗?” 奉天合眼,心忖:真别扭。 大哥双手掩脸:“我会好好检讨。” 既然对方都勇于承认错误,何聪也气消了,不再说什么,把肉递给:“好了。” 大哥接过肉,看着何聪招呼大家吃肉,似乎不再计较,也就不敢再提起,带了肉回去找火鸡聚餐,准备跟她好好沟通如果避免与打杂二人组冲突,又寻思着把小猫咪也叫上,进行一次机会教育。 送走了大哥,招乎上大家吃肉,何聪也弄了两份,把奉天招呼过来一起吃。 奉天接过烤肉,咬一口,不难吃,就一言不发地吃着。 何聪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还是那张死人脸,居士的脸突然冲入脑海,那家伙每次品尝食物,表情都丰富得不得了,偶尔自己亲手下厨,那家伙又会狗腿得不得了,装得一脸比美食节目主持还要夸张的表情,只为了博得他的一笑。谁都喜欢赞美,何聪也不例外,每次听那家伙嗷嗷叫着‘好吃’,他还是不忍心吐糟的。 如果今天吃烤肉的是居士,现在肯定也嗷嗷叫着,仿佛吃的是人间极品。 奉天吃一口烤肉,瞧一眼何聪,只觉得这饲主表情真丰富,心中一动,便问:“在想谁?” 敢情,这是要套话来着了?何聪睨向奉天,笑说:“想起了居士,一个比你可爱的人。” 有一瞬间,奉天感觉这句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心里闷闷的,他不喜欢被比下去。 “他怎么可爱?” 听这语气,竟然像是在攀比的小鬼头,何聪惊愕之余,莞尔失笑:“怎么都可爱,他是个彻底可爱的人,而你嘛……” “嗯?” “你就是刻意不可爱。” “为什么?” “因为你傲娇呀。” 话罢,何聪哈哈大笑,却不解释‘傲娇’是什么意思,直让奉天的眉头堆起川字的复数。何聪乐得看族长大人苦恼,享受着小小的报复快感,吃着肉,他心里却明白这个奉天不可能可爱,因为族长没有‘可爱’的权利。 第42章 搜救 日月如梭,时光这杀猪刀一下子砍掉两天,打杂二人组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在二人把车队所有后勤事务整理得井井有条之后,车队成员总算能与他们和平共处,洋葱更跟部分人称兄道弟,哥们起来。 大哥托颌注视着监视器,看那车厢里乐也融融的赌局,赌星战牌是最普遍的玩乐,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稍早前,各人还为着牌局脸红耳赤,幸好逢赌必胜还要一脸瘫然的人参被饲主命令伪装柱子,才平息众怒,后来洋葱加入赌局,他是有输有赢,然而赌本却始终没有太大起落。大哥观察了两天,人参的战术自然无懈可击,然而洋葱却是由开始的生涩乃至拙劣,在两天内发展成……高明?大哥也不能确定,但是能在赌局中维持不败,那么这名赌徒绝不简单。 “火鸡,把洋葱和人参请来。” 火鸡正环手看赌局,正看得眉飞色舞,双手被赌虫咬得痒痒,卖力地搓着,闻言便惊喜道:“大哥也想跟他们来几把吗?” 几把什么?大哥揉了揉发痛的额角,重叹:“火鸡,你是车队的副队长,注意气质。” 火鸡嗤了一声,不满地撩动波浪卷发,嘀咕:“还不是你要我当的,不如除了我的职务,让我去跟他们玩几把。” 大哥觉得额角再怎么揉还是痛,长长叹息:“去把他们叫来……是时候跟他们说说车队的生意了。” “咦?!”火鸡大惊:“这两个人并不会长久待在车队,跟他们说这些事,好吗?” “……”大哥也明白这样做很不智,两个强人,两个来历不明的强人,两个敌我未明的强人……不过转念一想,正因如此才应该尽量拉拢,毕竟这两个人如果真的有心动车队,何需磋砣?他不希望因为刻意隐瞒而令情况变糟糕。腹中已有定案,大哥毅然道:“火鸡,你想想那二人,洋葱的脾气多别扭,你了解吗?如果让他觉得我们隐瞒或者利用他们,那他要怎么报复?他的武力暂且不论,就那个人参打从开始已经打定主意直接抢劫车队,只因为洋葱的恻隐心才控制住情况。他们可以在半小时内解决水龙,你想想,要是去除来回花费的时间,去除割肉花费的时间,而实际战斗时间呢?以那二人的奇怪程度,说不定还会费时间争执一番,究竟他们有多强?如果到了事情发生以后,当他们自行了解我们的生意以后,何聪犯小气,人参犯堵,他们决定趁火打劫,前狼后虎,我们得损失多少?说不定连命都会赔进去。” 火鸡再张狂的性格,在听过大哥的推敲以后,也成了哑巴。她朱红的唇几次张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唉……这就去叫他们吧。” 话才刚落,火鸡这冷静不足、行动力有余的副队长立即把二人揪进大哥的房间,大哥已经泡好茶水,一副客气的模样。 何聪转眸扫过这些,看这是有事商量的架势,他不动色声地带着奉天落座,啜一口茶,感叹:“大哥泡茶真香。” 大哥扯着唇角苦笑:“就有那么一点兴趣。” 闻言,奉天皱眉,他觉得这个战斗型大男人竟然费时间去管泡茶的兴趣,简直是自暴自弃。然而何聪却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他很喜欢大哥的坦率,承认喜好没有罪,甚至令他觉得大哥很有担当。 “那,你只为了请我们喝茶?”何聪扬了扬手上茶杯,笑问。 看气氛还不错,大哥暗暗松一口气,毕竟搞定洋葱就等于搞定人参,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是这样的,起初咱们互相不了解,自然不跟你们提起车队的生意,但是现在……必须让你们了解。之后,如果你们不希望随车队一起,那我们可以交给你们一定的物资,你们在原地等候,我们回头再接你们一起到城镇去。” 何聪看了奉天一眼,后者十分没有默契地瘫着脸直视前方,见状,何聪摸摸眼角,自行考量:“能具体说说你们的生意吗?” 大哥轻颔首,不准备隐瞒,毕竟他们的生意也不是秘密:“嗯,其实车队在行业内有一定知名度,通常接受运输生意和保镖生意,运的东西……自然不会太简单。” “……”佣兵团么?走私军火和毒品么?何聪沉思片刻,便问:“这一次呢?” 大哥从何聪的脸色看不出端倪,便更加小心翼翼:“由于车队战斗力不低,偶尔也会接些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 “例如处理狂化患者。” 哑巴似的奉天突然说话:“狂化应该由贵族机构处理,只要上报,他们就会派出特殊队伍前去解决问题。” 此言一出,何聪挑眉,大哥也一脸讶异,火鸡更直接:“咦,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知道这些?” 奉天皱眉,以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注视着火鸡说:“失忆和无知是两种概念。” 火鸡瞪圆画小烟薰的眼睛,一双眼睛大得可怕,朱唇一吐:“坑爹呀,洋葱,你这宠物不失忆那时候肯定是个极品。” 何聪给坑爹了一下,唇角微抽,没好气地说:“你奢望什么呢?想要又美又讨喜的?有机会我把碧翠介绍给你。” 又是碧翠?奉天皱眉。 “碧翠?” “一个好人。” “真的很美?” “美得冒泡,不过碧翠身边有个棺材板脸骑士,很不好应付,如果你不怕被他拖到角落挫骨扬灰,你倒可以试着倒追碧翠。” “那就算了。” 二人一番讨论下来,大哥已经抽得脸部神经麻痹,干脆45°角望天去,奉天则怀疑自己就是那个棺材板脸骑士,心忖:难道碧翠是我的爱人? 跟洋葱和火鸡说话,需要超人的神经,大哥自觉没有太强自信心拿去磕碰,干确对着面瘫人参说话,没有表情比表情过剩好。 “贵族机构的确能更好地处理狂化,可是……有人却不希望由贵族去办。毕竟当自己狂化的亲人被杀或者被带走,而家人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上,甚至不知道最后自己的亲人被怎么了,这使得不少人难以接受。贵族机构的霸王条款在异人中间并不吃香,所以一旦财力允许,异人宁愿选择民间组织也不会寻求贵族机构的免费帮助,至少民间组织能让他们见到亲人的尸体,或者把狂化的亲人领回去另寻治疗途径。只要他们能拿出这笔钱……不怕办不到。” 奉天批评:“与狂症患谈论亲情?愚昧。” 大哥睐着奉天,意味深长道:“如果每个人都有那么聪明理智,那他们就该住在方舟当贵族了。” “是呀。”何聪虽然不能说那些感情用事的人聪明,也不能说他们的做法正确,却知道人类最常受情感左右的,正因如此才是人类呀。反观奉天,虽然一切都朝最理想的方向考虑,却是理智过度感情有欠,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台机器吧,一台输入了完美程序的机器。所以他和奉天总是免不了磕磕碰碰的,避也避不开。他挥挥手让奉天先闭嘴,如果这是在方舟,他不会阻止奉天高谈阔论,但现在的听众是异人,他还不想闹得别人为了尊严或者纯粹因为不爽某人的冷艳高贵而决定玉石俱焚,他安抚大哥:“人参的思想爱从利益出发,很势利很市侩,如果不是当了我的宠物,说不定他现在就是个奸商。别跟他计较,依照大哥的说法,这次你们的生意就是处理狂化咯?” 大哥还算圆庸,自然不会拽着奉天的‘失言’胡搅恋缠,他顺着何聪给的台阶往下说:“是的,当地一个异人的商家的家人患了狂症,在死域走失,他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亲人带回去,死活不拘。” 听这说法,此行的确凶险,他朝奉天看去:“你的意思呢?是留在这里等,还是跟着去凑凑热闹?” 奉天不以为然:“找到目标后直接击杀,最节省时间。” 大哥本想说狂化的异人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可是想到水龙的事,又把话吞回去:“嗯,那你们的意思是要跟着了?” 何聪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更省时间,反正奉天原来就是打击狂化专业户,即使发现势头不对,逃跑也不会比别人慢,应该是不成问题。考虑清楚后,他便笑说:“我们当然去,怎么可能放下恩人不顾呢?” 言外之意,就是帮个忙,当做抵销人情债咯? 大哥觉得眼前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奸商’,人参充其量也只是个‘大爷’。 熠熠星空下,死域一片热闹,兽吼虫鸣,影影憧憧间有兽瞳的青芒闪烁。一行灯光由远至近,终于在撞击坑前停下,赫然是几辆武装浮空车,上头迅速下来一行人对撞击坑进行搜索,更有部分受指挥在附近进行地垫式搜索。 修长人影卓立于撞击坑形成土坡上,夜风柔柔拂抚他比夜色更浓的黑发,丝丝扬舞。一双黑眸却急切地打量现场,只怕看漏一丝细节,又失去难得的线索。 现场侦察的小队一阵交头接耳,小队长快步走上土坡,报告:“阁下,已经确认战斗机残骸的编号,这是奉天族长驾驶的战斗机。而残骸在事后明显被人为分解破坏,有痕迹显示有人曾经靠近,又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听罢,小队长还未等到回应,一辆光狼却迅速停下,另一位小队长跳下光狼,迅速报告:“阁下,东方约三公里外发现另一撞击坑,确认是载着零号纯种的保护囊,只是……”小队长稍稍支吾才说:“只是保护囊受到严重损毁,而且外盖被打开,并且在内寻到一些灰烬,与及……这个……完整的黑晶石。”小队长将一粒小小的黑晶石递上,接着说:“这种程度的损毁,保护囊中生物恐怕无法抵受穿越大气层的高温,已经……化为灰烬。” 报告完比,小队长们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看着这次的行动总指挥——居士。 喜悦还来不及从脸庞上褪去,下一刻的失落却已经笼罩心头,居士垂首看,小小黑晶石在掌心中折射着光芒,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并不是他有自信晶石的主人还安好,只是他明白那个人即使真的化成灰烬,也必在另一个世界吐糟他的愚蠢哀伤却不知进取,如今他必须做的事情,绝不是消沉。 他要了解真相,他要知道是谁加害聪,他要寻找挽救的办法。 攥紧手中黑晶石,居士缓缓呼吸微凉的空气,沉吟片刻才问:“需要多少时间追踪这些痕迹?” 两位小队长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因为死域底下矿藏带有的磁场影响,不通透过卫星或其他高科技器材进行大规模搜索。若按现今人力估计,需要两至三天的时间。” “好,以植物系贵族有最强的自愈能力,这样的撞击要不了奉天的命。死域的干扰会令他无法第一时间与外界联络,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以免让另一方捷足先登。” 另一方是谁?自然是指阴谋者。 小队长利落应对,回头指挥部下执行新的指令——追踪奉天族长。 待人都离开,居士再次打开手掌注视着小小黑晶石,经过分析后,他发现上头的监视系统在进入死域以后仍旧运作,稍微明白死域的磁场只是隔绝联络,对机器本身没有影响,例如他这样的机械人也能行动自如。 没有迟疑,他的锁骨处打开一道暗门,捏着晶石送进去,暗门合上,居士体内程序立即接入监视系统,窥探一切。当画面迅速输入,居士的神色由悲哀到惊诧到惊喜。 虽然情况没有太乐观,情况更应该说是诡异极了,但居士却只看到唯一的重点——何聪还活着。 至少……是活过来了。 第43章 生意 车队辗转来到处乱石岗,书写着千年历史怪石堆砌奇峻险要之地,这地方风特别猛劲,小草却没有几株,派萧条,然蛇虫鼠蚁大军却兵强马壮,何聪才蹲了半个小时,就见到了上百种毒蛇怪虫,逐问只是失忆不是无知奉天,要这有着专业男配音员嗓门贵族族长当发音版百科全书,乐此不疲。 遥遥地见着侦察小队匆匆赶回,竟然连眼神都来不及丢给‘打杂二人组’个,就头钻进了大哥房间里,二人同挑眉,知道这回有戏了。 果然,不多久大哥就出房间宣布:“目标就在石岗中,准备工作。” 车上十来个异人,不论哪种神态,瞬间都精神抖擞,眼中流露对猎物渴求,手下更迅速准备起来。 车队老伙伴们,大哥并不担心,打量过积极众人,目光落在闲散‘打杂二人组’身上,他稍稍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们有什么打算?” 何聪实在不是英雄主义崇拜者,就问:“车子要起冲锋陷阵?” 大哥微愕,摇头:“车子自然是留在这里。” “那守车。”何聪很干脆,看见大哥动摇,他又添上句:“放心,不会劫车。” 越是这般强调,大哥心里就越发不安,他徐徐看向另人:“那……人参意思是……” 奉天碧色眼眸扫过整装待发众人,面无表情地说:“会去,但们不要拖后腿。” 何聪唇角轻抽,看见大哥脸色沉下去,赶忙么句:“就这脚能踢死水龙凹凸曼,谁也配合不上。” 果然,句话下去,大哥有意见也不敢发作,反而有了疑问:“凹凸曼是什么?” “……”何聪无语问苍天:为什么每个人都注意到凹凸曼?那名字就这么勾人吗?想罢,何聪提起大拇指轻轻揉按额角,胡诌:“英雄代名词。” “哦。”大哥恍悟,轻颔首:“首都方言么?” 何聪拇指在悄悄加重力道,脸上却笑得春暖花开:“嗯,是。” 大哥好奇心得到满足,就大度地把某人无礼从记中抽离,跟何聪说:“那么,洋葱就留在车中等候吧……不要令失望。” “得。”何聪干脆地答应,乖巧地摆着手,终于把心事重重大哥赶走了,回过头端起晚娘脸朝奉天送白眼:“凹凸曼同志,如果只是失忆不是无知,就应该学会语言艺术。” 奉天眉间皱褶没有刻舒松,此时夹得更紧:“凭什么。” 何聪了悟,这族长即使失忆,潜意识里却很明确自己‘地位’呢,这不是睢不起异人了?何聪对贵族优越感很头痛,万分头痛,只是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道理,奉天这死性子就上失忆也都撼动不了半分,恐怕连佛祖都宁愿毁灭地球仪了,自己又算哪根葱?无奈何呀。 “不凭什么,爱咋咋地。” “什么?” 懒得再跟这块榆木疙瘩磕牙,何聪掏出激光剑和激光枪塞过去:“拿着。” 奉天看手里两样,不正正是饲主从不离身法宝吗?碧色眼眸从两样物件转到饲主脸上,棕发在脑后丝丝交缠,织成麻花辫,他神色困惑:“为什么?” 何聪强忍住翻白眼冲动,扯了扯唇角:“为了提高存活率,以免又要拖着睡美人走天涯。” 关于饲主拖着宠物在死域困难前进寻求帮助并拦下车队事迹,奉天从别人口中也拼凑得完整,曾经万分惊讶懒惰、懦弱、不负责任、无赖、狡猾饲主竟然会有这么英勇时刻,这会儿再收到类似于关怀送赠,奉天感觉稍微能理解自己效忠这无用饲主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别扭关爱。 奉天掂了掂手里武器,把它们塞回去,到嘴话吞回去在肚子里溜了圈,才圆滑点出口:“用不上,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何聪讶异地眨眨眼睛,笑叹:“要是懂得这么跟大哥说话,他会感激不尽。” “……”奉天自然是明白,他只是认为没必要应酬那实力不怎么车队队长,不过既然‘饲主’因此显笑颜,他可以听取教训,不反驳。 何聪掂了掂手里武器,给奉天挑:“挑个顺手……嗯,以备不时之需。” 奉天稍稍迟疑才拿起激光剑,拔出鞘掂了掂,意外地顺手,赞道:“真不错武器。” 何聪把赃物激光枪塞回枪袋里,转移话题:“记得把命带回来。” “……”奉天想了想,回道:“这种事难不倒。” 何聪别开脸,不置可否。 终于,挥别车队所有战斗主力,被留下小花医生、何聪和小猫咪三人面面相觑。 小花医生因为奉天拒爱,近日直散发着小白菜地里黄幽怨气息,此时眼皮儿耷拉,医生顺手从脑门拔株小花,揪起了花瓣来——爱、不爱、爱、不爱……穿医生袍身影消失在医疗室帐帘后,神神叨叨喃喃声却像颂经般历久不息。 小猫咪脑门上数个十字路口挤塞,瞪了何聪眼,转身走进控制室把门反锁起来。 瞬间,车厢变得异常空旷,何聪细细打量四周,袖子撸就着手整理脏乱犹如垃圾场车厢。长毛烤肉、臭袜子、半只罐头、黑色白被子、类蟑螂尸体、类老鼠干……奈何车上众汉子卫生意识不强,唯二女性,其爷们如火鸡,另毛躁如猫咪,每天忙着制造混乱和炸毛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管打扫,只有打杂忙活忙活。趁着难得空闲状态,何聪慢悠悠地进行大扫除,‘狂化’‘生意’什么都随着垃圾起报到除,几乎忘得干二净。 擦拭着喜欢把鼻孔排泄物储存在身边某位异人专用椅子,何聪猛地抬头,些片断粗鲁地冲入头颅,令他几乎站不住脚。扶着椅子晃了晃脑袋,何聪甚至分不出空间去困惑,混乱画面在脑海中交错闪现,从幸福笑靥到悲惨绝望血海,惨白实验室,模样不清人脸,骇人畸形肢体,几乎侵蚀理智杀戳欲望,无不怪诡悚人,更可怕是,所有都是由第视角演绎。 倾刻间,何聪都不确定这是自己记忆……或是别人。 可是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异样感令勾起他直觉,令他抬脸看向某处。只见车窗玻璃上贴着颗硕大如八月怀胎肚子大脑袋,被糜烂血肉包裹双兽瞳正瞬不瞬地注视着他,里头转动着不寻常渴求,有瞬间似乎浮现丝犹豫。 危机感覆灭所有多余念想,下刻何聪发现自己正在奔跑,他粗鲁地扯掉医疗室帐窗,把揪起不明所以小花医生,快步走向控制室,他狠狠地拍门,也不计较把手拍痛了。待门开了道小缝,他甚至不能对小女生友善地解释,抬腿就踹开门,把医生扔进去,回腿踹上门,他揪起惊呆了小女生狠狠命令:“开车。” “什……” “啊!!!!” 小猫咪还没有缓过来,被小花医生撕声裂肺惨叫吓了跳,循声望去,却见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男人已经缩成团躲在角落,仿佛还嫌不够,还想更挤得更迷。女生直觉有哪里不对,目光扫,立即见到贴在控制室玻璃上大脑袋,瞬间石化,张着嘴巴连声音都出不来。 “啧!”何聪把抽起小猫咪,按到驾驶座上,手已经扣在枪柄上,粗声说:“开车甩掉它!” 第44章 意外发现 呼地一声,巨大棘藤挞在石壁上,沙尘滚滚中巨石散落,仿佛还嫌不够,在‘嘶啦啦’的喧哗声中翠绿色棘藤又带出尘嚣,重重挞向另一边石壁,仔细倾听,还能从中释出困兽的嘶吼声。 激光检出鞘,一道白炽的光自剑柄吐出,使剑人踏踩棘藤,瞬间挨近棘藤,弓身跃向它末端卷绕的物体,光剑抡开一道光弧,利落地让目标头颈分家,瘦长而尖削犹如草蜢头部的脑袋噗地落在石地上,撑破皮肤的肌肉组织沾满沙尘。 奉天优雅地单脚着地,尖脑袋嗷嗷地叫着,仿佛不甘心吃不到美味的鲜肉,奉天提剑一划,切豆腐般把脑袋破开,浓稠的红白酱液嗤地一声流出,和了泥沙,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终于失去了神采,棘藤收紧又松开,只剩一坨烂肉摔在地上,啪地一声,惊心动魄。 “目标有几个?”奉天睐向一侧石壁上探首探脑的另一个‘怪物’,转眸又抽向转角处趴伏着的圆混肉块,眉头皱得死紧。 互相挽扶着的几个车队伙伴面面相觑,他们身上各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此时对强悍的人参是又敬又畏,互相一番挤眉弄眼后,发言代表的责任始终落在由火鸡挽扶的大哥身上。 俊酷的兽耳大哥捂住几乎开膛破肚的伤口,沉声说:“一个。” 奉天的眉头又动了动,想起最近被饲主教给的‘现代潮语’,即场现学现卖:“你被坑爹了。” 兽耳大哥严重黑线,总觉得经过这么一个威武的美人之口,平平一句话也能带来沉重的心灵冲击。除大哥以外,其他人明显也有同感,纷纷是撇开视线,减轻冲击。 然而始作俑者并未正视自己带来的影响,径自一本正经地分析:“事情已经超出你们的能力范围,再说‘生意’并不单纯,恐怕你们不仅赚不到俑金,还可能成为被击杀的目标。” 大哥也不傻,想想便知道是被雇主耍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玩笑,其中似乎有着大阴谋,他们究竟是被当做供给营养的食材,还是作为测试训练用的战斗对象了呢?巡视四周,还有不少狂症怪物潜伏着,因惧于某人强悍的杀伤力而踌躇不前,却不知哪一秒会寻着空隙发动攻击。 美艳而多话的火鸡已经沉默多时,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有感而发:“像你这么强的家伙,根本不像是异人……你是贵族吗?” 奉天睐向火鸡,却完全不知怜香惜玉,回以一声冷哼。 这态度令人反感,可是情势比人强,没有人敢对强人的嚣张发表任何不满。 其实奉天心里也明白,火鸡的疑问半点也不过分,他自行分析过,以自己的素质,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贵族,如果是贵族,那洋葱又是什么呢? 不过,如今才来追究这些也实在无用,他觉得‘饲主’做事还算靠谱,真实的关系并不急于查证,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眼前的麻烦。 眼看潜伏的狂化人们已经蠢蠢欲试,奉天一双碧色眼眸再度染满杀气,棕发丝丝散开,犹如万蛇钻动般狷舞着,仿佛能撕碎一切近身的物件。地面又钻出几株巨藤,绿色植物摇扭着粗壮的躯体,仿佛在应和这肃杀气氛。刚才有所动作的狂化人再次缩回原地,一双一双变异的眼眸却闪烁着贪婪光芒,一瞬不瞬地盯紧‘猎物’。 “这些……还只是低阶狂化人。”奉天轻声喃喃:“它们不难应会,只是数目比较多。” 比较?大哥等人在心中暗暗叫苦,这样的狂化人,一个可以,两个凑合,三个勉强,四个就要命了,现在何只四个?就肉眼能及已非个位数,再说乱石岗的天然洞窟有数百个,都成了这些狂化人的天然居所,这里究竟聚集了多少狂化人,恐怕在场所有人的手指加上脚趾都数不完。 “操,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大哥恨声咒骂。 没有人怪责向来惜字如金的大哥出口成脏,毕竟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么多的狂化人能住在一起,毕竟狂化人都是杀戮心极重且智商退化极严重的,一般两者相遇就非把对方杀死不可,可是这些明显都团结对外了。有组织,有规律,简直是一个畸型的原始社会。 “有人在统治它们。”奉天断然道,所有迹象都指向这个答案,他必须要承认,情况已经超出常识的范畴。 一句话掷落,砸傻了几人,火鸡惊呼:“统治?!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统治狂化人?! 长长睫毛轻阖,奉天稍稍沉吟,才说:“也不是做不到,星战史上某些用到狂战士的年代,就曾经启用过类似手段。其中有一项研究是把所有的‘脑’集中由‘蜂王’统治,只要‘蜂王’接收到指令,调度所有‘脑’的‘躯干’执行任务。但是这种做法有一个致命的弊端,由于远程控制,当敌方破译频率并加以干扰,‘躯干’就失去作用。”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对于星战史什么的,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太多理解,不过听这说得头头是道的,即使眼前人患了失忆症,他们也愿意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要破译频率?然后干扰?” 奉天却一脸肃穆地摇头:“你们没有发现吗?‘脑’还在它们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 “‘蜂王’恐怕不是透过支配‘脑’去统治他们,而是人类常识上的统治,这些有‘脑’的狂化人因受教育而学会群居和团结互助地狩猎。” “……” “而且有人为他们提供‘食物’和锻炼。”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训练狂化人?难道有哪个疯子想组一支狂化人军队吗?”其中一名异人惊诧地问,语气充满不敢置信。 奉天不置可否,他认为显而易见的事情已经不值得费时间再三地感叹,他打量身边成事不足的数名伤员,果敢下令:“先撤退,离开这里整顿好,再想办法查明真相解决问题……再说,既然有心人目标明确,不保证留守的汽车不会受到袭击……我的饲主还留在车上。”想到这一点,奉天归心似箭,便完全不给这些人考虑的余地,已经指挥巨藤开路,在感受到劲风袭来的刹那间,奉天的右手化成深绿色的强化巨爪,精准地掐住偷袭的狂化人,施力生生地将狂化人掐成肉酱,剩下的狂化人不甘心地嗷嗷叫着,却不敢再卤莽出击。 “撤!” 一声令下,大家也顾不上这只是车队中‘打杂’的,卖力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逃命。突然一阵异响刺入众人耳中,大伙脸色一变。 奉天也注意到他们的异样:“怎么?” “为了在死域取得联系,车队成员学习了古老的摩尔斯电码,进行近距离的消息通传和指令收发,刚才的是……求救信号。” …… 奉天拔起地上一株枯草,捏在手中,枯草迅速变异成一片巨大的叶子,奉天轻轻一抛,它便寄生在蔓藤上,接下来伤员们被奉天一把一个抛上到叶子上,而他攀上蔓藤的棘,蔓藤像蛇一样扭动前行,奉天握剑的手泛白,难以形容内心的焦躁感。 此时,车上—— “怎么,发上信号了吗?”何聪急问。 “发了。”小猫咪带着颤音回复,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活生生的狂化人,慌得都没了主意,絮絮叨叨地自语:“别怕别怕,车子外壳是加强的,只要呆在这里等大哥回来救我们。” 何聪抿着唇,抬头一看,却发现玻璃上的大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他不禁没有松一口气,甚至出了一身白毛汗,尤其是在听到尖锐的刮磨声以后,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跳动的声响。 “你确定能呆到那时候吗?” 话音刚落,车顶上已经漏出一缝光,小猫咪的脸都吓白了。 何聪狠狠抽了一口凉气,他拔出枪,咬牙切齿:“你马上开车,有多快开多快,我把他……打下去。” 第45章 奋斗 小猫咪看着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可她毕竟是在车队中长大的孩子,即使害怕,但到生死时刻却有着不比男子弱的气慨,她颤抖着坚强地握住控制杆,启动车辆引擎,把速度调至最高,在一声刺耳的机械咆哮中,车子像炮弹似地发射出去,在颠簸不平地面高速前进。 车中两位男士冷不防在惯性作用下跌得满地打滚,小花医生嗳哟一声从前方角落砸到后方角落,脑门上都要冒星星小鸟了,好不容易缓过来,车顶上的狂化人已经撕开一道不小的口子,它把手臂探进来捞捉,一根手臂竟然有一米半长,小花差点被捞着,惨叫一声又成了一瘫软泥。 何聪方才爬起来,见到那怪物的爪子在胡乱抓挠,恐怕之余又一股怒火轰轰烧起,平素淡定的他已经忘记了淡定的滋味,他捡起激光枪,抬手,勾动板机,一束光准确地射中那只臂膀,能把巨獾变成骨架子的激光竟然只炙伤了那只手的一些皮肤,但它也因为吃痛而缩回去,兽瞳在裂缝中探视,何聪不客气地送上一枪,只听嗷一声惨叫,车顶上传来骨碌碌的滚动块,在一阵尖锐的刮磨声以后止住。 小猫咪一边驾驶一边哭鼻子,小女生的神经已经绷到极致,可何聪又何曾不是呢?他这个21世纪的大好青年见过最凶猛的动物也就是跟巨蟒、巨晰或者狮子、老虎之流,这种怪物实在太科幻,放在影视节目中都要贴上‘恐怖、惊悚’的标签,何聪活生生地嗷嗷叫着拿爪子捞他们? 只是何聪明白恐惧从来不能帮助自己逃生,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不要成为怪兽的食物,而不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等着被撕开吃下肚子。 除了引擎工作的噪声,四周寂静得诡异,就连小花都松开抱着脑袋的双臂,仓皇地打量四周,他脸上是充满恐慌的苍白,眼眶微微地发红。 何聪的心头泛起一股异样感,他一把握住小猫咪的肩膀,单薄的女生全身一僵,无助地睐着他。何聪抬手抚摸女生的发顶,问:“能让它自动驾驶吗?” 小女生轻点头:“可是……但是没有准确座标,它会胡乱开。” “那你现在知道自己要去哪了?”何聪问罢,不等回话就要求:“调整成自动驾驶。” 小猫咪轻颔首,迅速操作起来,突然,杂色的猫耳轻弹,小女生惊恐地看向小花医生,张口欲言,可是身边却有一条人影更快,在声音发出的瞬间已经扑向不明所以的小花医生。 “危险!” 连着几个翻滚远离了原来的位置,只见原来的角落迅速被戳破,巨大的爪子捞进来,却恰恰抓破了小花的白袍,翻滚方才停上,何聪先给那只手一枪,再拽着小花医生拖向控制台,粗声提醒小女生:“别顾着看,做你的事。” 小猫咪抽抽噎噎地集中精神操作控制台,何聪提了提几乎要瘫五去的小花医生,揶揄他:“哦,真勇敢,这时候还有闲暇坐下来休息呢。” 小花哭丧着脸:“我……发软……” “软?”何聪皮笑肉不笑:“要命就给我硬起来!” 小花微怔,浪漫细胞竟然在这生死时刻爆发了,对拿着激光枪并且情绪紧张的何聪说:“我爱上你了,怎么办?”话罢,小花医生从脑门上揪下临时生出的红玫瑰递给何聪,他红着脸,双眼似有熠熠星光在扑闪扑闪,腼腆地说:“洋葱,我的女王,或许过一会我就会被怪兽吃掉,接受我的爱意,好么?” 何聪真想把这朵花插回那颗脑袋上,可是他看见愣怔的着还不住颤抖的小女生,对弱小的保护欲却油然而生,他接过盛放的红玫瑰,折了枝,别在小女生鬓上,一手拍一个发顶,说:“好了,活下去再说。” 小花给枪柄磕得直龇牙,却怎么也捂不住唇角的笑弧,小猫咪先惊后喜,也不由得勾唇浅笑。 不合时宜的愉快气氛似乎冲淡了恐慌,何聪也勉强提起唇角,他侧耳倾听,一边交代脸色赧然的小猫咪:“小猫,仔细听着,有任何动静立即走,我们跟着你走。” 小猫咪不笨,了解地轻颌手,便竖高一对猫耳朵,仔细听取动静。 见状,何聪放心地轻点头,又从控制台搜来一枪机关炮,塞给医生。可怜医生不盈一握的纤腰差点被机关炮压垮,何聪给这变异进化过的异人送一颗白眼。 小花医生委屈道:“我是柔弱的娇花。” “……” 在一枪毙掉这家伙以前,何聪淡定的修养拯求了这家伙,他拿回机关炮,递给相对比较轻便的自动式步枪,结果还是要小猫咪临时讲解才让娇弱的小花医生和现代科技盲的何聪学会使用它。机关炮则易手给小猫咪,小女生扛着重武也游刃有余,小花医生攥紧手中步枪,那神态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 都什么时候了,这也实在轻松过头了,何聪轻轻拍额,拍了拍小花医生的背,提醒:“外头还有个怪物,你最好能瞄准点。” 小花医生一哆嗦,奈何在心上人面前不能当狗熊,只有硬着头皮:“好吧……我尽量。” 反观唯一的女生,却是比两位男性认真多了,自从听了何聪的要求,她就全神贯注地追踪声音的轨迹,她的不安并没有隐藏起来:“安静点!” 受了女生的喝斥,男士们立即闭嘴,也开始打量四周,企图从中获得信息。车子在自动驾驶,幸好避震效果不错,即使走在坑坑洼洼的地上也感受不到太强烈的颠簸。猫耳女生仔细倾听着,当她紧张地将枪口移向某一处,何聪立即举枪朝那开一枪,激光束穿透钢板,怪物嗷的一声惨叫,又蹿向另一处。 “啧,他比车子硬。”何聪喃喃着,又把枪口调转,再开一枪,怪物又一声惨叫。 女生大大的猫眼睨视着何聪,仿佛在打量陌生人:“你也听到它吗?” 何聪扯了扯唇角,目光爬过车顶,移向某处,再度射击:“不……我只是知道它在哪里。” 他不确定这怪物做了什么,但估计那些奇怪的画面就是怪物传给他看的记忆片断,不管用意为何,他现在却可以精确地感知怪物的位置,甚至……更集中精神去感应,还能知道它的身体状况,例如怪物有一边眼睛被激光灼坏了,其它都只是轻伤。 小花医生担忧:“别射了,开这么多的洞,它就会看到我们了。” 何聪轻抿唇,嘟哝:“正好,弄瞎它。” 小猫咪从愣怔中回过神来,闻言便有些激动地反驳:“弄瞎了也不成,火鸡姐说过,狂化人不只肉体强化,所有官能都变得特别灵敏,不只视觉变强,听觉,嗅觉等都提高很多倍,把它弄瞎,它还是能抓到我们。” “……”何聪稍稍思索,低声问:“那会变得更聪明吗?” 小猫咪怔了怔,摇头:“不会。” 小花医生也附和:“狂化人会出现智力上的严重退化,思想动物化,就像一头饥饿的猛兽,只顾着猎食和战斗。” 何聪轻颔首:“是吗?那它算特别聪明?” “什……” 小猫咪和小花医生都来不及问清楚,只听一阵爆炸声,飞驰的车子突然失去推动力,逐渐减速。 “它破坏了引擎。”何聪气闷,握紧激光枪:“它不是一般的聪明,有没有更好的提议,再留在这里,大概只能当饲料了。” 小猫咪和小花都已经开始哆嗦,小猫咪倒也罢了,女生抖起来还有些我见犹怜,小花一大男人比何聪还高出半个头来,模特身材,还是基因变异人的变异人,何聪看着就特别无语,或许他见过的植物进化人都很强悍,他从不知道还真有这等娇花。 “好了,有没有法子。” 小花医生自然是想在何聪面前表现的,双腿还在哆嗦,脑袋却真的思考了,突然灵机一动:“啊!在后储藏室不是有几台机车吗?用那个成不成?而且后储藏室有后仓门,就是为了放便机车进出的。” 小猫咪杂色的毛发根根炸起:“呆瓜,骑着那个,被扑一下就完了。” 的确,毫无遮掩的确良情况下,谁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情况根本不容他们犹豫,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车厢在摇动,仿佛要翻天覆地。车内三人都慌了,何聪更确定:“它准备把我们摇晕,再开餐。” “我们又不是摇摇乐。”小花医生哀叫。 何聪挨近仓门,打开一道缝察看,果然见着外面的车厢被撞出一块凹陷,车身的摇动也越来越大,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只怪物就会得逞。面临危机,他把心一横:“走吧,就用机车逃……我们分开三路逃,它总要放掉两个。” 小猫咪和小花脸色一青,小猫咪不太确定:“那被追的那一个呢?” “那认倒霉吧。” 此言一出,果然又引起恐慌,何聪不由得重重叹息。 “不一定会死和死定了,你们挑。” 小花医生一咬牙:“我留下来给他吃,你们走。” 何聪愕然,小猫咪更愕然。 小花医生顶着一朵向日葵,斗志昂扬:“我,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受伤,无留下来给他吃,你就可以逃远一点。” 何聪噗哧地失笑,向日葵蔫了,小猫咪睨着何聪,认为他挺过分的。 小花医生丧气:“难道你不感动么?” “感动。”何聪微笑着说的,语调轻松,真假难辩。 小花医生也不太确定,车子还在晃动,他却满脑子想着怎么样当英雄。 何聪想了想,说:“小花,它不是个笨蛋,你冲过去就会被它秒杀,它不会把你丢着,再追杀我们吗?这样它至少能吃到两个活人。” 小花医生脸如菜色,半晌后也觉得自己的办法笨了:“那……” “分三路逃,只管埋头逃,别回头,直至确认自己已经安全,再想办法联络对方。” “那要是……” “呵,活着的人记得给死了的烧香。” “烧香是什么?” “……祭祀啦。” “哦……” 大概是觉得太伤感了,小花医生脑顶上的花儿一直蔫蔫的,小猫咪也瞪着哭红的大眼睛一声不吭。 “好了,迅速到后储藏室去,要是让它发现我们的行动,会阻止我们。” 在何聪积极的带动下,小花和小猫咪都握紧手中武器,毅然点头。由于小猫咪最熟悉车上设施,她走在前头,小花最慌张,则夹在中间,而何聪只好断后。三人深呼吸后,迅速冲出控制仓,朝后储藏室迅速前进,狂化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立即停止撞击,开始撕扯车仓的铁片。 小猫咪往密码锁输入一组数字,仓门滑开,里头零落摆着一些武器还有几辆武装机车。只是这些落在何聪眼中,却什么都不是,毕竟他在方舟的时候可是驾驶‘光狼’的,那种最新型军用机车。 幸好落后的机车操作基础还是没有太大变动,在小猫咪迅速的解释下,何聪已经有信心使用它们,而小花医生原来就会驾驶机车的,虽然他还在不住地哆嗦,另两人却没有太多时间去担忧他了。 一切准备就绪,小猫咪正要打开仓门,何聪却让她先等等。 “关上仓门,放它进车厢。” 小猫咪明白了,三人静下心等待,直至怪物进入车厢,并开撕扯仓门,小猫咪立即打开后仓门,三辆车同时飙出去,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进发,怪物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嗷嗷叫着走出车厢,三辆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它似乎有一刻犹豫,但几乎马上,它惹有所觉地抬起大脑袋看向何聪离开的方向,立退四肢并用,撒开腿追上去。 追来了…… 何聪不用看也感觉到了,他早就感觉到怪物的目标他,只不过一个人的危难总比三个人赔进去划算。思及此,何聪催动油门,驾车飞驰,暗存希望,希望着奉天能发现‘饲主’的危机,跳出来美救英雄。 不过此时何聪想起又想起Petofi Sandor的《希望》之歌。 ——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抛弃你。 “奉天,你会抛弃我吗?” 第46章 美救英雄 危险越来越近,恐惧犹如深寒,自背后袭来,仿佛怪物的利爪已经碰触到猎物,脊梁游走着湿冷的寒意,风冽冽吹刮,却吹不干汗湿的发根。 何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不寻常的,伴随着不幸的乐声,不断地,粗重地进入他的气管。 午间,死域的阳光毒辣,裸露的皮肤被炙痛,然而当阴影挡去阳光,却未增带来一丝愉悦,下一刻何聪双手抱头,腰侧承受痛击,他就像一颗皮球,飞弹而出,重重摔落,衣服被尖锐的沙石刮破,皮肤也不可幸免,留下零落血迹,犹如一地散落的凋零的玫瑰花瓣,泛着萎靡绝望的幽香。 即使全身骨骼像散架一样的痛,何聪仍旧强撑着爬起来,左边肋骨大概全断了,稍微牵扯已经痛彻肺,但求生意志却强迫他习惯痛疼,晃了晃脑袋,焕散的目光终于聚焦,眼前模糊的影子也逐渐清晰,描绘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怪物形象。 约有三米多高的身材,人型?就是两足直立,身上甚至留有人类的皮肤,只是它仿佛无法容纳这般巨大的身材,被撑得破烂不堪,仿佛披在乞丐身上的褴褛衣衫,可那是人类的皮肤。从翻卷起的红黄相间的皮脂的缺口处是清晰的肌理,随着怪物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在绞动、拉伸、收缩,怪物头上还残留着几撮漂亮的淡金色发丝,却已经完全无法遮盖这颗大得过份的脑袋,怪物散发着浓腥恶臭,就像一堆腐烂死鱼发出的味道。 怪物仿佛已经不担心猎物会逃走,仿佛并不急于食用,迈着悠闲且颇具深意的步伐,慢慢挨近,大脑袋上还完好的一颗兽瞳仿佛因为某些疑问而透出犹豫。 它每进一步,何聪便踉跄着后退几步,这已经是他的最大速度,却无法拉开距离,甚至渐渐缩短距离。 已经到了这种境地,他不安地扫视四周,只是在杳无人烟的死域明显不可能得到他人的帮助,唯有自救,用来逃跑的机车倒在不远处,只是怪物聪明,已经将它破坏。机车都被追上了,他也不期望自己的双腿能跑得比怪物快,对方可是有一双两米长的美腿。 逃跑已经无望,眼前就是一条岔路,受死和拼命,无论如何结果似乎只有当饲料的份,那就没差了。旬受死’太窝囊,旬拼命’太累人。窝囊和累人。何聪终归还是战胜不了本性的一点叛逆,提枪先给了怪物一发,看着怪物捂住眼睛哀号,唇角不由得泛起快意的笑纹:“累死算了。” 明显这样的举动惹恼了怪物,被何聪出奇不意地击瞎了唯一完好的眼睛,它嗷嗷叫着跃起,扑向何聪待的位置。 巨物袭来,何聪赶忙翻滚着躲避,这样一来伤上加上,呛了一口血,只是这时候并没有人会为他分担伤痛,抬手胡乱抹掉嘴角血迹,便又爬起来,举枪不客气地攻击怪物。他已经尽最大可能迅速移动,怪物双眼已瞎,身上又受到攻击,即使能切开太开梭的激光对它的伤害并不大,痛楚却是有的,这般还是拖慢了它的脚步。 何聪不敢松懈,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些小型炮弹,这是他在后储备库的时候拿上的,一些气体弹和炸弹,他果断把炮弹扔向怪物,瞄准,射击,激光束擦碰引信,炮弹瞬间炸开,巨响和刺激气体瞬间污染寂静的死域。 何聪虽然已经提心趴下,却不可避免被爆炸气流吹刮的碎石击中,躺在地上痛得全身痉挛,耳边也翁翁呻吟了半晌,他竟然缓过来了,又撑起身,却见烟尘中挣扎的身影,这怪物嗅觉和听觉比一般人强,就更加能好好感受噪声和恶臭,这会儿可吃了苦头,痛苦地捶打大脑袋,‘嗷嗷’惨叫着。 仿佛忘了自身凄惨,何聪幸灾乐祸,吃吃地笑着,边呛着血边揶揄:“混蛋,你早该被自己的体味臭死。” 何聪哼哼唧唧地爬起来,那怪物居然平静下来了,似乎试图再次寻找目标。何聪手上只剩下激光枪,但激光枪根本没办法杀死怪物,贸然攻击就是找死,他跑回机车边上看了看,着实是不能用了,只好凭着两条腿跑,尽量往障碍物后头躲。 独自走在乱石和移疏的树影间,恐惧和逃亡带来的压力不可取代,何聪逐渐感受不到身上痛楚,只是神经像弓弩绷紧的弦,仿佛再施力便会绷断。他拼命地跑,不知道累,因为他知道怪物已经知道怎么样找到他……凭思想,就如同他知道怪物的情况一样,聪明的怪物已经找到互相的联系。 ……跑不掉了…… 此类想法让何聪气馁,几乎放弃无用的挣扎,但身后喧嚣越是迫近,却让他绷紧的神经不能松懈地发出逃跑指令,即使他喘息的声音已经剧烈粗哑如鸦鸣,即使他的肺仿佛即将炸开般刺痛着,即使他眼前已经发黑,却仍旧不知道放弃。 当攀过一座石丘,并不能自制地伴着落石翻滚下去,他不禁想:激光枪能让巨獾变成骨架子,那我也成吧。 当翻滚停止,何聪却没有拿稳唯一的‘希望’,手腕击出突出地的石块,激光枪脱手,他才缓口气,爬起来扑向它,脖子却被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抓住。 ……完了。 几乎窒息,何聪拼尽吃奶的力也掰不动这些尖长的手指,在即将绝望的刹那间,他看见滚滚烟尘自远方而来,不由得双眸一亮,直觉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然而希望立即被异样感扑灭,他知道怪物有目的,他知道怪物不是想吃他的肉,可他从不知道怪物的真正意图。 当恶心的深寒透过那指掌传来,仿佛取代空气钻入喉间,强行进入他的身全,他知道了,知道除去记忆,怪物想给他更多的东西,例如这上结恶心的变异。他的思绪并没有因为缺氧而模糊,反而明净如水般清沏,他明白了,却万分恐惧。当他听见自身骨骼发出的声响,当他发出尖锐而碜人的狂啸,当他感受到几乎撑破身躯的自身体深出爆发的力量,他不能想象自己成为一头三米高的怪物,而被人猎杀,和猎杀人的情景。 ——不,不行。 只可怜没有人聆听他的意愿,自从一万多前就没有人理会他的心情,任何事也不过问他的意愿而强加于他。是不是稀罕当纯种,是不是乐意当奉天的纯种,是不是愿意接受实验,是不是希望成为怪物…… 无垠蓝天,朗日高照,然而这样大好的天气,却在何聪眼中失去了颜色。灰色的天空和无光的太阳,耳边逐渐响起记忆中的声音。 父母说:[活得自在就好。] 小明说:[要好好活下去。] 碧翠、小花……奉天……居士…… 灰白燃尽,取而代之的是自眼瞳中心溢出的深红,带着残酷与破灭的血腥颜色。 必须活着,必须,不择手段……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杀了它! 瞬间,唯一的念头占据全部意识。 无数个小型的空间扭曲包围二者,空气在压缩,吸收,仿佛一个又一个小型黑洞,四周沙石悬浮,吸进小小黑洞中,压缩,分解成原子、粒子,高速撞击,产生强烈能量,犹如星光,令日光也黯然失色。 全神贯注的怪物警醒地抬头,失去双目的他根本无法看见此时异象,它只是感受到危险。当疼痛自身体各处传来,它坚硬的肉体竟然被活生生地扭曲,聚集压缩。 “嗷~~~~~!” 怪兽的嗥叫响声响彻天际,远方赶来的机车迅速停下,居士焦急地催促:“别停下来,继续全速前进。” “可是……阁下,探测到巨大能量源,前进恐怕会造成伤亡。” “能量源?!” 居士抬首,眼下光芒已经到达伤害肉眼的强度,行动小组成员纷纷戴上滤镜,并撑开防御壁。光和热迅速升级,眼前仿佛有一个小型太阳,强烈的光与热,别说纯人类,即使是高阶贵族也未必能抵受。 “聪!”居士惊呼,要不顾一切上前,却被部下拦住。 “阁下不能冒险。” “主神交代阁下必须以己身安全为首要,难道阁下忘记了吗?” 居士甚至来不及任性,小太阳的光芒迅速聚集成一点,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是下一刻剧爆吞没一切,即使已经撑开防御壁,车队仍被爆炸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而在可怕的热量过后,能量再度收缩,瞬间便消失尽殆,剩下一片平坦的,焦黑的土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为这奇异的爆炸。 居士乘机挣开钳制,抢走一俩光狼,迅速赶向爆炸中心。 “阁下等等!要先探测能量源是否还存在!” 居士完全听不见部下的挽留,以最快速度赶往中心,他没有所有人想的那样惊慌,他在期望,直至看见压在狂化人焦黑碳化的尸身底下的灰白色何聪,他的心仿佛被击碎了,所有的期望都都击碎。 “聪……” 把焦碳推开,居士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这具焦尸,只是苍白的灰烬一碰即化,然而化去后,却露出洁白的皮肤。居士猛地一僵,大喜过望,立即抹去那层灰白,却见何聪未着寸褛,全身完好无缺。 “聪!”居士压抑住心中激动,赶忙把人扶起,掌心按在何聪心胸处扫描,确认生物体所有机能都正常运作,只是由于疲累而陷入了沉睡。 然而这样的喜讯已经够了,居士没有眼泪,此时却体会到人类喜极而泣的感受,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愉悦。 “阁下!”部下们随后赶到,见到完好的纯种,不由得惊呆,无法言语。 情况太诡异了,能量源不明的反物质爆炸,还有在爆炸中完好存活的纯种?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居士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警告:“记住你们效忠于谁,一线嘴该对谁张开,对谁闭紧。” 尚未从打击中缓过来,又受了随和上司的严厉警告,众人神色一冽,纷纷应是表示忠诚。 这样就够了,居士脱下餐衣给何聪披上,把他抱起,转身要带回车上。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众人松懈,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虎视眈眈。 没有能及时反应,陡地,一道光弧袭来,居士的双手被激光剑切断,修长人影夺过坠落的何聪,几根巨藤钻出地面把未反应过来的众人扫翻,一辆光狼破出滚滚烟尘,以光速往远方驶去。 “阁下!” 居士关闭双手的感知系统,他感觉不到疼痛,却不敢置信——奉天……为什么…… 第47章 居士的决定 “在一群草包部属的簇拥之下被砍断双手,到手的鸭子也飞了,这真是一出峰回路转的娱乐剧。”长相妖娆的爬虫系贵族丹青摘下造型优雅复古的智能工作眼镜,轻拍眼前完美接合起来的双手,唇角因为眼前杰作而微微提起,随即不忘丢给在场众人充满鄙夷睨视,嘴里更不饶人:“居士阁下,你可是充满历史价值的重要文物,更是机械科技界的标志性作品,请求你不要为了一些愚蠢的原因或者廉价的生命体而随便出卖身体。” 居士尝动作双手,原来被砍断的位置已经完美接合,简直是天衣无缝,他很满意丹青的手艺,睐向身侧因为某人毒舌脸色发青发黑的两名行动小组长,居士长身而起,双手搭住他们的肩膀,出方勉励:“好了,没有你们,我大概就被炸成灰了。你们下去重新整顿队伍吧,嗯……追踪零号纯种固然重要,但之前探测到的异动能量也必须确认,另外安排一支武装小队去执行确认任务吧。” 两位小组长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接受指示,退了出去。 自动门开合,若有所思的居士和似笑非笑的丹青默然相对。最后丹青忍受不了居士的无视态度,指尖抚过手背,上头是一片由黑晶石拼砌镶嵌而成的古典花式,他先择其中一颗,启动电磁干扰,魂不守舍的居干猛地回神,自带防御系统启动,挡了住干扰,只是其他系统却免不了因为干扰而瘫痪,室内漆黑一片,剩下丹青好整似暇地全身散发出淡光,犹如颜色绚丽的深海生物。 “丹青?你这是……” “看不惯有人装深沉。”丹青挑了张看似舒适的椅子坐下,睐视着只凭微光映出的轮廓,语气难掩犀利:“是谁把你的双手切断?” “……” “是奉天?那一群草包再不济,也是入选主神亲卫队的角色,能在他们手上来去自如,姿态你的双手砍断,而你又说‘看不清’凶手是谁?笑话,你未必是大杀伤力武器,却是唯一拥有能与主神相比拟的最先进人工智能系统,高科技产物,你是看不清,还是‘不能’看清?” 事以至此,居士也不奢望能瞒过丹青这狡猾且没气量的友人,他撇唇轻笑:“不是都猜出来了?非要问我吗?” 坦诚的态度令丹青感觉良好,便不再拙拙逼人,语气缓和不少:“是主神让我带话,他让你——回去。至于为什么他不是直接下达‘撤回’指令,而是要我这个‘外人’传话,你能为我解惑吗?” 居士轻笑,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直笑得丹青的眉头又紧紧皱起来,才说:“嗯,我想,我的兄长分析出我的想法了。” “哦?”丹青兴味盎然地眯起眼睛:“求分享。” 居士笑容依旧,并不吝于向好友坦白:“我准备去找聪。” “你的意思是单独行动?” “没错。” 丹青不但没有惊讶,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居士,居士呀居士,究竟是哪一个天才制造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能把你的人工智能造得那么的完美。你把人性融合得多么的完美,简直就像是由钢铁淬炼而成的生灵。更不可思议的是你的更新升级,我认识你十几年,你不断地成长,尤其是最近,你的变化更加人性化。嗯,如果你不介意,再让配合我一次,怎么样?只要破解你的程序,我相信在科技史上将会有一次震撼性的突破。” 相对于丹青的热心兴奋,居士却不太热情地笑叹:“丹青,我答应过主神不会再有下一次。” 丹青却嗤之以鼻:“哼,这话说得还真漂亮,你现在不是要造反?” 居士笑得如沐春风,仿佛刚才的深沉是幻觉,他始终是开朗而感性的那个神秘人物:“所以,如果你帮忙我造反,那么,我欠下的人情,也不好不还呀。” “啧,你这奸诈的机器人。”丹青笑骂,修长手指抚过手背上花纹,眸中精光闪过:“那得先说好要我怎么帮。” “不难,你留下来,我逃出去。” “……我看着像机器人吗?” “你有办法。” “唉,误交损友。” “咱们彼此彼此吧,觊觎我的身体的损友。” 面对揶揄,丹青不以为意:“得了,说得还真暧昧,我倒想问问你这痴情种子,那何聪是个纯种,难道你还奢望机器能跟那样的纯种人类有结果吗?” 居士畅笑,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直笑得丹青带着妖冶凤目细细眯成一条缝,他才直起笑主弯了的腰:“丹青呀丹青,所以说你真庸俗,我在意的是结果吗?我只求无悔,他还在,我就追逐他。” 丹青有片刻沉默,好一会才送给机器人一颗白眼:“你把娱乐言情剧塞进主系统应用项了吗?你才庸俗,你全家都庸俗。” “得,这话你跟我哥说去。” “……” “好了,丹青,你我是最了解对方的老朋友了,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就是因为了解,才觉得你的数据错乱了,满方舟里跑的这些贵族,间人,纯种,为什么你就喜欢那个何聪……我直觉他很麻烦,不论哪一方面。” “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论他哪一方面,都会认真喜欢。” “哈!你有心吗?”丹青微恼,因为某机器人的执迷不悟,恨声道:“哼,系统太过人性化也不好,必须把多余的傻缺感情去掉,我以后肯定不能犯这种错误。” “那么……你是答应我了?” “我能说不吗?”面对某机器人幸福的笑靥,丹青恨得踹翻旁边的桌椅撒气,踹够了,又抬手优雅地梳顺微乱的发丝,好整似暇地说:“好吧,把详细计划说出来听听。” 何聪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发黄的,布满裂缝的房顶,目光沿着那些逐渐粗大的裂缝移动,最后在崩缺的窗边看到熟悉人影,不禁松了口气,即使醒来后身处一座危房中。 ……不知道现在开口,房顶会不会落下来压死他呢? 何聪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全面而又简明扼要地发问:“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窗边的奉天回过脸,不太丰富的面部神经竟然挤出一丝微笑,心情不错。 “这是死域边陲的小镇,我把你从坏人手上救出来了。” 何聪压根儿觉得那怪物不算是人,不过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灿然一笑:“谢谢你。” 奉天淡定道:“不用谢。”   第48章 逐步走近 何聪睡在一块潮湿发霉的木板上,小小一个起身动作已经让它吱吱呀呀地呻吟个不住,双脚着地后,每走出一步,脆弱不堪的地板就发出叫人提心吊胆的声响,或许因为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屋顶还在,这尚不能叫做一堆颓垣败瓦,但危楼是明符其实的危楼。何聪走到奉天身边,朝窗外一瞄,膝盖和头皮响应着发麻,毕竟在大难不死之后发现自己身在几十层高的危楼上,生理反应还是挺诚实的。 有了徘徊鬼门关的感觉后,何聪莫明地压下被怪物追杀余下的心慌感,发展成一种无奈的脱力感,他淡然地接受了现实。 ……罢了,有冒险才像未来世界嘛。 何聪放目欣赏窗外景致,森森地生起一丝庆幸,因为这危楼明显是附近最高级的居所,眼下那些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残缺不堪的房子才是极品。 “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何聪很怀疑‘小镇’的说法,这活像被‘生化危机’和‘天启’临幸过的重灾区,小镇?也太轻描淡写了吧,怎么也该捞到一个‘遗址’的雅称吧? 奉天并没有发现饲主平静表情底下的感慨,只考虑到饲主刻薄、狡猾、小气的性格,决定尽量‘圆滑’地说话:“是大哥给的座标,他将在这小镇和我们会合。” “哦?会合?”先前已经说好在抵达城镇便与车队分道扬镳,因此何聪感到意外,灵机一动:“莫非,这次事件并不单纯?”想起怪物的奇异之处,何聪也就觉得十分可疑,再听奉天的话后,更加确认自己的并非多虑。 奉天顿了顿,悄悄打量着饲主轻锁的眉头,才给出俩字:“是的。” 后话却被沉默接续,何聪瞅着奉天,高处风劲,眼前一头棕发随风狷舞,衬托那一张沉静如冰的脸,冰火的冲突,好看极了。何聪知道奉天这人,在令人无法透晰冰封之下,是复杂多变的暗流,他等不到后话,自然就考虑到原因,估计这个人有疑问,于是在考虑着‘交易’的事宜了吧?何聪抬手扒一把被风吹乱的墨色短发,似笑非笑:“如果你是在考虑把话说得漂亮一些,那就可以省省了,我不需要。” 奉天眉头轻蹙:“你不是要我表现得更圆庸?” “嗯,那是假象,假象只能蒙蔽不识真相的眼睛。”何聪环手抱胸,状似轻松:“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浪费时间是可耻的。说吧,要我怎样做,你才愿意揭秘这次事件有多么的不单纯呢?” 奉天从容地表示:“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态度。” “……”何聪唇角轻抽,揉揉额角:“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 “你本来就不应该用‘可爱’衡量我。”奉天说罢,眉头越发紧皱:“为什么你总是说一些令我不痛快的话?这是你的特殊嗜好吗?” 何聪怔了怔,噗嗤地失笑,在利刃般锋利的目光相加之下,侧眸瞄向窗外苍凉的死城:“我们是针锋相对。” 奉天偏眸寻思,眉头又动了动:“是你不让我圆庸。” 何聪不语,抬手摸了摸左肋,本应该包上重重绷带的地方只摸到完好肋骨,便问:“是谁帮我治伤了?”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奉天却穷追不舍,因为饲主给他带来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能再积累:“你对问题的重视度只有这么一点?就用这种随意且懒散的态度去对待它?” 何聪回眸注视奉天,轻抿唇,扯起一抹笑,眼底却被冻住般的冷硬:“因为没意思,我对纠缠不休不感兴趣,如果你有意见,那我们就安静地培养感情吧。” “我……”奉天词穷,他原意是想要解开心结,好好地跟‘饲主’说话,而不是把气氛闹僵。想了想,主因是‘饲主’把心墙筑得太高,对不友善太敏感,又不允许虚伪的友善。次要,是自己的表达和领悟有问题,果然是双方的错。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犹如经过小孩的画笔涂抹,失去了矜持,鲜艳色彩也为‘饲主’有几分俊秀的脸庞抹上灵动生机。 奉天心中一动,不由得暗忖:以饲主那样闷骚小气的性子,选择沉默已经是一种让步。那么,自己该有容人的气量,也退一步……呃,似乎把姿态放平和一些会比较好。 “沉默只让感情疏离,我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我只是习惯全面思考,有时候没能顾虑到你的心情,我也会反省。”顿了顿,奉天又说:“另外,我认为在‘饲主’身份的方面,受到了你的捉弄和欺瞒。如果你暂时不考虑坦白,那是否也考虑把包容作为交换条件……在怄气之前,多给我一些机会?” 带着商量语气的硌耳话语钻进耳窝,何聪哑口无言,他僵硬地移眸看向表情严肃的面瘫,徐徐抬手,深度掩面。 “?”奉天对这个动作的意义表示高度困惑。 只见扶墙掩面的人的肩膀微微耸动,逐渐加深,最后发展成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啊哈哈哈,这什么呀,也太给力了,你真逗!” 晴天霹雳,奉天大受打击,他不敢置信自己的真情剖白竟然会带来喜剧效果。看着笑得蹲到地上的‘饲主’,他自问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怎么了?坑爹呀?等字眼已经在他人生的道路上铺向遥遥远方,看不见尽头。奉天满心千言万语,馨竹难书,强行冷静后,内心开始谱写‘如何从心理角度解释饲主的诡异言行以缓和宠物的心灵创伤’的论文。 然而何聪被某族长深受打击的表情狠狠戳中了笑点,欲罢不能,只差点没笑得满地打滚。不可否认,他已经很久未曾这样开怀大笑,眼见族长大人几乎要躲到角落去画圈圈,他连忙收敛,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勉励:“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笑点太低。” “你的言行相抵触,明显缺乏诚意。”奉天抿唇,棕发蓬松地散开,像一头狮子,并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没诚意的手。 “呃……”知道族长大人闹别扭了,何聪赶忙收捡心情,仍是止不住笑容满面:“嗯,你不是要我给你机会吗?我的笑容就是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这是在忽悠我吗?” “请看我真挚的笑颜。” “我不确定这跟真挚有什么关联。” “呵呵,难得气氛很不错,你就不要说些别的吗?”何聪笑说。 有道理,棕发丝丝贴服,又编成了麻花辫,奉天冷静下来:“嗯,我要先问一些问题,你不愿意回答也无妨。” 眼下族长大人已经作出最大让步,何聪抿唇一笑,点了点头:“问吧。” “其实在我救下你的时候,发现你毫发无伤,但……”奉天细细端详何聪不变的笑脸,接着问:“在那以前你似乎经历过激战,并且在你身处的位置,曾经发生过一次小型反物质爆炸,那样的能量足以摧毁你。我希望你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躲过一切?” 换了一种心情后,即使听到这般震撼的问题,何聪却异常地平静。 其实早在死域中睁开眼睛的第一天,他已经有了疑问,只是不曾去深入罢了。这一次,和那狂化怪物纠缠的时候,自己身上受的伤半分不假,可为什么会毫发无伤呢?还有爆炸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怪物弄的?他只记得在最后,怪物似乎企图把狂化传给他,而他唯一想做的,只是杀死怪物,最后还失去了意识,为奉天所救,奉天的所见反而比自己更全面。 “我不知道,我昏过去了。” 奉天蹙眉,他从何聪脸上看不到惯有的懒散,表示所言非虚。他回忆,发生大爆炸后,他全速赶往爆炸中心,发现被‘坏人’所掳的‘饲主’,当时救人心切,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现场,现在‘饲主’身上的线索也断了,那么,他得重新估量情况。 “以当时的条件,你不可能接受外力治疗,极可能是自愈,但是这么强的自愈能力,就连高阶贵族也做不到,更别提‘半人’。你究竟是哪一族人?或是外星人吗?嗯,又是哪一星系的人?” “我父母都是地球人。”何聪轻叹:“别的,我都不知道。” “……你没有接受过体检吗?”奉天不相信这样特殊的体质,竟然没有被世人发现。 “啊?”何聪失笑:“现在想起来,我似乎真的没有生过病。” “以半人的基因素质,根本不可能有那样强的免疫系统,为什么不做详细检查?” 面对这般刨根问底,何聪无奈地摸摸额角,再看看族长认真求知的脸庞,坦言:“因为我不想知道。” 眼见族长的眉心又攥得更紧,何聪暗叹,这族长只要涉及到正事,就特别让人吃不消,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我是什么东西,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如果检验结果说我是祸害,你会立即替天行道吗?”何聪把问题揉碎再扔回去,吃吃地笑着,轻快地说:“我不着急,着急的,从来都是别人的好奇心。我是什么又怎么啦?是不是发现我有害,就判定我没有必要存在;发现我有利,那就是为了世人而存在呢?事实上,我只为自己存在,只做自己爱做的事。还有疑问吗?” “……任性。” “是呀,我任性。” “你不认为自己很自私吗?” “嗯,你失忆以前也这么说过。”何聪笑了,丝毫不见愧疚,他抬手指向满天霞彩:“看,天空,就像小鬼的涂鸦,多大胆的色彩。” 奉天怔了怔,只为互相之间贴近心灵的想法。 “天空也不只一种颜色,何不大胆一些设想?凭什么非要按照‘对的’去做,为什么不能做‘错的’事?是谁划定的基准?道德吗?哲理吗?或是各利益团体各异的规矩呢?如果非要我‘循规蹈矩’,那我究竟该听谁的?结果我不属于任何团体,那失去归属的我是不是该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我弱则被你们践踏?我强则把你们践踏?”何聪看着夕阳落下,暮色静静笼罩大地,有了雾气,破烂的城市显得更加苍凉,喃喃自语便轻轻脱口:“那就太悲哀了。” “洋葱……”奉天轻唤,他觉得自己并无意让这个人走向那种悲哀两难的未来,他只是:“我认为充分了解自我,才更容易找到定位,能更好地发展所长。” “不错的想法……你是好人。”何聪拉了拉衣襟,看见遥远的地面有零星光点,终于相信小镇的说法:“要不要上街逛逛?” “我正要说死域的事情。” “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你……真的很任性。” “走吧。” 何聪要离开,却发现这房间并没有门,奉天淡定地走向一只巨大的金属柜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挪开,露出破败的门口,而门外的人则惊恐地瞪着门里的二人,反身逃跑的结果是一头到墙壁上,碰地一声,跌了个肚子朝天。 何聪不禁揉揉额头,抽了一口冷气:“挺痛的样子。” 奉天不语。 那是个瘦巴巴的小鬼,目测绝不超过12岁,未成年人。何聪见他爬也爬不起来,特地走过去扶一把,小鬼却发挥惊人的肺活量,发出能震破玻璃的尖啸,一边叫一边连滚带爬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活像见到枷椰子扭动迷人的肢体在玩爬爬走似地。 作为被扛进来的昏迷人员,何聪捂着耳朵,无负责地问:“奉天,这是怎么回事?” 奉天大步上前,一把捂住小鬼的嘴巴,哪怕这脏兮兮的小鬼已经怕得目光焕散,眼泪鼻涕横流,某人却连眉毛都不动一根:“只是借他家住一住,没能好好解释。闭嘴,你已经哭得够久了。” 原来是遇强盗了哦……何聪唇角猛烈抽搐,很想回收好人卡。 第49章 老面孔 根据奉天的说法,由于带着昏迷且赤裸的饲主,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有借住这间偏僻且隐密性极佳的屋子。凑巧屋主是独居者,又凑巧屋主是个小孩子,更凑巧奉天勇士没有丰富的哄小孩经验,于是面对惊恐万分的小屋主,勇士只有提剑架脖子,并简明扼要地扔下 ‘不准动’ 的要求,便霸占了房间。 期间小屋主偿试各种逃跑手段,由于某勇士考虑到小屋主的离开可能引起各种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不怎么温柔地把小屋主提回来,并列举各种处罚手段,把小屋主吓成了墙角的一粒蘑菇。 “你……”指着毫无反省意思的某勇士,何聪只觉额角重重地抽痛着,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纠结。 奉天困惑:“我怎么了?” 何聪皮笑肉不笑:“正常人都知道这叫入屋行劫。” 奉天蹙眉:“我没有恶意。” “……”望望天,又看看地,何聪想着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何况世界的蓝图已经发展到河外星系去?这宇宙大了,有个囧人也不怎么地。想通了,他也就懒得去纠正某人的强盗逻辑,再看看墙角里缩着的瘦小身影,然后才抬头打量四周。 一只造型怪异的疑似垃圾的发光体……暂且称之为灯吧,在昏黄灯光照明下,还能看清危楼的小小空间,东墙堆放着一些生活垃圾,西墙塞着一些破烂工业垃圾,南墙贴满笔束幼稚、十分手残的火柴人草图。 何聪走到墙边,一幅一幅地看着这些画,有的画构图简单,寥寥几笔,显浅而易懂,大概是画者日常所见;有的则是印象派风格,主题不明,内容难测,很难弄清楚这是画者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还是别具深意的抽象风意识流名作。 何聪看了半天,没看懂,招招手让奉天也看:“这是什么?” 奉天看了看,眉头皱了皱,再看一看,又皱一皱,最后和图画较起劲来了,就环着手,瞪着画,半晌没有动作。 何聪见他那么投入,就不打扰他了,径自搬来一只小小的方型垃圾,坐在小孩对面,语气温和地开口:“呐,我叫洋葱,他是人参,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孩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大眼睛里泪光流转,惊恐地瞪着他,抓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泛白。 何聪不急,干脆支着脸,拼一拼瞪眼睛。 黑眼睛VS蓝眼睛……沉静PK惊慌……从容淡定对上心惊胆战…… 小孩的恐惧的下限再次突破,张嘴要惊叫,何聪慢条斯理地喊:“人参。” 某勇士优雅地回首,小孩像是叫那无形的手捏住脖子,惊呼声硬生生地哽了回去,脸色发青。 何聪晃悠着翘起的腿,笑得如沐春风:“我是人参的饲主,这家伙没常识,把你吓着了真不好意思。喂,人参,你吓着他了,总该道歉吧?” 碧眸盯着笑盈盈的人,心想:不是你用我吓人吗? 只是他了解‘饲主’有时很不讲理,也就不去招惹,认了,冷冷地掷出俩字:“抱歉。” 小孩给这充满霸气的道歉砸得心胆俱裂,惊疑不定地瞧瞧冷脸,又看看笑脸,眼泪夺眶而出,又不敢哭出声来。 小孩子竟然比之前更可怜了,何聪暗叹,脸上微笑却不变:“有我在,他就不会再胡来,你可以放心。”说罢,何聪招招手把奉天叫到身边,问他:“身上有没有好东西?” 奉天不语,从身上摸出一堆东西,激光剑、黑晶石吊坠、几管营养剂、疑似纸币的东东、手枪、种子、枯枝…… 何聪拿起营养剂看了看,皱眉:“这个只能在饿死之前吃。” 奉天不语。 何聪拿起吊坠:“我的。” 奉天点头,解释:“寻你的时候,在地上捡的。” “物归原主。”何聪把断掉的绳子打了个结,挂回脖子上,再拿起纸币:“这个是钱?” “是钱。” “你看看我们租人家的房子该给多少钱。”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何聪望天。 族长大人自然是不用管租房的,而何聪却是不了解小镇的物价,掏挖未来生活经验,何聪认为方舟那是高生活水平,这小镇自然比不上。稍稍寻思,何聪决定把日薪的数目拿出来,幸亏族长大人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只食营养剂,也还是认得钞票面额的,总算从纸币里凑出数目。何聪把几张纸币递给,小孩只盯着看,却不敢接,仿佛怕这钞票里会蹦出一只吃人的妖怪把他吞掉,但钱财的诱惑又让他不能移开目光。 何聪把钱放在小孩脚前,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房子还要租几天,日结怎么样?” 小孩惊讶地注视着何聪,好一会,才怯生生地问:“真的租房子?” “当然。”何聪失笑:“你不愿意租也行,我们可以抢……我的宠物对杀人越货最感兴趣。” 奉天盯着污蔑宠物的饲主,目光灼灼。 小孩又哆嗦个没完,最后还是伸出瘦巴巴的手拿起钞票,颤巍巍地攥紧:“租,我租。” “好了。”何聪伸了把懒腰,笑眯眯地问小屋主:“那么房东的名字,能告诉我们吧?” “我……叫金星。” “……”何聪一指点天:“天上那颗星星?” 小孩点点头。 “好吧,金星,我们饿了,要去找吃的,你能带路吧?” 小孩再点点头,感觉这黑发黑眼睛、不怎么漂亮、有时候还很恐怖的小哥哥的为人不错,便好心提醒:“不能就这么出去。” “哦?” “小镇的坏人会找生面孔麻烦。” “哦。”何聪笑问:“那该怎么办?” 金星眨动天蓝色的大眼睛,支吾着,充满戒慎的目光又在二人身上来回,最后仿佛下定决心:“等一会。” 金星在破烂堆里鼓捣了一会,扯出一只同样破烂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件再寻常不过粗制带帽斗蓬。然而金星却像对待价值连城的宝贝似地慎重,甚至舍不得交给,再三犹豫才递出来,以至于何聪还以为内含玄机,拿过来后也没敢动,倒是身侧的奉天一把抖开来,尘埃嚣扬。 果然是寻常衣物,同小孩身上搭着的破布同一个样式。 瞧见蓝眼睛不舍地盯着两件斗蓬,何聪不由得问:“这是谁的衣服?” 金星怔了怔,鼓起勇气说:“是爸爸妈妈的……要还给我。” 何聪笑了笑,抖开斗蓬披上,把领口处金属室的扣子扣好,偏过脸却见到某族长没有动作,他长手夺过斗蓬,扬开披上这修长的好身材、扣上扣子、抬手轻轻掸了掸那肩侧,交代:“这是要还给金星的,可别弄坏了。” 奉天看看饲主充满警告意味的笑颜,拉上帽子:“嗯,走吧。” 何聪也拉上帽子:“好,金星,走吧。” “哦。”金星顿了顿,主动走到何聪的身侧。 三人朝出口走去,出口也是一扇用铁板盖着的门,金星这小孩瘦巴巴的,却轻易搬动了看似不是一般的沉重的铁板,一股凉风随即灌入,吹得衣袂凛凛。 门外黑洞洞一片,哪来的路? 何聪压抑着唇角的抽搐感,问:“路呢?” “在下面。” 面瘫和小孩理所当然的合音。 何聪认了:“好吧,怎么把我弄上来的,就怎么把我弄下去吧。” 宠物二话不说,横手抱起饲主,未成年人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何聪无视小孩纯净的目光,恨声命令:“走吧。”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跳入黑暗中,精确地藉借落差甚远的障碍物助力,连续跳跃,下降几十层楼的高度。 着陆后,中型斗蓬和小型斗蓬手牵手,旁边跟着一个大斗蓬。 何聪抚着胸膛,缓和高空坠落带来的刺激感。 金星巴巴地问:“还好吗?” “还好。”何聪微笑,抬手拍拍金星的发顶。 金星摸摸发顶,有感而发:“洋葱哥哥,你真像妈妈。” 何聪打了个趔趄,严重黑线。 身侧传来可疑的低笑声,何聪目光如电,横扫过去,却在接触到族长稀罕的笑颜以后,又意外地看见熟悉的面孔。 “咦?那不是……” 第50章 再见 这是死域边沿的小镇,荒凉萧瑟,林立高楼褪尽昔日风华,犹如豪门大户家道中落,遗下此般破败落拓的局面,是破灭与绝望永久的折磨。这里眼看着就是一处贫民窑,居民不可自抑地散发出比暮色更悲凉寂寥的气息,或许并没有人期盼明天,或许破晓时分照亮的,将会是一抷又一抷的黄土。然而隐藏在黑暗中、帽沿下闪烁着贪婪、恶毒光芒的眼睛,却显得如此真实和生动,这里很适合用‘罪恶之城’或‘末日之都’等俗辣老词命名。 何聪只知道这里肯定不是旅游圣地,没有哪个傻子会把闲情逸致消磨在这种随时会叫人抢得连内裤都不剩的贫民窑里。因此他才更加疑惑,除了他这个傻子,为什么另一个很享受方舟优雅高尚生活,并且立志要依附族长势力,安享高贵美好日子的纯种,会出现在这里? “谁?”奉天遁着何聪的视线望去,见到一张平凡的脸孔,眉头再次紧紧皱起,等着‘饲主’解惑。 “欧健文。”何聪轻声回答,看着那熟悉的脸孔走出眼界。 “什么人?”奉天直觉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可他失忆了,只知道这人并不重要,之前‘碧翠’的名字,听过以后会有特别感觉,但‘欧健文’没有。 何聪瞅着奉天,身穿粗布麻衣却难掩高贵气质,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这人只属于金字塔顶端,恐怕就连本人也心中有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事扮演跳梁小丑? 想罢,何聪噗哧地失笑,在一大一小困惑的注视下,轻轻叹息:“金星,把耳朵捂住。” 金星顿了顿,乖乖抬手捂住耳朵,蓝眼睛盯紧即将隐没在灯影中的背影。 满意地弯唇,何聪低声说:“欧健文是纯种。” 奉天不语,等待下文。 “对于方舟,你了解多少?” “……不少。” “哦。”何聪并不意外,毕竟某族长只是失忆不是无知,他笑了笑,接着解释:“欧健文是初代纯种,由方舟鱼系族长收养。他有一名未婚妻,生活平顺,不稀罕离开方舟,并且愿望能一辈子维持安稳生活。嗯,是典型的好男人。” 奉天并不在意饲主语中的调侃,因为饲主从来都是这个调调,很多时候并非恶意。他更关注语言中透露的其他信息,例如:“你也是纯种吗?” 何聪含笑不语。 知道不会得到确切答案,奉天立即转移方向:“你确定那是欧健文吗?” “就外表貌相似度而言……那是100%。” 奉天轻颌首:“那么,你的主意是……” “没主意。”何聪对略显错愕的奉天笑了笑,不准备再解释。他心里明白,无论欧健文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旦被对方发现,恐怕没有好事,就是被带回方舟一项,已经令他万分排斥。他原本打算只待到确定奉天能够恢复记忆为止,到时候就悄然离去,所以等着共患难过的大哥前来会合最好。大哥讲信用,是值得托付的对象,计算上奉天恩怨分明的性子,在恢复记忆后正好解决掉车队的麻烦,举一反三,最好不过。再说,欧健文的出现实在诡异,贸然相认或许不是好事,要知道方舟各族独自为政,闹不好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那就太冤枉了。 更何况他们会流落小镇就是因为叛徒和隐藏恶势力,如今除了居士和碧翠、黄泉,何聪对谁都不放心。 “什么?”奉天感觉到饲主藏着很多秘密没有坦白,心里闷闷的:“既然是旧识,那就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为什么不做下一步打算?我要得到充分的解释。” 何聪挑眉,笑了:“我不想解释,念我没有在你昏迷的时候把你送上烤架,就请多信任我一些。” “我信任你,却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 “呀?我没有隐瞒你,是你自己忘掉了。”何聪心里感觉刺刺的,赶忙推卸掉责任,便拉开金星捂耳朵的手,懒洋洋地催着:“走,找吃的去。” 奉天眉头一紧,无法接受饲主的过分言行:“把一切过错推到我的失忆上,实在无理。” ‘啪’ 某条神经跳出火花,何聪眉头一跳,笑得天官赐福,语调轻佻:“哦,我无理?行,那么我就仔细解释,听着,你这植物人是该死的素菜,那家伙属于荤菜那边的,你现在是不是有意思变成大杂烩?那就跟上去炒一炒,拌一拌。” 碧色眼眸眨动着,挂在斗蓬外的棕色大麻花辫悄悄缩回衣物里,这修长的身形仿佛成了路边一根灯柱:“我不是……” “不是?不是素的,是荤的?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好走,不送。” “我没有……” “你有,你大大的有,你什么都有,走吧,不然会追不上呢。”何聪笑得亲切,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任谁也不赞同那样的笑容能跟亲切沾上一点点边。 族长有压力,因为饲主生气了,怎么办?哄?没经验……压力大。 局势僵持不下,何聪突然感觉袖子被扯动,偏头看向小孩无辜可怜的眼神,周身冷气瞬间消散,低声问:“怎么?” 金星很敏感,听那语中没有怒意,就鼓足勇气咧开嘴笑了笑:“洋葱大哥不要生人参大哥的气,他在难过。” 宠物也感觉到饲主的变化,讶异之余,碧眸徐徐转向小孩扯着袖子的手,心里严重纠结:扯袖子,装可怜?有难度…… 何聪眨眨眼睛,实在想知道小孩从哪里看出来面瘫族长的难过了,不禁噗哧地失笑,再看看那棺材板脸,半晌不作声,确是有心事的模样。想来,自己也是气急了,有点反应过度,实在小气得紧,还是息事宁人吧。 “抱歉,我不该随便生气。奉……人参,跟大哥会合之后,我会弄清楚怎样帮你恢复记忆,我不会害你,也没有那个能耐。至于欧健文,他实在可疑,还是少接触为妙。你心里的疑问,等到恢复记忆以后就会明白,现在不好解释。” 奉天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吞回去,轻轻点头:“嗯。” 何聪低笑:“不错,变可爱了。走吧,金星,去找吃的。” 不等某人反驳,何聪让金星带着走,兴致勃勃地问着小镇的事情。 花了三十分钟到达一间破败不堪的小餐馆,一路上奉天赤手空拳解决掉几个武装强盗,金星对奉天的态度由起初的恐惧转变为崇拜。不过要数一路上收获最大的,还是何聪,一边与金星聊天,丰富了小镇知识,另一边收割奉天K.O.的强盗,丰富了装备和金钱,而金星对何聪的妈妈认知也升级为持家有道的精明妈妈、不可拂逆的骠悍妈妈、外柔内刚的腹黑妈妈……等等。 推开小餐馆打着无数补丁的门,清脆门铃声响引起众人注意,在悄悄打量刚进店的高中矮三人。 金星怯于那些目光,缩着身子躲在何聪腰侧。何聪摸着丰满起来的口袋,笑盈盈地轻抚小孩的发顶,心情大好。奉天始终一脸淡定地挑了看起来最舒适而且没有多少人的窗边座位,大刺刺地坐下。 那一大片玻璃都是破破烂烂的,正因为这样,空气的确比较好,何聪带着金星走过去。 未等何聪也坐下,金星不安地提醒:“还是不要坐窗边,会变成……”靶子。 没说完,没有街灯照明,黑漆漆一片的窗外冒出鬼魅般的人影,早已经提在手里的枪照着奉天的脑门勾板机。 然而鬼魅陌生人志在必得的狞笑,和店内各人或幸灾乐祸,或唏嘘,或无奈,或不忍,或冷漠的表情在下一刻凝结。没有多少人真正看清楚,只知道陌生人的斗蓬轻轻一动,原来应该炸掉脑袋的枪弹在不相关的另一处炸响,接着一只手穿过破玻璃握住那脑袋,毫无犹豫地把那张狞笑的脸拍到窗台上,响亮的声音让所有人了解到,即使对方有多强大的身躯,以后脑子想要灵光也不行了。 下一刻,中高身形的人果断指示:“拖进来。” 于是拍在窗台的上脑袋被带到桌面上,拖开一道血痕,惨兮兮地接受中高身形熟练的洗礼,而且这人一边洗,一边招呼旁边的小个也洗,顺道教训:“小金帮把手,那个不要,这个要,裤子不错,记得扒下来。还有人参,我说了不要太大动作,看,衣服都沾了血,不能扒啦。下次直接掐昏,砸东西也太危险,要是玻璃渣子打到我和小金了怎么办?声音也怪吓人的。” “我已经尽量。” “尽毛,特别引人注目,收敛!” “嗯。” “好了,没用了,扔掉。” 桌上被清理完的人给轻巧地扫出窗外,啪地着地一声,听得所有人心中一突,好不纠结。 “我们还是不要坐窗边了,老被攻击也很烦。”何聪拉着金星往里面找位子,实在没位子了,就只有拼桌。帽沿下的嘴角提起,何聪温和地问候:“你好,我们拼桌吃个饭,谢谢。” 那人立即把吃到一半的食物塞进嘴里,急匆匆结账走人。 “……”何聪重叹:“看你把人吓的。” 金星替偶像鸣不平:“洋葱哥哥把那个人扒光了,才吓人。” 奉天学着何聪的手势,抬手摸了摸金星的脑袋,以示嘉奖。 看着这俩和谐,何聪闷闷地支着脸,懒得理会这成了同一阵线的俩。 小餐馆老板兼服务员拿着餐牌走来,特别提醒:“要付批破玻璃的钱。” 何聪瞪了奉天一眼,认了。 族长只管盯着餐牌,直截了当地点了几款最贵的菜肴,何聪恨得在桌底下踢了他几脚,再夺过餐牌,和金星研究了一会,还是挑了几款既便宜又能饱肚子的菜。 餐馆食物还不错,何聪吃饱了,另两人却未吃饱。奉天不说,这家伙惯着吃营养剂,那东西嚼也不用嚼,直接吞下去就好了,这时候咀嚼起来就特别缓慢,何聪很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如何下嘴。而金星吃得很快,只是个子瘦小,食量却大得惊人,这分明是花别人两倍的时候,分解别人五倍的食量。 何聪没意思看这细嚼慢咽和狼吞虎咽的二重奏,干脆用黑晶吊坠在脑门是弄一对兔子耳朵,就走到柜台跟老板兼服务员聊天。 金星说过在小镇的普遍经济来源是靠路过的车队、俑兵团等冒险职业,在小镇停留,在小镇消费。另外,小镇的正当事业萧条,违法生意却特别繁荣,只要有钱有门道,要弄到非法物品并不难。由于统治方只忙着基因事业,忙着大城市发展和规划,忙着贵族和半人的未来,无法顾及异人的死活,形成漏洞让罪恶滋生。再者城市所处位置特异,难说属于谁管辖,最终成了三不管地带,所以也停留了很多无处可去的人,有的因为犯罪,有的则是决定犯罪。土生土长的居民多是最接近狂化基因,为世所弃的异人,血缘系统很混乱,越混乱,情况就越糟糕,不断恶性循环。 之前,金星在言语间透露过父母的信息,似乎在年幼时,金星亲切的妈妈没有再回来,爸爸多次出外寻找妈妈,有一天也不回来了,然后金星就一直独居。原来金星也偿试过离开,却因为基因测试不合格,而无法到更好的城镇去生活,只有回到故乡。 别人家的伤心事,何聪闭起嘴来静静地听,便只有这么一点信息了。 再说像金星这样的孩子,能活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已经很了不起。金星当童工讨生活,实际是黑工,有一些宇宙富老板就喜欢钻漏洞,特地在地球发展,用这样的工人。金星做过的工种也很多,有时候是太空垃圾分类,有时候是一些简单零件的组装,甚至做过有毒化工类,听着就有不少违法事业,但小镇的孩子似乎都靠这个过活,不仅钱少,工时长,甚至有危险,却总算是能顾得上温饱,帮补家中。 何聪跟老板聊过,又了解到一些事情,例如这小镇被人遗忘的名字叫浮屠,原来真是一处遗址,经历万年,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域奇怪的磁场影响,还是建筑物质量太好,反正能维持到住人的模样,只是也因为死域,地方不可能再发展了,渐渐就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给这些被遗忘的人居住。 另外也有多处和小镇相同的地方,同样分布在死域的边沿,同样是酝酿罪恶和奸商压榨的对象。宇宙中大多数星球受到宇宙法保护,物种之间相对平等,在劳动法保护下,奸商要敢压榨工人,随时会接到联邦的罚单,损失惨重。而地球作为银河系智慧生命的本星,出于对银河系的尊重,联邦给予地球豁免权,宇宙法要在地球行使,有很大局限性。在地球,方舟是主统治方,再者就是半人的天下,异人是贵族和半人的共同打压对象,只能生活在底层。异人受的苦难多了,不免由羡慕嫉妒转化为恨,同样厌恶着贵族和半人,种族间的分歧目益严重,至此几乎到达极致。即使碍于人道压力,异人没有被赶尽杀绝,但无力冲出大气层的异人却无法改变被欺压的命运,贵族和半人的离弃,奸商就像吸血鬼。碍于生活,人性本能令异人也秉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恒久持续着自相残杀的原始生活。 如金星一般命运的人,多不胜数。 何聪不由得想起方舟,想起月球上被请求合作改善基因的事。如果接受研究,究竟是在改变什么?如金星,他没有看到一丝能改变这孩子命运的希望,或许贵族看得更长远,只要改变贵族和半人的基因,等着异人死光光,世界就和平了?不,以奉天的正义心,该不至于有这样的想法,可神明尚且有不能顾及的角落,何况奉天只是一族族长?奉天能顾得了贵族和半人的命运,一时也无法理会异人。 或许等到千百年后,奉天奠下的基础会改变世界,会让异人也好起来。 可是那时候,金星又在哪里? 或许自己是太过优柔寡断,什么都不做,只顾着空想又能改变什么?如果能帮到金星,小猫、小花或者大哥,出配合数据实验也是可以的,不过复制人实验是绝对不支持。 “那是金星吧。”老板兼服务员兼打杂抬手挠挠脑门上的牛角,又继续擦拭盘子,沉声说:“这里能认出他的人不少,你们走后,他也待不下来了。” 何聪回过神来,暗叹,脸上却带着微笑:“是我们疏忽了,之后……会解决。” 异人也有着出色的外表,即使老板年纪已经上去,还是很斯文的大叔,这会儿意味深长地问:“你身上真有兔子的基因吗?” 何聪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柜台,只见族长正在优雅地拭嘴,小孩则抬起发黑的袖子往嘴上抹了两把,被某族长皱着眉头喝止了,接着族长帮小孩擦嘴,动作生硬,擦得小孩眼里有了泪花。 何聪翻了记白眼,大步走过去,指导一番。 正在仔细专注地重复擦拭动作的奉天猛地抬头,碧眸射出凌厉冷芒,手已经摸起怀里的激光剑:“坏人。” 何聪心中一惊,顺着那目光望去……趴在龟裂玻璃上哪是恶心的怪物大脑袋,分明是一脸欣喜的熟人,何聪大喜:“居士!” “聪!”居士已经等不住,跳过窗户的破洞,欢乐地左近,一把抱住何聪:“太好了,我找得好苦。” “嗯?”何聪想离开怀抱,奈何居士臂力惊人,他被闷得猛翻白眼:“喂,放开我!” 居士揉乱何聪的发头才松开手,再看向眉头皱得死紧的奉天,笑问:“嗯,我猜,你是出了什么事,对吧?” 奉天不动声色地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看看正忙着用双手梳顺乱发的饲主,低声说:“我失忆了。” “哦,难怪。”居士再次揉乱已经顺得差不多的黑发,在何聪拿椅子砸人前松手,笑着说:“那,我们来想办法恢复记忆吧。还有,这目瞪口呆的小弟弟是谁?你们俩……连孩子都有了?” “居士!”何聪一拳给到笑脸上,拳头痛了,气没有消。   第51章 叙旧 居士捂着脸,憋屈又惊奇地说:“咦,难道这是我的孩子?” 奉天眉间的皱褶都能夹死苍蝇了,他眯起眼睛盯紧举止莫明的机器人,心中浮现不妙的感觉,当初也是因为这种感觉,他才断定敌对关系,挥剑砍断那双手。如今看来,是判断错误,不过这并不能消减奉天心中所感,他并不信任这行为诡异的奇怪机器人。 “不可能。”奉天毅然打断:“你是……” 居士抬手捂向奉天的嘴,后者迅速闪开,他灿烂的笑容添上无奈:“唉,小奉天就是这么古板,开开玩笑,缓和缓和气氛,不好么?” 何聪猛丢白眼:“不好。” “聪。”居士一把抱住何聪卖力蹭:“还是你最好,除了你,谁也不能把白眼丢得这么销魂了。” 何聪漠然地拔出一柄老式手枪,咔嚓一声上膛,居士一个虎跳蜷缩在金星身后,金星抖呀抖,何聪额上青筋暴跳。 “奉天?” 身侧传来充满疑惑的低声呢喃,何聪悠悠侧目,居士抚唇挑眉。 “原来,我的名字不是人参……” “人参……”居士噗哧地失笑,单臂抱起金星,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金星看着刚才的状况,就知道这奇怪轻佻的大哥是朋友,也就坦白:“我是金星。” “金星哦?那么,快点带我们离开。” “为什么?” “嗯,因为哥哥为了找这两位哥哥历进千辛万苦,为了确认他们是不是在小镇,迫不得已就黑进了别人的监控系统。你知道吧,这小镇旁边是死域,干扰就有那么点强,要黑进别人的系统不能透过网络,非得要有线操作,所以……那些武装的坏蛋正满大街地找我呢,还是快点走吧。” 奉天无语,何聪扶额,金星脸色发青。 居士笑盈盈地,状似天真无辜地微微偏首,如缎黑发也柔柔地扫过风尘仆仆的衣衫。 没来由地,面对这人欠抽的耍宝,何聪却是生不起一丝怒意,他无奈地解下斗蓬披到居士身上,拉上金星:“走吧,回去再说。” 路上果然见到四处搜查的武装部队,似乎只针对外地人,而何聪三人幸好有金星帮忙,所走的路线相对偏僻安全,也就成功躲过搜查部队。 直至回到金星那破旧的窝,居士对奉天抱何聪上楼的一幕兴味盎然,忍不住揶揄:“小奉天真温柔,不如就不要恢复记忆了吧,这样多好,多有人情味。” 奉天蹙眉不语。 何聪则已经缓过来,知道居士这家伙只是嘴巴闲不住,便吐糟:“是哦,之后由你就顶替他的职务,估计你的哥哥也会很欣慰。” “别!”居士咂咂嘴巴,无奈:“聪,古语有云‘小别重逢胜新婚’,咋说咱们也分开好多天了,你怎么老是为难我呢?是有什么问题,咱们解决解决。” “人品问题,解决不了。” “呜呜……” 居士佯装伤心,又往何聪怀里扑。 眼看这模特身材的大男人竟然弓着身子装小鸟依人,何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金星看看这,瞄瞄那,最后扯动旁边‘柱子’的衣袖,等那双碧眸移来,小金星被里头的冷芒刺中,怯生生松开袖子,十指绞成一团:“人参哥哥,这……这是什么人?” “坏人。”奉天说罢,自制力崩分离析,终于大步上前,长手提向两边后衣领,以绝对的力量拔开‘亲密相拥’的二人,义正词严道:“事情分主次、轻重,叙旧之前,该清楚解释 ‘人参’是怎么一回事。” 何聪额角轻跳,出了狼窝又进虎穴,正要说话,却觉眼前一花,刚刚给自己‘小鸟依人’的居士竟然扑到奉天身上去了,他揉揉眼睛,唇角猛烈抽搐……这家伙真敢做。 “好啦,别吃醋了,我也很想你呀……小奉天。” 奉天全身一僵,猛力推开这粘巴巴的人,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呵。” 看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家伙耍无赖,何聪不禁莞尔,赶忙拉住又要给族长投怀送抱的人:“好了,别闹了。居士,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见问及正事,奉天抿唇吞下不满,等待下文。 “我吗?”居士打量着金星的房子,闻言,黑眸里充满笑意,几乎要闪闪发亮。 何聪突然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嗯,你们的失踪在方舟掀起轩然大波,搜寻工作由神殿全权负责,所以我就向主神请命,当总指挥呀。”说着,居士语调轻松,就似在讲一个床边故事般,轻描淡写:“后来,我发现了你们的踪迹,就找机会撇下小队,跑来找你们了。” 死寂降临,前一段听得还挺靠谱,后一段就…… 奉天盯紧居士,后者竟然笑盈盈地对他晒出一口白牙,令他深感无奈。 何聪目瞪口呆:“你……你就这样逃掉了?” 居士眨眨眼睛,脸带微笑,眼神却深深凝睇着何聪,说:“你们不也一样?” 本想反驳,是忆起自己的想法,将出口的话却又噎住。是那耐人寻味的神色,令何聪认为居士已经察觉到他的想法,所以也不想辩驳了,无奈:“那你有什么打算?” “嗯,阁下要不要雇佣超级管家呢?不仅知识渊博,长相美,人品好,功用万能,是居家旅行必备佳品。要求不高,只需要每天给我一点爱情当能量,心动吧?” “能量你妹!” “我没有妹妹。” “能量你哥!” 说罢,何聪顿感此情此景是那么的熟悉。当初在方舟,也跟这没正经的家伙打打闹闹,现在想来,虽然有时候真的被这家伙闹得没脾气,却也从不曾因此而真正生气,反而将压力感冲淡不少,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居士摆着好商量的脸,认真地说:“这句话我已经录下,会原原本本输给我哥,满意么?” “你……”何聪没辄了,轻叹:“居士,你行,你别耍宝了,还是说说正事吧。” “我说了呢。”居士淡笑,眉目弯弯,黑眸流转着坚定与认真:“我要跟着你。” 何聪直视黑眸,终还是首先移开视线,因为他无法打击这个人的坚定,却也没有办法回应,只能窝囊地逃避。 “那么恢复记忆的事……怎么处理?” “我有办法联络碧翠,但是得离开小镇,这里的干扰太大。”居士看着眉头深锁的奉天,猛然一怔,因为那来不及收回的,压抑着愤怒、充满斗意的注视。倾刻间,思潮就像拧开的水龙头,一股清流涮去混浊沉积物,豁然开朗——占有欲。 这样的理解,恰恰成为串连所有零散疑点的中心线,令居士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失忆的居士会动手;为什么一直感受到莫明的敌意;为什么表明身份以后仍旧被敌视。 这种情感竟然会出现在奉天身上,居士讶异之余,更有些心慌。 换了别的对象,他或许可以从容应付,但是身为植物系族长的奉天,却是每一方面都那么出色。 反观自身,能力不比奉天低,却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他是一台机器人,连人类都算不上。 可是他真的不想认输,他希望得到平常人的感情,希望何聪可以接受……即使现在他并没有勇气坦白。 “怎么了?” 突然被拥紧,何聪原来是不喜欢搂搂抱抱的,尤其是同性间,总是这么亲密,谁受得了?只是这会儿他不想挣扎,因为居士的神色不似平常那样轻松自在,虽然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忧郁。 为什么呢?是遇上什么难题了呢? 因为从未见过开朗的居士这般烦恼,此刻何聪不由得讶异,惊觉友人竟然有着不曾坦白的困难,心中纳闷,又不免担忧。 “我不想放开……”居士轻声低喃,把脸埋进何聪耳后柔软的短发中,躲避奉天如电的目光。 “啧,别撒娇。”虽然这么说,何聪却没有推开居士,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装什么深沉,你最好有充足理由。” 听着那做作的威胁话语,居士怔了怔,轻轻笑开了。 第52章 敌意 奉天已经失去记忆,他不清楚原来的自己如何,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十分意气用事。明知不该为私心耽搁正事,却刻意对死域的奇异状况绝口不提,把全副心思都用于如何驱赶坏人之上。 坏人却是名叫‘居士’的奇怪机器人,奉天不喜欢……或许该用厌恶去形容那种类似发现害虫一般的心情吧。他厌恶那吊儿郎当的性子,更厌恶那粗鄙又随性的举止,最厌恶那粘着‘饲主’撒娇的恬不知耻的行为……就是这样。 如芒在背,居士不用回头也能想象那目光,说不定,他已经在某人的思想空间里被戳死很多很多回,但居士自认优点不多,其中最实用的就是有一张厚脸皮,刀枪不入,面对群众鄙视尚能泰然自若,某族长的怨念,自然是轻松装傻装到底。 于是,居士依旧笑盈盈地挨着何聪,后者则被前者锲而不舍的快干胶模式给打败,从了,只苦了奉天的装可爱和撒娇属性点为零,只能远远地视杀那无耻的混蛋机械体。 二人的斗争虽然很意识流,很安静,何聪和金星却不是死物,火药味那么呛鼻,能不注意么? 金星不敢说话,何聪却翻白眼翻得眼睛冒血丝,终于不能沉默。 “你们究竟怎么了?” 何聪很是莫明,不说居士这不变的无赖性子吧,就奉天已经够奇怪的,分明已经失忆,就是有宿怨也应该记不住,怎么才见面就跟水火似地难容了? 居士眨巴着眼睛,满脸无奈,一手拿一个工业垃圾,麻利地嵌合着,没多久一盏废品制造的美观台灯就造成了了,他笑嘻嘻地献宝:“看,我很棒吧?” 金星毕竟是小孩子,刚才还满怀不安,这时候被一手杂技似合台灯表演唬得两眼冒金光,忘情地鼓掌:“居士哥哥好棒!” 何聪额上青筋乱跳,回头问后面的人:“奉天,你摆着这棺材板脸是为什么?有话就说呀。” 能说才奇怪呢,奉天不能直视‘饲主’的眼睛,干脆抿紧唇偏过脸。 “哦?一个聋一个哑?金星,咱们睡觉去,让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好培养感情。”话罢,何聪带起小孩走进房间,特意命令孩子把铁板盖得严密一些。 “唉!聪,我也……” 居士要跟上,却被横步跨出的门神挡住了去路,偏首看看那门户,又看看一张比铁板坚硬的冷脸,居士无奈地摸摸鼻子,走回去鼓捣那堆工业废品。没有了何聪和金星的眼神盯着,居士兴致缺缺之余,却更自在地运用自身工具,焊接、切割、打磨、钻孔、嵌合,不消一刻已经把废品全部组装成外形美观的电器,最后用金星的廉价颜料,配合废品中提炼的特质,给一一上色,原本堆在墙角的废品就成了造型华丽的古典家具。仔细检查成品后,确认每个都是高级品,居士才满意地露齿灿笑,哼起小曲调来,暗忖:以后卖这个就不用愁旅费了,或许可以联络丹青,要些资料升级艺术程序,还能造出更好的商品。 奉天一直未曾移开视线,见到机器人竟然快快乐乐地组装家用电器,还一个人乐呵呵地傻笑,行为古怪极了,不禁怀疑它是不是程序出错,是一个‘疯’了的机器人……又或许是装疯卖傻。 死域的异象,奇怪的爆炸,还有当时在场的机器人,奉天很怀疑居士的用心。仅仅因为想和‘饲主’在一起?只是一台机器,何来爱恶喜好?‘饲主’是还不清楚这是一台机器人才傻傻地相信它,从未听说过机器人能有独立思维,它们都是人工智能,思想是人手编成的程序,只会依指令行事,无论是打扫、做饭、还是管理一座商场或家宅,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数据和指令。 那么,这台机器人究竟带着怎样的指令而来呢?又是受了谁的指使?真正目的是什么? 感觉背后都能烧出两个窟窿了,居士无语望苍天,苍天恰恰给乌云盖得严实,他不禁重叹,认了:“你老是瞪着我,都不会累吗?睡睡吧?是怕我搞夜袭么?我不会啦,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正直的。” 奉天默然,碧眸依旧不客气地打量着居士,暗忖:究竟是谁把机器人的程序编得这么累赘无聊。 虽然得不到回应,居士却不着急:“算了,你继续瞪吧,我睡啦……唉,你可别搞偷袭哦,在这里我就不张开防护壁了,要是把我弄坏了就麻烦啦,材料很不好找,距离下一个维修点很远呢。” 奉天看着机器人一边碎碎念一边靠着墙壁,唇边擒着微笑,转换成节能模式,果然要‘睡’了。 寂静延续一段时间,奉天听到平稳和缓的呼吸声从金属板后传来,夜风偶尔送来远处的噪声,袖下的手突然弹出一颗种子,落在机器人身边,种子迅速吸收空气中水份茁壮成长,深红色蔓藤朝节能模式的机器人缠去。 危机感应器迅速传出躲避指令,居士敏捷地单手撑地,凭着轻巧的跳跃躲过基因变异疯长的植物,一脸无奈地睐着奉天,食指按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把他们吵醒了。” “……”奉天无语,疯长的植物却瞬间退化回种子形态,他优雅地迈出几步,捡回种子。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了。”居士往后退开几步,与危险的植物系族长保护安全距离。 奉天冷漠的脸色不见半分松动:“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居士无奈地拍额,憋屈地瞪着奉天:“啊啊,你记得多少呢?你看得懂这个吗?主神交代在找到你以后,给你看的文件,但你失忆了……”一边说着,居士张开手掌,一道光幕自掌心投出,无数奇怪字符在光幕上划过。 自看见奇怪文字以后,奉天便由戒慎转换成惊诧,虽然他失去记忆,知识却没有丢掉,包括这些生僻的专用符号文字。 这是一封密令,无需破译,奉天便能够读解出来——失踪事件已在族长间造成极大影响,但叛徒身份未明,首要任务是确保零号纯种安全,重归时必须隐藏形迹,速到神殿会晤。 “你……” 居士拢起手掌把光幕收回去,笑着说:“我是主神的弟弟。” “你是机器人。” “是呀,方舟神殿之主,我该算是母机的分机,我们以兄弟相称。嗯,这些等你恢复记忆以后就会记起来,不仔细解释了,总之我没有恶意,纯粹是为了帮助你们。” “但是你丢开自己的部下……” “嗯,这是为了隐藏你们的形迹呀。”居士眼珠子一转,编造理由把自己的出逃合理化:“这次事件关系到一些重要机密,稍一不慎便会影响到方舟各族间的平衡,必须要谨慎处理。你们会落难也是被部下背叛,事件不禁关系到方舟高层网络的忠诚度,更牵扯出一直隐藏在方舟中的未知恶势力,在情况未明之前,值得信任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且你现在失忆,事情更加复杂,待到你记忆恢复后,一定很庆幸自己还能有思考的时间。” 虽然奉天未曾完全信任居士,却听这说得头头是道,也就选择暂时相信,而后疑问产生:“既然关系到方舟高层,那么密令中提及的零号纯种……是指洋葱吗?那么我是谁?” “你?”居士想起之前何聪透露过的‘饲主’事件,再想起了被瞪了一整晚和夜宠事件,心中暗暗偷笑,故作认真地说:“你是植物系族长,而聪的确是零号纯种没错,他是你的纯种呢。” “……” 眼见奉天脸色由绿转黑又由黑转红,果然是植物系,自然界最丰富的颜色系统。居士忍笑,端起无辜的表情,困惑地问:“怎么啦?” 此刻奉天恨得牙齿痒痒,却在明白敌我关系后,再也无法对这讨厌的机器人动手,只有能继续以眼神杀他:“没事。” “没事就好。”居士笑得如沐春风:“那么奉天族长,我另有一封密令要给零号纯种,请你回避。” 这机器人太能装,奉天实在分不清其中真假,仍旧不愿意松懈:“他是我的纯种。” “我是主神的弟弟。”居士摊手“即使主神有很多事情不能管你们各族的,但纯种却是由主神辖管理的,纯种拥有绝对自主权,如果你非要我把聪摇醒,问问他要不要独自看密令,那倒也没关系,不过以我对聪的了解,你绝对会吃鳖,劝你还是就别遭罪了。待聪看过了密令,该告诉你的,他自然会说。” “你……”面对伶牙利齿的机器人,奉天心中愤懑无处发泄,不禁恶言相向:“凭你与身份本质不符的言行,实在令人质疑,机器人就该有机器人的样子,别妄想伪装人类的姿态欺瞒耍弄他,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以后你也别想得逞。” 话罢,奉天又自觉愚蠢,竟然跟机器人怄气,实在无聊。 那些话就像一柄刀,狠狠刺进居士心里……又或许机器人没有心。 居士失去了笑容,空洞眼神如同金属般冷硬无情,他一言不发,越过奉天,搬开铁板走进房间。他动作极轻,即使搬动巨大的铁板,也未打扰熟睡中的何聪和金星,看着两张安祥的睡脸,伤口仿佛也被治愈了,笑纹再次浮上唇角。 居士掩上铁板,轻轻走到何聪身边,才轻轻拿起那无意识地环抱住金星的手,熟悉睡中的何聪却拿起藏在木板下的手枪指向木板床边的人,待看清楚是居士,才狠狠松了口气,又送白眼:“又怎么了?” 居士轻笑,看看那枪,笑问:“哪来的古董?还能用吗?” 何聪皮笑肉不笑:“要不要尝尝?” “不了。”居士摸摸那睡得凌乱的短发,附耳轻喃:“聪,我想跟你谈谈死域大爆炸的事情。” “这……”半夜醒来竟然要谈到这样惊人的问题,何聪舔舔唇,目光闪缩:“还是……白天再谈吧。” 居士却按住何聪的肩,不让他逃跑:“你必须尽早了解。” 不平凡的事情接二连三,这时候更谈到自身的奇异状况,何聪并不想这么累:“别逼我。” “聪。”居士严厉地代喝一声,申明:“如果你不了解,你身边的人有一天会因你而死。” “……你说什么?” 居士张开手掌,在只有何聪看到的角度里显出一行字:[你在死域引起大爆炸,身边一切都化为灰烬,无一幸免,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爆炸?灰烬?无一幸免? 何聪想过复活的事,想到基因和细胞等事,却从不曾想过什么爆炸,如果真有其事,那么……想到这,发根和后背已经汗湿,一片寒凉。 “我要知道。” 居士笑容渐深,慨叹:“好喜欢你……我已经不可自拔了,怎么办?” “少恶心我。”何聪白了居士一眼,身上的冷汗都给这热情烘干了,没好气地说:“快点说正事。” 第53章 身份 因为答应换一个地方说话,何聪在下一刻被扛着跳出窗外,悬挂在几十层高的地方,居士就像蜘蛛侠,一晃一晃地把他带上楼顶,那时候何聪总算明白Ann Darrow被金刚带到帝国大厦顶上打飞机的感受,要是金刚的体格没那么壮,估计会在女主角脚下断子绝孙吧……至少他现在深深地渴望着暴揍这混蛋一顿,只是碍于位置问题,他还是强忍住了。 在破旧大楼的顶端已经接近百层高,风头很劲,何聪远眺在夜色中鬼气森森的城市,有着我欲乘风归去的飘逸感,为免变成人肉风筝,他只有紧紧巴住居士。 “你就不能挑一个正常的地方吗?” 坐在大厦陡峭的顶端上,怀抱心宜的对象,居士同乐呵呵地说:“这里不好吗?有360°无敌夜景,空气又新鲜,气氛更浪漫。” “放手。” “咦?” “让我死得痛快一些。” 深情无人识,居士郁闷极了,委屈地抱紧怀里人,认输:“好好,我们谈正事。” 何聪保留态度,毕竟某人素行不良。 感受到森森的怀疑,居士伤心地拭一把眼角,委屈地摊开手掌,变魔术般弄出一只戒指:“给。” “咦?这是……”何聪盯着那枚戒指,想起自己的已经坏掉,不由得怀疑。 “这是你的,我从保护囊中捡到晶石,将它重新装嵌了。”居士掂着戒指要给何聪戴上,却被躲开了,他侧眸睐向苦恼的神色,声音更柔和:“它是方舟居民的身份认证,但我已经把追踪程序去除,其它内容仍旧保留着,你可以自行整理。这块石头虽小,却是难得的材料,留着吧。” 何聪迎着居士的目光,嘴唇动了罢,挤出俩字:“谢谢。” 仿佛因为谢意而愉悦,居士脸上和煦的笑容加深,乘着何聪不察就把戒指套进去,看见那脸上浮现的懊恼无奈,不禁抬手揉了揉短碎的黑发。 “晶石中有一个监控程序,它有纪录你的情况。” “这是奉天弄的。” “嗯,不过在你被掳以后,数据也被改动,切断输出程序,所以它变成纯粹的纪录,恰巧把坠落时的情况录下来了,你看看。” 然而话音落下,何聪却没有动静,居士也不催促,静静地搂住他,闭起眼睛感受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蓦地问:“冷吗?” 何聪还在储蓄勇气,直觉就回答:“风有点凉。” 说罢,只觉怀抱明显变得温暖,他的讶异目光看向居士,只看到淡淡笑容,他直觉不能细问,抿唇把话吞回去。 居士究竟是什么人? 疑问随即被自嘲取代,何聪自觉没有资格去置喙别人的身份,自己不是也满身奇怪现象吗?想起经常玩失踪的乐天父母,何聪心忖:你们俩不会是外星人吧? 叹息被夜风吹散,何聪抬手,戴在无名指上的黑晶石戒指在夜色中依旧折射璀璨光芒,左手食指轻触冰凉石面,终于狠下心启动监控纪录片,时间段调整至事发的那一天,立体影像自戒指中弹出,恰恰演示出早晨出门遇上‘碧翠’的情况。 那一天何聪跟着伪装成碧翠的香草离开,香草用药物将他放倒后,带离月球。事情经过是那么的快捷,可见这是预谋作案,而后是在太空梭上的事情,包括香草跟神秘人通讯,与及何聪醒来后笨拙的求生小插曲,录制在何聪被塞进保护囊后剩下漆黑一片。 何聪困惑地睐向居士,小插曲带来愉快还没有消散,居士的唇角仍高高翘起,遇上困惑的目光,便笑着以长指点点立体影像:“看下去。” 何聪将信将疑,目光徐徐回移,图像还带着声音的,此时虽然一片漆黑,却能听见外头有不小动静,持续不短的时间后,突然一阵巨响,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中,却仍然感受到那种震撼,随即影像中出现强烈光芒,几乎要把眼睛炙伤。 何聪抬手遮挡,居士却直视着强烈光芒,光线逐渐变暗,何聪试探着放下手,画面依旧亮得可怕,可是已经能看见强光中的人影,或许那不能说是人……因为那该是一块碳,黑漆漆的人形的碳…… “这……” “根据执行部队带回的纪录,那时候香草几乎成功把你带走,奉天驾着战斗机碰撞太空梭,而香草选择了同归于尽,估计是期望保护囊把你带走,结果爆炸过于强烈,保护带被损坏,根据常理,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穿越大气层,生命体不可能存活。即使是现时最完美的贵族,也不做不到。” “……那是一块碳!”何聪期望这是一个玩笑。 居士轻抚何聪的背,低喃:“继续看。” 强光消失,保护带中的碳块和一线蓝天成为主角,紧接着巨响和剧震,画面猛烈晃动,碳块随之在保护带中重重一颠簸,身上碳色外层竟然全数抖落,剩下完好的……人?胸膛竟然缓缓起伏着,睡颜安祥。 “你活了。” 居士轻声讲述这个事实,何聪心中思绪纵横交错,张口欲言却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这还算得上人类,那现在地球上活着的,算什么? “接下来,你还得看看这个。” 居士再度摊开手心,由第一视角出发的画面投出,赫然是那日何聪逃命时,从石丘滚落后的片断。 不知道用了什么仪器,画面拉得很近,能清晰看见怪物掐住猎物的情景,而猎就是何聪。 那段惊魂依旧历历在目,何聪感觉心脏再度被名为恐惧的情绪紧紧拽住,未曾对谁表现的软弱在这此再也藏不住,瑟瑟地发抖,冰冷感传遍四肢百骸。 蓦地感觉双手被温暖的包围,何聪低头一看,原来居士的双手将他覆住,恐惧在暖和温度下融化。想想,事情已经过去,竟然还怕得发抖,实在不像样,何聪立即打起精神,深深呼吸压下恐惧。 画面中传来居士担心的喊叫,视角的主人明显是居士,何聪不由得心中一热,没敢抬头,就怕看到某张得瑟邀功的脸。 紧接着画面中传来巨响,剧爆在眼前炸开,场面惊人,令何聪心惊肉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做的?” “以当时的情形,只能这么理解。聪,当时……你做了什么?”居士轻声问,语气难得的严肃。 “我?”何聪仓皇扯唇惨笑,心中茫茫犹如无边的大海,抓不住头绪:“我只想着逃命……想着杀了它……因为它,它大概想让我变成它们的同伴……又或许该说,它认为把那种疯狂传染给我,它就会变好。” 居士大讶:“它……你知道它的想法?一般狂症患者的思想会严重退化,它真的有那种想法吗?” “这是我唯一肯定的,它确实很聪明。”何聪蹙眉,事实上情况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常识,实在难以说明因由。 “嗯,这应该另有隐情,过一会我们再跟奉天聊聊,听听他的意见。” “他失忆了。” “但他不笨呀。”居士笑了笑,恰恰好播到扶起何聪的一幕,居士切断画面:“好了,你得想想爆炸发生前的情况,然后,你要阻止这种情况。想想,如果当时我或者奉天就在爆炸范围内,那我们俩可能就变成灰了。” 何聪无法反驳,只是要求他想明白当时的事件,也是强人所难,毕竟一切根本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 陡地,何聪想起在方舟早族特区发生过的精神袭击事件,那时候是因为梦见小明被杀的情景,而这次的爆炸则是几乎死于怪物之手,何聪不由得怀疑:“说不定,在我面对极大压力时候,我会无法自控地……破坏一些什么。” 居士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说:“你必须保护清醒,我会帮助你加强心理素质,以后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任由奇怪的力量支配你。想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身边的人,你也无法原谅自己,不是吗?而且那样的爆炸根本是把你自己也炸死了一回,是呀,你活过来了,可是谁能保证在下一次就没有生命危险呢?不行,必须要杜绝这种无法控制的情况。” “我……”纸上谈兵容易,何聪却觉得希望渺茫。 居士自然知道有难度,但他更清楚严重性,再难也必须实行,他收紧怀抱,沉声说:“还有我,当你遇到因难的时候,我会帮你,我们一起……刻服它,结果也由我们一起承担。” 被紧紧拥住,何聪感受到那股勇气,的确,还没有开始就想着失败,太消极了,何况已经有个傻子说要分担,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聪?”居士见何聪陷入沉思,最怕何聪钻牛角尖,不由得担忧:“先别想得太糟糕,想想,虽然是不分敌我的群杀,以后要是被逼进绝境,就给他们来一下好了,立即清场。” “你疯了。”何聪白了他一眼:“要是有一个自己人被弄死了,就是把那边的人杀光了也是不值。” 闻言,居士试探地问:“所以?” 何聪重叹:“所以我只有努力。” “万岁!”居士拉起何聪载歌载舞,以表达此时的愉快心情。 “喂!” 何聪赶忙搂住居士的脖子,以免真的成了自由落体,后者却完全无压力,在楼顶尖端的小小空间也活动自如。 “放开我!” “啊哈哈,我真是太爱你了。” “混球!” 正闹得不可开交,轰隆巨响连续响起,沉寂城市剧烈摇晃,原来已经残破不堪的高楼经受不住震动,纷纷倒塌,包括何聪所在的这座高楼也摇摇欲坠。 “怎么!” 何聪来不及惊呼,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塌。 居士毅然抱住何聪跃起,脚下小型的两个喷射器让他停留在空中,缓缓落下。 小镇,烟尘弥漫,厮声裂肺的哭叫声嘹亮地冲破巨响中,磨刮耳膜。 “奉天!金星!”何聪不敢置信地看着底下一片废墟,也顾不上惊诧居士的能耐,催促:“快,下去。” “他们没事。”居士轻声说。 仿佛回应他的话,废费中一朵绿色迅速冒出,是一只巨大的花蕾,花蕾迅速绽放后,鹅花色花蕊中赫然是目光犀利的奉天和惊惶失措的金星。 居士徐徐降落,何聪赶忙跑过去,确认奉天和金星都没有受伤,就全心安抚金星。 “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奉天冷声对居士说。 居士没有拒绝,再度启动喷射器,浮至高空,不消一刻便再度落地,脸色严峻:“我们得立即离开。” “什么?” “有两支武装队伍在火拼,人数不少,这小镇人口复杂,受到挑拨后,其他势力说不定也会加入,可能会变成混战。” 奉天承认居士分析得有道理,恩怨暂且搁下,他张开全身戒备:“走,先离开这里。” 居士又变魔术般拿出两柄带脑导装置的激光手枪递给何聪,笑盈盈地说:“你冲锋,我殿后,聪保护金星。” 第54章 又来了 在一片颓垣败瓦中,要长到方向已经很困难,何况还随时可能受到流弹袭击,即使是金星这种老居民也难冷静辨识小镇的路线,幸亏居士为了寻找何聪,曾经黑进别人的监控系统,多少掌握住小镇的地型资料,才确切离开小镇的捷径,一行人迅速前进。 何聪左右开弓,击倒两名不知属于哪一方势力的持械人员,放目望去,烟尘滚滚中满是人声、枪声和着各种惨叫声,尸横遍野,受伤无数,若说小镇原本像死城,如今也只有炼狱能够形容。 情况已经超出何聪的想象,虽然还不至于崩溃,但他毕竟未曾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脸上没有表现,精神却已经十分紧张,握枪的双手都冒了汗,他半分也不敢松懈:“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金星眼泪嗒嗒掉落,再害怕也不敢哭闹,一手擦眼泪一手扯住何聪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们是活在地底的蝼蚁呀,有人捅了蚁窝,就热闹了。”居士玩笑道,表情看似轻松,实际上并没有闲下来。他左手戴电磁护盾,体积只有一块绿豆饼般大小的金属物能发出强大电磁,由几颗传导体相互传输交织成一人高的强力护盾,为四人挡去流弹伤害,另一手却拿着一柄狙击型激光枪,远近兼顾。但凡远处而来的狙击,居士先提盾防守再举枪射击,便不用再理会。 轰隆的一声巨响,前方的奉天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踢歪炮口,原来瞄准四人的炮弹在别处炸开,又放倒了几人。下一刻,四肢修长而优雅的奉天徒手扣住攻击者的脖子重重一掐,就听咯嚓地一声脆响,便歪着脖子不动了,紧接着被奉天随手丢出,撞倒几个侍机攻击的人。倒地不起的人甚至来不及捡回武器,只见右耳一阵劲风袭来,未及反应,耳边只听又一声断骨的声响,眼画面180°扭转,眼中仅剩下那张冷弱冰霜的的脸,便陷入无边黑暗。 “哇!”眼见同伴被无情地杀死,有人弃械投降,但跑出一断距离后却被流弹击中,是一枚炮弹,轰一声,仅剩上半截的人不屈不挠地往前爬行。 奉天并不追赶无意攻击的人,只确认前路没有问题,便招呼后面的人跟上。 旁边又有持械的人接近,极度紧张的四人准备攻击,但见那几个人神色慌张,竟然有老有少,似乎不是什么坏蛋,何聪不禁‘咦’了一声。 “是武装平民,大概也在逃命。”居士指着地上一具尸体上臂章,说:“这些人都有特定标志,一路上,我们至少遇到十三个不同势力的人,大混战。” 听说是平民,何聪不攻击,果然也没有受到攻击。 奉天只看一眼,单字:“走。” 几人继续移动,各势力的人已经杀红了眼,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格杀勿论,途中又增加不少尸骸铺路。 何聪只管带着金星逃,耳边传来居士轻轻的叹息,便回头一看,刚才那几个平民竟然跟在后头,而且不只他们,还有更多陌生的……平民,原来的四人小队这下子变成了武装平民大队。 “咦?”何聪惊诧,打量这支凑足了老弱病残的小队伍,引人注目极了。 居士耸肩:“他们是借我们开路吧,只有大家一起逃了。” 前方的奉天也停下来打量小队,那些人看见他们停下来,果然也不动了,还能握枪的人都把指关节掐得发白,就怕这稍具实力的四人小组会把他们这些累赘解决掉再前进。 紧张气氛笼罩,何聪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握住枪柄的手指乘机松动筋骨,慢条斯理地问奉天:“是杀了他们还是由了他们?” 相处已有一段时间,奉天不再从字面上读解‘伪饲主’的意思,知道这是嘲讽,便转过脸继续前进,只丢下一句话:“真是累赘。” “呵呵。”居士低笑:“互相帮助吧,他们也自保能力。” 事实也只能这样,小队逐渐茁壮,脚步声虽混乱,却有力而丰富。那些武装的平民似乎并非软弱无能的难民,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他们自然有别于普通人的能耐,何况都是异人,异人的武力原来就较高,其中几个年轻小伙不过十五六岁,也端起枪负责保护中央的老少和伤员,外层由是成年人组成的保卫网,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大问题。当然,前提是在奉天等四人小队解决大杀伤力攻击以后。 或许是有了这些鼓励,金星不哭了,放开何聪的衣摆,坚强地独自跑着。 少了牵制,何聪不免狠狠松一口气,说到体能,他甚至就不及身为异人的金星,逃命的消耗极大,身边还拖着金星就实在勉强了。 “咦?” 奉天蓦地止步,眼前是一支武装十人小队路过,对方见到这平民大队也怔了怔,不过没有发起攻击,反身往另一边离开了,原来大家还挺紧张的,这会儿才松一口气。 “是灵魂的人。”居士也认出来那些人头巾上的符号:“灵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魂?”何聪也愕然,他是听说过灵魂是一个反贵族的恐怖组织,可是这样的组织干什么在小镇里开战? “先离开。”奉天说不清心里对‘灵魂’的敌意,但他还分得清主次,便再度带人前进。 居士稍微观察四周,提醒:“往左转再走两公里,便会离开战圈进入死域,到那里该安全了。” 暗量不小,后头传来不少欢呼声。 “嗯。”何聪压下心中困惑,跟着奉天走。 前方有骑着简便机车的人转出,一看,竟然是餐馆的老板,而后车座上的是一位长相十分天使却扛着重型机关炮的女神型美女,见到这一行人,二人也很惊讶,却立即就驶过来加入队伍。 “是老板和老板娘。”金星给何聪解释。 “哦……”穿金黄圣甲的雅典娜么?何聪稍微感慨一下,终于把目光从重武女神身上拐开。 即将脱险,最后的冲刺总令人充满希望,每一个人都用尽全身力气跑起来,只期望这样的噩梦尽快结束。 何聪双脚机械般跑动,熟悉的感觉陡地钻入脑内,不由得他愿意与否,幸福的画面和残酷的画面,全数灌入,最可怕的是,这次视角交错极大,他可以肯定不只一人的思想。 跑动的步伐停住,何聪读懂了那些思想的主要目的。 “聪?”居士困惑地止步,就连前方的奉天也停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来,困惑这是干什么。 “……我不能跟你们一走跑。”何聪淡淡地说:“它们会跟着我。” 仿佛回应他的说话,大部后头传来可怖的尖叫声:“呀!!!是狂化人!!!” 停下来的平民纷纷惊恐地逃跑,何聪赶忙把金星推向人群:“走,快走。”也对神色惊诈的奉天和居士说:“你们也走。” “这是废话。”奉天拿出激光剑和种子,心意明确。 居士一脸无奈地低叹,举手:“我附议,的确废话。” 第55章 战斗模式 废话? 何聪倒真想吐糟一下这两个人在废话方面的超高契合度,只是危机当前,人群逃散后,那些形态狰狞的怪物便清晰起来,再开玩笑实在不合时宜。 狂化人原本都是人类,只是基因突变诱发潜力,各项机能瞬间提高。然而这些狂化人形同一夜暴富的暴发户,由于不具备富有的条件,强迫接受的结果只显得不沦不类。狂化人突然间承受丰厚的匮赠,肢体无法容纳高强能量,从而产生严重畸型,同时狂化人的智力会严重退化,余下纯粹的动物性,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怪物。 然而此时,受到强塞记忆的影响,何聪却感觉到这些屹立在烟幕中的怪物正在哀伤地哭泣,事实上那些狰狞脸孔上悚人的贪婪和渴求,分明都指向他。 一只,两只,三只…… 何聪暗暗点数,奉天却直接报数:“五只。” “嗯?”此刻就是乐天的居士也都皱紧眉头,身为主神的弟弟,他经常会接触到关于狂化人的纪录资料,却从未听说过一次任务会出现这么多狂化人。他垂首注视地面,陡地蹲身以五指捣进地面,钢筋水泥铺的地面在他手下就像一块豆腐渣,轻轻松松便扯出一根埋藏在地下管道中的光缆,他握住光缆,片刻后松手:“远远不只这个数目,就仍运作的监控器已经拍到至少十一名狂化人,小镇地底下是不是有违法的基因实验室?” 听到这样惊人的假设,向来沉着冷静的奉天脸上也现出惊愕神色,他瞪住这不太可靠的机器人,沉声求证:“你是在开玩笑?!” “不然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这些狂化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士抚颌沉思,一边低叹一边絮絮叨叨:“真是倒霉透顶了,分明该在更适合的时机坦白。” 奉天想起死域的异像,再也说不出半句质疑的话,其实他早就感到奇怪,那种数量的狂化人已经超出常理,必须是有心人所为,只是想不到会撞上违法基因实验室的据点,更想不到会发生混战。 “这种数量的狂化人实在不好应付,还是得找贵族的专门机构解决,先逃跑。”居士建议。 实战不是游戏,逞强只会误事,奉天也认同,凭着三人的装备和大量狂化人战斗,即使获得胜利也必定付出极大代价,不值得冒险。 “的确。”奉天碧色的眼眸注视着那些似有顾忌,一时没有动作的狂化人,心中生起奇异感:“它们为什么不攻击?” 居士徐徐打量这些狂化人,怀疑:“它们该不会是在等帮手吧?准备先群殴,再分赃吗?” 奉天冷哼:“狂化人不会有这种智商,或许是顾忌其他同类会偷袭。” 居士送他白眼:“聪说过,他有见过很聪明的狂化人,就在死域那时候。” 奉天眉头猛地一蹙,几乎能夹死路过的蚊子,充满魄力的碧眸锁紧心事重重的‘伪饲主’:“他没有跟我说过。” 闻言,居士笑得一脸狡黠:“我们是什么关系,待遇自然不一样。” “……”何聪默默倾听二人交谈,自听见怪物的数量以后,怦怦乱跳的心却莫明地平静下来。知道敌人太多,奉天和居士也没有稳胜的把握,他淡淡地说:“我先跑,你们对付怪物。” 跑远一点,只要跑得够远,就是被捉住了,说不定还有办法把怪物炸死……何聪与怪物遥遥相望,他往后退出两步,正准备离开,腰际却被一把捞住,双脚离了地。 “喂!”何聪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笑意盎然的脸,居士墨色的长发与眼眸比夜色更浓,就连那笑容也仿佛沾染上黑夜的神秘,莫明地夹杂着幽幽凉气,令人不寒而栗:“你……干什么?!” “我分明听说怪物会跟着你呀。”居士轻笑,长指捏着柔软的耳垂揉了揉:“你要往哪里跑?” “……”何聪拂开不和谐的手,转而从比较懂得利害的奉天入手:“的确,这些家伙会追踪我,我要是不走,它们就都往这边聚集,你们有把握赢过怪物大队吗?我还能自爆将它们炸成灰烬,所以……奉天,你带居士先走,尽可能地跑远,让我消灭它们。” 棕色麻花辫丝丝解开,迎着夜风扬开,不知是否错觉,它们仿佛在成长,拉长,更有活力地钻动着,犹如映亮夜色的一把火。 奉天回眸睨视何聪,神色冷漠:“我才是饲主,没有必要听宠物的差遣。” “你!”何聪被一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难以置信会从族长口中听到这般尖刻的话,暗忖:尖酸刻薄不是我的特权吗?族长大人现学现卖么?还有,是哪个混球出卖了我? 目光横扫向某只周身散发着天真无邪呆气场的乖宝宝,这家伙只差没吮着棒棒糖、吊着鼻涕。 何聪唇角猛烈抽搐——好么?要比尖酸刻薄?要比装疯卖傻? “是吗?那你们得揣好自己的小命,不然,别怪我每年往你们坟上跺几脚。” 奉天皱眉:“坟?不必立。” 族长思想太前卫了,何聪心里已经腾不出空间去恐怕害怕什么的,充满无力感。 居士哈哈大笑,摸摸下颌,兴味盎然道:“嗯,坟什么的,我倒是很稀罕,只是即使我躺进去,大概……也会被掘出来,废物利用吧。” “什么?”尸体还能废物利用?是指器官捐赠或基因复制吗? 如酱夜色中,那双眼眸却徐徐染上红光,何聪由困惑至惊讶,感觉将与居士之间薄薄的一层纱将要撕破,他的某些认知将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或许又有些什么,又往挽回的方向发展,他无力阻止。 居士在笑,并不如平日那般爽朗安祥:“毕竟,我是机器人呀。” “什……”难道幻听了?机器人?是指高达?还是在大黄蜂或者擎天柱? 只听居士话锋一转:“转换——战斗模式。” 第56章 有脑子的怪物 整个模式转换过程并没有宏大背景和铿锵配乐,不具备影视娱乐性,没有任何华丽效果,仅仅在指令发出下一秒,居士周身被金属颜色包裹,液态金属瞬间凝固成为盔甲,仅仅露出腥红色双眸。 机甲人在夜色中折射着金属光芒,形象酷似中古世纪的骑士盔甲,线条流畅而优雅。 “咦?”奉天盯着居士,冷静眼神又掺上惊诧。 何聪的心仿佛玩了一轮云宵飞车,此时终于缓过来,沉声呢喃:“你以为穿上盔甲就是机器人吗?” 因为盔甲阻挡,根本看不清居士神色如何,然而那双眼睛微弯,语气也有了笑意:“当然不会那么以为,因为我不穿盔甲也是机器人呀。” 何聪只觉头脑又一阵空白,如果今天换了黄泉说‘我是机器人’,相信他更容易接受,但是居士——在未来世界给予无数温情的无赖,竟然会是一台机器吗?跟碧翠家的清洁机器人小白一样,是由各种零件组成的机器吗?那么由始至终,居士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这时候不应为感情问题操心,何聪却仍旧忍不住问:“既然你是机器人,那么你做的事,是受到谁指使?” 一直以来的心意受到质疑,红眸染满受伤,居士的语气不复轻快:“如果我说没有任何人指使呢?如果我说全部出自真心呢?你会相信我这台机器人吗?” 相信吗?想到过去种种,何聪不由得叹息。居士自出现至今,一举一动无不包含浓浓心意,真诚且热情,甚至有时候热情过度令他受不了,却往往在他狠狠摔一跤的时候及时伸手。或许事情很复杂,或许世事涉及到情感就不会再简单,既然非要有一个答案,那么……何聪现在能给的只有一个:“我相信居士。” “居士是机器人。” “你还能更废话吗?” “……不能了。” 飞沙走石、怪物环伺,萧杀之气充斥战场,一个用一种‘晚饭只有咸鱼白菜’的淡定语气说着,另一个则用‘太好了,我最爱咸鱼白菜’的幸福气场应着,着实太不靠谱了,于是大家长发出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闭嘴,大敌当前,都给我认真点。” 洋葱妈妈看灰机,居士小盆友数脚趾。 某族长一额青筋突跳,额角也隐隐抽痛着,只是经历过死域一游,他懂得了如果道理和武力都不能感化某个顽劣的人,那就只能尽量无视之,于是他跳过说教环节,直奔主题:“如果我没有记错,智能机器战士的开发在宇宙纪结束前已经被禁止,由于联邦介入,当年的机器战士全数解除战斗机能,人工智能的开发也受到管制,你……一台拥有自主意识并具有战斗系统的机器人,不应该存在。” 机甲人摊手作无奈状:“很高兴你承认了我的意识。” 按捺住唇角的抽搐感,奉天冷着脸继续说:“你走了宇宙法的漏洞才存在至今,那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一旦离开地球,你将面临同样的难题。” “我该为了一个还没有发生的问题而拿起螺丝刀将自己解体吗?” “我只是警告你正视问题,机器人的缺陷在星战中尽显无遗,你不能忽略死域的影响。” “哦,死域的磁场确实对我有影响,但是跟失忆的小奉天相比,我有自信。” “我失忆并不影响我的智力和能力。” “是嘛?你记得主神长什么模样?” “少挑衅我。” 眼前是高傲的阿富汗犬与活泼的金毛犬的战争,何聪冷冷地对俩歪楼灌水的丢话:“大敌当前,都给我认真点。” 奉天怔了怔,居士幸灾乐祸的低笑声就是盔甲也无法阻挡。 仿佛要三人为自己的轻松感到后悔,狂化人暴起攻击,四道极快的影子分两路攻向奉天和居士,余下一名则扑向何聪。 居士哪能让它们得逞,一把搂起何聪,流星般划开紫蓝色光弧瞬间上升数丈,背上几只小型推进器持续喷出蓝炎,犹如一对光翼,使二人悬浮在半空中。 由于地震,四周已经失去借力的高大建筑物,四名狂化人因为无法进行空中战斗,竟然立即舍弃目标,全数攻向奉天,为忙碌不已的奉天增添压力。 “他们果然有脑子!”居士惊诧。 “小心!” 当何聪发出警告,居士已然尽力躲避,依旧被空中袭来的狂化人击中,虽然躲开要害,却也失去控制急速坠落。 居士瞬间将出防御能力提至最高,盔甲变回液体金属裹成球状,护得二人周全,坠地后又迅速恢复成盔甲,居士确定何聪没有受伤才松一口气:“抱歉,这里的磁场会影响我的感应系统,而且……会飞的狂化人,还是第一次见识。” 说着,居士却往越描越黑倾向中,便闭上了嘴。 “嗯。”何聪抬头一看,不受地下灾难影响的夜空依旧远而高,犹如深海,一只怪物张开翅膀遨游其中。何聪双眼不由得追随怪物游动,手下拔出双枪,低声说:“先帮奉天解围。” 其实自何聪落地下,围攻奉天的怪物已经灵活地扑向他们,两名依旧试图压制居士,余下一名则单挑何聪。 在怪物合力冲击下,二人不得不散开。 何聪手拿居士配给的脑导式激光枪,双枪齐发,瞬间给怪物两发,怪物便捂住脑袋嗷嗷叫着,瞎了。来不及缓一口气,背扣劲风袭来,何聪狼狈往一侧翻滚,躲过鹰隼般的狩猎,被击中的怪物又扑来,幸亏失了准头,何聪弓身一滚又躲过一劫,只是身上已经狼狈不堪。抬头一看,机甲人一点也不闲着,既要应付地上两名狂化人,还腾出空隙射击空中狂化人。只见银色影子时而快如流星,时而又动作笨拙,甚至曾经用液态金属造出类似于花剑的武器,只一击就将怪物的一根手臂卸掉,只是那时防御怪物袭击却又不如之前轻松,甚至发出一声故意压抑的低哼。 估计,机器战士的缺陷就在这里,能量固定,强化速度就把攻击和防御削弱,如此类推,恐怕想三者兼得,就三者都不出彩。 三种强化如果可以灵活运用,亦异常可怕,居士已经发挥得很好,只是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厢还未放心,另一头传来怪物刺耳的尖啸,何聪回头一看,只见奉天所处的位置已经一片绿意盎然,只是这些绿色一点也不赏心悦目,反而令人不寒而悚……毕竟当拥有极致攻击性的植物齐聚一堂分食一头怪物,血肉横飞的情景实在令人胃里翻腾不已。 虽然奉天有植物帮忙,但他仍有另一名敌人,而这名敌人却似乎是他的天敌,只要它介入,割开植物的表皮,整株植物便会枯萎。 在角色扮演餐厅打工和星战游戏的积累下,何聪稍微了解一些改良基因的关键,也记得基因之间的相生相克。植物系基因可以发出生物电波催化植物基因或促进自身基因与植物基因结合,加以利用,而其他生物系基因亦然。 眼见奉天已经催化出数枝巨型植物,何聪便意识到那会很累人,再加上疑类虫系基因怪物的介入,当植物遇上害虫……可想而知。 怪物终于将同伴救出,可是奉天就是根硬钉子,碰上去必不可能全身而退,被救的怪物已经奄奄一息,害虫怪物果断放弃同伴,单独对付奉天。 可是小虫却不知道奉天是肉食性植物,原来只热衷于改变发型的棕色枝条迅速抽长,朝胆敢接近的小虫缠去,即使是肉体强化至极的狂化人,也承受不住奠柏高阶贵族,当接确到棕色枝条的剧毒树汁,小虫比钢铁更坚硬的肌肉立即被腐蚀,风带来树汁与腐肉混合的味道,十分刺鼻。 何聪眼中所见,发生在瞬息之间,然而他却能兼顾多方,仿佛……仿佛透过别人的眼睛,从多方位观察战局。 为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 又一次,许多信息冲进脑内,他从多方视角了解到很多事情,他知道天上的狂化人决定转战奉天,同时有一只怪物被居士的剑刺中,然而那柄剑竟然在它体内重新化成液态金属,血遁着血液进入大脑,这一视角便犹如信号不稳定的老旧彩电般,画面出现抽扭和雪白,紧接着剩下漆黑一片。另一视角则犹如黑板画,漆黑中只有苍白线条描绘处于破败废墟中的男性背影。 ——是我! 想罢,何聪冒险往旁边跃去,再一次自怪物手中救回自己。 何聪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看着失去双眼的怪物再度抽动鼻翼,试图透过味道寻找猎物,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原地,这次他甚至没有炮弹在手,两杆激光枪,一具压力过大会自爆虽然不缺乏锻炼却绝对拼不过怪物的普通男青年身体,还有可以切换怪物视角的脑子。 这些资本够不够生存,还得试一试。 尽量放缓呼吸,何聪确认手上两杆枪状态正常,脑内不断切换的画面也仿佛响应了逐渐冷静下来的心情,竟然开始变得稳定。 “如果有机会活下去,我找一个下午,就让奉天说半天教,让居士讲半天肉麻情话,我再好好吐糟他们。” “这算什么呀?” 后方传来居士的笑语,或许是机器人的原因,即使状态有多狼狈,也难改变居士乐天。何聪打量这机甲人,轻叹:“有没有帮助我加快速度的道具?” “……自然是有的。”居士把手穿透腹部盔甲,却竟然像一手闷进泥浆里似地,无声无息,立即又拿出一对老婆饼大小的仪器,在手里掂了掂:“微型电磁反重力推进器,装置在鞋底下,记住不要将速度提得太高,因为是我专用的,为了更好地展现性能,它并没有添加防御设置,如果撞到障碍物会有生命危险。” 当日在虫族特别区域的武器发布会中,那里趾高气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何聪哪里会忘记这是虫系贵族丹青的得意之作,他顾不上考虑安全,回嘴:“我该为了一个还没有发生的问题而站在原地让怪物吃掉吗?” 居士噗哧地失笑。 “你不该把这样危险的道具给他。”奉天的声音也在另一侧响起。 经历恶战,某失忆族长不若机器人那般光鲜整洁,只是身上狼狈却为拥有美貌和植物身材的他增添野性魅力,比起平日的一丝不苟更有看头。 某失忆族长不改本色:“居士,以你的速度,直接带他离开,马上。” 未等居士答应,何聪蹲身装上推进器,淡淡地说:“你以为刚才这五只怪物为什么发难?” “什么?” “我们被包围了,地下和空中……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看见了。”何聪不愿意再解释,奉天的脸色明显因为植物基因增加,而引起叶绿素丰富,变得青绿一片。 居士侧目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指向一侧,问:“那一个,你能看见吗?看得见它在想什么,它在看什么吗?” 何聪回头一看,只见其中一只怪物正‘发疯’地袭击自己的同类,虽然落于下风,但不改这一事实。 “你……你破坏了它的大脑?”何聪记得了,这是被居士刺中,并‘切断画面’的怪物。 “对,你果然看得见。”居士笑了笑,对满脸错愕与了然的二人说:“就像机器人,总有一个指挥身体的核,才能够技挥身体,这种做法虽然不能毁来狂化人,但是至少能解除燃眉之急,没有‘脑子’的狂化人比较好处理。” 第57章 被狩猎 该赞扬这妙计吗? 可惜在场二人最不擅长说好话,不论居士眼神有多哀怨,他们依旧专心于‘战略布置’,居士不得不叹气认输,也加入讨论,很快便得出结论。 何聪看见奉天皱眉不语,又怕居士废话,直接总结:“那么,我先跟它们耍耍,你们尽快在‘约定地点’布置好。” 奉天脸色一凝,周边气温急剧下降:“你做不到的。” 何聪脸上平淡,并不意外:“嗯,我做不到就给它们当晚餐好了。” “你……”自觉好心被当做驴肺,棕发仿佛响应主人心情般丝丝游动,担忧与愤怒令奉天不再沉默:“即使是贵族,未经过严格训练也不可能与狂化人周旋,何况是你?” 无论语气有多严厉,却还是无法忽略其中关怀,终于打破何聪平素的刻薄,他一脸无奈:“你果然不招人疼。” 居士在旁边噗哧地笑出声来,说:“小奉天向来缺乏幽默细胞。” “是哦,收起你破表的幽默感。”何聪瞪了居士一眼,对奉天说:“一,我能作弊,读怪物的脑子;二,我曾经操作光狼,对竞速有信心;三、若伟大的族长死了将会有很多人哭,我不一样,还有疑问?” 奉天心中一悸,竟然哑口无言。 “反正,试试罢。”居士轻笑,对何聪说:“别担心,你遇险了,我会去救你,你死了,我给你守坟,怎么样?” “啐,你这是诅咒。”何聪狠狠送一记白眼,然而语中却饱含笑意。 居士做作地拭泪:“真是不解风情,我好伤心,我要哭了。” 奉天神色更加复杂,目光紧紧锁住一身优雅盔甲却仍旧嘻皮笑脸的居士。 何聪唇角轻抽:“你能哭嘛?” 闻言,居士怔了怔,被这漫不经心的玩笑逗得双目染上笑意:“得,我回头弄个泪腺,绝对哭得梨花带泪,我见尤怜。” 何聪也怔了怔,倒不全因为被恶心到了,更多的是想起居士曾经在自己劝说下进食,甚至能尝出味道,答案竟然是这样吗?何聪心情复杂。 居士似乎看穿那心思,眼中笑意更柔和,却岔开话题:“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何聪和奉天不免自责,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竟然还有这番闲情逸致,真不要命。 何聪定了定心神,感觉周边狂化人蠢蠢欲动,不敢再耽搁:“听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爆,如果遇上了,你们该怎么逃脱?” 未等奉天说话,居士立即表示:“不用担心,我切换成极速状态,再驼上小奉天逃命绝对没问题。”轻快语气陡地低沉:“但是我反对自暴,尽量避免,好吗?” 然而何聪并没有这分自信,他转脸朝东方望去,说:“走吧,那边防线最弱,突围吧。” “慢。”居士又摸出一个护目镜给何聪戴上:“抱歉,实在没有更多适用道具,这个至少能为你规划‘跑道’。” 何聪不语,在指示下启动护目镜功能,眼前豁然开朗。这护目镜果然是高科技产品,不仅会提示眼前可疑障碍物,还具备光的自动调节功能,完全不必担心黑暗或强光来袭,更别提一些细致剖析数据,只要合理运用,这东西无疑大大增加存活率,何聪长出一口气,由衷地说:“谢谢。” 居士微笑,奉天却把眉头蹙得死紧,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放弃。 “好了,动手?”何聪问。 身边二人毕竟是精英,话音刚才落下,攻击已经发起,瞬间撕破包围网,干脆利落。 狂化人也没想到三人以寡敌众还敢发难,一时不察就被激光炮和巨型植物打蒙了,等反应过来,何聪脚下两只推进器已经发动,嗖地一声如离弦箭般突围,居士随即搭上奉天由攻击状态切换成极速状态,光束般瞬间消失在眼界中。 有一颗还不太机灵的脑子实在不是好事,至少狂化人们因为瞬间的犹豫,距离已经拉开,当其中一只做了选择,狂化人们终于嗥叫着或撒开腿、或扑凌翅膀,集中追赶何聪。 果然成为狩猎目标,何聪并不意外,只是自己之前夸口得那般轻松,实际操作才真正体会到困难。脚蹬推进器,瘦削人影就像流星般划过夜色废墟,因为没有防御系统,疾风凛凛刮过,皮肤竟像刀削般生痛,几乎要被扒掉一层皮,再提高速度已经不成了,而且他更必须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停顿换气,不然风壁隔绝空气,会把他活活闷死。 身后有数只怪物穷追不舍,何聪一刻也不敢松懈,智能护目镜精确描绘出前进路线,的确减低冲撞危机,只是渐渐地四周已经不单纯只有断垣残壁或者参差伸出地面的钢筋,更有了人影,那些不同势力仿佛杀红了眼,竟然不顾一切地持续战斗,流弹雨点般密集,为这场追逐战增添难度。 目睹这串华丽的粽子,又不少人在目瞪口呆中被流弹击中,平添亡魂。 更有不长眼的人竟然一头撞过来,幸亏何聪仍算反应敏捷,轻轻侧身自那人身边掠过,未等那人问候爹娘,下一刻便没入狂化人浪潮中,猛兽过境,剩下一淌血迹。 虽然护目镜不具备360°环回视角,但何聪可以透过狂化人的视角估算距离,只是这么一来,接触到某些血腥画面却也不可避免。因为真正自大脑读取,那血淋淋的场境就像看3D电影般逼真,何聪眉头轻皱,不由得咬紧下唇,强定心神当好诱饵角色,可不希望因为分心而降级成饲料。 推进器的幽蓝微光流星般划过废墟,怪物大迁徙始终成为焦点。 “咦?!” 潜服在废墟进行游击战的灵魂众小队也注意到异像,不禁面面相觑。 各组员纷纷互通信息,影像很快就被送到小镇外的作战据点,一团人围着立体光屏研究。 “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带着一群狂化人奔跑。” “看到没有?多精巧的推进器,还有那个速度,这水平只能是贵族了。” “呔,不知道那些贵族又在搞什么恶心的实验。” “看着,又不像是利用狂化人战斗,倒更像逃命。” “总有原因,那些狂化人才独独追着他吧?该不会是他拿狂化人做实验,狂化人决定把他生吞活剥,哈哈,玩笑而已,狂化人哪有这脑子。” “谁知道,那些贵族躲在这里就是搞生化实验,也不知是不是给狂化人安上了脑子。” 轻松笑谈嘎然而止,只因为这玩笑实在太悚人,没有人愿意再想下去。 这时候角落里披着粗制斗蓬的人影动了动,疲累低沉的声音突地高挑:“在这里瞎猜想,倒不如捉住那人查清楚吧。” 几人面面相觑,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菌类基因人,全身皮肤是红底黄点的毒蝇菇图案,这时候他脸上有一些不赞许,把这张脸衬得更可怖:“狂化人数量不少,贸然动手只会增加伤忘。” 斗蓬下却传来冷笑:“这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这次占领实验室,原来就要跟狂化人激战,只是不知道这些狂化人为什么只顾着往外逃,也不愿意战斗,我们才轻易占领那座实验室,现在有机会了解原因,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况且那些狡猾的贵族已经毁去所有研究资料,任务宣告失败,你就没有意思扳回一城?” 一句话说得和缓,却像一柄刀慢慢戳进蘑菇人的要害,痛得那张脸都扭曲了,一片狰狞。 “行,既然你这么为大局着想,那就由你当行动组长,去完成这任务。” 斗蓬人自角落里站起来,不紧不慢:“行,我去。” 废墟中,追逐已经变味,狂化人们终于明白一味追赶很难追到猎物,竟然分散拦截,要不是何聪能读取它们的大脑选择最安全路线,估计现在也该被逮着。逛地旋身,一只突然自前方飞扑而来的狂化人撞上后头同伴,轰地一阵尘土嚣扬,几只落后的狂化人晃晃脑袋,又爬起来继续追逐。 在风驰电掣中,何聪额上竟然汗湿一片,心脏仿佛要跳出咽喉,又像在耳边跳动,咚咚连响,清晰可数。发现所去方向竟然又有狂化人在前头,喉头一紧,赶忙改变路线。 他知道了,这些怪物已经逐渐习惯狩猎,并且在思考更有效的方法,他如果不想出办法应对,恐怕只能成为瓮中鳖。 说时迟那时快,几只陆空狂化人竟然突然脱队,等何聪发现,那几只东西竟然迎面而来形成包转网,只怕前面没有活路,何聪心中一寒,知道不能再坚持了,一咬牙便向着一面斜靠的断壁冲去,最后一瞬把推进器催至最高再减速,借助斜坡瞬间飞上蓝天,凭借一瞬间滞空力,他双枪齐发,空中狂化人原来就像蝙蝠那样的骨翅,支膜较脆弱,竟然被激光束激破,狂化人因为疼痛而稍稍下落,何聪脚下蓝光突发,瞬间自它们身侧掠过,险险落地,竟然依旧流畅地前进。 狂化人一击不成,怒吼着发狠狂追,竟然也没有落下来。 不行了。 心跳欲裂,何聪很怀疑自己的心脏怎么不能跳动,刚才冒险成功只是侥幸,而且下一次狂化人也不会再中计,他不能再坚持,只有冀求居士和奉天已经布置好。意随心动,下一瞬何聪深呼吸,脚下推进器一推,他以更快速朝目的地进发。 “都好了?”奉天轻声问。 居士轻颔首:“得了,过来吧,我们需要一些伪装。” 奉天顿了顿,侧目斜睨,那眼神显几分凌厉,下一刻他轻轻跃落居士身边。 居士耸耸肩,他知道奉天打小就被教育得这般严谨无脆,也就不计较这些。 奉天顿了顿,还是透过居士给的黑晶调整光学伪装仪,将二人‘隐形’。等一切妥当,他们便陷入平静,四周宣闹仿佛与他们隔绝,不再相关。然而越是安静,奉天心里却越发不安,在他内心深处仍旧坚住像何聪这样的纯种不可能在怪物嘴下存活,若不是受了计划束缚,他倒希望立即去寻找可能受伤的人,只是现在他必须等到约定时间过后。 三十分钟……为什么会这样长? 似乎看穿了奉天的焦虑,保护着战斗状态的居士突然失笑:“别紧张,要相信聪。” 奉天下颌紧了紧,棕发又自顾自地绑成一束,垂在肩侧:“胡闹,要我相信他?简直强人所难,本来就不该让他冒险。” “他没有那么脆弱。”灰甲边缘传出轻叹:“而且他也有理,奉天你绝对不能死,而他即使冒险也不选择丢下你,我自然是舍不得丢下你的,何况你是我哥最信任的族长呢?” “什……” “反正你就别唠叨了,聪这家伙特别扭,心里不舒服就生闷气,你关心他又不知道法子,最后还是变成星际大战,不懂事就少说话多做事,他也不是娇纵蛮横的白痴,他记在心里。” 奉天听居士侃侃而谈,眉头越皱越紧:“你就了解得这么深?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居士失笑:“我是寄居蟹,他是我捡到的漂亮贝壳,唉,可惜现在还没有敲开门,只好守着了。” “什……”听这吊儿郎当的说法,奉天又气又急又莫明,他自然是明白那意思,只是不能理解:“你是机器人。” 居士严肃地颌首:“小奉天果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好族长,聪都没有说什么呢,你就乱操心一把。” 被调侃了一把,奉天脸上又是一片青绿,好半晌才嘀咕:“我不会支持你们。” “我自然知道。”居士不再继续,专心等待,黑眸坚定专注于前方,终于一抹幽蓝映入眼帘:“来了。” 听那掩不住兴奋的呼声,奉天压抑住心中喜悦,凝神等待,同时心中无限惊诧——他真的做到了? 第58章 孤注一掷 眼前就是金星曾经居住的大厦,经历今夜的变故,也只剩下颓垣败瓦供人凭吊。凭肉眼根本无法分辨是否已经布置好陷阱,何聪心里发悚,随即又暗骂自己笨,能被发现的陷阱有多低劣,还指望抓住怪物? 要相信他们。 何聪眼中有一抹坚定,脚下推进器蓝光乍亮,疾风扑面,脸皮麻木一片,他很怀疑鼻子还安在脸上。 再坚持一会,多坚持一会……不断自勉,修长身影终于穿过废墟。 狂化人见猎物又再加快速度,哪里还顾得上布置狩猎计划,只管埋头苦追。 当怪物成群结队跑过废墟,寂静里突发异像,无数绿色触手破土而出,它们疯狂地缠绕狂化人,不管这些怪物如何尖啸号叫,也死死纠缠。细细一看,竟然是两三人粗的巨型蔓藤,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般灵活钻动,不住勒紧。空中狂化人见地面同伴受袭,惊疑不定,一时间竟然不知应变,然而临敌对战争分夺秒,生死决胜于须臾之间,狂化人是猛兽却不是最出色的战士,当它们感受到变化,蔓藤纷纷避让,中央陡地冒出一颗巨型花蕾,它迅速绽放,在震耳欲聋的炸响声中,它喷吐出带有倒刺的花蕊袭向空中,空中狂化人不断扇拍翅膀,耐何翅膜被花蕊刺穿纠缠,它们逐渐与地面缩短距离,终究成为了蔓藤的牺牲品。 奉天和居士终于现身,何聪狠狠松一口气,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直至此刻双腿仍旧不住打颤,他很怀疑如果这次计划不成功,自己还有没有逃跑的动力。想罢,不禁抬手拭一把额上冷汗,汗液和着尘埃一下子全沾在袖子上,颜色发黑。何聪并非洁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毛,他直起身观望战况,就在前方不远处,狂化人不甘心受桎梏,正奋力扑腾挣扎,动静真不小,每一下都好比引爆一枚小型炮弹,奉天和居士都忙于对敌。 嘶啦啦……又一根蔓藤冒出,在狂化人身上加固缠绕,奉天冷声要求:“首先解决虫系狂化人。” 红眸镇定而迅速地扫过战场,居士应答:“需要特别照顾的,都上记号。” 几乎立即,几只狂化人身上盛开妖冶红花,在夜色中吐露芬芳,狂化人仿佛不满意这花团锦簇喜洋洋的装扮,挣扎得更厉害了。 “咻!漂亮。”居士吹了声口啸,语气陡地凝重:“目标锁定。” 话落,液态金属自十指间漏出,形成数根链条,每一根链条末端都装置着尖锐的矛头。居士身形骤起,疾射向天际,链条在夜色中互相碰击,叮当作响。 银色机甲人居高临下,红眸漠然睥睨战场,竟然道不尽其中孤傲。 轰隆声大作,奉天再度催化数根蔓藤加固缠绕,他原本肃穆的神色更加凝重。虫系果然是植物系的天敌,奉天储备的种子有限,可是被它们破坏的植物不可能再生,再拖沓下去,恐怕植物牢笼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作用。 何聪虽然不全了解详细情形,却也知道奉天支持得十分吃力,他稍微松动十指又握紧,双枪随时准备攻击,丝豪不敢松懈。他必须成为这些人的助力,必不能变成累赘,现下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杜绝外来干扰,他能够确认附近有思想的狂化人已经全数落入陷阱,只需要提防那些失去理智胡乱战成一团的人类坏事。 滞留空中的居士并没有耽搁太久,他锁定所有目标,链条仿佛拥有生命般,分散击落狂化人的头顶,破开颅骨深入大脑,任由这些怪物如何挣扎哀号,却无法摆链条的伤害。随着链条拉长,居士身上盔甲仿如被抽掉线头的毛衣,逐渐分解,最后仅仅剩下背上推进器和双手链条维持现状。 他的身体已经暴露,除去赤红色眼眸提示战斗模式仍在运行中,一切与日常无异,夜风轻拂黑,丝丝扬舞。他爱笑的脸庞只剩下机械化的空洞,竟与主神有几分神似,犹如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洋娃娃。 但是奉天和何聪都知道,居士把所有意志集中操作这数根链条。 何聪十指泛白,他仰望空中人影,额上冷汗凝聚成滴,滑过脸颊滴落,却固执地不曾擦拭。他知道居士正在进行极度危险的工作,耳边仿佛又响起以轻松愉快语气粉饰的严肃解说,他不禁想得出神,时间仿佛倒退到半个小时以前—— 在怪物的包围圈中央,三人低声议论。 居士笑说:“聪把怪物引诱到目的地,小奉天只需要专心困住全部狂化人,而我这一次除了破坏大脑,会用液态金属直接破坏它们的内部,尽量一击解决。” “可能吗?”何聪很怀疑,那些怪物真有这么容易对付? 居士耸耸肩:“不要疑问,只需要做。那一击,我将会使用群体攻击,而且不只是破坏大脑,要把他们从内部彻底击溃。当然,我只负责攻击,别的都得由你们担待着。” 群体攻击虽然听着很厉害很省事,但何聪却想到可能的情况:“真的行吗?群体攻击不是消耗更大、难度更高?为什么不逐个击破?那不是更……”保险吗? “不,居士考虑得很全面。”奉天打断:“这一场战斗我们注定落在下风,在资源极度贫乏的情况下,我要一次困住所有狂化人,必须全神贯注,无法兼顾其它。若是不能一次解决全部,任其中一人脱困也会打乱整个计划,导致全盘皆输,所以一次解决全部目标是最利落的做法。另外,破坏狂化人大脑,它们只是失去意志,仍旧具有攻击性,而我们实行计划以后已经消耗太大,要对付它们也相对吃力,可能造成额外伤亡。居士的提议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一出制胜奇招。” 听奉天这般说,何聪也无话反驳,但他不得不担心:“如果计划失败呢?” “大难临头各自飞呀,嘿。”居士笑说,语调轻松,仿佛这是小孩过家家的游戏。 何聪怔了怔,抿唇不语。 奉天稍稍沉吟,突然注视着何聪问道:“我会完成我的任务,但是你……” 何聪此时心情正差,不禁侧目睨视奉天严肃的脸庞,冷笑:“是呀,我肯定不成,不如我们交换,你引诱,我牵制,行吗?” 奉天眉头一挑,碧眸有电光闪烁。 居士赶忙插入:“慢!慢慢慢!我要发言。” 两道视线从互相厮杀转而集中攻击某机甲人。 “乖。”居士抬手拍拍两颗脑袋,换来愣怔和白眼后,莞尔道:“聪,在你把狂化人诱进陷阱以后,任务还没有结束哦。你要了解,小奉天和我都不能分心,但我们正处于防御力最低的状态下,任何外力都可能影响全盘结果,所以防守工作只能由你担待。奉天不用说,要一次困住二十来只狂化人,换了能力稍低的贵族也是做不到的,其难度可想而知。而我,我的方法是将液态金属打入狂化人体内,将它们分解,透过血液引导直接破坏内部脏腑。原本要实行也不难,但是对我最不利的条件即是处于这死域边沿,受到它的磁场制肘,我无法进行遥控操作,但是要一次解决掉所有目标,我必须同时攻击二十多个目标,又必须联系这二十多个目标。以此计算,我将消耗几近所有的液态金属,盔甲将无法维持,而液态金属至于我就相当于人类的血液和骨骼,平日在内形成固定防御壁,支撑保护我,当我进入战斗模式即是将它们提取并用于外,增高攻击力和防御面。那么请你想象在那种情况下我把所有金属用于攻击,并暴露原形,那时的我实际上跟一块豆腐差不多,随便碰碰都能坏掉,明白吗?所以你一定要守着我们,不能让危险靠近。” 奉天搭话:“过程很迅速,不需要担心。” “哈,有小奉天这知己在,也不枉我绞尽脑汁想这妙计……” ……废话屏蔽。 何聪揉揉额角,他实在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自信揽下重任,直至此刻虽然计划进展顺利,他的心却依旧沉浸在比夜色更浓郁的黑气之中,夜风沁凉,他却汗出如酱,颤栗感发自指尖末梢又扩展至全身,神经犹如过分拉张的弓弦,几乎绷断。 直至上一刻,何聪仍自认是再平凡不过的良民。 回想21世纪那会,二十多年他一直奉公守法,从不费心思损人,爱护大自然,偶尔有些抱怨也就在嘴上尖酸刻薄,再偏激的事情却也懒得动手。整天睡睡觉,上上网,往部落间串串门子,接些杂活赚少许生活费,闲着也会当义工消磨时间,毫无大志,不为大善,也不行大恶,即使偶尔对上武装盗猎者,何聪放枪也放得特别善良,没有出过一枪毙命的事情,身上并无血债,一身轻松。 何聪不信神佛,但他觉得如果真有神佛,那么他是不够格当神仙的,但下地狱也是直接喝汤轮回的角色,绝对轮不到他参观十八层地狱或走一趟刀山油锅。 只是一万年前毕竟和平,他却想不到自己有幸活一万年,亲身体验浴血战场、激战异型等热门题材。 奉天严厉警告:[你必须尽所能一发击毙对手,不得拖泥带水。] 居士温柔提醒:[听小奉天的没错,攸关生死存亡,可别心软。] 二人的警醒犹在耳边,何聪再也腾不出心思考虑该对谁手下留情,只要靠近,只要举起武器,通通击杀,目标只瞄准头部,而他的准星却犹如受到恶魔诅咒般,是绝对的,每一发都带起红白之物飞溅。 当三、五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曾经绷紧的神经竟然渐渐松驰,仿佛在内心深处有一扇门悄悄开启了,杀敌至于何聪不再有障碍,不再感受压力。或许在他的骨血中天生存在那么一点恶意,乃至残杀同类也可以坦然接受。 残酷吗? 他没有忏悔的空闲,悲天悯人只适合在安逸中抒发,而此刻他只考虑活命,自己与及同伴。 远处有一枚高清晰度望远镜始终关注三人,斗蓬人轻轻咦了一声,发出不敢置的低喃:“那是植物系族长奉天!” 此言一出,周边惊呼声此起彼落,其中有人问:“那该怎么办?我们攻破的实验室是他的吗?” 方舟几位族长各有威名在外,奉天更以冷酷严厉作风闻名,灵魂组织和他有过几次交手经验,均败在其铁腕打击下,一众人是对这个族长又恨又怕。 斗蓬人沉吟片刻,双眼微微眯起,心血一阵沸腾:“奉天向来表现得忠直正义,想不到也跟那吃人不吐骨的大白鲨(鱼系族长)没差,哼!伪君子!” 一行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好像正在对付那些狂化人。” “既然是他们的麻烦……”斗蓬人狠狠研磨牙齿,伴随清晰的咯咯声响,牙龈渗出浓浓血腥味:“就让他们麻烦到底吧,照这情况他们是自顾不暇,唯一战斗力就是那个带护目镜的贵族,凭那张脸,不会是高阶贵族。” “首先解决他?” “不,先绊着,把奉天和那个天上的贵族搞定后,再处理他也不晚。” 第59章 聪的诡计 眼前有一排浅绿色标记和字符陆续出现,何聪相信护目镜不会出错,有一群人正往这边涌来,而且来者不善。 何聪不自觉朝奉天和居士的方向看去,明显奉天也注意到异状,他把眉头攥得深深的,抬眸扫向空中人影,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何聪,都很难从那张空洞的脸上看出端倪。 危险迫近,他们却绊在这里,逃也不是,战也不是。 何聪抿紧唇,一声不吭地催动脚下推进器迎上去。 奉天知道何聪的想法,他现在分身乏术,挽留的话始终噎回腹中,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身影远去,待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战斗分神,他不禁自责,立马收回目光专心对敌。 何聪接近那些人以后,高声警告:“站住,不准再靠近。” 然而,炮弹和激光铺天盖地而来,是给他的回应。轰隆声不绝,看那势头就是一只蚂蚁都难以存活,当这些扛着武器的游击战士露出得瑟笑容,滚滚尘烟中却激射出数道激光束,让那些得意的笑脸成为永恒。待众人反应过来,再举起武器往尘烟中胡乱扫射,一道蓝光无声无息地穿出烟幕,战士们根本来不得及调整枪口。 仿佛是对这些人的回礼,何聪二话不说双枪齐发,又有几人无声无息地倒下,战士们这才知道厉害,脸上哪里还能看到一丝得意,仅仅剩下愤怒的狰狞和对死亡的恐惧。 “激光的滋味还好吗?混蛋。”何聪脸色阴郁,敌方攻击在他敏捷犹如鬼魅的闪避下全数落空,他与死神擦肩,双枪连击,又把几人送到死神的勾镰下。 战士们终于意识到敌人异常强悍,可他们不仅没有萌生退意,反而逾战逾勇。 “他妈的,他把我们当成靶子射着玩儿!什么妖怪!” “什么妖怪?他不就是个傻逼贵族,我们有这么多兄弟还怕他,冲上去,不信搞不死他。” “没错,妈的,那些傻逼贵族就是仗着有钱有装备才嚣张,老子就不信他的拳头有多硬!弄死他!” 倾刻间,灵魂各人对贵族的仇恨心被推至最高点,他们把生死抛于脑后,狂疯地扑向何聪,非要把‘高姿态’地残杀他们同伴的贵族拿来血祭不可。 分明只要后退就不会受到攻击,那些人却前仆后继,何聪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执着,只有咬紧下唇,毫不留情地杀死这些人型的敌人。 游击队原来有准备对付狂化人,配备自然不差,当认真起来要收拾何聪,整体战斗力提高不少,或许他们的提速工具并没有何聪脚下的先进,却也不差,对垒情况很快被打破,何聪变成他们围捕的对象。 情况又再回到追逐战状态,唯一的不同就是何聪不知道这些异人心里在想什么,而他可以独力杀死这些人。 再敏捷的闪避,仍会有失手的时候,当感受到腰间剧痛,何聪手臂一抖,错过目标,被锁定的异人已经躲到掩藏物后。何聪不觉伸手触摸痛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温热血液自指缝间漏出,染红了这只手。 幸亏没有弄破肚皮,总算没有露出花花绿绿的肠子,运气还不错——何聪暗暗自我调侃,随即撕坏斗篷草草包扎,赶忙又催动推进器躲开夺命的攻击,因为这突然猛烈的动作,眼前一阵昏花,他知道是因为失血了。 “抱歉呀,金星。”何聪摸摸包扎在腰上的破布条,又抬手射死那从断壁旁边闪出的异人,那人一脸错愕,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真会这么简单被解决掉。 敌人还有多少?何聪心里没底,抬头看看不远处还高起的绿色牢笼,他很庆幸这些人都追着自己,不过他仍旧放不下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正要离开,却见绿色牢笼中的红花迅速枯萎,连同那些巨大的怪物也似乎没有了动静。 成功了? 喜悦并未维持太久,何聪忽略了自己身在战场的事实,立即受到教训,他被独角异人狠狠地撞飞,腾空摔出很远,五脏六腑仿佛要被挤出喉咙,他剧烈呛咳着,吐出一口血,半边身几乎被血浸湿。未等对方落井下石,何聪翻身爬起,脚下推进器催动,蓝光明灭,他再度与敌人拉开距离。何聪身上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肤,而且他已经找不回早前的神射感觉,眼前仿佛有两三个影子在晃动,很难抓准目标。 不行了,但是不能让他们过去,还差一点儿,再拖延一阵子。 异人们见这贵族靠着断壁粗喘,似乎已经失去战斗力,再看那身惨状,也认为他不可能再反抗,便将他团团围住,但手上武器始终不敢放下来。其中一名异人举起螳臂般带有利刃的手,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的脑袋切下来,立即被小队长模样的犀角异人制止。 “慢,海鸥说要活的。” 螳臂异人没趣地撇着嘴:“那卸掉他双臂总行吧?别忘了这小子是个神射,让他再端起枪就麻烦了。” 这话得到其他异人一致认同,犀角异人暗忖:海鸥只说要活人,也没有交代要完整的,何况这贵族的确可恨,那准星简直非人类,真像古神画描述的后羿一样恐怖。 想法,犀角异人终于点头认同了。 “行,弄好就立即带回去,海鸥那边应该已经潜过去了,马上就能解决那两个人,我们为了这贵族已经牺牲了不少兄弟,再耗下去很难交代。” 潜?解决?两个人? 何聪猛地抬头,双眼并未聚焦在眼前利刃上,反而透过众人头顶看向那一角碧绿,还有那犹如十字架般悬挂空中的居士。 陡地一道光束进入眼界,目标显然是满身破绽的居士。 那一刻在何聪的眼中,时间仿佛落入凝胶状态中,一切都变得缓慢,清晰。 光束即将击中目标,一根蔓藤赶在光束抵达以前把居士包裹起来,光束紧接击中目标。轰隆一声巨响,带起无数清脆碎响,金属链条寸断,闪烁着散落,仿如流星陨落。那一团绿色也随之坠落,里面的居士生死未卜。 这一幕十分震憾,异人们纷纷张望,议论着行动进度,然而这些都无法进入何聪耳中。 或许该存在希望,但何聪心里仅剩下一片灰暗。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一万年,分明没有这个必要,没有这个价值。他始终弄不清楚自己成为实验品的原因,他要真有什么了不起,那为什么小明在身边受害也没有救着,为什么会被狂化人追着跑,为什么会连累居士和奉天,甚至答应还给金星的斗篷也要弄得破破烂烂的。 够了! 何聪感觉脑中有灵光闪过,他不知道是怎么样办到的,那些使用脑导工具的异人纷纷抱住脑袋哀号不已,运输工具失控撞成一团,武器失灵。趁着混乱,何聪偏身闪过螳臂,发狠般扑向螳臂人,竟然把那异人扑倒在地上,死死抱紧。 “啊,这疯小子干什么?!靠,黏得这么紧,谁来帮把手。” 旁人见状也懵了,围过帮忙,耐何这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贵族小子却真的拼了命抱紧,竟然怎么也拉不开。 这会还有人开玩笑:“哈哈,他大概是看上你了,投怀送抱。” 螳臂异人已经够郁闷,听了,不禁狠狠啐一记:“就这脸?爷还看不上!” 犀角异人更关注机械出错的原因,眼见受伤同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变得精神恍惚,竟然像是痴了,遇上这等邪门事情,他正烦心,听见到这些混蛋还知道打闹,语气也变得严厉:“还搞什么?弄下来带走。” “行了,砍掉他的手,把他拎开不就好了。” “刀呢?” “这有!” “干脆直接扯断吧!死不了。” 在议论声中,何聪始终沉默,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终于有人注意到异样。 “喂,这小子是死了还是昏了,怎么一声不哼?” “不知道,可能吓傻了。” “别说这种冷笑话了好不好?看他的能力,至少也是中阶贵族,那些家伙的脑袋比岩石更坚硬,你能吓傻一块石头吗?” 犀角异人懒得再教训这些轻浮的家伙,只想提醒他们加快速度,目光扫过像沾蝇蛟样死巴着同伴的贵族,终于注意到异样,猛地一怔:“不对!这小子是故意把手藏在背后的。喂!在做什么?” “什么?” 数道目光落在何聪身上,终于也发现不妥,想起这贵族小子的骠悍程度,各人心生不安,纷纷收起玩笑心情,狠狠拽拉这只闷葫芦。 “混蛋,耍什么诡计!”螳臂异人在同伴扶助下撑起身,却听到一阵刺耳的抽气声。 “耍自爆。” 第60章 你也是? 何聪冷冷地回答,已经拉开手中炸弹保险栓,像磕鸡蛋一样狠狠磕向螳臂人的后脑勺。 实在是这一连串动作太过坚决流畅,谁也来不及阻止,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吞没所有人的呼喊,爆弹引起连锁反应,各人身上的炮弹炸弹通通爆破,轰隆声不绝,好一会才归于宁静。何聪好不容易克服炫晕感,却差点被重物压得背过气去,他试着动了动,一边手是完全提不起劲,另一手倒还行,他单手蹭呀蹭,好不容易从重物下头钻出去,转脸一看,那张痛苦地扭曲着的漂亮脸蛋不就是螳臂异人吗?这人背上已经烂得见骨,估计是活不成了,再抬眸打量四周,在血肉横飞的废墟中只剩下几个人在哼哼唧唧,也已经奄奄一息。 轻轻叹息,何聪爬起来,终于明白那没有知觉的手是为什么了,原来给炸得只剩下上臂,也幸亏有螳臂异人当肉盾,他才只伤着那么一点。他几乎没有任何疑问或惊慌,弯身捡起跌落的双枪,却发现它们坏掉了,连同脚下的推进器都坏了,估摸就是自己的无差别攻击造成的。 暗暗惋惜着,何聪舍弃坏掉的武器,徒步走向不远处的绿色牢宠,他耳边嗡鸣不止,双眼蒙上阴霾,连身体都变得冰冷。世界失色了,犹如用最拙劣碳笔描绘的素描,他在这个黯淡的世界里行进,就像一缕幽魂。 渐渐地,眼前变得明亮,何聪发现蔓藤牢笼已经解除,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他是忘不了,那种仿佛伴随血腥画面烙在脑海中的战斗噪声,还有怪物的尖啸。 大概,居士还来不及把怪物们杀光。 何聪往声源处看去,就见奉天一头棕发无风自起,灵活游动着配合战斗,这场景配上漂亮脸庞,令何聪想起古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 即使植物牢笼耗费不少精力,但奉天精湛的格斗技和高阶的植物系能力绝对不容小觑,凌厉攻势在对敌时完全不落下风,然那些异人却也有着莫明的执着,而且他们拥有大量武器,这对奉天是大不利,反而是有几只失去脑子的狂化人分担了一些压力,它们正在‘食物’堆里欢快扑腾,嘴里嚼着,手里拿着,还不忘锅里的,即使受伤也不顾,他们以满足饥渴为首要,直至他们倒下。 何聪拿蔓藤做掩护,探头观察情况,他确信这些人跟之前那些是一伙的,不过这一群似乎更精英更有秩序。 奉天为什么不逃呢?何聪知道,奉天也在为他们战斗。 不能只躲起来……何聪想着,目光四处搜索,不消一刻便发现一柄枪,捡起来摆弄一下子,确认还能用,便开始瞄准看似是指挥人的斗篷人。非活动靶子,而且时间充足,这一回何聪倒真的瞄准了,但当他朝目标发射,对方似乎有所感应,竟然及时躲开了,虽然动作有那么一点狼狈。 何聪从翻起的斗篷底下看见一只满带蓝色鳞片的手臂,随即那人已经转过脸朝他看来,知道形迹败露,何聪立即转移藏匿地点,同时奉天也发现了他,稍一分心就来不及躲开在身边爆破的炸弹,肩上被弹片拖开一道血痕。 何聪凝住脚步,血色仿佛扑进眼里般,热辣感彼神经末梢传至大脑深处。他难以自控,脑中再度生起奇怪感觉,同时伴随剧痛,那一刻他的脑袋就像被搁进微波炉中加热的罐头,几乎要炸开。待他稍微缓过来,却发现自己被奉天扶着,抬头一看,面瘫脸上竟然有一丝担忧,真是难得。 “你……”怎么啦? “冷静下来。”奉天打断,呼吸显得紊乱,似乎十分紧张。 “我?冷静?”何聪松开抱住脑袋的手,直觉转眸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更换了位置,而刚才奉天奋战的地方躺了一地人,大部分都七窍流血,死状恐怖,还有一地机械残骸。 何聪并不笨,也想到大概情况,他抬手往鼻子下抹一把,手指果然染满了血,暗忖:又怎么了?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奉天沉声问,语气严肃,却难掩担心。 发生了什么事?何聪倒想有人能替他解惑,他淡淡地问:“居士呢?” 奉天还要再问,何聪陡地加重语气:“居士呢?!” 原来奉天是不吃这一套的,奈何见到何聪一身凄惨,竟然无法坚持,作出了让步:“在那边,你过去,我去解决他们。” 眼看奉天要离开,何聪伸手拉住:“小心。” “……”奉天点点头,走出匿藏地点,迎向几只失去脑子的狂化人和灵魂的余党。 何聪撑起身,全身骨架仿佛被推散重砌,每一步都痛彻心肺,他走向奉天所指方向,只见那处跌着一个绿色包裹物,没有任何动静。何聪陡地心惊,想起刚才的情形,他才记起居士是机器人,惧怕居士也在受到伤害。 “居士!居士!”他的声音抑止不住颤抖,他仅剩下一只手,手脚并用也扒拨不开这巨型绿茧。 仿佛听到他的呼唤,大茧突然动了动,竟然翻转过来,居士从一个巨大的破口中爬了出来,仿佛已经竭尽全力般,躺在地上摊成大字型,一对黑眸看着何聪笑弯了:“你还活着?” 何聪死死盯紧居士破开的,露出内部结构的胸膛,没说话。 居士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不太在意:“修修就好。” 这话说得轻巧,何聪并未因此而阔心,他弯身要扶起居士。 居士才注意到那断掉的手,笑容一凝:“你的手?!” 何聪漫不经心:“修修就好。” “……”居士给狠狠地噎了一记,也迎着何聪的手爬起来,一脸苦笑:“啊,下肢线路受损,我不能走动,你先等等,我真要修修。” 何聪点点头,就放居士坐下,看着他真的动手自行维修。 居士挑出线路焊接处理,一边做着嘴巴也闲不下来:“放心,有小奉天帮忙,内部损坏不大,就是那些液态金属散落了,要收拾可得花些时间。看,多简单,我的身体通常就是我自己维护的,完全没有问题。还有,你的手如果不能自愈也没关系,现在有技术,可以通过自身细胞把肢体重生,我给你安排就好。” 何聪认为手是自己要炸的,没了就没了,他不后悔,但是看着居士那样自我维修,他心里却像翻天覆地般,难以平伏,一句话蓦地出口:“我们回方舟。” “什……”居士猛地抬头,满脸惊诧。 “我会向主神提出申请,当你的纯种。” “咦?!” “我要住在神殿里,谁也不见,什么都不管。” “这……” “不行?那就把我冻回去,以后也不用醒来。” 何聪难得的多话,居士却丝毫也不因此而开心,他低头接上一根线路,蹒跚着站起来,抬手把何聪拉抱进怀里,低声说:“行,你要这样,我可以安排,但是保留更改权,你有新想法可以随时提出。” 原来何聪要出口的拒绝话语,却因为这一句而打回,虽然他不认为有什么需要更改,但是既然居士也没有勉强,那他不需要争,只要无视这个更改权就好。 “嗯。”靠着居士的怀抱,何聪感觉一阵倦意袭来,几乎要昏倒在居士怀里。 巨大断壁后头突然转出一人,赫然是刚才指挥灵魂的斗篷人,何聪和居士全心戒备,可是他们俩并没有自信对敌,毕竟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残。 斗篷人并没有发起攻击,反而以惊诧的语气说:“你也是纯种?!” “也?”何聪困惑地低喃,和居士目光相接,才确定没有听错。 斗篷人拨开帽子,露出温文的脸:“或许该说,你也曾经是纯种。” “欧健文?!” 第61章 贵族是恶鬼 有什么比看到一身鳞片的纯种来得更惊人呢?何聪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这张脸,他自己的记忆力还有信心,很肯定没有错认。 欧健文却比他们更惊讶,眼睛微微眯起:“你认识我?” 何聪与居士面面相觑,居士抚颌细想,恍然大悟:“你是复制人还是本人?” “咦?”何聪也悟了,心里明白这是科技发达的未来,却怎么也无法适应复制人的事情。而且要是世上有两个欧健文,他们又知道对方吗?他们又经历过什么事?又为什么要有两个欧健文? 疑问叠加,最后似乎把真相引向可怕深渊,一旦深陷其中便再难见光明。 这个欧健文似乎很聪明,脸上有一抹了然,而后出现的表情却是在那个欧健文脸上可能出现的讥讽和深深的憎恨,温文俊雅的脸庞正在狰狞地扭曲。 “哼,恐怕你们认识的才是复制人吧。”欧健文咬牙切齿道,他仅仅睐了居士一眼,便盯紧脸色淡漠的何聪,沉声说:“是谁把你改造了?是那个植物系族长奉天?” 虽是问话,语气却很霸道,何聪对这个欧健文有所顾忌,才收敛脾气,不卑不亢地回道:“奉天是来救我的,倒是你,你是灵魂的人?” 欧健文嗤笑,上下打量过何聪,眼睛微微眯起:“没错,我是加入了灵魂。你的收养人是奉天?那个植物系族长?” 这是问答交易吗?何聪淡淡一笑:“是,奉天是我的收养人。你怎么会加入灵魂?” 即使何聪看上去狼狈不已,但怡然的笑容仍是很到位,欧健文见着,心里也不免又恨又顾忌,毕竟他也见识过何聪的能力,何况旁边还有一只机器人。 “我怎么加入灵魂?好呀,我倒不明白以你这种个性,怎么甘愿当贵族的宠物。那些贵族,说什么保护纯种,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把纯种当做猫狗看待,有几个真心待我们?那些该死的法律,根本就是强加在纯种身上的枷锁,为了不让我们适应这个世界,为了牵制我们。要是真的敬重和爱护我们,为什么不教育我们,让我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当初我接受纯种计划是为了造福人类没错,但我要的是以古人类身份活在未来,成为古今交流的枢纽,而不是当囚犯,或被弄成这种怪物。” 何聪所受震憾真不小,这个欧健文和那个欧健文的性格思想根本是南辕北辙,一段话言词偏激,但是却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不是认识过程太糟糕,说不定还能交上朋友。 欧健文毫不在意何聪的沉默,径自滔滔不绝,仿佛要将心里抑郁通通宣泄:“万年,过了上万年,我以为人类熬这些年,会有一点长进,结果没有……不,该说更糟。那些贵族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类?他们是人类吗?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怪物,非人类。他们不过是那台邪恶的母机制造出来的生物机械,他们的大脑只有侵略。” 听到兄长受诋毁,居士不满地皱紧眉头。 “侵略?”何聪想了想,平静地说:“我的确不欣赏贵族,也发现越高阶贵族就越冷酷,但是有一些,至少还能商量。” “商量?”欧健文凄然一笑:“如果能商量,你和我怎么又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看看自己的手?” 此话一出,何聪迅速低头朝断臂看去,居士也偏过脸,二人都被眼前情况惊住,愣在原地。断臂的末端竟然长出新组织,筋肌,神经,血管,骨骼,迅速重组,皮肤也不甘寂寞地延伸包裹住新生的手臂,过程是那么的迅速,很快手掌纹路、指骨、指甲,一一重现,它又再完好如初,正在主人的命令之下灵活动作。 这犹如恐怖片的场景竟然在现实中出现,何聪脸上血色尽失,虽然居士已经说过他能在爆炸中再生,却也没有亲身体验亲眼目睹来得更撩拨神经。 “聪……”居士轻轻叫唤那像石像一样杵着的人,没有得到回应。 “嘿,嘿嘿嘿……”欧健文突然发出与外表格格不入的怪笑,有幸灾乐祸,却更多感同身受的凄凉。就因为这样的变化,对何聪的亲切感也油然而生,语气一转,竟然试图劝慰大受打击的何聪:“别想了,已经没有办法变回从前的自己了,你已经被怪物变成了另一种怪物,就像我一样。我们是同类,应该在一起,跟我走吧,加入灵魂。与其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继续掌控人类的命运,不如一起击溃他们的阴谋。” “够了。”居士打断欧健文,闪身护在何聪身前:“少在这胡说八道,他才不是你的同类,他没有你这么丧心病狂,为了对抗贵族把整个小镇的居民都卷进去。” “我丧心病狂?”欧健文瞪着居士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发响:“你这台机器懂什么?丧心病狂的是贵族,他们在小镇地下建立实验室,他们就在小镇寻找实验体做实验,那些狂化人,被你们收拾掉的那些狂化人,有小镇居民,有旅人,你以为小镇各势力为什么关系恶劣,他们都怀疑对方‘掳走’了他们的人,谁知道他们只是被贵族看中了,带去做实验!把堕落的小镇堕落的异人变成了真正的怪物,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无非也就是想研究出更强的基因,再进化!” 听到这样惊人的秘密,何聪愕然地抬眸望向居士,后者义正词严地反驳:“不对,这种实验是不被允许的,一旦发现,将受到法律惩戒。” “可笑。”欧健文满脸不屑,打量居士的目光多了一抹探究:“你真是一台奇怪的机器,你真的这样相信?还是为了忽悠谁?贵族的法律?真够讽刺,你知道灵魂是怎么发现这个实验室吗?相对情报系统比我们现强的贵族怎么就没有发现?” “……” “当灵魂发现大量异人失踪,展开调查,花费了近一年多时间才确认小镇是大部分失踪者的共通点。而后我们在死域发现了什么?被送去喂养狂化人的民间佣兵团!我们前去侦察的二十人小队,就回来了两个。这些你们有没有发现?还是因为没有贵族失踪,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说的还真好听,反正你是贵族制造的机器吧?所以你也像他们一样冷血!在这个星球上,唯一该灭绝的就是贵族了!” 居士抿唇,喃喃:“没有谁该灭绝。” “这是我至今所听到的,最拙劣的笑话了。”欧健文不再理会居士,反而向何聪伸手邀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如果不想再任这些贵族摆布,就跟我走。” “你……” 居士还要说什么,却被按在肩上的手制止了,他担忧的目光落在神色冷漠的何聪身上。 何聪轻捏居士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再面对欧健文,问:“跟你走了,又怎样?” 欧健文直觉拉拢不成,眉头皱成一团:“一起打击贵族。” “为什么我非要介入?这不是我的战斗,与我无关。”何聪冷声说。 “你就不恨他们把你变成这鬼模样?”欧健文把眉头皱得更紧,他不相信有人能这样大度,能够原谅在自己身上胡来的家伙。 然而他却不知道何聪的思路与他根本背道而驰,何聪并非大度,也并非不介意身上的改变,可是即使把所以贵族杀光,把银河系毁灭,是怪物的还是怪物,根本没有意义。而且加入灵魂不过是从狼窝跳进虎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太不划算,他才不干。 “恨呀,但是贵族之中有好人,灵魂刚才还追着我穷追猛打。如果搞实验的贵族是疯子,那么遇上贵族的灵魂也是疯子,跟任何一方交往,都给我一种置身于疯人院的感觉,很不好。” “你!” “害你的是谁?说说吧。虽然你认定贵族都是吃人不吐骨的恶鬼,但是那边正拿头发鞭策狂化人的碧眼美人是阎罗王,恶鬼撞在他手下非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可。” “你要我跟贵族合作?”欧健文语气不屑。 “不是,只是提醒你,跟着灵魂东征西讨,老死也未必能报仇。但是你把凶手供出来,这边说不定还有可能整整他,就算弄不死他,叫他难受难受,你也不吃亏。”何聪不紧不慢地说:“连这都想不到吗?你的脑子也不比机器人灵活。” 居士眨巴着眼睛,噗嗤地失笑。 “你……你这个锱铢必较的混蛋!”欧健文审视的目光一时离不开何聪,好半晌,不知道脑袋里闪过多少想法,似乎怀着最后的希望,终于开口:“你比脑子,你也不怎么样。在方舟有一个山寨欧健文,有谁可以瞒天过海?” “鱼系族长?” 欧健文看唇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令他显得更狰狞:“你太相信贵族,不会有好结果,当你落得比我更凄惨的下场,我不会同情你。” “放心,我没有同情你,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何聪微微一笑,拉着居士后退:“你是灵魂的人,那就快点跑,为然奉天族长回来了,可不放过你。” “你!”欧健文侧眸一看,那边的植物系贵族果然将敌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恨恨地瞪一眼何聪,后者竟然给他摆摆手,气得他差点头顶冒烟,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离开。 居士由着何聪拉住,失笑:“别担心,我不会留他。” 何聪不语。 “他已经加入了灵魂,即使把他绑回去也无法成为证人,更可能被奸狡小人反咬一口。”居士低笑:“何况比起打草惊蛇,我们不如装做跟欧健文没有任何接触,暗中查找更有力的证据?” 何聪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不是说要收集金属?走吧。” “哦。”居士笑了笑,看看奉天也差不多解决完敌人了,便加紧脚步,跟何聪一起扫荡现场。   第62章 战后 何聪捡起一小段链条递给居士,后者伸手接过,金属迅速融化成液体被吸收,形成一层薄薄金属遮挡住外露的机械构造,可惜外皮没能再生,在撕破的皮肤中央是一块金属色胸膛,实在寒碜。 注意到何聪的目光,居士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皮肤可以再造,很简单,只可惜现在缺乏材料。” “是呀,有什么造不了呢?”何聪还给一句,回过身便不再理会他。 能听出来这一句话带有讥讽,并非针对谁,只是赤裸裸地揭示出某人心情不佳的事实。的确,经历如此糟糕的一夜,任谁也不会心情愉快,居士不在意被拿来撒气,但是他不得不在意某人的感受。 于是他无奈地抓抓脑门,笑叹:“有呀,我对你的爱是绝对造不出第二份了。” 正躬身收拾链条的身影明显僵硬,居士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各种鄙视、吐糟、白眼、嘲讽等等,只见那腰身缓缓直起,预期的狂风暴雨却没有砸下,令居士感到万分诧异。 我被无视了吗?居士臆测,平日作风轻浮的他在这时候也不敢造次,惦惦地继续清道夫工作。 “把一个细胞造成一个人都成,爱情成分更简单,不难造吧?” 居士怔了怔,掐着手中一根链条,再度将它们修补在胸膛处。他定定地看着在废墟中重复搜寻身影,那平淡恬然的的气息,无一不欺骗他人感观,仿佛刚刚那一段充满绝望的话不过是风的呜咽声。 居士不由得出神,回忆自初见起始,犹如潺潺流水般涌现。 零号纯种——当初只因为这个编号,他才注意到何聪。 身为主神的兄弟,几千年来他总是利用这个便利,透过方舟网络观察每一则趣事,也遵从神殿规矩,以局外人角度看待一切。对何聪亦然,他抱住对‘零号’的好奇心观察了一天,逐渐喜欢上不比大部分纯种聪明出色,却特别坚强乐观的何聪。 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但也未曾令他困扰,因为过去形形色色的浪漫爱情故事令他相信爱情来之不易,需要勇敢争取,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扑向所爱的人。 爱情如窖藏醇酒,久而弥香。 这是道理,时间令彼此了解加深,他爱何聪,并不盲目,因为他明白何聪是一颗甘栗,在毛茸茸的刺球中央是香甜可口的果肉,令人垂涎欲滴。 因为了解,所以爱。也因为这份爱意,他决定守护,哪怕引来毁灭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心。 “聪,你要相信感情,它绝不简单,因为它发自灵魂深处,是两颗心之间的共鸣呀。” 又闻这种飘渺无意义的漂亮话,何聪却觉喉咙一紧,怔怔地看着与他谈‘心’的机器人。上一刻,他怀疑整个世界,这一刻,他愿意相信居士,哪怕机器人根本没有‘心’这个器官,却比谁都可信。 “你最好记紧今天的话。” 抛下这么一句,何聪迎视战斗完毕的植物系族长,他把捡到的链条递给居士,大步走过去。 居士拿着链条,余温传递,幸福笑容爬上眉眼,就在这夜色废墟中,犹如幽幽绽放的昙花。薄唇轻启,呢喃声在风中飘散:“我忘不了的,都记在‘心’里呀。” 奉天将最后一名狂化人大卸八块,方才站定,目光急急寻向何聪和居士所在的位置,见二人都还好,才松一口气,他的脸上虽未现出倦容,脚步却因此而蹒跚。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经历一夜的激战,即使是优秀的族长,也难免感到疲累。奉天缓缓走向二人,就见那两个人突然快步走来,竟然各在一侧挽扶他。 “我……”没事。 “闭嘴。” 话还没说完,倒教人斥回去了,奉天眉头轻蹙,他觉得‘宠物’没有资格呵斥‘饲主’,可是想到那宠物的小鸡肚肠,要敢多话,非被凌迟不可,权衡轻重,奉天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把人拉到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居士便凑上去:“我来看看,生活模式的我有医疗急救系统。” 自小生活在丛林中的何聪,自认也有一手不错的急救术,只是奉天这植物系素菜完全逆反21世纪的生物常识,他还怕自己的无知害人,也就不抢活,安静地退开。 居士仔细进行一系列检测,奉天也很合作,最后居士医师将小电筒食指变回来,拍了拍奉天的肩膀,愉快地宣布:“嗯,只是体力透支,多休息就好,身上有营养剂吗?吃一些管会更好。” 奉天徐徐转眸睐向何聪,后者唇角轻抽:“你爱吃便吃,看我干什么。” 是呀,已经不需要看‘饲主’脸色了。 奉天轻颌首,摸出一管营养剂慢慢吸食起来,并递给何聪一管。 何聪一脸的厌恶:“我不吃。” 然而居士医师脸色一正,严厉地表示:“你也吃,你也需要补充。” “不准任性。”奉天十分‘饲主’地搭话。 “你……你们。”何聪额角青筋暴现,唇角狠狠抽搐,好半晌后,只能在二人坚定的目光下,一脸恨愤地咬住难吃的营养剂,吸起来。 ……真是要命的难吃。 于是一台破破烂烂的机器人,两个咬住营养剂的面瘫,大步走在废墟中。 经过一番商量,三人决定先到小镇居民聚集避难的地方,寻找金星,顺道补充一些资源。例如食物,例如武器,例如交通工具,居士还想找件像样的衣服。 三人朝居民逃难的方向寻去,果然找到了,一个留有明显聚集线索却更多激斗痕迹的地方。 居士随手解开一个行李箱的密码,从里面挑了一件外衣套上,才开始搜索现场。奉天和何聪互觑一眼,也接着搜索起来。 最后奉天和居士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了然。 何聪承认自己没有二人聪明,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被狂化人袭击了。”居士指着几处爪痕和奇怪的粘液说:“初步估计,是两名狂化人。” 被狂化人袭击? 何聪感到心惊,不由得集中精神注意四周,即使这样令他头痛欲裂,他却不愿意放弃,最后却什么也感受不到:“没有……” “别浪费时间了。”奉天冷淡地打断,推起在场唯一的老式机车,试了试,无法启动,他直接问居士:“能修好吗?” “马上就来。”居士摸摸何聪的发顶,安慰:“我们会再回来找金星的,现在你先四处找找,搜集些适用的物品。” 何聪也明白消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即使担心金星,脑海中还闪现那些仓皇逃难的身影,却只能打起精神首先考虑眼前的事情。 居士负责修理机车,他说很快就可以解决,让奉天帮忙递工具,何聪则尽快搜集物品。 何聪在杂物中搜出包装食品和瓶装食用水,一一收起来,又在杂物堆中掏挖,蓦地,目光被一只沾血的破布偶吸引。 或许这类物品在一些提倡和平的摄影展览和电影桥段中,已经被滥用,乃至失去新鲜感,只是当它出现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当经历一夜的血色恐怖以后,却能把坚硬的心灵瞬间震成碎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制造的狂化人?欧健文所说是真的吗?金星能在怪物手下逃生吗? 奉天无意间抬头,就见到何聪盯着一只破布偶出神,表情复杂。他能明白何聪的想法,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认为多余的同情心要不得。 没错,战争是残酷的,自然少不了血与泪,但是当不同势力在利益和信念方面出现分歧,战争必须有。为了拥护己方信念和利益,要为此而战,就必须有一颗坚强的心。要相信牺牲者是为不久将来的和平而捐躯,是对未来的贡献,是必需而且伟大的。 不能被多余的情感阻碍脚步。 居士自然明白奉天这军校精英所受的教育,他手下利索地修理机车,嘴里却没有闲住:“这事……你可别对聪说教哦,不然他会生气。” “正确的事,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闭上嘴。”奉天冷哼:“宠溺无用,只会令他更任性。” “任性?小奉天,你可别总是把贬义词当成语气助词用呀,多不可爱。你和聪的价值观根本不一样,好不好?”居士耸耸肩,又接上一根线,漫不经心地说:“聪是一个感性的人,他很容易被感情左右,不过同时也很坚强,你看,他不是好好的?” 奉天偏过脸一看,果然见到何聪又在搜寻可用物品,冷静模样与早前的失神根本判若两人:“这……” “嗯,很矛盾很可爱,对不对?” “……”奉天觉得矛盾和可爱根本沾不到边,却没有反驳。 “他有自己的调济方式,别以为他就想通了,他想不通,不过为了我们……唉,这样说你又认为我抬高他了,得,那就为了活命吧,他不会沉溺于情感世界,他更多地考虑现状,很实在地做出选择,所以他会好好完成被指派的工作……当然,前提是要他心甘情愿才行。待闲下来了他就会想,受某一件事情触动又会想,他是忘不了的。” “想这么多也无用。”奉天很实际地说。 居士怔了怔,噗嗤地失笑,突然又严肃地说:“奉天,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我也求求你吧,平时你爱怎么都行,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很伤心很绝望,你就别说话,拍拍他的脑袋。” “他不是小孩……” “是吗?”居士笑了笑:“他有时候更孩子气,得,这句话你可别漏给他,不然我死定了。” “……” “对了,刚才的话也麻烦转告一下你家助理碧翠,聪出乎意料地信任他呢,但他只服从于你,由你来说最好。” “碧翠……原来是我的助理吗?” “嗯,不然你以为呢?” “……” 第63章 危机再袭 灾难之地在熹微晨光笼罩下洗尽繁嚣,剩下一片死寂,仿佛在无声地讽刺人类的疯狂。 电机声打破沉寂,远远看见尘道迅速抽长,与小镇拉开距离,在尘道尖端是一辆老式机车,驾驶员拥有一头漂亮棕发,结成麻花辫绕在细长而线条优美的颈项上,即使这只是一辆老式机车,他严谨的表情却仿佛正在驾驶最先进复杂的太空梭。乘客A神色淡漠地缩在驾驶员背后,短碎黑发在疾风中不住挠刮蜜色脸颊,大概是痒了,才偶尔抬手拂开。乘客B则兴致勃勃地伸着懒腰,顺手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把风中狷舞的长长黑发束起,随即又带着一脸猫腻伸手试探乘客A,连串试探后发现可行,便喜滋滋地把人抱住,那神态活像抱着心爱小熊布偶的小娃娃般,心满意足,还卖力蹭了蹭。 小熊布偶眼中升起熊熊烈火,拳头上青筋暴跳,举拳一挥,劲道十足的升龙拳几乎把机器人从车后座给挑出去。 “痛!” “就怕你不痛。” “嘤嘤~” “闭嘴,我的拳头又痒了。” “别!” 机器人还怕痛?开玩笑。 奉天对这等嬉戏耍乐行为表示深深的不齿,于是催动同门,机车速度瞬间提高不只一个档次,几乎要把乘客AB甩下车。 正卖力搂紧和卖力挣脱的小娃娃及小熊布偶互觑一眼。 居士眉目弯弯,里头满满的,是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恶作剧笑意,何聪则漠然地送他一颗白眼。 居士迎着风高呼:“小奉天,咱们也来抱抱。” 话落,坐在后头的居士张臂一扑,何聪立即成了夹心饼的馅料,而不慎被扑中的奉天明显没有多少应付热情的经历,大惊失色,机车一阵蛇行,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心脏还在噗噗乱跳。 敲击巨响在茫茫旷野中回荡,居士委屈地抱住脑门,何聪和奉天脸色铁青,懒得理会某人装可怜的小狗模样。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被孤立而闷闷不乐的居士突然喜上眉梢:“停下,在这里就可以了。” 不等奉天刹住车,居士便跃下,站立在旷野中,双手高举朝天,就这么静静地仰望天空。 何聪抬头打量无垠蓝天,天上除了几朵浮云,就什么也没有了。 “好了。”居士笑嘻嘻地放下手,解释:“我刚刚透过卫星与月球基地联络,救援很快就会来了。” “就这样?”何聪轻蹙眉,毕竟他刚才只看到一个挺神化的朝拜动作,倒没有见到任何其他动静。 居士大概知道何聪的想法,莞尔之余还一脸得瑟地说:“别忘了,我本身就是一台非常精密的机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含义可是丝毫都不简单哦。” 何聪轻挑眉,淡淡地说:“哦?所以说刚才你那一扑,也是别具深意?难道说,你终于发现自己爱上奉天了?嗯,恭喜。” 奉天在旁边十分不给力地搓了搓臂膀,厉声澄清:“我拒绝,请不要罔顾我的意愿,擅自决定。” 居士正被何聪吐糟,又给奉天伤心,恼羞成怒,愤而扑向二人,由于族长身手敏捷幸免于难,何聪却给扑个正着,立即受了一通上下其手,气红了脸。 “滚开呀混蛋。” “我不滚我不滚,我就不滚。” “……”奉天瘫然的棺材板脸终于出现裂痕,噼啪地剥落一片老漆,一点也不冷静的暴吼声响彻天际:“给我分开!闭上嘴!” 族长一声厉喝,官威便森森然压下,二人面面相觑,终于乖乖地分开来,危襟正坐。某族长满意了,冷哼一声,从车上取下食物和水递给,命令:“吃。” 三人围在荒野中静静地进食,毕竟一夜亡命,稍早前又一心离开小镇,根本没有安定下来休息,这会儿就是干硬压缩饼干配白开水,也吃得格外愉快。 何聪咀嚼着,突然斜眸睨向身侧,问:“你干嘛也吃呀?” 奉天优雅的进食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优雅地把饼干和水送进嘴里,那神色姿态活像这是方舟最高级餐厅制造的美食,而不是应急干粮。 居士委屈地瞅一把奉天,哀声道:“嘤嘤,谁教他凶我。” 某族长优雅进食的手抖了抖,终于在衣襟处留下一些饼屑,破坏了他的优雅。 何聪轻挑眉梢,打鼻腔里哼哼着笑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吃。 然而这一声哼笑似乎打破某族长忍受的下限,只见棺材板脸浮现两抹可疑红晕,厉声说:“不准浪费食物!” 居士侧身探向何聪,低声问:“嗯……那我是吃还是不吃?” 何聪嗤地失笑,看某族长气得打抖,善心大发替他解围:“别吃了,你吃进去也不能消化,这得怎么处理?” 居士很认真地解释:“回头再掏出来。” 何聪脑海中浮现一头牛把草吃进去,得闲时候再反吐出来重新咀嚼品味的情景,发现自己欣赏不能:“好了,别吃了。” 根本不用吸收食物营养的居士完全无压力,放下食物和水,撑着颌看二人进食,仿佛对这样简单乏味的动作也异常感兴趣。 “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吧?” “当然。”何聪淡淡地回道,可是实际上,他真正体味饥饿的机会其实极少,即使他成长在丛林,父母也经常闹失踪,却从来不乏物质。 “我倒想尝尝。”居士微笑着,语气钦羡。 饥饿是难受的,所以才需要进食,世上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它。不知道饥饿的人,大概是幸福的,那不知道饥饿的机器人,又幸福吗? 何聪轻抿唇,还没有回答,却被奉天抢先搭话:“不知道饥饿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首先缩减觅食与及进食的时间,更能避免因饥饿引起的斗争,这很好。” 闻言,居士与何聪面面相觑,却明白以奉天的认真性格,这绝对不是为安慰而生的言语,而是由衷的剖白。 何聪不禁提醒:“原始人类因为食欲而进步。” 奉天眉头轻蹙,说:“我们已经脱离原始阶段,不为食欲也会进步,能解决食欲自然最好,所以营养剂是一种伟大的发明。” “……”何聪轻扯唇角:“感谢你的健谈。” 这一刻,奉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在生气?” 居士扶额。 “没有。”何聪漫不经心地回道:“只是很感慨人类的进步。” “你说谎。”奉天不认为何聪‘没有生气有’。 居士赶忙打圆场:“聪,即使在21世纪或者更早前,都有把其它欲望放在食欲前面的人类,例如那些为了科学而废寝忘食的伟大科学家啦。” 何聪好半晌才回答:“我明白,我真的没有生气,因为奉天族长是干大事的伟人,当然和我的小市民心态不一样。” “你话中带刺。”奉天平静地说。 “我就是这样说话的,你最好能适应。” “你在无理取闹。” “闹?用词不当吧。” 眼见二人冷冷地汹涌起来,居士很是无奈,又抓起压缩饼干咬了两口,看他们玩你来我往。 蓦地居士仰首望天,何聪和奉天注意到,也不禁抬头张望,无垠蓝天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居士的神色陡地严峻。 “是接我们人来了?”何聪已经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居士却跃起来:“该死!我被追踪了,带聪走,马上。” 话罢,不等何聪理解,已经被奉天长手捞上机车,油门一催便呼啸而去。 “这是干什么?!”何聪不住回头张望,却见居士已经启动战斗模式变成了机甲人,正全速往反方向离开。由于之前的消耗,变化从表面上看已经没有之前的完美。为什么居士要独自离开呢?何聪不明白,他满心焦虑:“奉天!为什么丢下居士?!” 何聪是被奉天挟上车的,此时就被困在奉天怀里,只一抬头便见到奉天绷紧的下颌,他还不知道奉天的脸色也有这样难看的时候。 “因为危险。” 仿佛在回应奉天的话,蓝天中突然划下一股白烟,伴随刺耳破空声,电光火石间便在居士离开的方向发生了剧爆,天地为之撼动,一阵热风夹杂石屑与沙尘滚滚而来,老旧机车根本无法与之竞速,瞬间被吞没。 何聪最后只知道自己被奉天护住,滚下机车,便失去了意识。 第64章 救援来临 再一次拥有意识,何聪自觉仿佛跌落深海中,载浮载沉中眼前有蒙胧光影交错,耳边有仿如气泡浮升或水流涌动的声音响,声音逐渐清晰,终于分辨出那并非无意义的自然之声,而是有人在耳边急切地呼唤他。 “洋葱……” “洋葱大哥……” 眼前光影游转融合,眼前一对杂色猫耳蔫蔫地抓成小三角,悠地又精神奕奕地竖起,蓄着泪水的大眼睛猛地探近,小女生欣喜的声音高高拔尖:“洋葱大哥醒来了!” 何聪默默地注视着她,心想着这小女生之前还凶巴巴的,这时候竟然大哥前大哥后叫得这般亲昵,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 “洋葱!” 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毫不留情地罩住小女生可人的脸蛋推开,占去原来位置的是美人欣喜若狂的脸庞,还有那头顶上艳丽的蔷薇。 “感谢天地,你总算熬过去了。” 美人不怎么气质的涕泪纵横的脸又被不客气的爪子拍飞,小女生可人的脸蛋再现,眼中既欣喜又担忧还有些期盼,十分复杂的神色。 “洋葱大哥,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 怎能忘记? “小猫咪,小花。”何聪轻轻点头,就要撑身起来,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把全身力气用尽,差些儿又倒回去,他勉强支持住了,脸上满满的惊诧。发生了什么事?回忆一经触动,何聪终于记得失去意识以前的事情,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陡地暴发冲往床边,差点一头载下,幸亏小花医生和小猫咪险险扶住了。 “居士呢?奉天呢?” 小花医生和小猫咪面面相觑,根本不认识那口中问的人,但小猫咪毕竟聪明,也不等何聪焦急,便说:“和你一起发现的,有一台机器人和人参,洋葱大哥问的是他们俩吗?” 当然,何聪一颗心陡地吊在喉咙处,舌头不自觉轻舔唇瓣,却碰到一片干涩粗糙的皮肤:“他们的情况还好吗?” 小花医生连忙递给一口水,安慰道:“别急,人参伤重,但是死不了。机器人这东西我不懂,不过他虽然不能动了,但看着还挺整齐,咱们车队的机械师也说挺完整,大概就是哪里接触不良才不能启动,只要找些高级技工修修,通常换换零件就好……你要是差钱,小花大哥借你。” 听说奉天伤重,居士情况未明,何聪都急死了,表面的平静再也挂不住,攀着小花医生的肩膀焦急地要求:“我要见他们。” 小花和小猫咪又为难地互瞧一眼,小花医生柔声地好言相劝:“洋葱,你身上的伤也很严重,先躺着休息吧。你和人参是车队的恩人,大哥已经下了指令要我救治你们,人参只要不死也不成问题,别看车队没什么了不起,人脉还是挺广的,要把人参的伤治好不成问题,绝对不留后遗症。而机器人是你的东西,大哥也不让别人动,正搁着呢,都是跑不了的。” “不,我要见他们。”何聪语气坚定:“我没有问题。” “……我去跟大哥说。”小猫咪突然说,脸上有一丝不忍:“洋葱大哥,我这就去安排,你别急。” 何聪知道小猫咪是关心他,也不再坚持:“谢谢你。” 闻言,小猫咪灵动的大眼盯住何聪,脆声说:“不用谢,当初你拿自己当饵引开怪物,这份恩情,我永远也记得。为你做一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何聪原来也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突闻小女生有意报恩,稍微感到愕然,随即也不矫情:“嗯,我想见他们。” “我这就去。”小猫咪见何聪接受她的好意,喜上眉梢,立即跑去张罗。 直至小女生的身影闪出医疗间,小花医生才哀怨地说:“唉~我以身相许成不成?” “不成。”何聪直截了当地拒绝。 小花医生又拭一把伤心泪,幽怨地说:“那就让我给你做个检查吧,你之前伤得可重呢。” 何聪没有拒绝,任由小花医生摆布,看他鼓捣那些老旧的医疗仪器。蓦地,小花脸上被惊诧占据,他不敢置信地看看仪表又回头看看何聪,来回几次以后,他猛地操起旁边的折椅一把抽到仪器上,老旧的仪器立即冒出火花,终止动作。 何聪看傻了眼,但见老不正经的小花这时候却一脸凝重,谨慎地四处张望后,突然探身附耳低声叮嘱:“洋葱,我不问你的来历,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 “嗯?”何聪困惑地轻皱眉:“什么事?” “你……你绝对不能随便让人进行身体检查,也不要让人获得你的身体组织,记住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发现,你马上逃。相信,任何对生物执着的人,都不希望放过这样特殊的实验体。”小花仿佛不放心,又朝门外望去一眼,再说:“这次由我替你护航,你以后得格外小心,知道吗?” 何聪怔了怔,随即抿紧唇轻轻点头,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小花医生轻叹,摘下蔷薇送给何聪,头顶上又冒出一朵玛格丽特:“我看到你正在以不寻常的速度康服,就现今生物学数据来说,银河系生物是不可能做到,而河外星系……我并不熟悉,不能回答你。你真的是人类吗?” “我想是的。”何聪回答,经受多天精神折磨,他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平常地对待这类问题。 你真的是人类吗?大概是吧?相信爸妈要是还活着,答案会更加肯定。 医疗隔间的门被粗鲁地推开,赫然是急急赶回的小猫咪,因为奔跑,脸上有浮现两朵红晕,煞是可爱。 “洋葱大哥能走路吗?大哥要见你。” “不……” “我能。” 何聪赶在小花医生前面打断,其实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似乎已经适应身体状况,这时候扶着床边,竟然真的站稳了。 小花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吞回去,换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扶你。” 何聪没有拒绝,很快他就被带着走,经过一处培养槽的时候,小花特地把他带过去,看被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奉天。这位族长大人身上有几处伤势是原来没有的,而且据目测就知道伤得极重,这张漂亮的脸蛋不见血色,灰败的脸色与及紧急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更令人揪心。 后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何聪只觉额角一阵抽痛,眼前一黑,竟然差点又昏过去,急忙扶住额角晃晃脑袋,终于稳住。 “怎么了?”小花轻声问。 何聪轻摇头,他不认为小花能为自己解惑,深呼吸后,那股恶心的眩晕感已经压下,便不再理会:“没事,带我去见大哥。” 大哥在前方控制室,正抱着手看控制台传给的数据,见到何聪进来,他亲自搬来椅子请座:“还好吗?” “嗯。”何聪老实不客气地坐下,眼睛四处张望。 大哥心中了然,便说:“听小猫咪说机器人很重要,我已经吩咐队员带过来。” “谢谢。”何聪由衷地表示。 大哥看了看始终话不多的何聪,他示意其他人离开,只留下异常安静的驾驶员火鸡,便单刀直入:“你和人参是车队的恩人,帮助你们是应该的,但我想知道小镇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遇上什么事?” 的确,在不明因由的人眼中,小镇和奇怪的野外伤员的确很可疑,何聪自嘲地低笑:“我们在小镇等你们,结果夜里小镇发生大混战,各个地下势力,还有狂化人。” “还有灵魂和贵族。”大哥补充道。 何聪原来是有意省略这二者,这会知道瞒不住,也就省下这份力气:“是的,反正他们混战,我们只想逃走,最后熬到天亮,离开小镇不久就遇到不明袭击,之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在这里。” 大哥环手审视何聪平静的脸,脑海中突而现出再见的情景,心中一悸,不由得将自己所见全盘托出:“当我们抵达小镇,那儿已经成为废墟,还来不及调醒清楚,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发生了大爆炸,我们立即赶上,在那里发现爆炸中心和贵族、灵魂激战后遗落的尸体。当时我们一些痕迹,追踪后在离开爆炸范围较远的地方发现了你们。” 大哥突然打住,又注视着何聪,后者不吭声,他讷讷地往下说:“当时你已经失去意识,却一手扯住一人的手臂,拖拽着前进……” “我吗?”何聪无语,他很清楚自己曾经在在无的意识下胡来,这次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这次想要弄清楚,恐怕得待奉天和居士醒来。 这时候控制室通讯器响起,原来居士已经送到了,大哥让他们送进来。 何聪已经急得打椅子里跳起来,在他眼前,居士给一只担架抬进来,这总是轻浮乐天的家伙现在只能死气沉沉地躲在担架上,一身褴褛衣衫几乎不能蔽体,下身的位置却是没有任何情色味道的金属色或外露的内部结构,一双黑眸圆睁,倒映着死一般的空洞。 何聪怔了怔,才伸手抹掉沾在那张脸上的脏污,平静地要求:“给他一套衣服。” 大哥困惑的目光落在何聪身上,他是不能明白何聪对机器人这充满依恋的举止,不过也没有拒绝这样简单的要求,便示意队员去取。 何聪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只希望有人能够回答他,怎样才能把居士修好。 始终沉默的火鸡突然咦了一声,那一头艳丽的羽毛竟然根根炸起,她立即拉下警报,并向大哥汇报:“我们被一支战斗浮空梭包围,该死的,都是先进机型,我们逃不掉了。” 大哥脸上也满是惊骇,他知道自己的画队没有那个能耐引来高端机型的包围,不禁将目光落在显得格外冷静的何聪身上。 车身突然一阵晃错,待众人稳住,火鸡气急败坏地说:“该死,有一张电磁网把我们困住了,控制台被入侵。” 车箱内已经起了骚动,明白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开始考虑逃生的问题。 突然,一片红光自车顶罩落,迅速没入车底,电光火石间便结束,根本不由得大伙反应。 “扫描?他们在寻找什么?”火鸡问。 大哥盯住何聪的目光更加肯定,心里却越发困惑:“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聪来不及说话,控制台上方屏幕轻轻抖动,下一秒便切换成立体影像,是一名银发粉眸的美貌男性,大哥和火鸡都不禁看呆了。 周身散发高贵气质的美人却注视着何聪,目光柔和:“何聪阁下,请再忍耐片刻,救援小队立即抵达。另外,车中各人已经被锁定,稍有异动将会被狙杀,请别轻举妄动。” 前一句温和,后一句透出冷气似乎要将人冻成冰块,其中威吓成分已经不需置疑。 车上各人毕竟也是混佣兵团的,很明白双方实力悬殊,哪敢妄动?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何聪略略松一口气,对影像说:“碧翠,他们是救我们的朋友,别胡来。” “……”碧翠从善如流,温和目光扫过车中兽系基因的两位异人,恬然一笑:“是的,误会各位,真是抱歉,只是为了阁下和族长的安危,只能冒犯各位朋友,请原谅。” 大哥唇角抽了抽,火鸡额上青筋暴现。 何聪毕竟明白碧翠那谨慎的性格,就不坚持,反正碧翠的意思只是提防,该不会出事,他急切需要确定其他事情:“碧翠,你身边有带着高级机械师和医师吗?” 碧翠神色陡地凝重,声音也变得刻板:“医疗条件没有问题,至于机械……回到方舟,神殿自有安排。何聪阁下,居士阁下的情况也不急于一时,他是一台机器,损坏既已造成,只要小心保存,再待些时日也不成问题,能修好的,始终会修好。” 是的,居士是一台机器,但何聪不喜欢这种机器差别的言论,毕竟居士在他心中不只是一台机器而已。 “碧翠,我累了。” “这……阁下。” 何聪不再说话,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居士披上,把椅子拖近,就挨在机器残骸旁边闭目养神。 知道自己惹恼了何聪,碧翠苦笑低叹,决定暂时不去触这逆鳞。 影像传讯终止。 第65章 恢复记忆 贵族队伍优秀且行动迅速,很快小型战斗浮空梭靠近,最先进战用浮空俊放出一道电磁光桥,连接上汽车侧门,两名全副武装的贵族轻易破门,守在两侧,而随即进来的则是优雅美丽碧翠与及稳重英俊的黄泉,二人身后还带着近卫队员数名,迅速控制车中各人。 因为事先已经获得扫描数据,便完全不需要询问,黄泉带一支小队前往医疗间迎接族长,而碧翠则带另一支小队长驱直进,往控制室去。 凭汽车破旧落后的控制系统和保全系统,自然挡不住站在科技尖端的贵族,不消一刻,碧翠已经在异人咬牙切齿的瞪视下,轻易破门。 “何聪阁下,碧翠来迟,请原谅。” 碧翠向闭目养神中的何聪施以最高级别的礼仪,亲卫队各人一一仿效,然而半晌后,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即使身为异人的大哥和火鸡,此时心情也由愤慨转化为担忧,落在依旧悠然养神的某人身上。毕竟无视贵族的大礼,是践踏自尊心的一种侮辱行为,他们担心贵族不甘受辱,会翻脸不留情。 此时碧翠脸上从容优雅已经被苦笑取代,在心中暗叹,他很庆幸带来的都是千挑万选的亲卫,不至于引起麻烦。碧翠左思右想,离不开零号纯种那别扭性子,很快便想到问题症结所在。 ——机器人,礼仪,还有分明主从关系而显得疏离的言辞。 零号纯种有一副怪脾气,抓准了,那是朴素和好说话,抓不准?任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他也嗤之以鼻。 明白这一点,碧翠语意陡地转弯:“何聪阁下,分别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挂念,如今奉天族长和居士阁下都急需要帮助,阁下心里有不满,过后我们再商量,好吗?” 何聪终于被打动,张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碧翠,疲倦地问:“奉天有带上吗?” 虽然问题挺多余,但是在碧翠没有点头以前,何聪的一颗心还是悬着的,终于随着碧翠的一点头而安定下来。 “好吧,我们走。” 何聪离开椅子,碧翠立即让近卫抬起居士,一行人准备离开,目光扫过大哥和火鸡愣怔的脸,何聪脚步稍顿,低声说:“碧翠,他们都帮助过我。” 碧翠轻颌首:“阁下请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绝不会为难他们。” “嗯……” 何聪总觉得还有哪里疏忽了,可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就轻轻点头,与一众人走出车厢,出门就见异人们被脸容肃穆贵族军人隔离在角落,小猫咪和小花的脸也在其中,何聪对二人扯了扯唇角,立即引来碧翠诧异的目光。 正好黄泉带同装着奉天的培养槽走出,两支他俩会合,一同通过电磁光桥回到太空梭上,迅速回归主船舰,奉天立即被医疗室收纳,何聪则记得小花医生的话,坚决拒绝检查,碧翠只好妥协,并且知趣地将居士原封不动地带进安排好的休息室中,成功地让何聪乖乖呆在休息室里。 透过休息室大片的透明展望台,何聪见到大哥车队中的异人被有礼地请进另一架浮空梭,汽车另外被运送舱接收,另外一支小队也满载而归。何聪打听过,碧翠说那是一些在小镇和附近搜集的标本,那些标本恐怕还包括了灵魂的、不明来历贵族的和狂化人的尸体等,终于全体升空。 打自碧翠出现至离开,也不过三十分钟以内的事情,旷野再度恢复平静。 这次事件是十分严重的,就此次迅捷而丝毫都不低调的拯救行动,就可以看出来。 不多久,碧翠就给何聪送来了奉天的情况报告,他是亲自送来的,当时何聪依在窗边看着浩瀚宇宙,居士依旧躺在床上,房间里鸦雀无声,以至感应门滑开的声音十分清晰,可是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回头,碧翠跨进的脚步也稍稍停顿才迈进去。 “何聪阁下。”碧翠怕惊扰到窗边人,刻意压低声音:“奉天族长的情况已经好转,相信在抵达月球以前就会醒来,不如我安排人手为阁下梳洗一番?” 何聪动了动,回过脸:“碧翠,我这种态度,你也不生气吗?” 碧翠怔了怔,反问:“阁下希望我生气?” 果然是小心谨慎的助理长碧翠,何聪摇头失笑,大步离开窗边:“之前奉天失忆了,你们有注意到吗?如果没有,最好治治这个毛病,不然他会把你们宰掉。衣服给我准备两套,我一套,居士一套,洗澡这事……我不是残废。” “阁下……这……” “你生气吧,但不要劝我原封不动地将他送回去。”何聪淡笑:“不然我会生气。” “阁下这是……好吧。”碧翠低叹,不由得多打量残破不堪的机器人,有感而发:“他的付出确实值得致敬,阁下就随意吧,其他琐事我会打点好的。” “谢谢你,碧翠。”何聪笑得真心。 碧翠微张嘴唇,终于将客套的话吞回,也笑了笑,就退出房间。 与其说何聪信任碧翠,不如说碧翠抓住了与何聪相处的诀窍,三言两语就让他乖乖梳洗还心存感激。 其实何聪也知道机器类坏了,不是专业人员最好别随便乱碰,但他就是这般固执,小心翼翼地擦干净表面,再换上衣服。 居士是一台机器人,大概因为身上东缺一块西缺一角,体重却比相应体格的男子要轻得多了,换洗工作也轻易完成,可是何聪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愉快半分。 碧翠很快就派人前来带路,来的贵族应该也是近卫,脸上是霜冻一般的冷漠,仿佛没有七情六欲般。何聪跟着面瘫近卫二人走上长廊,在失重状态下由吸引力带向医疗室,左侧落地式展望台仿佛无止境般,满天星辰一闪一闪,令人眼花缭乱。 通过基因鉴定,医疗室门户大开,在最先进仪器的包围中,何聪看到正在接受检查的奉天,眼前是一副完美的健壮身躯,不久之前的满身伤痕不复存在。 碧色眼眸已经捕捉到进入室内的身影,眼中似有情绪闪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何聪也注意到奉天的目光,轻轻挑高眉毛,也走到碧翠和黄泉的身侧,静静地等待检查结束。 终于,所有医疗人员撤走,奉天翻身下床,接过碧翠递上的衣服披上,大步走到何聪跟前,注视着他。 “我已经恢复记忆。” 磁性的声音打破平静,何聪眯了眯眼睛:“所以?” 所以?奉天能想到的所以何只千万,可是却无从说起,眉头越皱越紧,棕发已经不耐烦地编成麻花辫懒洋洋地垂在肩侧,终于薄唇轻抿,憋出几字:“再说。” 再说?何聪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幻听,不禁失笑:“也好。” 这番对话引起碧翠惊奇的目光,连黄泉这木头人也注视着他们俩,何聪倒没什么,奉天竟然显得局促不安,干咳几声后,佯装严肃地指挥下属:“碧翠,24小时内上交此次事件的详细报告,包括香草的详细调查报告,另外即时与方舟神殿取得联系。黄泉把星战模拟赛的情况上报,另外汇报所有守卫人员的详细情况……我不希望再见到叛徒。” “是。” 二人领命下去,碧翠很知趣地把守卫和医疗人员撤走,剩下何聪和奉天独处。 清场后奉天注视着何聪,后者毫不胆怯地迎视,好半晌奉天终于开口,脸容依旧严肃却更多的困惑和挣扎:“何聪,你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何聪淡淡地说:“你告诉我吧。” “……”奉天脸上波澜不轻,心里知道何聪并非有意刁难,大概只是心情不佳。鉴于跟心情不佳的何聪理论=跟饥饿的狂化人抢食=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趾,为了珍惜脚趾,奉天沉吟片刻,再度抬头眼中已经有一丝坚定:“我会将它列为重点,尽快查明。” 何聪倒想不到奉天恢复记忆并没有变得不近人情,微讶过后轻轻点头,又顿了顿,才轻声说:“谢了。” 竟然得到意外的收获,奉天严肃的脸容掩住了惊诧,又抛下一饵:“居士的的情况,碧翠已经详细汇报,虽然在未取得神殿许可以前,不能对他做出任何检查或修理,但是我会尽快与神殿联络,你就耐心等待吧。” “嗯……我明白。”何聪轻扯唇角,长叹一口气:“你现在有空,不如也说说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闻言,奉天若有所思,在何聪眉心轻动时,终于启齿:“你……都忘记了?” “我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何聪说着,自行臆测:“或许该说,当时我并无意识,又或者受什么其他的并非我自主的意识指使吧?这该叫什么呢?该叫做发神经吗?呵呵。” 听这自嘲的说法,奉天决定相信何聪所说,不由得提醒:“那么你该加强精神训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意料中的答案,以何聪对奉天的理解,他知道不可能更详细地明白事情始末,或许因为谈话维持着和谐轻松的气氛,他也一反平日的咄咄逼人,吞下更多疑问,只说:“居士也这么说过。” 有人在更早以前提醒过何聪,这并不是坏事,却不能令奉天开怀,他心里希望自己是首位又或者唯一的,语气不由得变冷:“是吗?那么,你该好好休息一番,加强精神训练的事宜,过后再详细商议。” 想起孤伶伶待在休息室里的居士,何聪顿感归心似箭,也不计较那语气,顺从地由近卫护送离开。 或许这么一点小心思逃不过奉天的精明,感应门开合,奉天目送何离开后信步自另一扇门离开,并打开通讯系统向碧翠下达指令:“碧翠,尽快将居士送走。” 通讯系统另一头传来简洁的回答:[是的。] 任何人包括奉天都认为这样的决定最明智,居士毕竟属于神殿,而他们是植物系,不应该牵扯太深。 ——方舟神殿中。 主神读解由月球航道传送而来的密码,透过密码连接太空梭系统,迅速筛选出居士所在位置,征服太空梭系统,夺取控制权。 主神身着华丽衣裳,置身黄金龙椅中,平静地透过太空梭系统凝望失去生命气息的兄弟,他精致的脸庞冷若冰霜,空荡荡的神殿中却响起异样噪动,是杂乱的电磁波声响,方舟最高智能电脑的伤心叹息。 很快,主神透过太空梭系统对兄弟进行扫描,立即获得数据,唇瓣机械般开合:“这就是你所说的命运,父亲。” 冷漠的话语在在充满寂静和孤单的奢华大殿中回荡。 何聪回到休息室,一切并没有改变,他却若有所觉地抬头打量四周,心头生起不妙的预感,哪还有休息的雅致,便走到居士身边守着,即使这是毫无意义的虚度,却莫明地坚持。 第66章 修复 太空梭秘密抵达月球基地,神殿派出的使者早已恭候多时,在与碧翠交涉过后,他们得到居士。 使者们小心翼翼地将居士装进一只金属箱中,盖子徐徐合上。何聪始终不能把视线从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上头移开,总感觉居士正在注视着他,仿佛在乞求他的相伴,他霍地伸手卡进仅余的细缝中,直把现场众人吓得冷汗森森。 要是不小心夹断这纯种一两根手指,哪怕是纯种自己冲上来找死的,也教他们吃不消呀。 “何聪阁下!”碧翠睐见族长发黑的脸,暗叫不秒,不由得忘记礼教,上前就要把何聪扯离,何聪却紧抓箱子边沿,双目死死盯紧居士,秀气的脸上是尽令人头痛的顽固。碧翠暗呼要命,他了解这是零号纯种犯犟的先兆,而族长已经散发出万里冰封的寒气,这一次要是不妥善处理,恐怕不好收拾,碧翠连忙苦口婆心地劝说:“阁下要相信神殿的科技,只有他们能修复居士,待我们回到方舟便有机会再见,放手吧。” 何聪轻轻咬唇,十指泛白,梦呓般喃喃:“不……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要跟着。” “阁下!”荷花贵族美丽的脸庞蒙上淡淡忧愁,犹如碧水之上藏于氤氲雾气后粉荷,他悠悠低叹:“碧翠请求阁下以大局为重,虽然奉天族长的身体已经无恙,然而这次事件遗留的问题却可能将族长压垮,难道阁下不能留下来,成为族长的助力吗?”眼看何聪的腰背明显僵硬,碧翠心知有用,连忙长出一口气,满怀伤感地说:“碧翠以为阁下能理解族长舍命相救的用心,在共度难关后甚至能心意相通……既然阁下坚持,那么碧翠只有为阁下安排。” 何聪终于回过身,却没有离开箱子边沿,他对碧翠笑了笑,问:“所以说,这是我的责任?” 自觉苦肉计不成,碧翠微愕,暗暗觉得这不足一个月的分离,零号纯种不同了,似乎把心防筑得更高,情感表现更加强烈,更难应付。 “不是。” 旁人的插话打破尴尬,也吸引注意力,族长霜冻的脸落入各人视线中。 何聪微移身躯,直面奉天,抿唇不语。 “责任来自疏于防范的我方。”低沉的反省之声自薄唇中吐出,奉天不理会助理长及保安长的惊讶,碧眸睐过箱中空洞的黑眸,他接续:“而且遇难后,是你救我,所以你并不需要为这件事承担任何责任,是我方该请求原谅。” 四周鸦雀无声,每人脸上都难掩不信与惊诧,因为向来以高傲和憎恶纯种闻名的植物系族长竟然向纯种低头?! 何聪也不敢置信,他偏过脸问碧翠:“你们改造了他的脑子吗?” 能言善辩的碧翠此时只能呆滞地摇头。 “若要说改造,那也因为你。”奉天说道,不管何聪瞠目结舌的表情,语气陡地放轻,虽然一贯地冷冽,却是向来严厉的他尽力的温和:“现在我的确需要你帮助,希望你能留下。” 面对族长的低头,何聪依旧淡漠,这般态度即使是千挑万选的精英近卫和使者们都不禁皱眉,认为这纯种态度乖张跋扈,着实心胸狭隘,缺乏气量。 何聪从不在意旁人的想法,他目不斜视,望进那双碧眸中,突然扯唇淡笑:“你认为我会留下?” “是的。”奉天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坚定,旁人却很怀疑小气的纯种会发慈悲。 “为什么呢?”何聪的脸上波澜不轻,抓住箱子边沿的指节却已经泛白。 “因为在死域你没有放弃受伤昏迷的我,同样也不会在面临危难的现在狠心撤手。” 何聪满脸不信:“你竟然会说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奉天直言不讳:“是居士,他告诉我你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人,嗯,大意是这样。” “你……”何聪猛地回首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张夸张的讨好求饶的笑脸。他想,如果居士现在还好端端的,肯定又免不了一场打闹,只可惜……握住箱子边沿的手再度抓紧,在场所有人都相信,若不是纯种力量有限,这箱子肯定要被掰掉一块。 不知是因为族长的改变,还是因为纯种的悲伤,寂静持续,因此,当脚步声迈起,是那么的清晰,每一下都仿佛烙进心中般深刻。 何聪回过脸,见到走近的奉天,这个人在很贴近的位置停下脚步并抬起手,何聪不禁抓紧箱子边沿,提防被强行扯离。 然而这只手并没有任何粗鲁举动,只是动作生疏且僵硬地搁到何聪头顶上,像抚摸某种毛茸茸动物般小心翼翼地轻摩几下。 所有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都忘记了呼吸,其中包括何聪,直至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他才惊恐地矮身避开,躲到碧翠身后去了。 奉天怔了怔,徐徐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目光落在手心上,若有所思。 在场众人被吓得够呛的,碧翠竟然直觉做出掩护动作,像老母鸡一样张手护住了身后的何聪,每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这‘不怎么正常’的族长。 何聪狠狠地扫一眼居士又瞪向奉天,咬牙切齿地问:“这也是他教你的?” 所有人看着族长轻轻点头,使者们想到箱中人物的个性,不由得纷纷低头扶额。 “哼,真是个好学生,你该好好向你的老师致谢。”何聪愤怒地掷话,扯起碧翠转身离开。 碧翠连连回头,无奈极了,最后只有重重叹息,乖乖为何聪引路。 ——总算把人留住了。 “把这件事忘记吧。”奉天抛落一句,也转身离开。 黄泉带上众近卫跟上,留下一众使者面面相觑,最后只有选择性失忆,合上箱子匆匆离开。 居士的残骸迅速被运回方舟神殿,不仅动用研究所中心最强的科技队伍,就连现今最出色机械工程师丹青也受到秘密召集。 竟然受到研究所中心的秘密召集,丹青满心困惑与期待,直至见到受伤惨重的居士,血色从他脸上褪尽,只一眼,他已经把牙龈咬出血来,低喃:“要你给我研究的机会,可没叫你弄得破破烂烂的,你这是挑战我么?” “丹青博士,合作愉快。”研究所中心其中一位机械工程博士热心地与丹青打招呼,兴高采烈地径自滔滔不绝:“虽然多年来研究所中心一直有居士的配合,但是能够深入研究,倒是头一回,这真是激奋人心的时刻呀。” “是呀。”旁边另一位博士立即附和:“虽说主神和居士这对兄弟是机械,却拥有比人类更高的智慧,还自带维护及升级的功能,我们平时所得数据也不过通过日常检测得到,像这样深入的接触还是头一回。” “对对,创造主神和居士的设计师一直成迷,更别提设计图等,这一次说不定有机会解开迷团,那是多了不起的成就呀。” 听着一群对机械狂热的博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手术桌上的居士,丹青心中一股怒火闷烧,冷嘲热讽脱口而出:“践踏他们灵魂的你们,到死也只能摆弄摆弄破铜烂铁,谈什么成就。” 博士们高傲的心灵完全被那样傲慢地侮辱给刺伤了,怒目瞪视,纷纷声讨,可惜向来只知道埋头研究的他们实在比不上毒蛇基因的丹青那根天生毒舌,多说多受气,通通气得脸红耳赤,直至主神派来使者调解,才让这些博士们闭上嘴巴,专心修理居士。 但是比起其他人眼睛发亮的热情模样,丹青却渐渐皱紧眉头,脸色凝重,不禁连上通讯系统请求与主神通讯。 丹青被带到独立通讯室中,影像传输接通,主神华丽的影像出现在眼前,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丹青博士要汇报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丹青眉头皱得死紧:“难道陛下不知道居士丢失了最重要的零件吗?” 闻言,主神转动手球的动作稍微停滞,瞬间便又恢复,他平板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如果只是为了此事,朕已经了解,汇报可以结束。] “你……”丹青蹙眉,突而恍然大悟,突而又更加疑惑:“难道陛下是为了……” 影像传输突然中断,丹青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虽然他心存疑惑,却有一个想法逐渐形成,便也不再耽搁,转身离开通讯室,继续投入维修工作。 奉天一行人在月球逗留了一周,这七天内何聪主要做的是面对公众,起初他不明白以前可以用香草伪装成‘何聪’,为什么现在就必须是他,碧翠说这是对暗中势力施压,再详细也就没有了。何聪并不懂,只知道配合安排,每天从早忙到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香草背叛的阴影在,现在奉天就是办公事也非要他在旁边待着。 原来何聪挺反感的,因为那些乏味无趣的公事实在除了催眠就没有其他作用了,但奉天却令碧翠安排了一系列提高精神力的训练课程,最后变成工作狂三人组办公事,而他就在旁边用一台精神力训练机‘做梦’,在各种逆境中重复求生。虽然明白一切是虚假的,是幻像,可是现代科技着实不容小觑,何聪原来把它当做一场游戏,却在‘游戏’中重复体现切肤之痛,终于觉悟了,每天都怀着上刑场的心情去面对各种各样天灾人祸。 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有没有加强,只知道在重复折腾之中,学会了不少现代求生技巧,黄泉也说这种机器是军校中用于士兵训练的,用它有利无弊,所以他只好坚持。 一周之中,何聪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候想想居士,看着手指上的黑晶戒指,何聪尝试用过去的密码发送信件,却从未得到回复,他心中的思念越发地沉重,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不由得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难过的感觉。 何聪自认并非承受不住分离的人,在21世纪,他经历过不少生离死别,尤其是在危机重重的自然丛林中,这种事是相对频繁的。每当遇上,难过是有,却也很容易过度为平静,因为每个人都必须向前看,如今死亡留下一座墓碑,那么他只需要在这个地方缅怀,不能时刻沉浸在悲伤中。 因此沉睡一万年后的今天,他并没有因为与21世纪的亲朋好友分离而太过伤怀。 那么对居士,一台机器人,为什么又放不下呢? “好累。”以手背覆住眉眼,何聪闭目瞑想,喃喃自语:“难道你真想要一座墓碑吗?” —— 一周后,黄泉在模拟星战大赛中险败,无缘决赛,高傲自负的植物系族长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竟然不顾代表身份,愤而离开月球回归方舟。 以上是星际新闻的报导,然而方舟报导却认为黄泉一战打得精彩,虽败犹荣,而植物系族长向来日理万基,已经没有意义的比赛即使缺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而把精力用在政事上,造福人民,更显得体贴。 其中有报导又指在黄泉输掉比赛以后,族长的纯种摔了杯子,闹脾气要离开会场,是纯种的意思,奉天族长会配合,纯然是对纯种的一种尊重。 这又引起小部分人的怀疑,指奉天族长对纯种前后不一的态度,实在有做秀的嫌疑,大概是了解到巴结纯种的好处,也仿效其他族长了。 众说纷纭之下,奉天一行人返回方舟,何聪方才回到族长大宅,便提出:“碧翠,我要见主神,帮我申请。” 荷花贵族粉色的眼珠微移,睐见族长几可不见的颌首,才点头:“是的,请阁下稍等,我这就申请。” 谁知碧翠刚才打开系统,却收到一封来邮,一眼睐过那些文字,不由得脱口:“咦,这是神殿的邀请,而且是居士阁下发出的。” 居士吗?! 何聪喜形于色,奉天抿唇,心情复杂的他不想再沉沦,沉声指示:“为零号纯种准备。” 听说能见居士,向来磨叽的何聪竟然乖乖配合,任由贵族们为他梳洗装扮,弄得似模似样的,跟随前来迎接的使者前往神殿。 何聪兴匆匆地走在所有人前面,并没有看到族长拂袖而去,他满心想像相见的场面,可以想像居士见到正装的他以后,必定少不了一番揶揄,只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甚至期待那意料中的反应。 何聪不是第一次到神殿,通过熟悉的通道,打开那扇朱红大门,表情空洞的主神与笑容可掬的居士就在一堆宝物里头,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耀眼。 然而何聪的脚步却逐渐停下,最后不再前进,他注视着居士的笑脸,耳边听见心脏噗噗地跳动的声音,带来自己低沉且肯定的话语:“你不是居士。” 主神空洞的眼睛划过一抹讶异,立即又恢复平静,他偏头看向低笑的声源处,轻声说:“父亲,零号纯种看穿了你的伪装。” ‘居士’莞尔点头,语气轻松:“你忘记王子了吗?” “小明?!” 第67章 发小 “好久不见。” 惊人的消息犹如灰霾天空中劈下的一道惊雷,只得到瞬间光明便熄灭,何聪提起的唇角再度落下,他盯着身体每一部分都属于居士的‘小明’,不敢置信地:“小明?真是小明吗?” 游朗明抬手轻摩脸颊,淡笑:“我会换一张脸,那样你会相信吗?” “你……怎么会……”何聪实在很难理解现状。 面对何聪的困惑,游朗明从容不迫:“因为2012年的冬天,有人失约,我只好苦苦讨债。” 2012年冬天是共同的噩梦,何聪不由得苦笑:“讨债?或许他也很无奈,因为他被人做成了冰棒。” 闻言,游朗明失笑:“嗯,这理由的确充分,那么我可以原谅他。是不是该给久别重逢的好友一个拥抱?”说罢,游朗明走向何聪,张臂环抱他。 “……”何聪怔怔地瞪着眼,那熟悉一举一动中,恍如回到一万年前,这是出现在旅客出口人群中的童年玩伴,一如概往般,带着温煦微笑将他拥入怀中。 “你的体温还是这么高。” 闻言,何聪如梦初醒,连忙推开游朗明,急切地询问:“小明,既然你来了,那居士呢?” “居士?”游朗明垂睑沉思,片刻后轻叹:“聪,居士原来就不存在。” “什么意思?”何聪不能理解:“你就不能说清楚一些吗?” 眼见何聪着急,游朗明抬手轻摩何聪的发顶,出于童年玩伴的情谊,何聪从来不拒绝这位哥哥亲昵的接触,这时候也不例外。 游朗明对何聪的态度显得十分满意,他唇角轻勾,说:“居士是我,我也是居士。” 然而,这样的说法却让何聪无法接受,他看向主神,寻求支持:“小明,你可别唬我,以居士的行事风格和个性,和你根本不一样,你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游朗明莞尔,他始终温和从容:“那是因为它只是单一性格的表现,所以才令你感觉那么强烈,只是如今我已经完整,理智盖过轻浮的一面,才让你感受到差距。原来……我该在你苏醒的同时觉醒,是主神出于自主考虑才让我们错过了,导致你的错误认知,以后你会习惯的。” 这一段话令何聪哑口无言,然而带着闲适从容的‘居士’的脸落入眼中,却无论如何也令何聪感到不相称。其中真的包含居士吗?他完全无法感受,他瞪着主神,追问:“什么自主考虑?” 主神始终如局外人般平静,此时他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说道:“因为游朗明是朕的父亲,朕以他的安危为优先考虑。” “父亲?什么父亲?”何聪发现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先是莫明其妙地变成纯种被冻个一万年,再是发现自己被秘密做实验并且连累发小小明被杀害,还有身上各种不可思议的情况,最后轻浮的居士苏醒后却说是童年玩伴?而且主神称小明为父亲? 主神平板地回答:“机秘,无可奉告。” “你!”被主神摆了一道,何聪很是烦躁,立即又注意到一个关键,他不由得再次瞪视发小:“小明,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成了主神的父亲?!” 游朗明轻轻点头,那随意态度仿佛是在讨论一只蚂蚁的死亡,他解释:“的确是死了,只是在那以前,我成功将自己写入程序中,所以我的肉体死去,但我的灵魂活着。” “什……么?” “聪,难道我死而复生,你就不为此而高兴吗?” 能在一万年后的今天与发小重逢,当然会感到高兴,只是情况有违常理,却又为这份喜悦蒙上尘埃,黯然失色。 “我总不能糊里糊涂地高兴,小明,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天才,给我解惑吧。” 至此,游朗明温柔眼中涌现一抹伤感,他轻叹着邀请何聪:“到房间里再说。”话落,已经率先往一侧房间走去。 何聪稍稍踌伫,终于还是迈开脚步跟上去。经过黄金椅的时候,主神依旧像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安静坐在椅子里,并没有对二人忽视他的举动表示任何不满。何聪正要收回视线,安静的玩偶却陡地偏过脸,与他四目相接。 莫明的举动令何聪再度驻足,自双空洞的眼睛中,他不能读出任何信息,在他要结束这无意义的对视以前,主神突然递高袖子,修长的手钻出华丽袍袖,白玉般无瑕,不带丝毫血色的掌心中托着一颗圆球,也是洁白的,何聪以前有见过,老人爱玩的一种玩意,是健身球。 健身球一般是成对的,这里却只有一只。 何聪不知自己为何就直接去拿起一颗莫明期妙的小球,但是攥在手心里,他就没有放开,而主神在交予白球以后,又恢复一贯的姿势,仿佛从未动作似的。 捏紧冰冷的白球,指腹摩过光洁表面,何聪不敢发问,因为他直觉主神并不希望小明发现这颗球,只有再找机会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把白球塞进兜中,何聪快步赶上小明,当进入房间,他又不由得一怔,因为这里闲雅别致的装潢,他犹记得前一次,也是首次进入这座房间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受惊吓……原本分明弄得像爱情旅馆,怎么就变成了高级寓所呢? 或许是看穿何聪的心思,游朗明低笑:“原来的房间太俗气,就换了一种风格。” “嗯。”何聪点头:“是呀,这个好多了。”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游朗明淡淡地说。 这话并不夸张,这位发小从前就是知己,若要说世上最了解他的是谁,非游朗明莫属,他们是比一般亲人更亲密的异姓兄弟。 房间真的很合心意,只是何聪实在不能欣赏它,因为它原来属于居士,无论原来的风格有多糟糕,也比不上这种侵略般的改变更糟糕。 把何聪的出神看在眼中,游朗明不动声色地调出系统,不消一刻桌子上便有一杯黑咖啡和甜奶茶,还配上精致甜点,他示意何聪在舒适的椅子上坐下,品味令人放松的下午茶。 端起茶杯,尝一口,品味苦涩而香醇的咖啡,游朗明满意地轻抿唇,搁下茶杯,对身体的满意度又提高几分,暗忖:它比想像中更出色。 何聪喝一口极甜的奶茶,也很满意这样的口味,心情稍微平伏:“主神为什么喊你父亲?” 游朗明支颌微笑:“因为主神是我编的人工智能程序,我是他的创造者。” “什么?”何聪惊讶万分,并非因为主神是一台机器,毕竟在知道居士是一台机器以外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可能,但是主神拥有神殿,掌管研究所中心,在贵族之中举足轻重,发小却一脸轻松地说自己是主神的创造者? “事实是这样。”游朗明又嘬一口黑咖啡,才说:“当年那场疫症,公布的死亡名单中有你,你成为了救助灾民的英雄,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消息。” “啊?”何聪想了想,自己的记忆在某一天突然中止,那时候他正在灾区帮忙照顾疫症患者呢,这么想来被冰冻以后,这伟大种子计划还为他编了一个‘体面’的故事! “在得知这个噩耗以后,伯父伯母却特别冷静,他们说‘这不是事实’,当然,这些话在一对失去独子的父母口中说出,并不可信,可是我相信。” “什么意思?”何聪总感觉真相呼之欲出,他阁下桌上的手不禁握紧。 游朗明顿了顿,才说:“这一点,无论是爸妈还是伯父伯母,都不愿意细说,但是他们坚持你不可能因为疫症而死,或许说,他们不认为你会死。” “……” “现在回想,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的事情吧?” “六岁?”对于久远的童年,何聪能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六岁那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全家搬往俄罗斯,还有:“你是指搬家还是?” “这当然也很重要。”想起那时候涕泪纵横的包子脸,游朗明不由得莞尔:“是在更早之前,你家发生了火灾,被烧光了。”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何聪对火灾没有太大记忆,就是记得那时候家里烧得什么也不剩了,结果在小明家里借住了一段时日,接着就搬家。这件事几乎被遗忘了,但是在此时提出,却别具深意,何聪不由得结合近日的异像进行思考,陡然失色。 游朗明从何聪脸上看出端倪,他端起咖啡杯,给予何聪更多的适应时间,才说:“事实上,那天晚上听父母谈及你,说你是在火场里的,可是你分明还活着,我就没当一回事。当你的父母坚持你不可能死掉,结合火灾的事情想想,我觉得他们的意思是,你在火里活下来了。那么病魔也不可能击败你。” “……”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觉得有一线希望,就想尽办法寻找你,结果就查到‘种子’计划,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于是我就展开了行动。” 听到这里,何聪已经不能保持沉默:“叔叔和阿姨没有反对吗?而且这么一个变态的计划,你怎么保证可以救我?你为什么不用你聪明的脑子想想?!” “爸妈有阻止我,可是他们并不能动摇我的决心。”游朗明凝视着何聪,语中带着不容忽略的执着:“我很清醒,我必须要救你,哪怕只有1%的成功率,最后我成功了。” “是呀,你怎么可能做到?”何聪不敢置信地喃喃着:“怎么又成了主神的创造者?” 游朗明笑了,是何聪所熟悉的得意笑容,别看发小温文尔雅的表像,其实有一颗比谁都骄傲的心,每当他的成就得到认可,便会毫不客气地得意。 “因为我是进化之父。” 第68章 复活 “什么?” 即使了解眼前是熟悉的玩伴,此时的他却令何聪感到十分陌。 进化之父,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游朗明以微笑安抚何聪,淡淡地说:“你已经苏醒有一些时日,肯定也了解到历史。” 出于相互了解,游朗明的语气绝对肯定,何聪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你知道人类必须要进化才能够生存,但是你了解人类如何进化吗?即使他们通过实验改造基因,那又以什么为依据呢?” “你吗?”何聪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 “没错。”游朗明淡笑:“不要为我难过,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的贡献已经得到最好的证明,他们……贵族现在是人类的主宰,贵族是以我的基因公式为基础所衍生的,即使是不那么出色的半人,也很好地存活,成为未来的栋梁,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我后悔呢?” 何聪怔了怔,不由得问:“那异人和狂化人呢?” 游朗明笑靥微黯,轻揉额角,低叹:“聪,你同情他们吗?” 何聪没有否认:“我不应该吗?” “不,你应该。”游朗明笑了笑,宠昵地把点心盘子推前:“吃甜食可以缓解不良情绪,另外我要澄清,异人和狂化基因的产生,实在是一些贪得无厌的人,妄想触摸更高领域,从而产生的麻烦。那原来就不是他们的能力范围内……我所指的,是初期某些基因研究员,他们为战争而研究破坏力,研究更高级的肉体,不仅仅为了生存,不尊重大自然的抉择,受惩罚是必然的。” 何聪喝一口甜奶茶,盯住明光可鉴的洁白桌面,突而失笑:“呵,真是高深。” “……这当然不简单。”游朗明也嘬一口咖啡:“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代科技发达,这残局他们自会收拾,并没有我们操心的空间。” “我也没有能力去操这个心。”何聪说着,状似漠不关心,但他心里明白冥冥中已有一道无形的链条将他和所有捆绑在一起,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碰触的真相。 “是呀。”游朗明意味深长地一笑,又将话题导回正轨:“方舟初期并没有主神,虽然同为一个组织服务,可不同研究小组却各自为营,当时所属研究组因为我的配合而获得极高成就,很快就凌驾于其他研究组之上,我就借这个机会诱导研究员,获得接受教育和进行程式研究的机会。” “对呀,你是个天才。”何聪说着,眉头轻轻堆起,心中又产生另一个疑问。 游朗明仿佛未曾察觉何聪的疑问,接着说:“研究员对我的进步很感兴趣,或许该说,他们从我进步的数据之中,获得更高层次的研究成果,所以他们几乎放任我学习和研究,我就在那时候成功编写主神,还真下了一番功夫,可是主神的出现无疑又为研究组创造利益,当主神通过议会审查,逐渐取代方舟原系统以后,整个组织得到统一管理,因此我也终于寻得你的踪迹,才有机会救你。” 所有内容虽然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仍旧令何聪感受到过程中的险阻重重,究竟小明还是铤而走险,最后把生命也搭上,变成了一台机器。 “既然你设计得那么周详,怎么又把性命也赔上呢?”何聪想了想,以他对发小的理解,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个疯狂的猜测,他稍微迟疑,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事先把自己写成程序,那么……你该不会是故意去死的吧?” 游朗明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聪,这个想法有什么依据呢?我又为什么要故意去死?” “为了什么?”若说这是反问,何聪却觉得自己被引导向一个答案:“你是为了让我知道吗?为了刺激我……宇宙纪前的大爆炸,就是真相吗?” 游朗明显得十分高兴,笑得眉目弯弯:“你终于长大了。” 何聪愕然,因为眼前这张笑意盎然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陌生,他愣怔片刻,杯子几乎是摔回桌面上的:“碧翠说,那次大爆炸几乎将整个方舟东区毁掉。” “是吗?你已经知道自爆了?没错,我故意让主神破解东区的防御,再刺激你暴发,把那些打你主意的人一网打尽。”看着那张过愤慨的脸,游朗明不禁轻叹:“聪,你要为了已经过去几千年的事情,为那些被牵连进爆炸中的亡魂而责备我吗?” “……”何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要不是为了救他,小明也不会制造大爆炸,说到底罪魁祸首的名头,他还是得戴上。 “别自责。”游朗明对何聪的心思了如指掌,及时劝导:“其实在整个种子计划中,伟大的人自然有,但是方舟东区是研究生物武器的集中营,大部分研究组都在进行不人道的活体实验,东区实际上没有几个好人,死不足惜。” 闻言,何聪只觉一颗心渐渐发冷,脸上却维持了宁静,仿佛已经不再为任何事而有所起伏:“所以,我就是那些悲惨的实验体?作为研究生物武器的活实验体?” 从容微笑终于自游朗明脸上褪去,他端起咖啡,稍稍斟酌才回答问题:“据我所知,因为你的极度不合作,他们并不敢直接对你做实验,因为你只要拥有意识就会反抗,所以他们的研究阶段维持在体外进行,主要研究你的细胞和基因构成,进展不大。” “……” “我在计划好一切以后,就把整个东区毁灭,你的计划便中止。在那以前,我对主神下的指令是——把零号纯种藏在安全的地方,待到适当时机再唤醒,到时候也把我的程序启动,我们将一起复活。” “……” “不料主神会违抗我的指令,让你受苦了。” 至此,事情仿佛已经交代完毕,然而何聪只觉一片混乱,而且小明也似乎有所保留,他不由得问:“整个计划,你究竟进行了多久?” 这般简单的问题,天才游朗明却缄默,黑眸凝视着何聪,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沉声说:“聪,有些事情不宜深入,就此打住吧。” “不宜深入?”何聪扯唇虚笑,毅然说:“小明,我已经陷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不宜深入吗?” 游朗明噗嗤地失笑,他知道玩伴犯犟了,而他既然立志成为王子,那么惯着自己的公主便是理所当然的。既然何聪坚持,他就不再隐瞒:“一千年。” “什么?!”何聪整个人跳起来,他以为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很强,直至此时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你活了一千年?!” 游朗明优雅起立,慢条斯理地为何聪推椅子,邀他入座,这动作在他们生活的世纪是频繁出现的,因此何聪惯性地顺从,待他反应过来,也只能抬头仰视属于‘居士’的脸带着恬然微笑,仿佛能支撑整个天空。 “我的特别之处,是完美的基因记忆,我可以复制出全盛时期的肉体,一并拥有完整且能够不断叠加的记忆。活了一千年?不,聪,我经历一千年的轮回,守住同一个约定。” 复制?一千年轮回? 何聪耳边剩下剧烈轰鸣,他是无神论者,但是在语言的冲击之下,却仿佛听见在忘川两畔蹂躏彼岸花的风声,凄凉残忍。 游朗明以为何聪不理解,思绪一转,便说:“你认识熊猫博士吧?他的情况最接近我的,明白吗?” 何聪愣怔地点头,博得游朗明欣然一笑。 “所以我把自己写成程序,把你救出来以后,就是我最后的轮回。” “你果然是小明。”何聪低笑,轻拍搭在肩上的手,喃喃:“谢谢你。” 游朗明没有回应谢意,他踱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神色复杂的何聪,提议:“聪,我们不宜与现世人接触过多,你不如回到神殿中隐居。” “这……” 眼前仿佛重现那满目疮痍的小镇,在那里,他曾经对居士那么要求,那时候居士一反平日的轻浮,笑得十分温柔,答应了他。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好好抓住? “我……会考虑。” 游朗明僵了僵,他的笑容稍稍收敛,默默注视对座人片刻,不禁轻叹:“奉天拥有美德,然而在道德之上的,却是他的责任心。他对自己的权力和地位绝对负责,那是可怕的,为了自己的使命,他可以献出生命,那么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牺牲的呢?他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你真了解他。”何聪淡淡说。 游朗明又笑:“因为他是你的收养人,我就向主神要了他的详细资料。” 究竟这个详细有多深入,何聪决定略过:“嗯,在答应你以前,那就多给我几天自由吧。” “……”游朗明轻叹:“聪,回到神殿只是一个开始,我会再计划,到时候我们悄悄离开神殿,隐姓埋名四处游历,自然不会局限在方舟或者神殿中,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足够让大家遗忘我们。” “小明……我究竟轮回了几次?” 游朗明不答,反而下了逐客令:“聪,你回去好好考虑吧。” 与小明自穿开档裤的时候已经认识,何聪确定今天不可能问出结果了,但既然小明已经复活,也就不急于一时,而且他还需要时间消化今天得到的消息。 “那我先回去了。” 游朗明起身送行:“我送你。” 二人走出房间已经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主神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对这边的动静置若罔闻。 何聪再次记起到兜里的白球,不禁多看主神一眼,对游朗明说:“小明,你现在是机器人了。” “是呀。”游朗明淡淡地说:“你会介意吗?” “不会。”何聪低笑,看着主神说:“反正机器人有时候比人类更多情。” “嗯。”游朗明也看了主神一眼,淡笑:“是呀。” “你应该不会随便给主神换一个脑子吧?”仿佛玩笑般,何聪问着。 游朗明微怔,立即明白了何聪的意思,不由重叹:“我不会动他。” “约定了?” “约定了。” 相较于游朗明的无奈,何聪笑得灿烂:“我很高兴你复活了。” 突然的转折令人措手不及,游朗明无奈地眨巴着眼睛,吐出俩字:“谢谢。” 把何聪送出朱红大门,游朗明便不再前进,久久以后他回望安静的主神,笑说:“即使我要改写你的程序,你也会拒绝吧?” 主神平板地回答:“如果有必要。” 游朗明眯了眯眼睛,呢喃:“相较于几千年前,你的程序确实有所偏离,不过……也无碍。” 主神注视着游朗明,分析出这只是父亲的自语,他便沉默。 游朗明很快就对主神失去兴趣,他转身离开,并没有察觉主神已经调出何聪的监控影像,悄悄地注视着那道背影,眼中竟然有着淡淡的期望。 何聪离开神殿,却在殿外遇上守候的黄泉和一群近卫,他们都对何聪施礼,黄泉平板地解释:“族长与碧翠助理长有公务缠身,特派黄泉前来迎接阁下。” 何聪并不在意奉天或者碧翠为什么没有前来,他应了黄泉,正准备跟他们离开,一道意外的身影却掠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喂,狐狸男,你家族长在月球的比赛不是大败了吗?你怎么还不来上学,要我到处找你!” 何聪瞪着这少年的脸,有些意外:“那里?” “你傻了呀,不是我是谁?我家叔公哪有这么青春活力?!”那里老实不客气,瞟一眼围住何聪的贵族,仗着自己纯种的身份,肆无忌惮地钻过他们的防卫网抓住何聪的手:“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阁下。”黄泉叫住何聪,强调:“族长在等阁下。” 何聪自然知道奉天担忧他的安危,可是他来不及答话,那里就炸毛了:“让他等等能怎么样?急着去投胎吗?我的事情更重要,何聪,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去,不去,你会后悔哦。” 那里这小孩没什么心机,何聪实在想不到那里能有什么重要事情,不过他记得那里的主人是丹青,是现今银河系最出色的机械工程师,想到这,他倒希望通过那里接触丹青,问问机器人的事情。 “好,我去。” “阁下?!” “黄泉,回去告诉奉天,我过些时候再回去。” 第69章 惊人发现 甩下黄泉,何聪就跟那里踩着浮板离开,近卫们还不死心地跟了一路,终于在二人进入爬虫系特区以后,不得不放弃。 何聪暗暗计划着向那里提出与丹青见面的要求,没想到那里干脆将他带到家里,扔给自家收养人。 “喂,我把人带来了。”那里大拇指比向一脸愣怔的何聪,不禁‘咦’了一声,兴味盎然地围着何聪打转,揶揄道:“喂喂,真稀奇,你也有这么呆的表情呀!” 何聪瞅了那里一眼,淡笑:“你该多照照镜子。” “什……什么?!我哪里呆了?!” 那里恨不得跳过去生啃何聪,蛇系贵族丹青随手将他揪住,递上一只‘玩具’:“奖励。” 那里对‘玩具’爱不释手,瞪了何聪一记,便兴冲冲地走了。 丹青这般轻易就解决掉性格活泼如墨西哥跳豆的那里,何聪挑眉,对这神乎其技的一手表示惊奇。 丹青并没有向何聪示好或者招乎,手随意摆动一下,手背上华丽的黑晶石拼图划过炫目的光弧,意思是让何聪跟上。 这等倨傲态度再度令何聪的眉毛挑得老高,但他没有发作,默默跟上背手前进的身影,走进这座疑似机械博物馆的屋子。 放眼整个大厅,面积比研究中心广场还要宽阔,基本设计仿照古埃及太阳神展的多柱厅,立着无数根一手抱不完的柱子,材质采用洁白光滑的坚硬金属,柱子又是透明管状,中央悬浮着各样机械或零件,有的细如微尘,若不是管子表面带有立体注释,肉眼根本难以辨识,而有的十分巨大,例如一台航母的模型?何聪感觉它们是实物,只是这当代最伟大的机械工程师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把巨大的收藏品塞进柱子里去了。 何聪尽情地打量这座‘博物馆’,直至被带到类似控制台的中央,主人入座了,他也不客气地找张椅子坐下,继续打量四周。 丹青也不是客气人,他把何聪打量一番,就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见过居士了?” 想不到对方倒主动提起居士,何聪不由得戒备,注视着这不太友善的吊眼角蛇系贵族,半晌才憋出单音:“嗯。” 丹青明显感受到何聪的不亲和,他细长的眉毛也挑高,不禁支颌睐视何聪:“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何聪反问:“你有吗?” “……没有。”丹青轻蹙眉头,他本就是盛气凌人的臭脾气,原是不屑与何聪交往的,但是念在正事份上,他决定忍耐:“你认识居士也有些日子,今天有发现不妥么?” 他知道…… 意识到丹青了解居士的不一样,何聪顿时有了主意:“是不妥,那又怎么样?” 闻言,丹青微微眯起眼睛,审视何聪的神色以后说:“仔细说说有什么不同吧?”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这次负责维修的人员之一,有什么毛病,我还能不知道吗?”丹青冷笑:“好吧,贪婪的纯种,你的疑问已经解开,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何聪倒不在乎这轻蔑的态度和言辞,听说丹青是维修员之一,他便迫不及待地掏出兜中白球:“这个是什么东西?!” 丹青原本十分反感何聪摆谱的态度,只是看见那颗白球,因嫌弃而细细眯起的眼睛瞬间圆睁:“你怎么得来的?” 看这态度,丹青是知道白球的来历,何聪难掩兴奋:“是主神给我的,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丹青噎了噎,喃喃:“我就知道……就知道绝对有蹊跷,他们的兄弟情比想象深厚呀。” “什么?”何聪焦急了,他有预感,真相将会颠覆一些事情:“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主神为什么会把它给我?” “是呀,为什么会给你呢?”丹青要拿起小白球,却被何聪躲过了,他不禁挑眉,指着小白球说:“这个是居士的心。” “心?” “哼,估计对于机械的理论,你知道的也不多,那就简单地说说吧。一般人工智能机器人都有一个脑,装载程序和指令,他们有判断力,只是范围极有限,没有生物的情绪化。但是主神和居士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制造的他们,他们除了脑,还拥有心。” “所以?” “所以?所以他们拥有情感,相对于主神的简单,居士的感情表现更完美,至于他,没有绝对,即使面对真理也可能受感情左右而作出其他选择,他拥有完美的灵魂,这是我所一直追求的境界,可惜从未突破。”至此,丹青长长叹息,又瞅着那颗白球,摊手:“把它给我。” 何聪把小白球攥紧,没有松手的意思:“既然这是居士的心,那……没有装上他,那个还是居士吗?” 丹青睨着何聪,冷哼:“进行过整容术的人,就算外貌跟你一模一样,可他就是你吗?” 可是小明说过,他是居士,居士是他。 何聪握紧白球,指节隐隐作痛。 丹青看出端倪,恍然:“哦,那机器人冒充居士么?呵,你相信?” “是呀,因为他说居士是他的一部分,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了。”何聪失笑,笑意却不着眼底:“果然,我被骗了。” “有趣。”丹青下了评论,轻抚下颌:“嗯,原来主神还藏着这么有趣的东西吗?是他的一部分,那倒不可能,只是融为一体是做得到的,如果这颗心被那台机器人得到了,他就可以盗取居士的感情。” “什么意思?” “因为居士的脑已经丢失了。” “什么?!” “我说过,他们是特别的,除了脑,还有心。”丹青走近控制台,仪器上头立即出现一堆数据与剖析图,语气变得热切:“这是早些年得到的数据,是居士的数据,那时候我就发现了他扔有心,就连他的脑也是特别的。他的程序并不如其他人工智能一样死板,脑和心相互作用,导致他的程序多变且复杂,几乎是自然形成的,不,按他的自白,他根本就是从空白,逐渐成长至这种程度。如果说人类是由蛋白质构成的智慧生物,那么居士只是恰巧不需要蛋白,他同样拥有智慧、有独立思维和意识,是拥有灵魂的机器。” “我知道他很特别。”何聪抿唇:“他是不是机器人也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只的心却失去了脑,那么,他是死了吗?” 丹青的热情瞬间消减,他顿了顿,抹一把脸,艰难地说:“是,居士死了。” 轻轻一句话,却仿佛拥有千斤重量,瞬间将何聪压垮,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吓人,正在心中哀悼好友的丹青也没有心思理会他。 愣愣地盯着手中白球,何聪只觉千头万绪难从拾起,只是怀有一丝希望:“不能再造一颗脑吗?” “再造?那就不是居士了。”丹青不欣赏外行人的幼稚,冷哼:“居士的脑和心是不可分割的,不然你就把这颗心交给冒充居士的机器人,让他盗取这些记忆和感情好了,哼。” 何聪蓦地笑了,却不知为何而笑,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任性的决定:“不,我宁愿埋葬它。” 连同灿烂笑容,低俗品位,轻浮的示爱和宽大包容的宠爱。 “哼,你没有脑子吗?真是个白痴,把它给我。”丹青完全不理会何聪的伤心,在他看来这等同于埋没一项伟大科技,这是不可原谅的。 何聪对漫骂不以为然,他把白球塞进兜里,转身要走。 丹青哪容得这任性的行为毁掉一个科技跳跃的可能,抬手就要把何聪留住,只是何聪自经历数天的战斗以后,敏捷度已经提升不小,当感受到阻拦,他反射般做出躲避动作。 “咦?”丹青想不到这纯种竟然能躲开这一抓,只当是侥幸,便又动手一抓,结果仍旧被躲过了,而且这纯种已经撒步准备逃走。 虽然丹青在恶人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却也不能公然欺负纯种的,如果何聪逃出这屋子,他就没有机会把人留住,于是他顾不上可能伤害脆弱的纯种,发起攻击。 蛇系贵族丹青是机械工程师,不是职业战士,但身为高阶纯种的他文武双全,徒手与平常狂化人单挑也能轻易取胜,却不料这次偏偏失利,几次攻击下来,却被何聪一一躲过,虽然暂且困住了纯种,丹青心里却极不舒服:“资料指你是体能型纯种,但一般体能型纯种也不怎么样,可你……不一样呀。” “是呀,我不一样。”何聪笑了笑,摆摆手上戒指:“因为我胆子很小,所以发出了求救信号,救我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你!”丹青冷笑:“你以为信号能发出去吗?在我的工作室,一切信号都不可能发出去。” “是因为干扰吗?”何聪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回以冷笑:“是呀,可是你能够干扰,我不能反干扰吗?” “什……”丹青怔了怔,脸上再也不是愤恨和不屑,而是好奇:“你能够用脑导仪器?是吗?” 对方是高级机械工程师,何聪自然不期待能瞒过去,只能沉默。 “绝对是。”丹青很自信,他给控制台下几道防御命令把工作室封锁,回过脸见到何聪盯紧控制台,他脸上不由得更兴奋:“你是想抢夺控制权吗?如果做得到,就试试呀。” 不是挑衅,而产怂恿,何聪一下子没了主意,困惑地盯着这变脸比翻书更快的男人。 见到何聪全心戒备的模样,丹青也不恼,他从突然朝控制台下一道指令,满室柱子突然转动交错,最后一根柱子滑到跟前,他伸手取出里头一根针递给何聪:“给,你试试,这是新产品,但是在军校试用失败,没有被采用,这是性能最好的植入式智能透析仪和通讯器,可是所需的脑导级数太高,能用它的估计没几个人。” “你怎么不用?”何聪盯着这根针,根本看不出端倪,他不为所动。 “我能用,但也不好用。”丹青一脸忱惜:“如果找不到能用的人,就不能令它变得更完美。” “不能用的东西,做来干什么?”何聪不以为然。 “……你不会了解我的心情。”丹青冷哼:“反正你就用,如果你能用它,我就放你走。” “你不放我,奉天也会救我。” 丹青可真遇上对手了,他知道有一些人不可能受威胁利诱,感性但性格倔强难搞,遇上这种人只能来软的,但软的也不是胡来就行。思来想去,丹青只想到居士,想着想着,倒真的想到一个关键,惊道:“不,何聪,你先别把居士的心埋掉。” “为什么?”何聪冷冷地问,他也希望丹青能有更好的提议,但他几乎绝望了。 “居士的心有感情没错,但同时也装载一些他不希望也不可能删除补救永远记住的记忆,深刻的记忆。” “所以?” “可是以居士那机灵的性格,谁能保证他在最后一刻没有给我们留下线索呢?” “你是说……” “我在维修居士的时候,只发现他的脑不见了,不见了,并不代表破坏掉。如果真的被破坏,主神又为什么把居士的心交给你呢?他如果爱惜这位弟弟,就会好好收着,他给你,是因为你有可能帮助他吧,因为他知道你着紧居士……所以当初他才召我为维修员,就是要我关注这件事,他是希望我们可以帮助居士恢复。” 丹青说得头头是道,何聪听着听着,沉浸在绝望的黑幕中的一颗心,也终于抓住了一线希望之光,他毫不犹豫地掏出白球,就怕这一丝希望会消失:“那就试试,怎么样找线索?” “我有仪器可以观看它。”丹青拿过白球,却把针送过去:“先把它刺进耳后,试试它。” “混蛋。”何聪骂了一句,拿过针,毅然刺进耳后,略略感受到刺痛以后,他也寻得一丝灵感,进入了脑导系统,大脑下一刻便挑选出透视功能,他勾唇一笑:“你没穿内裤。” 丹青对于这羞人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大大地兴奋:“奇特,奇特,怪不得居士要救你,主神也寄托你,不,我也爱上你这身体了。” 何聪无语,暗忖:高智商贵族都是疯子。 第70章 考量 ——鱼系特别区,族长大宅,一壁水光粼粼,奇石珊瑚五彩斑斓,鱼群悠游其中,骤地受惊扰箭般疾游,水壁中出现几尾人鱼,各自手持武器围攻银色鱼尾人鱼,娇健身姿令打斗也犹如翩翩起舞般赏心悦目。 以银色鱼尾强劲的一扫作为尾声,几尾人鱼给扫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找得着北,纷纷扔武器认输。 战斗结束,人鱼们笑呵呵地穿过水壁,鱼尾纷纷变为修长双腿,遗落一道道足印。 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衣袍披上,一行人谈笑着离开房间,在自动门滑开以后,中年贵族停下脚步,身侧的年轻贵族们看看迎面而来的鱼系助理长,则识相地别过族长离开。 助理长随即进入房间,将屋子防御系统调节为封锁,才细声汇报情况。 中年贵族面向水壁,看鱼群畅游,虽然偶尔受肉食鱼类惊吓四散,然而最终归于祥和。 听完助理简练的汇报,中年贵族沉吟片刻,喃喃自语:“奉天这小伙子不易对付。” 助理长不敢置评,稍稍斟酌才问:“族长,我们的行动恐怕已经泄露,该有所行动。” “行动?”鱼系族长轻轻叹息:“的确,我们必须要行动,尽快将零号纯种抢过来。” “可是……这样做,恐怕奉天族长会有所行动,是否先行解决他。” “解决?”中年贵族轻蹙眉头,注视助理的目光充满不悦:“百家,你难道以为我们能轻易扳倒奉天吗?那小子虽然年轻,能力与前任族长相比,却毫不逊色,你以为我们能够轻易扳倒他吗?” “这……” “只管想办法把零号纯种弄到手,只要我们手握筹码,才有资本与他谈条件。” “谈?族长是说,奉天族长会合作?” “奉天是个人物,只要明白这是为了未来和进化,他不至于盲目反对。” “那……何不现在……” “百家,还没有控制到零号纯种,我们就主动摊牌,不是正正给了他机会吗?他虽然是有思想的人,却更为自己的派系着想,我们能做的研究,他也能做到,即使我们手握重要资料,却是大大失利。”中年贵族轻揉额角,回过身注视着助理长恍悟的脸,感慨:“我们鱼系一旦离开水,战斗力便大大下降,以至于我族裔在陆上、空中或宇宙都逊于其他种族,这次的研究关系到二次进化,既能解决狂症,又能克服我系弱点的,大好机会,必须成功。” 百家注视着自家族长优雅的侧脸,那坚毅眼神好比一团火,燃点他的心,满腔热血顿时沸腾:“是,族长,百家一定完美处理此事。” “嗯。”中年贵族露出欣慰微笑,邀请:“一起用餐吧,那几个孩子在等我们。” ——植物系特区,族长大宅,奉天正与碧翠处理公事,不料收到黄泉的通讯申请,奉天轻轻皱眉,碧翠真心通过申请,毕竟黄泉正在执行的任务是迎回何聪,容不得失误。 连接上以后,黄泉的立体影像跃然眼前,即使这位保安长向来表情匮乏,老同伴依旧从那张冰脸上看出端倪。 “黄泉?出什么事了?”碧翠发问。 黄泉带着愧疚垂首,诚实回答:“零号纯种拒绝迎接,并且进入爬虫系特区,失去踪迹。” 听着,果然是何聪会做的事情,碧翠来不及叹气,身侧族长却首先沉不住气,拍案而起:“碧翠,立即联系神殿,要求越区追踪。” “这……”越区追踪可是挑战物种间友好关系的行为,轻易不能做,碧翠并不赞同这个决定:“族长,零号纯种进入爬虫系特区是有纪录的,即使有人意图不轨,也未必轻易出手,何况现在最大嫌疑人是鱼系族长,不可轻易与爬虫系交恶。” 碧翠言之有理,奉天也明白自己太冲动,作为一位族长,连这般小事都不能冷静处理,令人操心,实在窝囊。奉天自省之余,定住心神沉吟片刻,才对黄泉下令:“让亲卫队守住爬早系特区的几个出入口,何聪身上有佩戴追踪器,发现他的踪迹后立即强制带回,立即行动。” “遵命。”黄泉接令后,影像传输马上切断。 碧翠一脸担忧,虽然未对族长的命令提也异议,仍旧忍不住提醒:“态度太过强硬,恐怕会惹来纯种保护协会的非议。” “让他们说去。”奉天冷哼,脸上尽是对保护协会的不屑。 碧翠仿佛又看到过去对纯种嗤之以鼻的族长,他以为经历这些时日以后,族长会稍微改变,却似乎成效不佳:“……也会惹得何聪阁下不满。” 虽然知道碧翠是故意的,但是这却是一剂灵药,奉天冰天雪地的脸上立即出现裂痕,额角隐隐作痛。何聪是什么性子,奉天已经深深地领教过,他是不想与这人产生争执,然而他不得不坚持原则。 思及此,奉天下颌微微发紧,沉声说:“不遵守规矩的人,没有获得自由的权利。” “唉!”碧翠一听,暗叫不妙——这话说出来还得了?为免二人关系恶化,碧翠赶忙劝说:“族长,何聪阁下的确有错,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这么做必定有理由,或许先……” “碧翠,闭嘴。” 已经得到这样的命令,碧翠只好沉默,更有些惊讶族长的激动,不由得暗暗端详这表情冷硬的脸,原来编着麻花辫的棕发却像故意阻挡他的视线般,缓缓披散下来,遮住了这张脸。 花一分钟调整,奉天终于放下揉按额角的手,棕发又丝丝编成麻花辫,他轻声说:“继续刚才的汇报。” “是。”碧翠顺从地应着,麻练地将文件资料导进主屏幕:“经过调查,车队全员无可疑,纯粹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已经依计划予以重赏,并在通过处理后送离,将不会成为麻烦。其中小猫咪和小花二人要求与何聪阁下见面,已经拒绝。” 听着,奉天脑海中闪现那些人脸,他没有忘记,包括在死域的生活,但那段日子只是因为失忆而引发的错位,现在已经纠正,便不值得再接触,他很满意这个处理结果,轻轻颔首。 “另外。”碧翠轻柔的声音陡地低沉,也引起奉天关注的凝视,荷花贵族将另一加密文件导入:“这是关于族长和何聪阁下交待重点调查的‘金星’的资料,他行踪飘忽,还未能确定位置,只是要注意的是出更在金星身边的人物,请看。” 随着修长的手指一连串操作,几张图片在屏幕中放大,能看到熟悉的瘦弱身影与两个高大穿着严实的身影牵着手在人群中走动。有的则是金星单独或与其中一名高大同伴的照片,那两个高大的影子实在包得太过严实,无法没有照到脸,反而金星的脸照得特别清晰,甚至有灿烂的笑容。 “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碧翠轻轻摇头:“即使看不见脸,却已经根据其他身体数据进行过筛选,可是在数据库中并没有这样的数据,恐怕也是住在边沿城市的异人。” “我不需要无意义的假设。”奉天沉吟片刻,喃喃:“或许我们该完善数据库。” 经此一役,奉天了解到忽略的角落已经滋生未知势力,如同细菌和臭虫,都是棘手的潜伏者,该是时候彻底清理这些角落。 “可是……”碧翠心是规划出完善数据库的蓝图,却是那么宏大,耗资更不小,他的眉头已经挤成深川:“恐怕不那么轻易……”那都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烂摊子呀。 奉天也明白碧翠的忧虑,但是他主意已决:“不必担心,一切会从长计议,再实行。” 既然族长已经明确表示,碧翠作为助理,也只有遵从,正要继续其它正事,却被一个信号打断:“咦,是求救信号。” ——爬虫系特区,机械工程师,蛇基因高阶贵族丹青家中。 何聪已经主动试过植入式透析器,正环着手,冷眼斜睨热情地邀请试用其它新品的贵族,终于带着满额青筋转向控制台。 “咦,你在干什么!”丹青语带兴奋,十分期待纯种的表情。 何聪凉凉地说:“在找自爆装置。” “……”丹青认了,因为他还真的设有这种东西,更不保证这奇特的纯种会不会真启动装置,只是到时候他损失的将是整座大宅的设计,太不值了。丹青收敛心中狂热,脸色一正,拿出白球:“那就……先看看它吧。” 目的达成,何聪哪里不家刚才放话的狠劲,剩下满目期待:“立即。” 看他急的,丹青不由得多看何聪一眼,边操作控制台边嘀咕:“你还真着紧居士那家伙。” “……他是一个很会撒娇的家伙。” 丹青唇角轻勾,兴味盎然地挑眉:“你不是在说自己?” 何聪剐了丹青一眼,没说话。 “呵,别扭。”何聪越是这副模样,丹青兴致越高,不禁戏谑:“那家伙可是违背兄长命令,冒险去救你,是谁在撒娇呢?” 何聪眼见丹青威胁般顿了顿手上动作,眉心堆起浅浅皱褶,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也不会放弃他。” “哦?”丹青狭长的双目细细眯起,语气充满揶揄,暧昧不明:“为什么?” “因为他死赖着我。”何聪恨不得踹死这疯子,只可惜这不是单纯的疯子,是有利用价值的疯子:“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他,就像你习惯不穿内裤一样。” “真是恶心的比喻。” “那还真得谢谢你。” “呃,你还是闭上嘴比较可爱。” 丹青聚精会神进行一系列操作,他脸露喜色:“主神果然已经看过里头内容,要不是他事先解密,恐怕还得费些心机。” “能看了?”何聪挨近控制台。 丹青也对居士的心十分感兴趣,也不拖拉,就开始读解居士的心,立体画面浮现,只是那些陌生脸孔还零碎片断究竟无法砌出一个完整信息,有的是某些人的一句话,有的却是一张脸,熟悉的也只有主神那张空洞的脸蛋上偶尔出现温煦微笑。 丹青看在眼里,嘴里啧啧有声:“原来主神也有这样的感情吗?果然是出自同一位神人之手,都是些高级品。” 说到神人,何聪又想起早前才有过一番畅谈的发小,不由得抿紧了唇:“能不能,把时间推近一些,看重点。” “嗯。”丹青轻应,来面立即迅速滑动,在屏幕中留下肉眼难以辩识的杂乱光影,丹青又不由得感叹:“虽然心只用于记忆重要事物,但毕竟居士已经形成几千年,量还是不小,最近……在这里。” 随着话音落下,大宅门户轰然倒下,奉天结着冰霜的冷脸登场,在控制台上的何聪不由得惊呆了。 [聪——] 居士的声音立即唤回何聪的注意力,他偏过脑袋,只见立体屏幕中恰恰播放居士将他自灰烬中扶起的一幕,那时候他黑得像一块碳。 何聪并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不由得出神,只见一道光弧划过,揽住碳块的双臂被斩断,他狠狠抽一口气,看着凶手夺过碳块扬长而去。 霸气登场的族长陡地脸色发青,盯紧屏幕的纯种脸色发白。 丹青顺了把头发,细细观赏自己手背上的黑晶石拼图?暗忖:我家的大门,你伤不起呀。 第71章 谎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我失忆的时候。” 何聪遥遥回望奉天,后者一脸专横的冷淡,空气仿佛变成凝胶状,偌大的空间被教人窒息的死寂塞满。 就在所有注意力都被二人吸引去的时候,丹青施施然停止读解,环手抱胸等待下文。 是呀,奉天失忆了,他不知道居士是好人,所以会砍断居士双手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是正当的。 心里分明明白着,只是道理并非任何时候都能抚慰人的,他就是不讲理地恼怒着,讲理的话也因为莫明的愤懑而变味:“是呀,如果你没有失忆,就不会砍他。” 奉天却沉默了,半天后给了模棱两可的俩字:“或许。” 或许? 两个字轰然砸下,没把何聪砸疯,却把碧翠砸疯了……族长大人你想闹家变,有没有?!他哗地一声飞奔过去将何聪从丹青身边带走:“何聪阁下,我们是接到求救信号前来的,你还好吗?” 说话的同时,所带来的卫队已经把丹青团团围住,但是这蛇基因贵族依旧牛气哄哄地45°挑高下巴吊着牛角睥睨众卫兵。 “拿我发明的武器对付我?你们是脑子不好还是想找死呀?” 话落,卫兵们突然发出惊讶的轻呼,不住打量着手中枪械武器,面面相觑。 黄泉立刻便明白丹青做了什么,眉头皱得死紧:“他在干扰脑导装置。” 闻言,奉天上前一步,冷厉神色仿佛能把人冻伤:“丹青,你是爬虫系一族的重要人才,我无权惩罚你,只是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轻易解决,伤害纯种?你等着神殿的审判吧。” “……”丹青睐着何聪,凉凉地说:“你就不说话?” 何聪送他一颗白眼,轻拍碧翠护着自己的手,不慌不忙地说:“得了,求救信号是意外,我不小心错发了。” 此言一出,没把众人砸疯,又把碧翠砸疯了……一句不小心能把神殿也玩进去吗?坑爹呀!他哗一声桎住何聪的肩膀,脸上是满溢的忧愁:“阁下是受到威胁吗?不要担心,尽管交给我等,族长也不会任阁下受伤害的。” “不,我没有受威胁。”何聪轻轻皱眉,说:“反正在丹青的屋子里有这么多厉害的仪器,我有可能在这里发出求救信号吗?那个是因为我一时好奇,误触这里的奇怪仪器,才发出错误信号。” 碧翠顿时哑口无言,奉天的棕眸却紧胶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般锐利。 不过他管他的锐利,何聪装傻装得出彩,硬是铜墙铁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是呀,纯种和高阶贵族工程师,这样才合理嘛。 所有人都接受了事实,只是在心里抱怨这纯种真会闹事,然而植物系工作狂三人组心里的郁闷却又有谁知道,丹青在旁边抚着下颌看戏看得唇角高高扬戏,主角还是很淡定。 半晌后,奉天回过身,掷下简单命令:“回去。” “不回去。” 因为这样直接的违抗,已经挪出半步的人们差点摔死,好不容易稳住,目光在淡定的纯种和族长紧绷的背影上来回。 我要疯了…… 碧翠十分冷静地总结,怀疑掺有榆木基因杂质的族长大人,好侍候么?没事还遇上一个天性中带有50%任性成份纯种,他容易么?这不认识也认识了,磨合期也超过了,总归习惯了吧?大石砸进池塘里也该消停了,他们却天天没事大浪滚滚!闲着天雷滚滚!三文治夹心他们伤不起呀!混蛋! “黄泉保安长,请你把卫兵请出去。”袖子一掀,荷花贵族此刻就像大雪中的雪莲,散发出森森寒气,温和声音仿佛能掐出水来,却又意外地令人脊背发凉。 族长,纯种,机械工程师纷纷向美丽的助理行注目礼,一时没了主意。 黄泉目不斜视,利落一个动作,训练有素的卫兵立即退出,最后还把倒下的门拉起来,靠在墙上。 碧翠袖子一撸,把何聪往旁边拉开一段距离,让三人形成三角型,才问何聪:“阁下为什么说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你交代清楚。” 碧翠生气了……暗忖着,何聪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支吾着交代:“我……在请丹青帮忙,求救信号……是错发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碧翠脸色稍霁,又问:“帮什么忙呢?难道碧翠不能帮阁下吗?” “是……”何聪犹豫了,他不知道居士这事还能怎么办,碧翠是好人,却对居士未必好,奉天和黄泉更不用说,他的发根悄悄渗出薄汗。 “是要读居士的这颗心吗?” 淡淡一句话,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 谁? 看着陌生且姿态优雅的不明男子,碧翠悄悄把何聪往族长身边挪,奉天和黄泉全神戒备,丹青则愣住了。 何聪定晴一看,也傻了……这张脸不就是…… “你是……假居士吗?”丹青回过神,眉毛挑得老高,再看看,这假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拿过了白球,正在手上把玩呢,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白毛汗,眼睛也变成了竖瞳,充满攻击性:“把东西还我。” “还你?”来人不以为然地捏着白球,却向何聪发问:“这是主神给你的?” 何聪伸出手:“小明,把它还给我。” “小明?!” 奉天三人都知道小明这个人,却不知道这个人竟然会以这般神奇的姿态出现,心中惊诧:这就是小明吗?几千年前已经死掉的小明吗?为什么又出现了? 游朗明完全不理会奉天等人,他只是注视着何聪,沉声说:“它是我的。” 何聪唇角不受控制地轻轻抖动,但他仍保持了冷静,他故意压低的声音充满警告意味:“它不是你的。” 修长五指转动着小白球,游朗明端详着它,寻思着。 “小明!”何聪的声音陡地低沉:“还给我!” 下一刻,小白球划开一道漂亮的弧型飞过去,何聪甩开碧翠的手紧张的接住小白球,细细一看,没有异样,才松一口气。 他这副着紧的模样,看在别人眼中却很不是滋味。 “居士的心?”奉天眯起眼睛,盯着小白球。 “嗯。”何聪虚应一声,立即将东西收好。 “聪的收养人奉天。”游朗明打量着奉天,轻轻点头:“嗯,的确拥有出色的基因,可是……聪,我的提议,现在可以回复了吗?” “提议?”奉天瞪着这应该死去几千年的人,心中生起不妙的感觉。 游朗明也不掩瞒,直直地看着何聪,提醒:“我和你团聚的提议。” “你!”奉天狠瞪这莫明其妙的家伙,再瞅着何聪:“你要离开我,要毁约?” 提及早期的合约,何聪轻轻撇了撇唇,没有回应问题,却对发小说:“你骗我。” 游朗明低叹,真挚眼神胶着何聪,柔声说:“是的,我嫉妒居士。” 第72章 决裂 “嫉妒?” 何聪满心困惑,他实在不明白小明能嫉妒居士什么,那个拥有灵魂的机器人渴望着常人所忽视的平凡幸福,唯一不缺的大概只有寂寞和苦恼。 黑眸中光彩黯然,长叹自薄唇中泄出,游朗明徐徐打量除去何聪以外的四人,就在这四人当中,爱意、爱心、兴趣各占一位,他以为自己守候万年总会有所回报,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他所珍惜的,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感情受到侵蚀,即将成为泡影……不能再沉默。 一丝决心爬上心头,游朗明缓步迈向何聪,距离在缩短,沉积万年的话语也随着平和声调字字吐露:“相识二十多年,编织一个世界,只有你和我……一万年前,我是你最信任的人。一万年后,你为了相识不足二十周的这些人,责备我,隐瞒我,拒绝我,是吗?” “我……”相信你呀。 该这样说,只是话将出口却梗住了,就像卡在咽喉里的骨刺,双唇无声歙张,何聪最后还是抿紧唇,沉默。 “我嫉妒居士,因为你认为我不应该拥有他的躯体,不应该拥有他的心。但是你又知不知道,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准备躯体和知识。” “什么?!”何聪瞠目结舌,脑中堆砌出一个极为不妙的真相。 游朗明并不在意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却为何聪排斥的神色而黯然,伴随着鱼死网破的决心道出真相:“在创造居士之前,我们已经身心疲累。” “啊!?神人?!”丹青惊呼,细长的眼眸顿时圆睁,眼睛无法从游朗明身上移开。 “们?”何聪喃喃着。 游朗明并不在意丹青,但何聪不一样,只要何聪有疑问,他便解释:“没错,是复数,我告诉过你,我的基因是神奇的,我的复制体的记忆是可以重叠的,知识可以重叠,思想可以重叠,悲伤在重叠,对你的执着也在重叠。既然有这么完美的实验方法,为什么不多复制几个呢?当时的实验员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就有了我们在接受实验。” “……” “我们有着共同的追求,就是拯救你,可是不断叠加的等待带来不可计算的痛苦,即使是我,也承受不住。于是我们商量好,就在拯救你的时候集体自杀,结束它。只是,在拯救你以后,将是无了期的等待,该由谁来代替我们继续生存呢?当代科技并不足以制造完美的机械体,在我苏醒以后,必须有一具完美的‘肉体’,还有适应时代的知识。” “居士?” “对,居士就是为此而生,它是我创造的人工智能,它是特别的,因为它是我模拟人类生命历程制造的机械生命。起初它只是一枚空白的程序,一个婴儿,我把它交给主神养育,重点灌输快乐的思想,因为我已经不需要痛苦;强化科学知识,因为它必须制造出完美的肉体;孤立和保护,因为它没有必要与真实世界有所接触。在我苏醒以后,他的使命便结束,他原来就不应该存在于任何人记忆中。” 何聪无言以对,他不敢置信,造成居士不幸的,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发小。因为需要肉体和知识,就是这么冷酷的原因吗?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原来不该拥有亲情的主神竟然真心喜欢上这个婴儿,虽然有按照我的要求养育,却也同时放任他自由。在星战时候,甚至参与战争,横行方舟,与你相识,甚至为了他,延迟我的苏醒。” “因为他们是兄弟。”何聪低声呢喃着,脑海中闪现主神空洞的双眼,原来那时候闪过的情绪,是忧伤呀。 “兄弟?”游朗明低语着,仿佛为了品味这个词语,最后零落的惨笑取代它:“聪,它不该拥有关于你的一切,我们原来可以完美地相聚。” “不。”何聪毅然否定,因为即使他和居士不相识,也不敢置信那样乐观善良的灵魂就被取代:“你不应该制造他。” “我必须。” “是呀,醒过来以后摸不着北,的确令人很生气。”忆起苏醒的一幕,何聪瞥了奉天一眼,后者默默地令着脸,他接着说:“可是,即使我们一起无知,也没关系,会挺过去,为什么要把居士扯进来?!” “我不可以无知。”游朗明严厉否定何聪的幼稚,冷声说:“如果我无知,就不能保护你。” “我就那么弱不禁风吗?”听那话说的,何聪也来气了:“你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事实上,你因为我的拯救而重生。”游朗明以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着,他并非邀功,而是要何聪识清现实:“我不允许丝毫差错,不能冒险,不接受无法掌握的未来。” “是吗?现在不是错了吗?”何聪驳道,他责备游朗明,因为这个计划完全扼杀了居士的未来。 “我没有不承认错误。”游朗明高声回道,他已经走到何聪跟前,对视而立:“所以我现在要纠正它。” 奉天眉头一紧就要上前干涉,何聪却高声把他喝回去:“不要过来。” 奉天并不准备听从这个要求的,但碧翠主动留住他,轻轻摇首示意先行观察,毕竟这是收集情报的大好时机。 “纠正?依照计划吸收他的记忆,夺去他曾经存活的证据吗?” “夺去?你是这样想吗?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代表新生吗?” “不认为。”何聪恨声说,他想不到一万年前从未跟游朗明发生过争吵,一万年后重遇,分明是最亲密的友人,霸道专横的观念是那么的令他反感:“居士比起现在的进化人更加人性化,他根本不希望成为别人的一部分,他就是他!” 一段话何聪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是他只得到丹青认同的颔首,其他人却不以为然。 机器人怎能与生灵相提并论?它们是人类为某种目的而制造的,如果要为每一台机器人争取所谓的权益,不是很无聊吗? “你就这么着紧他?即使要背叛你的竹马之交?” “背叛?”何聪惨然一笑:“真看得起我,原来你一直相信我会认同这种做法吗?” “我不该这么相信吗?” “是不应该。”何聪摸了摸兜中小白球,再看看这几张脸,已经换回原貌的游朗明,冷脸的奉天,皱眉的碧翠,毫无表情的黄泉,最后在丹青身上止住:“不管旁人对他有怎样的期望,不管他为什么而生,追求自己的未来并没有错,我会帮他。” 游朗明淡淡地说:“所以你要把他的身体从我这里夺回吗?” “不用,你留着吧。”顿了顿,何聪淡笑:“那家伙大概也不想欠你的,既然你要身体,他也会给你。” 游朗明并不欣赏何聪幼稚的乐观,他冷声说:“他的一切就是这个身体,即使重新收集心和脑,除了那心进而零碎的记忆和情感,他什么也没有。你既不要夺回这个身体,又执着于收回他的心和脑,最后只会得到一件垃圾。” 何聪的犀利却不比游朗明浅:“别忘了,你呆在一件垃圾里面,他还能造一个。” “别做梦了,你可知道这得费多少时间?”游朗明要何聪清醒,世界上存在的所谓的希望,就是几乎耗费一个人的生命才能见到,没有承受过绝望折磨的人,总是那么幼稚。 “不知道,反正我这辈子就帮他到死去那一天。”何聪把小白球递给丹青:“找,找居士的脑就哪里。” 一辈子?游朗明几乎被个誓言击毙,在此刻他愿意再去相离一次希望:“如果他的脑已经毁掉呢?” “那么……我就是他的坟墓。” “我可不赞成。”丹青嘀咕着,重新动手读解居士的心,画面即时调整到居士所见的最后一幕,混乱背景中,唯一聚焦的脸——欧健文。 “灵魂!”何聪明白该找谁要回居士的脑了。 游朗明旋身大步离开:“神殿不会帮助你。” “我也不会帮助你。”奉天说罢,厉声命令:“把何聪带回去。” 第73章 意愿 朱红殿门被粗鲁地推开,响声大作,主神淡漠地注视着怒发冲冠的男子朝他走来,反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令他的接收到的画面都产生不寻常的异动。 移正被打偏的脸,顺好被粗鲁动作搅乱的长发,优美的唇形机械般吐出提示:“受损程度0.3%,进行即时修复。” 游朗明瞪着这台美丽的机器人,那双空洞黑眸正因为修复程序运作而流动着绚丽彩色光芒,犹如映亮夏夜星空的烟花一般,迅速在暗哑无光的黑眸中消逝。游朗明胸中怒火未歇止,冷眼与空洞黑眸对凝:“为什么背叛我。” 主神脑袋微偏,迅速分析问题:“问题过分笼统,将导致答案累赘复杂,请确保问题详细精准。” “呵,对我就这么机械化,对居士就不会吗?”游朗明居高临下睥睨主神,这由自己一手制造的机器人,也背叛了他,分明是不应该拥有情感机器:“我是你们心目中的大坏蛋?” 主神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你是朕的父亲。” “父亲?!”游朗明反手将一侧华丽的摆设扫倒,厉声质问:“既然还当我是父亲,为什么为了居士而违抗我的命令。” 珠翠玛瑙飞散,然而在金碧辉煌的空间里却毫不起眼,主神平静地叙述:“父亲,你破坏了一件拥有一万三百二十年历史的文物。” 游朗明怔了怔,胸中燎烧的怒火却渐渐平息,他苦恼地揉按额角:“果然,当初不应该加上他那种爱吐糟的特性。” “并没有吐糟。” “住口,直接回答问题,为什么要为了居士而违抗我的命令?!” “因为……”原本只是根据问题给出答案,并无难度,只要问题够明白,只是如今问题已经够明白了,主神却发现自己的程序似乎发生问题了,竟然无法对应问题给出答案,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损坏还没有完全修复呢? “因为?” “程序出错,无法解答。” “……”游朗明眉头跳了跳,颊侧肌肉不可自抑地抽动几下,还是搓着额角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需要冷静的空间,他需要好好思考这次的事情,该如何处理……虽然掷下了狠话。 越想,脑袋越发的疼痛着,一声长叹伴随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后。 何聪没有反抗,任由卫兵押回奉天家大宅,被软禁在房间里。 何聪倒在柔软床铺中,碧翠来了,希望劝解他,然而他却静静地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对身边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拒绝与外界接触。独脚戏根本无法展开话题,进行了一会的自言自语,碧翠也只能打退堂鼓。 “阁下好好休息。” 自动门开合发出细微声响,何聪依旧犹如没有生命的玩偶般躺着,双眸仿佛聚焦在远方,穿透这房顶,直冲云宵。 因为维护居士,竟然会和两个朋友闹翻,这是何聪所始料未及的,只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居士的追求不过份,他的支持也合情合理。既然没有错,就更没有低头的理由,奉天不要帮忙、小明不要帮忙,不要就不要,拉倒。 这般想着自然豪气万丈,只是结合现实,居士的脑估计是在灵魂手上,灵魂却是反贵族的一大势力,像他这样受了软禁又没有任何助力的纯种,又凭什么夸下海口说要取回居士的心? 凭什么? 主神又打哪来的信心,敢把居士的心托付呢? 说到底,何聪不明白,他需要一个人为他解开迷津,不能问碧翠,因为碧翠是效忠于奉天的,再怎么的好人,却也是有原则的人物,只是这时候不问碧翠又能问谁? 越想,何聪是千头万绪无从拾起,自言自语般呢喃:“未来世界……机器人……科技……脑……脑!” 灵感刺入脑内,何聪不能自已地围绕着这个中心思考,终于想起来,在这个时代是被科技支配的时代,而这个牢笼也是最先进的牢宠,有多少次他无意或有意地对这些科技进行了破坏,既然他可以干扰丹青的房子发出求救信号,那么再干扰奉天家的防御,总行吧?相信,现在最能相信的,该是主神了,只要与主神取得联系,将会看到转机。 这时候的何聪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精神训练,不再像当初那样无知,当他决心要进行这件事,便不动声色地开始努力。 他闭起眼睛,感受大宅的主电脑,抢夺房间的控制权,可是又不能被发现。可是他对现代科技实在不在行,想和简单,实行却不容易。 要他破坏这里,容易;要他抢夺控制权,容易;要瞒天过海,不容易。 怎么办? 干扰还是失败,只是凭一瞬间的空隙发出联接信号,便又怕被发现而停上控制。 何聪正苦恼,却没有发现房间系统早已经发生了变化,直至身侧出现人影,发出一声音。 [你找朕。] 何聪猛地挺起身,盯着出现在眼前的主神影像,立即不安地抬头打量四周。 [朕已经取代奉天宅中主电脑,它在沉睡中。] 闻言,何聪不禁目瞪口呆,不过想到这可是方舟的主电脑,有什么能难倒它呢?也就释怀了。 “是的,我找你,小明……还好吗?” [父亲的各项机能指数正常,身体状况良好,但情绪指数呈负值,还有问题吗?] 听说好友心情不好,何聪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吞回去,毕竟到了这份上,再去表达什么关心之情,也是枉然,而且显得虚伪。他寻思片刻,重整心情,才提出原该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把居干托给我?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奉天和小明都反对我。” [因为只有你可以保住他。]主神空洞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何聪,平板音调不见丝豪情感:[父亲并没有从你手上夺走他。] “……原来,你是拿我来压制小明吗?”被利用了,只是利用的理由还算正面,何聪深呼吸以后,决定不较真:“可是我除了保住他,就没有别的能耐。” [你有。]主神毫不置疑地说道:[你绝对能够做到,只要你愿意。] “什么意思?” [不能深入解释,是机密。] 要不是知道主神守着机械化的死规矩也是不得已,何聪现在实在很想掐死这娃娃,上一句把话说得那么满,下一句又营造出十足的忽悠气氛。 “那我该问谁?我该怎么做?” 主神脑袋微偏,浓蜜卷翘的睫毛缓缓扇动,虽然黑眸依旧空洞,却似乎是在表达困惑:[零号纯种,在苏醒以前,你无知无能,如今你并非无知无能者,为什么还要有疑问?] “你是说……”何聪觉得话题有些离奇了,不过想想,当初自己不会现代语,现在会了,不会脑导系统,现在会了,甚至战斗过,求生过,还学会了控制精神方面的。 [你的记忆轨迹并没有缺失,会忘记,是因为你的愿意,记起来,你将会了解怎么做的。父亲有令,神殿不得帮助你,朕不能动用神殿力量,只是方舟中有需要的地方,朕还能关照你。] 想不到主神竟然为了居士而钻空子违抗小明,何聪心里有说不出的谢意,只是:“那家伙心情不好会狠狠地灌黑咖啡,非把自己灌坏不可,偶尔就装装傻,给他上一杯白开水吧。” 主神觉得这纯种真的不聪明,父亲已经是机器人,咖啡根本不可能起到伤害作用。 [没有别的事?] “你还有什么能指点我吗?或许你能替我找回记忆。” [不能,再见。] 影像消失,通讯中断,房间再度陷入寂静,何聪对着空白的墙壁出神。 说是要找回记忆,该从哪儿找起呢? 游朗明盯着桌面上一杯白开水,默默地出神,喃喃自语:“我做错了吗?” 第74章 最好的决定 碍于舆论压力,奉天永远软禁何聪,而且现今神殿中有游朗明,虽说同样反对何聪执着于居士的事,却并不代表就放弃何聪,不得不提防那家伙出手,因此第二天清晨,奉天邀何聪共进早餐。 这一次不是在餐厅,也不是在办公室,当何聪被带到绿意盎然的人工森林,也不无意外。绿茵上摆着雅致餐桌,设了俩座,棕发族长今天也眼神犀利,脸容严肃,身后左右守着碧翠和黄泉,三人正在喃喃细语,不知道谈论着什么。 踩上人工草坪,脚下发出窸窣,终于引起三人注意,碧翠谴退旁人,并主动为何聪拉椅子,悄悄观察他的脸色。注意到那目光,何聪朝碧翠笑了笑,荷花贵族也直觉地扯出温和微笑,意识到又被牵着鼻子走,又变成了苦笑。 当看清楚满桌丰盛餐点,何聪惊奇道:“咦,不是要请我吃营养剂?” 奉天唇角抖了抖,细看何聪似乎没有恼怒之色,不禁也放松心情:“你嫌那个没味道。” 何聪耸耸肩,拿起餐具往盘子里装吃的,吃得津津有味,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一下子三人心里都没了底,他们还以为何聪会主动提出居士的事情,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何聪已经以狂风扫落叶之姿将桌上甜食扫尽,剩下些都是他不太爱吃的。 餐具往桌子上一按,何聪说:“我吃饱了。”就准备退场。 碧翠赶忙留人:“何聪阁下,族长是有话要跟阁下聊聊。” 闻言,何聪刚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搁回去,盯着奉天说:“聊什么?居士的事情,你不是说不要帮助吗?” 奉天瞥了自家助理长一眼,才正视何聪:“没错,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还签有合同,你还有你该履行的职责。” 碧翠只觉嘴里血腥味浓了,几乎要喷出来,这该怎么说他们族长呢?真是可恶到极致了。 要是过去,何聪估计就炸毛掀桌子伴随冷嘲热讽,但今天他很冷静,冷静得叫碧翠寒毛直竖。他轻轻挑弄精致的餐具,唇角带笑:“其实我一直很困惑。” “嗯?”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灵魂拿居士的脑干什么吗?” “这……”碧翠不动声色地窥视何聪的神色,他能猜想到何聪后话要说什么,毕竟他和族长昨天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居士的心被灵魂拿走,肯定是大不利的,毕竟居士和主神是兄弟,那样先进的电脑落入灵魂手中,必定会成为与贵族对抗的新力量,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搜寻与毁灭。 这个提案稍早前已经通过神殿批准,即将实行。 碧翠明白,这万万不能让何聪知道。 何聪接着说:“如果居士的脑被利用了,那么,对贵族是大不利吧?你们总该要去找它的。” “没错。”奉天直截了当地回道,接着说:“这根本没有你插手的余地,方舟会派出精英去处理,你只要安心等待结果就好了。” 一句话,把事情说活了,碧翠暗暗庆幸着,希望这能暂时让族长和纯种修好关系。 何聪听了,露齿一笑,教人放松,下一刻却口出惊人之语:“那就把我训练成精英。” “什么?!” 就连黄泉这张瘫脸也露出一丝惊讶,更别提另两人了。 何聪欣赏够了三张带来视觉冲击的脸孔,复述:“我要变成精英,然后我也要参与行动。” “胡闹。”奉天冷喝,大掌让桌面上的杯具蹦哒一下。 何聪垂眸扫向方才安静的杯盘,笑说:“我要是做不到,你们可以当我是胡闹,可是依我这无理要求去做,最有利吗?我怎么可能达到精英的指标?只要安排我极困难的课程,让我永远完成不了,永远成不了精英,那么我不是没有理由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了吗?” 听着有道理,可是打何聪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是呀,何聪怎么可能达到贵族中的精英标准?即使给他安排,亲身经历那些艰苦的训练以后,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只是碧翠心里觉不妥,黄泉也觉得不妥,奉天更觉得不妥。 “不行。” “不行?” “那些课程会令阁下受伤。”碧翠截道。 “那就安排不受伤的课程呀,从低到高。”何聪说着,桌面上的拳头攥紧了。 其实他也是耍无赖,因为主神说的话,他想尝试证实,看看自己的意愿能有多强,是不是愿意变成精英,就真的可以达到那种水平?这也是一种赌博,他手上没有筹码,只能把自己押出去,他别无选择。 黄泉与碧翠面面相觑,奉天脸依旧不改色:“不行。” “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因为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你也不需要操心居士的问题。” “所以我该躲在你的背后,永远不去烦恼?你的孩子该庆幸有你这样开明的老爸。” “我只支持你在方舟上的正常活动。”奉天对何聪的讽刺不以为然,径自说道:“而且发生了月球事件,你必须对自身安全更加谨慎,关于‘洋葱’的所有活动必须终止,学院方面将另有安排。” 奉天公事公办的语气让碧翠听得心惊胆颤,就怕惹起纯种暴烈的脾性,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当初甚至因为一句不中听的话就冷嘲热讽的何聪,此时却安静地听完奉天的说话,然后就那么注视着奉天,不发一语。 这般异样的反应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奉天眉间的皱褶挤得更紧了,他要的并不是这般暧昧不明的态度:“相信你也明白,现今最重要的是好好与我合作,确保不会再遇险。” 何聪垂眸,手指漫无目的地摆弄着精致的餐具,开口却是与谈话毫不相关的内容:“对小明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呢?” 奉天怔了怔,随即示意碧翠和黄泉下去,二人虽然有些犹豫,却见族长主意坚定,也不敢冒犯,就乖乖下去了。 “游朗明的存在,是一个错误。” “我也这么认为。”何聪靠向椅背,抬头仰望顶上枝叶交错的绿幕,在那间隙里漏出的,虚假的天空。此刻,何聪毫不掩饰心中茫然,再度低头细细打量自苏醒以后,维持着亲密接触的饲主,说:“他怎么不明白,东区大爆炸才是最好的结局呢?研究将自己变成机器人,不如研究杀死我的方法。” 奉天只把眉头攥得更紧,他对何聪悲观的思想不敢苟同:“活着才有明天。” “呵呵,你这张脸说出励志热血的话来,就像一个冷笑话。”何聪抬手揉按额角,头痛感却没有得到缓和:“方舟是个笼子,我生长在丛林,不能习惯它。想想,如果不是我被发现,小明为了救我而介入,这个世界现在会变成怎么样呢?追究到底,还是我自作孽,不怪你也不怪小明。” “你在说什么?”奉天的眉头已经打了几个结,连棕色长发也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焦而频频动作。 “我在说,小明是一个错误,但我还是很高兴能见到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呀。另外,这是给你的特别忠告,植物系族长大人,尽量对小明的存在视而不见吧,别轻易想着‘解决’他,他和你们贵族的渊源很深,而且还有主神在呢,要动他必定付出极大代价。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说不定,你们的观念还是很接近的,考虑跟他交朋友吧。” 交朋友?跟游朗明?奉天不认为互相敌视的两个人能交上朋友,他正考虑如何回答,却见何聪离开椅子,仿佛要走了,不禁脱口而出:“我对你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回答?”何聪转眸作深思状,只有三秒就结束了:“现在,我厌恶方舟,贵族,还有这个未来世界,我不想跟谁合作,但又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继续囚禁我吧,尽你所能不让我有离开的能力。” 也就是说,你渴望逃离吗? 问不出口,奉天自认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一刻却不敢把心声提出:“我会尽力。” “呵,真可靠。”抛下满带讽刺的笑语,何聪离开这片人工丛林,在近卫保护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仿佛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何聪受到最高级的保护,每天被近卫们护得滴水不漏,依照规定的日程表,日复一日过着和平安乐的日子。 吃过早饭,在近卫护送下到学院会合新导师,那是一个无聊的现代语教授,上完大致上没有大作用的课,便回家与奉天共进午餐,中午在办公室里进行精神控制训练,自己在房间里用晚餐,接着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范围仅限大宅内,而且身后总是有一长串棕子。 唯一还受到尊重的,即是何聪身边的东西没有被夺走,例如居士的心。 几天过去,何聪逆来顺受,碧翠觉得不妥,特地找机会聊天,想借这个机会了解并劝慰何聪。结果聊了一通,谈话却始终不达重点,碧翠自认已经失去何聪的信任了。那处处讲究自尊的纯种,对于‘不公平’的对待那么隐忍就是最好的证明,正因为不信任,才不值得计较呀。 是不是现在向他下跑,他也不会生气了呢? 可是族长的做法并没有错,碧翠自知不能,也不该感情用事,不可以反对。 一切都是为了何聪阁下好,就这样吧。 “你是说,已经锁定居士的所在地了吗?” [是的。] “居士被利用了吗?” [是的,他即将被启动为灵魂的主机。] “……所以行动的目的,是摧毁他?” [没错。] “你没有办法阻止?” [没有。] “那么,能帮我逃出方舟吗?” [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你做不到。]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我会一边逃一边想办法呀。” [这是不明智的做法。] “那你有别的办法?” [时间远远足够,请再慎重考虑。] “……小明最近在干什么?” [不知道,朕不能干涉父亲的生活,父亲已经十来天没有离开房间。] “你,你这算什么呀?你总要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的主板卸了,或者拧掉几个螺丝吧?” [父亲没有自虐倾向。] “……” [离用餐时间还有十分钟,通讯结束。] 无声无息地,主神的声音消失了,房间恢复大宅电脑掌控,何聪自书架拿起昨天未看完的书,若无其事地看书。果然,十分钟后绿头发推着小餐车来了,掀开一个个盖子,又是一桌美味佳肴,何聪也像平时一般填饱肚子,即使满腹心思想着主神要他慎重考虑的事。 吃着吃着,何聪却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终于发现不妥:“绿头发……你……”话没说完,他已经一头载进餐盘里,蒙胧中只听到喃喃低语——媛媛说是你害死香草的。 媛媛?哦,欧健文的那个未婚妻?她怎么说?是香草害死了我吧? 意识渐渐没入黑暗中,何聪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一如几千年前,那漫长小白鼠体验。 办公室中,族长三人依旧沉浸在工作中,废寝忘食,相对比较清闲而且职业是保安长的黄泉偶尔抬头打量监控器,突然他不再低头,凝视着影像,细心的碧翠对他的异样有所感觉,也抬头观察,却见到何聪如往日一般躲在房间里看书,不禁疑惑:“怎么了?” 惜字如金的黄泉此时却毫不吝啬:“何聪阁下,昨天也看这一页书,也是这个撑颌动作。” “咦?”碧翠怔了怔,心中暗叫不好。 办公室后响声大作,等二人回过头,只及看见族长的衣角,便快步追上去,途中黄泉已经指挥大宅中各人相应行动,检查纯种房间。 当三人来到现场,却只见到不知所措的近卫们,还有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第75章 去向 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碧翠首先从愣怔中清醒过来,脱口就吩咐:“马上取血迹进行鉴证。” 被血腥场面惊呆的众人闻言,目光一致落在碧翠助理长温文的脸上,此时他脸色铁青,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碧色眼眸终于从腥红血迹上离开,他低沉的声音酝酿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怒意:“立即搜出零号纯种,不论他被谁带走或带往哪里,我要立即知道答案。” “是。”黄泉领命,立即分配人手进行搜查。 “连接神殿,要求协助。”说罢,奉天与碧翠错肩,而机灵的助理长立即安排。 有纯种在这般诡异的情况下失踪,已经不能顾虑太多,必须让犯人无所遁形。 神殿迅速反馈信息,搜查队立即寻获身藏匿于方舟内并受重伤的扶苏,经过抢救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就被固定在实验桌上接受强制性记忆读取。年轻的贵族双目紧闭,脸色像死尸般苍白,一头绿发也犹如失去生命的枯草。 过程十分迅速,而那死尸般的扶苏却似乎承受着极大痛苦,若不是被牢牢固定在实验桌上,估计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缩成一团。 在场贵族大多自军校中毕业,自然明白强制记性的忆读取对大脑有极大伤害,而且可能造成记忆混乱或智力减退等后遗症,可是没有人同情他,因为短短时间内所读取画面,另一干出色的贵族精英也为之色变,他们不敢相信一名贵族在受到挑唆和失去所爱以后,竟然会残忍地把一名没有抵抗力的纯种肢解,那冷静且有条不紊的手法,比疯狂更令人胆寒。 血腥画面以第一视角演绎,理性如碧翠,也不忍地垂眸避免直视,他侧目看向族长仿佛平静的冷脸,顺着冷硬的线条下移,看见那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却是怎么也无法与冷静沾边的。碧翠十分愕然,他知道族长是优秀的,能保持镇定是应该的,却料想不到何聪竟然真的能够撼动族长那颗被北极冰川里包裹的心。 原以为那两个人没有长进,事实却不然,只是遭遇这样的结局,究竟是幸或不幸呢? 碧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前方,这是记忆的画面,未经修饰,并且唯心的角度所显示的画面。一双手把鲜血淋漓的尸块分放在餐盘中,盖上盖子,放回餐车上,随即离开房间,穿过熟悉的廊道,画面唯一的配乐只有逐渐沉重的呼吸声,突然间景物急速后移,近乎粗鲁地把餐盘中血肉一一扫进袋子里,然后急促脚步声,画面再度迅速移动,这出默剧一声维持到接头人出现——两名陌生贵族。 提袋子的手再度出现在画面中,扶苏用粗哑的声音说:[我带来了。] 二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打开袋子看了看,立即暴喝:[我们要的是活人!] [只有这些!谁能从那里带走活生生的纯种?!你们必须带我离开,我杀了纯种,不能再留在方舟了。] 二人沉默,其中一个突然发难,画面变得凌乱而不稳,剩下的记忆片断已经没有价值。 黄泉淡淡地说:“中级光扭曲,这不是他们原来的面孔。” “跟军校脱不了关系,查。” “是。”黄泉带上几个急步离开。 碧翠悄悄抚摸手上黑晶石,睫羽微垂藏住眼中忧伤,沉声汇报:“经鉴定,房中血迹确是何聪阁下的,而挑唆扶苏行凶的是第三代间种媛媛,她的收养人是一位兽系中阶贵族,与前侦察员香草在月球军校训练时是组合,关系亲密。经过神殿卫队前搜捕,发现间种媛媛已被杀害,脑袋被割去,因此无法进行记忆重组。神殿暂时扣押收养人,但是未经兽系族长同意,还不能审问。另外与扶苏交接并突然发起袭击的人身份未明,但确定他们带着何聪阁下的……遗体,经由鱼系族裔所管辖的大门离开方舟,一并被带走的还有纯种欧健文。经证实欧健文是在其女友媛媛受害之时被掳,就在三十分钟以前,鱼系族长向神殿汇报并请求协助。” 贼喊捉贼? 奉天平静地听完汇报,唇角勾起一抹阴鸷冷笑:“他的纯种?碧翠,吩咐追踪居士的‘脑’的人员立即全力追踪灵魂成员‘欧健文’,另外联系主神,就说我要见游朗明。” 碧翠怔了怔,还是听从命令,立即办事去。 不过十来分钟,神殿使者已经前来迎接,然而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抵达神殿广场,被允许进入的只有奉天一人。 游朗明是何聪的挚友,或许关系更复杂,如今发生这等事情,估计也是瞒不住的,碧翠和黄泉哪里放心让族长一人去面对,要是那机器人犯难,即使是战斗力高强的族长,也难免会吃亏。 奉天理解他们的担忧,但是他的疑问只有游朗明能够解答,这一行是必须的。 “族长,透过网络也可以交谈。”碧翠劝说。 奉天目不斜视,紧定地看着神殿入口:“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妥。” 话落,就不顾他人阻止,大步走进神殿。不死心的劝阻声渐渐在长廊中变淡,奉天并不是第一次进入神殿,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沉重,因为他的疑问是一道选择题,希望只有50%。当他推开朱色大门,主神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来临,他轻轻施一礼,便越过主神,走向悄悄滑开的自动门。 跨进的步伐稍微停滞,因为这风格强烈冲撞的房间,前半部分是典雅精致的居家之地,后半部分却布满各种复杂仪器的工作室,比黑白更鲜明的对比。 终于,奉天不审走进去,走近那个在忙碌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发问:“何聪是死了还是未死。” 背影僵了僵,那修长的手又挪动控制板上的几项数据,平静地回答:“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他被你的人杀死,肢解了。” 奉天抿紧唇,紧绷的下巴线条更加僵硬,沉声说:“事情真有这么简单,你不会这么安静。” 忙碌的背影又顿了顿,又继续工作,接着回答:“不然我能怎么样?既无法离开方舟,又没有线索,就连该找谁报仇都不知道,着急,有用吗?” “何聪还有救,是吗?” “……谁说的?” “他曾经在大爆炸中生还!除了他,谁也做不到,所以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爆炸是他引起的,但是他没有拿刀子把自己切开,切开他的……是你的人。”游朗明碰地一声重重捶打工作台,终于回过身,冷冽眼神锋利如刃,仿佛要把奉天撕碎:“这就是你对他的保护?让自己养的狗把他撕成碎片?没有比你更无能的人了,早就应该把他还给我。” 奉天撇开脸回避那双充满谴责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回话:“还?是他选择我,放弃你。” 疮疤被揭开,谁能不难受,游朗明的风度已经消磨殆尽,他狼狈地讥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你不过是被聪利用,因为一纸争取自由的合约,选择你?他选择的始终不是你。” 奉天也被激怒了,过去他不认为合约有什么不妥,现在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把他们的关系全归一纸合约,即使他还不明白这愤怒的真正原因,也已经忍不住反击:“哼,也比不过揣着从居士那里夺来的记忆,活得理直气壮的你,更加惹人嫌。” “你!” “哼!” 工作台上突兀地冒出两杯白开水,在这剑张弩拔的时候显得格外刺目,犹如斗鸡的二人也不禁怔住。自动门滑开,主神动作优雅地走近,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黑眸犹如深海般寂静,只听他优美的声线郑重其事地问:[需要甜点?] 第76章 失去的记忆 目送颀长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外,始终犹如雕塑般安静的主神微微偏首,身侧人正仰首看着房顶,上头是虚拟的万里碧空。 主神有疑问,但他向来不擅长发问,那就不问吧。 [父亲欺骗奉天,零号纯种的复活并不需要外力帮助,父亲的引导会导致族长之间关系恶化,原本他只需要全心搜寻零号纯种的下落,并不需要打这无意义的一场丈。] 游朗明霍地转眸望向自己一手制造的机器人,兴味盎然:“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父亲不会恶意伤害零号纯种。] “哦?但我不在意伤害聪以外任何人,不是吗?”仿佛说了一个幽默的笑话般,游朗明自顾自地笑开,笑声在室内回荡,然而唯一的陪客却依旧波澜不兴,游朗明知道这台机器人不存在幽默感,也不太在意:“这是我们的错,因为我太过自信,而你背叛了我。不应该再有人发现聪的特别,结果……恐怕当年并没有把那些人的野心完全拔除,导致今天的僵局,过去我的做法太温和,治标不治本。” [事实上父亲的做法并不温和。] “不温和吗?”游朗明把手轻轻按在控制台上,若有若无地淡淡一笑:“那么我现在的做法,会让你觉得我是邪恶的吧。” [在父亲没有明示以前,朕不能作出评论。] 游朗明的样貌原来就十分出色,只是与现今的贵族相比,自然及不上经过几千年进化的族类,但见他眼睛微眯,倾刻间俊秀的脸庞添上几分邪魅,教人不寒而栗。 主神空洞的黑眸中突然形成彩光漩涡,依旧是平板语调,却道出惊人之语:[父亲正在侵入朕的脑。] “我明白,并非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幸福,但是他……我不能袖手旁观。”游朗明旋踵往工作台走去,而主神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即使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已经无力控制自己。 [零号纯种并不赞同父亲过激的做法。] “是的,他过分善良。”呢喃着,二人已经走到工作台边上,游朗明轻轻扯开主神的衣襟,报以宽慰和鼓励的微笑,指尖划过锁骨线条,在中心停下,脸上笑容攸地加深:“只可惜他的善良没有得到回报,永远都不够,没有人认为应该放过他。是的,人类是贪婪的,一如过去对这颗星球的予求予取,放手?除非它毁灭。我不会让聪面对这样的结局,没有人可以强迫他,而他也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睫扇轻阖,空洞黑眸注视锁骨间的手指,语调依旧平静:[朕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请明示。] “还记得方舟这名字的来历吗?” [诺亚方舟,圣经] “上帝后悔造了人类,决定毁灭他们,只有被选中的人和优秀物种可以乘上诺亚方舟,延续未来。” [这是神话。] “是呀,但是这给了我启发。贵族因我而生,可是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优秀,太令我失望了,他们没有存在的价值。” [只因为他们觊觎零号纯种?] “足够了,因我而生,因我而死,有始有终。” [你不能这么做,他们是人类之中最优秀的……] “最优秀的是聪!”游朗明厉声打断,手指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过半晌才缓和过来,又恢复那副松轻自在的神态:“我只是要知道你所深藏的机密,说不定还有我需要的材料,放心,我不会改变你,也不会毁灭你,因为聪喜欢你。” [他也喜欢居士。] 游朗明窒了窒,跳过这句话继续说:“我参与改造基因的全程,我能够成就它们,自然能够毁灭他们,可是居士的记忆并没有深入某些重要内容,例如这些年来他们的进化程度,我需要你的记忆。” [超负荷,你会坏掉。] “不会,他的手艺很不错,把这身体造得出乎意料的好。好了,谈话结束,过程不会太久,过后你还是你,也不会记得这次谈话,更不需要承担什么。”语毕,手指按进锁骨中心,仿佛融入般连接在一起,主神空洞的双眸变得暗哑无光,犹如断线的木偶般失去力量,只依靠那一指的力量支持。 …… 载浮载沉的感觉,仿佛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正是深夜时候,星月黯然,平静却没有边际的漂流。何聪想起前一次醉酒,传遍四脚百骸的无力感令人沮丧,然而他很快便适应,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只好任由水流把他带向远方。 宁静中突然响起窸窣声响,细细一听,原来是纷纷扰扰的人语声,极遥远的,重叠的,滔滔不绝的。逐渐地,声音在扩大,分散,终于组成有意义的词语,还有那兴奋的,仿佛中彩票的语气。 [试过了吗?这些病症都能够免疫?那么衰老呢?衰老能够激败他吗?他真有这么神?!] [他的伤口能够迅速自愈!天呐,他的潜力无限,或许可以尝试各种刺激,有没有发现,每一次伤害过后,他都在进步。] [他在学习!太神奇了,这些病毒细菌用在他身上,不是酷刑,而是最好的学习机会。] [他是人类吗?或许我们该试试用VX神经毒气等,更厉害的有毒化学物等,不知道他能不能抗核辐射……或许都试试吧。] 何聪不太确定这些话语的含义,或许该说他不想往邪恶的方向思考,只是似乎容不得他逃避,一道强光犹如闪电般自黑暗中吐出,将他笼罩其中。 眼前景物仿佛蒙上一层云雾,影影绰绰间,亮眼的洁白刺入眼球,莹白的灯光,白褂,白色的各种先进器材。但是何聪认不出这是哪里,他轻轻蹙眉,终于发现自己正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他轻轻撑起身,晃了晃脑袋,唯一记得的是在房间里吃饭,然后?然后估计闷进那盘浓汤里。 扶着脑袋坐起来,又一阵天旋地转后直接躺平,何聪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汤盘里溺死了,直接飞升到这白色天堂里。 很快他便明白这不是天堂,因为他很难受,就像被扔进熔炉里面一样糟糕,身体仿佛要被烧焦,他艰难地抬起手,却看见一双属于怪物的手,一颗颗硕大的疱疮爬满这双手,饱满的,琥珀色的水泡,蔓延至肩部以上。 随着目光移动,何聪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手没错,而他未着寸褛的身上也爬满这些可怕的水泡,有的弄破了,撕裂的白皮露出血肉,在盈盈水光中鲜艳如霞。这一刻何聪感到恐惧,然而他连惊呼的能力也没有,喉咙间只发出可怕的声音,一股腥气涌出,他迫不及待地呕吐,雪白的沾着污物的地上立即晕开一摊腥红,倒映着属于怪物的脸庞,仿佛一只丑陋的蟾蜍。 我是怎么了? 何聪艰难地撑起身看向那些穿着白大褂悠然走动的人影,不禁想:或许可以向他们求救,或许他们正在救我。 太痛苦了,五脏六腑仿佛正被一堆肉虫吞食,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他艰难地爬向圆型台子的连沿,却发现这台子被透明玻璃给分隔开了,他被隔离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他试图引起玻璃另一边的注意,艰难地抬起手捶打玻璃。 蓦地,一名年轻女性与他目光相对,他欣喜地考虑求救动作,然而对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与同情或怜悯有关的情感,只是理所当然地,或许还有些诧异。 “咦,他的视力似乎恢复了!” 女人满含惊喜的话语很快招来其他人关注,那些白大褂兴奋地围观玻璃罐中的他,议论纷纷。 “视力恢复?在一个小时以前他的视力已经完全被破坏,这是说他已经适应芥子气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明显是很好的现象,相信只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对他有信心,只要他熬过这一轮,下一次芥子气实验将对他无效。之前很多次,都是这样的,对吗?” “你们真敢,这可是腐蚀性毒气,如果这一次他真的死了呢?” “他每一次都没有令我们失望。” “西区研究室那些所谓的基因进化,怎么及得上我们这个,不过他实在很难搞,他的细胞不可复制再造成个体,只有他一个。” “别灰心,我们正在逐渐掌握他的细胞与其他人类细胞结合的技术了,不是吗?西区那些家伙不会是威胁,有朝一日会让他们俯首称臣。” 这些白褂研究员兴致勃勃地摆弄各种仪器,纪录数据,仿佛这是一件激奋人心的大喜事。 毒气实验,细胞结合,基因进化? 再迟钝的脑袋,何聪也不认为这些是救他的人,震惊过后,他心中无限恐惧夹杂着愤怒爆发,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些混蛋手里,他要逃跑。他疯狂地捶击玻璃,使尽全身力气,手上水泡逐一压破,透明的玻璃墙上留下琥珀色液体和着鲜血的污垢。 他的举动引起那些白褂们的注意,或许他们是惊讶的,却不认为实验体能够从玻璃罐子中逃出来。 “他又反抗了。” “或许这次太痛苦了,之前的VX神经毒气只是窒息。” “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很快会好的,别折腾了。”其中一名白褂朝玻璃罐子喊。 你去死!何聪张着嘴回话,却没有发出声音,又吐了不少血,但他没有停下击打玻璃的动作,一下一下,饱含怒气和恐惧的捶击。 他要出去,他要杀光这些混蛋,杀死他们! 伴随令人心惊胆战的爆裂声响,眼见怪物可怕的脸上浮现诡异可怖的笑容,白大褂们瞠目结舌,终于打破平和气氛,焦急地走避。 “天呐,这什么怪物,他把这里打破了!” “快,快出去,毒气泄漏了!” 终于打破玻璃,何聪欣喜地往外爬,却不料台子有不小的高低差度,他狠狠摔在地上,眼前一阵发花。 我要死了吗? 再度回到黑暗中,又听到那些人声。 [他恨我们,他会杀光我们。] [试试改造他的大脑,让他失忆。] [或许我们不必让他拥有意识,即使沉睡,他也是最好的实验体呀。] [是呀,我们的实验让他变得强大,不能让他拥有意识。] 就像一只秋千荡过,声音远去又接近,带来其他信息。 [天呐,他醒了,他在破坏我们的仪器,快,快加强药量!] [再多些,再加强药量。] [怎么办,总有一天他会醒来。] [我们得制造出比他更强的怪物,保护我们。] 我不要知道了,不要再听了! 何聪极力抵抗,却无法制止自脑袋中响起的声音,缺堤般汹汹涌出,他只能被淹没。 他明白了,这是过去的记忆,那些年的空白,原来一点也不空白,实验、实验、实验,丰富多彩的实验。只是他忘记了,或许是他不想记起。的确,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但他的已经知道了。 够了,他已经完全记起来,他不需要再沉睡。 强光再度侵入,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画面或者是回忆,但他眼前依旧雪白,身上的痛楚也是不能用言语形容的难过,他艰难地打量四周……白光照明,洁白仪器,彩虹般连接在他身上的管子,还有白大褂研究员,但是这一回没有玻璃罐子。 他很清楚这不是梦,这是现实,估计是在闷进汤盘里以后,被带到实验室的。 其中一个白大褂惊恐地瞪圆眼睛,失声惊呼:“他醒了?!怎么会,快,快点加强药……” 不等他吼完,何聪抬手就拂倒他,粗鲁地拔下接在身上的管子,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有穿衣服,身上还有可疑的红色接痕,一道一道的,他估计自己跟科学怪人差不多。 “你们把我切开了?”何聪阴恻恻地问,随手撂倒一个拿着针筒扑过来的白大褂,眼光余光瞄见几个持械卫士进来了,他赶忙往障碍物后头躲。 他知道自己暂时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但他必须先从这里逃出去。 第77章 逃亡总动员 逃亡固然重要,但是何聪着实没有太大把握,这可不是关白老鼠的普通铁笼子,守卫恐怕不少,而且看刚才那些白大卦就知道是贵族没错,那么守卫的战斗力绝对只高不低。他的实战经验绝对少,上次斗狂化人也有高级仪器在手,这次可是赤手空拳,而且身体状态不佳。 何聪满心优虑,小心翼翼地听着脚步声挨近,不觉汗流浃背,但是他怎么也没有考虑刚才那两个贵族白大褂为什么在他一击之后便没了声息。 心脏在怦怦乱跳,何聪一边告诫着自己鼓起勇气拼一拼,一边深呼吸缓和紧张心情。瞄见支撑仪器的一个条型柱,狠狠地掰下来,在手里掂了掂,终于握紧这临时选定的武器,再度全神贯注地备战。 可对手是贵族,进化人类,所以当上方吊下来两支章鱼触手把他卷住的时候,他低咒不已:“尼玛的怪物。” 何聪随手从旁边倒伏着的白大褂手里夺过针筒,狠狠地给章鱼来一发,原来他只打算刺激章鱼,谁知道药水注进去,这触手竟然就失去了力量,把不设防的何聪狠狠地摔回地上,同时伴随重物落地声。 虽然只是很小的高度,也让何聪有着痛彻心肺的感受,他很庆幸这些白大褂的接合技术不错,不至于把他摔成一块一块的。 “他干了什么?!” “放心,保罗只是睡着了。” “啧,赶快把他捉起来,他是重要的实验体。” 几名卫士并不相信他们搞不定一名纯种,也不等支援过来,已经打着手势布置围捕计划,他们分两路欺近目标。 “章鱼保罗?有意思呀。”喃喃着,何聪攥紧手里棒子,不准坐以待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出,再一个打滚避开第一轮射击。眼角余光瞄见一发子弹,杀伤力不大,判断为麻醉弹,估计这些人不敢轻易损坏实验品。 这下子何聪的信心上来了,他可以赌一把对麻醉药的抵抗力,即使中弹也不一定完蛋。信心上来,底气足了,何聪操着棒子冲过去,瞬间便到了对手眼前,挥棒往其中一名卫士的脑袋击去,碰地一声那修长的身形随着漂亮的抛物线飞向章鱼保罗作伴去了,棒子微微弓曲。 “咦?”我有这么猛吗?何聪算是被自己吓坏了,顿了顿,身后已经中了两发麻醉弹。 大概他来得太凶猛,眼看同伴被打飞,余下这名卫士终于抬起手,他的手迅速变成一柄坚硬的利刃,劈向何聪。 剑鱼? 直觉地抬棒阻挡,结果利刃轻易把金属棒子劈断,砍在他的肩膀上。 闷哼一声,何聪再次伏倒,但他不死心,一手捉住剑鱼的足踝狠狠一抽,把人掀翻在地上扑上压住利刃给那颗大脑袋喂了两拳,这剑鱼两眼翻白,昏菜了。这时候背上又中了几发麻醉弹,发麻的感觉更严重,但他此时血脉贲张,他知道不能倒下,捡起断成两截的棒子回身掷出,拿下剑鱼的麻醉枪回身便是两发,正中心脏,立即放倒余下两名卫士。 粗喘着反手从背上控下麻醉弹,仿佛因为这些药的关系,身上接缝竟然没那么痛了。何聪深深呼吸,咬紧牙关爬起来,火速搜刮几人身上的武器。 动手摇醒其中一名白大褂,何聪把棒子尖锐的切口对在那人眼珠子前几毫米处,平静地问:“我的东西呢,衣服,还有衣服里面的东西。” 研究员倒吸一口气,慑于眼前怪物惊人的气势,竟然老实招了:“你……你送来的时候,就是肉块,没有衣服,什么都没有。” 何聪直觉这白大褂没有说慌,便又一拳把人揍昏过去。他想了想,这是别人的地盘,自己以寡敌众,想要逃出去根本比登天更难,最好制造一些混乱分散注意力,好乘机逃跑。他又各送出一发麻醉弹,才坐在角落尝试接入这地方的电脑。明显,这儿并不比机械狂丹青家里的电脑先进,那个地方都难不倒他,这里自然不成问题。他虽然不及贵族聪明,但是捣乱讲的还是天分,既然已经侵入电脑,他一咬牙便来个天翻地覆,管它什么信号什么意思,管它哪个特殊指令有什么作用,哪怕它是一个自爆倒计时装置,全部一起启动,等这实验室的人好好忙活忙活,顺道要求电脑指出逃离的路线。 捣乱够了,何聪把章鱼保罗身上内裤以外的衣物扒下来穿上,虽然不太合身,却附带伪装效果,何聪很满意,丢这些混蛋就逃离实验室。 因为他的捣乱,外头果然一团糟,无数不明指令让这些贵族也昏了脑袋,不知道该逃火警,还是防入侵,或许阻止某实验室的爆炸,还是实验体逃逸。 电脑果然够迅速,逃亡路线一路开绿灯,何聪闷着脑袋在这些乱糟糟的人之间穿走,隐约听到耳熟的怪吼和惨叫声,战况似乎很激烈,有些卫士端着枪冲向那边,根本顾不上管他这个小小卫士为什么就逆向而来。他脚步微顿,愕然地往其中一道岔路看去一眼,这并不是逃走的路线,但他知道这头有什么——狂化人。 只迟疑几秒,他便又埋头逃走,喃喃着:“该,叫你们研究。” 一路走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可见他被安置在极深处的地方,自爆倒计时已经停止,估计是被优先处理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见到卫士,有一个倒霉的被撞上,何聪干脆将人揍倒,把武器升级,换上真枪实弹。在跑过一扇洞开的自动门以前,他随意地瞄上一眼,本来是提防袭击,却看见了熟的人影。 “欧健文?!” 何聪脚步一顿,回身跑进房间,将绑在实验床上不住挣扎的欧健文解下来。 “何聪?”欧健文很惊奇何聪的出现:“你怎么在这里?” 何聪瞟了他一眼,低声说:“我才要问你呢,还有谁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有我自己。” 这时候何聪穿着已经整齐,欧健文看不见何聪身可怖的接合痕迹,不然肯定要吓傻。他打量着何聪的衣着,惊问:“你在逃跑?” “当然。”何聪随手从衣架上拿下一件白大褂扔到没穿衣服的欧健文身上,暗忖:这里的人怎么老爱脱光别人。他把其中一柄激光枪塞给欧健文,并不废话,反身就跑:“跟上来。” 欧健文脸色阴郁,顿了顿,也披上衣服撒腿追着何聪跑,只是他一身裸体狂般的装束实在太引人注目,惹了不少麻烦。当他抱着枪缩在角落里发斗的时候,何聪却像超人一样搞定对手,他不禁惊呼:“你怎么了?!你怎么可能把他们……” 何聪哪来的时间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胡诌:“肾上腺素激增。” 打发完问题,又一言不发地走,欧健文只有亦步亦趋地跟着,跑过一扇又一扇洞开的自动门,这实验基地里面的信号杂乱地嚷嚷着,他们只有拼命跑。 “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大概。” “你怎么知道的。” 何聪淡淡一笑:“上帝报梦。” “……”欧健文决定不再发问。 那种无力的心情一直维持到接近某扇自动门,他陡地止住脚步,愣愣地瞪着那扇门。何聪过去了好几米,才发现,正要细问,却见欧健文一脸狰狞地冲进房间去,里面传出杂乱的枪声和爆破声。 “疯了。”低咒一声,何聪赶忙跑过去瞧瞧,却见这屋子里面已经破了大半的培养槽,里面或已经成形,或者只有一团怪肉的东西躺了一地,有几个竟然是和欧健文一样的脸:“这……复制人?复制人工场吗?” 培养槽还在欧健文的疯狂扫射下被破坏,这时候何聪才能够从那疯狂的攻击者嘴里听清愤懑的喃喃低语:“我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不一会,培养槽已经尽数毁坏,欧健文却仿佛疯了一样对着地上肉块扫射,仿佛这样能才舒解心头这恨。 “够了,快逃。” 何聪再也不想任这家伙发疯,一把夺过枪,欧健文仿佛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实在无法安慰他,何聪干脆激将:“你要自己留下来吗?跟这些山寨货呆在一起?”虽然他很清楚这个欧健文也是个山寨的。 欧健文晃晃脑袋,终于还是振作起来,打地上爬起:“我们走。” 何聪把枪还给他,二人正要走,却听到室内一道少女的求救声。 “求你们,把我也带走。” 可是看进去,这乱糟糟的肉块里头,哪来的少女?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在这里,左边的桌子。” 在指示下,他们终于找到目标,一颗玻璃罐子装着的……大脑? “罐头大脑?”何聪不可思议地喃喃,欧健文扶墙。 “是我,带我走,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我要去找姐姐。” “大脑妹妹找大脑姐姐?”何聪心里想像着两颗大脑热情相拥的情景,眉头皱紧了。 欧健文唇角抽了抽,很难想象刚才还像个超人一样的家伙,怎么脑子说坏就坏,他推了推何聪:“走吧,别管了。” 何聪瞅了他一眼,却走进去把玻璃罐抱出来塞进欧健文怀里:“抱好,摔坏了,我就把你的脑子装进去。” “喂!”欧健文不敢置信,在这么危急的关头,这家伙竟然增加累赘,而且还威胁他,再好脾气的他,额上也青筋乱跳。 何聪管他会不会爆两根血管爽爽,端着枪一马当先,急步朝着前方进发。 大脑妹妹低喃:“谢谢,这儿离出口不远的,不过外头有两座远程激光炮守着,最好把它们弄坏。” 何聪挑眉,瞅了大脑妹妹一眼,再瞅一眼欧健文,并没有恶意地随口叙述真相:“比你有用。” 大脑妹妹感觉抱住自己的壁弯几乎要掐坏玻璃罐子了。 第78章 逃出生天 大脑妹妹说大门已经不远了,的确不远,何聪和欧健文很快便到达大门——被重兵把守的大门。趁着没有被对方发现,迅速躲进掩护物后方。 “这……这该怎么办?”欧健文不相信凭两名纯种和一罐大脑能够在枪林弹雨中完完整整地逃出去。 何聪也很头痛,可是这是电脑指示的,唯一的出口,他狠狠地咂着嘴巴,考虑要不要让欧健文先找个地方躲躲,他好想办法自爆一回。也仅仅是幻想而已,他根本不了解自爆,别提能不能成功发动,何况完全不了解破坏力有多大,搞不好把欧健文和大脑妹妹也化成灰,他可不想当无差别人间凶器。 “怎么办?”欧健文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死在这里,不禁问怀中安静的大脑:“你有没有别的办法?你很熟悉这基地,是不?” 玻璃罐子两端的金属封座一排淡绿的光缓缓溜动着,大脑妹妹终于打破沉默:“厉害的大哥,是你让实验基地电脑发出错误信号吗?”随着语音的频率,溜动的绿光也似乎产生了波动:“如果是你,那么我们可以到装备库,挑最好的工具。” 何聪恍悟,啊了一声,接着问:“装备库在哪?” 闻言,欧健文蹙眉说:“怎么可能?找到装备库也没有用,稍微高级的现代武器都需要脑导能力,你以为只是拿起枪杆扣扳机这么简单吗?” 何聪瞅了他一眼,并不准备强人所难:“把罐子给我,你从大门出去,我找装备库去。” 欧健文脸色铁青,恨声说:“出口就在眼前,你怎么可能相信她?!” “因为我不想再回到笼子里当白老鼠。” 欧健文哑口无言,的确,即使现在从大门出去,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再被捆在实验桌上,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欧健文正愣怔,怀里罐子低声说:“别担心,我也想出去,我不会说谎。” 眼看欧健文不反对,何聪催促:“好了,走吧。” 在大脑妹妹的带领之下,他们往回跑了一段,沿途又解决几个守卫,总算接近装备库,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重要的装备库,守卫却这般精简,原来装备库的结构特殊,几乎是整座基地最坚固的部分,就那扇紧闭的大门,也是不可通过武力击破的模样,还配有独立电脑控制的机关锁,似乎要通过各种验证才能打开它,而能够通过验证的显然不是他们俩。 又走进绝路,欧健文愤怒地抬起激光枪要射击验证器,何聪赶忙制止:“别胡来,会引起注意?” “靠。”欧健文哪里还见在方舟那时候的儒雅斯文,他气急败坏地,差点摔掉手里罐子:“简直浪费时间。” 大脑妹妹却柔声说:“是先进电脑,试试破坏它。” “痴人说梦话!”欧健文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们凭什么破坏这固若金汤的装备库?听着基地的骚动已经逐渐平息,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趁着混乱从正门突破,冲出重围。 “电脑吗?”前几次成功确实让何聪的信心有所提高,于是他对欧健文说:“把风。” “什么?我们应该回头。” 不再理会欧健文,何聪径自走近验证器,聚精会神。 十分钟以后,装备库中最先进的战车闯出仓门,轰倒基地围墙扬长而去,守卫们在滚滚尘烟中面面相觑,接踵而来的是装备库大爆炸,就是贵族拥有强健的身体,也被强劲气流刮得东倒西歪,半晌缓不过来。 这是怎么了?是哪个奸细把纯种抢走了?还是方舟派来的高阶贵族救援队?装备库怎么可能被破坏? 基地隐藏在山体中,剧爆引起山崩,只见地动山摇,那尘烟直上青天。欧健文许久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向正在驾驶的何聪,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又抽了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粗哑如瓦砾相磨:“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种问题已经不新鲜,何聪不认为自己必须解释,便掠过问题直接交代:“看看车子里有什么可用的。” 欧健文支吾着还想发问,最后还是把问题噎回去,毕竟至今为止已经有太多离奇的事物是他所不能消化的,他拒绝接收更多。何聪凭着车子上的导舣往不远不近的城市进发,欧健文也在战车里找到一些武器、营养剂和医疗用品,掏出一个背包把大脑妹妹装进去,另一个背包装必须品和武器。 在靠近城市以前,就看到疏疏落落的民居和小墟集。何聪把车子停在山坳里,摘些枝叶把车身掩藏起来,要欧健文守好,就背上一些药品和武器徒步走向墟集。或许是靠近半人城镇的关系,这里处处可见半人的身影,聚居的异人似乎也能够接受这一点,所以何聪只被当成一个半人旅者,并不显得突兀。 墟集中有各种物品席地摆卖,衣服、餐具、武器、自制饰品、甚至不知从哪弄来的有些年代古董,漠然的卖家和神色穿着不一的行人,表现不同层次和阶级,有穿着光鲜神色愉快目光猎奇的半人,有肢体畸形面目不善的异人,有闷着脑袋行色匆匆的人们和衣着破烂神情阴郁绝望的游荡者。 经历万年洗练,人类依旧无法摆脱繁华背后的暗影。 看见一只用玻璃盒子装起来的泡沫饭盒,价格还挺可观的,何聪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继续往前逛了一圈,何聪终于停在卖武器的摊子前。幸好之前的小镇之行让他学会了分辨货币面值和真伪,不至于寸步难行,他将两柄从基地顺出来的激光枪脱手,根据摊子上其它货品的价格,估算出大概价值,费了好些唇舌,得到超出预期的回报,然后就买了衣服和食物。 拎着货物走到人烟稀少的路段,何聪发现后头有人尾随,稍微注意,是几个异人,该是流氓地痞之流,他只好东躲西藏绕着路走,好不容易甩掉几个瘟神,回到山坳的时候已经满天红霞。 车子还在原来的地方,当何聪走进车仓,遇上欧健文由恐慌变为安心的眼神,他一言不发地把衣服丢给欧健文,径自打开食物,把背包里的大脑妹妹也拿出来。 身后传来窸窣穿衣声响,何聪把食物摆开,问大脑妹妹:“你要吃东西吗?” “……” 罐子上的绿光祥和地滑动着,身后却传来重物落地声,何聪回头瞄一眼,见着欧健文摔得不怎么好看,眉毛轻轻挑高。 好一会,大脑妹妹才弱声说:“我已经失去消化系统。” 好吧,何聪承认自己小白了,决定闭嘴,招呼欧健文一起进食。或许也是捆在实验床上太久了,买来的食物一下子被两个男人吃得七七八八,接着欧健文靠着车厢发愣。 填饱肚子以后,这一天经历的刺激总算随着温饱有所缓和,欧健文原来只打算在方舟里安分地过生活,实在也没有考虑到今天的情况,不由得向何聪求助:“接着,我们怎么办?” 何聪瞄了他一眼,想想,在方舟里能信任势力植物系和神殿,而今天的惊魂肯定是内鬼闹的,那么:“我试着用这车里的通讯系统跟神殿接解,主神会派人来接你。” 闻言,欧健文着实松了口气,毕竟神殿是纯种的保证,他相信只要回去就好了。思及和平安乐的方舟,他绷紧的脸终于浮现笑容,一身穿旧衣衫,也显出几分文雅来了。 “太好了,这几天不见,媛媛肯定很担心。” 何聪却没有欧健文那般乐观,因为他很清楚在灵魂还有一个被改造的欧健文,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或许你不该回去。”何聪说:“在方舟有人要害你,回去是送羊入虎口。” “不回去?”欧健文敛起笑容,一脸狐疑:“你不打算回去吗?” 何聪摇头:“我在找一个人,必须找到。” “谁?” 居士的事情,知情人极少,何聪不准备向欧健文透露,便扯了扯唇角,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回去,我可以向主神说明情况,给你安排。” 欧健文注视着何聪,他心中仿佛有一点光亮,差点抓住了,却又怯怯地收回手。他闷着脑袋,沉声说:“我必须回方舟,我不能放下媛媛不管。” 何聪轻轻点头,他想欧健文有个第三代间种的未婚妻,估计还是有所帮助的,只要求主神帮帮忙,欧健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还可以帮助奉天对付敌人,也就不再劝说。 “好吧,那么,我发信号。”才起身,何聪又看向大脑妹妹,问:“你要找姐姐?那么她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罐子上绿色的光打轻快地溜动,大脑妹妹也有兴奋的声音说:“我姐姐住在月球,她是军人,能把我送到她手上吗?她叫香草。另外,我的名字叫香叶。” 何聪噎了噎,香草这名字他是知道的,那个曾经合作又叛变,并选择了死亡的女人。他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姐姐是个罪犯?她已经死了?差点害死我和植物系族长,所以她该死?不能这么说。 欧健文和香叶都误会了他的沉默,以为他是在为难,欧健文自觉今天何聪帮了大忙,也就有心回报:“放心,我可以把她带回方舟,然后让神殿把她送到月球去。” 送?只能送到地府。 何聪抿紧唇,暗暗斟酌用词,就在他沉默的时候,欧健文却和香叶聊开了。 “如果你的姐姐是军人,那么她应该是中阶贵族吧,你怎么会被弄成这样?” 香叶本是一名少女,也没有心计,便老实说:“我的基因先天缺陷,十三岁的时候身体几乎崩溃,如果没有办法医治,那就可能变成狂化人。后来姐姐把我送到实验室,他们把我的大脑导入这个容器里面,用药物抑制着病情,等待研究出治疗方法。” 只留下脑子?这骇人听闻的方法让两个大男人同时皱起眉头。 然而香叶却十分平和地述说:“已经过去了五年,我的病情越来越糟糕,最近研究室也不让我跟姐姐联络,我怕再留在那里,有一天我会死去,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只好求你们把我带出来……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最后还能跟她相聚。” 听着香叶充满期待的声音,何聪失去了坦白的勇气,他默默地走到控制台去,向方舟神殿发出信号。 几乎立即,主神便接入连接,得到了何聪的即时情况,却没有反馈任何信息。主神沉思片刻,终于发出指令,这一夜有人透过神殿的特殊出口离开了方舟。 第79章 支援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光线依旧黯淡的车厢中突然响起十分刺耳的警报声,何聪和欧健文掀开毯子蹦起来,何聪扑向控制台了解情况,眉头深深锁起。 “探测到不明飞行物体靠近。” “怎么办?”欧健文已经捞起激光枪抱在怀里,神色紧张。 何聪想了想,手下迅速操作控制台:“先联络。”经过一番忙碌,何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对欧健文摆摆手,说:“别紧张,是来接你们的人。” 虽然听了解释后,欧健文的确松了一口气,但见何聪打开门走出车厢,他不由得抱紧激光枪,惴惴不安跟着何聪走。 微亮的天空根本看不到任何飞行物,山坳里却突地狂风大作,卷得尘土飞扬,不一会儿眼前突兀地冒出巨大舰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欧健文噎了一下,倒退几步,却见何聪迎着打开的舰门走了过去,顺着光阶而下的是一名凤目的贵族,至于他并不陌生,就是那里的领养者——蛇贵族丹青。 “他?”欧健文万分惊讶,是的,他没有听说过丹青这当代最伟大的机械工程师会为神殿办事,还要堆着满脸和善微笑,这位高阶贵族不是一向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的吗? 丹青已经走近,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过何聪,眼中立即充满惊诧:“了不起,尸块也能拼得这么完整呀。不过我对生物学没有兴趣,何聪,你破解了敌方实验基地的装备库?这一点我很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何聪挑眉,对丹青热衷的注视翻了一记白眼。 “因为我事先已经到实验基地侦察,虽然已经人去楼空,我还是从破坏的装备库电脑调到了一些资料。”丹青熟络地拍了拍何聪的肩膀,边引导他往舰上走,边说:“这次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帮我做做研究,我们俩合作,必定能做出最强的机器。” 何聪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回头招呼:“跟上来。” 欧健文怔了怔,立马拉上装着大脑妹妹的背包,匆匆跟上。 进入舰内,所见都是机器人,机器人守卫,机器人仆从,机器人……何聪叹笑:“这是你私有的?” 果然,丹青回以一脸‘你以为呢’的表情,把二人领到一间小屋子内,机器仆从送上早餐茶点,他招呼何聪坐下,压根儿未正视欧健文的存在。 “我不喜欢活人,麻烦。”丹青吃着早餐,淡淡地说着,而后又接道:“除了某些有趣的人,你是其中之一。” “谢谢。”何聪也淡淡地回了一句,决定不深入讨论活人和机器人的优劣区别,单刀直入:“是主神让你来的?” 丹青也不拐弯抹角,笑道:“是,不过你得还我人情,日后要帮我做研究。” “是吗?”何聪模棱两可地扯了扯唇角,接着看向欧健文,示意他把大脑妹妹取出来:“把欧健文和香叶带回方舟交给主神处理,详细情况,在路上直接问他们吧。顺道帮我带口信给小明,就说[我很好,等我回来再细说。]” “就这样?”丹青挑高眉睐着何聪。 何聪微笑:“你希望带一个香吻?” 丹青怔了怔,那双妖娆的凤眼也瞪圆了,终于噗嗤地笑了,瞥了欧健文和大脑罐子一眼,扬扬镶满晶石的手,一台机器人立即进来,向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平板的声音说道:“二位请这边走。” 欧健文瞅着何聪,似乎在待意见,何聪暗叹,点点头说:“他是来救你们的,相信他。” 既然何聪都表态了,欧健文只好抱上罐子,跟着机器人走了几步,又回过脸说:“谢谢。” 大脑妹妹也低声说:“再见。” 二人离开了,房里只剩下他们俩,丹青突然探向桌面曲肘支颌,兴味盎然:“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嗯,当你失去意识以后。” “……” 丹青任性地将何聪的沉默读解为默认,接续后话:“这是主神告诉我的,植物系族长家中的侍从扶苏一直单恋香草,知道她被你‘害’死以后,愤而把你迷晕肢解,砍成一块一块的,用餐车偷运出外。然后交给实验室的人,至于他们怎么样把你拼起来,复活,那就只有你知道了。” 是扶苏? 听说这个名字,何聪还得想想,才记起是绿头发的名字,当下眉头又高高挑起。这么一个人,他从来就不喜欢,而对方也从未看得起他这无用的纯种,可以说互相厌恶着却又不得不相处,知道是这个人伤害自己的,何聪反而不意外,他轻轻哦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的淡漠。 见状,丹青再度失笑:“你果然招人恨,要是让那个扶苏看到,估计会活活气死。” “哦,非要我掀桌子骂街才高兴?被虐狂?” “被虐狂,你是在说居士?”丹青反讽,不料话下来了,屋子里陷入死寂。丹青放下餐具,瞄向若有所思的何聪,笃定地说:“你要去找居士,是不?你要求我帮忙,是不?” 久久以后,何聪才把目光定在丹青身上,颌首:“是呀,求你帮忙,即使主神就是要你来帮我的。” “呵,你求我,就是你欠我的。” 说罢,丹青身后的墙壁渐渐变淡,最后现出另一间摆满武器装备的屋子,丹青首先起身走去,何聪也不犹豫,大步跟上。原来的墙壁真的不存在了,就不知道本来是障眼的影像还是另一种奇怪装置,何聪也顾不上考虑更多,满屋子新进装备让他目不暇接,而丹青就像超商里买菜的主妇,漫步走过,挑出各种装备递给何聪。 “这个靴子加手套带推进功能,控制妥当,你甚至可以选择在天上飞;这马甲可以抵御激光攻击和爆炸,还有避震功能,把受伤减轻到最低,但模式切换比较麻烦,需要反应敏捷而且脑导级数高达五级以上;还有这个激光枪,这个激光检,另外各种炸弹,我会给你一套可以摆下它们的衣服,另外还有升级的光狼,相信你可以驾驭它。现在我指你使用它们,跟我来。” 装备室的一面墙徐徐退开,又露出练习室,丹青让何聪独自进入,广阔的练习室却一片空白,而原无的墙壁已经合上,完全看不见缝隙。何聪不安地环顾四周,丹青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把装备穿戴好,用它们,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随着话童落下,虚空的房间瞬间模拟出战场,是一个路线曲折复杂的迷宫,而且能听到令人胆寒的怪啸声传来。 何聪一边穿上装备,一边喃喃:“你这是要谋杀我吗?” 耳边响起丹青的笑语:“或许,但是如果你连这也克服不了,那就别妄想去救居士,根本是添乱。” “你杀不了我。” “但我能把你捆起来带回去。” “……”何聪已经利落地穿戴好所有装备,跨上新版光狼,握住左右手柄,深深呼吸,闭起眼睛想象,仿佛回到居士指导他驾驶光狼的时候,脸上现出笑纹,语气不再淡漠,而是充满挑衅:“那就试试。” “呵,真有自信,提醒你,我可是没有放水,当年奉天通过这样的迷宫试练,在军校取得最高成绩,纪录还高高悬在月球军校,而且这个战场可是100%致命。” “奉天吗?” “对,假如你活着出来,会得到丰富奖品呢。”丹青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看着全方位立体影像中的何聪,带笑的语气似乎带着诱惑:“有居士的心,还有居士的情报,与及我所提供的金钱和装备上的帮助。” 听说居士的心就在丹青手上,何聪双眸一亮,原来他是打算问丹青要的,毕竟他在方舟中出事,什么也没能带出来,那居士的心肯定就在方舟。 “不错的饵。”何聪喃喃着,已经迫不及待要结束这场试练了,于是果断地说:“开始吧。” 何聪当然不可能破奉天的纪录,可他活着出来了,就在36小时以后,带着一身狼狈昏死在迷宫外,丹青高高兴兴地把全程纪录据为己有,成为珍贵的私人收藏品,他让机器仆人把这尸体半成品拎去洗涮一番,换上干净衣物,好好睡一觉。 待何聪醒来,已经是10小时以后,他立马让机器仆人带路前入丹青所在,进门便要求:“我的奖品。” 丹青正在反复欣赏着昨天收录的勇闯迷宫,凤目细细眯起,答非所问:“真不错,我制造的武器就该有这个威力,说不定你多练习几回,就能破奉天的纪录。” 想起昨天那个变态迷宫,何聪脸色有些发青:“军校都用这个在杀人吗?” 丹青兴味盎然地瞅着何聪笑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挑战这个级别的迷宫,奉天可以,是凭着他在军校几年的优异成绩,而你……很令人意外。所以你不比任何差,真的,但是我更好奇是什么让你突然间……真的很突然,就变得强大。” 强大?何聪细细回忆,昨天他的确做到了之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原因他已经清楚了:“那是因为我记起来,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哦?!”丹青十分感兴趣。 何聪却一盘冷水罩头下去:“关于生物科技的。” “切。”完全没有兴趣关心生物,丹青轻敲椅把,旁边小几上突然出现一只箱子和几样小东西,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立体影像,反手向何聪勾勾指头:“这是给你的东西。” 戒指和项链,何聪很熟悉,另外的箱子却令他困惑,没敢随意动:“居士的心在里面?” 丹青轻哼一声,喃喃:“把手掌放上去。” 轻挑眉头,何聪依言把手掌送上去,果然,漆黑的箱子早出一道光线,扫描掌纹后喀的一声打开一道细缝。这箱子不是一般的沉何聪费力将盖子抬起,却发现这是一个实心的箱子,中央只有两个圆形凹陷,其中一个放着居士的心。 何聪喜出望外,拿起居士的心紧紧握紧,心里终于踏实了。 画面暂停在何聪手握出激光剑,配合双脚推进器腾跃劈砍的动作上,悬浮着的椅子刷地转过来,丹青摸着箱子,眼里满是得意:“虽然这个及不是居士原来的身体,但它是我现时为止做最完美的作品,也只有居士这种级数的脑能够用了。你把居士的心和脑集合,放进去,就能够激活它,成为一台战斗机器人,当然保有心和脑的智能,这样……你至少不用对着一件死物苦恼。” 听说箱子这等玄机,何聪发自内心地泛起笑容,衷心道:“谢谢。” “居士是我的朋友,而我欣赏你,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丹青笑得不可一世,却有自傲的本钱:“现在只有我能够支持你们了。” “嗯。”何聪很感谢丹青伸出援手,心里也想起另外那些,还关心着他的人:“神殿和奉天的情况还好吗?我的失踪有没有引起大问题?” “神殿?主神还是一样,他很担心居士,却不能有大动作。而植物系?奉天?据小道消息指出,他最近很忙,忙着和鱼系族长掐架,闹得不可开交。你和那鱼系族长的纯种欧健文是一同被掳的,但是奉天提出一些证据,证明鱼系族长在这件事上头有蹊跷,鱼系族长反告奉天有阴谋,因为害你的扶苏就是植物系的人,而且在早前他已经先一步通过族长投票,让神殿将扶苏定罪,判刑放逐100年。” “放逐?” 丹青瞥了何聪一眼,干笑:“将他弄瘫,只保留意识,然后装进太空囊,附带足够存活100的营养液,投入黑洞中,找不着了。” 这样的话逐,根本是活受罪,何聪瞠目结舌,虽然对那样一个把自己切成肉块的人生不起同情,却生起一阵恶寒。皱着眉头咂了咂嘴巴,何聪决定摆脱这恶心的感觉:“别提他了,然后呢?奉天怎么样反击?” “这我就不太清楚,我先把情报传给你吧,奉天最近加强力道处理居士的任务,所以你也要加快步伐,他行事向来风行雷厉,极度强横,任务要是遇上阻难,说不定他不惜把居士的脑毁掉。”丹青递出镶满晶石的手:“戒指。” “我知道。”以奉天的作风,确实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何聪立即把戒指凑过去,接收情报。 “给你的新身份和钱都准备好了,就存在这个戒指里,你带着它可以证明自己是一个比较富有的半人。另外,你单独行动始终无益,所以我给你请了值得信任的帮手,你根据戒指中的座标寻去,就可以和他们会合。” 竟然准备得这么详细,何聪心中感激:“谢谢。” “希望你见到他们,还能这么开心。” “嗯?” “没什么,祝你成功。”丹青双掌轻拍,昨天让何聪试过的装备出现在另一测:“根据昨天的数据,我重新调整过它们,应该会更加适合你。” 即使担心方舟的事情,却也鞭长莫及,何况他身在方舟也未必能帮上忙,所以何聪决定相信奉天的能力,先把居士的问题解决,算是为小明补过,再回去好好谈一谈,解开心明的心结,一同帮奉天渡过难关。 知道自己的想法美好但虚幻,何聪却不得不这般打相,利索地穿戴上丹青给的装备,把箱子也装在机车上,带上水和食物,一切准备就绪。 最后丹青还给了何聪一个墨镜,笑说:“在外头还是要装装酷,仿古的。” 何聪盯着那面熊猫墨镜,默默接过戴上,跨上光狼:“放我出去。” “一路顺风。” 话语伴随一个响指,机车下冒出一个洞,失重的机车连人一起附落,好一段距离后,何聪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腾空海掩多高的地方,唇角一阵抽搐。 这毒蛇真会整人……暗忖着,在地心吸引力作用下,他迅速坠落,直至接近地面才启动光狼。轰地一声巨响仿如炸弹爆炸,一道光射出滚滚尘烟,无声无息地飙向远方。 第80章 不如不见 有座标,要找人并不难,只是这时候何聪的内心却响起奉天族长的教条——“浪费时间是可耻的”,于是他大着胆子走半人城市的捷径。 进入半人大都市的程序并不复杂,在那座宏大的,由高墙包围的都市中找到其中一个出入口,然后直接冲进去就好,都市的检测仪会自动识别出入人士的身份。因为有内外两座高墙,如果身份不合格,例如没有通行证的异人,马上就会被拦截拘留,根本没有进入内墙的可能。 穿过内墙以后,却不像预期那样看到高楼栉比鳞次,先是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青色撞入眼底,无垠蓝天缀着几朵懒洋洋的白云,和风习习,碧草如浪,路边野花羞涩地摆动,蝶舞翩翩。后视窗口中高大的围墙渐远,何聪确定自己没有误闯哪处仙境,待围墙再也看不见,地平线上终于出现城市的影子,光狼的导航已经拟出一道捷径,但车子进入城镇后,何聪还是放慢了速度。 这是未来城市,四处走动的,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是半人,一张张陌生面孔并未比一万年前差多少,而且表情丰富,半人的都市比起方舟更加人性化,生活化。如果生活在这里,估计会更自在,如果不是赶时间,他会好好参观这座城市。 暗忖着,何聪再度提速,光狼循着导航路线穿过这座都市,再度穿过两座高墙进入野外,何聪很庆幸自己没有傻兮兮地选择绕过它。 有了一次成功,何聪又穿过几座风情不一的大城小镇,终于接近座标所在的……绿洲?在这沙漠包围中的热带雨林风情的小镇? 有过小镇的经验,何聪一看,这又是一处异人聚居的地区,而且看起来和半人城市及方舟是另一番风情的繁华,至少这里都是放肆的打量目光,大部分异人还武装着。何聪放缓车速,缓慢地接近座标,然后他看到一辆车,一辆经过翻新并升级的大战车,但是车上的标置他没有忘,是大哥的车队。 自从上一次分手,也大概有月余,何聪第一次打心底泛起愉快的甜味,他是怀念车队的,主要因为小猫咪和小花医生,其他人也不错。 “原来丹青聘了你们吗?” 何聪跨下光狼,快步走向车队,而车队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似乎向车中汇报了情况,狼耳朵的大哥和和一头鲜艳羽毛的火鸡姐已经走出车厢,迎上来。 何聪泛起微笑,招呼:“大哥,好久不见。” 一瞬间,二人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互觑一眼,性子比较急躁的火鸡冲口就问:“好久不见?我们有见过吗?”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何聪的眉头渐渐收紧:“我们见过,就一个多月之前……”倏地,何聪把话噎断,他记得车队一起回方舟以后,因为身份的限制,他们没有再见面,那么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呢?竟然促使这些人忘记了他,抑或这只是一个玩笑? 目光巡过一张张充满疑惑和探究的脸,仔细看车队的装备,不是比之前更先进吗?他们也不像受到什么人威胁而装傻,事实上这些人是真的忘了他,可是为什么呢? “那你们记得人参那家伙吗?” “谁?”火鸡冶艳的脸蛋充满疑惑。 “小猫咪和小花还在车队吗?” 大哥和火鸡又互觑一眼,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戒备,大哥终于开口:“你就是委托人洋葱?” 何聪不吭声,只把丹青预先准备好交易暗号调出,与大哥对上,车队各人终于稍稍放松,虽然疑虑未减,却是礼貌地引金主进入车厢,也唤来了小猫咪和小花。 再见曾经同生共死,感情还不错的二人,何聪蹬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惹得小女生一双猫眼睨视,还有小花医生好奇的打量。 “大哥,有事?”小猫咪问,小花眼里充满好奇,毕竟二人同为后勤人员,车队中攒钱的事务向来轮不到他们过问,现在却让他们见金主,实在太奇怪了。 何聪只觉一颗心陡地跌入无底深渊,眼前骤暗又复明,他平静地坐下,大概能够猜到这是谁的杰作。异人和贵族还有纯种,根本不可能扯在一起,可是命运却给他们开了个玩笑,所以……奉天是不允许这种情况的。或许这种做法还是仁慈的,只是让这些人失去那一段记忆,甚至在金钱上给予了不少的补偿,然后?然后敌人即使找上车队,也该没有理由费劲去找麻烦,是最安全的做法。 是呀,这是杀人灭口以外,最完美的做法。 理智是这么告诉何聪的,可惜他始终不像贵族那样完美,他的理智无法战胜情感,失去在这未来世界极稀罕的朋友,令他感到痛苦和愤怒,他……更加厌恶这个世界了。 “你们认识洋葱吗?”大哥始终注意着何聪阴晴不定的脸,于是比了比他,再问两位成员。 小猫咪瞪大猫眼盯着这古怪的半人,撇了撇唇。异人和半人的隔阂由来已久,小女生有些愤情,自然语气不善:“我哪有可能认识这么高贵的半人?” 小花扯着温和的微笑,头顶上一朵玛格丽特轻轻摇晃,他抓着脑门喃喃:“我好像……没有见过他,不过我挺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小猫咪立即吐糟:“算了吧,有哪一种类型是你不喜欢的?你这色痞拉倒吧。” 即使被吐糟,小花还是对何聪扯起迷人微笑,祭出一口整齐白牙。 “够了。”何聪沉声低喝,抹了一把脸,又恢复淡漠平静,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出演,话题也有360°的改变:“说说我这次的委托吧。” 大哥没有反对,他让火鸡以外的人离开,剩下他们三人。 失去记忆牵绊很令人伤心,但是比起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何聪更愿意相信曾经合作的一伙,没有犹豫,他决定交易:“我的要求有两个,一、帮助我潜入灵魂的基地,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再安全撤退;二、给我寻找名为金星的异人男孩,我有他的照片,找到他。” “灵魂?”火鸡瞪着何聪,那眼镜像看到了疯子。 大哥也觉得眼前的半人是个疯子,灵魂是反对贵族的极端组织,由异人激进分子组成,危险程度有多高,可想而之,他们的小小车队凭什么挑战那样一个恐怖组织? “第一项要求,恕我们不能接受,车队并没有挑战‘灵魂’的实力。”顿了顿,大哥又添上一句:“无论你找任何一方佣兵,也不可能接受你的委托,而且其中有些跟灵魂的关系甚密,若是你到处宣扬自己要对付灵魂,会很危险。” 没有二人所期待的气急败坏,何聪只是安静地沉思,是的,他知道大哥所说并不虚假,事实上他除了独闯,似乎没有别的出路。幸好他手上有丹青的详细情报,如果非要独自行动也不是妄想,只要在灵魂和贵族混战的时候潜入,比起让车队众人犯险更好。 “好,那我改变第一项委托内容。”迎着疑惑不解的目光,何聪轻扯唇角:“你们负责接应。” “接应?” “我要从灵魂基地得到拿回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并没有跟他们决一死战的意思,更不希望跟他们纠缠,得手后我会立即逃跑,希望你们给予掩护,阻挠他们的追踪。” “你认为你能够做到?”大哥蹙眉凝视眼前相貌平凡的半人,只认为这是异想天开。 “不确定。”何聪抬手扒了扒乱发,目光移向唯一能看见车外景色的窗户,自嘲地轻扯唇角:“我非去不可。” 听那语气,分明是豁出去了,大哥和火鸡暗暗交换目光,火鸡好奇:“灵魂夺走了什么?” “知道太多,对你们无益。完成委托,你们将得到丰厚的报酬,愿意接受吗?” 不可否认,与灵魂牵涉太深并没有好处,如果只是寻人和接应,倒值得考虑。在心中计算了一番,大哥也对这桩交易产生兴趣:“那得看看报酬够不够吸引。” 听这语意是有所松动,何聪回脸直视这拥有狼耳车队首领,扯开纯良的微笑:“大家都会满意。” 大哥眉心挤得更紧,不为别的,只为这莫明的熟悉感,这半人似乎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第81章 破釜沉舟 “慢着,奉天,你别走。”鱼系族长卓越快步赶上走在前头的奉天,平日温文尔雅脸上如今被愤恨覆盖。 奉天一行止步,见这来势汹汹的模样,黄泉反身要挡在族长身前,却被轻轻带开。奉天冷漠的目光落在迅速走近的人影上,一头棕发缓缓绾起,仿佛明白主人的喜恶,而不愿意与来人拉近距离。 “奉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怂恿其他族长否决我的提议?你不明白这项研究对人类的未来有多大帮助吗?不再受到狂症的影响,而且再度进化,更令银河系的发展前景将比其他星系更具优势,不是吗?就为了反对我,你竟不顾全大局,盲目针对?!” “为了你?”仿佛被幽默的笑话取悦,不苟言笑的族长也轻轻勾起唇角,然而那剔透的碧色眼眸却满含蔑意,薄薄的唇吐出讥诮:“恐怕你记不住,你提议中所谓的实验品,是谁的人了?难道我不应该针对你?或许卓越族长认为我们植物系是好欺负的?” “你!”鱼系族长的气炎顿时被冷嘲热讽浇得蔫蔫的,左右看看除了自己的亲信和对方的亲信,便没有别人,他仍不气馁,却也换了一种语气,改行怀柔政策:“我知道擅自行动是会令你心中不快,只是我掌握的资料非同小可,未得到证实以前,是不可以随便泄露的,并非存心与你为敌。过去多有得罪,我深深表示歉意,但是为了未来,我们何不携手合作,解决狂症与及实行再进化研究呢?我知道你跟你的父亲不像,是有理想有抱负,真正为这世界设想的年轻人。” 然而奉天却不为所动,他默默地听完这一番话,想到何聪所受的苦,想到游朗明的讥讽,始作俑者竟然满不在乎地谈论未来、谈论抱负,一口恶气闷在心里,不禁冷笑:“所以我要高高兴兴地把人双手奉上?等着你们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吗?” “原来……”卓越恍然,眉心轻轻收紧:“奉天,你是舍不得那个纯种吗?” 舍不得?奉天敛目不语,如果是过去,他可以断然否定,因为那时候他只分对与错,不认为关乎大局应该掺上私人感情,哪怕要牺牲自己或者身边某一位亲信,只要有必要,就不需要犹豫。 可是……真的能牺牲何聪,换取所谓的未来吗?那个感情丰富,而且向往自由的人。 “他不会愿意。” “奉天!”卓越只把眉头攥得更紧,仿佛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教育,沉声说:“他的意愿难道比起千千万万人的未来更重要吗?只要明白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未来人们会感谢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这是他的荣耀。” 眼前仿佛是过去的自己,却令奉天心生厌恶,他大概了解何聪为何总像一只刺猬,总是尖锐地反击他的每一句话。 原来,真的很不中听。 不想再多话,奉天决定结束对话:“是吗?要研究,也不需要你。” 思及实验基地的变故,鱼系族长愀然变色,更坚信一切都是奉天所为,连‘欧健文’也一同劫走,不知手里抓住了多少证据,才让他不得不在今天提出方案,企图力挽狂澜,不料栽了大跟头。 可恨的奉天。 卓越脸容狰狞,潜藏在基因中的凶性瞬间爆发,恨不得将眼前的植物小子撕成碎片:“原来你安的就是独吞实验成果的心吗?还是你们早就已经计划要把我们鱼系一族置于死地。好大的野心,奉天,我果真是小看你了,比起你的父亲,你心机深沉得可怕。” 奉天估计这鱼系族长是误会了,可他不动声色,冷冷地哼出一声便转身离开,直至走出一段距离,才侧首对碧翠低声交代:“向神殿查探,是不是已经有何聪的消息。” “阁下的是指……” “依照常理,卓越手上有何聪,就不会这么轻率做出提案。” 想起今天早会的提案,奉天眉头挤紧的线条就更加深刻了,提案之所以被否定,是因为其他族长都反对。可是……他根本未曾怂恿或支会任何人帮忙,那些族长考量的绝对不是他的意愿,而是其他……涉及到贵族利益又或者这个平衡的,有关于权与利的问题。 如果没有了狂症,贵族又凭什么高人一等?如何保证贵族的统治地位?如何再向半人索取利益?再进化的确诱人,可是也仅限于贵族内部控制,若果向全世界公布,并且每一个有都有机会,那又有何特别? 多年来各族势均力敌,互相制衡,在座那些掌管各族的领导人,虽然人人都沉默,可是谁又不希望独占好处呢? 如此一来,何聪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更糟糕了。 “该死!” “族长?” 突的低吼把身边人都吓了一跳,奉天族长向来沉着冷静,这般失态,即使当年听见前任族长出走,也未曾有过。 “碧翠,给我准备一些材料。” “是?族长所指的材料,详细……” 奉天心中酝酿一个计划,虽无前例可循,可是一旦成功,便扭转乾坤。 听过奉天的指示,碧翠虽然十分意外,原来觉得这样做并不明智,可是想到何聪又想到族长,他也不禁吞回劝说的话,心事重重地领着黄泉去办事。 “或许卓越族长说得对。”碧翠轻声呢喃:“为了未来,牺牲是免不了的,如果是过去,族长也会同意。” 寡言的黄泉移动眸子注视眼前轻轻扬动的银丝,不再沉默:“那是过去。” 回眸瞅向同伴,碧翠故意放慢脚步与他比肩行走,轻叹:“或许你比我更聪明,更懂得变通。” “不,我只是忠于族长。” “是吗?”碧翠沉吟片刻,仿佛想通了,脸上又挂着柔柔的微笑:“也对,反正,我也不忍心见到何聪阁下受苦,族长也一样,最好不过。” 当计划正在秘密进行,第二天所发生的情况却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鱼系所管辖的方舟特区,半人城市,乃至鱼系族类势力所有的太空其他星球突然发起一篇通告,关于零号纯种基因中含有治疗狂症与及开发再进化的发现。 通告引起哄动,各地贵族领事馆挤满了咨询的人潮,各族族长桌面上更是堆满关于此事的文件,其它几大洲也派来使者询问此事。 消息很快传至消息灵通的异人城镇,乃至灵魂耳中,不管消息真与假,多年来受狂症困扰的异人也想冲进方舟去,押走那个代表着希望的零号纯种。 零号纯种是谁?消息准确性有多高?是不是该将零号纯种的详细研究报告公布?再进化,那是不是能够让异人变成时人、半人变成贵族、贵族更进一步? 不论相信或不相信,它已经成为宇宙性的热话,即使后来鱼系族长被扣以造谣惑众的罪名被拘禁,不再出现在大小屏幕上,却也难敌众口。很快谣言就被传为只要拥有零号纯种的一块肉一根骨,就绝对能够治愈狂症和再进化,甚至能把已狂化的人们恢复。 再加上有心人士的煽动,社会上要求释放鱼系族长,并对零号纯种进行研究的呼声极高。 然后零号纯种是奉天的纯种,这个消息也不胫而走,幸好何聪之前已经被不明人士掳去,才不至于迎上风头浪尖,死无全尸。但又有人臆测这是植物系族长的阴谋,或许是为了独吞零号纯种,保卫贵族的地位,而面对舆论,奉天依旧端着一张冷脸,沉着应对,只是没有人了解他内心的汹涌澎湃,恨不得把鱼系族长挫骨扬灰。 幸好谣言至少说对了一些,例如保卫贵族的地位,所以其他族长统一对外,一致不承认鱼系族长的任何说法,由于除了一些年代久远的零散实验报告,鱼系族长也未能提出更多证据,所以方舟以外的势力即使急,也不能拿方舟怎么样。 可是百亿人心头的希望之火已经燃起,可不是一盆水能浇灭的。 神殿中,数以万计的立体图像不断交替着各种信息,只要内容却围绕零号纯种,是这个世界各方关于何聪的信息。 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或调笑,或警惕,或严肃,纷纷议论着如果真有零号纯种,该如何处理,对银河系的益处,99%以上认为应该牺牲小他,成就整个星系,以公众利益为先。只有1%的保持中立,或人道主义者和纯种保护者,认为应该尊重这智慧生物的意愿。 游朗明一手拂倒堆放的文物,金碧辉煌的又洒了一地,这些华贵的物品却得不到一丝怜悯,犹如践踏垃圾般踩过它们,游朗明咬牙切齿:“都该死,通通都该死!” 主神空洞的眼眸扫向地上‘垃圾’,暗暗计算着这一次损失的文化遗产。 第82章 静候 灵魂的基地并不是在荒郊野林,而是在一个半人城镇的地下。当然,城镇里住的无论是不是组织中的人,也都支持着这个组织,恐怕地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灵魂的法眼。而且基地似乎四通八达,再加上组织擅长游击战,要是拼不过,还能跑。 仔细看过所有情报以后,何聪完全打消独闯的念头,而是静候时机到来。期间他一直伪装成异人与车队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刻意亲近任何人,只是时刻监察着灵魂的动向,全神贯注。 “你好像很宝贝这个箱子。”小花医生经常看到何聪细心擦拭这只箱子,不由得好奇。 何聪转头瞄一眼蹲在身旁的小花,淡淡地说:“因为它就是一件宝贝。” “但是你这样子,不怕别人打它的主意吗?”小花从头顶上揪下一朵雏菊,自顾自在别在何聪的耳侧,满意地露出灿烂笑容:“你知道,有些人很贪心,要是真的宝贝它,可得看紧点咯。” 听出话中善意的提醒,何聪扯起微笑,他没有把雏菊揪下来掐碎辗毁,反而与小花侃起来:“你也打它的主意吗?” 或许因为何聪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之前的古怪行径和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车队中并没有人亲近这位金主,但这一抹微笑仿佛撕破了所有冷漠,小花只觉眼前一亮,干脆挨着何聪坐下,问:“如果我说是呢?” “有些为难。”何聪似笑非笑地将箱子反转继续擦:“我不想和你动手。”虽然对方已经忘记他,但他并没有忘记曾经的交情。 “是吗?”这话小花很受用,喜滋滋的笑弯了眼睛:“我很喜欢你,要是别人,我早就告白了,但是我想你肯定会拒绝。” 擦拭的动作有一瞬停顿,仿佛卡带般,接着又恢复正常,何聪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笑容,低声说:“是吗?为什么这样肯定?” “不知道,感觉你更喜欢这只箱子,所以不可能接受我啦。”小花又从头上拔下一根不知名的小野花,把花茎塞到嘴里轻嚼:“你说是不是?” 何聪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表现出喜欢的感觉,反正比起无所事事,闲下来的时候更喜欢擦拭这只箱子,仅此而已。只是经小花这么一说,他也不禁自问:为什么是擦箱子,而不是干别的事呢?不可以擦光狼吗? 何聪蓦地轻笑:“或许你是对的。” “啊,笑了,真好看。”小花甚是享受地眯起眼睛。 “你眼睛有问题。”何聪回了一句,倒不是只为了损人,他是由衷地觉得这些异人才‘好看’,或许该用美丽来形容,反正轮不到他这张只是有一点秀气的脸。 小花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发挥自来熟的性子,一边向攀谈,偶尔还动手揪揪何聪为了伪装成异人而安上的兔耳朵。 “为什么是兔子?” “随机的。” “哦,半人都市的生活比起这里舒适多了吧。” “不知道。” “咦?难道你一直在流浪?” “不是。” “你家乡在哪?” “……家乡?不在这里。” “咦?难道你是外星人?也对,半人不可能……驾驶光狼。” “是吗?反正我不是你想象的任何种族。” “啊,哦……那你这样闯灵魂基地,你的家人难道不反对?” “我哥反对,但这是我们俩闯的祸,必须收拾……何况他在等着我。” “真复杂。”小花捧着脑袋晃了晃,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好吧,反正我祝你成功。” “谢谢。” 本来小花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脚步声传来,远远就听到小猫咪神气的嚷嚷:“喂,你们俩躲在这里干什么?还要吃午餐吗?!” 二人互觑一眼,同时撑起身来,迎向双手叉腰临风而立的小女生,乖乖地跟在后头领伙食去。 小猫咪瞅着小雏菊,白了小花医生一眼:“你小心,那变态医生是个花痴,别给骗去了。” 何聪眨巴着眼睛,又看见小花那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哑然失笑:“我知道。” “何聪!你太坏了,亏人家把真心都给你了,对你那么好,那么有爱。”小花跟在何聪背后,抽抽搭搭地碎碎念着。 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小猫咪踹了他一脚:“滚快点,花痴。” 何聪只顾着笑。 是夜,何聪卷住毯子依着光狼休息,夜深人寂时细微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丹青要和他联络,于是他接入光狼的脑导系统,与丹青联网。 [何聪,无论你的行动成功与否,都不要回方舟,我另有安排,你到其他星球隐居吧。] 何聪怔了怔,却也迅速拾回理智,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你看一些资料,心量保持平常心。] “……好吧。” 丹青并非优柔寡断的人,相对来说,他在决策方面总是果断英明的,于是他把近日方舟发生的‘零号纯种事件’所有重要资料都发给何聪参详。 [就是这么回事,你现在回来只会被生吞活剥,离开地球,我的安排有保证,最好你能成功,然后带上居士做伴,那家伙挺机灵的。] 详细的资料足够何聪明白来龙去脉,他如丹青所料的冷静,或许该说自清醒后连番的刺激,再加上早前关于回忆的梦境,已经把他的神经锻炼得坚如磐石。开始他只是讶异,而后就了然:“是吗?原来还有人打这种主意……我不可能被他们按在实验床上为所欲为的。” [是呀,你还要跟我合作。] “……” [所以就听我的安……]排。 何聪打断丹青,问:“神殿的态度呢?奉天怎么说?” [神殿自然是支持你的,但是只有神殿是不可能安全的,现在方舟简直是狼窝,你回来,指不定明天就不知道又被谁捉去。至于奉天,据说他从开始就反对把你送上实验台的,你更了解他吧,你说他有什么心思?] “是吗?奉天这么说?”何聪知道奉天这个人虽然老是以大局为重,缺乏人性该有的柔和,但是那家伙既然公开那么表示,就是值得信任的,他不由得呵呵一笑:“其实他比谁都更早想让我接受实验,但我拒绝,他并没有强求,只是很唠唠叨叨地说服我。” [是吗?那他还算够意思,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我在等……丹青,能不能偷偷联络主神,告诉他,我要跟小明联络。]听到消息以后,何聪首先担心的其实是小明,那两千年的经历,似乎令到自己的发小有所改变,变得偏执而且暴躁,他很担心小明又有些危险的想法,或许又为了他而牺牲。 [行,可是你又欠我一回。] “知道了。”满不在乎地欠下机械狂的人情,何聪再接收丹青新收集的情报,静静地靠回原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他不自觉地轻摩一侧的箱子,低喃:“我们都很奢侈吗?你求当普通人,我也这么愿望……嗯,你似乎比我更倒霉,至少我曾经是个普通人。” 神殿—— [父亲,何聪希望与你联络。]主神对忙碌的背影说道:[他似乎在担心你。] 游朗明顿了顿,前一刻严肃的脸庞却因为一抹微笑而软化,他了解何聪的心思,他喜欢何聪的善良,却不希望受到这份喜欢阻挠,他决心让这些该死的生物接受惩罚,所以他不能接触何聪。 “他似乎过得不错。” [是的,父亲。] “这就够了,可惜我很忙,待我完成该做的事才行。”手上再度开始忙碌,游朗明头也不回地说:“下去吧,回复他,说我不久以后就会跟他相聚。” 主神明白劝服父亲的机率是0%,也就没有继续,直接将游朗明的话原原本本地回复。 于是当何聪收到这样奇怪的回复以后,马上就看出问题——忙什么?什么叫该做的事?他100%肯定游朗明又要干一些不简单的事情,那么别说方舟是什么狼窝了,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 ……在救出居士以后。 幸好贵族并没有令他失望,在昱日黎明终于展开行动,何聪立即整装,毫不犹豫地扎进混乱的小镇。 第83章 思考 晨曦中,大大小小飞船战机自云层降下,缀满碧空,地下小城镇的祥和被战士们的咆哮撕碎,那些平民仓皇的脸上带着愤懑,蜷缩在掩护物后,战斗力低下的他们诅咒着把他们的家园变成战场的贵族。 蓦地一抹黑影闪过,吸引一对对眼球的追逐,好奇的人心有着各种臆测。 奉天并非一位残酷嗜血的族长,所以贵族的行动打一开始就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封锁其它出口,并且踏实地全面攻陷基地,俘虏灵魂组织成员。 当然,这是计划A,而何聪相信奉天的觉悟,在计划A的基础下必定还有计划B或许包括计划C,那绝对不会太温和。因此他争分夺秒,要保证在情况生变之前取得居士的脑。 贵族这一战有备而来,却也似乎不容易,在灵魂的顽抗之下,始终无法轻易深入。而且灵魂总基地的武装与一般据点相比更加高级,还有干部异人的战斗力也是最高级的,瞬间何聪似乎看到外星人大混战,怪物总动员,星际争霸……他内心十分庆幸没有不自量力地选择独闯。 大概贵族与灵魂双方都想不到在这龙虎之斗之中,竟然还有第三者胆敢加入,冷不防被不明来历的骑士闯入,双方愣了愣,目送这快得像一抹闪电的单骑远去,莫明其妙地互觑一眼,陡地回想起这是跟自己死战中的敌人,一个赶忙杀过去,另一个赶忙杀回去。 由于灵魂基地全力反击贵族,几乎所有战斗力都集中在前线,眼看这战斗还要持续灵魂的高级干部们却一派悠然地留在防线最后方,欣赏这场混战。 其中一人笑语:“是时候试试我们灵魂的主机。” “嗯,先让它把基地里的贵族解决。” “咦?这是什么?”发现异样的干部指着多方屏幕中其中一抹黑影,命运:“灵魂,我要知道它是什么?” 图像迅速放大,终于捕捉住黑影的真面目……一个长着兔子耳的异人?一个骑着光狼一身武装胜过任何战士的奇怪异人?而且他正朝中心来。 “什么东西?他在干什么?” 机械的声音凭空响起:[身份不明,战斗力不明,动机不明,他正朝基地中心进发,将于15分钟后抵达。] “什么?阻止他。” “活捉,我要知道他在干什么。” 虽然几名高级干部并不认为武装单骑能把他们怎么样,却也不敢冒险把他们放进来。 [是。] 然而高级干部仍未消化完这诡异的情况,一声尖锐的警报响起,机械音再解释[危险!外来生命体侵入,初步分析为狂化人,战斗力高于一般狂化人约三倍或以上,数量:2。] 在干部们圆瞪的眼前冒出新的屏幕,映出两名狂化人浴血的狰狞面孔,它们残酷地杀死所有挡道者,正在深入基地。 干部们怔了怔,可他们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十分迅速地冷静下来,即使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下达明确指令。 “立即将基地中驯服的狂化人放出应战,能活捉就活捉,不能也就杀掉,你尽量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是。] 虽然出了意外情况,却也不影响干部们看好戏的情绪,而且对自家电脑的满意度也很高,毕竟基地也变成一名出色的战士,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看到未来灵魂与贵族分庭抗礼的一天。 “这件事之后,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零号纯种’身上。” “是呀,就不知他是不是跟传闻中一样神奇。” “到手了就知道,况且欧健文也证实了鱼系族长确实一直在寻找这名‘零号纯种’,而且你看他身上的变化,不就是那些贵族进行实验造成的?” “嗯,或许传闻夸大,但我也相信他必有过人之处。” 正全速飙向基地中心的‘零号纯种’只觉鼻头一阵发酸,眉头紧了紧,下一刻光狼的战斗系统启动,在混战中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前进。他发现之前还对他视若无睹的灵魂的成员突然间知道攻击他了,丹青赠送的微形电脑发出警告,指出前方有多人埋伏,甚至有专门对付高级武器的电磁波动器。 如果硬闯,结果光狼的主电脑会被破坏,身上多样武器的系统也会受损,甚至危及联接脑导系统的操作者,很危险。 然而何聪并未减慢车速,这个警告倒提醒了他,可以灵活运用的一种手段。除了光狼和微形电脑的连接,他切断所有与其它武器的脑导联系,集中了精神。 这是一场冒险,何聪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成功,因为他没有完全把握那项技能。在丹青的杀人训练中,施展的成功机率也只有30%。 埋伏在前方的异人见到骑士通往直前,差点儿笑歪了嘴巴,就觉得这骑士特别呆蠢,行动小组几人哄笑着,启动电磁波动器。然而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笑容凝结在他们脸上,骑士已经粗鲁地把他们撞飞,直至他们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爬起来,也不明白仪器怎么就失灵了?提起枪要给那背影几发,发发鼠威,却发现连枪也失灵了,顿时傻了眼。 ——怎么?那家伙的光狼装了电磁波动器吗? ‘人肉电磁破动器’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定,轻轻出了口气,忐忑地保持车速前进,很担心又有人冒出来拼命,殊不知看戏的人都把下巴都砸地上了。 干部问:“他的光狼装了电磁波动器?” 电脑答:[不,是来自生物体的精神波,比任何纪录都要强大的程度。] 干部喃喃:“我要知道他是什么鬼东西。” 电脑:[是。] 原以为强敌当前,却不料一路畅通无阻,离中枢越来越近,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何聪心中愈发不安。 即将抵达目的地,突然闭合的一扇闸门差点将他切成两半,好不容易稳住几乎失擦的光狼,何聪发现自己被封在最后一小段路上,厚重的闸门似乎不容易破坏。 陷阱? 虽然被关在这里,何聪并不紧张,毕竟他曾经打开过另一个实验基地据说很高级的装备库大门,那么这里应该难不倒他。他踏下光狼,细细打量四周,希望找到突破点,然而虚空中冒出的平板声音却打断了他。 [你是什么鬼东西?] 不带情感的人性化问话让何聪怔住,他想了想,平静地反问:“你又是什么鬼东西?” 眼前的光线产生了扭曲,何聪谨慎地退开,却见到一抹虚拟的影像,那张熟悉的脸孔上带着不熟悉冷漠。 “居士?!”何聪惊呼,藏不住的惊喜。 [居士?]影像立即否定这个称呼,表明立场:[我是基地中枢电脑‘灵魂’] 灵魂? 何聪愣愣地瞪住影像,仅仅几秒,他反应过来了,暗忖:居士自称灵魂,而且这样生硬的态度,恐怕是被灵魂利用了,变成他们的武器。因为居士的心在自己手上,所以他是没有感情的,可是……不代表他不会思考,是吧? “不,你原来的名字叫居士,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空洞的双瞳蓦地卷起异彩,虽然依旧冷漠,何聪却知道他是在思考,因为是居士就肯定会思考,因为那是多情的居士的脑子呀。 何聪不会放弃说服这机器人:“我把你的心带来了,有了它,你就能想起变成‘灵魂’以前的事情。” [心?机器人没有心。] “但你有,因为你跟人类一样,所以你有心,带走你的人不知道你拥有心,所以留在我这里了。” 影像仿佛感到困惑,眉心轻轻蹙起,表情不再单一:[我的心为什么在你那里?] “那你得问问你的心,为什么会是我来到这里找你。”何聪诱导暗示,希望这聪明的脑子能想通。 [我不能相信你,因为你是敌人。] “……”何聪注视着影像,心中一股热流涌动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身体轻轻颤抖是因为即将面临的两个不同结局,还血液中带动的不明感受。或许他是因为一时冲动,他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逐一解掉身上装备,只留下单薄衣衫。 [你要干什么?]影像仿佛因为过分困惑而产生轻微扭曲,他知道这奇怪的入侵者正在卸除武装,可这是不合理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你轻易就能要我命,这样,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心呢?如果是真的,你就可以拿回你的心,就不用留在这里当一台机器,不然我就死。” 影像沉默了,眼中光彩更加鲜艳。 看戏的干部们总算回过神来,他们不敢相信,因为竟然有白痴去诱拐机器,真是天大的笑话。虽然这机器人的脑的确是从贵族手上得来的,但是谁都知道机器人是不懂得思考,因为他们是只知道服从命令人工智能。 干部发出嘲弄的冷笑,厉声命令:“真是荒谬!灵魂,把他拿下。” 画面中,灵魂中枢电脑的影像却缓缓回首,仿佛看见他们,也让他们看见他奇怪的表情,似乎带着疑惑和果断。 唰的一声,所有影像画面切断,干部们面对一片空白,瞠目结舌。 ——是怎么了?这枚脑带着病毒么? 第84章 某人归来 被影像回望的动作吸引,何聪也仔细打量了那片再平常不过的壁角,肉眼看不出端倪,但心中却明白那里有监视器。 是谁呢?灵魂的人?居士现在的主人? 有几秒困惑不安,但何聪迅速收拾心情,对手是谁都没关系,只管诱拐机器人就好。 “考虑好了吗?” 影像没有回答,只是瞬间消失,而闸门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通向目的地。 该相信吗? 不,不该怀疑。 何聪拎起装着‘心’的箱子,大步迈向道路末端,进入一座巨大的机械室内,再次见到人形影像,卓立在一台巨型机器前。上下打量那台明显正在动作中的丑陋机器,何聪猜测这便是‘灵魂’的原形,而在见过主神、居士和小明以后,他对灵魂的手艺实在不敢苟同,眉心轻轻蹙起了。 漆黑的眼珠子紧盯住皱眉中的敌人,焦虑?担心?害怕?嫌弃?四个答案之中,嫌弃大获全胜,‘灵魂’更感困惑,因此漆黑的眼珠子再次泛起异彩,不断旋动——为什么是嫌弃?嫌弃什么?嫌弃主机?为什么? 何聪并不知道自己让机器人纠结了,径自地有感而发:“你不认为这台机器很丑吗?” 丑?原来如此。 ‘灵魂’顿悟,语调依旧平板冷淡:[是的,毫无美感可言。] “真诚实。”何聪失笑:“那么,你这个人形是怎样决定的?”他相信灵魂不会傻的让居士保留原来的容貌。 [原有的形象。] “哦……你认为把机器造得这么丑的人,能给你设计这个形象?这台粗糙的机器和你那颗精致的脑相比,根本是不同层次的产物,难道你从不怀疑?” [是随机选择的外形。] “随机?”何聪轻轻扬眉,他相信‘灵魂’同样有疑问,才会让他踏进这机械室,看到这台非主流造型的主电脑。来回打量影像和电脑,何聪讪笑:“你没有养成奇怪的审美观,还真令人欣慰。” [……] 知道对方辩不过去,何聪不禁戏谑:“既然你随机选择了这个形象,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也很顺眼?” 只是寻常玩笑,不想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我没有感情,不理解‘顺眼’这种感受,你的容貌也不出色,但是在我的程序中,关注度却远胜其它,我要知道答案。] 平板的语调,再平常不过的叙述,何聪默默地听完,抚额长叹,唇角扯起孤度,似笑非笑:“结果只剩下脑子的你,还是个傻子。” 影像回答:[傻子?你是指智商低下?请理解,我的智能比较这颗星球上任何机械都要高端。] 智能?高端?何聪单臂托起箱子,另一掌覆上去进行开锁识别,嘴里喃喃:“所以说你是傻子,答案在这里面。” 识别完毕,箱子自动打开,何聪正准备把里面的心拿出来,冷不防一抹灵感占据他的思维,巨响自通道外传来,他反射般将手中箱子扔出,却没有及时想起影像只是光的骗术,箱子穿透它摔开老远,而何聪更没有时间纠正错误,只觉眼前一花,双脚离地,下一刻就被狠狠地按在墙上,激烈的撞击让他头脑混乱,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五脏六腑仿佛挤在一起。 他强撑着精神维持清醒,兽口中发出的腥臭几乎将他醺倒,同时也验证了他的灵感——狂化人来了,还是有脑子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兽性本能,捕捉到猎物就先啃一口,剥夺反抗能力,再慢慢享用。何聪明白它的意图,可他在短期内没有兴趣当饲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双手抵住狂化人的下巴,一个进不得,另一个也退不得,僵持着。 “真是聪明的家伙,竟然没有让我发觉,我跟你的脑子不能相通吗?”喃喃自语着,何聪立即又推翻这项猜想,这么近的距离,令他明白了狂化人的一些心思,他恍然:“啊,原来你学会了拒绝把思想给我共享?” 怪物发出粗哑的嗥叫,把何聪双耳震得嗡嗡作响,但何聪就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而且稍早以前他也明白了这些狂化人为什么非要死缠着他,估计把它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的基因。 几千年前,那些疯狂的科学家致力研究基因进化,然而小明的实验室成功了,他这边就尽出些怪物,即使后来研究出效果不错的强化肉体方式,却把问题留给了未来去解决。 狂化人不住嗥叫,把人叫得心烦意乱,蓦地,何聪灵光一闪,不禁咒骂:“该死,你还有同伴?!” 不需要这怪物回答,何聪一手抵住兽口,腾出一手努力扳开怪物的钳制,可惜在力气方面他们旗鼓相当,一时间不可能脱险,如果另一只怪物也来到,何聪几乎预想被撕成碎片的血腥场面。 影像安静地看着被怪物压住的人,在一闪以后,又出现在箱子边上,他打量着那陷在箱子中的小球。 拥有心,就不一样吗? 巨型主机无声无息地伸出一只机械臂,将箱子挪进一扇小门内,小门合上,影像也消失。 通道外传来啸声,仿佛是在响应怪物的嗥叫,何聪心中一凉,自知最坏的情况将要发生。他知道这些有脑子的狂化人来找他,是因为他的基因,却不知道它们究竟想怎么样对待他这个拥有人。 生吃?腌起来慢慢吃?晾成人干?提练精化当香水用?抑或拿他当祭祀的牲口? 无论哪一种,何聪都不乐见,可是现实似乎由不得他选择,一只似乎拥有猎鹰基因的狂化人也出现了,并迫不及待地扑向他,垂涎三尺极度猴急的模样,只差没把眼睛挤成心型了。 它来了,原来这只怪物立即松手,不由得何聪反应,就被一只爪子拽住,狠狠摔出,原来何聪还调整好姿势落地,以求把冲击力减至最小,然而另一只怪物却早有准备,像火车头般火力全开,猛力撞来,将来不及着地的他狠狠撞飞,像流星般划出,狠狠撞在坚硬的墙壁上,颓然滑落,留下一片血迹,墙壁微凹。 换成过去的何聪,估计已经肝脑涂地,现在他只不过是断了不知道多少根骨头,伤了多少内脏,但是还活着,只是着实没有能耐再站起来。模模糊糊地看到庞然大物摆着战斗架式缓缓靠近,或许是感受到猎物的强大,对着奄奄一息的何聪也毫不留情,竟然用那支柱子般的脚踩住他,狠狠施力。 一阵剧痛带着窒息感贯穿他的知觉,何聪真的几乎死透了,眼前一黑,出气多入气少。 空中狂化人发出尖啸,陆上的狂化人弯身将猎物扛起,一同转向出口。 居士的心…… 蒙蒙胧胧地,何聪感觉到它们要离开,他卖力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拼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却比小婴儿更欠杀伤力。何聪终于放弃挣扎,与其把力气都花在上头,不如存储何力保持清醒,他不想因为失去意识后变成人肉炸弹,把基地移为平地倒没问题,可不能把居士变成尘埃。 怎么样脱身?怎么样再回来抢居士?来不来得及回方舟找小明?不知道奉天会不会发动计划B或C直接把整个基地连居士一起毁灭? 身体的痛楚怎么也无法与头痛相比,面对孤立无援的惨况,何聪很灰心。比起成为怪物的养分,他更害怕失去,曾经深爱的人们已经遗落在一万年前,现在重视的人们也面临危难,再失去,该怎么办? 满心焦虑的何聪并没有发现异常,当基地灯光突明又暗,当主电脑室中传来隆隆巨响,当他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易手,当耳朵又给怪物的狂嚎钻得发痛,他只知道自己在飞速移动,辗过主电脑,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缺口中钻出,离开地下基地。 地面仍旧是混乱的战场,眼前总是以调钻的角度闪开障碍和攻击,穿梭中枪林弹雨中。这时候何聪依靠着身后硬直的物体,终于缓过气来,身上痛楚在加剧,他知道自身变态的自愈能力正在修复那些错位断裂的筋骨,直痛得他的冷汗像瀑布般涮落,湿了一身衣裳,但他不自觉地咬紧下唇,把痛吟吞回肚子里,静静地等待一切过去。 自解冻以后,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自愈,真的很糟糕,但是不比记忆中捆在实验床上重复一次又一次的自愈更糟糕,仿佛是那时候养成安静地痛苦的习惯,保有一丝尊严。 “痛就叫出来,没关系。” 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何聪狠狠地怔住,即使痛得整颗脑袋要掉下来似的,他还是仰起脸,看向那张熟悉的脸,他听见自己惊奇且沙哑的声音:“居士?!” “……”一阵沉默,那下耷的唇角终于轻轻抬起,扯起一抹难看的苦笑:“我是。” 背后靠着的身体虽然冷硬却很实在,不再是幻影,真实的居士回来了。何聪心中一喜,唇角也扯起弧度,又痛得猛抽气,估计这张脸也给怪物毁了,稍微动一动就像要把整张脸皮撕下来似的,火烧般的痛。但何聪实在太激动,他忍着能说:“小明他……” “我知道,哥和丹青在这个身本里录入不少资料,虽然不是原来的记忆,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居士的声线已经恢复平常的温度,却显得压抑且愤怒,大概是受到此时的心情影响。可是居士终于拥有感情,这令何聪很愉快,感觉这次受的伤也是值得,笑容渐渐加深,还带着幸福的味道:“别怪小明,他……是急了,你的身体,我们重新再造,好吗?” 注意到被揍得鼻青口肿的家伙还知道傻兮兮地笑,居士的性子再怎么乐观开朗,也心痛极了,愤怒极了:“你太胡来了。” 何聪却误会了这项指责,接着说:“我知道叫你把身体让给小明,是太过分,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为了一副身体就闹得两败俱伤。或许我可以试着劝服他帮忙,配合你跟丹青的技术,就是多费些时间也好,总能造出一副比得上过去的身体。”脸上的青紫也在淡化,何聪没注意,就是殷勤地劝慰着居士。 好脾气的居士也有种要把‘心’生生地气爆的感觉,估计体现为医学中所叙述的脑溢血与心脏病发的感受,恨不得把这骨架子都散掉了还学不乖的家伙揪起来狠狠揍一顿屁股,叫他把脑筋掰正一点。 “聪,你再说话,我就要吻你了。” 消声,何聪愣愣地瞪着这在危急关头发情的家伙,感叹:“果真是居士。” 居士当然明白何聪对他的浪漫极为嫌弃,不禁低头在他鬓间蹭了蹭,轻声解释:“身体给游朗明也没关系,因为他是我的制造者,是哥哥尊重的父亲,也是你的好友。但是心,我不能给他,因为这是我的灵魂,没有它,我就不是我,你对待我也变得不一样。至于我说你胡来,是因为你不要命的表现,痛死了是不是?你不该来。” 何聪默默地听着,喃喃:“别说我胡来,是你让我来的。” 居士承认自己的确在等待,除了何聪,没有别的人会来。主神不能,丹青不能,别的人则不会将他放在心上,而只有何聪,一名承诺将他与一般同类看待,并且被他所深爱着的纯种。何聪的到来,完全是受到他的诱导,如果没有在‘心’中留下线索,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他承认,他心痛,但不后悔。因为过了今天,他不在乎能不能成为人类,能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他只要追随着何聪就够了。 “没错,谢谢你能来。” “不客气。”笑说着,何聪抬手揉了揉脸颊,呢喃:“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爱你。” “我也……咦?!”猛地噎回后话,何聪狠狠瞪向那张奸计失败的沮丧的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居士一边注意四面八方的情况,稳稳当当地驾驭光狠,一边堆起满脸无辜,语气幽怨地说:“你为了我把命都拼进去了,却不爱我,那不是很亏吗?” 真是歪理,却把何聪逗笑了,因为居士没有变,即使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身体,和原来的记忆,心却依旧。他垂眸思忖片刻,而居士除了噘着嘴出了口闷气,也没有再多话。过了许久,光狼已经离开战场,正在平稳地直线移动,而居士却皱眉瞪着后视窗中穷追不舍的两抹黑影暗咒连连,何聪突然开口。 “都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居士在一愣过后,心中被狂喜塞满,眼中异彩流动,他探头在唇边轻轻一点,不敢太放肆。 而何聪抿着唇,一言不发,淡漠的表情,似不曾察觉这轻薄的举动,然而耳后渐渐转深的潮红却令居士把嘴角咧到脑后去了。 一瞬间,天空似乎变成浪漫的粉红色,漫天黄土蒙上瑰丽色彩,连后头穷追不舍的两只狂化人也仿佛扎上粉红蝴蝶结,缀上清纯红晕,穿起分色蓬蓬裙似地,变得梦幻可爱。 没办法,主程序被名为恋爱的病毒侵占。 为了降温,何聪眼观八方,希望找些事物分散注意力,却瞄见远处一抹影子,讶异之余,他急忙伸手一指,喊道:“到那边去。” 第85章 金星 循着何聪所指望去,入目是一名陌生少年,但居士没有犹豫,立即听从指挥把光狼驶向目标。 因为他的记忆并不完整,除了烙在心中不可磨灭的何聪的一颦一笑,而这副机器人身躯所带有的知识和记忆是主神和丹青录入的,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一些自方舟主机中截取的记忆,基本上第三者角度的纪录。那么,何聪认识的人,而他不记得,那很正常。 “是谁?” “是金星,嗯,我们在小镇认识的孩子,他留在这里不安全,可能会被卷入斗争中受伤。”顿了顿,何聪又说:“我们把他带走,我想把他托给车队照顾。” 居士对车队的了解也仅限于丹青提供的情报,一个被何聪所信任的异人佣兵团。既然是他们共同认识的孩子,居士也乐意帮助,计算出一系列数据,当光狼靠近目标,他伸手一捞,就把人送到何聪怀里。 瞬间的变故让金星很慌张,原来想挣扎,但当看清楚来人,惊喜立即爬满他的小脸:“洋葱大哥?!”但目光落在居士身上,他不由得怔了怔,他是认得居士没错,但这家伙除了一张脸和头发还如以前一样,身体却是由金属制成机器。 “金星。”何聪动了动身体,感觉痛楚在减弱,身体也好起来了,脸上挂起微笑:“这些日子都躲在哪里了?” 金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避重就轻:“爸爸妈妈回来了,我跟他们在一起。” 居士和何聪都感觉到这孩子有所保留,却也没有追问。而且孩子的爸爸妈妈都已经回来了,何聪开始考虑改变原来的计划,不由得询问:“那,你们过得好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听到这善意的关怀,金星很是感动,红着眼眶却咧开嘴笑:“不用,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很好,我们在找东西。” “找东西?是什么?或许我可以托人帮忙找。”车队应该有兴趣接这生意。 “……我也不清楚,只有爸爸妈妈才知道,没关系,我跟他们一起找就好。”金星腼腆地说:“其实我也挺担心洋葱大哥,现在放心了,嗯,不家人参大哥,他好吗?” “他很好。”何聪抿唇淡笑,抬眸看向后视窗口中两抹穷追不舍的影子,眉心又轻轻蹙起:“那么,等我们把麻烦甩掉,再把你送回去。” 金星乖巧地颔首,正准答应,却不小心看到了后视窗,失声惊呼:“咦?爸爸妈妈……怎么……” “什么?!” 何聪和居士的惊呼比金星更戏剧化,这孩子在唤谁爸爸妈妈?他们?还是那两只怪物?他们倒更希望是前者。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金星年纪尚轻,却也不是无知,有一对狂化人的父母怎么说也是骇人听闻的,他顿时没了主意,吞吞吐吐的。 何聪也心烦意乱,并非他多疑,而是现在‘零号纯种’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恰巧这两只狂化人就对他穷追不舍,他不得不怀疑金星的心思和用意。 显然居士也候到这一点,光狼就在他的操作之下急促刹车,迅雷不及掩耳地将金星抓离何聪身边,沉声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金星愣住了,眼见自己的父母已经靠近,却在不远处摆开攻击姿势,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哮,困惑的神色逐渐变为震惊:“爸爸妈妈要找的是洋葱大哥?!” “你不知道?”居士的口气有所缓和,悄悄向何聪投去询问目光,后者却因为看清楚居士的机械身体而愣住了,无法回应。居士不禁低叹,轻声提醒:“聪,我的事之后再详谈,先解决狂化人。” “啊?哦。”何聪总算回过神,看看狂化人,又看看金星,他感觉到狂化人的焦急与担心,那是对金星深切的关心,更加感到惊讶:“这两只狂化人……似乎很聪明,他们是真的关怀金星。” 金星根本没有考虑太多,他脸上亮起希望的光芒:“洋葱大哥,你知道把爸爸妈妈恢复为异人的方法吗?爸爸妈妈说只要找到你,就可以变回以前一样。” 何聪只是苦笑:“你们都误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该说,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狂化人恢复为原来的模样。”要是有,奉天就不会努力不懈地劝说他参加实验。 自二人的对话之中,居士已经肯定金星和那两只狂化人都不知道何聪就是‘零号纯种’,稍稍松一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注意着狂化人的情况,一边从满脸失望的金星身上着手:“金星,你的爸爸妈妈或许是误会了,我们都不知道医治狂化人的办法,你不如问问你的爸爸妈妈准备对聪做什么?” 闻言,金星抬起再次燃点希望的小脸,望向远处的爸爸妈妈,可是这抹希望很快就变成了绝望和恐惧,他几乎不敢抬头,支吾着说:“爸爸妈妈说要吃掉洋葱大哥。” 比起居士肃穆的神色,何聪却冷静得多了,因为他大概已经感觉到这些狂化人的想法,这时候不过是印证了这项信息而已。何聪抬手轻摩小孩的发顶,轻声问:“金星,你认为我被吃掉、消化、吸收,提供蛋白质、维生素之后,除了让你的爸爸妈妈多长一点脂肪,难道还能改变基因吗?” “……” “或许过去你从不关心狂化症,但是自从你重遇爸爸妈妈以后,就没有去深入了解过这是怎么回事?让他们吃掉我就会好?真的是这样吗?” “……” 每听一段话,金星就更加瑟缩,垂首不语,何聪的耐性也告罄。 “你要把我捉起来,送给你的父母加菜?” “不!”金星高声反驳,看看洋葱,那位曾经在冷淡的小镇里带给他温暖的大哥,再看看父母,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爸爸妈妈吃掉你也不会恢复,只会让世上少一个好人。”喃喃着,金星的小脸上堆起苦涩的笑容,自我安慰般说:“这样也好,至少我和爸爸妈妈都不会受欺负了,我们在一起,还能到处游玩……我已经很幸福。洋葱大哥,我不会让爸爸妈妈再找你,你们快走吧。” 何聪只是愣愣地盯紧那张强颜欢笑的小脸,没有动作,居士却毫不迟疑地把他捞上光狼,向坚强的小孩点头致谢,便驾驶光狼迅速离去。后视窗中,两只意欲追来的狂化人被张开双臂的单薄身影挡住,很快便化成渺小的黑点,直至不见。 居士有些担忧怀中僵硬的人,却又知道怀里人并不需要安慰,而是需要独立思考的空间,于是他沉默。 “我不是好人。”何聪轻声叙述。 “嗯。”居士没有多余的赘言,决心当忠实听众。 “也不想当好人。” “嗯。” “所以,我反对奉天提出的实验,即使有机会研制出治疗狂化症的方法。” “嗯。” “如果金星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他还会为了我,而背叛父母吗?” 终于问出重点,居士暗叹在心中,柔声说:“你不是个坏人,也从不想当坏人,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金星的父母不是你害的,你只是因为金星的友善而产生罪恶感,即使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在我看来,你根本是个滥好人。” “……”何聪怔了怔,回眸白了居士一眼:“胡说。” 居士皮皮地笑着,更加贴近那张微怒的脸,戏谑:“对,我胡说,你忘了自己被那对狂化人夫妻玩得仅剩一口气,满脑子就想着金星为你如何如何……嗯,原来这也不算滥好人,怪不得你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救我;怪不得全世界都想让你损躯,你还有心思担心这个关心那个……原来这就是‘不是好人’的标准?。” “居士!”何聪脸上火辣辣的,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喝也带着恼羞成怒的意思。 “行,我闭嘴。”居士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下巴搁在那颈窝里,可怜巴巴地把长长睫扇扬高,不时拿湿漉漉眼睛瞅何聪。 那眼神明显传达着——我好委屈,我好哀怨,我好伤心,我要哭了。 何聪止不住唇角的狠狠抽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斥:“得了,少耍宝,先跟车队会合,我们还要赶回方舟去。” “回去干什么?”居士一点也不赞成何聪回到那龙谭虎穴中去,他更催向于远离方舟,待事情沉淀以后,再找机会回去和哥哥聚旧,不过他也明白何聪不会无端犯傻,念了一句,就等待理由。 对居士,何聪直觉就不做隐瞒:“我怕小明会做傻事。” “傻事?” “嗯,他……说不定会因为我,而做出疯狂的事情。”毕竟能为他而折腾两千年,何聪心里确定小明不会轻易息怒。 “譬如把那些想要抢走你的家伙,全部杀光光吗?”居士随口说着,心里却相信这并非夸张。虽然他对‘父亲’的认识不深,但仅凭纪录中出现的几次谈话,他已经很肯定这位性格偏激,并对‘他的聪’有着深厚爱意的‘父亲’必不会善甘罢休。 何聪真被居士的话吓着了,更可怕的是,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顿时心急如焚:“快,我们要快点回方舟。” “你怕贵族会死光光?”居士试探地问。 “我更怕小明会变成大罪人,被那个什么联邦组织定罪,然后……”说着,何聪想起绿头发被放逐到黑洞中的惩罚,头皮已经发麻:“不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哦。”居士只觉心里酸溜溜的,并也真的加快车速,希望能阻止可能会发生的浩劫……真是会找麻烦的情敌老头……罢了,要是他不爱找麻烦,就不会有我。 想罢,居士又想起美人在怀,何况感情有起色,这么一来二去,该哀怨也轮不着他,不禁又喜滋滋地笑弯了眉眼。 “聪、聪,再见面的时候,我要告诉那老头,你是我的了。” “……白痴。” 第86章 归途 当何聪再次出现在车队众人面前,并且付清尾款要求车队按原计划进行掩护,所有人脸上都被不敢置信占据。 要知道这次贵族和灵魂爆发的斗争,大家都有目共睹,是多么的惨烈,然而他们的雇主,一个奇怪的半人?异人?反正就是一个怪人,竟然在那种激战中完整归来?怎能教他们相信,可是事实偏偏又出现在他们眼前,所以他们只能干瞪眼。 只有小花对何聪的平安归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又见到居士,直觉就惊呼:“他就是你找的东西?” “咦?!” 这可是大新闻,雇主说要进灵魂的基地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并没有说明是什么,大伙一直怀着好奇心,却想不到是这么一个……台?机器人? “居士,我就是要找他。”何聪满足了小花的好奇心,拍拍这位明显被答案砸蒙了的医生,就走向大哥交代最后事项。 居士兴味地打量着小花愣怔的脸,顽皮地挤了挤眼睛,拇指比了比正在专心说话的人,挂了一脸暧昧的笑:“你来晚了,他是我的。” 小花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委屈地瘪着嘴,头顶上的小花也可怜兮兮的凋零了。 “这一脸蠢笑是干什么。” 居士只顾着窃笑,冷不防脑袋被扇了一把,换他委屈地瘪着嘴猛搔脑门,嘀咕:“不就是逗逗情敌嘛。” 闻言,何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瞥了小花一眼,拍拍他肩膀,率先往光狼走去:“走了。” 居士对傻愣愣的小花摊手,低叹:“没办法,傲娇什么的最爱闹别扭了。”又赶在某人发火前,急步赶了过去,脑门上再遭受一击,仍皮皮地谄笑着把人哄上车,留下潇洒的扬手示意,光狼就只剩一道光影。 那真的是一台机器人吗? 众人心中留下疑问。 “没问题,丹青的设计很不错,自带的能源循环系统,只要不是面临极大危机必须使出80%或以上的能源,是不会出现缺乏能源的情况,不需要休息。” 就因为居士的坦白,二人日夜兼程,全速往方舟赶去。 居士负责驾驶光狼,何聪日间陪居士聊天兼与丹青联络,晚上要睡觉,即使他的身体可以调节,睡眠并非必要,但居士坚持要何聪按时睡觉,因为他认为那样比较舒适,而何聪也无法反驳。 细心的丹青在设计居士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半人都市关卡的问题,早已设计好资料,所以二人的回家之路畅通无阻,白天偎依在居士怀中聊天,夜里抱着心爱的人赶路,即使是那么的匆匆忙忙,何聪和居士却认为这是至今为止最棒的旅程。 两天后,在丹青的秘密接应下,二人进入方舟,却无法靠近神殿,甚至与主神的联系也无从入手,神殿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们急,丹青却老神自在,凉凉地解释:“三天前,神殿已经是这种情况,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几位族长一致同意封锁消息。我想,大概是那位小明大人闹的,可是现在也无从证实,情况有些诡异,我已经悄悄把那里送走了,如果不是要等你们,我早也离开地球了。”话罢,那微翘的凤目又带着能把人活活融化的热情死死盯紧居士,声调徒地拔尖,细细的,压抑的,亢奋的:“嗯嗯嗯~真美,我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好美好美。” 剑眉高高扬起,居士瞅着好友,双手环胸,煞有介事地说:“唉,我整个都属于聪的,你别想染指我玉洁冰清的身体呀。” 丹青热情稍褪,受不了地翻白眼:“就这性格不好,说啥呢,你这身上有哪一寸我没有碰过?” “靠,你这还是人话嘛你?”居士很受不了这好友偶尔的白目,连忙往何聪身后躺:“聪,有变态。” “我变态?你知道变态的定义吗?”丹青冷笑:“哼,智障。” 未等居士回嘴,何聪淡淡地说:“一个变态,一个智障,乌龟配王八,不是很好吗?” 乌龟瞠目,王八结舌,老半晌才各自撇开脸,坚决不和对方配在一起。 “对不起啦,聪,就是这家伙特别滑稽,每次见面,我都忍不住吐糟。”居士急忙挽回爱人的心,用力抹黑好友,未等丹青申冤,神速转移话题:“我看老头子精得很,他可能知道我们要回来阻止,才故意切断外界联络,那么,我们在这里干着急也不行。” 居士说得在理,何聪径自点头附和,完全忽略丹青气歪的脸:“的确有这种可能,小明太了解我,他不想让我阻止。” “也往好的方向想嘛。”居士低笑:“那是不是代表他也认为你有能力阻止他,或者他也知道不能拒绝你的阻止,嗯?” 乐观的想法惹得何聪唇角微勾,他抚颌沉思,从他眼中渐渐坚定的神色,居士也知道何聪已经有主意,而且他大概也能够猜到,心中直叹气。 “丹青,我们去见奉天,秘密地。”何聪眼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居士哀叹着,紧紧挨着何聪,问:“你想,如果我跟奉天说你已经是我的,叫他别妄想,有没有用呢?” 何聪愣了愣,认真想想奉天的性格,不禁斜睨那张哀怨的小媳妇脸,反问:“你认为呢?” 居士明白了——绝对没有用。 今天有一台机器人很想要躲在角落里划圈圈——为什么情敌一个比一个难缠呢? 为保密,丹青以个人身份要求与奉天私下见面,若换作别人,在这个非常时期,奉天会拒绝。但是丹青曾经与何聪的关系亲密,考虑到消息可能关系到何聪,他决定冒险见面。这一天深夜,在碧翠的仔细安排之下,双方进行了会面。 “你有什么原因必须要与我私下见面。” 奉天只带着碧翠和黄泉,而丹青则带了两台机械人,当确定一切安全以后,丹青才说:“行了,把脸露出来。” 话音刚落,未等奉天三人明白,两台机械人同时台手往脸上一抚,钢铁面具迅速收起,露出原来的脸庞。 呼地一阵风声响起,奉天族长的椅子空了,何聪错愕地侧过脸,棕发正丝丝编起麻花辫,有几绺娇柔地拂过他的脸颊,体温传递是那么的真切,掺着丰富情绪的拥抱,怎能教何聪不惊讶……这真是那根没血没泪的素菜吗? 其他人也是傻眼,谁都知道奉天族长的理性高于一切,是一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帝,另外还是一名工作狂,估计方舟在下一秒爆炸,前一秒他还在考虑公事,但谁也没有听说过奉天族长有加入抱抱团的意思。 这是什么?世界末日要来了? “抱够了没有。” 酸溜溜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紧拥着何聪的植物系族长仿佛触电般一颤,缓缓松开手,缓缓退开几步,瘫着脸,又是棺材板一样的冷硬:“你没事?” 打从被棺材板脸抽了一记,何聪不禁挑眉,就连居士占有性地抱住他的腰也没有注意,吐糟:“有事的时候都过去了。” 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平板的声音依旧冷静:“我已经尽我所能补救这一切。” “绿头发的事,不是你的错。”何聪就事论事,耸耸肩:“而且也多亏他才让我有机会救回居士。” 后者轻扬眉,醋味淡了,扯开笑容:“是呀,该说是因祸得福吧,虽然我还是很心疼。” 何聪瞥了居士一眼,再因为那双碧眸中的复杂神色而稍稍困惑,但想到小明,就不准再耽搁:“奉天,我想你们也注意到神殿的不妥,以你的聪明,应该考虑到是小明的所为。” “嗯。”奉天收起心头复杂的感受,强定心神,回应:“早前我们已经进行调查,虽然不能确定游朗明的心思,却也查出一些线索。根据方舟研究所的一些资料显示,神殿曾多次向中枢研究所的生物系研究室索取资料,大多数关于基因方面的研究报告。” “基因?”居士喃喃:“老头子会不会想……不会吧?难道他想弄坏贵族的基因?”那老头子不是曾经自称‘进化之父’吗?老头现在不爽贵族,会像对付他一样,对付贵族,也不无可能。 没有价值,就摧毁。 果然够傲。 可是没有人欣赏这份狂傲,现场要数黄泉最为淡定,可以被封为淡定太祖以外,都被这疯狂的猜想给惊住了,脸部有着不同程度的扭曲。 碧翠最为实际:“何聪阁下会提出与族长见面,是有办法阻止游朗明,对吗?” 何聪轻颔首:“对,让我们见面,我就有办法阻止他。” “什么办法?”奉天问。 “小明不是个傻瓜,他是天才,只要我跟他好好说,他会听我的。”何聪说。 “幼稚。”奉天不以为然:“他既然有这等计划,又怎会因为你的只词片语就轻易放弃?” 居士阻止何聪反驳,他听出奉天的弦外之音,不禁问:“小奉天,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已经做了什么,对吗?你一旦想好对策,就会毫不迟疑地实行,对吗?” 何聪若有所误,眉间皱褶也因为惊讶而舒张:“你究竟做了什么?” 碧翠悄悄睐向族长,劝道:“或许,可以让何聪阁下试试。” 奉天仿佛听不见助理长的话,径自冷声回答:“我已经将情况向宇宙联邦发出请求,即将对方舟神殿进行强制调查,一经查明,根据危险系数判断,再考虑是否将神殿连同罪犯一同毁灭。毕竟关乎到整个种族的安危,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哦。”丹青瞄向身侧脸色比机械人面具更加铁青的两位,意味深长地说:“奉天族长,我怀疑你有自虐的嗜好。” 碧翠在旁边忙不迭地点头,黄泉随手扶住他的脖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族长紧绷的下颌,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突然语出惊人:“我带阁下进去。” “嘎?” 惜字如金的人对淡定地抽后腿:“族长曾多次试图说服游朗明,也被拒于门外,近期命令下属秘密潜入神殿,与被囚禁的主神取得联系,只为了阻止一切,宇宙联邦只是最后手段。至于自虐倾向,应该来自那只手。” 顺着那冷静的视线,大伙儿齐齐瞄向何聪腰侧那不安分的手,又齐齐木然地望向逐渐崩溃并露出赧色的冷脸,齐齐心忖:好幼稚。 第87章 情 虽然奉天在众目睽睽下拂袖而去,颇有恼羞成怒的架势,但他并没有反对黄泉的提议,所以黄泉就自作主张留下来与何聪等人商议了进入神殿的事宜才送几位离开,可是何聪却不走。 “我要跟奉天谈谈。” 黄泉甚至没有看何聪一眼,就将他的意向传递,而后得到明确回应:“族长只愿意你单独面谈。” 居士的脸立即垮下来,然而何聪却点头应了,他也只好暗暗郁卒,表面上挺大度地放手,嘴里却忍不住叮咛说:“要小心呀。” 何聪打眼角处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你还怕我被吃掉吗?” “就怕这样。”居士低声嘀咕。 对这孩子气的回应,何聪是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才说:“等我回来。” 就因为这亲昵的举动,居士脸上又堆满笑容:“我等,就是等到海枯石烂,我也等。” “就知道耍嘴皮子。”面对那惊人的认真,何聪实在不懂得回应,有些狼狈转身与黄泉离开,居士毫无芥蒂的朗笑声在背后久久不竭,他也不由轻轻扬起唇角。 跟着黄泉离开房间,又在无重力引导下飘了一路,并没有遇上任何外人,可见真是个秘密地点。何聪被带进一处类似会议室的地方,那一片落地窗外是葳蕤的雨林,而植物系族长正背着手面向那片绿意,反而是旁边的碧翠见他来了,回过脸,精致漂亮的脸庞上满是担心和关怀。 何聪轻轻颔首,碧翠也点头致意,就默默地跟着黄泉离开了房间,还来不及把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就听那边的人开口了。 “你有什么要说。” 有一刻,何聪真被问住了,怔了怔,又恢复平素的冷静,表明来意:“我谈谈宇宙联邦的问题,你应该还没有接触他们,是吗?” 倾刻间,伟岸背影就像屹立海角的巨石,仿佛是大海的强横也无法征服的强硬,却又令人无法忽略那份形单影只的孤寂。 对此何聪感到大惑不解,他不明白自己提出的问题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奉天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禁问:“你怎么了?” 然而奉天不答反问:“你知道灵魂基地是怎样的地方?” 闯都闯过了,能说不知道吗?何聪只有轻应:“大概。” “是吗?”奉天抬手一拂,那一侧就出现一块立体影像,何聪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独闯基地的画面,明显是经过剪切,断断续续的,但也足以让人了解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有这个?” 继续忽略问题,奉天径自沉声述说:“零号纯种勇闯灵魂基地,这消息如预计的引起极大反响,你知道吗?你的名声已经传颂到河外星系,极遥远的星球也对你这超越银河系智慧生物进化史生物很感兴趣。” “这……”何聪是想不到会引起别人的兴趣,但他不认为那全是他个人的错:“要不是那鱼系族长的宣传,我会引起这种关注吗?” 奉天不以为然,回过身,冷漠的眼神直视依旧一脸固执的纯种,冷笑:“就这种行为,已经足够引起注意,为了一台机器,值得吗?” 如果说前半段令何聪心有愧意,那后半段就仅仅是为了惹恼他。 何聪还以冷笑:“值得,怎么不值得?你们看他是一台破机器,拿一根头发换他都觉得多余,但他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之一,值了。” 性格的薄唇抿成直线,下颌绷得更紧,更显冷峻:“最重要?除了取悦你,他还懂什么?虚荣。” 眉峰一横,何聪清秀的脸庞也出现明显怒意:“这就够了,在这个让人烦心的破未来,还有人能取悦多,多难得,是不是?至少他不像你,时刻只知道挑战下限,让我烦心得很。” “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原来来冷静的脸上此刻布满恼恨,除此以外还有几不可见的伤心。 何聪微怔,厌恶?他对奉天是谈不上厌恶,而是:“错,是烦心,我并不厌恶你。”眉头轻皱,他又地那张有些错愕的俊脸加上补充:“或许更应该说我是喜欢你的,虽然你是个理智过头又死板的人,但我还是不能讨厌你,所以每当你做些我反感的事情,我的心情就特别烦躁,大概因为你辜负了我的期望。”顿了顿,又攥眉细想,他喃喃自语地再补充:“老实说,我还真怀疑你是存心找茬,有自虐倾向。” “……”奉天料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偏偏何聪所说的,他都懂,或许该说感同身受。事实上他对何聪心存喜爱,可是对方频频践踏这份心意,无论他做任何决定都要与他作对,既叛逆又麻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削减他心中的那份喜爱,甚至渐渐叠加,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他问自:难道……我真的自虐倾向? 不然为什么就一句话,他冷冰冰的心也仿佛融化了,原来想要掐死这家伙的怒意也变成了拥抱的冲动?他分明十分不齿这等只有软弱无用的人才需要的身体接触呀。 眼见素来冷静的族长脸色阴晴不定,何聪也觉得别扭,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谈什么喜爱喜欢呢?真傻气,于是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关于小明的事情,我希望你更信任我,因为我最了解小明,只要及时制止,无论有任何决定他也愿意听听我的意见。我去见他,说服他,然后我们想办法圆了神殿这事情好吗?想想,神殿在你们这些贵族眼中是很重要的,不然你们也不会甘原让它插足方舟中枢是吧?另外神殿也是纯种的保障,毁了它不也等于毁掉一种文化吗?这可能引起的后续问题,收拾起来不也很费劲?再说宇宙联邦再怎么大家长作风,怎么公正,也是外人呀,谁敢保证这样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何聪难得费唇舌长篇大论,但唯一的听从始终波澜不兴,很难知道他是否有用心在听,何聪说着说着,语速不禁放慢,最后语峰一转:“你有没有在听?” “为了居士,你闯灵魂基地,为了游朗明,你又要闯神殿?” 又是牛唇不对马嘴的回应,何聪的眉头已经挤起深沟,压着满腹狐疑回答:“他们都是重要的人,我就该这么做。” “是吗?”奉天冷漠的神色褪去,换成一种认真专注的,仿佛这世上除了眼中人就没有别人的神色。 何聪被这一瞧,心里慌得紧,心肝怦怦乱跳,这真是太熟悉了,早前居士才这么看他,害得他落慌而逃,这会儿只有四面墙壁,哪有能躲藏的地方?只好避开直视,顾左右言它:“呃,是呀,那,如果你不反对我的说法,那么我就去做准备了。” 扔下一句话,何聪又准备逃,手腕却被强横的力道扯住,接下来呼的一声,他飘起又定下,已经落入怀抱中。 第二次被拥抱,可是何聪不再莫明其妙,心里也明白了。 “你能为了我,而不再去管他们的事吗?” 耳边微温的,陌生的柔和询问,真让人心软,可是何聪很清楚自己不能,因为无论是居士还是小明都是孤独的,他们互相关的羁绊断不了,也不能断。 “当初我也没有为了小明而放弃居士,他为了痛苦千年,我现在该为了你而放弃他吗?” 感觉到拥抱自己的身躯微颤,何聪尝试着轻轻从中退出来,看着那张原来傲慢且冷漠的脸,现在布满受伤和失意,他只有撇开视线。 “如果有一天你有摆平不了的事情,就算居士和小明反对,我还是会帮你。” 虽然很难想象奉天摆不了事情而求助这种情况,但是何聪仍是要表示,在友谊方面,他还是很公平的。 奉天怎能不明白,想要自作多情也不行,他知道这是何聪最温和的拒绝,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情意:“为什么你情愿跟一台机器在一起,也不考虑我?” “居士和小明都不只是一台机器。”何聪眉头紧了紧,虽然反驳,但语气并不严厉,只有提醒。 “但我比他们更有优势。”奉天不在机器上头争执,却没有放弃:“我能给你的更多。” “我并不想讨论这些。”何聪盯着自己的脚尖,挤了挤眉头:“但我不得不说,我们当朋友还行,其他的,不成。” “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明白,你再怎么也不会为我而放弃原则,更不会撂下族长的担子,你的责任心比个人感情更重要;而我,我相信在你身边不会快乐,因为我无法放弃追求自由的心,也没有足够的智慧成为你的助力,更重要的是我不够理智,无法把这个世界看得比个人感情重要。当朋友还有体谅对方的空间,别的……我想占有欲会把和谐毁灭。” “我……”怎么反驳呢?再好的脑子,奉天也无法找到平衡点,他的理智不允许自己放下公事陪伴侣追求自由,更不可能放任伴侣离开自己掌控,为了把伴侣留住,他会折断那双追求自由的翅膀……但失去了翅膀,那还是何聪吗? 一瞬间,何聪真难从那张精致而空洞的脸上看出端倪,他不知道奉天有没有想通,而他更不明白奉天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虽然他们一同经历不少磨难,但是冷静理智如奉天,他以为永远不会懂得情爱事,可现在偏偏对他发生了。 而他呢,在爱情方面,当想到那张坚强爽朗的笑脸,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生物会有老和死的一天,机械不会理解,你们的幸福不会长久。”奉天自言自语般说着。 “是吗?”何聪笑了笑:“谁说机械就没有老和死的一天。” “……你是说……”难道那台机器真会那么做,放任自己腐朽崩溃,随恋人而逝?不,谁会这么傻。 “我觉得那个傻子绝对会,他浪漫得比你们这些高阶贵族更像软弱的人类。” “你很理解他。” “理解?该说信任吧。” 何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多和的柔和幸福,生生地令奉天感受到失败,就败给那台在现今社会不论地位或本事都不如自己的,甚至连生物都不是的机器。 第88章 行动 明白何聪对居士一事意志坚定,奉天虽感到挫败而且不忿,却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他放下私情,重拾理性:“你明白方舟如今的形势吗?” 今天的话题杂乱无章,何聪的心情经历一番跌宕起伏后,不免用怨怪的睨向任性地主导谈话的家伙:“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奉天瞪着何聪,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回来之前不会先行了解情况?鲁莽。” 差点被这严厉的指责噎死,何聪深呼吸后,淡淡地说:“虽然你很有理,可要不是知道你就是这死性子,还以为你皮在痒呢。” “……”奉天微微侧目,最后还是没辄,暗叹:“如今六大族系表面和谐,事实上各自暗中储备实力,只等平衡被打破,一场恶斗自然免不了,必定分出个胜负来。对神殿此次的事件,他们暂时持观望态度,就看谁愿意当这出头鸟。可,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游朗明的存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偏偏游朗明的存在是禁忌,一旦公开肯定会引发更多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就如你,他们想要独占你,是因为你的体质特殊,而游朗明有什么?” 何聪怔了怔,支吾着回答:“……他的脑子。”是呀,进化之父,谁不稀罕这份知识财产? “没错,游朗明一旦暴露,自然会引起各族争夺,而游朗明又有那种疯狂想法,就成了他们名正言顺进行讨伐的幌子,那么你能够想象可能发生的情况吗?” 经奉天提点,何聪脑中也堆彻出各种腥风血雨的恐怖景象,他不敢置信:“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后果?再说这要造成多少不必要的牺牲,就没有人反对?” “反对?”奉天不敢苟同地轻轻摇首:“他们更可能为会了互利而合作,当他们合力强闯神殿以后,就只会想着如何独占好处。而我,我不能让游朗明的脑和他现时的研究落到任何人手上。权力斗争和长久的威胁,两相权衡取其轻,如果你不能阻止游朗明,就不要防碍我毁灭它。” “但那样……连主神也会……”那不是贵族重要的母机吗? “你还不明白。”奉天轻轻摇头:“当我为了制止游朗明,而必须对神殿发动攻势的同时,也就等于吹响战争的号角,其他五族必然有所行动。神殿、主神作为方舟中枢,而且是主持各族平行的重心,即是争斗中首要抢夺的对象,你认为最后神殿还会是原来的神殿,主神还会是原来的主神吗?” 何聪只觉凉意自脚底攀升,渐渐寒了心:“难道贵族就没有半人好人?” 奉天的眉头打了死结,不以为然:“请别忘记,就各族立场而言,为了各族利益而战是荣耀,也是责任。” “你们就没有考虑过继续和平共处?”何聪不相信就没有半个人渴望和平:“他们怎么敢把自己的族人赌进去?而且还有宇宙方面的问题,他们不担心内讧的时候,外星人又来搅和吗?” “你忘了?宇宙联邦会阻止外星侵略,至于星系内战,只要没有闹到毁灭的程度,联邦也不能管。”奉天看着何聪浮现绝望的脸,低叹:“我知道你的价值观与我们不同,所以你不认同斗争所带来的得失和改变,但有时候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并不好战,所以会给你机会,如果你不能阻止游朗明,我只有请宇宙联邦动手,尽量将事情简单化。” 何聪欲言又止,最后他一脸古怪地凝视着奉天:“刚才你拿我的情况跟小明做比喻,那么……你也认为把我毁掉更好吗?” 奉天真的被这问题噎到了,单凭理性他可以给出肯定答案,但是他不能,对于何聪他早已失去理性,所以他只能避重就轻:“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何聪恍悟,敢情奉天是把他和小明放在天秤两边的,他这边沉甸甸的,把小明给翘起来了。明白到这一点,他顿时就生不起气,但是经奉天提醒,明白到情况复杂,他也实在笑不出来:“反正我若成功了,神殿恢复正常作业,至少你们暂时也不用开战,是吧?” 奉天轻颔首:“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有神殿主持,自然是另一番局面。 “当我说服小明以后,我会把他带走,不会交给你们任何人。” “他这次的研究必须毁掉。” “……我会好好跟他说。” 明白何聪如果能处理好这件事,将是最好的结果,奉天心里再担忧也只好放手让何聪去:“黄泉应该有和你商讨过详细计划,那么就好好做准备,去吧。” 未等何聪回应,闭合的自动门滑开,黄泉已经候在门外,他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嚅嗫了半晌,就只憋出一句没营养的话:“等我好消息。” 何聪才跟黄泉离开,碧翠转入,还未站定就听族长吩咐:“做好准备,他们出来后立即送离地球。” “但是我们向宇宙联邦递交的申请已经得到回应,联邦表示派出使者前往地球,为何聪阁下审核。” “要审核,在银河系中任何星球都比地球方便,绝不能让其他族长发现他们。” “……是。” 何聪刚回到原来的室内,就见到居士紧攥紧眉头来回踱步,不时朝门边看来,大概这动作维持太久又重复太多次了,他朝何聪瞄上一眼又习惯地把脸扭回去,脚下仍旧不住踱步。蓦地脚步一顿,那镶着瞪得圆圆一对眼睛的脸再次扭回来,好几秒才迟顿地浮现惊喜的神色。 “聪!你可回来了!”长腿几个大步就迎上去把人抱住。 何聪扬了扬手,戒指浮现出立体时刻,挑眉:“还不够30分钟。” “3秒钟我就后悔了。”居士委屈地连连拭眼角,顺道瞪一眼在旁边不屑地嗤笑的蛇贵族,才搂住何聪边走边打听:“都谈了什么呢?” 感情问题属于私事,何聪绕过它,简单说明:“谈了谈时事,方舟有很多麻烦,我们尽快解决事情就立即离开。” 居士轻轻点头:“是呀,有你和老头子在,事情的确复杂多了,就像往蚂蚁窝里放下两颗糖果唉。” 对奉天所说的情况,居士也似乎早有察觉,何聪不禁深深地看了居士一眼:“那你还陪我回来?” “你知道的,即使你这趟是要去找死,但只要你坚持,我就只有从了你。” 是爱情让他们互相妥协吗? 何聪喃喃:“我没有找死。” 居士耸耸肩,不再争辩这糖果往蚂蚁窝里跳算不算找死,他转脸问黄泉:“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黄泉清冷的声音给出简明扼要的答案:“很快。” 在场三人盯着这面瘫,心有灵犀地在各自心中飙起三字经。 不管三人心情如何,黄泉把他们带到休息室后就离开了。在这‘很快’的等待中,居士跟丹青讨论这副机械身体,何聪对机械懂得不多,居士就建议他稍作休憩,何聪却拒绝,径自向丹青要了些机械入门基础知识,安静地阅读。 几个小时后,已经是深夜时分,丹青早就睡下,居士也费了一番功夫死乞白赖着把何聪搂在怀里小睡。这时候自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黄泉直挺的身板出现,光明自他背后打入,在黯然休息室内留下一幅影子画。 “行动开始。”清冷的声线在在寂静中响起。 几乎是他出现的同时何聪已经醒来,他揉着惺忪睡眼爬起,居士自然地帮忙整理衣衫,梳顺乱发。 “走吧。”任由居士服务,何聪迎向黄泉,催促着。 丹青也刚刚爬起来,拉了拉衣襟,吃味地嘀咕着:“重色轻友。” 黄泉的目光在居士身上停留了几秒,就若无其事地移开,领上三人一同行进。期间他们会合整装待发的小组成员,而黄泉简单地讲述情况:“神殿原来就是守卫最森严的重地,现在为了阻止外人进入,几乎每24小时,神殿内的格局就改变一次,我们刚才摸透这次格局并清理多余障碍和设定干扰,行动时间仅有1小时,如果1小时内不能找到目标,那就代表行动失败,没有第二次机会。丹青大人的任务另有安排,请与碧翠助理长前去。进入神殿以后,武力部分交由队员负责,何聪阁下与居士只要迅速移动,务求以最快速度找到目标。” 在黄泉的指挥下,行事小组敏捷行进,迅速进入神殿,而何聪发现原来直直的长廊真变了,变成纵横交错的迷宫,光线淡黯的前路,环回曲折,不知道要将他们送向何方。 “咦?!” 黄泉没有给予他发问的空间,简单一个字:“走。” 小队迅速行进,似乎是精选的路线,遇到攻击极稀少,也被队员扛下了,他们几乎全力奔跑前进,可是路却仿佛走不完似的,如果体力不足,这会肯定要瘫在地上喘气了。何聪暗暗庆幸自己的体质变得不寻常地好,虽然他很厌恶这身体引起的‘副作用’。 在黄泉的带领下,行动小队并没有因为任何岔路而停顿,但是成员却在不断减少,当剩下单薄的黄泉和何聪、居士三人小组,终于抵达神殿中心,好不容易破坏朱红色大门的封锁,追兵又来。 “交给你。”撂下不容置疑的话,黄泉已经疾步冲向对手。 “走。” 居士反应敏捷地把何聪塞进去,反手关上门,回过脸就见何聪愣怔地看着前方,似乎惊呆了。他讶异地朝那目光焦点望去,也有片刻傻眼,却立即上前去拉扯那些纠结在一起的粗长光缆,而主神呈十字状被光缆困住,丢掉灵魂般空洞无神的黑眸失去了焦距,仿如一只断线的木偶。 何聪反应过来,急步上前要帮忙,却受到刷士制止:“时间无多了,你去找老头子,这里就交给我吧。” 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何聪一咬牙,撇下居士和主神就奔向唯一的房间。 第89章 背叛 主神的遭遇完完全全燃起了何聪的怒火,他不能接受发小为任何原因去伤害无辜的主神,于是当他愤怒地破开那道铁门,目光捕捉到房中唯一的身影,他甚至未曾注意满屋复杂仪器,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游朗明的衣领就吼:“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这样对主神!” 游朗明平静地凝视这张怒意满溢的脸,语气淡漠:“我并没有伤害他,只是把他关掉一段时间,因为他不同意我毁灭贵族,之后再启动就好。” 听说主神没有大问题,何聪松一口气之余,又为下文感到心惊:“毁灭贵族?为什么要毁灭他们?” 游朗明似乎觉得这问题很有意思,他轻掂抓在衣襟上那手,重获自由以后就将何聪引向一扇闭合的小门,平淡地闲话家常:“因为我发现贵族并不完美,他们足够理性,却始终未能摒弃人类的恶习,他们贪婪,他们自私,他们残酷,他们自以为是,他们辜负了我的期望,既然是这么让人厌恶的存在,我为什么不能毁灭他们。” 何聪惊诧之余,更觉得游朗明过分偏激,不禁握住他的双肩,劝说:“你这是一竹篙打翻一船人,贵族也有好人呀,像碧翠、黄泉、丹青、奉天,甚至纯种保护协会的耀世、耀祖父子,还有曾经和我一同工作的低阶贵族,哪怕是我不认识的客人、路人,他们并非全都是恶人!” “你说的,我都明白。”游朗明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可是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能为少数好人而放过大量恶人。贵族统治这个世界,在他们的强权欺压之下,半人生活尚算过得去,但是异人呢?异人身上有你的基因,他们算是你的后代,你就忍心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自从恢复记忆以后,何聪已经明白异人的不稳定基因取自他身上,游朗明说得不错,贵族对异人的打压的确非常过分,但是换过来毁灭贵族,又能解决什么呢?透过对异人社会的接触,他并不认为异人就比贵族优秀,而且异人更加人性化,回顾他所知的历史,那些曾经被人性化统治的社会,却也不比现今贵族的统治好多少。 “破而后立。”游朗明完全没有何聪的顾虑,他展望未来,是更大的方向:“有改变才会有进步。” 何聪默然,他注视着游朗明那积极狂热的表情,他开始怀疑‘为了他’是不是游朗明用于成就心愿的借口。他希望不是这样,可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如果异人也不合格呢?是不是又要毁灭他们,换半人来统治看看。” 闻言,游朗明微愕,蹙眉沉思,他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如果……” “小明。”何聪终于忍不住喝止这荒唐的胡言,厉声说:“这不是你的世界,贵族,半人,异人都不属于你,谁该活,谁该死,我们都没有权利干预这一切。” 受到义正词严的指责,游朗明终于蹙起眉头,面露不悦:“不要太天真,睁大眼睛看清楚贵族的嘴脸。” 随着话音落下,环绕整个房间密密麻麻的小视窗播出各种节目,内容中心却只有一个——零号纯种,人声鼎沸,几乎难从中分辨出一句完整话语。何聪愣怔地看着这堆画面,比起丹青的报告,比起自他人口中得知的情况,小明给他看到更真实,更具震撼力的一面。 眼见何聪受打击,游朗明决定锦上添花,让何聪彻底看清这个丑陋的,即使毁灭也不值得同情的世界。于是他随手按在小门扫描器上,锁把应声而开,现出由间隔开的透明牢房,里面有两个人……但两个都是欧健文,一个身体变异的和一个看似正常的,失魂落魄地缩在角落里,即使中间已经隔着一块透明的墙壁,却尽量离对方更远。 “他们……” “那是纯种欧健文的本体,他被前鱼系族长卓越进行非法实验,导致基因变异,之后投身灵魂组织对贵族进行报复,不久前被植物系族长奉天捕获,并送往神殿,对卓越定罪。目前已经选举出新任族长,并且通过六族联合会方,决定对外界隐瞒欧健文的遭遇,他将被送到金星实验室进行独立治疗,期限是——直至治愈。” 何聪双目圆睁,惊愕地瞪着游朗明,后者勾唇淡笑:“没错,等同于终于监禁,但也比欧健文的复制体要好。那边的复制人是鱼系族长为掩人耳目而制造的,根据验证,他是NO.6,之前有五名复制体曾经继承欧健文的意志,在方舟学习、生活并且恋爱,直至因不同原因而被替换并销毁。而这NO.6同样是欧健文,他因为未婚妻的死而失去求生意志,精神出现异常,联合会议决定对他进行人道毁灭。” 何聪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在玻璃牢房中两抹人影身上交替,思绪混乱不堪。他不能为贵族说话,因为那些残酷的决定,但他也不希望助长游朗明的威风,促使贵族灭亡。 该说什么呢? 何聪的沉默已然令游朗明勾起得意的笑纹,他明白这善的人心中矛盾,不过现实就是现实,他更希望何聪清醒一些:“谁没有权利决定谁的生死?不,有能者决定无能者的命运,这论调即使在未来也都通用,既然如此,凭什么我就不能主宰贵族的存亡?!” 是呀,凭什么? 何聪轻揉额角,低声问:“和复制人欧健文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颗脑子,在哪里?” “那东西?”游朗明轻蹙眉:“那个东西在到达方舟以前已经死透了。” “什么?!为什么?!”从实验室一起逃出的大脑妹妹分明精神得很,何聪不明白其中又有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游朗明调出资料,一边展示一边解释:“大脑的原有人香叶患有极严重的狂症,最后只能保留大脑靠仪器和药物维持,离开了实验室,自然也就活不久,它现在已经是研究所的实验品。” “实验品?” “你不了解?方舟并没有墓园,为什么?因为贵族死亡后,尸身都会捐往研究所,物尽其用。”盯着何聪被惊诧占据的脸庞,游朗明故意放柔声调,劝导:“我针对贵族基因制造出一种病毒,它具有极强传染性,从根本上抓住贵族的基因缺陷,能令他们瞬间脑死,而后病毒侵蚀贵族的大脑并繁殖,1小时内增加数万倍,直至贵族不再存在。只要透过方舟的温控系统把病毒释出,方舟瞬间就会成为死城,而我会将其余的病毒交给灵魂,由他们发散传播,很快,整个银河系的贵族都会死光。” 抽气声清晰响起,何聪不敢置信地瞪着发小,此时的游朗明是陌生的,他从不知道自己敬爱的异姓兄长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取去数以亿计人的生命?他怎么敢? 因为爱而自我折磨两千年,因为恨而取亿万人生命?太极端了。 “你疯了!” 游朗明猛地挑眉,不知想起什么,又笑得温煦:“聪,你向来心软,我知道怎么解释你也不会同意,不过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无法阻止。” “你干了什么?!“何聪心惊:“小明,你别这么傻,你不知道银河系之外还有什么吗?即使你毁灭掉贵族,又能改变什么?而且奉天说宇宙联邦会阻止这一切,你会被他们杀死。” “来不及的。”游朗明从容地说着,不以为然:“当病毒发放的同时,这神殿也会脱离方舟,成为独立个体离开地球,而灵魂已经提供藏匿地点,我们只需要与他们会合。别担心,虽然灵魂在地球的基地被毁,可是宇宙中势力依旧强盛,不会有问题。” 何聪从来都知道自己不及游朗明聪明,这其中要由奉天的分析才了解的利害关系,明显已经被游朗明考虑到,而设计也天衣无缝的计划。例如他此时,在这里:“你故意让我进来的?” “是。” “你不会听我的劝说,停止这件事?” “不会。” “如果计划出错呢?如果等着你的是死亡呢?你不怕吗?” “有你陪着,那又怕什么?” “你!我不懂得病毒,但是如果它变异,它超出你的控制范围,它不分贵族、半人或异人,通通都杀死呢?!” “要相信我的手艺。” 绝望了,何聪知道自己太自负,凭什么认为能够说服游朗明呢?他悲伤地扶额后退,直至靠在透明墙壁上,呢喃:“你早就猜到是这种结果,对吗?” 就在话音响起之间,游朗明已经警觉到危险,旋身躲过背后袭来的危险。站定后,他狠狠地瞪着那个轻轻拍抚何聪发顶的机器人,恨得牙齿痒痒:“我是你的父亲。” 居士笑意不着眼底,调侃:“我不是把一身血肉送你了吗?” “是吗?”游朗明恨不得砍掉那只还在揉搓柔软发顶的毛手,目光冷厉:“果然,必须彻底解决你。” “唉,谁叫聪重视你呢?我再怎么也不能解决你,这样吧,先处理好这次事情,之后再慢慢调解我和你的矛盾。”顿了顿,居士又强调:“我现在揍你,真的没有夹杂私怨,只是不能放任你闯祸,要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游朗明注视居士片刻,终于吐出四个字:“战斗模式。” 居士不再嘻皮笑脸,漫步踱离何聪身边,目光专注于转换成战斗模式的对手。 不知道谁先动作,下一刻对立的两抹身影化做光弧,夹杂巨响在空中迸出火花,房间中摆放的仪器也受波及,纷纷在攻击中崩坏,就连透明的牢房也出现裂痕,被液体金属的长鞭狠狠一扫,也塌了。 何聪避开纷纷砸下的杂物,目光追随空中两抹身影,当他嗅到血腥味,发现异样的时候,回过头只看到变异欧健文所细长的金属物刺进复制人欧健文的胸膛,当何聪赶过去营救,也只能瞪着那根金属棍耸立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血色浸染了那件衣服,身后响起悲凉的狂笑声。 “我是欧健文!我才是欧健文!!!” 何聪没有理会皮状似疯狂的人,低头察看奄奄一息的人,嘴里只能说出毫无意义的话:“欧健文,你要挺住。” 然而那张苍白脸却挽起幸福的笑容,双眸始终未曾聚焦在何聪脸上,仿佛穿透一切,落在遥远的地方,带笑的嘴唇轻轻嚅动,几乎无声地喊着一个名字:“媛媛……” 何聪只能傻傻地看着这可怜人长长地吁出最后一口气,瞳孔放大。久久以后他才站起来,变异的欧健文已经不知去向,而两台机器人愈战愈酣,一时难分高下。游朗明需要拥有居士的身体,但是居士先前明显将大量资源放在生活方面,后期游朗明也没有加强,所以丹青制造的纯战斗机器与之对上,并没有落下风。 但是何聪有预感,游朗明并不急,因为可怕的事情会在战斗结束前发生。 该怎么办呢? 下一刻,何聪抓了抓短发,抽起激光枪对着空中一连串射击。 游朗明躲过连串激光,几乎被居士击落,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何聪。他不相信,以他对何聪的了解,他不相信这善良得懦弱,必须由他守护的儿时玩伴,竟然拔枪相向。然而下一次密杂的激光射击破碎了他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他狼狈地躲着,心痛地指控:“你又背叛我。” “死亡只会带来悲伤和绝望。”何聪毅然举枪:“费大把多心机换取不值得的结局?我不会让聪明的你犯傻,这事该结束了。” “你!”游朗明痛心何聪,提防居士,但一支光束却自背后穿透了他,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被穿透的胸膛,而这道光束并没有因为它的注视而退缩,而是狠狠地划破他的胸膛,暴露一颗小小圆球,而一只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取过它,拔回了剑。 在游朗明倒下的一刻,终于看清楚那张不带任何情感的精致脸庞。 ——你也背叛了我。 主神握住游朗明的‘脑’,空洞的黑眸追随那道身影坠落,暗哑的黑色中有彩光游动。 居士和何聪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向空中的主神,他们都不晓得原来主神也懂得战斗,下一刻他们奔向跌落在杂物中的游朗明,何聪愣愣地看着那对无神的眼睛,而居士抬头瞥了他一眼,伸手在破败的机器人身上摸索,取出另一只小球。 “给,他的心。” 何聪稍稍迟疑,还是伸手接过,放进贴身的兜里,抿紧唇:“读读小明的脑,找到那些病毒的去向,要阻止这一切。” 居士笑了笑,拉起何聪的手就走:“哥已经在做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似乎因为激战,金属大掌带着微温,仿佛是居士的体温,传递到掌心,何聪从混乱中抽出一丝安慰,勉强提了提唇角,迈开步伐,另一手轻轻按住游朗明的‘心’,目光微黯。 第90章 混战 神殿再度由主神掌握,透过读解游朗明的‘脑’,立即清楚全盘计划,只待一一拆解。主神安排神殿卫队迅速行动,并在居士的建议之下主动联络奉天,获取神殿外各种情报,计划调解各族之间的矛盾。 危机尚未解除,何聪是怎么也不能放心,而且他要等着事情结束后拿回游朗明的‘脑’,好找丹青把游朗明救回来。 等候期间,居士也没有闲下来,他忙着把坏掉的机械身体打包,不知道他跟主神说了什么,近卫队并没有搜查游朗明的房间,只有他在里面鼓捣了半天,而经历这么一天身心俱惫的何聪根本没有注意他,只是安静地呆在角落里把玩手上的小圆球。 是游朗明变了?还是他一直以来从未真正了解过发小? 若说小明所做一切牺牲,何聪并不感动,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过分偏激的思想又令他很是头痛,这与他所向往的自由且平凡的普通生活,根本背道而驰。他不能放弃发小,可他又该怎样去改变一个人的偏执?若有那么容易,那就不会出现偏执狂的存在,执念往往害人不浅,但看透并从中脱离的人,又有多少? 何聪捺不住心中烦闷,抓乱了一头黑发,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头痛的事情了。 祸不单行大概是指这种状况,当何聪为小明而心烦不已的时候,奉天带来了一道惊人消息——不知道是谁把‘零号纯种’的所在透露给各族长,于是各族包围神殿,谁也不愿意放弃这块肥肉,又或者让其他族系抢去。 奉天严肃的话音透过立体显像传出:[你必须立即离开,碧翠已经准备好接应船舰,黄泉仍在神殿内,他会掩护你。] 何聪回头一看,果然见到黄泉及那十名曾经脱队的队员等在身后,似乎并没有受伤,何聪着实松了一口气。未等他表态,主神已经将手中小圆球递给,何聪接过它,仰首打量那张精致却无表情的脸庞。 主神空洞的黑眸始终注视着小圆球,声音中不带情感,平静地吐出一句话:[从秘密通道离开……父亲需要你的谅解。]话落,不该出现门户的角落冒出了一条通道。 何聪狠狠地咬唇,把两颗小圆球收起,回头招呼上已经把坏掉机器身体装箱并扛在肩上的居士,在黄泉小组护送下自秘道离开。秘道出口虽然离开各族监视范围,却也和安排地点有一段距离,一行人启动自带电磁推进器,无声无息地飙向前方。 四周安静得吓人,没有人敢有半丝松懈,时刻保持着警惕。事情果然不顺利,他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幸好前来的包括植物系士兵,不知道奉天是怎么样搅和这件事的,总之各族士兵并不团结,他们一边追赶‘零号纯种’一边对付非自身族系的‘敌人’,情况很是混乱,也正好如此,在黄泉小组的掩护下连打带跑,何聪才不至于被捆起来带跑。 但是再好也不过如此了,打雁的故事教训我们,要商量该怎么烹调猎物,就要先把它打下来,冷静理智的贵族深明此道,所以他们混战归混战,却没有跟猎物拉开距离,甚至偶尔会合力把人留住。 更糟糕的情况不甘寂寞地发生了,有指挥官认出护送何聪的是植物的黄泉,一下子唤醒了危机感,觉得‘零号纯种’已经落入植物系手中,妄想到各种植物系称霸各族的情景,顿时打了鸡血似地,其他五族同仇敌忾,一致攻击植物系各人,把何聪等人闹得焦头烂额。 有人流血,有人倒下,有人还在坚持。 “怎么办?”何聪确定自己已经尽量去驱赶追兵,这是一场战争,而他就是被抢夺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顾不上留不留情,他不知道有谁死在他手上了,也数不清有谁伤在他手上了,但是士兵仍旧前仆后继,他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居士手下也没有闲住,他一边张开电磁护盾为何聪挡去伤害,一边出主意:“估计奉天要压制其他族系的主力,他是腾不出手来了,但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也逃不掉,把碧翠那边的人调过来支援吧。” 黄泉起初还担心何聪的安危,但是眼见何聪该打的时候并没有手软,而且百发百中的准星半点不含糊,着实骇人,才腾出心思来考虑居士的建议。 的确,他们的任务是把人送上飞船并离开,可是依照此时情势,人能不能安全上飞船还不肯定,上去了能不能逃出大气层更成问题。 结论只有一个——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何聪逃离。 冷峻的脸上浮现决心,黄泉迅速连接碧翠,简单提出要求,以碧翠的才智完全不需要赘述就作出明确回应。 碧翠来得很快,他亲自带领一支武装队伍赶来,远远就瞧见日光下亮眼的银发。援兵在装备上比黄泉小队强多了,毕竟黄泉小队原来只为了帮助何聪潜入方舟,一切从简,以轻便敏捷为首要,但碧翠的小队是为扫除障碍而设,意义可不一样。碧翠的到来暂时缓和窘况,却也改变不了敌强我弱的基本局势,毕竟是以一敌众。 碧翠当机立断把手下队伍指派给黄泉以后,来到何聪身边,把自己乘座的战用电磁车给了何聪和居士:“二位快走,我已经设定导航,马上赶过去乘坐飞船离开地球,丹青正在船上等候。” 情况危急,向来优雅多礼的碧翠此时也显得有些狼狈,淡粉色眼眸频频朝战乱处望去,追逐那一抹包裹在黑衣之下的矫健身影。 这时候大战已经越来越悬乎,至少在何聪眼中是这样的,除了一大堆未来科技武器,贵族战士们更不甘寂寞地将自身进化发挥得淋漓尽致,眼看着,就是一群妖精在打架——群魔乱舞。 我方有黄泉,敌方也有悍将,黄泉以双拳敌众手,忙得不可开交,有一瞬间大家都以为他是躲不过虫族自背后划过去的螳臂,但他躲过了,背后划出一道血口,但他脸上依旧波澜不兴,那血流的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往后挑踢,把那卑鄙的偷袭者踢到半空,补上两枪,估计不死也就剩下血皮了,何况摔落地面后战士们涌上,立即惨遭无情的践踏,仿佛能看见他的魂魄离体了。 整个过程也就三秒,碧翠第一秒心惊,第二秒咬唇,第三秒动手启动磁力车,何聪和居士就随着车子飙出去了。 二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能看着后视窗中那道义无反顾地冲进战圈的修长身影,浑浊的烟尘中闪出丝丝诡异的流光,有人在半空中被切割成肉块。何聪记起来,碧翠似乎擅用某些坚韧丝线,但他从未曾想那过个全身透着清新气质的人,竟然也有下手狠辣的时候。 居士似乎能看穿何聪的想法,于是故作轻松地低笑:“碧翠是个人物,必要时候,他不会手软。” 何聪轻轻颔首:“我希望他们能平安。” “我也是。”居士说着,从何聪腋下探手将速度调至最高,车子风驰电掣,赶往目的地。 何聪默默地摸着兜中两颗小球,猝地冒出一句:“我会把小明修好。” 居士愣了愣,低笑:“好呀,我陪你。” “不勉强?”指腹轻抹球面,何聪状似平静地问着。 “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面对,当然,你要是考虑得不够,我的提点,你会听吗?” 并非全盘否定,也不是盲从,迂回地引导吗?何聪不自觉挽起淡淡笑意:“我会。”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居士也提起唇角,只是后视窗中显示的画面令他瞬间挤紧了眉头,他低咒:“该死。”追兵来了,他原以为黄泉加上碧翠可以坚持更久,那俩人是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顾不上考虑更多,居干将何聪的手放到车把上,语气不容置喙:“你先走,我会跟上来。” 何聪也注意到状况,才张开嘴,又狠狠咬住下唇,他很想留下居士,但是他更明白自己是争斗的源头,留下来只会令一切牺牲白废,甚至拖后腿。他不能这样,所以他只有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后视窗中瞬间展开的激烈战斗,全速逃离追捕。 原来还有居士,现下却剩他一人,何聪内心的不安在抗散,寂静的四周未能沉淀他一颗混乱的心。他从不敢面对自身懦弱的一面,总是豁尽全力维持冷静与坚强的表相,直至此刻,对游朗明的背叛,对居士的离弃,像两支钢爪狠狠地扣入他的心脏,撕裂它。 他真希望这是一场梦,但是睁开眼睛不再是一万年前的丛林,而是温和的游朗明,冷着脸的奉天,温柔的碧翠,没有表情的黄泉,小花,小猫咪,一张又一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庞,都带着安逸和愉悦的表情……还有爱笑爱闹的居士,是和平的未来世界。 控制不住心神涣散,当何聪注意到危险,已经无法避免剧烈的碰撞,不知从哪来的战用机车赶上了他,以车身相撞,似乎还用矛钩强行将两辆车连接。 此刻何聪本能地动手攻击,可是对方并不似之前的士兵那般为了活逮他而有所保留,对方是全然的拼命,所以何聪的攻击虽然伤了对方,却也无法避免受伤。 “呃。”忍痛闷哼一声,何聪好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脸,惊呼:“欧健文?!” 打从杀死复制人欧健文以后,这变异的欧健文也似乎疯了,此时脸上带着狂乱的狞笑,两行泪却湿了衣襟。他盯着何聪,那眼神充满着怨恨:“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就不会有那些实验,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懑地怨着,欧健文布满鳞片强而用力的手臂桎在何聪脖子上,强横力道几乎要把它掐断。何聪只来得及阻止欧健文执枪的另一手,把枪口扳离自己的脑袋,但掐住脖子的手不断施力,他几乎听到骨头在嘎吱作响,窒息感严重影响他的神智。 失控回旋的两架车子终于撞上石头停下,趁着撞击的瞬间,何聪挣脱桎梏,跃离欧健文身边。几道激光束自他身侧划过,击出几道焦痕。何聪明白欧健文已经疯狂,将全部的错都归咎于他,对一个疯狂的人如何讲理?他毅然掏出激光枪还击,试图挽回劣势,可惜疯子是不可理喻的,即使受伤,即使可能会死,欧健文却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何聪打错了算盘,还击的过程给了欧健文再次欺近的机会,他被狠狠扑倒在地,脑袋直接撞向地上石块,几乎失神。当他缓过来,欧健文紧紧贴着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怎么也挣不开。已然疯狂的欧健文不住在耳边唠叨着各种意义不明的低语,何聪只觉发皮发麻,努力在身上搜寻可用的武器。 何聪即将摸上激光剑柄,欧健文猝地抬起头,被血污毁坏的清雅脸庞上,一对带着狂喜和快意的眼眸仿佛闪烁出光芒,在阴郁神色中锃亮。 “是你逼我的,是这个世界逼我的。” 掷下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欧健文突然却手挖开胸膛,不管鲜血淋漓,仿佛那是属于别人的血肉,一脸快意。狰狞的撕裂口中露出一块蓝光界面,不知为何,界面突然转换为红光,刺目极了。 灵感不知为何生起,何聪伸向剑柄的手改往一另个兜里掏去,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球掷出,与此同时欧健文肆意的狂笑声被身体深处爆发的力量淹没,带出绝望的毁灭和破坏。 轰…… 血雨洒上小球,气流推动它们,骨碌碌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滚远。 [启动——] 游朗明重见光明,目光掠过几道人影,没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人:[聪呢?] 没有人回答他,那些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包括主神和那个臭小子。他生气了,正要走近那几个人逼问,才注意到自身状况——他现在不是人型,而是一台只能摆着的机器,他被放进一台只能摆放的电脑里头,强行唤醒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感到恼怒,也明白何聪为什么不在这,绝对是这些人瞒着聪报复他,要不然他绝对不会受到这种对待。他瞪视……好吧,他根本不能瞪人,他只能提高音量表达他的不满:[你们俩就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我要见何聪!] 好半晌以后,棕发披肩,严肃表情也无法掩饰脸上憔悴的奉天上前,冷声说:“何聪已经死了。” [什么?!胡说!]游朗明根本不相信这谎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何聪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杀死那奇特的身体。他把几人脸上的哀伤收在眼里,不得不赞叹他们的演技:[哼,你们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会找到他的。] “是吗?” 循那满带嘲弄的语气看去,只见成天挂着爽朗笑容的居士此时只剩下满身阴郁,游朗明心中不安地鼓噪着。 居士挽起一抹冷笑,像是报复又似要找人分担这份沉重,冷酷地宣布:“聪死了,你在欧健文身上安装的病毒炸弹,害死了他。” 游朗明顿了顿,强笑着反驳:[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那是专门对付贵族的,聪才不会受影响。] “你真确定那个病毒对聪没有用吗?”居士又笑,却笑得悲凉:“你计划让欧健文在金星研究所散布病毒,却不管欧健文已经疯了,他把所有一切的错都归咎于何聪,所以他做了,他用身上的炸弹把自己和聪一起炸成了碎片。以往……聪就是炸成灰,也会好过来,但是这一次,除了在现场捡到他的碎片,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 “中枢生物研究所说,这些肉块的细胞已经死亡……抱歉,这一次,他没能活过来。” “我该去迎接康复的助理长了。”奉天蓦地转身领上黄泉离开,撂下堂皇的理由,却留下狼狈逃走的背影居士侧眸瞧上一眼,垂眸反省自己的愤世嫉俗,沉着脸,一言不发。 主神微微歪首,目光在居士和游朗明身上来回,企图安慰两位至亲:[生物都有死亡的一天。] 可惜不太成功,二人依旧沉默。 [他真的死了?] 半晌后,游朗明问,居士往虚空中一摆手,被卫星纪录下的过程重现,虽然缺乏声效,却足够令真正付出了爱的两个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居士不忍地别开脸,游朗明却始终沉默着。 一天过去,他不相信何聪真的死了。 一周过去,他不相信那是他的错。 一月过去,没有人再与那座沉默的机器交谈,主神忙于调解各族平衡,居士也专注于研究机械。 又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居士再次站在这台机器前,开口:“我会修复原来的身体给你用,但是加装了遥控装置,如果你使坏,神殿可以终结你。还有,我会删除你脑中关于病毒的资料,相对地……你获得自由了。” 久久以后,机器平板的机械音响起:[你是谁?爸爸妈妈呢?] 第91章 结局 浩瀚宇宙中星芒跃动,它沉寂安祥,却不知道掩埋多少历史,吞筮多少生灵,浓墨永远化不开,光芒点缀它,却不能驱散它。 一颗救生囊浮游星海中,信号灯闪烁着赤红色光芒,就这么规律地寂寞地闪动,等候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救援。 许久以后,一艘私人游舰驶来,接近救生囊以后放缓了速度,伸出机械臂将它抓了进去。经过安全扫描后,电脑读出一系列数据:[雄性,种族未明,健康状况良好,未携带武器。详细数值见影像……]语毕,电脑上方出现一系列详细数值,巨细无遗,包括一张透析图片。 那是一名熟睡的年轻小伙,脸容清秀但够不上美丽,长相与银河系半人极为相似,却被电脑列入未知种族类?私人游舰的两位主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长相平凡黑发黑眸的中年人对俊朗非凡棕发碧眸的伴侣说:“看着像半人,既然都救上来了,就认识认识吧。” 听爱人这么说,俊朗中年淡笑,语气宠昵:“依你的吧。” 游舰虽小,但举凡衣食住行或是医疗康乐设施等应有尽有,而船上只有舰主两名生物,其它主要由先进电脑管家操办,各小机器人主持杂事,很典型的未来富人生活。 在宇宙中遇到救生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种族未明,当看到这种族未明的类银河系半人生物像一头猪似地搜刮桌上美食,俊朗中年眉峰高挑:“他连基本餐桌礼仪都不懂。” 黑发中年噗嗤地失笑,手边轻触桌面,猪手边刚刚清空的杯子再次注满果汁,温和地说:“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猪牛饮掉整杯果汁,满足地长叹,对主人的友好回以淡笑:“过了十几天,差点被营养剂毒死,现在终于活过来了。” 相对俊朗中年的不以为然,黑发中年笑弯了眉眼:“营养剂毒不死人。” “但是难吃死人。” “呵呵。”黑发中年只觉得这年轻人有趣,不禁问:“你是哪里人?” 猪抬头打量眼前二人,感激二人救命之恩,就没有拿‘要问别人就先介绍自己’那一套去堵话,只是有所保留:“我叫何聪,原来要到飞尔纳星,途中遇上强盗,就这样了。” “强盗?”黑发中年轻轻皱眉,与身侧人商量:“得让阿福(主电脑)透析救生囊,把座标向相关部门汇报,免得还有人受害。” “不用了。”何聪笑了笑,淡淡的梨涡容易让人失去戒心:“我不小心把他们的船舰弄坏了,自家的也牵连进去,最后只剩下一个救生囊,也给我抢到了。所以……估计他们已经遇难,没事了。” 强盗的船舰会轻易被人不小心弄坏?二人明显不相信这论调,虽然眼前年轻人似乎心性不坏,但也决心好好调查此事,表面上不动声色。 “……”黑发中年顿了顿,又温和地笑开:“我是沈远,这是我的伴侣田黄,我们来自银河系。你要去的飞尔纳星,应该是那个机械业最发达的星球,对吗?” “对的。” “要去买新的游舰吗?” “不……去会友。” 十天后,游舰抵达飞尔纳星港口。 何聪穿着沈远从某星球购买的传统服饰,半长黑发草草扎在脑后,目光淡淡打量着热闹非凡的港口。他把肩包甩到肩上,挥别好心将他送达目的地二位,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过脸盯紧俊朗的田黄看。 十天来并未查出何聪有任何异常,但田黄始终没有跟他加深接触,倒是沈远跟他谈得来,差点没结拜。田黄对年轻人感觉很陌生,也不准备深交,可是年轻人的目光很奇怪,就好似在睹物思人,很诡异:“有什么事?” 何聪笑了笑:“你的头发会动吗?偶尔自己编辫子或者换个发型,什么的。” “咦?!”沈远大为吃惊,他记得自己和伴侣从未透露发丝的秘密。 田黄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年轻人,半晌才回答:“能。” “哦。”何聪轻轻点头,确认了心底一件事,笑得兴味,摸摸下巴说:“如果你有空跟你儿子联络,就代我带个口信,就说——我很好,我不会留在飞尔纳星,不用找我了。”话落,潇洒地轻摆手,已经走进人流中,淹没在不同星人的各种面貌下。 “咦?他是奉天的朋友?”沈远很惊奇。 田黄若有所思:“……我们也……很久没有回去了。” 飞尔纳星是被各星系承认的机械星球,在这里不论是正当商铺,还是黑市交易,卖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最好的零件、最好的机器。这星球的机器人也被公认为最智能,种类最丰富的。在飞尔纳星,正当企业每年售出大量机器人,黑市还经营机器人武装改造,商人们都窝在金山银山里享受美女醇酒。 这是一个热闹发达的星球,大街小巷行人熙来攘去摩肩接踵,同时行走的不止是各种星球人,更有机器人……拟各种星人的机器人。其中有两台拟银河系贵族的机器人就挤在某家店里挑选零件,大的看上去爽朗俊美笑容温煦,小的可爱却老成,眼神跩跩的。 小的挑到一个递给大的,大的瞧了瞧,撇撇嘴,扔到一边:“不好。” 小的斜睨着大的,嘀咕:“是呀,我选的都不好。” “知道就好。”大的很任性地回答。 小的哼了哼,径自挑选零件扔进购物车中,大的也没有反对。 结了账,只等送货上门,大小机器人又继续逛。 小的扯扯大的裤管:“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找主神。” 大的白了小的一眼:“把你打包寄回去好不好?” 小的挑眉:“你真的很讨厌我。” 大的也挑眉:“你也很讨厌我。” 讨厌来讨厌去,还是只能互相依靠,他们只好一边讨厌一边在一起。 “我要回主神那里。”小的再扯裤管,语气不满地重申。 “除非打包寄回去。”大的提起小的,恶狠狠地警告。 “我不要!”小的吼。 “拉倒!”大的也吼。 何聪从巷口挤出来,就见到这么一大一小幼稚的对话,哭笑不得:“小明你真是将系统重置了?” 大小机器人猛地转头瞪着来人,小机器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问大的:“什么人?”却见到大的机器人竟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他不禁狐疑,干脆直接问来人:“你是什么人?你认识我?” 何聪却只盯着这小机器人,状似头痛地搓揉额角,长叹:“重置算不算自杀呢?算了,忘记烦恼也好。” 小机器人正要怀疑这家伙头脑有问题,想吐糟,却被大机器人扔到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四瓣:“该死!很痛耶!”嚷嚷着,不忘切断痛楚来源的感应。 大机器人哪管小机器人痛不痛,他像一头疯牛似地撞开人流,在一片漫骂声中把人揽在怀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居士,你又给自己做了无聊的泪腺?别把我的衣服弄湿啊。”嘴里吐糟,何聪却温柔地轻抚机器人的背,低笑,用古中文耳语:“那会差不多死透了,幸亏奉天之前为我向宇宙联邦申请做鉴定,想说给我申请一个银河系最高级生物的特别身份,好堵住众口,别让那些贪婪的人撕成碎片。那时候联邦使者来了,顺手把我捡走,但是这次死亡细胞过多,能用来再生的只有极少部分,所以花了好些时日。后来联邦又说我是他们一族的后裔,因为各种复杂原因,在地球成型,才长成一副地球人的模样,唉,我现在还摸不清头脑,反正……就回来了,但登记身份是联邦族人,那一族合计一百个人都不够,既不能繁殖,又不能透过科技复制,反正只有自然产生,所以我还挺受欢迎呢。” “不管你是哪一族,反正我是机器人,可以配合。”居士紧拥着何聪,不舍得撤手:“回来就好。” “是呀。”何聪回拥他:“回来真好。” “我可以亲你吗?” “……” “别怕,我已经安装了程序,技巧绝对高竿。” “……” “好吧,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不客气了。” “……” 许久以后,裤管上的动静让他们分开,低头看向仰视他们的小脸。 小明很认真地说:“把我打包寄给主神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结局鸟 第92章 番外:小小明的怨念 我是小明,除了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还有爸爸妈妈以外,什么都不记得。 主神说,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很久,我相信我很爱他们,但却很神奇地感受不到悲伤,仿佛早已经明白这个事实。 另外,我还是一台机器人,只有居士和主神两台机器亲人,我比较喜欢主神,因为居士是个傻瓜。可是没有人听从小孩子的意见,硬把我塞给了傻瓜居士,我一度怀疑他需要全面整修,说不定主程序已经崩得乱七八糟。居士并不喜欢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而我也讨厌居士,所以就没差了。 原本我以为居士已经傻到极致了,可是今天我知道我错了,他的傻根本没有下限。 自从那名叫何聪的联邦族人小哥出现以后,居士就傻得没边了,整天挂住傻瓜笑容,24小时像头大狗一样只知道围着何聪打转流口水,经常研究些会令人脑血管闭塞的超级傻气程序。 相较傻瓜居士,我很喜欢何聪,因为他是个正常人,而且很宠我。每次居士发明了傻瓜程序要拿我做试验,他都会跳出来阻止,顺道把那傻瓜揍得满头包,嗯……感觉很爽。 何聪除了会处理家常事务,会安排正常旅程,还超级关心我的生活,会跟我聊天,甚至主动问我希望到哪儿去玩,每当这时候傻瓜居士就显得特别的哀怨……该! 所以我喜欢何聪,他是个很好的正常人,可是我仍旧不能跟他们在一起,我想打包回主神身边。 因为被傻瓜整上的正常人,不可能过上单纯正常的生活。 最近居士开始早出晚归,不然就整天躲起来写程序,话也变少了,何聪正在担心那傻瓜。但是我可以预料当何聪得知傻瓜居士每当出门就往机器情人店里钻,整天躲起来是为了专心编写一套完美的H程序,还悄悄收藏了一室可更换H模具,估计世界末日会到来,将祸及无辜天地变色。 不行,被傻瓜缠上的正常人太危险了,要速速离开。 小手敲开网络页面,迅速填入资料。 [寄件人:小明; 寄件地址:保密; 收件地址:银河系地球方舟神殿; 收件人:主神; 选择业务内容:机器人打包速递; 付款方式:货到付款。] 作者有话要说:喵……嬷嬷已经决定下一篇文了,进化就这么结束,下去想人设和故事架构,真是苦逼呀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