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优等生》作者:青浼 文案 优等生受vs流氓学生攻 这是一个渣攻与渣受的故事。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关门,挂墙头。 避雷指南 ①渣攻渣受出没,这次俺没有屁安人。 ②1V1是必须的,HE也是不能少的。 内容标签:遥远星空 豪门世家 契约情人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佳白、提图斯·卡蒙 编辑评价: 在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招生的考试中,操纵着博物馆级别机甲的清秀少年骆佳白以出色的表现成为了特招优秀生。 开学伊始,身为班长的他被迫去寻回旷课许久的后进生提图斯.卡蒙。 为了让提图斯回校上课,骆佳白与其达成交易。 而在这场交易过程中,骆佳白的欲迎还拒,提图斯偶尔的醋意大发,处处透露着他们关系的不同寻常…… 作者以其独有的风格为我们呈现了看似绵羊实则爱吐槽的优等生和披着狼皮的机甲教皇之间的精彩故事。 不学无术、生性狂妄的渣攻提图斯偶尔显露出对骆佳白的动情, 为人冷淡的面瘫优等生骆佳白变身淡定吐槽、隐忍的双面渣受,这皆是作者塑造出来的可爱形象。 两渣相遇,谁比谁渣!让我们一起期待当渣攻遇到渣受后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第一章 2740年,全球进入科学发展高峰时期。机甲战术由一百三十年前由帝国军部率先研发,并发表了《人类纪元起步》宣言。 在帝国高调研发机甲战术不久的二十年后,联邦政府最高权力机关正式发表《工业与战争》演讲。至此,机甲正式登入人类历史,并在全球普及,渐渐完全取代陆上部队步兵兵种。 全世界科技领先区域纷纷建立专门教授机甲课程的学校。最古老的坐落于联邦第一阶梯城市斯克兰卡,被当时联邦军部最高指挥官亲自命名——“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这所古老的学校在近些年来已经逐渐演变成通往联邦军部的起点,联邦军部显赫名门家族弟子多于此校就读,而普通贫民,则需要以考核的形式方能入学。 2758年,3月。 正是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火热招生的日子,招生方式分为实际操作控制与理论信息知识俩种方式,前者比武,后者重文。 实际操作控制的考核场地设置在圣耶鲁骑士学院最为出名的模拟古罗马竞技场模式的训练场内,开阔的模拟训练场内,数台高能机甲等待在旁边——完全人型化机甲,半履带轮轴人型机甲,各种各样产地不尽相同的普通贫民启用式机甲在这一天齐聚一堂。在每一台机甲最显眼的部位都用喷漆标上了号码,等待考核的学生只需要等叫道自己的号码,就可以走到训练场中央那一片开阔地,尽情展示自己所掌握的机甲初步操作知识。 评论员A:[上一场的古欧美洗机甲似乎是帝国去年生产的3EBC-9第二改造型号,难以相信,竟然会有平民学生使用。] 评论员B:[帝国注重非人型机甲研发,刚才那位同学似乎很遗憾并没有完全将3EBC系列的优势发挥出来。] 评论员A:[现在教授已经在打分,与此同时,让我们将镜头转向下一位进行考核的同学,他入场了,首先,我们看见的是……是……] 评论员B:[LJARⅡ。] 评论员A:[为什么会有博物馆的东西出现?对不起请各位稍等片刻,一定是我打开镜头的姿势不对。] 评论员B:[LJAR系列已经出到第十款了,最新的型号下个月十五号就会正式在全联邦预售……所以这位同学,你是来调戏我们的吗?] 评论员A:[亲,你暴躁了亲。] LJAR曾经以平均性能的全面性和个性化独立思考系统而风靡一时,在当时,LJAR系列一度被联邦军部聘用为战斗机型。而由于近代机甲相关行业的飞速发展,LJAR主要研发公司“L生命”终于没能跟上发展的脚步。2738年,联邦军部宣布正式改机种装置,摒弃LJAR系列改使用“联邦未来”公司经过十年研发的LLS系列机甲,而曾经风光一时的LJARⅡ,现今却已被无情淘汰了20年。 古老的白色机甲走进训练场中央,它比不上大多数机甲光线的外貌,但是由它的外壳磨损程度来看,它的主人对它十分爱惜。机甲头部视频窗口红灯闪了闪,然后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茫然地冲评委们摆了摆手。 评论员A大惊:[……它居然还能摆手。] 评论员B:[不仅摆手了,令人惊恐的是竟然没有掉零件下来。] 评论员A:[小B同志,我刚才接到校长的短信,他说:让B闭嘴。] 评论员B:[……] 评论员A:[这位同学,你可以开始了。] 白色的机甲动了起来。能量光束聚集在机甲的右手—— 评论员A:[LJARⅡ的光能束重剑——哎呀不得了,武器聚能是本学院第二个学期的学习内容,看来这位同学的能力了得——下面是足部聚能,LJAR系列虽然被定为中低等机甲,但这些年在飞行系统上却有着一定的优势,而在这个功能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正是LJARⅡ……聚能成功,这位同学恐怕已经有一只脚迈进了圣耶鲁骑士学院的大门——等等,他要做什么——我的老天爷——他!他!] 评论员B(淡定地):[科利马斯重击。] 评论员A:[没错——科利马斯重击!2688年由联邦军部将领格兰将军在与帝国军部的边境争夺战争中首次运用——从高空以机甲的重力为补助迅速坠落并击打重击敌人——这个动作对于机甲操纵者本身的敏捷能力和机甲膝部轮轴关节灵活程度有非常高的要求——如果这位同学成功了!——] 就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白色的机甲在半空中,眼部代表动力系统的红光闪烁一瞬后戛然熄灭。整台白色机甲在半空忽然失去了推动力,手中蓝色能源重剑消失,犹如一块废铁似地重重坠落于竞技场中央。 与此同时,竞技场最高观察台上,一名老人立刻站了起来。 评论员A:[机甲摔下来了,校长站起来了。] 评论员B:[校长不淡定了。] 半分钟之后,圣耶鲁机甲学院校长罗德吉教授出现在竞技场内。他迈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轻快步子,快速地走到那台已经失去了动力的机甲身边,在庞大的人型机甲旁,只有机甲手掌大小的老校长的身影显得非常渺小,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白色胡须一甩,老人轻快地跳上机甲,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这种古老型号机甲的动力源,打开了密码盖,飞快地摁了几个摁键,然后退到一边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机甲眼部屏幕红光闪烁,操纵仓随之打开。 一名身材纤手,皮肤白的过分的少年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微微眯起黑色的双眸,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 三分钟之后,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第一名免试的特招优秀生产生了。 通过电视直播关注入学考核的机甲历史博物馆馆长蛋疼地望了一眼馆内收藏的LJAR二代,不幸陷入了对人生无尽的怀疑中。 记者们蜂拥而上,将这名幸运儿包围在了中间。 记者:“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啊,抱歉,可以不要踩到我的机甲吗,机甲上漆很贵……” 记者(愣了愣,惊恐地将自己的脚从白色老爷古董机甲的大拇指上挪开):“……” 少年(满意地微微一笑):“谢谢,我叫骆佳白。” 记者= =:“骆佳白同学,对于得到特招优秀生的待遇,请问你有什么话想要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要说的吗?” 少年(迷茫地):“……哦,听说有全额奖学金,是真的吗?” 记者(面无表情地转向摄影师):“……这段掐掉。” 记者(镇定地):“我不干了。换人来。” 第二章 “铃——!” 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惊天动地的下课铃响也勉强能成为奇葩特色之一。讲台上正讲解古代欧美系膝机甲关节能源转换公式的教授停下了讲说,挥挥手关闭演讲悬浮屏幕之后飞快地瞥了眼教室的最后一排,不动声色地宣布下课。 课间的教室一改死气沉沉变得欢腾起来。而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存在感极弱地趴在课桌上沉睡,只着校服白色衬衫的纤瘦身影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黑色双眸……双眸中还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少年原本清秀的脸庞多了一丝迷茫。 该死,又睡着了……看来一个晚上打两份工真的有点吃不消。骆佳白坐直身体,微微蹙眉。 忽然从右侧身来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骆佳白一惊,飞快地掀起眼皮,在看见面前放大的笑眯眯的熟悉脸孔时,放松了下来,“比塞尔,你非要吓我一跳才开心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依然笑得如同春风般和煦,身材高大壮硕的比塞尔·科林挡去了窗外的大半阳光,在骆佳白的身上投下小山似的阴影,他捏着少年的下巴,啧啧翻看着边评价道:“骆佳白,我注意你睡了一整节理论课——那个老头可能会不爽你哦,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黑眼圈很严重知道吗?” 要你讲。骆佳白抿抿唇,拍开好友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有屁快放。” “斯洛教授叫你去。”比塞尔耸耸肩。 骆佳白一愣:“他叫我干嘛?” “谁知道,说不定是只可以说给班长听的班里的机密……那个老头哦说到你名字的时候笑眯眯的,好热情。” “……为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安。” “会不会是说出勤率的问题啊?”比塞尔将骆佳白拖起来,两人并肩往外走,边走边猜测,“一开学,那坐你旁边的小子就没出现过了有没有。”比塞尔砸吧了下嘴,比了比两个指头,“开学两个月了,我就有幸见过他两次,叫什么来着……提图——。” 骆佳白脚步一顿。 “提图斯·卡蒙。”平坦无起伏的腔调。 “唉对对就是这个——咦,你干嘛?”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高壮的男孩敏感地回头问。 “……忽然想到了一点事。”骆佳白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敏感?” “……我就是观察力最出众啊。”比塞尔委屈道。 骆佳白淡淡一笑:“你的身材也很出众。” “……再人身攻击我会揍你。” “好啊,有种上机甲来。”骆佳白平静地说着,在主要导师办公室门口停住,推开了门。比塞尔来不及反驳回去,只好愤恨地冲他挥了挥拳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大门在自己鼻子前拍上。 安静的办公室,只听得见光脑接通时的滋滋电流声。办公室的装饰很符合一名老人家的审美,东西不多,唯独原木质的办公桌上摆上着几叠学生交上去的论文,还有几个古日本系和古欧美系的拟真模拟机甲,有一些被卸了手臂,似乎正被用于研究某些数据……年过半百,将大半辈子奉献给了机甲研究事业的老教授斯洛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的班长敲门进来,差点感动得流下真诚的泪—— “坐坐,骆——坐,坐。” “……教授,我晚点还要打工,有什么事吗?”坚决不坐,坐下想再站起来就难了。 “啊,你还要打工嘛?学生,就要以学业为重,不迟到,不早退——” “教授。” “好,让我们直奔重点。”斯洛尴尬地清了清嗓音,灰蓝色的双眸在镜片后面闪了闪,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注意到,卡蒙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你身边了?” “没有(斩钉截铁地)。” “……”斯洛无语凝噎半晌,最后沉痛地说,“可是我有。” “……” 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死心眼了,有时候会变得比较难搞。这么想着,于是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决定走曲线救国路线:“骆,听说,你跟卡蒙先生在高中时候就是同一所学校的?” “是的,所以……我已经养成经常不看见他的习惯了。” 老头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你习惯了,可是我的工资单不习惯。” “= =?” “每一个学生缺席三节课,当月就会被扣掉200联邦币的工资……” “……”200联邦币,好多,足够顶替打四天的临时工。 斯洛:“自从接手你们班,我都快忘记我的工资其实是3000联邦币而不是2800了。” “=_,=。”教授不会想跟我借钱吧……骆佳白困扰地想着,于是,原本平静的面容动容了下,微微蹙起眉来。 斯洛:“一样很辛苦很认真地在带学生,我的工资就比A班导师少了200,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很不对?” 果然是想跟我借钱。骆佳白想了想变得不安起来,然后在斯洛教授期望的目光下,木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点头好,点头就对了嘛!所以,骆佳白同学,身为班长,你要负起责任来——” “斯洛教授?” 正激动地发表看法的教授猛地一顿:“你讲。” “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骆佳白盯着上了年纪的教授,认真道,“我是班长,不是家长。” 斯洛教授:“……” ……十分钟后,导师办公室的大门就好像曾经拍在比塞尔鼻子上那样,拍在了骆佳白的鼻子上—— “不带回提图斯·卡蒙,你也不用回来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骆佳白迷茫了——去找提图斯·卡蒙?……叫那个怪物回来上学?……这个老头在想什么?我去哪里找那个怪胎?女人的床上?还是哪个酒吧?哪个巷子?还是…… 殡仪馆? ……该死。 俩个小时后。 骆佳白站在灯红酒绿的梅嘉尔大街尽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今晚自己为什么真的向打工的快餐店老板请假,跑来这个全斯克兰卡最混乱的灰色地带。来回徘徊用了大约三十分钟,其中谢绝了三个女人外加一个男人的搭讪,骆佳白摸了摸脸,最后还是比较自觉地将自己变得如此惹人爱的原因归结于身上那身来自于最高机甲学府的校服身上。 提了提手中的书包,面色苍白,眼底还挂着两个青色黑眼圈的少年轻吐一口气,嘟囔着“欠你的”之类的话,大步迈进以淫靡混乱的夜生活著称的梅嘉尔大街。 呯—— 在推开某个看上去不那么夸张的酒吧大门时,骆佳白正好看见昏暗的酒吧中的混战。 而他要找的那个人修长高大的身影相比起周围的惨状简直是活力四射激情无限,在酒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正忙着将一个看包装可能很贵的酒瓶毫不犹豫地砸到另一个人脑袋上去。 提图斯:“干你娘!干脆三个人一起上啊,孬货!” 骆佳白:“……” 酒吧里热闹非凡,叫好声一片。坐在靠门最近的地方,原本正兴致勃勃观战的某位穿着暴露的姑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门口,正要看看推开门的倒霉蛋是谁,见到来人身上的衣服,双眼一亮飞快地熄了烟,她勾了勾红唇蹭了过去:“小弟弟,要不要和姐姐来一发?” “……姐姐……今天有点忙,改天吧。”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推开女人,而这个时候,提图斯叼着烟,微微眯起深蓝色的双眸随手抡起了手边的凳子,高举起狠狠地砸向躺倒在地呻吟不停的男人,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校服乱七八糟地穿在他的身上,领带不翼而飞,扣子只扣到胸前,露出里面结实精壮的胸膛—— 变态。骆佳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不来学校你穿个鬼的校服。 躺在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口血沫,狼狈地爬起来:“算你有种,操,下次别给老子看见你!” 提图斯提脚又是一下作为回答,而这一次,那个男人直接从吧台边飞到骆佳白脚边。 骆佳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人家都说结束台词了还动手?果然是畜生。刚想弯腰象征性地扶一下,狂妄低沉的男性粗哑嗓音在不远的吧台那边危险地响起:“喂,敢碰他一下试试?” “……”骆佳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拉了那个被打掉了门牙的男人一把,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吧台边上那个男人响亮的脏话。而那个被打得满脸是伤的男人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声谢谢——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根本没这个打算,便被另外两个可能是他朋友的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酒吧。 酒吧破旧的木门在骆佳白身后重重关上。 现在,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将同情的目光放在了这个穿着高校制服,身材瘦弱的少年身上。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提图斯只是不耐烦地“啧”了声,粗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迈开步子三两步来到骆佳白身边—— “你来干嘛?” 长着粗糙硬茧的手粗暴地捏着少年的下巴强制性地抬起,带着浓厚酒气的气息毫不客气地尽数喷到了骆佳白脸上。 少年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恐惧地拍开比他高上一个头,手臂有他两个那么粗的男人的手,淡定道:“带你回学校上课。” “嗤,你有病啊?”提图斯恶劣地反问,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露出一个狡黠而令人不安的笑容,“哟,是不是洛斯那个死老头说什么了?” “是斯洛,谢谢。他说,要么我们明天一起出现在学校,要么一起去死。” 提图斯愣了愣,扫了骆佳白一眼最后露出一个略微膈应的表情道:“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死。” “嗯,好巧,我也不要。” 男人哼了声,卷起唇角自我感觉良好道:“放屁,你明明想的要死。” 一句话,勾起了骆佳白某些不好的回忆和正极力要抹杀的……黑历史。他沉下脸,正准备说什么,下一秒却被人扳着肩膀重重压在身后墙上,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推,却被死死地压制住肋骨,男人温热的身体随即压制上来,冰凉的双唇随即被灼热的感觉所覆盖—— “放……!” 蹭着骆佳白惊愕的时候,男人灵巧的舌暧昧地舔过他的双唇,并发出嗤嗤粗哑的沉笑。霸道地撬开对方的牙关,舌尖探入在口中肆意搅动吮吸,并准确地找到对方僵硬生涩的软舌,缠绕挑逗起来—— 酒吧中口哨声响起,刚才蹭在骆佳白身上的女人满脸释然地吸了口烟,笑了笑:“啧啧,怪不得,原来是卡蒙的人。” 直到双唇麻木,身上的人才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个吻。伸出拇指捻去少年被蹂躏得成鲜艳红色的双唇边因为来不及吞咽而溢出的唾液,提图斯满意地笑了,将骆佳白捆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凑近了身下人的耳边,低沉道:“老子打架正爽,你来捣什么乱?现在大爷心情不爽,想要我跟你走,可以,拿出点诚意来。” 第三章 联邦,第一阶梯城市斯克兰卡。梅嘉尔大街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小酒吧里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们互相交谈,叫骂,跳舞,聊天——就好像大约十分钟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幻觉。唯独被砸散的椅子和满地的碎酒瓶留在原地,除了粘在沙发上的血液,其他的东西破破烂烂地放在那里,甚至连服务生都懒得去清理一下。 酒吧二楼,勉强能称得上是VIP室的大门被紧紧关闭。 房中,淫靡的麝香气息充满了每一个角落,令人面红耳赤的粘稠水声显得有些沉闷,除此之外,只能听得见男人深呼吸带出的沉吟。 提图斯四仰八叉地靠坐在沙发上,微微后仰毫无防备地露出线条阳刚的下颚曲线,他微微眯着深绿色的瞳眸,性感的薄唇微启,并时而从开启的唇中从喉咙深处发出短促的喘息。男人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而双腿中间,跪着一个相比较起来明显消瘦的身影。 “刚才接吻时候就觉得你的舌头会很棒,老子果然没猜错。”故意要羞辱含着自己生殖器的少年,在他又一次将自己坚硬得几乎快要爆掉的好兄弟完全含进温暖湿热的口腔中时,提图斯恶劣地笑着调侃。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骆佳白显然没准备要理他。面容中透着疲惫的少年只是掀起眼皮瞥了眼他,然后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声,期间柔软温湿的舌尖滑过分身上端的小孔,状似无意地拂过—— “嗯——该死——”提图斯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立刻黑了,不顾自己的老二还在人家嘴巴里,猛地坐起来一些抽出好兄弟,捏住前者的下颚,恶声道,“你哼给谁听啊?” 骆佳白拍开下颚上的爪子,眉目淡然道:“你可以当我是爽得在呻吟。” 说话的时候,微白的皮肤称着因为长久摩擦变得鲜红的唇,唇上泛着淡淡水光,为那副平淡的面容增添了一丝艳色。提图斯愣了愣,转念一想那水光里除了唾液说不定还有自己好兄弟分泌出来的东西,分身一跳几乎没当场射出来—— 还好他身经百战最后得以Hold住场面,只是面色阴沉下来猛地皱起浓眉,就好像自己有多不爽似的——即使他其实现在已经爽翻了天。 虽然恨不得立刻把热胀得快爆掉的分身塞回那处温暖的温柔地,提图斯还是决定不要这么便宜了骆佳白,硬着头皮哼了声,他卷起唇角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我信,就算是给我舔老二,你也可以硬的起来——别人可能不行,但是你肯定可以。是不是——骆、佳、白?” 打从三年前开始,这是男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骆佳白微微一怔,俩人当下的姿势让他随即清醒过来,垂下眼抿抿唇,漂亮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你废话真多。” 提图斯懒得跟他计较,哼了声扳起少年的脸强制性地令他望着自己,凑近了些:“你嘴真硬。”说完,就要伸手去碰骆佳白的下身,后者比他反应更快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提图斯挑起眉,骆佳白推开他的手,缓缓道:“你还要不要继续?” 说完,也不等男人回答,自顾自地俯下身,再一次含住还没完全软下去的柱体。提图斯猛地被这么刺激,额角的青筋向外凸起,压抑地低低沉吟一声,窄小简陋的房间中再一次响起舔吸物体时唾液带起的水声。在少年修长的指尖轻轻托起柱身下面的球体时,提图斯猛地伸手摁住少年的头往下粗暴地压了压。 坚硬灼热的前端毫无前兆地往喉咙里面戳进一截。 骆佳白险些被呛到,后退了一些咳了咳。 唇边一丝晶莹的唾液还连着男人的前端,拉出一条细细的银线。 “喂!你故意的吧!”欲火焚身得恨不得去裸奔,提图斯低吼,“关键时候你被水呛了不成——”说话猛地一顿,他忽然发现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盯着看了一会,提图斯无力地跌坐回沙发里,“干你娘,好不容易爽一次,还给老子碰到个翻版林黛玉。” “……”骆佳白有些惊悚地瞥了满脸不爽的男人眼,一点也不相信这种人也会看古中国遗留著作《红楼梦》。 “家里没柴火拿来生火不给啊?”仿佛猜到了骆佳白的想法,提图斯粗鲁地翻了个白眼,“顺便就看了两眼,那种给娘们看的东西,老子才不屑看。” 所以没文化不是最可怕的,没文化还要嘴硬宣扬自己没文化就是牛逼才是最可怕的。 正想说两句嘲讽一下这位自我感觉良好暴表的男人,忽然唇边磕上了冰凉的触感,骆佳白微微怔了怔,下意识往后退,果然头顶传来骂声“躲你妹,毒死你啊!”。 无奈叹息一口气,骆佳白接过男人粗暴地凑在自己唇边的水晶杯,从里面抿了一口柠檬水就放下了杯子,完了不忘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 被道谢的人像见鬼似地盯着他。过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说:“要不是你小嘴很会吸,老子以后走路可能要绕着你十米远才觉得可以自由呼吸——喝完了没?喝完继续,这次老子没射不许随便退开——妈的,口交还要中场休息你绝对是联邦第一家。” 骆佳白很会抓重点,立刻反问:“哪来的‘以后’?” 提图斯乐了:“你不会以为一次就能换我乖乖坐在那里听老头废话一整个学期吧?” 骆佳白不说话了。 于是提图斯惊讶道:“你真的很天真啊,乖学生。” 男人摸了摸下巴,完全进入了思考状态而忘记了自己还耸在拉链外面遛鸟的好兄弟——能在这种状态下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奇葩才是第一家……骆佳白在心里腹诽。 而事实证明,他又对了。 提图斯思考过后的结果就是:“我们还可以有其他交易内容。” 骆佳白冷笑了一声:“什么?” “你给我上,我不仅上课,连家庭作业都会乖乖写哦。” “做梦,你能不能过期末关我屁事。” “哟,我记得老头说,我要是不在学校你也得滚蛋。” “你被学校退学就不关我事了。”骆佳白冷淡地说,“最好快点被退学,我倒是一劳永逸。” 再给那个死老头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退老子的学。看着骆佳白一本正经的样子,提图斯心中觉得挺好笑,又忍不住想去逗他:“你真的不要跟我试试?我技术很好,持久力也一流,人家排队给我上我还要考虑下行程安排。” “滚。” “不愿意算了,那么凶干嘛。”提图斯招招手,“来来来,先把这次落实。” 骆佳白:“……” …… 半个小时后,提图斯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原本面色苍白现在染上了一丝红晕的少年淡定地将自己的东西吐到餐巾纸上,包好,扔进垃圾桶里。 “不吃下去?蛋白质,比牛奶还有营养。” 不理他。 “你吞下去的样子可能会更加性感。” 还是不理他。 “我一高兴,说不定买一赠一,后天也会乖乖上课。”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被放置在茶几边缘的水杯喝了一口漱口,腮帮子鼓起来,黑亮的眼因为这个动作微微眯起,比起他不动声色的死人脸模样,这样子看上去虽然显得有些幼稚,但是好歹像个活人了。提图斯在心中暗自评价着,最后决定施舍给少年一个坑爹的定位:可爱。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评价的标准性烂的可以。 在校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烟点燃叼上,深深地吸一口后突出烟雾缭绕的白烟,在奶白色的烟雾后,提图斯看着骆佳白站起来,熟练地将被扯松开的校服领带重新打开,端正整洁地系上,白色的衬衫扣固执地扣到《学生行为规范》里面要求的那一个可以勒死人的位置。 一番整理完毕的骆佳白停了下来,平静的双眸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沙发上吞云吐雾的男人就像透明一样被他完全无视,最后,他目光在门边地上的角落里停了下来,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书包,他垂下浓密卷长的睫毛,爱惜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底下都毛边了,还和宝贝似的。”某个闲不住的男人又讨人厌的插嘴。 事后一支烟,快活赛神仙——这话谁说的来着?前人真是太他娘的有智慧了。提图斯又吐出一口烟,眯起深绿色的瞳眸,在骆佳白的手碰到门把就要拧动的那一刻,忽然出声—— “喂。” 骆佳白垂下手,转过身看着男人。 提图斯想了想,最后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烟还叼在嘴边,他坐直了身体将脚从茶几上放了下来,认真地借着房间中昏暗的灯光盯着站在门边的少年看了会儿。就在骆佳白有些不耐烦地想问他到底要干嘛的时候,提图斯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奇怪的表情,最后,他熄灭了烟,将视线定格在火光渐渐黯淡的烟灰上,忽然就想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自顾自沉沉地笑了笑,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骆佳白,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第四章 回答提图斯的是惊天动地的摔门声。 男人独自一个人保持叼烟的姿势僵硬在那里,见鬼似地朝被摔得微微震动的门盯了一会儿,最后将腿重新打上桌子,不满地哼了声:“嗤,害什么羞啊,所以说优等生很难搞。” …… 骆佳白重新出现在楼梯边上的时候,酒吧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仿佛没看见酒吧众人的目光,少年将书包往肩上拎了拎,目不斜视地穿越过整个酒吧大厅,挡住他的人都像摩西分海似地,自动靠边。 前脚刚迈出大门,骆佳白就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摁下了古老手机上的接听键:“喂,小雯吗?” 电话里似乎说了什么,骆佳白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这款古老得只能用来发短信和打电话的手机不带视频功能,妹妹在手机那一头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有些傻,骆佳白挠了挠头,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叫小杰先下快速面……抱歉,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不能从打工餐厅带食物回来……等我一会,哥哥一会就回家——” [今日,联邦第二军团由军部发表了第三方申明,明确表明自己在对军部绝对控制权上立场的退让。准将格蕾斯先生发表了《和平、共存》友好申明。同时公布了今年年底将会重新为军部购入“联邦未来”公司新研发的LLS三型,这笔开销……] 街边,声音柔和的女主播在粒子屏电视中飞快地念着新闻稿。挂断电话后正好展现的是联邦未来公司最新型机甲LLS三型,古日系人形机甲,高十点三七米,能量集束类步枪兵种,黑红相间的机甲外壳在展示窗中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骆佳白犹豫片刻之后走进了一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在他惊讶地发现这款机甲似乎同时带有盾牌类机甲才有的长形能量口时,新闻画面切向下一个主题,骆佳白撇撇嘴,不太留恋地转身离开。 LJAR二型自然不能跟最新款的军用机甲相比较,但是能拥有一台自己的机甲已经很好了。骆佳白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是新款的LLS系列,它的弹跳功能系统也只是比LJAR二型优秀了一个版本而已。 ……好吧,对机甲的追求仿佛是每一个男性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介于自己是一个穷光蛋,所以骆佳白不得不学会一个技能,那就是学会拿别人机甲的短处和自己的长处比,然后无视人家的长处(……)。 …… 第二天,骆佳白照例是第一个到学校的人。 清晨,少了那些喜欢吞云吐雾的不良少年和喷半桶香水在身上的个别女生,校园里空气很好,阳光照射在罩着防弹合金化玻璃的机甲停放场地上,里面,各式各样的机甲安安静静地排放在一起,骆佳白微微一笑,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LJAR二型,此时此刻,因为动力源的关闭,全白的人型机甲正如同沉睡一般,站在两个欧美系半驱动坦克式机甲中央。 看了眼手中的三明治,内容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鸡蛋,蔬菜,完毕。三两口把它吞了下去,绕到停放场后面的水龙头边洗了洗手,骆佳白想了想,从脚底下轻车熟路地摸出一个小铁桶,往里面装满了水,又随手选了一块挂在水龙头边的抹布,稳步向停放场走去。 当他走进机甲停放场,看见熟悉的白烟从不远处冉冉升起这才微微一愣,没想到已经有人比他更早到学校。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混混敢在他的机甲脚底下抽烟? 油漆熏黄了怎么办?骆佳白不悦地抿抿唇,微微蹙起眉,往前走了两步,绕过一个LLS一型,这才看清楚—— 那个人不止在他的宝贝机甲下面抽烟,还半个身体靠在机甲的左腿上。此时此刻仿佛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懒洋洋地半睁开一只眼,挥了挥手:“早啊,擦机甲么?” 骆佳白紧了紧手中装满水的小桶,克制住一桶水当头泼下的欲望,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卡蒙。” “嗯,”对方依旧是要死不活地吐出一口烟,“骆佳白。” ……谁要跟你玩叫名字游戏=皿=!骆佳白喷了喷鼻息,说:“离我的机甲远点,谢谢合作。” 提图斯愣了愣,最后悻悻地拍拍屁股坐起来让开位置,嘴里歪歪地叼着他的烟还不太甘心地说:“搞屁,一副如临大敌的德行,借靠一下又不会腐蚀掉……老子又不会拆了它。” “让你拆你也不会怎么拆,”骆佳白冷笑着绕过身材高大的男人,径自爬上机甲旁边特设的攀爬梯,“不学无术。”语罢,开始用抹布擦什么似地擦着机甲覆盖着白色金属的大拇指。 提图斯被嫌弃了也不生气……或者说他已经习惯被嫌弃了。他耐心不错地在下面仰头看着身着整齐挺拔校服的少年擦拭机甲,开始还带着欣赏的艺术目光,觉得清晨阳光下的……大众脸少年,嗯,还算是赏心悦目。于是他看啊看,终于在他觉得自己脖子快断掉的时候,骆佳白转了个身,开始擦另一只手的大拇指。 “……其实不用擦那么仔细。”提图斯冷不丁地说。 骆佳白一怔,莫名其妙地望向站在下面的男人,心想这货难道还有点不为人知的专业知识?后者好像很满意得到了注意力,于是慢吞吞地抱臂,露出一抹肆意的坏笑:“它昨晚又没偷偷撸过管。” 于是骆佳白手中的抹布准确地飞上了那张自以为说了个很棒的黄色笑话然后得意洋洋的俊脸上。 ……俩人在上课铃响时是一前一后进入教室的。提图斯的出现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大部分的姑娘双手捧脸,在提图斯面无表情地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长长发出可怕的呻吟,满足地认为自己身在此班的最大福利得到了第三次的落实。 ……因为这是提图斯第三次来学校上课。 他皱起眉,看着抽屉里除了整整齐齐放满的课本——当然是骆佳白在领书时顺手帮他放进去的,还有不少肯定是来自女生的甜食——看包装就知道。提图斯随手打开一个,发现里面是巧克力,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他不太爱吃,于是皱着眉丢回抽屉里,拿出另一个打开,还是巧克力。 ……可能是因为摸清了这货压根不怎么来学校,所以不得已选择了保质期比较久的甜食。骆佳白心不在焉地撑着下颚瞥了坐在隔壁桌拆礼物的男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教授在黑板上标记于欧美系飞行系机甲尾翼的一个推动力数据。 忽然,带着香浓甜味的黑色物体出现在自己鼻子底下。 骆佳白微微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吃掉。”耳边是提图斯固执地命令。 ……想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但是骆佳白发现其实自己没有说谎的习惯。介于也许他不接过来,某个人会保持这个姿势一整节课,于是骆佳白安静地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等滑腻的甜味在整个舌尖散开,他才错愕地发现—— 他在干嘛……? 现在是上课时间。 吃个毛的巧克力啊!= =凸 倒是提图斯好像很满意他的配合,在骆佳白飞快地将整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以求速战速决时,干脆一股脑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掏了除了扔进距离他不远处的骆佳白的抽屉里:“喏,全部给你,全部吃掉。” “那是人家给你的。”而且你能不能安静一下,教授写粉笔的力度都带着内力了你没发现吗? “哦,我不吃甜食啊。”提图斯严肃地蹙眉,“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于是骆佳白咀嚼的动作一顿,忽然觉得自己被微妙的地图炮了。扭脸看隔壁桌,发现对方满脸坦然并存着无知与天真。一口内伤憋在胸口,骆佳白默不作声地打开书包,将抽屉里的甜食全部扫进书包里……小杰和小雯应该会很高兴吧,因为平常没有太多闲钱给他们吃零食。 提图斯盯着他,片刻后挑起一边眉:“喂,你不会想带回去做慈善吧?” “……你管我。” 一口否决:“不行。” “……你管我。” 某人非常坚持:“全部吃完,你自己。” “……你管我。” “老子要是不管你,你还不得上天了?” “……”骆佳白刚想嘲讽他两句颠倒黑白,忽然一张纸条传到他手里,微微一怔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果然看见好友比塞尔正在跟自己打手势,骆佳白冲他小幅度点点头,抓过桌面的纸条,正准备打开,从旁边横过来一只大手,动作比神还快一把抢过纸条。 骆佳白不悦地眯起黑色双眸。 “那个大猩猩让你下课以后去机甲研究室。”抢先看完纸条,提图斯声音不爽地说。 你才是大猩猩……“纸条还我。” “不还,不许去。” 骆佳白终于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咆哮:“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提图斯的俊脸立刻冷了下来,绿色的双眸变成了危险的深绿,他勾起唇角,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三两下将手中的纸条撕烂塞进课桌里,冷冷地说:“下课后哪也不许去,去我家。” 去你家干嘛?被邀请的人翻了他一个白眼。 后者面不改色,理所当然道:“你不乖乖跟老子走,明天老子怎么来学校?——你最好小心了,现在老子心情很不爽,今天不会放过你。” 第五章 骆佳白当然知道这个流氓在说什么,对此他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有种把我的嘴做肿。” 提图斯愣了愣,随即特别愉悦地眯起绿色瞳眸,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你最好有胆试试看老子能不能。” 骆佳白不理他,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一节数据理论课已经在某人的捣乱下结束了,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笔记,叹了口气,少年拍了拍前面女生的肩,在其面红耳赤的胆怯目光下,接过了带着女生特有香味的笔记本,并温和地说了声“谢谢”。 那个女生慌张地摇摇头,飞快地抬头瞥了提图斯一眼,然后抱着书包向不远处正等着她的女伴跑去。 一群女生一回合立刻兴奋地开始讨论起来,在目送了借笔记的女生离开之后,骆佳白转向满脸不爽的男人,耐心地教育:“你不要这样看着人家,会吓死人。” 提图斯哼了声:“她在勾引你。” 明明是因为你。骆佳白在心里同情地想,顿了顿后,还是淡淡地反问:“干卿底事?” “废话,在你还有求于我的所有时间内,你从头到脚趾每一个毛孔都是我的所有物。”男人坦然地回答,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而这个时候,骆佳白已经在弯腰翻找下节课需要用的课本了。 看着少年缺少表情的脸有一瞬间的放空,下秒心满意足地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机甲维护基础》端正地摆在桌面上。提图斯特别不屑地哼了一声,摸摸鼻子嘟囔着“这种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开课的”,悻悻地趴回自己的桌面,开始睡觉——今天早上起太早,他十分需要补眠。 教机甲维护基础的是一个小老头,看起来上了年纪并且应该是注重理论知识方面的教授。他颤颤悠悠的声音通常能在课堂上放倒三分之二的学生,而骆佳白则属于坚持到最后一秒的三分之一。 “机甲的维护通常会有专门的护理专业,在最近,机甲护理这一行业正在联邦和帝国各大城市兴起。”老头背过去在黑板上写上了“机甲护理”这个没什么意思的单词,骆佳白犹豫了下,还是拿起笔在书上找了个空白的地方抄了下来。 余光瞥到隔壁桌那位,高大的身材让课桌在他身下显得非常憋屈,现在,提图斯·卡蒙先生已经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呼吸均匀,进入了鬼才知道的什么梦里。 “——机甲的护理是普通学校也会开设的课程,但是在圣耶鲁骑士学院,机甲护理专业毕业之后,可以直接申请进入机甲维修专业,现在联邦因为机甲的高速发展,机甲维修人员紧缺,是就业前景十分美好的一个专业。”老头简单地介绍,“我们今天学习的是机甲护理。” 骆佳白:“……” 已经上课了二十分钟,这个老头终于正式进入课程。 课上到一半,提图斯动了动,醒了。 骆佳白开始头痛。 讲台上,老头正讲到最基础的清洗工程,通常机甲会有专门的保养溶液,在不同的情况下和清水兑换不同比例清洗便可,但是因为保养溶液目前在市场上售价较高,直接使用清水擦拭也是可以的。 老头讲解了机甲正确的部件擦拭顺序后,忽然提问:“机甲最佳清洁周期是多久?——” 骆佳白竖起耳朵。 “我想骆佳白同学也许可以回答我们这个问题。”老头笑眯眯地接上。 骆佳白:“……” 教授您老人家搞错了吧,骆佳白蛋碎地想,我脸上闪烁的明明是求知欲而不是表现欲orz…… 满脸郁卒地站起来,扫了眼隔壁桌的扫把星,后者正撑着下颚悠闲地打量自己。 骆佳白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扯扯嘴角露出个无力的微笑:“嗯,三天一次?” “……三天?亏你敢说出口!我早上说的话你都当放屁啊?”在讲台上的教授判断正误之前,提图斯低沉充满不满的嗓音已经在一旁响了起来。 ……最后老头和蔼地告诉骆佳白,正确答案是三十天,也就是传说中的一个月。而三天清洗一次是骆式频率。郁闷地摸了摸鼻子,骆佳白坐回位置上,歪歪头摆出求学好问的表情:“喂,你怎么知道机甲的清洗频率?” “我不知道。”提图斯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有常识,我知道金属洗多了会生锈。” 骆佳白:“……” “——特别是没有保养溶液只有清水的贫困情况下。”某男人补充。 …… 放学后,骆佳白找了个借口绕开了提图斯,一路小跑到机甲研究室——这勉强算是一个被学校系统默认的自发民间组织,整个研究室的成员由学生组成,没有指导老师,研究室所做的研究范围很广,按照传统,机甲研究室每年也会参加联邦举办的专业机甲研发大赛。 这一任研究室的首席研究师嘉林·格蕾斯正是联邦第二军团最高指挥官格蕾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目前为止,他已经拿到了联邦每年限数批准的官方机甲研究技师证。这位在圣耶鲁骑士学院很是出名的学长倒是很看重骆佳白,明年夏天他毕业之时,有心要将整个研究室交给骆佳白继续打理。 看着骆佳白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嘉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跑那么急做什么,后面有鬼追你?” “学长。”骆佳白淡淡地点点头,心想可不就是有鬼在追么。 嘉林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飞快地扫过骆佳白因为跑动被扯开一些的领口,格蕾斯家特有的金黄色瞳眸在眼睛后闪了闪,下一秒换做笑眯眯的神情,冲门口站着的人招了招手:“别光站那,过来看看这个弹跳力公式对不对。” 骆佳白闻言愣了愣,走过去凑过头在嘉林手上的草稿纸上看了两眼,那复杂的公式一时半会还真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悻悻地摸摸鼻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一会看不太懂……好奇怪的公式——”他伸出手,就着嘉林手上的草稿纸比划了一行根号下的数据,“这里,是古欧美系机甲使用的弹跳力公式——但是这里,”他又指向旁边的某条数据,“这是古日本系的膝盖螺旋压力测量法——”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猛地抬起头,之间嘉林放大的脸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尴尬地收回手,骆佳白后退一步稍稍拉远了一些两人间的距离,“这是今年参赛的数据模型?” 嘉林嗯了一声,指了指放在不远处试验台上的一个半成品机甲膝盖部件,解释道:“今年我们研究室已经决定把课题放在人型机甲膝部结构上了,我记得你用的是LJAR二型,那算是机甲在弹跳力方面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型型号,所以才急急忙忙让比塞尔特地让你跑一趟,看看你有什么意见——” 呯—— 嘉林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研究室中两人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同时惊愕地抬头看向门口。 门外,提图斯·卡蒙的脚还悬在半空,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神情慵懒嘴里歪歪地叼着根烟。 看清楚门里的俩人后,他满意地眯起绿色瞳眸,抬起下巴转向骆佳白哼了声:“兔崽子,跑得倒挺快。” 这家伙…… 骆佳白叹了口气,轻声道:“这里不准抽烟。” “啧,规矩真多。”提图斯往四周瞅了瞅,然后随手将烟在外面的墙上摁灭。 骆佳白继续道:“门坏了,一会你修好再走。” “少废话,你要不跑那么快老子会生气?”提图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子烟味走到骆佳白身边,也不顾旁边还有人在,长手一伸拦住少年略显纤细的腰。 嘉林收起了原先脸上的笑,神情淡漠地扫了眼骆佳白腰上的手臂,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就收到来自高大男人警告的凌厉目光。 嘉林卷起唇角,在骆佳白看不见的角度,回之一个与他温润形象向来不符,肆无忌惮的笑容。 骆佳白拍开提图斯的手,后者也不在意,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转向研究室中另一个活人,哼了声:“格蕾斯,你他娘真是整天闲得慌。” 被小几级的学弟直呼大名,嘉林倒也不生气,在骆佳白拿眼角不安地瞥自己时,眼角甚至带上了一些笑意,声音不减温和地回答:“反正快毕业了,闲着没事玩玩。” 他这良好的态度倒是让提图斯愣了愣,紧接着男人露出恶寒的表情鄙夷地瞥了他眼,嘟囔着“虚伪”“少恶心”之类的词。 “你们认识?”骆佳白好奇,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能在什么场合下认识。 “教导主任办公室见过几次。”在提图斯开口之前,嘉林打断他,呵呵笑着回答,“我去交学生会的相关报告,有几次遇见过他在那里。” 骆佳白:“教导主任办公室?” 提图斯嗤了声,将自己的头发抓乱了些:“抄那个见鬼的《学生守则》……那个死老头,从开学开始就每天蹲在学校墙外面等我翻过去,害的我天天换地方爬,但是还是被抓到过几次。干哟,要不是他上了年纪,老子早就揍他一顿爽的。” 骆佳白= =:“流氓。” 说话的时候,提图斯手也没闲着,在所有人反映过来之前一把捞过试验台上的那个半成品机甲膝盖,小巧的膝盖部件在宽大的手中显得非常脆弱,偏偏这人动作粗鲁,翻看的时候“咔咔”声听得骆佳白心惊肉跳。 倒是嘉林,看着研究成品落在提图斯手上,不仅不着急,还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骆佳白忍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在提图斯伸手想去拧那个膝盖关节的时候,出声阻止:“喂,又不是扭蛋,你扭什——” 啪咔—— 骆佳白无力地闭上嘴,死死地盯着提图斯手中被掰成两半的人型机甲膝盖部件——曾经的。 “废铁。”提图斯嘲讽地勾起唇角,不屑地将手中的东西像垃圾一样扔回桌子上。 第六章 这个混蛋……骆佳白额角青筋暴起,处在盛怒边缘。 而提图斯一掀眼皮,果然看见少年正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是的,在他眼里,这种程度只能叫“不赞同”而已。无所谓地耸耸肩,男人露出一个放肆的笑:“你问问你身边这个小白脸,我说没说错?” 骆佳白猛地转头向嘉林,后者将手搭上他的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喂,我叫你问,没叫你和他眉来眼去。”耳边传来男人不爽地警告。 骆佳白终于忍无可忍,飞快上前一把推开碍眼的人,将原来被他弄坏的那个关节残件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放进试验台边上的创伤分析器中。 “这种东西用分析器都是在浪费电。”提图斯跟在他身后不忘泼冷水。 “闭嘴,文盲。”骆佳白黑着脸,盛怒之下居然也忘记了这家伙怎么会一眼就能认识分析器这种专业的仪器,“你懂什么,机甲膝部关节是精妙的部件,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算了我跟你解释这个干什么,你赶紧出去,不要在这捣乱。” 提图斯心想这死书呆子他娘的除了机甲八棍子都打不出这么长的屁来,于是不悦地抿起唇,语气恶劣:“你跟我走我就走。” “想都别想。” “我这不是在问你,注意到了吗,它好像是个陈述句。”提图斯拦住骆佳白的腰往后拖,收紧强壮的手臂威胁道,“赶紧走,不然老子在这亲到你断气——我是不介意那么多观众的啦。”说完门口一瞥,骆佳白挣扎的动作顿了顿,往门口一看,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三、四个二、三年级的学长,正抽搐地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门里的动乱。 其中一个眼睛最厉的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机甲关节的尸体,哀嚎一声声泪俱下地扑了上来,捧着那个可怜的半拉部件痛哭流涕:“昨晚我没睡觉才弄好的第一个模型!” “嚎个叼啊,就算你八天没睡垃圾也还是垃圾。”提图斯皱起眉,“这种垃圾有什么好哭的。” 骆佳白也皱起眉愤恨地瞪了身后人一眼,头疼地警告:“你闭嘴!”从男人怀里挣脱开,骆佳白拍了拍那名学长的肩,非常歉意地道歉,后者捧着那部件摇摇头,勉强表示没关系。 “老子说的是实话,”提图斯面色阴沉低声说,“机甲是用来打仗的,从头到尾你敢说它哪里是精细脆弱的?老子把头剁下来捐给联邦军事电视台挂着玩……” 谁稀罕你的脑袋—— 话还未落,骆佳白已经忍无可忍地拖着他离开了机甲研究室。 剩下一堆的人大眼瞪小眼。 “那个人是谁啊,拽给谁看?”人群中一个三年级愤恨不平地说。 “羊咩咩,你怎么不等我就——哇,这里怎么有个烟头!”某迟到了的二年级在门口探头探脑,满脸茫然,“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机甲研究室门口抽烟?——咦,刚刚那个是骆佳白吗?他怎么走了?他旁边那个是谁?” “你问题太多了,方一名——快点过来看看这个膝盖部件怎么回事?” 方一名、杨阳两人与骆佳白相同,祖上同属古亚洲中国,俩人关系自打进学校就很好。杨阳在研究室中负责组件拼装,而方一名负责的则是材料研究,两人天赋都不错,是被作为主力培养的。 被叫到名字的材料分析员也不含糊,三两步就冲进研究室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废品:“哟,怎么给拧成这样,羊咩咩,你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脆弱?” 杨阳一听立刻像炸了毛的兔子似地破口大骂:“放屁,老子选的不就是你上个月拍胸脯保证的LJB1号金属吗!少给我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德行,刚才这个玩意被个一年级的小混混说是垃圾!垃圾!!日哟,机甲关节组件不能做精细?!这种说法我打从娘胎生下来到今天第一次听说——” 研究室中乱成一团,嘉林·格蕾斯卷起嘴角,拍了拍正捧着自己变成废铁一堆欲哭无泪的学弟的肩,缓缓叹了口气:“……被这种说法吓着了是吗?可惜,那个人说的一点没错。” …… 这些话已经走远的骆佳白和提图斯两人当然听不见,走出教学楼,骆佳白还是面无表情地跟在提图斯身后,前面这个人很高,走路也很快,要跟上他,骆佳白不得不花上比平时更大的力气才行。 谨慎地打量着男人高大结实的背影,骆佳白心中想起被他随便一拧便弄坏的机甲关节……一拧就断啊……姑且不论这家伙的怪力,机甲关节部件只有这样的承受力应该是经不起支撑整个机甲的高空跳跃动作的,说不定连最基本的攻击动作“科利马斯重击”也做不到,但是之前制造这个部件时候的公式演算他也有参加,按演算的结果来说,构造部分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难道是材料的问题?还是做衔接时候出现问题? 想着想着,骆佳白已经完全走神。 就连提图斯什么时候缓下脚步走到他身边,毛手毛脚地把爪子随意搭在他腰上都不知道。 出校门路过机甲停放场地,提图斯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不满地发现他还是满脸恍惚放空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把少年清瘦的脸,发现手感不错,又捏了下。 于是骆佳白被捏疼了,眉头一皱,拍开他的大手。 “你以后不要这样,那个部件花了杨阳很多心思才弄成的。”忍不住出声教训。 “杨阳,谁啊?”可惜某人满脸漫不经心,“那个嚎得和野猪似的二年级吗?” “你……算了。”简直不能沟通,骆佳白头疼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其实你说得也有点道理,虽然惊世骇俗了点,但是机甲的关节系统也许确实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精细——” “停。”提图斯本来还想耐着性子听他啰嗦完,但是发现这样下去好学生可能会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跟我说你那些破研究,老子听着就觉得脑仁疼。” 骆佳白步子一顿,竟然直接转弯像机甲停放场走去,提图斯不耐烦地啧了声,还是跟在他身后。 “我想去看看我的机甲的关节部件。”骆佳白仿佛自言自语道,“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提图斯嗤笑,毫不客气地揭穿:“问题出在,你是业余,人家机甲制造商是专业。” 骆佳白不理他,径自推开了停放场高大的玻璃门。 提图斯迈着小步子跟在他身后,顺手把少年手中的书包接过来拎手里,颠了颠——“……妈的,里面放了砖头啊那么沉,难怪那么多年没见你长高……” 机甲停放场里放着全校少说上千台机甲,可是骆佳白熟门熟路,就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的机甲停放的地方似地——要知道,他们才刚刚正式开学不到三个月。从下面抬头望站在小型楼梯上,趴在可以进博物馆的古老型号机甲上研究得不亦乐乎的少年,提图斯抿抿唇,恶声恶气地说:“搞不定你们这些人有什么毛病,联邦那么多机甲制造公司,出了新款你就用,用不起新款就用换季大减价的型号——反正它也曾经新过,不管怎么样,自己折腾个屁,难不成还想自己拼个机甲出来——” “你懂什么。”骆佳白居高临下地斜了他一眼,“更好地了解机甲结构,就能更好地操作它。” 提图斯回之一个恶劣的嗤笑,斩钉截铁地说:“狗屁,要真是这样那些学术型只知道唠唠叨叨的死老头们早该冲在和帝国战争的一线了。” “懒得跟你说——”话说一半骆佳白一愣,微微蹙眉,“要抽烟出去抽。” “喂,你讲究会不会太多了点,老子还在——算了。”提图斯顿了顿,将刚叼在嘴边的烟抽出来放回口袋。 骆佳白满意地收回目光,掏出本子蹲在原地开始演算些什么。写写画画了一小会,等到提图斯又开始觉得自己的脖子酸疼时,骆佳白停止了动作,突兀地出声问:“古日本系膝盖螺旋压力测量法那个M值的变数是多少来着?” 提图斯勾勾唇角,露出讥讽的神情:“那是什么,能吃吗?” 骆佳白:“……” 放下笔,正准备进行深刻教育,忽然一阵通讯器震动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骆佳白摸了摸自己的书包,发现不是他的,低头一看,楼梯边上提图斯满脸不耐烦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通讯器,飞快地瞥了眼来电显示,啧了声,不悦地蹙眉摁下了接通键—— “老头,干嘛——什么?——”通话期间,提图斯掀了掀眼皮,瞥了骆佳白一眼,见后者重新投回学术的怀抱,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语气恶劣地跟通讯器那边的人说,“你叫他们少来,有多远死多远,那种垃圾也敢拿来给我用——” 口气真恶劣……蹲在机甲旁的骆佳白不赞同地想着,随手在本子上记下一个螺丝型号。 “——我不管,总之叫他们拿去给别人……什么?回家吃饭?今天又不是周末干嘛要回家吃饭——老子自己定下的规矩,行了吧?” 那边的人似乎还没有停止说话,这边,提图斯已经毫不犹豫地啪地一下摁下挂机键,将通讯器塞回口袋里。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不要告诉我那是你父亲。” 提图斯(挑衅地):“没错,就是他。” 骆佳白:“……没礼貌。” 提图斯:“礼貌?少搞笑了少年,我在这边鞠躬他又看不到。” 骆佳白缓缓地点点头,认真地说:“想认真跟你沟通我才是有病。” 话一说,提图斯倒是一点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比较灿烂的笑,三两步爬上楼梯,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你做——” 冰凉的唇随即覆下,却不见舌头侵入,只是在唇瓣处轻舔弄,反而让人一个激灵,头晕目眩。轻轻急促地呼吸,鼻腔中满满都是男人身上的淡烟草味,不呛人,却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灵巧的舌细细地勾勒怀中人的唇线,直到将唇瓣完全湿润,才稍稍推开,低头看怀中少年还带着迷茫发怔的双眸,微微轻启湿润的双唇为这张平凡的面孔增添了一抹诱惑。提图斯捻了捻骆佳白稍显湿润的眼角,低声沉笑:“你还是这样的时候显得可爱一点。” 骆佳白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浮上一丝红晕,用力推了一把靠得太近的男人,可惜后者纹丝不动,于是蹙起眉不安地警告:“这里有人,你不要乱来。” “天都黑了,有个屁的人啊。” 说完,更加贴近了一些。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逼近让骆佳白心中的不安加剧,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个人……双手被男人合拢压在头顶,身后紧紧地贴着的是他的机甲,当两个人的距离接近到能再一次交换浑浊的空气,呼吸到彼此的稀奇时,骆佳白无力地张张唇,又合上。 最后,还是妥协地垮下肩,低声道:“别在这里——” “憋不住了。”提图斯死死地盯着怀中面容苍白的人,因为欲望而变成深绿色的双眸闪着不容拒绝的光,霸道地一字一顿道,“进机甲,我想要。” 第七章 骆佳白抽了抽嘴角,处之泰然地摇摇头,勾起唇角:“今天没有实践课,开启机甲的钥匙被我放在教室的柜子里了。” “学会撒谎了?你会死很惨。”提图斯冷笑一声,“LJAR二型是缀入式键盘锁模式,哪来的启动钥匙?” 骆佳白收敛起笑,比起被揭穿,他更加惊讶的是提图斯竟然会知道……缀入式键盘锁的开启模式因为在早些年就被淘汰,现在很多普通学生都不会注意到这个,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被怀中人略微惊愕发怔的神情取悦到,提图斯眯起眼掐了把他的脸,凑近了些笑眯眯地说:“你的入学仪式有通过卫星转播,特招优秀生。” “你看到了?” 是,而且是被逼着看的。提图斯面不改色地撒谎:“当然,新生入学多有趣,所以几乎全联邦都看见你从这副古董老爷机甲里爬出来的样子,啧啧,满脸茫然,是被摔蒙了吧?” 脸上温度上升,还好夜幕降临看的并没那么清楚,骆佳白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往后退跟男人拉开些距离解释道:“那一次是个意外,我有用学校的光脑上网,网上猜测是LJAR二型的动力系统没跟上,其实是我机甲的行动系统出了问题,肘部动力推进器有一个失效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已经入学了。”提图斯放开喋喋不休的少年,有些头疼地说,“少废话,现在在跟你讨论更严肃的问题——”他抓起骆佳白的手无耻地摁向自己硬的发疼的下身,“你看,要爆了。” ……看你妹。骆佳白面色一沉,猛地抽回手:“不行,在其他地方乱来就算了,怎么可能跟你进机甲。” “有什么不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问。 “你这人……”呼吸一窒,最后无奈地叹息,少年盯着面前满脸理所当然写满狂妄的男人,用他特有的温和嗓音道,“你这个人,不要太任性了。” “到底是谁任性啊?你那机甲系统是有多精密……老子射点东西它就能被烧短路不成?”提图斯喷了喷鼻息,带着烟草气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距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的少年脸上,黑暗中,俩人谁也不肯妥协,互相瞪视对方,俩双晶亮的眸子在外面新升的月光照耀下异常闪耀。 提图斯狠狠地盯了骆佳白一会儿,最后一把将他拽到自己怀里,嘟囔着“不管了”,一把扯开对方的衣领,“啪”的轻微声响,校服最上方的纽扣被蛮力扯崩开,细小的扣子飞打在金属栏杆上,滚动着掉入一片黑暗的地面。 “……你——放开!——” “别动。” 灼热的吻尽数落在少年白皙的颈脖上。因为入夜,机甲停放场地的恒温系统已经关闭,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股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引起一片不自主的颤栗。猛地一抬头,恰好碰上那对深绿色充满了野蛮原始欲望的双眸,骆佳白呼吸一顿,竟是不由自主地撇开头来—— “喂。”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就像是故意似的,提图斯双唇没动一下,几乎都要碰见他的脸侧,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耳垂,只听见男人半威胁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进机甲,不然就在这里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推了压在身上的男人一把,对方纹丝不动倒是让骆佳白觉得有些恼了,蹙眉道:“卡蒙,你不要太过分。” “啧,真让人火大。” 不耐烦地啐了声,随即火热的双唇便覆了上来,霸道的侵占几乎让骆佳白以为对方决定要将他生吞活剥般。忽然背后一个激灵,一双冰凉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将他整齐扎好的衬衫从校服裤里扯了出来,此时此刻正沿着他的小腹一路上爬,轻车熟路地摸到左侧乳首,恶作剧般地捏了捏—— “恩——” 忽来的刺激让少年不可抑制地微微扬起下颚露出曲线美好的颈脖并发出低低鼻音,却不知这呻吟让提图斯下体差点炸开来。 双手重新被压制在头顶,身后机甲冰冷的金属传来的触感让人头脑发晕。就好像想到到了什么似的,接下来提图斯竟然非常有耐心地一颗一颗扣子耐心地解开,而没有再用蛮力扯掉。光线很暗,这让解纽扣的工程变得艰难了些,骆佳白蹭此机会挣了挣,却遭到更大力的束缚。 “叫你别动。”提图斯恶声恶气地说,感觉到手下瞬间紧绷的身体,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忽然,从外打进一束手电的光芒。 也许是巡逻的守卫,电筒的光打在地面上,并没有照射到机甲的高度。 却足以让骆佳白浑身一震,紧张的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少年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下体一跳,小帐篷几乎快把裤子戳烂,提图斯忍无可忍地抬起头,轻轻叼住他的喉结舔弄片刻,含糊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呼吸。” 骆佳白满脸嘲讽:“太平间里面的都不会呼吸。” 可惜压在他身上与他没有一丝间隙的男人特长就是厚脸皮,将最后一颗扣子成功地解开,提图斯愉快地吹了个口哨道:“可惜他们也不会做爱。” 说完,男人低下头,叼住一边乳首,肆意舔舐。 “呜——不、放开——” 机甲停放场外,手电筒的光又打了一次。 “烦不烦。”提图斯猛地抬起头,大手捏住骆佳白的下颚,微微眯起深绿色的双眸危险地说,“好学生,会不会避开动力系统开启机甲?” “你怎么知道——” “嗤,是个人都知道好吧,你以为我活在几百年前?”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提图斯松开钳制住他的双手,“开机甲,进去。” 骆佳白放下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快点。” ……这家伙,就好像习惯了这样发号施令一样……算了,大少爷。眉头因为一瞬间的困惑微微皱起,随即很快舒展开,谨慎地打量了提图斯一圈,骆佳白最后妥协地转身,声音中透着疲惫:“进去以后,不要乱来。” 成功达到目的,连带着心情也不错。提图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傲慢的笑:“你当老子乡巴佬进城啊,一个淘汰了几十年的机甲,有什么好‘乱来’的。” 稍稍推开了一些,留给少年空间让他做机甲启动。将衬衫随意拢了拢,骆佳白飞快地瞥了满脸得意的男人一眼,撇了撇嘴,纤手的长臂一伸,抓住梯子扶手边缘往外敏捷翻出,即使是在黑暗中,下一秒,双腿也稳稳地落在开关前的一个凸起部件上。 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确认手电筒的光芒在场地另一侧又闪了闪,这才飞快地将头拧回来,全部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密码盘上—— RDHR4803——开启动力系统潜伏模式。 哔哔—— 开启成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功能在机甲买回来之后就很少被用到,如果一时失灵就糟糕了。……机甲依然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犹如沉睡,可是只有它的主人自己知道,在这静谧的黑夜之中,高大的古日系人型机甲已经完全活了过来,正敞开怀抱,等待着又一次的驾驭。 驾驶舱的门在面前悄然无声地打开,骆佳白只是瞬间的犹豫,后门边的扶手,双手抓住轻巧地腰部一个使力,如同游鱼般灵活将自己整个人送了进去。 一系列动作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狭窄的驾驶舱并不算华丽,柔软的地毯可以看的出自打买回来后就没有做过替换,LJ公司的标志还被绣在上面。固定的地方的保护措施也好好地在那里,虽然简单,却因为主人的注意和小心,整个机甲内部被保养得非常好,十分舒适。 驾驶舱前方的控制台上红色的字符在闪耀: [主人,欢迎回来。大宝,天天见。] 腰被人从后捅了捅,提图斯一震,这才发现那家伙竟然几乎是贴着他进来的。 身手倒是不错。猫着腰,拍开立刻毛手毛脚摸上自己腰部的大手—— 一声嗤笑在身后想起:“大宝?这么瞎的名字,你取的?……蛮活泼的嘛。” “LJAR二型的智能独立控制系统是出厂前就设定好了的。”骆佳白单手撑着控制台,飞快地在上面摁了几个按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周围环境的湿度分析、温度分析,还有附近机甲存在提示点——屏幕上,骆佳白看着自己机甲周围密密麻麻的绿点,微微蹙眉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是不是有密集恐惧症。 “大宝,取消无动力开启机甲搜索项。” 屏幕上,一片绿点消失。 屏幕闪了闪,换上了另一行字。 骆佳白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眼,顿时嘴角抽搐,略微头疼地说:“大宝,不要闹。” 原本正儿八经的室外测试被智能系统任性地替换—— [室内温度:21° 温湿程度:优良 备注:有除主人外不明物体入侵,身高一百九十三公分,体重八十九公斤,污染度95.5% 系统建议:立刻清除 副方案:机甲内部人道毁灭 ]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缠了上来。 “看来你的机甲不怎么欢迎我,嗯?” 戏谑的声音让骆佳白身体不禁微微一颤,这想说些什么,忽然被身后颈脖处温湿的舔弄一惊,下意识地挣扎换来腰间更紧的束缚,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身后,随着男人唇舌的下移,几乎让骆佳白觉得自己的脊椎几乎要灼烧起来。 啪嗒—— 皮带的盖扣被轻易解开,腰间的束缚力减少了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秒大手便毫不客气地伸进裤子中,覆盖上臀部—— “不——你想——” 话音未落,一道蛮狠的力度将少年整个人粗暴地翻转过来,指腹长着薄茧的手指滑过臀缝,找到入口猛地往里一刺—— [室内温度:23° 温湿程度:不明 备注:有不明液体散发气息,系统分析来源:人类男性 污染度120% 系统建议:立刻马上毫不犹豫清除 副方案:流氓,放开主人!] “啊——卡——呜恩—— 少年瞳孔微缩,漂亮晶亮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睁大,痛呼声在完全出口之前被男人覆盖上的唇舌吞咽,舌尖肆意的舔弄,侵占口中的每一个角落,彼此的呼吸加重,机甲驾驶舱内空气变得浑浊。 衬衫松垮地挂在手臂,一只粗糙的手沿着颤动的背脊安抚似地一路下滑。股间猛地侵入让骆佳白整个人剧烈颤抖,不安感随之侵入心脏,几乎把血管全部冻结起来,少年总是缺少丰富表情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恐惧,晶亮的黑色瞳眸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瓦解崩溃理智却让这个纤细的少年看上去生涩异常。 却让人更加血液沸腾。 “好紧。”提图斯嘟囔着,将怀中人紧了紧,往自己怀里摁了下,“喂,不要诱惑老子了。” “放屁——呜——” 该死,竟然又刺入一指…… 哔哔—— [流氓入侵,警报系统在十分钟后自动开启,现在进入倒计时:00:09:59] “啧,”提图斯动作一滞,沉重的脑袋架在骆佳白肩上,懒洋洋地说,“你机甲系统中病毒了。” 骆佳白:“……才没。” “恩……”男人蹙起眉,难得严肃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将扶着少年后背的手依依不舍地抽出来,在骆佳白来得及阻止之前,飞快地在整个控制板上粗鲁一拍—— “喂!你做什——!” 骆佳白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瞪着提图斯粗暴地往控制板上暴击,俩人耳边哔哔警报声随之消失。 [室内温度:23° 温湿程度:优良 备注:尊客降临 污染度:无 系统建议:欢迎光临,大宝,天天见。] 第八章 提图斯乐了,摸了把骆佳白的脸:“你的机甲倒是比你会还识趣。” 骆佳白黑着脸打开他的手:“进来之前说过什么?让你别这样乱动我的机甲。” [主人,别生气。大宝不疼。] 还会撒娇……难怪LJ公司会被军部淘汰,做出的系统都这德行,这是要打仗还是打算在战场上用卖萌萌死敌人啊?提图斯嗤了声,俯身在少年唇角落下一吻敷衍道:“好了,不动。来来来,我们继续——” 说着停留在少年体内的双指一屈,满意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急喘。 哔哔哔—— 头顶上,大屏幕再一次响亮地尖叫起来。 “早晚拆了它——喂,你干嘛?” 被怀中的人猛地推出去俩三步远,提图斯一抬头,发现骆佳白已经整个人都趴在了控制台上,而屏幕上已经切换了智能系统的对话功能,重新回到动力开启机甲范围搜索显示界面,这一次,在骆佳白看不见的角度,就连提图斯也微微蹙眉。 先前在骆佳白取消无动力开启机甲搜索项后,提图斯也看见周围的绿光全部消失,屏幕恢复了自然无目标状态,而整个范围中只剩下代表自己的红色光标点在闪烁。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幽绿的绿光正闪闪发亮地在屏幕中唯独的红点周围,无声地闪烁。 “怎么可能?”骆佳白单手撑在控制版上,难以置信地说。 提图斯看了眼,撇撇嘴:“应该是传说中的‘幽灵机甲’。” 屏幕前的少年闻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问:“那是什么?” 这幅样子倒是蛮可爱的。提图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圣耶鲁机甲学院建校百年,你懂得,每个学院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传统的校园传说,这个‘幽灵机甲’就是其中之一。”话说到这儿,骆佳白的眼神已经由认真变成了无奈,可惜男人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说,“这个‘幽灵机甲’的传说来自2688年,那场和帝国的战争……呃,好吧,联邦和帝国的战争海了去了,纠正下,给个提示,那是一场很著名的战争。” 骆佳白偏头想了想,觉得这个年份是有点儿熟悉。 提图斯继续循循善诱:“其实跟你也有点关系。” “……跟我上辈子有关?”骆佳白满脸嘲讽。 “笨死了,需不需要场外求助?” 骆佳白顺手抽了满脸得意的男人一下:“探出头问外面那位:您哪位?滚。” 提图斯满不在乎地摸了摸被抽的地方,小猫挠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双唇,无耻地说:“亲一下就告诉你。” 骆佳白掀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懒洋洋地说:“爱说不说。” 屏幕上,绿色的光点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从屏幕的最边缘开始往中间移动,而骆佳白的机甲正好就停在整个机甲停放场的中间,毕竟动力系统潜伏模式只是对外观相对而言的一种功能。如果对方也同样开启了机甲收索功能,那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他们…… 重点是,一般人都会开这项功能。 它就好比机甲的眼睛,能让其看清周围一起。在军部,机甲还会特殊植入敌军系统,在屏幕上,己方机甲统一会变为红色,绿色则是敌方机甲,以此避免自相残杀。 ……对不起,扯远了。 现在是校园怪谈时间。 提图斯原地坐下来,想了想,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骆佳白也坐,那副自在的德行让骆佳白产生了“这是在他的机甲里”的错觉。见骆佳白磨磨蹭蹭,提图斯干脆一把将他拉下来,这一屁股做下去两个人都痛呼出声,提图斯忘记了自己还高举旗帜呐喊的小弟弟,骆佳白则是被小弟弟撞了一下。 当然,提图斯比他疼得多。 “让你折腾,该。”骆佳白爬起来,坐到旁边去,冷眼看着捂着下面半天抬不起头的男人。 “……2688年,联邦军部将领格兰将军在与帝国军部的边境争夺战争。”提图斯咬牙切齿地声音传来。 骆佳白一怔后恍然大悟:“科利马斯重击!” “都提醒到这份上了,亏你还有脸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提图斯冷哼一声撇开脸,小弟弟受挫,连带着心情也变得不好。 骆佳白微微眯眼,主动凑上去调侃:“你知道的倒是挺多,不学无术的卡蒙先生。” 这种听烂了的床头故事……被骆佳白这么一夸,提图斯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个很糟糕的童年——至少就床头故事这一块而言,他不耐烦地嗤了声:“老子不来学校那是不屑,不代表老子就是不读书不看报!” “好了,您可以继续您的故事了。” 提图斯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忽然全部消失,一反常态变成了淡漠的神情:“这个‘幽灵机甲’就是格兰将军的首席下属,传说他死后灵魂有所不甘,一直游荡在校园里,想告诉每一个学生当年的真相。” “不甘?” “在格兰将军一举成名那场战役之后,他也接受了联邦最高军部的受封,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自杀了。” “自杀了还有什么不甘?” “因为传说‘科利马斯重击’是他自己发明的,但是被格兰将军偷偷学习用去,然后……一战成名。”提图斯声音平坦无起伏,当年那些政治上的腥风血雨在他口中就好像无关痛痒的小事。 “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校园里?” “因为只有校园里提到‘科利马斯重击’和‘格兰将军’的次数最多,于是……那个……怨气就上来了?” 骆佳白沉默片刻,最后抽了抽嘴角:“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刚才提这两个词语提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某男人满脸茫然,“‘科利马斯重击’和‘格兰将军’?” “……又一次。” “=/_,\=……”提图斯郁闷的摸了摸鼻尖,“没关系,我相信他知道我们是……咳,无辜的,顶多就是有点八卦。” “……”骆佳白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这种东西能在报纸上看见?” 提图斯:“……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骆佳白:“……” 提图斯:“我说一句你问一句,最后竟然敢直接怀疑我?” 骆佳白:“……” 提图斯:“就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你那些弟弟妹妹没有告诉过你,‘听故事就闭嘴听’这个恒古不变的基本道德?” 骆佳白挑眉,伸脚踹了男人一下:“这是老子的机甲,滚出去。” 提图斯盯着他看了会儿,直到看得骆佳白心里发毛,这才长手一捞将少年抱进自己怀里坐好。俩个成年男人在小小的驾驶舱中陷入了沉默,骆佳白背靠着提图斯结实的胸膛,仿佛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度。身后的男人捏了捏怀中人的耳朵,半响叹息:“你这个人,就是很难搞。” 骆佳白没回答。 提图斯:“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骆佳白一把抓下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深呼吸一口气,说:“混蛋。” 提图斯笑眯眯地拍拍他的头:“乖,别说话。走,让你家大宝关闭动力系统,只开启侦查模式,咱们去视野舱看看。” 提图斯话一落,驾驶舱中昏黄的灯光闪了闪,随即熄灭,只剩下一盏红色的应急灯在头顶,驾驶舱中唯二的光源只剩屏幕上的绿光标点和红光标点闪烁。 骆佳白叹气:“我都搞不清楚这是你的机甲还是我的机甲了。” 提图斯在口袋里摸了摸,叼起一根烟眯起眼含糊道:“这叫识时务,你以为都像你。” “嗯,就你识时务。你敢点燃,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着,从男人怀中站了起来,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摩挲了下,悄声打开了通往视野舱的通道。视野舱本身就不是跟驾驶者进入的地方,位置就在机甲的眼部位置,从驾驶舱上去的通道很窄,只有一个小小的楼梯。骆佳白身材纤瘦,走上去倒是刚刚好,提图斯就勉强了些,前碰脑袋后碰屁股,委屈得很。 “这地方好。”提图斯在骆佳白身后嗤笑,热气全喷在他的后颈脖上。 “好什么?”骆佳白正忙着往外看,心不在焉地说。 “下回进来这里做,免得你乱动,炸毛兔子似的活力无限。” “哟,那多不方便。”骆佳白闻言也不恼,将视线从机甲的视野舱似笑非笑地瞅着提图斯,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晶亮,“这地方这么小,做到一半想换个姿势都不成。” “实践是最伟大的革命根源,咱们试试就知道了。”后者欢天喜地地说着就要伸手去摸,一摸又不乐意了,抱怨着,“你什么时候把裤子穿上的?” 骆佳白眉眼中带着柔软的笑:“成,下回我会记得跟你打报告啊。” “嗯,而我的回答将永远是:驳回报告,光着吧。”提图斯一脸严肃。 于是骆佳白不笑了,照着身后绷着脸的男人就是一下:“您能闭嘴不?”说罢,抬了抬尖细的下颚,提图斯嗯了声顺着他的下巴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绿色的点已经慢慢从停放场的另一头慢慢地移动了过来,眼看就要和骆佳白的LJAR二型相擦肩而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啪啪。 提图斯伸大爪子拍了拍少年的胸口,努努嘴:你心跳声太大了。 老子紧张,有问题?骆佳白瞪了他一眼,干脆转过身,整个人都趴在了机甲面罩的特殊透视金属上。那金属是单向透明的,只有里面看的见外面,而外面只能看见类似于单色光源的光亮。 眼看着屏幕上红绿两点就要交叠,骆佳白忍不住屏住呼吸,太阳穴突突直跳,差点儿忘记了怎么呼吸。 然后那绿点…… 就这么过去了。 而从眼前的视野窗看出去,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骆佳白一口气没提上来,变成一股子凉气从脚板底往上冒,冰凉凉的,侵得脊梁骨都要疼了。他猛地转头无声瞪向身后的男人,后者也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屏幕上,绿光越走越远。 闪了闪,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在屏幕上。它停在了一架古欧美系飞行机甲旁边,骆佳白想了想,那好像是同班伦蓓·丘比的机甲,他的父亲在联邦军部担任第三军团某战队的队长。正想着,忽然提图斯在后面拽了拽他,低声说,走。 骆佳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提图斯冷笑:“去看看,那是什么玩意。” “……上赶着去见鬼?” “是鬼倒好了。”男人神情冷漠,淡淡道,“老子还就怕它是活的。” 第九章 LJAR二型驾驶舱门在彻底黑下来的夜幕中无声滑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往四周望了望,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后直接从距离地面大约五米的机甲驾驶舱口一跃而下,看的身后的人目瞪口呆。 骆佳白死劲睁大眼瞪着地面……摔死没? 不过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死猪肉摔砧板上那种生动的“啪唧”声,应该就是还活着吧。怪胎……骆佳白翻身轻盈落在楼梯下,心里说不上是放心还是失望,纠结得很。 三两步下了楼梯,在楼梯边上,撞上了早已等在那的男人的肩,骆佳白踉跄了下,幸好提图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带进自己怀里。关闭恒温系统之后的机甲停放场温度很低,冰冷的呼吸尽数扑打在骆佳白的脸颊上,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上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放开骆佳白,提图斯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型侦查器出来。 ……多啦A梦。骆佳白嘴角抽搐。 提图斯不理身边那人调侃的眼神,自顾自打开侦查器,屏幕上的唯一的绿色光先是出来,萤萤的幽暗绿光照在他严肃的英俊面庞上……嗯,有点恐怖。骆佳白原想告诉提图斯给他添添堵,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把鬼吓跑就不好了。 于是只好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个机甲果然还停在伦蓓·丘比的机甲旁边。 耳垂被人捏了捏,骆佳白抬起头,正好望进一双绿色的瞳眸中。提图斯满脸嚣张地冲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跟在自己身后。骆佳白拍拍他的肩,表示批准。 提图斯转身就走。 黑暗中的机甲停放场比外面黑的多,一米内什么也看不清。骆佳白乐得不用开路,颠颠地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 结果就是还没走上两步—— 哐当—— 骆佳白:“……” 提图斯:“操!” 哔哔哔哔哔哔—— 连三十米开外都能听见的警报器的尖叫。 骆佳白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先前脸上的那点儿兴奋加悠闲碎了一地。 提图斯嘟囔着飞快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侦查器,那唯一的一点绿光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皱皱眉将侦查器揣进口袋,抡起脚又是顿“呯嗙”乱踹,不耐烦地问:“什么东西?” “警报器,每个机甲旁边都有——除了业余的三流小偷,一般人都不会触发的花瓶摆设……”骆佳白干巴巴地瞪着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要求在前面开路?…… 提图斯不理他,自顾自地又踹了一脚,这一次,整个警报器都被踹到拔地而起,飞出三米远。 骆佳白头疼地扶额:“别踢了!” 不远处停放场外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啧,来了。骆佳白拍了拍提图斯,满脸严肃:“烟呢,拿出来点上。” 提图斯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 :“做什么?” “少废话,照我说的做。” 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这一次另提图斯十分惊讶的,不等他动作骆佳白就伸过手从他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主动给他点上,男人眯了眯双眸,忽然有点不安。 呯—— 机甲停放场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谁!是谁!” 一个老头嘶吼着扑了进来,后面呼啦啦地跟着一大票穿制服的守卫人员。 黑暗中,提图斯看着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身形,吸了口烟,觉得有点眼熟。 直到骆佳白满脸纯良地叫了一声:“晚上好,迪文教授。” 政教处主任。 提图斯虎躯一震。 老头已经扑到两人面前,满是褶皱的脸在那瞬间充满了生命力:“说!天黑了不回家你们俩在这干嘛!——卡蒙,怎么又是你——” 死老头,什么叫又是我?提图斯额角青筋突起。 “我很抱歉触动了警报器惊动了您,迪文教授。”骆佳白已然换上了好学生特有的温吞嘴脸,在一旁缓缓地说。 “哦,是你。”政教处主任好像这才意识到现场还有除了提图斯之外的人,他瞥了一眼骆佳白,“我知道你,今年的优秀特招生,你怎么也在这?” 提图斯:“唔——” 骆佳白(满脸微笑):“我刚从自习室出来。” 提图斯:“……” 骆佳白(满脸微笑):“正准备回家……我有个习惯,就是经过机甲停放场总喜欢凑近了看看,结果今天却发现里面有火光,我记得机甲停放场是禁止吸烟的。” 政教处主任:“什么!抽烟!卡蒙!你就是想写检讨是不是!学校那么大!你非要跑到这里面抽烟!” 提图斯:“……” 骆佳白打断了老头的咆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偏了偏头,慢吞吞地继续道:“——于是我就进来了,遇见卡蒙同学……当时一下子还没认出来呢,毕竟开学那么久,算上今天我就看见过他四次。” 提图斯:“……骆佳白,你……” 骆佳白:“啊,卡蒙同学竟然记得我的名字?这真是十分荣幸。” 提图斯:“干!” 啪—— 政教处主任小老头伸手敏捷地蹦跶起来,给了身高一百九十三公分的男人后脑勺一巴掌:“还骂脏话,无法无天!今晚你不要回家了!给我把校规抄三遍!——还有你,天黑了就赶紧回家,下回遇见这种情况直接告诉保安,不要自己来嘛,你看你这么瘦,哪里打得过这个小混混?” 小混混:“……” “好的,我知道了教授。教授晚安,对了,还有卡蒙同学,”骆佳白漫不经心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灰尘,冲男人展演一笑,“明天见。” …… 结果就是当天晚上提图斯果然没回家,在教室的课桌上将就了一晚上,又冷又饿,只有一包从政教处老头那顺出来的饼干一包,连水都没有。不过两次该抄的校规还是乖乖抄了,一大早骆佳白拎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男人正埋头缩在课桌后面呼呼大睡,桌脚乱七八糟地摆了两本抄好的校规。 脚下一顿,眼角中带上了些许笑意。“你干嘛?”跟在少年身后的比塞尔满脸莫名。骆佳白不理他,直接将手中的书包塞给他,后者欢呼一声,屁颠颠地抄作业去了。 骆佳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推了推男人,故意凑在他耳边说:“卡蒙同学,要不要交作业?” “交你妹,死远点。”提图斯含糊地嘟囔了声,将头拧到另一面继续睡。骆佳白当然不恼,乐呵呵地笑眯了眼,蹲在男人身边。果然没过多久,提图斯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猛地从桌面上抬起头,一回头,就看见某人顶着张欠揍的嘴脸在自己跟前晃。 “交作业啊,卡蒙同学。”骆佳白又戏谑道。 提图斯眯起眼:“手抄本校规要不要?双份的。” 骆佳白不笑了,恢复了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不要。” 说完扭头就走。 被提图斯眼疾手快一把拽回来。“干什么干什么!”骆佳白瞅了不远处正埋头抄作业的比塞尔一眼,挣了挣,“这是在教室。” “谁看啊。”提图斯埋怨着放开他,骆佳白站直了满脸冷艳高贵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袖子,斜了他一眼:“跟你不熟,麻烦保持安全距离。” 提图斯就见不得他这副臭德行,于是也跟着冷笑:“不熟也罢,老子稀罕你?反正你还欠着我一次,给老子记牢了就成。” “今天不算。”骆佳白将自己的书包丢在桌子上,打了个呵欠,“你打昨天就没离开过这个学校吧?凭什么算在我头上。” “我不提你还有脸说是吧?” “我怎么没脸了?要不是你非跟着我进机甲停放场地,我们也不用在里面待到天黑得到要见鬼的地步。嗤,还闹着要进机甲,进去了违规乱摸乱碰,碰坏你赔得起么?……要不是你非得走在前面一脚提到警报器,我们也不会被抓……”骆佳白抽出一本课本扔桌子上,顿了顿,总结道,“总之都是你的错。” “骆佳白,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其实你的本质是这么无耻的?” 被叫道名字的人一怔,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随即恢复了满脸的无所谓,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了,离我远点。” …… 生气了。于是这回换提图斯傻逼了,想伸手过去捏捏满脸冷漠的隔壁桌的耳垂,被毫不意外地躲开了。悻悻收回手,捏不到隔壁的只好将就捏了捏自己的,嘴里也没闲着,碎碎念道:“哎,生气了?” 骆佳白说:“嗤。” 提图斯:“骆佳白,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幼稚成不?” 骆佳白:“比塞尔,赶紧抄,抄完我收作业了。” 提图斯:“……” 第一节课还是理论课,提图斯看骆佳白跟教授一唱一和一问一答,只顾着看热闹了,想了想也就没敢去骚扰这位好学生。在老师没有提问的时候,骆佳白又忙着在抄笔记,机甲部件被随手画在本子上,虽然随意,但是结构却基本到位,看上去挺漂亮像那么一回事。 图的旁边相应位置标满了不同的数据,整体看下来,和教授在讲台上的板书一模一样。提图斯一点也不怀疑,给骆佳白一个机会,他就能毫不犹豫把教授整个扛回自个家里养着玩儿。看他记得认真,提图斯憋了一节课也没去闹他,撑着自己的下颚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看了“认真抄笔记上课的大众脸少年”两节课,中间不慎睡着二十分钟,共计一个小时四十分。 骆佳白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 于是提图斯把自己憋得一肚子火。 下课铃一响,还没等教授喊一声下课起立,提图斯就先掀了桌子,整个教室连同教授一块震惊地拧头看着忽然发癫的男人。只有他隔壁桌那位表现得非常淡定,特别轻蔑地哼了声,说:“有病。” 第十章 下午是机甲实践操纵课——男孩子们最爱的课程。中午午休一过,呼啦啦一大群人先是往机甲停放场冲,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又是噼里啪啦一大群机甲从里面出来,朝着入学测试的那个模拟罗马斗兽场的联系场地去了。 提图斯没上机甲,就乐得自在点了根烟在旁边吞云吐雾,看同学折腾。没人管他,也没人敢管。 场地中活动着各式各样的机甲,现在在最里面接受直接训练的是一台“LLS里程碑号”,里面操纵的人是谁提图斯没注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军部世家出来的学生,因为就算是最古老的型号,LLS军用机甲系列也不是一般平民学生可以弄得到的。 LLS系列之所以能完全淘汰并取代LJAR系列,是因为它拥有绝对自由的控制舱。也就是说驾驶员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会完全投射在机甲的动作上面,而LJAR的个别特殊系统则需要输入指定命令或者口头命令才可以完成——“在战场上,一秒钟就是一条命”,这就是联邦未来公司刚刚在机甲行业闯出名头时候用的标语,并被一直沿用至今。 ……当然,有时候太灵活这也不能算是优点。 尤其是驾驶员属于小动作比较多的人的情况下。 看着那台威武雄壮的里程碑垂头蹲在那里被教授骂的狗血喷头,傻乎乎地挠脑袋的动作,提图斯差点将嘴里的烟喷出来。 “联邦的未来要是就只能指望你们这群混蛋,老子第一个去自杀!”教机甲操纵的教官是一个中年退伍军官,人很正气,说话也很直……当然,这就意味着他很凶,还是个有官方执照的合法流氓—— “蠢蛋子!有脸皮用LLS系列机甲!连二级弹跳都做不到,玩什么机甲!乘早回家种田,玩儿蛋去!”教官用力啐了口,“你自己下来看看看看——别躲机甲里,你以为躲里面就没事儿了——你下来看看,”说着,踮起脚在蹲在自己身边的机甲面部抹了一把,啧啧两声,“看看这满手是血。同学,你的机甲哭了,哭得满脸是血。” 众机甲:“……” 教官:“废物!” 众机甲:“是是是,我们是害虫,害虫!” 教官:“别他妈拍马屁,都给老子去跳!今天跳不过第三层坐席的高度,这学期期末都给老子滚回来补考!” 众机甲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卖力死命练弹跳去了。 教官:“等等,我叫你们现在滚了吗?” 于是在一分钟之内,所有人又颠颠地往回跑,几十台高大十余米的机甲围着教官在中央,气势却还是矮了那身高也就一米八出头的中年男人一截,提图斯在观看席上看的有趣,眯起眼吐了口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眯眯地继续看热闹。 教官:“骆佳白,出列!” 提图斯一怔,不笑了,把脚从前面椅子的靠背上放下来。 阳光下闪闪发亮的LJAR二型缓缓从队伍中迈着步子走出来,教官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束特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前半辈子积攒下来的警觉派上了用场,中年男人眼神变得锐利了一些,立刻就找到了那束不算太友善的目光来源。 提图斯趴在最前排的栏杆上,眯着眼悠闲地吐出奶白色的烟雾。 态度不可谓之不嚣张。 场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所有的学生都伸长了脖子静待霸王龙和霸王龙撕咬的年度大戏,但是这回却着实失望了一把。 说来也奇怪,这向来兵痞子似的教官看到提图斯,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发作,倒是坐席上那位先有了动作—— 卡蒙大爷在自个儿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一支烟,往场地里扔了去。 教官一手接住,朝他笑了笑,十分上道儿地摸出个打火机,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挥了挥还夹着烟的手,嘴里念念叨叨地命令:“来来来,骆佳白,别傻愣着在这,来个三级弹跳给这些狗日的开开眼界。” 真正是随了操作人的性格,只见那台显然被爱惜使用保养良好的LJAR二型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过身,不急不慢地往空地上走去。提图斯看在眼里,顺便脑补了下在机甲里面操作那人的死人脸,不由得嗤笑出声。不过随即又想起他们还在冷战,于是又迅速收敛起了笑,摆出严肃脸。 白色机甲微微屈膝,动力源开启,机甲足下微微抓地,在推动力达到82%的时候—— 瞬间拔地跳起。 机甲在推动力的作用力下,一跃而起,旋转而上,洁白的机甲金属外身、流畅的机甲线条在阳光的照耀下迸发出慑人心魄的美感。 足足跳跃到与整个模拟斗兽场的顶端齐高,白色机甲的上升力度才渐渐减缓,持续上升了大约又一个级别的高度,这才停止旋转,机甲身体灵活地转动,换了个方向在空中一顿,最后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地。 完整的三级跳加半空接一级跳。 “我操。”蹲在自个儿机甲里的比塞尔目瞪口呆,“骆佳白什么时候偷摸学了体操吧?这他妈都赶上奥运体操冠军了。” 声音通过扬声器放出来,引起一阵哄笑。 白色机甲哐哐冲过去,照着另一个古日系机甲的嘟臀就是一脚。 “哎呀——”比塞尔气急败坏的声音又传来,“别踹那儿,祖宗唉——老子昨天才上的防雨漆,被给我弄花喽——” 在乱哄哄的笑声中,提图斯坐回原来的位置,顺手在扶手上将烟熄灭,扔了烟屁股。 “担心啊?” 带着调侃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提图斯没动,安然地坐在原地等着后面那人绕来他面前。已经临近毕业的嘉林·格蕾斯笑眯眯地在提图斯身边坐下:“我觉得你倒用不着担心,小家伙身手不错,灵活得很。” 提图斯换了个姿势,懒得去纠正他恶心得要死的称呼,声音与往日倒是有些不同,显得十分低沉冷淡:“我担心什么。” “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人,不是吗?”嘉林耸耸肩,俊秀的脸上神情慵懒,“一年级就会三级跳推动一级跳,将来要是让他进了军部,估计要不得了——我还以为是你调教出来的身手呢。” “不是我的人。”提图斯嗤了声,权当没听见身边人旁敲侧击拐七拐八的猜测。 “不是你的?”嘉林眯起眼,笑了,“那我上了?” “随便。” “你这副面瘫死人脸的样子真讨厌。”嘉林讨了个没趣,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忽然哎呀一声,带着组装部件专用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指了指天空中的某部机甲,“喂,教皇。看见了吗,那个机甲被动过手脚。” 绿色的瞳眸在眼眶中微微动了动,有那么一刻似乎有要说,然而最后提图斯只是瞥了身边的人一眼,淡淡道:“看见了。”说罢,不等嘉林回答什么,一个翻身,径自从观众席翻了出去,敞开的校服外套在空中发出扑簌声,转瞬间,人已稳稳落在场地地面上。 人是没事,倒是把原本在那蹦跶着琢磨二级跳的苦逼机甲吓了一跳。 提图斯直起腰毫不犹豫地走向站在场地中央正忙着大呼小叫的教官同志,拍拍他的肩,跟其低声说了些什么。嘉林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上坐着,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明显,从那个已经开始不自然倾斜的古欧美系飞行机甲身上收回目光,在场地上晃了晃,最后停留在坐在边缘阴暗角落里的一架白色机甲身上…… 啧啧,看看他的小家伙,连坐都坐的那么好看。 ……就是有点儿爱管闲事。 飞机掉下来也要伸手去接一接的,古往今来,骆佳白绝对是一个人。 从实践课开始,他就有那么一点觉得不安。来来去去地绕着某个机甲转悠了几圈,最后自己恍然大悟,那是伦蓓·丘比的古欧美系飞行机甲。 眼看一节课就要结束,那飞行机甲在空中做障碍训练时,却毫无征兆地卡死剧烈抖动起来。骆佳白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知道要不好了。噌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两三步冲到那直直下坠的飞行机甲底下—— 白色的机甲在众人的惊呼中张开双臂,将从高空坠下的黑色机甲接了个正着。 两台机甲滚做一团摔倒在地,巨响中扬起黄沙一片。紧接着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原来是飞行机甲左翼炸忽然裂,而它炸裂的时候,还死死地压在那台LJAR二型上面。 在场的人都愣怔了。 一时间,谁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色人形机甲内,骆佳白发出一声痛呼,紧紧地蹙眉。右手自手掌到关节一大片传来灼热痛感,并迅速地造成了一片灼伤的痕迹——因为自由控制舱是将操纵员的神经和机甲完全连接起来,所以机甲受损,操作者同伤。 胸口被压得死死的,骆佳白一阵气闷,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都死了?就没个好心人来把老子身上这台死沉死沉的机甲挪走? 额角渐渐冒出冷汗,顺着额迹流入发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上忽然一轻。 骆佳白松了口气,刚想摁下开启控制舱的按钮,手一抖,一股钻心的疼从手心蔓延至全身—— 坑爹啊。 默默地收回右手,换成左手,翻身,狠狠地戳了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驾驶舱缓缓在骆佳白的头上打开,碧蓝的天空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很快被一个小山似地身影挡去了。 提图斯蹲在机甲胸口上,留下两个深刻的黄沙脚印。黑着脸低头看疼得面无血色的纤瘦少年,冷声问道:“知道错了吧?下回飞机掉下来还接不接?” “不接。”斩钉截铁的回答。 …… “流氓?” “干什么?” “疼。” 第十一章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还有救。”提图斯抽了抽嘴角,拽着骆佳白完好的左手,粗鲁地将人一把拉出机甲顺手打横抱在怀里,低头一看,怀里人正睁着无辜善良的黑眼望着自己,恶劣一笑,补充,“我是说你的大脑。” 说完,将人在怀里颠了颠,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迈向学校医务室。骆佳白这次没挣扎,反正已经被看光了。老老实实的缩在那里,沉默片刻之后发现这样会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疼痛处,想了想之后伸手拽了拽提图斯的校服领带:“大宝怎么办?” “干什么?……别乱动——机甲放那。” “……就放那?” “搞清楚,那是LJAR二型!连敲下来的零件都买不了几毛钱联邦币。”提图斯满脸鄙夷,“谁要偷?” 骆佳白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还是觉得的不甘心:“被人动手脚呢?” “啧,你有被害妄想症啊?——算了,早知道你会这样,我让那个大猩猩替你开回去了。” ……早说不就好了。骆佳白松了一口气,放开提图斯被捏的皱成一团的领带,还不忘记提醒:“……他叫比塞尔。” 男人嗤之以鼻:“谁关心。” 这家伙……骆佳白无奈道:“医疗室应该有治疗烧伤的设备,其实你不必让比塞尔帮我把机甲弄回停放场,我很快就能回到场地把它弄回去。大宝不喜欢别的驾驶员坐在我的位置上,别又出什么篓子。” 这一次,提图斯的表情变得生动了些,就好像听见了本年度最冷的笑话似地,似笑非笑地缓缓道:“骆佳白。” “干什么?” “你知道吗,‘节操’这种东西,放在你家机甲上显得很可笑——嗤——大宝,天天见。” 骆佳白:“……” “现在少废话,”提图斯态度恶劣地说,“乖乖去医疗室,手上留疤就不好了——” 骆佳白怔了怔,随即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会感动的,有些不安地往男人怀里挤了挤,低下头掩饰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其实这个男人还是…… “——皮肤触感优良颜色适中是你唯一的优点,不要因为小小的事故丢失它——我是在保障我自己的权益。” 还是个混蛋,妥妥的。 满脸黑线扭开脸,骆佳白这才想起要不是他伸手去接了丘比的飞机,俩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冷战……好吧,说冷战不太恰当,除了某个该死的关系之外,他们其实并没有其他太多的瓜葛……还是,算了?在提图斯抬脚粗鲁地踹开医疗室大门抱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时,骆佳白在心中默默地想。 被粗鲁地扔进空着的床铺中,一股蛮力将脚踝拽起,脚上一空,原来是鞋子被满脸不耐烦的男人拽了下来。“干什么……”骆佳白小声地抗议了一声,将自己的脚缩回来,还完好的左手飞快地把另一只提图斯还没来得及动手脱下来的鞋子脱掉,“我又没有残废。” “少废话。”提图斯心情正不爽,满肚子邪火不知道往哪发,绿色的瞳眸垂下,气势凌冽地飞快瞥了眼动作缓慢缩进被子里的少年。 “丘比呢?” “校医室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机甲坠毁,程度二级。教官已经通知他的父亲,将他送去联邦第三军部医院。”提图斯挑起眉,“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接着他,他就死定了——当然,不是说现在他就肯定不会死。” 哦。骆佳白缓缓点点头,提图斯也不说话。但是俩人都知道,现在对方心里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昨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要说那是所谓的校园传说,恐怕鬼都不信了吧。骆佳白悻悻地想。 提图斯说:“别多想,那就是个校园传说。” ……可惜这世界上就是有那种撒谎就算了还逼着鬼都得信他的人。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将昨天看见的事情告诉教授他们。” “你确定?”提图斯冷笑了声,微微眯起双眸,捏起骆佳白的下颚强制性抬起让对方正视自己,“在你维护正义之前,能不能跟我阐述下关于你看见那个机甲的情况?在机甲里看见的?你在机甲里干什么?你敢告诉政教处主任那个死老头,你和我在机甲里做爱,你跟他撒了谎,连烟都是你亲手给我点上的火?” “好吧……咦?等等……喂,谁他妈和你做爱了。” “如果不是那个破玩意打搅老子,你以为你还能完整地躺在这里?骆佳白,你还真是个大众脸少年战士。为了维护爱与正义,这学期奖学金不要了,嗯?” “……什么叫大众脸少年?” “难道你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提图斯松开他的下巴,惊讶地反问。 于是骆佳白觉得自己输了,在某种程度上还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不够威武雄壮,但是好歹算得上比较清秀?郁闷地躺回床上,想了想,一把掀起床单,盖过头顶。 等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 骆佳白掀开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原本好歹还有另一个会呼吸生物的病房此时除了他中空无一人。门重新被推开,骆佳白打了个呵欠,看着医疗师推着一大堆仪器走了进了。 “怎么坐起来了?躺好,别碰着伤口。”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骆佳白曾经听嘉林学长说过,洛芬娜先生在这里就任职医疗师已经有了很长的念头,期间就算是有到军部医院工作的机会也放弃了,所以很多学生对这个总是满脸温和的女人抱有友好的态度,并尊称她为“先生”。 乖乖地躺了下去,让洛芬娜先生在自己的手上涂抹一层又一层冰凉的膏药,包裹乱七八糟的仪器管子。 “刚才在走廊上遇到一个高大的男孩,”洛芬娜在骆佳白的右手手腕处放上固定的仪器,“他看起来是从医疗室走出来的,是你的朋友吗?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哦,还能是谁?骆佳白微微一笑,摇摇头,淡漠地说:“只是同学,其实……并不太熟。” …… 将近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骆佳白才得到批准从医疗室走出来,带着洛芬娜先生的一系列叮咛,比如三天内注意不要碰到水啦,要按时换药啦,如果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尽快到医疗室来啦之类的建议。 最后一节实践课好像就要结束了,骆佳白决定还是翘掉这节课。这么想着,他犹豫了下,走上了去机甲研究室的路上,一路上人不多,遇见了几个教授,好像都已经知道了下午机甲坠毁的事故,象征性地表扬了骆佳白几句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默默暗示他“下回不要这么干了”。 告别了教机甲包养的那个老头,推开机甲研究室的门,骆佳白惊讶的发现,原来翘课的不止他一个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庞大身躯正霸在研究室唯一的一台光脑前,带着耳机看什么东西正看的嗨。 骆佳白挑挑眉:“比塞尔,你怎么回事?” 光脑前的人听到声音,猛地扭过脸来,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消退,见来人是骆佳白,立刻双眼放光,招呼他过去一起看。骆佳白无奈,走过去伸脑袋一看,只见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军方公开录像,看了眼目录,应该是上半年和帝国在塔维尔星系附近的空间战。 很老的视频了。 视频上,一台以红色为主色调的机甲神勇无比,横扫帝国战场,堪称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机甲残片遍地。视频播放到一半,那台机甲正在高速旋转,手中握的是一把外挂类(*反应装甲,外挂装甲,智能装甲,属于机甲本身以外的装置)巨刃,巨刃周遭却意外地充数着蓝色光能类反应团,使得其削铁如泥,那红色机甲停止旋转,高高跳起落下,巨刃所落之处,一架机甲从中被一劈为二。 “太凶残了。”比塞尔啧啧地摇着头称赞,一边跟身后人说,“我今天没事干,就翻了下杨阳的文件夹,发现他的文件夹里全是教皇的视频,可见他是爱教皇爱得相当深沉。” 联邦的“机甲教皇”,就是民间给这台红色机甲的别称。这台机甲与其他军部通用机甲不同,它并非直接生产“联邦未来“公司,而是经过它的操作者从LJAR某个型号自己改造而来的机甲,标志性的象征就是那鲜红发亮的漆身,还有机甲头部额间一枚如同鸡冠似的红色凸起——据LJ公司官方宣布,这台经由改造闻名联邦帝国的红色机甲,所有自主权利权完全归“机甲教皇”操纵者本人所有。 这颗大约五年前开始暂露头角的战争之星,今日在与帝国的战争中表现越发出众。与据说,三年内,军部就有意向要将操纵者提拔为准将。然而,就是这么个为联邦战场上建立下无数功劳的操纵者,却只有联邦军部高层知晓其真面目。普通民众因为对他的爱戴与崇拜,便送了他一个称谓,机甲教皇。 “这个视频我看过了。”骆佳白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比这个早一些,另个视频里面也是使用了外挂类武器,还用了外挂类防具——就好像这一次“联邦未来”的最新型号机甲差不多。” “奇葩啊。”比塞尔佩服地叹息,“教皇早了全人类半年,有没有!” “应该是操纵者输入系统的区别,不然早就批量生产了。”骆佳白指了指屏幕里那台威风飘飘的红色机甲,“控制外挂武器、机甲本身移动本来就是双重困难,这是为什么外挂类武器并不那么受欢迎的原因,现在,这货还加入了光能聚束——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八只手。” 比塞尔鄙视地瞅了某个满脸坦然的好学生一眼:“你只是嫉妒而已。” 骆佳白笑了笑,不置可否。 将视频暂停,比塞尔转过身体面朝骆佳白,严肃地说:“来,少年,让我们谈谈严肃的话题。” “什么?” “你手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提图斯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比塞尔,其实你可以委婉一些……请问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循序渐进?”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 “他下午没来上课。”比塞尔皱眉,“我还以为他和你呆在一块,斯洛教授气疯了——因为他听说好不容易卡蒙回学校上课了,屁颠颠地跑来教室,结果发现——咦?轮到他的课……咳,卡蒙又翘课了。” 骆佳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斯洛教授怎么说?” “问你还活着没。”比塞尔满脸同情,“他说,如果你还活着,明天就把卡蒙带到他办公室去,如果不能,就和他抱着工资卡一起去死好了。” 为了不和斯洛老头还有一张工资卡去死,于是当天晚上,还是伤员的骆佳白,带着一大堆作业,又踏上了寻找某个小混混的路途。 第十二章 还是那条依旧风红酒绿拥有淫靡夜生活的梅嘉尔大街,还是那个破旧的小酒吧。然而这一次,;骆佳白却意外地发现,那个混蛋竟然不在这里。 真是闹了鬼。 就把老板是个中年人,他和蔼可亲地告诉骆佳白,提图斯今晚来了一会儿,拿了瓶酒,就带着茉莉儿回家去了。 茉莉儿?那是什么鬼东西? 见骆佳白微微蹙眉,隐约露出不悦的神情,老板隐约想到前些天提图斯好像是跟一个身材比较瘦弱的少年行为暧昧来着,琢磨琢磨着,便越看骆佳白越像那个人,是了,这干干净净的书生气总不会错的。心里咯噔一下,就把老板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无形中给某个祖宗闯了祸,立马苦下脸,赶忙说:“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告诉您提图斯家的地址的,就在梅嘉尔大街,离这里不远。” 骆佳白挑起眉,隐约觉得老板误会了什么。 果然,老板笑眯眯地说:“只要你不告诉提图斯,是我告诉你他带了女人回家的,嘻嘻嘻。” “……”嘻嘻嘻你妹。 大约半个小时后。 手中拽着店老板写的地址,骆佳白拿出来,跟面前这栋明显有了些年数的筒子楼最后对照了下。 嗯,三楼挂了条大红内裤,猜测此户今年有人本命年;四楼有一件黑色廉价女人情趣内衣和无数条女人内裤,猜测特殊行业者;五楼有孩子用过的尿布,正噼里啪啦地往下面内衣上滴水,这个没什么好猜的……虽然同样是贫民楼,骆佳白忽然觉得自己住的那里街坊邻居忽然变得异常可爱纯洁,而这里……确实是提图斯应该有的品位。 老板给的地址是六楼A-13。 当然没有楼梯,就连楼道里都没有灯光,黑黢黢一片,骆佳白一路走上去,共计踩空两次。 终于找到了A-13,手搭在门把上,里面忽然传来高昂的女人呻吟的声音。 骆佳白一愣,就好像忽然摸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似的,下意识地将手缩回来。 扭头就走。 就在踏下楼梯的第一步,骆佳白愣了愣——不对啊,为什么我要走?蹙起淡淡的眉,骆佳白犹豫着将脚收了回来,在楼梯边站了会,吹了阵子冷风。终于在三分钟之后,骆佳白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像八点档女主角一样流着泪轻轻撬开负心汉的房门,于是他果断转身,抬脚,一脚踹开了那扇曾经想要温和扭开的破烂木头门。 里面的呻吟戛然而止。 房间中乱七八糟,摆满了无数金属零件。破烂得露出里面棉胎的大红沙发上,一个卷发女人惊恐地瞪着门口,她衣着暴露,肩带滑到手肘露出半抹酥胸,正骑跨在某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红色对于冬天来说过于单薄的裙摆潦到大腿根部,她的双臂拦着男人的颈脖,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 而房间中唯一的男人,听到踹门的声音,连脖子都懒得扭动一下。漫不经心地眯起深绿色的双眸,刚阳的俊脸上缺乏多余表情,他将香烟凑到嘴边,吸了口,缓缓吐出一口白色浓雾。 他在…… 看新闻。 现在鲜少用到的数码36位电子屏已经有了些年代——也许早几年它曾经是商场中的最新款,但是现在只是骆佳白的家里可能才会想用到的规格。电视中在播放着联邦军师晚间新闻,身着正装的女主播那着稿子,用每个人都熟悉的平坦强调念着手中的新闻稿—— “联邦军方代表达尔菲斯中校在今天晚上八点发表了官方发布,在发布会中,达尔菲斯中校明确表明,此次在斜塔的坠毁事件已经检测出了非常规的金属物质,初步推测此种金属物质就是影响机甲稳定型的主要因素。联邦军部不排除是帝国的又一次恐怖袭击,但是目前一切尚在调查中……” 骆佳白放下手中的书包,斜靠着门,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门口。 提图斯把中的烟在烟灰缸中熄灭,轻佻地将口中最后一口浓烟尽数喷在挂在自己身上浓妆艳抹的女人脸上:“喂,你可以下去了。” 女人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被很好地掩饰掉了。她不敢有太多耽误从提图斯身上爬了下去,又立刻勾起一抹局促的笑,粘到一旁恶意地拍了拍男人身下某个半抬头的玩意儿:“这你怎么办?” “我来。” 清冷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女人愣怔,手上动作一僵,彻底傻逼了。 门口,身形清瘦的少年满脸不耐烦,扯松了领口的领带,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弯腰一手拎起塞满了作业沉重的书包,也没准备脱鞋就这么直接走进客厅。和女人擦肩而过,身上还带着组装机甲使用的特殊机油气味,和她身上的廉价香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骆佳白将书包往沙发上随手一扔,转身向女人:“出去顺手关门,谢谢,再见。” 这个名叫茉莉儿的女人脸上瞬间变得一块红一块青,好不精彩。 提图斯啪地打开打火机,重新点上一支烟叼在嘴边,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继续瘫痪状平摊在沙发上,终于开口说话了,吊儿郎当地对那女人说:“走吧,愣那干嘛?没见咱班长大人捉奸都捉上门了?” …… 三分钟,女人踩着高跟鞋,保持虽败犹荣的姿态,昂首挺胸离开了。 “卡蒙同学,”骆佳白将脸从被用力摔上的门上拧回来面向男人,笑眯眯地问,“作业写好了没有啊,拿出来班长检查下嘛。” “写了一半。”提图斯咬着烟,拿脚踩着遥控器换了个台,从军事新闻换成了农业频道,那上面正细谈养猪经验,“在裤裆里,自己掏出来看。” “看你大爷。”骆佳白变脸似地沉下脸,冷声问,“说,今天怎么又翘课。” “我同学都坠机了,我还上什么课啊。”某人吐出一口烟,忧伤地说。 骆佳白眯起眼:“看不出你那么有同学爱。” “是啊,没看出来?”提图斯牙疼似地哼了声,“好伤心。” 于是骆佳白哦了一声,歪歪头,和蔼可亲地问:“我倒是一下忘记了,坠毁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 “说啊。”捅了捅沉默的男人。 后者想了想,放下烟,特别认真地说:“丘比特?” “维纳斯?丘比特?” “对对,“提图斯点头,满脸赞同,“就是这个。”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所以你连机甲里面的那个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对吧。” “= =……”男人往后缩了缩,“骆佳白,你跟我学坏了。”   第十三章 骆佳白不理他,低下头去摆弄男人裤子上的拉链,在提图斯看不见的角度,骆佳白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这家伙……裤子拉链都还整整齐齐地拉着。拉着那小小的拉链上下拽了两拽,手被一只大手摁住,嘶哑略带着些许不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提图斯说:“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骆佳白抬起头,眼神清澈柔和。 提图斯背后一僵,连忙到:“我自己来就可——唉——” 骆佳白低头,手快得很将那半硬的东西从拉开的拉链出掏了出来,握在手心里掂量了下,然后开始轻轻揉捏玩弄,并满意地感觉到手中的东西正快速地变得僵硬。命根子握在别人手里把玩,对方还玩的挺开心,提图斯无奈地抽抽嘴角,一抬头,正好对上少年的黑曜石般深邃的双眸,男人愣怔,这才发现原来骆佳白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 ……一幅没按好心的样子。 提图斯清了清嗓子:“那个,其实真的可以不要——啊——” 握笔的白皙手指飞快地在顶端小孔上拂过。 骆佳白勾勾唇角:“不要什么?” 提图斯(无力地):“……不要停。” 那双习惯于控制机甲的、以好看整洁字体抄下无数课堂笔记的手确实灵活,缓缓地在坚硬如铁的柱身上来回滑动,在刚才女人的卖力挑逗下兴致缺缺的好兄弟就好像睡醒了似地,前端开始渐渐分,泌出透明的粘液。提图斯从嗓子里沉吟着,忽然感觉到另一只手握住了柱身下的小球把玩,顿时享受的神情一顿,差点儿跳了起来—— “骆佳白,老子可告诉你,那个不能捏!” “我知道,没捏。”做着手活儿的人头都懒得抬,不耐烦地回答,“就你是男人。” “那是因为你的表情春风和煦得让我觉得有点不安。”提图斯理直气壮地说,“其实如果可以,以后干这档子事的时候你能不笑就别笑算了,我看着怪寒碜的……” “你事儿会不会有点太多?谁他妈会边做边笑啊,”骆佳白骂着忽然加快了手速,提图斯猝不及防,好兄弟上凸起的青筋在柔软的手心中蹭过带来极致的快感,提图斯稍稍后仰,顾不上讲话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眼看就要到高潮,骆佳白忽然停了下来,歪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地说:“来,笑个我看看?” 提图斯:“……骆佳白!” 骆佳白再次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次不再小耍男人,真正地开始手上的工作。 最后提图斯释放在他的手心。 吃饱喝足了,提图斯点了支烟靠在沙发上,满脸慵懒神情在一旁吞云吐雾,看着骆佳白举着手在家里乱七八糟的零件上转了一圈,探头探脑到处找纸巾,最后没办法随手拿起桌布擦了擦,然后嫌恶地丢开桌布,提图斯叼着烟,将眼眯成一条缝:“喂,书包里什么玩意,看起来好沉。” 骆佳白正低头翻看提图斯茶几上放着的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机甲杂志——LJAR系列型号的专刊,心不在焉地恩了声,回答:“机甲手腕关节。” 其实不用他回答,那边某人已经眼疾手快地翻了出来。 手腕关节通常连带着机甲手部,提图斯将手中的手腕关节放到一边,满脸黑线地从书包底部掏出五个散件——将白色机甲零碎的手部零件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样样在桌子上摆好,整一个碎尸现场。把提图斯恶心得不行:“你就带这玩意回去,就不怕吓着你那堆弟弟和妹妹?” 骆佳白微微蹙眉,缓缓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上次我忘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弟弟和妹妹?” 你的档案已经被收入联邦军部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啪啪两下就能摁出来而且那份资料详细到你的肚脐眼打的是蝴蝶结还是水手结以确定你将来适合不适合当空间战舰舰长这种事情我会告诉你吗?提图斯笑眯眯地说:“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你穷。” “……” “你那么瘦,能吃多少,撅起屁股挣钱,无非就是因为家里养了一堆光吃饭不干活的。”男人将烟屁股熄灭扔进烟灰缸里,踹了踹桌子,“喏,到你了。你把这些零件带回来做什么?” “检查。”骆佳白说,“明天有联邦军部的人来招人,虽然这次是先填表格,但我怕会临时起意让我们上机甲表演……说实在的,表演得不出彩没关系,就怕出了洋相叫人记住。所以今天下午我把大宝送去LJ指定维修部看了看,我怕接住那台欧美系飞行机甲的时候弄坏零件……毕竟上面有螺旋桨设备,但是维修部的人说没问题——” 提图斯:“啊,这颗指关节螺丝有裂缝。” 骆佳白:“……” 身着整齐校服的少年微微叹息:“这就是我不放心的地方,最近特比街那家检修专点越来越不负责了。” “那就换联邦中心街区。”、 “克制只有特比街的检测才比其他店少了大概一百块联邦币。” “那就是便宜没好货。大公司的机甲维修点价格是统一的,当然还有服务内容——你可以起诉它们。”提图斯漫不经心地说,随手将手中的机甲大拇指扔给骆佳白,后者稳稳地接住,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坏掉的螺丝用随身携带的便携式螺丝起弄了出来,然后拖过自己的书包,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一颗备用螺丝替换了上去。 这时候的提图斯开始对着灯光检查另一个指头,由目测长度暂定为无名指,男人感慨地叹息:“可怜的机甲。” 骆佳白等着他的下一句。 “没有手,今晚它怎么撸管?”在骆佳白幽幽的注视下,提图斯哼着歌拿起手边的小拇指对比,“大宝残忍的主人剥夺了它唯一的权利——” 撸管才不是机甲唯一的权利。骆佳白对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想。 “轻微金属撞击,目测5%小面积撞击弧度,这个可以不用换。”提图斯放下无名指,正准备转身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件零散的零件,却忽然被骆佳白叫住。见男人停下动作好奇地望向自己吗,不知道为什么,骆佳白忽然觉得有一些尴尬,于是迟疑了一会儿,犹豫地说:“其实你对机甲有一定的研究,对吧?” 提图斯不哼歌了。 就连脸上原本的调侃也收了起来,露出一丝淡漠。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并且顺好拉好了自己的裤子拉链,把一直处于遛鸟状态的小JJ也收了回去),在骆佳白好奇的目光下,他换了个姿势,想了想后耸耸肩:“我以前做过机甲维修。” “LJ公司的?” “你怎么知道?” 骆佳白扬了扬手上古老的书籍。 “……”提图斯想了会儿,后点点头,“算是吧。”指了指骆佳白手上的书,“那个是员工福利,加班送的。” “没听过这种员工福利。” “因为是我自己颁发的。” “……”骆佳白放下书,将书端正地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忽然笑了笑,平静地说,“我听人家说,教皇也曾经担任过LJ公司的修理工。” 当然当过,有些东西不把它拆开看明白了你就永远别想弄懂它,更别提往上面加东西。提图斯笑了笑,没点破这一点,只是扭过头,绿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骆佳白,瞪着他示意让他继续。 骆佳白瞥了无动于衷只顾着瞪眼傻看自己的男人一眼,有些嘲讽:“人和人的差距真大。现在你是一事无成小混混卡蒙先生,而别人却成了联邦军部未来的新星。” “你羡慕?”出乎骆佳白的预料,这一次男人却并没有急于反驳,只是淡淡的反问。 “为什么不羡慕?”骆佳白打了个呵欠,将换好螺丝的大拇指扔回书包里,掏出关节部分仔细翻开边道,“听说他三年内就是联邦的准将了,准将,一天赚得联邦币就够我吃一个月……”骆佳白的话说到一半,却被迫全部被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提图斯又突发奇想似地忽然扑了过去,将他整个人压紧沙发里,紧接着不由分说火热的唇舌便欺了上来。 “呜!”骆佳白瞪大眼,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推他,奈何身上压着的人就像是称砣似地,推也推不动。 火热的唇舌交替,晶莹的唾液来不及吐艳从被迫开启的唇角一路滑下,男人指腹带着粗茧,野蛮粗暴地捏着他的下颚,“嗯……”骆佳白闷哼一声,有些喘不过来,提图斯这才大发慈悲似地松开他,稍稍退后了些,在他的鼻梁下留下几个细碎的轻吻,火热的鼻息亲密地扑打在骆佳白的脸颊。 “发什么疯。”骆佳白一把推开他,略微喘息的说。 “你自己邀请我的。” 少年抹嘴的动作一顿,横了他一眼:“放屁。” “你在我面前如此卖力地夸奖另一个男人,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让你赶紧闭嘴吗?” “那你怎么不一刀捅死我算了?死人永远不会说话。” 提图斯一愣,显然没想到骆佳白竟然如此重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并深情款款道:“我还没上过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懒得理他,坐远了些拉下袖子看了看腕间那块显然已经上了些年纪的破旧手表,骆佳白一把拽起自己的包:“我走了,明天记得来上课。” 提图斯抱臂,懒洋洋地迈着小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骆佳白身后,一路跟到了楼梯口。 骆佳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却在走出院子门的时候忽然被叫着。 “你很喜欢教皇?” “……”骆佳白转过身,警惕地盯着提图斯唯恐他又有什么幺蛾子,后者给他一个纯良的笑容,意思是说实话吧这次保证不耍流氓。骆佳白犹豫再三,最后迟疑地、缓缓地点点头。 斜靠着肮脏的楼梯口,背后是一片黑暗,只有昏黄的路灯打在男人高大的身躯上,他的小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但这却并不影响到骆佳白看清他。 他看见提图斯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 男人唇角微微卷起,拖长了声音,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那告诉你一个秘密,教皇的机甲已经不是LJAR,它来自古中国一个古老的轿车牌子。”男人放开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间,淡淡道,“眉心的凸起就是标志,他习惯叫它,红旗。” 第十四章 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骆佳白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心里有些后悔没告诉提图斯,他一直以为教皇头顶上那个是鸡冠来着……不过说了可能又会被嘲笑吧。径自笑笑,骆佳白微微歪着头靠在窗户上,窗外,每晚他固定打工的餐厅霓虹灯招牌模糊地掠过。 坐过站了。 骆佳白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决定今晚还是回家吧,毕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做东西给弟弟妹妹们吃了。这么想着,骆佳白平日鲜少有太多表情的清秀面庞露出了些许笑意。于是大约十分钟后,身着圣耶鲁骑士学院校服的少年在联邦市中心街区的某个超市门口下了车。 方才在公车上和小杰打了电话,家里两个孩子都闹着要吃披萨。所以骆佳白一下车就直奔专门卖披萨的店里逛了一圈,店里开了中央暖气,很暖和。就算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餐厅依然生意不错,大多数顾客都是穿着体面的年轻情侣。被擦得一尘不染的大柜台后摆满了新鲜出炉的各种口味披萨,大部分的披萨都用了青椒和西红柿做配料,看上去五颜六色,饼香味儿阵阵传来,的确是让人垂涎欲滴。 可是…… 好贵。 骆佳白微微蹙眉,最后在服务员姑娘充满热情的“欢迎下次再来”的声音中,默默地推开了披萨店的门。却不想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撞到了人。 幸好来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骆佳白才没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刚抬头想道声谢,却不想眼前的人拥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学长。”骆佳白有些惊讶地挑眉。 嘉林·格蕾斯在这个时候遇见骆佳白不能说是不惊喜的,即使是他正赶着去参加一场还有十分钟就正式开始的官家子弟的聚会,这时候,他却不急不慢地停下了步子。 放松了被撞到产生了不愉悦的眉,即将毕业的机甲学院生冲他的学弟亲切地笑眯了眼:“骆佳白,你在这里做什么?”言罢,抬起头瞥了眼骆佳白身后的店,眼中闪过一些惊讶,听说眼前这位学弟家境并不是很好,虽然他身后的披萨店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很贵,但是如果说骆佳白会到这里来独自一个人吃晚餐,倒是有些奇怪了。 被这么一问,骆佳白觉得有点儿尴尬,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他垂下眼,淡淡地说:“弟弟闹着想吃,所以来看看,可是觉得很贵……” “我替你买吧。”了然地点点头,嘉林打断了他的话,还没等骆佳白反对,就一把拽着他,不容拒绝地往门里拖。 “不用了……”手腕被抓着有点儿疼,骆佳白用了很大的劲,才甩掉了紧紧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嘉林终于停下脚步,有点儿不悦地回头看着他。 骆佳白缩回手腕,在男人探究的目光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嘉林只是望着他,显然也没打算要开口说话。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堵在门口,倒是让里面负责迎宾的服务生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嘉林·格蕾斯她是认得的,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的联邦机甲学院高材生,马上毕业就能进入联邦军校,父亲是联邦高级军官,将来仕途前途必然风光无限,人也英俊儒雅…… 这么一个人物站在餐厅门口,当然是要被围观的。 骆佳白不习惯被人们这么当稀有生物似的研究,想了想,一咬牙,干脆反过来一把拽住嘉林转身就往超市的方向走,一路头也不回,当然也就没看见,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在他伸手扣住自己手腕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 直到超市门口,骆佳白才放开嘉林,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说:“抱歉,我不习惯这么被人围着看。” “没关系。”嘉林有些新鲜地左顾右盼,他从来没有亲自来过超市,这会儿到觉得有点意思,“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买披萨的材料,自己做。”骆佳白说完,自顾自地转身,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放自选用篮子的地方,从某个大妈手中抢了个篮子回来。本来应该走的嘉林用了大约两秒来犹豫,之后便径自走向拿着篮子,在一堆蔬菜中挑拣得开心的少年。 “这是什么?”嘉林捡起骆佳白筐子里的一小块像是奶酪的东西。 “马苏里拉。” “……听起来像是机甲汽油的牌子。” “不是,是吃的。”骆佳白满脸淡定地从嘉林手中把东西抢救下来。 “这是什么?” “洋葱。” “这个我知道,是猪肉吗?” “是培根,它……曾经是猪肉。”骆佳白无力地说,最后干脆将篮子里的东西点了一道,“蕃茄、牛肉、青椒,方面包……” “这些我认识。”感觉到路过的一位大妈级别的女人奇怪的目光,嘉林抽了抽嘴角连忙道。 结了帐走出超市门口,看着前方不远出的公车站和身后稳步跟随的衣着讲究的人,骆佳白卷了卷唇角:“学长,你要一起来吗?” “好啊。” 答应得真爽快……这下轮到骆佳白愣了愣,天知道其实他就是这么象征性的一问。想不到嘉林回答得倒是自然,没办法,总不能说我开玩笑的您从哪来回哪儿去吧,于是骆佳白不得不带着这位换下了校服一身休闲西装的男人挤了一次公交车,至于嘉林对于自动投币功能的问题引来频频注目……这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骆佳白住在城市偏远一些的位置,那里是联邦很早以前就建造的工业职工住宿楼,楼已经很旧了,大部分的员工都已经搬了出去,所以租金也很便宜,骆佳白自从养母去世之后,就带着弟弟和妹妹住在这个地方。楼道里只有昏黄的灯光,过道也很狭窄,但是却被打扫得非常干净。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对于自己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嘉林却非常有礼貌地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疑问和不适。 而且小杰和小雯挺喜欢他的。骆佳白在放好了材料的方片面包上放上最后一片马苏里拉,将盘子放进微波炉里时想,客厅中,时不时传来小孩尖叫欢笑的声音。等待自制披萨出炉的时间里,骆佳白一个人靠在厨房冰凉的墙壁上,清秀的五官在厨房黯淡的灯光下显得缺乏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他只是感到愧疚了。 嘉林的到来让他发现,其实孩子们要的不一定是物质,自己提早归来、有客人来家里做客,这种简单的事情却比给小雯买上一条新裙子更值得让她开心。 原来不止是大人会觉得寂寞。 温热的触感轻轻触碰到耳垂,骆佳白微微一惊,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嘉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到了厨房,此时此刻正默默地站在一旁,双眼含笑望着自己。微波炉已经不再运转,正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很香。”在骆佳白从微波炉里端出食物时,嘉林赞叹。 “和店里的味儿一样!”小杰兴奋地在沙发上蹦上蹦下,而小雯已经动作快地从骆佳白手中的盘子里取了一块塞进嘴里,现在正眯着眼,嘟着小胖脸,幸福地咀嚼着。 客厅中没有餐桌,嘉林跟着骆佳白在茶几边上席地而坐。本来就是要去参加聚会吃饭的,这会儿闹腾了半天什么也没吃,嘉林也是真的饿了,当真速度快而动作不失优雅地一下子消灭好几块。还好骆佳白买了不少材料,这一次竟然全部吃光了。 洗了盘子,小孩子们到房里玩去了。骆佳白拿了本机甲的书随便翻看,时不时和坐在一旁喝茶的嘉林说句话,嘉林没说走,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时间也还算早。骆佳白想了想,就顺便就第二天关于军校的报名请教了嘉林。 嘉林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也显得很惊讶,慵懒倚靠在沙发上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了茶杯:“你要报名远征军校?” 远征军校,是联邦唯一一所高等军校,在那所学校里的人,是作为毕业之后立刻加入军队投入前线使用的。 “嗯,是这么想的。”骆佳白垂下眼,手中的茶杯烟雾缭绕,迷糊了他双眼中的情绪。 “想进联邦军部,不一定要进入远征。”嘉林微微蹙眉,略微不赞同地说,“你的机甲操作不错,可以在二线做文职或者培训工作,这种工作只需要你在圣耶鲁拿到优秀毕业生就可以找到。” 骆佳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可是我想上战场。”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教皇,上了战场就一定能活着回来。” 骆佳白淡淡一笑:“也不是注定了只有一个教皇。” 嘉林心中一动,第一次有一种要用新的眼光来打量面前这个纤瘦少年的冲动。于是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开始详细地给骆佳白讲解关于军校报名需要注意的事项,他说的东西很多,骆佳白也听得很认真,嘉林自顾自地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身边原本时不时还发出一点儿回应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 嘉林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随即微微笑了起来。 骆佳白抱着那本机甲的杂志,双目轻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白皙的皮肤,眼底是一圈象征疲惫的淡淡青色。 熟睡中的少年睫毛轻轻颤动,淡色的双唇形状姣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了看些。也许真的是太累了,所以失去的应该有的警觉,嘉林稍稍往前凑了些,略显粗重的呼吸喷洒在骆佳白略微显得苍白的脸颊皮肤上,却没有惊醒他。 昏暗的客厅灯光下,只能听见均匀呼吸的声音。身着制作精良、裁制考究的西装的男人渐渐地靠近沙发上身着机甲学院校服的少年,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灯光,在身材承托下显得纤瘦的少年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带着不同于平日里的邪肆笑意,嘉林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微微俯下身躯,双唇试探性地触碰了下宵想已久的淡色唇瓣。 满意地发现没有惊醒梦中的人。 伸出手,轻轻抬起骆佳白尖细的下颚,遂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交换彼此口中还未散去的淡淡茶香。 “呜……” 直到怀中的人终于在睡梦中因为呼吸不畅蹙起眉,嘉林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面容英俊的男人以一个轻吻作为结束,然后转过身,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对着客厅门边傻愣在原地已久的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手指上,象征格蕾斯家族继承权的蓝宝石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幽色的光芒。 第十五章 第二天,骆佳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安然地躺在床上——昨晚最后的情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好像是和学长说到了远征军校的事情。那,学长去哪了?骆佳白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能记起来的东西真的不太多,最近也许是累糊涂了,逮着机会就睡……一时间有些沮丧,让客人自己离开真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叹了口气爬起来抓紧时间洗了个澡,骆佳白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钻进厨房给弟弟妹妹们做早餐。 在送弟弟妹妹去学校的路上,骆佳白终于得以闲得下功夫喘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当哥哥的终于发现了弟弟的不对劲。微微蹙眉,回想起打从今天早上起来,小杰似乎就一直很乖地吃早餐,背书包,一点儿也不见平日里调皮的样子,现在也是牵着哥哥的手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走在骆佳白身边…… 好反常。 今天要世界末日了吗?……还是帝国要攻占联邦了? 骆佳白开始不安起来:难不成是昨晚吃坏肚子了? 带着心不在焉地男孩,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直到三个人一块儿挤上公交车,让他和小雯一块儿挤在一张椅子上以腾出位置给一位后上车的老奶奶,骆佳白半靠在兄妹俩的椅子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小杰,是不是不舒服?” 小杰摇摇头。 骆佳白稍稍放心了些:“有不舒服就要说,可以请假一天不去学校的。” 车上周围的人似乎大清早的被这一幅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感染了,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连带着看骆佳白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友善。 小杰看了会窗外的广告,过了一会儿还是踢了踢腿收回目光,咬咬下唇,犹豫地叫:“哥。” 骆佳白(和蔼可亲地):“嗯?” “男生和男生为什么也可以亲嘴?” 围观群众:“……” 骆佳白:“……小雯,你又给小杰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小雯:“我才没有!哼!” 骆佳白:“哼也没用,你不要每天都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小杰看——你自己也不许看。” 小雯(满脸无辜):“哎呀,我真的没有啊哥!小杰!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哟哑巴啦?” 只可惜,直到下车,小杰也再也没吭一声。全程只是用幽幽的目光瞥了眼骆佳白,直把当哥哥的看的心里发毛。到了学校,当哥哥的精神恍惚,双目放空,满脑子都是带着稚嫩童音的问题:哥哥男生和男生为什么可以亲嘴哥哥男生和男生为什么可以亲嘴哥哥男生和男生为什么可以亲嘴…… 骆佳白一步三晃只凭着下意识在前进,就算走到拐角处时被一股粗暴的力气用力摁到角落墙上,双唇被舔弄由淡色变为瑰红,他都破天荒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提图斯亲了个够,将呼吸不匀的人放了开来。舔了舔怀中少年的唇角,满足地哼不得喵一声给他听。 唇角被湿热的唇舌舔了下,骆佳白这才回过神似地顿了顿,将聚焦拉了回来落回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人充满邪气的俊脸上,微微蹙眉:“卡蒙,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别的问题好问了吗?”眼中愉快一扫而光,提图斯恶声反问。 “有,男生和男生为什么可以亲嘴?” 某男人理所当然地哼了声:“这算是什么问题?答案当然是因为假如没有亲嘴哪来的做爱。” 骆佳白:“……” 提图斯:“不以做爱为最终目的的接吻都是耍流氓。” 骆佳白冷笑,一把推开他:“你就耍一辈子流氓吧,流氓!” “又发什么疯……”提图斯不耐烦地嗤了声,将人不由分说地一把拽回来摁回墙上。小山似的身影遮住了所有初生的阳光,将怀中的人完全圈禁在阴影之中,他捏了捏少年尖细的下颚,“说实话,昨晚后来跑到哪去了?——我打电话到你家,是你弟弟接的。” “联邦市中心超市。” 提图斯恩了声,微微眯起暗绿色的双眸:“遇见谁了?” 骆佳白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警惕地打量面前的男人,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难以捉摸:“你跟踪我?” “我才没那么无聊。”男人啐了声,“这么说真的遇见谁了,是吧?” “嘉林·格蕾斯学长。” “那个眼镜鸟人死娘娘腔……算了,你还带他回家了?” “嗯。” “……还做饭给他吃?” 微波炉叮的也算?那……“嗯。” 提图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骆佳白良久,后咬着牙槽冷冷地笑笑说:“骆佳白,我发现你还真会惹人生气。” 被咬牙切齿叫到名字的人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扫了黑着脸的男人一眼,骆佳白忽然卷起唇角:“怎么,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吃醋,我们又不是情侣,你会不会管得太宽?” 提图斯怔了怔,随即放开了他。而这一次,骆佳白也没急着要走了。清晨空无一人的教室走廊上,两个身着圣耶鲁整齐校服的人,一个靠着窗,一个靠着墙,谁也没说话,就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似的。同时,他们俩谁也没走开,就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 …… 午休时间。 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主教学大楼大楼第二十三层,本该空无一人的天台,却隐约传来细细碎碎的呻吟。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刻意压抑了似的,有些沉闷,还带着急促的喘息鼻哼音。 阳光背面所投下的阴影隐蔽角落里,隐约可以看见两个相互交缠的声音。其中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手臂似乎在有规律地动着,而另一个相比较起来身材则纤细得多的,则整个人跨坐在这个人的腿上,他的双手被绳状物紧紧束缚在一起,而原本整齐严谨扣到最后一颗的纽扣则被打了开来,敞开的领口处,稍稍注意点儿,就能看见露出的白皙皮肤和小半截锁骨。 骆佳白仿佛失了力一般,倚靠在提图斯身上,头软软地垂着抵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唇角紧抿并断断续续发出诱人的闷哼,他的双眼半瞌,额角隐约可见汗水。 “受不了了?”提图斯低笑一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同时蹭着怀中人失神那会儿,另一只原本蹂躏粉色乳首的指尖也悄悄下移,钻入被解开皮带的校服裤子中,在股缝间来回暧昧地滑动。 骆佳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息,平日里晶亮的黑色双眸此时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放开我。” 提图斯笑了笑,淡淡道:“都这样了还嘴硬?”说罢,手下轻轻捏了捏少年下体沉甸甸的球体,并满意地感觉到,指尖所触碰到的柱身猛地一跳,男人唇边笑意加深,“早上知道错了,嗯?” 纤瘦的身体紧绷,额角太阳穴青筋凸起并突突地跳动着。快要到了…… 骆佳白咬咬牙,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呜咽着摇了摇头。 提图斯也不恼,不急不慢地伸出大拇指,轻轻地摁住正往外吐着晶莹液体的顶端。可恶的是,另一手却有加快了速度,给怀中的人带去更加多的致命快感。 骆佳白怒了:“提图斯·卡蒙!你不要太过分!” 一见那双还带着水汽儿如同黑色珍珠似地双眸猛地睁大发狠似的瞪自己,提图斯立刻笑弯了眼,将作恶的手抽了回来,捏了捏少年的下巴……他还真是就爱看骆佳白这副发脾气的小模样。连带着心情也变得不错,唇角的笑容越发带着玩味:“知道错了?早上敢跟我发脾气,翅膀硬了你的。来来来,乖,求我就给你。” 说罢,挑起骆佳白的下巴将自己的双唇凑上去,交换了一个火热的吻,这才放开了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扶住呼吸不稳的少年,慢悠悠地接着说:“不说也行,但是午休时间快结束了,第一节是机甲外挂物理分析,我忽然发现我一点也不想错过。” 骗人。 骆佳白伸手要去推开他,提图斯发觉了他的意图倒也不阻止,只是勾起唇角:“推吧,推了我就不回来了。” 就要触碰到男人衣领的双手停了下来,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作为奖赏,男人微微低头凑近了,火热的舌尖滑过少年白皙的颈脖处,一阵火辣的舔啄后,在衣领正好可以勉强掩盖住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淤痕。骆佳白一愣,猛地抬起身子伸出手去摸那处,手指所到的地方尽是火辣的酸疼,原本带着淡淡红韵的脸色一沉,粗暴地推开提图斯就要站起来。 却被提图斯眼疾手快地拉着跌坐回去,后者眯起深绿色的双眸:“没事,遮得住。”言罢,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摆弄了下骆佳白的校服衬衫衣领,嘴里叨念着,“喏,这不是遮住了……” “我一会还要去面试!”喏个屁!骆佳白气急败坏地呸了声。 “我听说了。”被这么一提醒,一不小心就想起了今天清早天还没亮就接到来自嘉林·格蕾斯的电话,提图斯脸色变得冷淡了些,默然道,“远征军校是吧。” 拍开又要钻进自己裤子里的爪子,骆佳白蹙眉应了声。 “那有什么好在乎的。”提图斯嗤了声,瞳眸中满是不屑,“那个学校自己就乱的很,谁管你身上有没有吻痕——不行,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不该让你去。” “你管得着么——啊——” 少年脸上原本的轻蔑神情因为后方忽然刺入的手指轻易崩溃。 “这里舒服么,嗯?” “拿、拿出去!” “你前面都在哭了,还狡辩。”恶作剧般地捏了捏手中手感良好的臀瓣,提图斯不顾自己身下早已涨得发疼,脸上依旧是笑得漫不经心的恶劣道,“明明荡得很,偏偏还爱嘴硬……赶快求我,求我就给你。” 耳边传来少年急促的呼吸,滚烫的身体紧紧地靠着自己,提图斯空出一只手拦着他的腰,早已被膈得发疼的背部依旧靠着冰冷的墙,手下动作却依旧不急不慢,慢慢勾引怀中猎物上钩似地,缓缓地抽动着,并逐渐加入另一根手指。 骆佳白难受地动了动,心中焦虑起来却依旧不肯求这男人。一来二去,两人都受了不少折腾,偏生谁都不肯拉下脸来第一个妥协。提图斯无奈,只好加了把劲儿握在他腰部手往下一滑索性前后开工,又折腾了一会儿,直到骆佳白再也按捺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这就是胜利的开始。 提图斯面上漠然嗯了声。 “让我射。” 就好像有把火在耳朵下烧似的,骆佳白面红耳赤,凑近了些,沉重的气息尽数与男人的鼻息交换。 “学会离格蕾斯远远的?” “远远的。” “以后不凶了?” “不凶了。” 提图斯勾勾唇,加快手上的运动,在骆佳白射出来软下腰子的那一刹那扶住他,让他半坐半抱在自己怀里。 将大手从少年的校服裤子里抽出来,随手摸了摸,在骆佳白无语的注视下扯下领带擦了擦手,忽然,提图斯脸上的自然一凝,哎呀一声。正扣着自己腰带的骆佳白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眼角还带着刚刚释放后的慵懒。 “那个丘比特的父亲好像说要找你,谈一谈关于你的机甲维修的感谢费什么的。” 骆佳白一愣:“什么时候?” “……午休时间。” 骆佳白张张唇,刚想说什么,远处钟楼传来两声代表午休结束的钟声。 骆佳白:“……” 提图斯:“我必须强调这次是真的忘记了。” “提图斯·卡蒙。” “什么事?” “你王八蛋!” 提图斯挑起眉:“不是说好了不凶了嘛,射完就不算了?” “哟,”骆佳白咬着手腕上的领带轻而易举地解了下来——绑的这什么破玩意儿,一点没技术含量。呸呸吐掉领带,活动了下被勒得发红的手腕,少年满脸轻蔑,“我最喜欢说谎了,你不知道吗?” 第十六章 另骆佳白惊讶的是,伦蓓·丘比的父亲,担任联邦军部直隶第三军团战队队长的丘比先生似乎对他的迟到并不是非常介意,相反的,在看见骆佳白的一瞬间,他停止了与斯洛教授原本正在进行的谈话,似乎非常惊讶,就连原本显得当然的面部也有那么一瞬间露出极其不自然的表情。骆佳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中年男人立刻收敛起了所有兴趣后,淡淡地点了点头:“您好,丘比先生。” 丘比先生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你就是骆佳白?” “是的,很抱歉来迟了。”骆佳白若有所指地瞥了眼坐在桌后的教授,不卑不亢道,“前来通知我关于会面的同学忘记了这件事,而我正好有些事情被耽搁了,请您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丘比先生摆摆手,“这一次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怎么能就这压根理所当然接受来自你的道歉呢。伦蓓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就绝对不是在军部医院做简单的骨骼重组手术那么简单的后果了。” 丘比先生这话说得着实委婉了些——骨骼重组是联邦军部医院最新研发的技术,利用最先进的医疗科学技术分析人体骨骼的内部构造,然后再针对创伤部位骨骼逐一粉碎,再根据术前所分析出来的构造重组人体骨骼,如同再造人一般。 仪器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一定的稀有金属,所以每一次开启都需要经过军部的特别批准,并且价格也非常昂贵,根本不是普通平民老百姓能够支付得起的……第三军团果然了不得,前段时间刚刚购入最新的机甲系列不说,就连普通的战队队长也能负担起对于骆佳白来说昂贵如天价的的医疗费用。 一想到钱,骆佳白心思便热情地活络开了,但是表面上却一派平静做出视金钱为粪土的道貌岸然,点点头缓缓道:“言重了,丘比先生,这只是身为同学应有的举手之劳。” 说完便觉得自己果然虚伪得一塌糊涂——明明前天重新给大宝上漆的时候抱着结账单心疼得死去活来来着。 骆佳白正寻思着怎么样做出其他举动才能来个完美的转折委婉地表达一下关于修理费的问题,丘比先生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少年心花怒放的动作。 他缓缓地将手伸入口袋,再抽出来的时候,指缝间夹了一张类似于联邦银行票据的玩意儿。骆佳白屏住呼吸,看着一张用黑色钢笔填写好了的支票推到自己面前,掀掀眼皮飞快地瞥了眼,目测那个数字够让大宝上十次油漆——最新的、防水防氧化无异味的那种。 ……晚餐要加菜,这个必须有。 还没等骆佳白象征性地推迟,丘比先生笑了笑,还是那种没多少笑意的:“这笔维修费希望你可以收下,千万不要推迟——LJAR公司的维修费也是不便宜的,请务必需找最好的维修点。” 骆佳白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将发票揣进口袋。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喜欢面前这位联邦军部前线官员,所以决定不再跟他多扯谈。 原本以为这就算是欢天喜地大结局了,谁知道面前这中年男人话锋一转,反而向斯洛教授道:“这一届的入学测试我看了的——非常精彩,我仿佛可以看见联邦机甲战队璀璨的未来——我记得骆佳白同学就是通过那场测试,便成为贵校的优秀特招生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斯洛坐直了身子,眼睛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得意门生,果然看见他的得意门生此时此刻正在丘比身后看不见的方向冲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不怎么耐烦的神情。 果然,就知道这倒霉孩子很难搞……斯洛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被夹在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瞬间觉得自己苍老很多岁。丘比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骆佳白,后者在那一秒内唇角从直线变为上钩弧线,就好像从头到尾他都在微笑似的。 “……”虚伪得简直不忍直视啊!斯洛觉得自己现在想找个地方把衣服脱光在冰天雪地上打个滚嚎叫下:他是做了什么孽才在今年如此不幸地接手了这么一大群难搞就算了还难搞得各有千秋的学生? 丘比完全被骆佳白乖巧的表象所取悦与欺骗了,这一次,他的声音稍稍变得真诚了一些:“不知道你在一年后,有没有兴趣参与远征军校的考核?” 骆佳白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说:“今天招生,我已经拿好报名表了正准备一会就交上去。” “也许你有兴趣换一张报名表。”丘比打开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和骆佳白放在教室里那张报名表纸质、大小完全一样的报名表递给他,骆佳白莫名地接过来看了眼,最后终于在右上角发现了一些不同:相比起自己手中印有远征军校银盾宝剑校徽的纸张,这一张报名表的右上角是…… 联邦军部的纹章。 红底蓝纹,七颗黄色的星围绕一只展翅欲高飞的雄鹰。 这是什么意思? 骆佳白傻了。 “联邦军部为了广寻人才而不拘泥于正规机甲学院,特别规定每个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都会有三次推荐的机会,并对于推荐上来的人会给予重视与重点栽培。” 也就是传说中的开后门。 在场除了丘比以后所有人终于恍然大悟。骆佳白在一瞬的心动后,微微蹙起了眉:他认为自己就算不用开后面,也能顺利地通过考核。 “联邦军部有时候太过于墨守陈规,”见骆佳白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去,丘比也不催促,只是微微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地将报名表随手扔在了斯洛教授面前的桌子上,转而跟骆佳白聊天似地说,“为了防止帝国的奸细,往往对进队的招收审核非常严格,当然,远征军校作为真正的联邦军部摇篮,对这一点也绝不会含糊……啊,对了,骆佳白同学,我还没有请教尊父尊姓大名,改日好上门道谢。” 斯洛:哟,这位家长你大爷啊。 骆佳白:呸,这位先生你二大爷啊。 骆佳白卷起唇角,比较优雅地缓缓道:“真不巧我正好是个孤儿,养父母已经去世了。只有弟弟和妹妹,不好意思,先生……父不详。” 斯洛清了清嗓子:“丘比先生,您这就显得略为没意思了啊!” “我很抱歉,孩子。“丘比真诚地说,“我只是不想因为这样遗憾的原因,让联邦军队损失一个未来的新星,这张报名表,至少能让你在第一次审核畅通无阻,之后的考核,包括最后的技能试练,也是要考你自己的实力才能顺利通过的。” 斯洛挑起眉赶紧在旁边打圆场:“哎呀,丘比先生说的也对,骆佳白,你就拿走吧。” 骆佳白这次听话了,在导师“唉对对,收好收好这才是乖孩子”的慈爱目光下,懒洋洋地伸手将报名表接了过来,转向丘比,这一次,被一不小心戳了G点的少年态度终于算不上非常尊敬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斯洛操碎了心地问:“你很急去哪?” “拉SHIT。”骆佳白撇撇嘴,满脸嘲讽,“好憋,好急。” 斯洛苍老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地,然后碎成了渣。 然而总有那么些人,是要急着上来再踩一脚的。 门从外面被一把推开,连象征性地“报告”都没有,提图斯·卡蒙先生探了个脑袋进来。 斯洛感觉自己额角的一根青筋猛地跳起,抽了抽嘴角:“出去!出去!” 丘比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骆佳白反应很快:“他是谁?” 提图斯反应更快:“哦,丘比伯父。” “……” 丘比脸上的惊愕碎了一地。 提图斯将目光移开,在导师绝望的目光下蹭进办公室,颠颠地走到骆佳白身边,手上还拿着一个刚刚显然是刚刚吃完的饭盒:“喏,你忘记拿了。” 骆佳白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接过饭盒。 提图斯板着手指认真提醒:“油太少,不够咸,你家怎么都吃这么清淡?哦对了,下回不要放大白菜,最好换成油菜花……算了,如果没有蔬菜更好,我比较喜欢吃肉。”言罢,转向丘比,笑眯眯地说,“伯父,周末来我家吃饭吗?” 吃什么饭?站在一边给你爸夹菜?丘比冲提图斯干瞪眼。 骆佳白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吃”字了。 自己刚说完拉,这家伙就钻进来一通关于吃的感言…… ……其实这也算是有猿粪的一种……吧? 跟着提图斯往外走,骆佳白沉默了一路。直到到了快到教室的拐角处,一直走在前面的太高大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稍稍低头将抱着饭盒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详细打量了一番,哼了声:“说吧,收了人家多少钱?” 骆佳白将饭盒塞回给提图斯,自己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张支票,拿出来数了数上面数字后面的零,又数了数,这才说:“一万联邦币。” 提图斯微微眯起眼:“你给大宝维修花了多少?” “五百。” “连维修配件上漆一块?” “嗯。” 提图斯不说话了。 骆佳白莫名反问:“怎么了?” 提图斯:“我很奇怪你的机甲怎么还没散架。” 骆佳白斜了他一眼:“别看不起LJAR。” “我没看不起LJAR,我是看不起你。”提图斯深呼吸一口气,“换的二手零件吧?” 被说中了心思,骆佳白也不羞涩下,理直气壮地嗤了声,推开男人自顾自地往前走。提图斯索性也跟着转身,手插在口袋里,一百九十三公分公分的人像座移动的小山似地跟在少年身后,嘴里还喋喋不休:“喂,刚才那张报名表是军部发的那种吧?” 骆佳白抽抽嘴角,觉得挺不光彩的:“嚎什么,操场上都听见了。” “你真的要用?” “不知道。”骆佳白想了想,说,“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父不详,可能会成为进入军部的最大绊脚石。” 提图斯换了一副表情,显得略微淡漠地说:“可是你用了那张报名表,就还未进远征,就被划分了阵营。从此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第三军团的预备军。” “有什么不好?” “会死很快。” 骆佳白哦了声,微微眯起黑色双眸:“哪个军团会死得没那么快?” “都会死很快。” “那你说什么说。” 提图斯顿了顿,探了个脖子伸到前面,跟骆佳白的脸平行,用商量地口气问:“要不就别进远征了。” “你打死我吧。” “打死你就不进了?” “打死我也要进。” “……” 第十七章 “所以你还是决定把那张特殊的报名表格交上去?” 提图斯·卡蒙先生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不知所踪。没有了这位乌烟瘴气人士的美好下午,机甲研究室中只剩下骆佳白和嘉林·格蕾斯两个人。后者正埋首调试一个模拟启动器,听了骆佳白关于午休时间的简单描述,微微怔了怔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嗯,大概会这么做。”骆佳白双腿跨开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枕着靠背边缘勒出一条红印而不自知,他垂着眼盯着一个墙角发呆,自然便错过了嘉林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继续自顾自地说,“至少丘比没说错,远征军校的进校背景调查这一环节确实很严格,以前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骆佳白苦笑着。 “我还以为你会更有骨气一些。”嘉林玩味地瞅着他。 骆佳白表情变了变,随即满脸嘲讽:“骨气?那能值几个钱。” “有时候能很值钱。”嘉林笑了,“但是显然不是这一次。” 言罢,两人之间陷入了某种沉默,过了一会儿,嘉林话锋一转,忽然道:“我觉得你以后进入第三战队也很好,至少我以后还能照顾你。” 骆佳白愣了愣,随即想起面前的人正好是第三军团高层军官格蕾斯准将的儿子嘉林·格蕾斯,心中叹息不已的同时,不往白了学长一眼:“我一大老爷们要你照顾个什么劲儿?” “你不知道有后台可以少受欺负吗?”嘉林假意笑着,长手一伸,捏了捏对面傻坐着的男人的下颚,后者眼疾手快地拍开了他的手,嘴里嚷嚷着“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嘉林笑着收回手,收敛了笑变得稍稍严肃了些:“好了,说正事。报名之后正常顺序下,本该有一场技能测试的,那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从身体的能力极限到意志的承受力——远征军校是通向军部的大门,他们只要最合适、最坚强的军人。你告诉我,你能承受得住吗?” 骆佳白挑了挑眉:“承受不住怎么办?” “那就不去。”嘉林斩钉截铁,“我会替你把名字直接加在新兵册上。” “腐败。” “你本例就是个难得的机甲人才,更何况我主张爱的教育——只不过地位太低,没办法发扬光大。”嘉林笑眯眯地说,“而且我会把你放在机甲陆战队的维修部或者技术部,保证让你离真正的战场远远的。” 骆佳白笑了:“老子就是为了把帝国的杂碎轰成渣才申请的远征军校——维修部?行行好,住手吧你。” “话不要说得太满,骆佳白同学,就怕你到时候想哭都找不着地给你哭。”嘉林淡淡地勾勾唇角,移开了视线。 机甲研究室中,两名机甲学院高校生互相调侃,完成了一半的实验数据不知不知被落在一旁。而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骆佳白却完全没将嘉林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也忽略了男人眼中稍显即逝的阴郁。 …… 军部颁发的基本信息表格一交上去没过几天,骆佳白非常讽刺地发现自己几乎是同一批次的人中最早获得体检资格的那个人。别人都羡慕地说,果然特招人有学校的推荐就是不一样,而只有骆佳白才知道,这跟学校没有半毛钱关系,所有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初自己多管闲事,伸出手去接了那么一套从空中坠落的机甲罢了。 体检时间被定在十二月的中旬,这一天,小北风已经嗖嗖地刮了起来。 体检的过程让人终身难忘,骆佳白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秉着某个纯洁的目的脱光,和上百个形状各异五彩缤纷的裸男共挤一室——站在他旁边的那位恰好有摄人心魄的脚臭这件事,当骆佳白微笑着回忆时,很坚定地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 当日。 “骆佳白是吧?” 身后是长长的队伍,少年们兴奋地揣着写着自己名字和编号的小纸条,挤挤嚷嚷地在学校临时空出来的体育场上排出了长长的队伍。骆佳白面前,这位打从出现开始就臭着脸的军医姐姐满脸不耐烦,低头扫了眼手中的证件,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跟面前瘦弱的少年对照了一番,并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印象:“瘦得让老娘心酸的白斩鸡。” 骆佳白:“您……” “什么?”军医姐姐放下表格。 “……没什么。”人身攻击这种事,只要方便,您随意。 随手将骆佳白的详细资料放在手边,军医姐姐冲着墙角大手一划拉:“去,脱光。” 骆佳白嘴角抽搐,还没来得及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就听见军医姐姐提高了声音:“后面开始数十个号,自觉去角落里脱光,脱光来我这里报到。” 脱光。 脱完了还要喊“到!”…… 骆佳白觉得自己蛋都快疼碎了。 遇见一个女版的提图斯·卡蒙。 俗称女流氓。 于是和一群同样倒霉的哥们儿一块乖乖去墙角把上衣脱了,不约而同的,少年们脱衣服的动作从多到少依次变慢。到了还剩一条裤衩的时候,十个青葱少年面面相觑,谁也下不了最后一手,骆佳白面部保持微笑着环视一周,嗯……从内裤分析,有个人今年是本命年啊(……)。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与互瞪后,一位特别不靠谱的仁兄——骆佳白记得他似乎是二年级物理系的学生会干部,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这位学生会干部站了出来,他挠了挠头,犹豫地提议:“要不,咱们互相脱?” 嘲讽的唇角还没来得及往上勾一勾,骆佳白就惊恐地发现,在场有几位居然真的眼中一亮。 ……反正都是脱,脱人家的对比起脱自己的,到底是从哪个角度会让你们觉得好过一点?骆佳白崩溃地在脑中嘶吼咆哮。 幸好,军医姐姐又说话了——虽然这时那位学生干部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本命年小哥内裤的松紧带上(这让骆佳白觉得其实他从开始就是奔着这位去的),“不要害羞,都脱到内裤了,形状大小一目了然,和脱光了没区别!赶紧脱,脱光了喊‘报告’!”军医姐姐不耐烦地说。 现在她面前聚集的是十个目前就连领带都还端正地系在脖子上的少年。 但是骆佳白觉得,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会和自己一样。 于是考验男性尊严的时候到了。周围的人纷纷脱下最后的遮羞布,面红耳赤却英勇地开始当众遛鸟——大家都显得很纯情,介于谁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当然,这种事一辈子遇见一次就够了。 “……”骆佳白动作慢吞吞地脱下内裤,温润的黑色双眸淡定地环视一周,脑中却热情地炸开了锅。 本命年那位的好白,小仙鹤啊有没有,嘻嘻嘻= =!学生会干部的……哟,这个好大( ⊙ o ⊙)。咦,等等!旁边这位仁兄的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大拇指粗?……哎呀,那个没割包皮,还是割掉比较卫生嘛,怕疼是不好的亲。( ̄▽ ̄”) 从大家表面温润如玉含笑不语,余光却异常闪烁的神情来看,骆佳白知道,在默默搞攀比的绝对不止自己一个。 低头看了看自家小鸟,干净,整洁,形状美观大方,尺寸适中。 少年们,还满意你们所看见的吗? 骆佳白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崩溃中的得意洋洋状态。 在周围聚集了大概又二十来人后,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声“报告”,众人乱哄哄地挺着鸟笑成一锅粥,这才总算终于放松了些。军医姐姐听到报告声也不看资料了,转过头看到一堆子脱得白花花得闪眼的少年,看上去非常满意,于是她露出了今天出现之后第一个微笑。 “围着这里跑十圈。”军医姐姐说。 这里=体育场=半径五百米圆圈跑道。 十圈就是一万米。 在小杰小雯赖床不听话起晚的情况下,骆佳白早上有时候会被迫追公交车追个两三站。所以打着赤脚跑个万来米还不至于趴下。但是有的男生就比较水了,刚开始大家还抱团跑成一堆,第五圈刚开始,就渐渐有人落下,到第六圈半的时候,第一个男生宣布退场。 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该知道,他的体检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军医姐姐在改名男生红着眼眶穿内裤的时候,打了个呵欠:“哭个蛋,明年再来。” 男生提起内裤动作一僵虎躯一震,就像要把自己脖子弄断似地那么用力,猛地抬起头。 军医姐姐冲他倾国倾城微微一笑:“姐姐明年在这等着你。” 然后这个男生抱着衣服蹲到一边,哭得鼻涕都流下来了。 这场景说着好笑,奈何在场其他人却是感同身受,看得十分动容。原本想往下退的人也咬着牙,再坚持了半圈,实在是连爬都爬不动了,这才悻悻地退下来。到了最后,算上骆佳白前面的,和他身后的,一共还剩下十五个人。 刚跑完,十五个人里就有一位立刻趴地上了。 骆佳白想问他这么砸下去地板都震了,那小鸟会不会膈得很痛。 但是他暂时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所以也就没顾上问。 军医姐姐拿起一杆圆珠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来来来,到姐姐这集合。” 众人磨磨蹭蹭地蹭了过去——在正式开始跑步之前,他们都尽量让自己背对着这位在场唯一的女性观众。平时再万花丛中过,尼玛在某种时刻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第一个走过去的汉子受到了惊吓。 因为军医姐姐抓起圆珠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敲了敲他的小鸟。 众人(惊恐地):“???……” 那个汉子就是物理系的学生会干部。 他的小鸟跳了跳,在众目睽睽之下,硬了。 第十八章 姐姐“唔”了声,不置可否地挥挥手让他走了。那个可怜的汉子边往边上走边满脸无辜地低头看自己的小JJ,似乎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好兄弟怎么会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站起来,那副模样哟,骆佳白都想同情他了。 骆佳白聪明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并开始默默盘算:前头十四个人,三个没反应的,十一个立起来的。 从军医姐姐的面部表情来看,暂时看不出来到底是立起来的好还是乖乖趴着的好。骆佳白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而后一琢磨,心想不对呀,往年也从来没听说过在体检的时候就落马一大堆人的——总不会是轮到咱们小队就特别倒霉吧? 这么一想,就发下了心,等终于轮到他被敲的时候,也就大胆地让小兄弟雄纠纠气昂昂了一把。 事实证明,骆佳白没有猜错。 最后连同骆佳白在内,小JJ威武了一把的汉子们被留了下来。军医姐姐对此没有太多的解释,反而是在他们乱七八糟穿裤子穿衣服的时候,门旁边把守的那个卫兵——之前护送军医姐姐来的,他扛着射线重枪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原本就像个雕像似地。这会儿,这位卫兵忽然变得和蔼可亲开口说话了,看着少年们蹦蹦跳跳相互调侃着穿内裤的盛况,他哼了声,没头没脑地解释说:“联邦军部不要娘娘腔。” 众人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这时候,骆佳白正往脖子上系领带,闻言,也是下意识地停下了系了一半的领带,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到了门边这位卫兵身上。 “娘娘腔怎么了?——” 一个反驳的声音响起,骆佳白身边一人似乎挺不赞同他的话,男生嗤了声,继续道,“有技术就成了!” “军队里的事,不是真汉子永远不会懂。不懂战场上的人在想什么,就算有技术,单纯是个技术兵,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能用。”那个卫兵瞥了眼有意见的那个男生,不屑地勾勾唇角,“我没读过书,不懂你们这些专门学校毕业的学生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打过和帝国的陆地战,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动物还多。” 骆佳白不想去深究这种奇怪的比喻到底是从哪出来的。 但是他认为,这个卫兵虽然很臭屁,但是胜在此屁有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番话让骆佳白想起了不知道从那本路边摊杂志的某个角落里看见的某个人说的那句话—— 打仗需要激情。 当年骆佳白对此结论嗤之以鼻,所以抱着嘲笑的态度记忆尤深至今,当时他的内心吐槽是:那可以给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们配上一副耳机,打仗的时候就放黑人说唱音乐,然后那个情绪就噌噌上来了——帝国什么的,弱爆了。 而如今一对比,骆佳白失落地发现,可笑的是他自己。 显然联邦军部也这么认为:打仗需要激情。 “——废话。” 这是提图斯·卡蒙先生的评价。 “没有激情打什么仗?从头面无表情到尾,就算赢了,就算死了,就算看着同伴在自己身边倒下了,还是面无表情地自己玩儿自己的——想着就蛋疼,那能叫打仗?……你以为哪来那么多同归于尽,没有激情,没有热血沸腾——喂,骆佳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正悠闲地翘着脚丫子靠在自家破烂沙发上。而骆佳白正忙着把他的色情杂志从沙发底下拖出来,一本本地叠好,打包。 “有啊。”骆佳白随口回答,拍了拍手中杂志的封面,低头一看,封面裸体女郎正朝他搔首弄姿。随手拍了拍,毫不动心地往已经整理好的那一堆差不多内容的书对上一扔。 提图斯坐直了些,严肃地问:“当年古中国,你觉得那个叫董存瑞的为什么炸碉堡?” “因为他的战友说要去石头来顶着,让他先拿着别掉地上?”骆佳白放下书,满脸茫然。 提图斯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放空。 半秒后,他无力地抹了把脸,说:“难道正常的答案不是‘为了新中国’?” “哦,好像是。”骆佳白若有所思地说,“都怪小杰,他总是在看奇怪的东西。” “明明是你自己的错……不要推到你弟弟身上。”提图斯叹了口气,“其实在和帝国的空间战中,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在去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军事书刊开始将其归纳入自我毁灭性质的破敌手段之一,在空间战中,看着一架飞行器或者机甲跟自己擦肩而过,直奔对方机甲大本营而去的情况一点不占少数……我记得最成功的一次,是驾驶员用自己的生命和机甲,消灭了帝国整整一个机甲分队。” 骆佳白想了想,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疑惑,就看见提图斯蹙眉道:“不过那次确实是那个机甲分队大脑进水,他们整个分队所有机甲的控制系统都连在了一次,只要其中有一个系统瘫痪,剩下的就会完全失去与主机的联系——哎呀这些书放在这里就好——喂,你拿去哪!”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卖掉。” 提图斯:“……那个是创刊号珍藏版。” “丢掉。” “骆佳白!你不要太过分。” “债见。” 第十九章 2758年6月3日至今,第一军团连续俩艘编号连续尾号为37、38编制巡逻战舰在第三星系马尔特星球无故坠毁已长达十四天,全员失踪,暂无生存迹象。联邦军部已派出十四个搜救校队前往马尔特星球。马尔特星球位于宇宙第三星系第一阶梯,帝国区域,隶属中立星球。至今天凌晨,第一搜救小队已经撤回联邦空间基地,第一军团最高领导人比尔菲斯上将发言,搜救工作将持续到2758年8月1日,搜救小队将全部撤回。 ——《联邦参考消息》 骆佳白若有所思地合上手中的报纸放回桌面,心里琢磨的是最近联邦机甲战舰坠毁事故几乎是连续发生,弄得人心惶惶,网络上更是大部分人猜测这是帝国的新动作。目光无目的地游弋,最后锁定在一个已经空出十来天的座位上,骆佳白微微蹙眉——总觉得之前丘比的机甲坠毁事件跟这次联邦军部机甲连锁坠毁脱不了关系。 但是人家帝国也犯不着跑来对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队长的儿子动手脚吧? “——提图斯,你好久没来学校了呢!早餐吃了没——没吃吗?嗯~好啦,我的分你一半嘛!” …………而且我又不是被命运选中的战士,身边哪来那么多亲眼目睹的大阴谋啊……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我来喂你,张开嘴巴~阿——” …………对了,第一节什么课来着? “——提图斯,明天你还要来学校吗?我带亲手烤的小饼干给你好不好?你想要巧克力味的还是草莓味的?巧克力吗?我就知道!男生应该还是喜欢苦一点的口味是不是?” …………哦,机甲理论课。 “这位同学?~”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刚把《理论知识概念》扔到桌面上的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转身,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张笑得十分讨好的脸……说实在的,骆佳白在微微一个惊悚之后,特别像诚实地告诉这位不知道哪个班窜进来的姑娘:你其实长得不丑,但是真的没必要把妆画得那么让人……呃,印象深刻。 粉底不用扑那么浓,鼻子上的阴影真的也不是两条黑的中间留一条就叫阴影……还有口红其实也不用涂得那么艳丽,哪个男生都不想在接吻的时候糊自己一脸口红,就算提图斯?卡蒙是个奇葩,在这方面应该也是没有这样特殊的需求的。 还有,说话声音不用那么嗲,天然萌才是真的萌,所有卖出来的萌都是假冒伪劣都是纸老虎—— “这位同学!”脸又凑近了些,姑娘无辜地瞪大了双眼,骆佳白看见了她的美瞳。 “哦。”骆佳白往后扬了扬,装作没听见提图斯?卡蒙那边传过来的冷笑——今天一大早他就发现,为了自己扔掉他的所有黄色书刊,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认真地跟自己生起气来,也就是那一刻,骆佳白才清楚地意识到,自称天下无敌的提图斯?卡蒙先生幼稚起来才是真的可以天下无敌。 ……然后早餐时间,班里就出现了这位诡异的妹子。 班长大人十分温和地说,“什么事?” 姑娘捏了捏手指,犹豫地问:“我可不可以坐在你的位置上上课!——这里离提图斯比较近,人家有悄悄话要跟他讲嘛!” 那我坐哪?地板上?骆佳白扫了教室一眼,非常委婉地说:“这位同学有点眼生啊……” “唔,其实……那个,我是隔壁班来的哟。” “……不是规定不同班级的课程是不能互换的吗?”骆佳白在的这个班是年级里的尖子班,学习进度和内容都和其他班的不太一样,所以学校名门规定了,普通版和尖子班的学生是不能随意窜门儿的。 “你不要告诉班长就好了嘛!”隔壁班姑娘捏了捏校服的裙子,往骆佳白这边蹭了蹭。骆佳白又往后退了退,现在他的半个屁股已经不在椅子上了,他开始怀疑这姑娘是想把自己友善而含蓄地逼离自己的位置,然后再干脆一屁股坐下来。 班长骆佳白:“……”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只好冲这姑娘傻笑。 骆佳白出了名的优等生,也是出了名的软性格——至少在公众面前他HOLD住了这个美好的形象。 “别闹了琳娜,他就是班长。”提图斯嗤笑了声,冷淡地说,“不坐他的位置也可以,说悄悄话,坐在我腿上说不是更好。” “讨厌啦~”姑娘转头啐了声。 骆佳白不笑了。 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这时候,隔壁班的姑娘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提图斯的大腿上。一手揽着妹子的细腰,提图斯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微微眯起深绿色的双眸:“去哪?” 骆佳白一把跨起自己的书包:“翘课。” 提图斯打量了他一下,有点失望没有从那副棺材脸上看出点什么类似于吃醋之类的负面情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好这时候,骆佳白校服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骆佳白套出来看了眼,眉目间冰冷驱散,稍稍变得温和了些,他接起了通讯器,第一句话就让提图斯吸烟的动作一顿。 骆佳白说:“喂,学长?” 烟雾缭绕之中,提图斯动作缓慢地吸了口烟,原本深绿的瞳眸在奶白的烟雾显得模糊了起来。 大概两三句话之后,骆佳白切断了通讯器,背好了书包就要往外走。 在他即将跨出教室后门时,提图斯忽然叫住了他。骆佳白脚下一顿,犹豫了片刻后,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提图斯的爪子搭在怀中妹子的大腿上,那是校服裙没能覆盖的区域。太阳穴突突一跳,骆佳白听见自己的脑神经在那一刹那发出某种诡异的咆哮,然后结冰。 最后导致了他面部神经衰弱失去正常功能。 俗称面瘫。 “我告诉过你,离嘉林远点。” 男人扯了扯校服领口,阴沉着脸着脸警告。 “哦。”骆佳白缓缓地点点头,扬起一抹灿烂的假笑,“说是说了,可是我要不要听,你管不着。” 说完,懒得再听提图斯发飙,干脆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 嘉林找骆佳白去做远征军校实际考核的内容训练——在远征军校长达一年的考核中,骆佳白需要通过基础知识的笔试和机甲技术加分项的笔试,这一些是理论上的知识,虽然骆佳白当年是倚靠机甲操作入读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但是在笔试方面,他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问题恰好出在实际操作上。 第三轮的考试是机甲基础操作表演,这个骆佳白认为问题也不算很大。但是第四轮的机甲对战,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这是最重要的一门考试,根据操纵机甲的考生在对战中的具体表现打分,最后打分取前10%的学生入学。 换句话来说,就是在第四项小组对战中,赢了,也不是一定就能稳稳地入读远征,而就算是输了,也不一定从此就跟军校无缘。 但是嘉林说,通常赢得小组对战的人,分数都会比输的那个理所当然的高一些——在远征军校所抽取的那10%中,在小组对战中的赢家永远是占了绝大多数的,只有少数坑爹情况,可能会因为抽签的运气的问题把两个优秀的学生抽在同一个对战小组,所以在这个环节上,骆佳白最好还是要赢得对战比较好。 然而麻烦的是,因为生长环境的限制,骆佳白从没有跟别人真正进行过意义上的对战——而机甲对战的课程,是圣耶鲁二年级才会开设的基础课,对于骆佳白来说,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在某次机甲研究会的例会后,嘉林?格蕾斯答应了陪他训练。 来到了约好的室内对抗场地,骆佳白敲了敲控制台的键盘,面前的屏幕上,立刻就出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那台闪耀着刺眼的冰冷金属光泽的深蓝色日系机甲信息—— LLS系列二型矫正版 生产总公司:联邦未来 生产地:斯克兰卡 品质:特级品(军用制度) 机甲等级相差度:弹跳力同级,其余忽略不计。(骆佳白:“……”) 机甲建议:主人快跑,不跟它玩。 骆佳白叹了口气,就像拍宠物的脑袋似地,拍了拍机甲的控制版面,下命令:持续前进。 机甲发出“咦”的启动音,开始不清不愿地往前走。 骆佳白:“…………大宝,不要闹,我只是要和学长做对抗训练。” 屏幕闪烁:主人,上上周大宝才新上的油漆。 骆佳白:“刮花了再上,拖上上周那一个伸手的福,现在咱有钱了……” 屏幕闪烁:要LJAR公司上个月新出的防水款喷漆。 骆佳白:“……可以,你快走,别扭了。” 于是机甲恢复了正常的前进速度。 机甲挪进了室内训练场时,坐在驾驶舱的操纵员骆佳白面无表情地心想:真丢人。 然而骆佳白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个悲剧的开始。 在年级里饱受教授疼爱,次次笔试和实际操作稳居前三的他,原来在对战方面是个半残废。刚开始他还费心思按着课本上教的去计算,关于嘉林那台机甲的前进速度,惯用前进角度,还有每次LLS二型特殊内置捕获技能的释放时间。 但是到了最后,他连记都懒得记了。 全程都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被捕获拽倒——爬起来——再被捕获拽倒——爬起来——捡起螺丝——又被捕获拽倒——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闪闪发亮的特级品LLS二型走到他的面前,嘉林温和耐心的声音从机甲中传来:“刚开始都这样,别灰心,再来。” LJAR二型沉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举起手,能量束类匕首在机甲手中汇集,闪耀着水蓝色的光芒,机甲整改完毕,重新运作。 两人正准备重新开始,忽然一个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注意LLS型号的捕获技能,这个技能是有三秒的运行时间的,你只要在这个时间内离开捕获范围就可以了。” 提图斯?卡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高达二十米的观众席扶手上,那么高的地方,他坐的坐姿随便的就像在自己家的破沙发上,眯着眼继续懒洋洋地抽着烟,一只脚还吊在外面晃啊晃。坐在驾驶舱里调整好视野的骆佳白盯着大屏幕上的男人愣了愣,一时间发现他竟然有点儿害怕这蠢货把自己给晃下来摔死。 “继续打你的,看老子干嘛。”提图斯嗤了声,不满地哼哼道。 好,摔死你活该。 骆佳白转向嘉林,淡淡道:“我们继续。” 于是场内机甲又纠缠在一起。 而这一次,有了个比较暴躁的围观群众—— “后跳,后跳……你就这么站着给他放“捕获”?那空白的三秒让时间大神给吃了?你不进攻不打断也不后跳就光站着等着送给他等着被捕获?后跳会不会?跳啊!——我去……算了骆佳白,你玩什么机甲对战,老老实实坐在你的教室里,写写书面理论知识多幸福。”   第二十章 有那么一刻,白色的机甲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转向在栏杆上晃啊晃的男人,看起来很有把他劈成俩半拉的冲动趋势,可惜提图斯?卡蒙正好就是被吓大的,此货面不改色,还露出了挑衅的神情——骆佳白当然不敢真的砍死这家伙,再说也确实有那么一点舍不得(……),所以,他输了。 输给了提图斯的厚脸皮。 接下来的训练完全是在提图斯的大声吐槽中度过的,在当年集中训练营饱受摧残的嘉林?格蕾斯看来,那熟悉的口吻真是又犀利又欢快—— “骆佳白,跳起来!LJAR系列机甲的优势你敢不敢发挥出来哪怕三分之一?LJAR二型已经配备了专业弹跳的技能输入模式——” 白色的机甲再一次被重重地拽到在地,提图斯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地把话说完,“那个技能就可以很好地躲过LLS二型的‘捕获’技能,爬起来,别趴在那……再试试。” 骆佳白:“哦,等等,我找找口令。” 提图斯:“……………………你还是回家种田算了。” 疼痛神经系统丝毫不差地传送给驾驶员,骆佳白揉了揉被摔疼的膝盖,挣扎着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开启了一片新天地似的。和单独演练机甲不同,当对手是一个有智商并有完全移动能力的机甲时,所有的技能释放和对战模式似乎都有了改变。 书本上的理论知识显得有些不太够用。 骆佳白拍了拍控制面板,使用了语音提示:“大宝,找一找LJAR系列的弹跳技能口令。” 面前屏幕闪烁,大概用了十几秒后,屏幕上跃出一道道的字幕——LJAR二型果然是配备了高级弹跳技能的,那是一个由十三个口令才能完全走完程序的高级技能。在那条命令的下方,是智能机甲在网络上搜索出来的结果,是其他程序员根据那条基础口令改变出来的其他小技能。 毕竟十三个口令要求三秒内输入完毕非常考验驾驶员的实力。 骆佳白最多能再三秒完成七个口令的输入——那就是他曾经在模拟斗兽场完成的那个三级跳加半空接一级跳动作。 而这个动作是不足以跳出LLS二型的捕获技能涉及范围的。骆佳白犹豫了片刻,还是坦白自己没办法完成LJAR本身自带的这个技能程序。提图斯对此的看法倒不是很惊讶,只是说:“那就练,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拼命练,练不出来你也不用去军部扑腾了,早晚被弄死。” 这番话把嘉林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这个危言耸听的家伙。当年嘉林参与考核的时候,其实同一批平均水平也不过就是三秒七点五个口令罢了——这还不算当年一起考核的人里有那么几个程序方面的奇才异军突起,拉高了人民平均水平。当然现在这一批人三秒平均输入口令已经可以达到十六个,但是这都是用了大概一年半的时间魔鬼训练给训练营教官操出来的。 训练口令输入,在光脑上有各种各样的程序模拟器,这个不着急上机甲练习,所有在一番商量之后,嘉林决定还是循序渐进,先让骆佳白练习在对战中需要掌握的基本常识——首先是对于机甲的认识。 现存机甲分两种,日系和欧美系。 古日系为人形机甲,古欧美系配备智能系统,但是外型上却是普通的战机、坦克类大型武器。而除此之外,在战斗模式上,机甲也分为近战和远程两种模式。在古日系和古欧美系的机甲中,对于这两种模式都有所涉及。 ——LJAR和LLS系列机甲都属于近战机甲,对于近战机甲而言,追不上敌人,一切都是浮云。所以跑步是最基础的基础。所有对战过程中,使用近战机甲,意味着你必须很会跑。 在对战时,如果对手或者敌人是远程机甲,这意味着在百分之七十的情况下,骆佳白将面对的是欧美系飞行机甲,通常如果对方是帝国派来的,那么这个几率可以再增加百分之十。他们习惯边跑边打,跑得开心了再冷不丁地回头给你来上一枪,等到追的人跑累了跑疲了,再绕回来,一次解决掉。 所以与远程系机甲对战,讲究的就是个速战速决。 这个时候,跑位就显得非常重要。 风骚的跑位拯救人生。 骆佳白体力不错,嘉林看过他的体检资料,一万米跑下来还能站住,在加入军部参与正式训练之前,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而且身手也算得上敏捷,至少从这一点看,骆佳白确实是合适使用近战机甲的。 练习跑位就很简单了,无非就是个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小妖精,看你往哪跑,呵呵呵呵”的过程。 嘉林左闪右躲,上串下跳,一个小时过去,骆佳白只有几次有机会碰到他,其中只有大概两次,手中的聚能束匕首成功地触碰到了那台闪闪发亮的LLS二型——为了让骆佳白能更好地琢磨到关于跑位,嘉林采取的模式是,一次骆佳白追赶,第二轮换过来由嘉林追赶。 嘉林追赶的过程中,允许骆佳白做适当反击。 目的就是为了让骆佳白看着嘉林怎么跑,然后学着来。 “不要跑直线——请问你是要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吗?” 看台上,某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提图斯蹙眉,不耐烦地敲了敲手边的栏杆扶手,骂道,“骆佳白,说你呢!跑步都不会跑——刚刚格蕾斯跑的时候你都干嘛去了?有没有发现你的视野全程都是对着他的侧面的?——你背对着他,光埋头跑是想干嘛?不用回击了?背着他你怎么回击?” 两台机甲顿了顿,调整了片刻之后,继续跑。 提图斯叼着一支烟:“绕圈,绕圈,东张西望个鸟。正面一个攻击之后换到侧面再来一次——刚刚你那一会发呆的劲儿都——” “都什么?”骆佳白停下来,忍无可忍地问。 都够老子进攻三次了。提图斯眯着眼吸了口烟,不做声地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从一个不那么苛刻的角度宽容地来说,其实骆佳白做的还不错。从他跑步连接的动作来看,他是启用了输入口令的原始方式维持机甲移动的——这很好,现在市场上有配备机甲人体模拟器售卖,这种初学者使用的模拟器解决了“有了一台机甲却操纵得连走路都走不好”这种尴尬的场面,确实可以让机甲的移动变得更加简单,但是用久了,输入口令的能力就会越来越烂,最后变成在这方面的半残废。 而所有的高级机甲所释放的技能,都是依靠口令连接完成的。 人体模拟器会让人止步于“业余”领域,对于“专业”望尘莫及。 想玩好机甲,只能靠一个脑两只手,走半点捷径都是在自寻死路。 整个训练的过程中,虽然意识还不够成熟,但是骆佳白操纵的LJAR二型的整体移动都非常流畅。 看得出骆佳白和这台LJAR二型的系统契合度很高。提图斯坐在栏杆上,微微蹙眉,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烟雾。 他在考虑一件事儿。 那就是要不要告诉骆佳白,有时候契合度太高,这不一定是好事。 第二十一章 骆佳白的体检报告很快就下来了,在预料之中的他成为众多合格者中其中的一名。也托那次体检的福,原本狭窄的社交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大家都互相看过鸟了从此以后当然就是好兄弟了嘛哈哈哈哈”这样的思想似乎被每一个人所接受。 骆佳白也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走向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奇怪道路—— 通常对正常人来说,判断一个人的初步印象,有的人喜欢在观察人的第一眼看别人的眼睛,有人喜欢看上衣,还有的人喜欢看鞋子,人们喜欢从这些细节的问题来初步判断对方是不是整洁,这个人好不好相处等等一系列问题……但是从某一天起,骆佳白发现,当在校园里遇见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时,他会下意识地去看别人的裤裆。 以鸟识人。 偶尔还会发生很诡异的对话。 比如在午休的天台,午餐过后“娱乐”活动中场休息,骆佳白趴在提图斯的肩头,修长的腿随意撇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这时候,提图斯往往是在抽烟,然后用他那双比机甲还敏锐自配放大镜的眼眯着眼看楼下的男生跑来跑去打篮球。 “那个穿大裤衩打球的人技术不错,腕力够大。”提图斯如同老佛爷似地,用高处不胜寒的语气点评。 骆佳白懒洋洋地眯起眼,回头看了眼,发现提图斯烟指的方向是个眼熟的身影,于是哦了声,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他下面很大。” 提图斯说的那个人就是二年级物理系学生干部。 原本松松拦在他腰间的强壮手臂一僵。骆佳白清了清嗓子,其实他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评价一个人不该从人家的隐私部位作为开头,这是不正常的。 突然,骆佳白感觉自己整个人猛地悬空,就着双腿夹在男人腰上的姿势,屁股上一下就没了脚踏实地的那种安心感,“唉唉”两声,无奈只好赶紧伸手拦住提图斯的脖子以保持平衡。不过提图斯比他动作更快,在骆佳白伸出手去抓他之前,男人握住了他的腰。 下一秒,“吧唧”一下,骆佳白整个人就像死猪肉似地被摔回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屁股落地。 疼的少年呲牙咧嘴,尾椎处好一会儿使不上力来。 “你有病啊?”骆佳白手软脚软地揉了揉屁股,没好气地抬头瞪那个背着阳光,看不清面部表情的高大身影。 提图斯什么也没说。 或者说说了等于没说。 在他将天台的门摔得震天响然后在骆佳白的目送下头也不觉迈着坚定的大步离去之前,他只是以鼻孔朝天的姿态用异常轻蔑的语气说了两个字—— “荡妇。” 骆佳白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只是后来他在天台上一个人坐了很久,久到上课铃响,然后下课铃又响。恍恍惚惚地神脖子往楼下看了看,之前打篮球的那堆人早已不知所踪,骆佳白这才想到,自己好像又翘了一节理论课。 这么一回过神来,就立刻感觉到午后的阳光有多么毒辣,这么烤着人怪晕乎的。于是身穿校服的少年在地上扭了扭腰,发现自己已经能站起来了。 于是默默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修长的指尖攀爬到颈脖之间,将不知道几个小时前曾经被粗暴地扯开的校服领口,那里的扣子早就已经不见了,只能靠领带才能把它合起来成一个正常的好学生该有的状态。 又想起提图斯那铿锵有力的两个字:荡妇。 “…………………………” “呸,”半晌沉默发愣,骆佳白冲着楼梯口处轻轻啐了声,“你他妈才荡妇。” 操场上传来机甲运作的刺耳声音,然后是震天的轰响——不知道哪个水货整个人趴到地上去了。刚想勾勾唇角象征性地嘲笑下,骆佳白呼吸一窒,猛然想起跟嘉林还有约。 赶紧“蹬蹬蹬“地往楼下赶,结果在楼梯口,少年脚下一顿,在花圃后面看见了提图斯。 除了他,还有一个姑娘——当然不是昨天那个“吃饭饭哟”,总之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路人甲,这姑娘正抱着男人的脖子,两人亲得难舍难分,提图斯的手露在姑娘校服下摆外,手掌不翼而飞。 骆佳白保持迷茫神情,淡定地眨眨眼,然后收回目光,转身,朝着机甲训练场的方向坚强地挺进。 路上想的是晚上要吃经过高温消毒的红烧猪蹄。 生气?干嘛生气。失落?用得着么。觉悟?……还算有点。 他算是明白了,他这是遇上了一个“只许我下流,禁止你放浪”的主儿。 …… 半级后跳,侧身回击,三秒倒计时开始输入[跳跃]技能指令—— 3——2——1—— [哔哔——] [无法识别的指令,请重新确证指令衔接与所属类型。] LLS二型猛地出击,毫不留情地将未能成功脱离捕获技能范围内的LJAR二型拖倒在地。膝盖处传来生生跪地的痛,骆佳白无力地垂下手,拔了下额间因为薄汗而贴在皮肤的头发,忽然手臂上传来拉力,一抬头,看见LLS二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捕获技能,走到了他的面前,高大的蓝色机甲弯下腰将白色机甲扶起来,嘉林温和的声音也同时在头顶响起—— “还是不行吗?” 嘉林问的是他的输入技能。 “这次到第八个指令,但是还是被打断了。”骆佳白苦笑,无奈地回答。 嘉林坐在机甲里,有些不忍心。他想坦白告诉骆佳白,进入军校考核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不可能顺利使用机甲本身所配原始技能的,而三秒八个指令,其实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好到足以成为他的加分项——但是一想到在短短的几天里,骆佳白就能提升一个指令,嘉林又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 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 这个一年级,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永远孜孜不倦地往自身吸水,就好像永远不会有饱和的那一天似的。 第二十二章 远征军校的考核越来越近,骆佳白不得不放下机甲,一心扑到专业书本上——没什么灵活的学习方式,图书馆的光脑里往年远征考试的题目都会更新,早早的到学校去占个位置,把那些题目翻来覆去地做个透,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这话是嘉林说的。 骆佳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2345年,联邦与帝国陷入僵持这阶段,这时候,6月7日的一场战役为联邦开拓了新的局面,联邦占领了北方第三阶梯星系的重要战略根据地。也因为这一次战争,联邦诞生了第一位女将军,请问这次战役的名字是: A:希尔罗之战 B:希尔普之战 C:希尔温之战 D:希尔米之战] 骆佳白:“…………” 这么操蛋的题目是谁出的? 除了最后一个选项,前三个选项都是存在的,于是……想挑一个眼熟的选都不成。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去身后的相关书库找一找资料,忽然余光猛然瞥见,透明的落地窗外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提图斯?卡蒙先生。 他的身边当然还是有人的,是一个……嗯,二年级的男生………………算了算了,做题。 这是第几个不同面孔来着?昨天是隔壁班那个“吃饭饭哟”,前天是一个没见过的姑娘,大前天……骆佳白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儿胃疼,忽然就能明白导师想抱着提图斯双双去跳楼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儿了——现在骆佳白也想抱着他去跳楼,只要提图斯能不来学校烦人。 来学校就算了你好好上上课学点知识会死吗?每天换一个搭配在学校不同的角落里晃悠有意思吗? 晃悠个毛线! 保持面部冷静的骆佳白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回正在闪烁的光脑上,被提图斯这么一刺激他忽然就来了灵感,果断地选择了“B”选项。 答案正确。 希尔普战役:,2345年6月7日,联邦陷入与帝国战争中的被动面。大将军特尼思雅?希尔普(2313-2374)带领联邦第二军团第三战舰小队,从第二阶梯星系进行高级空间跳跃,成功占领第三星系重要战略根据地(现今“联邦常碧星”),为联邦战局摆脱被动情势,开拓了新的局面。特尼思雅?希尔普将军当时尚未升入将级,在接受了私自行动的照例惩罚后,联邦破格将她身为将军,至此,特尼思雅?希尔普成为联邦第一位女将军,她所参与的这所战争,也被命名为“希尔普之战”。 解说下面,配上了特尼思雅?希尔普年轻时候的照片。骆佳白随意晃了眼正要翻到下一页继续做题,忽然一怔发出疑惑的鼻音,忍不住微微眯起黑色的双眸,往前凑了凑。 定眼一看,骆佳白就觉得自己狗眼瞎了。 那是个大美人没错。 但是……这分明就是女版的提图斯?卡蒙嘛! 那鼻子,那眼睛,还有那种用鼻孔看人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的神情……“搞什么!学校光脑被卡蒙后援会入侵了不成?” 骆佳白打了个冷颤,果断翻到下一页去,下一页是众多关于这位女将军的不靠谱花边新闻,比如“她这辈子都没嫁”“利用科技与联邦优秀基因的精子结合生了个儿子”“好可怜”“事业与家庭不可兼得”……后面的一看就是网络上闲的蛋疼的屁民们加的评论。 所以这些人是在把科普网站当博客用吧? 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烦躁地随手关了网页,骆佳白往后靠了靠,有些疲倦地扫视一圈桌面上乱七八糟堆放的东西——资料,笔记本,笔,课本……将所有的东西胡乱扫进书包里,骆佳白漫无目的地在书包里摸了一圈,最后在书包的底部摸出了一块巧克力。 透明纸包着的巧克力被压得不成原型,勉强可以看得出原本是一个可爱的微笑的笑脸……虽然现在变成了狞笑。 忽然想起那是前几天(也就是还没发生“以鸟识人”事件之前),提图斯硬要塞进自己书包并且威胁“自己吃掉,不许带回去给那些小鬼吃”。心不在焉地扔掉包装袋,骆佳白思索着将巧克力塞进嘴巴里,忽然觉得,家里有一个玻璃心汉子的男人真心伤不起。 …… 为了表示自己真心在忏悔“随意评论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当天晚上的餐桌上,左手放着一本《近代战争历》,右手捧着碗,骆佳白叼着筷子蹲在椅子上,从头蹲到尾也没吃下一口饭。 家里弟弟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哥哥怎么没来过了?” 骆佳白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哪个哥哥?” 小杰:“跟哥哥亲嘴的哥哥。” 骆佳白:“噗。” 小雯:“你乱讲!哥哥什么时候在家里跟哥哥亲嘴过!” 小杰(非常委屈地):“可是我真的看见过。” 骆佳白:“你做梦吧。” 思来想去,当哥哥的少年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肯定:老子可没把提图斯带回家来过,谢谢。……放下饭碗,骆佳白转身打开电视机,小杰也跟着放下碗,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哥,你不吃了吗?” “被你气的吃不下。”骆佳白坐到沙发上,随意调了几个频道,口中随口说。 小杰:“哦,那作为惩罚,我替你吃掉哦。” 小雯:“不要脸!” 骆佳白:“…………” 于是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优等生骆佳白同学忽然觉得自己的教育可能哪里出了问题。 电视里正在播放联邦军事新闻,还是战舰无故坠毁的事件,相关部门已经介入了此次的调查,并且很快在战舰的残骸中分析出了特殊的稀有金属,这种金属的出场地一直被帝国控制。虽然此次损失最大的是联邦第三军团,但是这一次出面的却是第二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咦?迪加?希尔普?骆佳白微微一愣,看着电视右下方的名称字幕,赶紧拿过今天做的笔记翻了翻,这才在“希尔普之战”中找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原来那个女将军的后人一直活跃在联邦军部啊,还是个上将级别的人物呢! 骆佳白嘘唏不已。 关了电视机,坐到房间的光脑前。 现存机甲有两种活动方式,一种是命令输入,另一种是人体模拟器。前者需要依靠操纵台来控制机甲的每一个举动,而后者,只需要安装在机甲内和主机连接,机甲就可以以投射的方式,根据操纵者在机甲内的所有动作来行动。 但是有些高级动作的衔接只能根据命令输入来完成。 骆佳白没有使用模拟器的原因之一是知道那个用了对更加深入的操纵机甲没有好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穷得没那个闲钱模拟器。先是照例练习了一会安装了很久的LJAR系列模拟机甲命令输入软件——动作命令输入也是有读条时间的,在读条时间内,机甲会根据操纵者所输入的命令进行动作,如果手指的动作不够快,机甲很可能会动作到一半失去推动力当场瘫痪停止运作。 骆佳白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现在,他正满意地看着光脑的模拟数据上,LJAR二型机甲很流畅地跑动起来,进退自如。 退出了模拟程序,骆佳白开始练习技能命令的输入。 技能命令输入比单纯的移动命令输入难得多,这一练,就是练到晚上十二点。 小雯打着呵欠来催促,骆佳白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联系界面,心中却是满足得很:明天可以告诉学长,他似乎又在三秒内进步了半个指令。 …… 第二天的机甲实践课上,骆佳白又被拉出来做典型,完成了一个网络上技术帝根据LJAR二型本身自带的技能改变出来的八命令小跳跃之后,骆佳白被宣布提前休息。 于是白色的机甲推到一边,静静地站着。 谁也不知道,坐在里面的操纵员早从操纵舱里跑了出来,跐溜一下窜上了机甲的视野窗,趴在窗口往外面偷窥—— 目测提图斯?卡蒙先生来学校了,此时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晒太阳。 目测一个人,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生物。 在骆佳白兴致勃勃地偷窥时,教机甲实践课的教官正兴致勃勃地喷一群苦逼学生,正进行到让他们“统统玩蛋儿去”的阶段。 骆佳白看见,提图斯对着自己这边招了招手。 就像招呼自家宠物猫似的。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在差一点失足滚下楼梯的惊险之后,骆佳白终于清醒过来:就算提图斯的眼睛好到成了伽马射线,他也不能知道自己正猫在机甲里偷摸看他。 于是不理他,将脸凑到视野窗上,继续正大光明地偷看。 看台上的男人不耐烦了,熄灭的烟,微微蹙眉,想了想,摸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然后拨通了一窜号码。 骆佳白心开始碰碰地跳,口袋里的通讯器开始震动起来,骆佳白面无表情的面部终于动了动,微微勾起唇角。 然后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聊。 还很少女。 于是连忙将唇角往下拉了拉,恢复了自然的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 冷静地摁下了接通键:“做什么?” 那边嗤了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缓缓道:“偷看我很好玩?” “卡蒙,你要不要脸?” “嘴硬,小学自然老师没有告诉你,人类的眼睛是有生物电的么?” “那我怎么没电死你?” “因为你不是皮卡丘。” ………………好烂的梗。骆佳白嘴角抽搐,考虑到两人正在老死不相往来的阶段,也不好吐槽他,只好假装严肃正经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边忽然沉默下来。 骆佳白在视野仓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不耐烦地坐了下来。 这时候,提图斯才在用慎重的语气说—— “骆佳白,你再这样下去,对战考核必输无疑。” 第二十三章 ——“骆佳白,你再这样下去,对战考核必输无疑。” 骆佳白愣了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踩死这个三天不说话,一说话就全身闪烁着不吉利光辉的男人。少年清秀的脸庞沉了沉,压低了声音:“卡蒙,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说。” 视野窗口处,骆佳白调整了下视线,拉近了镜头,看见被警告的男人完全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将腿放在扶手栏杆上,浑身没骨头似的半躺靠在椅子上,同时,耳边低沉的男声响起:“我说了你还不信,别一整天都沉浸在你优等生的美梦里,行吗?” 骆佳白火了。 提图斯的话戳中了他“柔软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一点”。 强压住挂断通讯器的冲动,骆佳白清了清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比较平静,开头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成功了:“我不认为一个仅仅是懂得一点基础知识的机甲修理工有资格来评判我的考试,有这个闲情逸致,你还是去泡妞吧。” “骆佳白,不要不知好歹。” “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你‘好’在哪了,谢谢。” “我不是没有脾气。” 骆佳白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了—— “瞧您这话说的多客气?就好像您昨天还有大前天没有在生气似的。” “嗤,算了……”镜头里,提图斯蹙眉熄灭了烟,“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骆佳白挑挑眉:“你气一个给我看看呗。” “不理你,说到做到。” “求不理,求生气,求被嫌弃。” ………………………………………………………… “——然后他就不理我了。”骆佳白歪歪脑袋,满脸淡定地跟正对面正满脸笑容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嘉林?格蕾斯说。 “他生气了。”嘉林优雅地将下午茶的黄油夹心面包放进嘴中,用的是陈述句语气。 微微一怔后,骆佳白不屑地撇撇嘴:“就好像他哪天不在生气似的,那个气包子。”说完,又将视线转回了身边的光脑屏幕上,上面是教皇的视频——红色的机甲和一台蓝色的LLS二型正在服役机甲斗在一块,是关于外挂式武器练习的专门教学视频,每一小段结束后,都会有一名身着军装的人出来解说分析教皇的步骤。 但是具体的操作手法一如既往的没有被公开。视频其实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了,骆佳白只是随手拨出来看看而已。 少年单手撑着下颚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学长举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嘉林盯着少年清秀的侧脸和因为纤瘦而显得尖细的下颚曲线,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在骆佳白转回头时,这个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称职的学长应有的关切表情。 “你没问过卡蒙,为什么会说你必输无疑?” “没有。”骆佳白面无表情,坦然地说,“听到他这么说就火大,于是光顾着吵架了。” 嘉林:“……” 嘉林:“你和卡蒙……到底是什么关系?” 骆佳白想了想,回答:“一般的同学关系吧。” 意味深长的“吧”字,“一般的同学”还真可怜。嘉林默默地想,却没有揭穿他。 机甲研究室里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某种沉默。骆佳白撑着下颚,看上去心不在焉地在思考着什么,嘉林耐心很好地坐在一旁继续享用他的下午茶,他知道,最后骆佳白还是会说的——甚至用不着他去问。 骆佳白正忙着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加奶——嘉林注意到,原本杯子里的茶就没放多少……可以说是象征性的有一点点可以覆盖住杯底那么多的茶,而现在,少年面前的就是一杯奶加糖的混合物。在骆佳白再次忍不住将手伸向一次性糖包时,嘉林终于忍不住蹙眉:“太甜了吧?” “我喜欢甜的。”骆佳白淡淡地说,他放下杯子,“我高中的时候曾经给提图斯?卡蒙求爱。” 嘉林一怔。 “但是他拒绝我了。” 嘉林手一抖,杯子中的茶撒了一桌。 骆佳白顿了顿,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对面人的反应,继续缓缓补充道:“那是在全校面前。” …… 那是刚升上高中的时候。 骆佳白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性格,他成绩优秀,却异常沉默。只知道读书,至少该对得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赞助人替他付的学费——像骆佳白一样被赞助上学的优秀学生很多,他们从来没有机会亲自跟那个帮助他们的人道谢。虽然有可能对方只是在媒体面前作秀,并没有把这笔钱当做一回事。 但是对于那时候的骆佳白来说,他真的很感谢那个陌生人。 他们这群被赞助上学的贫困生一直保持成绩名列前茅,却在一堆家底殷实的学生中间显得也非常扎眼——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他的孩子们嫉妒他们的成绩,嫉妒他们永远被班上的老师表扬,同时也看不起他们只知道埋头苦读的穷酸像。 所以理所当然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几百年来,校园暴力从来没有再校园中消失过。 刚升入高中时,大概只有十五岁,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做起事来,也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得多——课桌被摆到女生厕所,书本被乱写乱画,最过分的是,曾经在某一个早晨骆佳白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课桌从天而降(天=教学楼四楼),在自己的面前摔了个粉身碎骨。 在学校的新课桌批下来之前,他所有的课程都是在教室的最后面的角落里站着将就的。 这些骆佳白压根觉得无所谓,周末打工的时候,站一天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 那是学校规定在教学楼中要穿的鞋子,算在学杂费之外的东西,但是却不得不买。为了这个,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很懂事,一家三口人连续喝了大半个月的稀饭,骆佳白周末多打一份临时工,这才把买鞋子的钱省出来。 可是某一天,骆佳白早上上学到时候,打开自己的衣物箱,却发现那双对于自己来说异常珍贵的鞋子不见了。 这代表着,除非再去买,不然他就必须打着赤脚在教学楼里走动。 有那么一刻,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被侮辱的感觉从在心头翻滚。周围的窃笑让这些往日里在骆佳白眼中只是幼稚过头的少爷小姐们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嗙—— 金属制的衣物箱被狠狠地甩上! 周围的窃笑与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那是高一A班的人第一次看见骆佳白发火,那个永远低着头,除了回答老师的问题,几乎等同于一个哑巴的乡巴佬,他也是有脾气的——距离骆佳白最近的那个学生茫然地看着颤抖不停的衣物箱,恍惚地想到。 骆佳白没有质问任何一个人他的鞋子的下落,只是扬起了下颚,转身旁若无人地赤着脚从储物室里走了出去。 正好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毫无温度的木地板踩在脚上,刺骨冰凉。 从储物室一路走向教室,那一段路仿佛变得特别的长。骆佳白眼角中尽是冷漠,也就是那一刻,他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如果他低着头,将会收到一路的嘲笑和讽刺,如果他坦然地从这些被宠坏了的人中间路过,他们依旧都看着他,但是目光中,更多的是惊愕。 于是骆佳白就这样平静地走回了他的教室,他的位置,就像往常一样,拿出课本等待第一节课上课。 好巧不巧,提图斯?卡蒙先生那天似乎心情不错,对于高一学生来说过于高大的身影一步三晃,在上课铃响起之前,晃进了教室。 提图斯落座,教室里骚动起来。在掏出课本之前,一些女生急忙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骆佳白正埋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快速地阅读昨晚做的预习,只是脚有点儿冷,他动了动,将脚往椅子底下缩了缩。 然后听见了充满了磁性的低沉男音在他耳边骂道—— “干,谁他妈塞了双鞋子在我抽屉里?不想活了?” 提图斯掀翻了桌子。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显然都知道这鞋子是谁的,都满脸尴尬却不敢说是谁干的。 因为如果硬要推一个人出来,那个人可能会被提图斯揍死。 听见了关键词的骆佳白微微一怔,将目光慢悠悠地从书本上挪开,看了眼被那个英俊并且非常面生的高大男孩(开学以来压根没见过几次)满脸嫌恶拎在手里的…… 嗯,果然是他的鞋子。 没有人回答,骆佳白看见那个拎着鞋子的人危险地眯起了他绿色的双眸——应该是混血血统,看他的外形更接近古亚裔或者中东一代。 提图斯锐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没断奶吗?”他鄙夷地问。 当然没有人敢反驳他。 骆佳白眨眨眼,觉得有点儿解气。 面对集体失语的同学们,那个有着绿色双眸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唇角,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大脑有没有进化完毕?万一被藏鞋子那个人脚臭怎么办,全班一起熏死?” ……………………于是那是骆佳白第一次见识到提图斯?卡蒙先生的冷笑话。 拎着那双鞋子,提图斯站了起来。好高,骆佳白抬起头,心不在焉地想着。 看着那个绿眼睛拎着鞋子往自己这边走来,然后在他跟前站定,两人沉默互瞪。 “…………小子,你的鞋子?” 提图斯不耐烦地啧了声,嘟囔了下“这是什么烂开头”之类的词,然后拎着鞋子,在骆佳白面前晃了晃,鞋子差点整个儿甩到他苍白的脸上去——虽然在之后他曾经多次吐槽过这个场景,但是至少在当时,他是没有在意这一点的。 骆佳白掀掀嘴角,正准备出声应了,这时候,提图斯却做出了一个吓死人的动作。 在一片瞪眼的惊愕目光下,他蹲下去,大手一伸,将骆佳白冻得发麻的脚从课桌底下粗鲁地拽了出来,然后不太温柔地给他穿上了鞋子…………………………………………………………………………………… 这个温馨感人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后续影响就是之后骆佳白还是被各种排挤各种丢东西,但是却再也没有丢过鞋子,或者袜子(……)。 那双昂贵的鞋子他满足地穿了三年。 嘉林:“唔。” 骆佳白:“……有感想就说吧。” 嘉林:“当头一盆狗血迎头淋下来的感觉。” 骆佳白:“……可能是我的叙述手法有问题,换一个人来说说不定会变得比较浪漫。” 嘉林:“……………换谁说都是一盆狗血,区别是是黑狗还是黄狗。” 骆佳白:“有区别吗?” 嘉林(正色道):“区别是能不能辟邪。” 骆佳白不说话了。 嘉林想了想:“喏,那告白又是怎么一回事?” 骆佳白喝了口那杯在嘉林看上去恐怕会甜到从此对甜食转黑的奶茶,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就是告白了,他走在哪都很多人跟着,我也不能在厕所里堵他对吧,所以就在很多人面前告白了。” “不,敢在厕所告白的才是真绝色。”嘉林无语地说。 “我没有,我比较喜欢走正常路线。” 嘉林:“他怎么回答你的?” “哦,”骆佳白木然地说,“‘你是谁?’” “?”嘉林下意识反问,“什么?” “他问我是谁。” 面对满脸淡然追忆不堪回首的少年,嘉林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怎么办,好像有点虐。” “这是个开放式结局——”骆佳白放下手中的杯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蹦出个幸福番外篇。” 第二十四章 “幸福番外篇有时候可能吧唧一下换了个主角,比如换成一个偶尔才出现的路人甲。”嘉林若有所指地说。 “我不觉得我会跟任何一个有藏我鞋子嫌疑的人发展什么幸福番外篇,”骆佳白敲了敲桌子,“所以不可能。” 显然他的可爱小学弟并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嘉林决定不再绕弯。他拖着椅子坐近了些,将脸往前凑了凑——对于学长忽然来的兴致,骆佳白很给面子地没有躲开,只是淡定地扭过头来看他,黑色深邃的双眸亮晶晶的,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互触碰到,只要再往前一点,嘉林就可以碰到那个怀念已久的粉色双唇。 “你觉得我怎么样?” 暧昧的气息交缠在空气中,嘉林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低哑暗沉。 骆佳白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他双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而一板一眼地说:“学长,你跟我们不一样。” 嘉林一怔,下意识反问:“不一样在哪?” 骆佳白:“你是个心中有抱负的人,将来一定会在联邦军部前途无量。” 嘉林:“……” 骆佳白:“……” 嘉林(麻木地):“骆佳白。” 骆佳白(木讷地):“什么事?” 嘉林(面无表情地):“我要揍人了。” 骆佳白终于忍不住,拧开脸嗤嗤地笑了起来——仿佛被这样的笑容感染,嘉林也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痛快,稍稍放松了些,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这个温馨的画面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门口出现了一个能将门框塞得很满的人,骆佳白微微一震,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这一幕当然落入提图斯眼中,于是男人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低沉。 提图斯抬起下颚,抱着手臂靠在门栏上,非常嘲讽地说:“很开心嘛。打扰了?” 骆佳白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一扫:“知道还不快滚?” 提图斯哼了声:“荡妇。” 骆佳白:“就荡了,你咬我?嗤,管得着么你。” 提图斯:“回家。” 会用祈使句了不起啊。 骆佳白满脸不屑地想了想,看看手腕上的破旧手表发现确实已经到了离开学校的时间——今晚答应小杰会亲自做饭的。于是一年级优等生站起来整理自己的书包,边口气十分恶劣地对门边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洋洋嘴脸的男人说:“我只是刚好要回家罢了,不跟你走。” 提图斯无所谓地撇撇嘴:“谁稀罕似的。” 拽着骆佳白的书包,粗鲁地将他推出了机甲研究室的门。骆佳白走在前面,当然也就没看见,两人转身之际,提图斯曾经回头,丢给嘉林?格蕾斯十足锐利的警告眼神。 …… 当晚,作为军部预备生的嘉林?格蕾斯被他们的教官亲自练得死去活来—— 蓝色的LLS二型在红色闪耀的机甲面前,活生生的就像一个沙包。从这边扔出去,爬起来走回来,还没来得及动手输入其他命令,又被扔出去。 直到原本崭新的LLS二型被磕得到处有了不同程度的机甲撞击损坏,并且被活生生地拧掉了左手手臂,外加报废了一件外挂性的武器——红色的机甲这才在裁判员快要吹烂哨子的口哨声中,不情不愿地停了手。嘉林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接受了今晚的最后一个打击—— 裁判员说,刚才的战斗从头到尾被录制了下来,将来会作为新学员的教材播放分析。 嘉林:=_,=……………………这种忽然觉得心好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好在机甲里看不到脸。 揉着酸疼的手臂,嘉林大脑里就只还剩下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了。 …… 一出校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天晚上提图斯失踪。 好得很,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一大早,小雯和小杰学校校长六十大寿全校放假一天以示庆祝。骆佳白哼着歌将昨晚做多的一人分晚餐送进微波炉里叮了下,早餐也就省了。神清气爽地来到学校,路上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都比昨天蓝一点。 掐指一算,似乎是有大半个月没有给大宝做过清洁了,正好今天心情好,骆佳白也就没直接往教室去,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到水池边打了桶水,又晃悠去储物柜里往里面掺了些专业清洗剂,看着桶里的水变成标准的亮蓝色,骆佳白满意地站起身。 看看手表发现才七点十分,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了。 提着桶往机甲停放场一路走去,骆佳白忽然回想起……说起来,上一次也是在这个情况下遇见了—— …………………………………咦,谁那么一大早跑到机甲停放场? ……等等。 “提图斯?卡蒙。” 骆佳白微微眯起眼,死死地盯着手中拿着起子蹲在自家宝贝机甲旁边,正在吞云吐雾的男人,声音就好像一滩死水那么平静:“你在干什么?”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想将手中的冲发声源起子飞过去,刚举起手这又一向不对啊声音好耳熟,抬头一看,来人不是黑着脸的大众脸少年又能是谁。 还好老子反应快,不然这小身板还不得血溅当场啊。提图斯暗自啧啧咂舌,面上狠戾一缚,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德性,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在骆佳白可以杀人的目光下,把烟摁灭在大宝脚边的泥土里,淡定自若地说:“哦,这里有螺丝松了,我给你紧紧——喏喏,你看这里,是不是松了?”说着,带着白色手套此时此刻沾满了黑油的爪子在被卸下了外壳的机甲脚上胡乱比划了下。 骆佳白撇了眼,当然什么都没看见。 提图斯笑了:“看不见是应该的,我给你拧回去了嘛,不用说谢谢了,应该的。”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就算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在心脏内壁狂奔呼啸而过恨不得用蹄子把眼前这个小混混挠死,也要冷静。 不能慌,不能慌,整个场面要Hold住。 “我觉得你的大脑才需要紧紧。” 骆佳白听见自己的声音紧绷得就像一张弓弦,他放下手中的水桶,以防自己一个不留神失手泼出去,绕过水桶,走到蹲在自己机甲脚边的提图斯身边,伏在男人耳边,语气微妙地轻声问道:“谁允许你动我的机甲了?” “你的机甲啊,身心都向我敞开了嘛。”提图斯眯起眼,还满脸疑惑,“其实我也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我的指纹辨识是有效的?是你加入的吗?” 骆佳白炸了:“我有病吗我在我的机甲上加入你的指纹辨识!” 没等提图斯回答,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提图斯眼下有一层浓浓的青黑,活像鬼上身似地。于是话语一顿,又问:“你昨晚上哪去了?” 提图斯伸手想去捏他的脸蛋:“维护联邦的和平,世界的正义。” “脏爪子挪开点儿。”骆佳白往后躲了躲,十分轻蔑地嗤了声,“撒谎精——还蹲在这干嘛,滚一边儿去——”将提图斯一脚弄开,自己在机甲跟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下大宝被拆开的脚部,发现零件没什么异常,位置也基本正确,想着下午还有一节机甲实践课,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拿去修理也不迟。 再怎么样,这家伙也不至于想动什么手脚弄死自己…… 就姑且信他一次好了。 撇了提图斯一眼,骆佳白微微勾起唇角。 提图斯被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不过看着少年唇角的那种招人的淫笑(……),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就着蹲着的姿势往骆佳白那边蹭了蹭:“修得好不好?” “还行。”骆佳白笑眯眯地回答。 提图斯正色道:“为夫看这天色尚早,要不进机甲来一炮?” 骆佳白笑容更真诚了,然后他说—— “滚。” ………… 可惜到了当天下午,骆佳白就发现自己又错了。 他开始深深地开始反省自己的大脑构造,早上它是怎么样的抽风才会相信提图斯?卡蒙先生的所谓“拧螺丝”。 异常是从骆佳白被拉出来演示一个简单的二级跳开始的——三秒内四个半指令的动作,对于骆佳白来说,应该是玩儿似的那么简单的级别。如果超常发挥,在最近的训练强化基础下,骆佳白原本可以连续输入两次。 可是就在他漫不经心地飞快输入前两个指令机甲起跳的同时,曹总仓中响起了刺耳的哔哔声,屏幕上,一排赤红的打字几乎要刺瞎了他的狗眼—— [错误813:指令输入失败,请输入完整的指令] 技能读条完毕,指令没有输入到位的错误代码提示。 骆佳白傻眼了。 巨大的LJAR二型因为失去了指令推动,从半空中就像猪肉似地啪叽一下摔到模拟斗兽场的正中央,扬起尘土无数。 显而易见的指令输入失败,机甲失去动力的典型。 原本正骂咧咧的教官同志噤声了,叼在嘴边的烟掉了下来。 他身后,是一群同样目瞪口呆的无辜学生——只听见那凶残的教官,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特别文雅地骂了声:“我操。” 谁也没发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蹲在看台上的提图斯?卡蒙先生,笑成了一朵迎风盛开的小花,无比灿烂。 第二十五章 联邦时间:02:30AM 公共领域第二阶梯,塔罗娜公主星 一架以红为主色调的光亮古日系机甲在众多能源护航战舰的保护下,从宇宙空间公共连接航道上渐渐下降。在整个降落过程中,机甲额间特殊的鸡冠状红色标志不停地闪烁着红光。最后,机甲平衡器被放下,泥尘般的宇宙尘沙扬起,手臂上印有联邦军部七颗黄星围绕展翅欲高飞雄鹰徽章的红色机甲登陆了这颗暂时无主的星球。 “东南方向前方七百米处发现核反应,深度2624 .672英尺,TCHQ370,收到请回答。” 机甲远航通讯其中,传来联邦军部发射站工作人员单调平板的口令。 机甲驾驶舱中,男人沉默了片刻,在对方再三的催促下,这才懒洋洋地回答:“哦,知道了。” 话一刚落,军部发射站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其中夹杂着惊恐的女声“希尔普上将,请不要这样”之类模模糊糊的对话。 “——正确的口令是:收到命令!” 最后接通主要讲话筒显然被一个暴躁的中年男人抢去,他的怒吼显然对正处于距离地球相当遥远星际的红色机甲里的人作用不大。 被吼的男人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习惯性地听着对面在嘶吼,“臭小子,你不要乱给我创造台词!听见没有!” “真啰嗦,老头你安静点,我要把那个核炸弹弄出来了。” “叫我希尔普上将!” “可是‘老头’这个单词比较简单易懂……咦,周围含氧量上升了耶,今天天气不错,是剪蓝色的线还是红色的线呢?” “等等。”通讯台那边话语一顿,暴躁男人终于转换了一个稍稍沉着一些的语气,“这次的核炸弹的量足够把你们统统轰成渣,剪错了线谁也不能保证你们能安全撤离。让技术部分析再动手……看看帝国的人还有多久才会来?” “还早,连带着撤退我们还有三个小时时间。”机甲中,男人飞快地看了眼控制面板上,正迅速向塔罗娜公主星靠拢的无数个红点,随即轻蔑地勾勾唇角,哦了声,慢吞吞地说,“他们人很多啊,不就是一个核炸弹么,这么大动静,搞什么鬼?” “炸弹拆除以后立刻撤离,如果情况不允许,优先考虑撤离方案。” 机甲中的人一听炸了,十分不配合地嚷嚷:“什么!那今晚不是白走一趟!” “不许顶嘴!” 地球联邦通讯器这边,紧紧握着通讯话筒的、身着挺拔上将军部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是联邦军部第二军团头把交椅迪加?希尔普上将。此时此刻,平日里以淡定儒雅著称的希尔普上将额角青筋凸起,看上去一副气急败坏几乎要把话筒一口吃下去似地恶狠狠的样子。 “等不及了。” 机甲中传来男人低沉淡定的嗓音。 “什么?!” “我说等不及了。”机甲驾驶舱中,男人刷地一下拉下了面罩,淡灰色特殊防护面罩罩住了绿色如翡翠一般光泽的双眸,他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这炸弹还有十分钟就要炸了,这次我自己来。” “等技术部!” “等他们来老子死得连渣都不剩了。”男人啧了声。 “这是命令!” “哎呀糟糕,信号突然不好,听不见了——喂,你说什么?喂,您好?喂,喂?” 众:“……” 地球联邦军部,巨大的屏幕闪了闪,从补给战舰反馈过来的图像投影在中间最大的屏幕中,发射站所有工作人员都听到了那场对话,此时此刻,都停下了手中正在进行到活儿,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屏幕中红色的机甲。 只见那边传来的话一刚落,红色的机甲便抽出了背后的配剑——那是用新金属制造出来的外挂型重兵器——克提拉重兵,重达三吨,是联邦军部最新开发出的需要平均三秒内二十四个口令才可以进行基本技能操作的高端外挂武器,其威力自然不可言喻。 第一个使用它的人就是教皇。 而教皇也是目前联邦唯一能自如使用克提拉重兵的人。 三吨的重兵在教皇手中就像被挥舞的麻绳。 重兵劈下,山崩地裂。整个屏幕剧烈地晃动起来,程度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用力过猛导致失误,错误地引爆了那颗核炸弹——过于立体的屏幕给屏幕跟前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带来极大的震撼,有些人甚至不安地瞥向桌面上的水杯,有点儿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晃动。 大约过了一分钟,屏幕终于平稳下来,扬起的尘雾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散去了一些——隐隐约约可以在尘泥后,看见一个屹立的高大身影——那熟悉的机甲轮廓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屏幕晃动了下,而这一次,一个清晰而巨大的坑出现在众人面前,坑洞的底部,隐约露出炸弹黑色的外壳,外壳旁边,红色的机甲缓缓地蹲了下去。 “不许轻举妄动!” “老头,我们可能中套了。” 仿佛没有听见中年男人的警告,红色机甲轻轻抚摸过黑色炸弹上的尘埃,年轻的驾驶员微微眯起双眸,自顾自地说,“帝国那群狗娘养的压根就不是想要这个星球的占有权,他们要的好像是老子的命。” 大规模核炸弹,可摧毁面积已经超过了塔罗娜公主星本身的体积。 简直就像是为等待谁而敞开的牢笼。 看着面前简简单单的红蓝两条线路,教皇再一次被帝国的无耻深深地恶心了个够。 还剩7分30秒,时间完全不够他们脱离炸弹的涉及范围。 俩条线,要么剪掉,要么死。 当然,剪错了一根也还是死。 机甲的指尖顶端光亮一晃,对于机甲来说过于袖珍的刀状指甲猛地伸出,在两条线上比划了下。 又比划了下。 刷地一下,小刀收了回去。 教皇:“= =………………怎么办,有点紧张,下不去手。” 众:“…………” 教皇(茫然地):“老头,你幸运色是什么颜色?” 希尔普上校(阴沉着脸):“绿色。” 教皇:“……没有这个选项,叫你从A和B里选一个,你选C做什么。” 希尔普上校:“不要乱来。” 教皇:“那就蓝色吧,如果我死了,替我向我妈问好。” 咔嚓。 …………………………………………………………………………………………………… 教皇:“哦,剪对了。” 仿佛没有听见通讯器那边传来的欢呼与鼓掌声,坐在操纵仓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低头飞快地在控制台上输入了几个口令。大屏幕中,只见那台被众人所瞩目的红色机甲丝毫不显得笨重地转了个身,却以别扭的姿势冲身后的补给战舰们招了招手:“蹭那群帝国王八蛋还没来之前,收队,回家。” 联邦时间:06:00AM 联邦军部休息室 “教皇,今天干得不错!那下子哥几个差点被你吓死了。”穿着军部衬衣的小伙子拍了拍站在更衣柜前的高大男人,笑眯眯地说。 “老子自己也快吓死了,下回别他娘的那么坑爹,什么屁事都让我去,拆弹组干嘛使的?”男人用力甩上衣柜,不以为然地说。 “那不是在第二阶梯星系嘛,拆弹组那群文弱书生受不了那个环境——怎么样,要不要去酒吧喝一杯?” “哦,不去了。6点了,公鸡打鸣之前,大爷得去学校看看。” “去学校?去你妹,谁有那个能耐教你啊!” “干,老子虽然是个天才,但是也是正常人类教出来的成不!” “成成,你赶紧去——这大清早的。” 看着同伴们勾肩搭背一片欢腾离去的背影,独自留在更衣室中,哼着歌换上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校服的男人微微一笑,虽然是大清早,但是恐怕学校已经有人了呢。 联邦时间:06:45AM 圣耶鲁机甲学院 骆佳白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次,整个机甲的左膝盖轴关节完全坏损,恐怖地完全凹陷了下去。 从操纵舱中爬起来,头顶上,代表着机甲损坏警告的红灯已经从半夜三点开始闪烁到现在完全被主人当成了正常的照明系统之一——虽然有点闪也有点红。系统报错的哔哔声也听腻了,权当伴奏RAP在用。 骆佳白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传送了同样同感的膝盖,没想到这一次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自己的膝盖果然是乌青一片—— 一个晚上,毫无进步。 除了正常的跑动,现在他连最基本的跳跃运动都没办法完成——本以为是系统出了问题,特地带着终端程序芯片去LJAR公司的自助检查终端系统看过了,结果检查的结果却显示一切良好,芯片的性能效果竟然还给他显示的是“优秀”。 优秀你大爷。 一想到一个月后的机甲对战与实际操作考核,骆佳白心中充满了沮丧和恐慌。 在这一晚上,他仿佛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反复的盲目联系,重复的失败。 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在距离最重要的考核只有一个月的这一天,骆佳白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废人。 第二十六章 所以提图斯走进学校模拟斗兽场的时候,骆佳白正忙着玩儿命似地把自己往地上面摔。机甲摩擦坏损很严重,白色的LJAR二型一边手臂的上关节完全凹陷了下去——提图斯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深绿色的双眸环视场地一圈,结果果然看见了二楼完全被机甲撞毁的栏杆。 这家伙,还真努力啊。 唇边勾起轻浅的弧度,提图斯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被压瘪的烟,叼在嘴边点了个火。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把屁股放下去,通讯器又响了。高大英俊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拧眉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通讯器。 “干嘛?”开口就是恶劣的语气。 [老大,有活儿干,你接不接。] “老子刚下班,接你大爷——还有,你能不能换个说法,搞得和要去卖淫嫖娼似的有意思么。” [不是今天的活啊,这么说吧,你带的那批人也该被你操熟了,是时候让别人毕业了吧?我现在我手里有批新的名单,是从远征军校今年新生里选出来的,你要不要?] 提图斯不说话了,眼睛开始乱瞟,几乎在模拟斗兽场的每个角落里都扫了一遍,最后固定中间的机甲身上——这一次似乎想来一个二级跳跃,不过又失败了,啧啧,地板都被砸的震动了。 [——喂喂?老大?你在放鞭炮?那边咋动静那么大?你不是回家了吗?] 仿佛没有听见耳边通讯器里传来的聒噪声,提图斯笑了笑,缓缓地说—— “哦,那就这样吧。” [不是、什么叫那就这样吧——您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喂?喂喂?!我、我操你大爷!] …… 机甲中的骆佳白当然看见了提图斯。 在男人推开模拟斗兽场大门的那一瞬间,骆佳白呼吸明显一窒。但是几乎毫不犹豫地,他选择了无视。 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十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移动,指尖在闪着光芒的平台上跳跃,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那速度几乎到了极限的时候,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双手在控制台上简短地一顿后,骆佳白平静地垂下手。 耳边还是熟悉的报错音,屏幕上,赤红的错误代码也没有任何变化——现在骆佳白对于这一切都变得非常坦然,他已经完全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在凌晨之前,他大概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弄清楚了一个事实—— 大宝的内部操纵系统被人动了手脚。 在动作的操作上,整个操纵系统变得十分陌生——刚开始这让骆佳白措手不及。 他不是没有学过其他系列机甲的操纵系统,但是那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纸上谈兵,从他接触机甲有了大宝开始,他最熟悉的、最精通的,只有LJAR公司系列机甲的操纵系统——固定三秒读条输入时间,技能完全手动激发,简单的组合动作记忆模式。 几年来的磨合,骆佳白自认为已经完全熟悉了LJAR公司的系统——就算在光脑上做机甲控制的模拟软件,在自由读条时间的LLS二型模型上,骆佳白交上去的成品也像是有个人用小刀切过似的那么整齐,每三秒一个完整的技能或者动作组合,足以让他的教授叹为观止,并特意用投影仪放大在讲台上,和其他人狗啃似的残缺命令做了个对比。 在一番检查过后,骆佳白发现,新的操纵系统没有任何问题——除了……他不会用这一点之外=_.=。 在网上查询了简单的系统关键字代号,却没有发现市场上有任何一块机甲的操纵系统与现在大宝的操纵系统完全吻合——吻合度最高的是联邦未来公司生产的LLS一型机甲,但是就算是这种系列的机甲,匹配度也只有区区百分之六十五。 所以到最后,骆佳白也不明白提图斯到底从哪搞来这么一个奇葩的操纵系统软件。 通过机甲视野,操纵仓里的骆佳白在自己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盯着提图斯看了很久。 于是原本正蹲在板凳上吞云吐雾的男人受不了了:“有话你就说,盯着我看,看到地老天荒我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压力主动告诉你什么的。” 骆佳白哼了声:“我没看你。” 提图斯:“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机甲的脖子都快拧断了就是为了转过来看我一眼……不对,是很多眼。” 机甲中的骆佳白微微一愣。 随即想起了某个经典的句式,偏了偏脑袋,少年作天真无邪状:“脑子给驴踢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有病吧骆佳白。”提图斯熄灭了烟,将烟头十分不环保地扔到脚下,微微蹙眉略微不耐烦地说,“大清早的这里鬼都没有一个,如果我不是来看你的那你觉得我是来干嘛的?” 此人如此厚脸皮加坦然的态度让骆佳白一时无言。 于是提图斯·卡蒙先生继续蹬鼻子上脸,挥了挥手,撇撇唇角满脸不屑:“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你就是有病。” 于是一夜没睡早餐没吃正低血压此时此刻脾气正好很暴躁的优等生少年强忍着胸口那把无名邪火不要燃烧得太旺盛才没把机甲的手抡到男人的脑袋上去。 十五分钟后。 机甲内部多了一个人。 要问骆佳白感想的话——说实在的,略显拥挤。 因为暂时无人操作,整台机甲正处于半休眠状态,于是操纵台上方巨大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刺瞎人狗眼的鲜红色字幕—— [室内温度:25° 温湿程度:优良 备注:尊客降临 污染度:无 系统建议:欢迎光临,大宝,天天见。] “卡蒙,你这样有意思吗?” 身下是机甲内部柔软的地毯,骆佳白不耐烦地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奈何对方却如同小山一般死死地压着,推都推不动,被拧着下巴半强迫性地交换了一个吻,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喘息都有些不稳。 外面的天气很热,即使机甲中的温度被控制在一个舒适的程度,那也只是针对“机甲里只有一个人”和“那个人要做的是只是操纵机甲而已”。 而现在的情况是—— “机甲里有两个人”和“其中一个人想做的事情海了去了”。 骆佳白能感觉到汗液正从手心往外冒,那感觉黏糊糊的,让人心情烦躁。于是在提图斯又一次地要凑过来时,他一把将男人拍开,提图斯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推得撞到机甲操纵仓的门把手上,嗷了声嘴里还没来得及冒出脏话,骆佳白见情势大好一片和谐,赶紧从地上蹭地一下窜起来,在提图斯反应过来之前,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胸口上。 提图斯喘了口粗气:“骆佳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骆佳白挑起眉,冷笑三声:“佛曰,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可以了。” 提图斯就着半躺在地上的姿势,撇嘴拍了拍踩在自己胸口的熊脚:“看来人民的怨气很大,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系统是你改的?” “我说不是你要是信的话我的回答就是不是。” 于是提图斯瞬间觉得踩在胸口那个熊脚的力度加大,有要向象腿发展的趋势,赶紧提醒:“别踩,别踩,踩爆了。” “又不是蛋,还能踩爆?”骆佳白冷声。 提图斯嘴角抽了抽:“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不安——好好好,行行行,是我改的行了吧!你是大爷!” “是什么操作系统?” “人家给的——又踩!骆佳白!你讲不讲理!” 骆佳白(面无表情十分淡定地):“跟谎话连篇的人不用讲理。” 提图斯无力地躺平:“老子说真的,人家给的,模拟LLS系列改编的机甲操纵系统,编入军部可以对外公开的那部分特殊系统模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把它练熟,不然在最后一个项目你只有挨揍的份儿。”提图斯头疼地说,“你怎么这么笨?” “什么意思?” “就是你IQ有问题。” “提图斯·卡蒙。” “哟哟哟,瞧瞧你那点可怜的幽默感。把脚挪挪开就告诉你——哎对好,我坐起来了,没意见吧?——好我坐起来了——你也坐下来,乖,坐好——要不亲个再告诉你?” 啪。 “………………” “………………” “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像个女人似的动手动脚?” “你说不说?” “干,你怎么这么烦!——最后一个项目为了防止作弊和本身的差距,考核对战时用的是军部的机甲,那都是淘汰了的LLS一型,明白了吗,看我的口型——L——L——S!不是LJAR系列,也不是别的什么业余机甲,是军部专用机甲,曾经上过战场的,现在退役了的。不弄清楚它的系统操作模式,你会死很惨。” 骆佳白表情十分微妙地哦了声,沉默片刻后,又用一种和表情很相配的微妙语气问:“照你这么看,我现在这副走路都走不明白的样子就不会死很惨了吗?” “会啊。” “……” “但是跟其他的人不一样,你有明确的前进目标,所以你能成功的。” 提图斯一本正经的说,这语气把骆佳白弄傻了:“什么前进目标?” 提图斯(严肃脸):“有我存在的地方,就是你前进的方向。” 骆佳白(严肃脸):“操。” 第二十七章 在很久很久以后,偶尔回忆起这段青葱岁月(……),已经不再是少年的骆佳白同志恍然大悟——其实当年提图斯说的话很有深意,也的确是正确的。骆佳白将来要去的地方确实是有他的存在,只不过这个时候,骆佳白自己还不明白而已(当然不排除如果他明白了说不定就不去了的可能性)。 提图斯·卡蒙先生第一次说了正儿八经的情话。 可惜骆佳白没听懂,还顺便问候了他大爷。 这场凌晨偶遇唯一的收获就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后,提图斯身边乱七八糟的男人女人消失了。 学校的走廊里,大家经常能看见年级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冷着脸走在前面,校服的扣子依然被严谨地扣到了最后一格,领带也依然打得端正。而这个学生的身后,总跟着一个走路晃晃悠悠吊儿郎当的高大男人——他当然很英俊,歪歪斜斜懒洋洋叼着烟的样子更加迷人。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变成了另一种味道,领带不翼而飞(揣在口袋里有别的用途,证据是骆佳白手腕处被校服完全遮住的淤青),领口敞开露出小麦色的结实皮肤。 这样的组合有点儿引人注目,人们开始传言骆佳白和提图斯·卡蒙在一起的故事。 这是迟早的事,骆佳白知道他就不能指望所有的同学都是瞎子。 不过还好,至少在旁人看来,习惯性走马观花的卡蒙先生也许下个星期又会换一个,所以现在这个是谁也就显得没什么关系了,骆佳白在开始几天之后落得了个清静 ——只是导师们变得有点儿担心,他们一个个轮流地找骆佳白谈话,中心内容无非是:你是将来要去远征军校的人,前途远大,只待展翅高飞,千万不要因为失恋而PLAPLA…… 这种熟悉的开场白在听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让骆佳白恍然大悟:那天嘉林·格蕾斯想揍自己的心可能是真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邦这座中心城市终于进入的盛夏。天气热的吓人,大部分的主要街区拥有配备了中央空调的主要干道,但是如果要回家或者出门,骆佳白所住的地方必须要在太阳的暴晒下走上二十分钟的路才能进入第一个地下主要干道——就算出门的时候再清爽,这时候也该微微地出一些薄汗了。 这让骆佳白非常烦恼。 远征军校的第一轮笔试即将到来,考试的范围很广,从地球统一化到联邦帝国兴起、分裂的四百年历史,到联邦帝国的每一场大小战役,战役中杰出的人物数不胜数,他们被都留下了名字,成为书本上一个带着年代黒括号的永恒印刷黑体字。 这些人的名字繁琐难记,并且伴随着每一场战役固定的代号名称。 因此,骆佳白需要在周末的时间回到学校的图书馆去,只有那里才有各种齐全的、系统的他需要的资料——而这些资料通常都是图书馆禁止外借的书籍。 在考试的前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通常是他在挑灯夜读,房间里,本该属于他的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体型庞大的男人,扯呼流口水,睡得各种香甜。最可恶的是,这货醒来之后还拒不承认自己有扯呼——在提图斯·卡蒙先生眼里,提图斯·卡蒙象征着高大英俊威武雄壮,行为举止及其优雅且充满了绅士风度(?)。 是的,提图斯·卡蒙先生在大约半个月前得到了在骆佳白的狗窝里来去自由的权利……第一次当然是艰难的,第二次是勉强的,第三次是顺利的,第四次,就变成理所当然了——提图斯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虽然男人晚上偶尔会失踪,但是大部分的情况下,他会在晚餐时间准时出现在骆佳白家的饭桌边,吃晚饭洗澡,有时候会腻歪一会——这通常在骆佳白的一个巴掌下惨淡结束收场,然后骆佳白看书,提图斯看电视,玩会光脑,上上小黄网,或者陪小杰小雯做做功课——这家伙偶尔还会就小学生的某个知识点一本正经地跟俩个孩子争论得面红耳赤,死去活来。 在热闹的环境下,骆佳白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做了无数的习题,在考试前一天晚上,他放下了课本,决定不看了。 提图斯正占据他的床,趴在床上用光脑玩儿不知道跟谁借来的黄色游戏。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有点实际进展了,骆佳白。”提图斯头也不抬地说,顺手给小黄游戏里的巨乳姑娘上了个乳夹,那姑娘发出一声销魂的嘤咛,骆佳白额角青筋突起,忍无可忍地拔掉了音箱插座。 提图斯满脸淡定地插上耳机,继续道:“说出去人家都不信,一把年纪了还玩柏拉图,传出去人家说不定会觉得老子不举。” “你就是不举。”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 “别傻了,少年。”提图斯完全不生气,云淡风轻地啪地一下合上便携式光脑的盖子,摘下耳机,长手一伸,将骆佳白的右手摁到了自己下面。 于是骆佳白觉得自己“明天要用来考试的”“很重要的”右手被诅咒了。 于是当晚提图斯睡的地板。 …… 事实上,第二天的考试内容让骆佳白松了一口气——大部分的题目都是他做过的,完全不懂的只有一两题,看来题海战术还是恒久不变的硬道理,骆佳白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相比起在考场前各种哀嚎的人来说—— 都说了,对比产生美。 “希尔罗希尔普希尔温希尔米——我整个人都‘希尔’了!英文二十六个字母的组合方式那么多敢不敢换一个有创意的名字啊!”——这是咆哮党。 “尼玛谁能告诉我最后那一题机甲坠落操纵的题到底用的是哪个原理才能让哪个小A不摔进大西洋啊——为什么我算来算去他都必死无疑——数学差也是有尊严的好吗亲!”——这是痛哭流涕党。 “不要来跟我对答案,谁对我弄死谁。”——这是逃避现实党。 “嗯,明年再来,反正我还年轻。”——这是淡定党。 剩下那些健步如飞如沐春风转身离去的,自然就是考得不错的了。 所以说考场是很精彩的地方,通常人们可以在这里看见人生百态。 在夏天结束的尾声,暑假,骆佳白接到了初试通过的通知书。同时知道自己被要求收拾行李到深山里去进行第一步集训,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提图斯正蹲在他身边,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棍吧唧吧唧地吃,天气开始转凉,外面的雨也变得频繁。中央空调用不上了,电风扇将男人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你能不能不吧唧嘴?”骆佳白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里。 提图斯将冰棍拽出来,想了想,很认真地问:“骆佳白,你会不会想我?” 于是骆佳白也非常认真地回答:“可能会。” 这个回答一听就知道是不经大脑说出来的,所以提图斯比较满意。 “训练的地方很乱,保护好自己,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惊慌,只要从里面走出来就行。” 这是提图斯跟骆佳白说的最后一句话。 骆佳白沉默地点点头,就上了前往训练营的飞机。 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答应中央,目送少年略显得纤瘦的背影夹杂在人群中,然后消失在人群中……高大的男人微微眯起绿色的瞳眸,动了动,将手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他的手中是一部有着联邦军部徽章的专用通讯器。 “喂,老头?老子到机场了,机票拿来,还有相关证件……哦,好,叫你的人快点,等你三分钟,不来我自己开飞机去——”将通讯器拿开了些,等通讯器那边的人吼完了,提图斯才重新把耳朵凑了回去,简短地说,“我没有在开玩笑,就这样,再见。” 第二十八章 训练集中营被设在联邦边境的山区里,没有信号,没有通讯技术,没有任何的高科技,只有铺天盖地的绿色,山,灌木,参天大树,整个山林寂静得可怕,甚至听不见鸟的叫声——整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骆佳白听说他们有一名最高的总军官,那个人掌管了他们所有人的资料,是否能通过这场训练体能考核,也全凭那个人一个点头或者摇头。但是骆佳白他们当然没能见到他,直到分好了宿舍,他们唯一见到的,除了自己的同伴们,就是那个自称是辅导员的拥有古欧美血统的金发碧眼男人,他自称名叫西别尔,并要求大家都那么称呼他。 “骆佳白,还好跟你又分到了一起。” 宿舍卫生环境很差——除了雨天不漏雨之外,这破木头随便搭建的屋子没有任何其他可圈可点之处。在骆佳白忙于整理内务的时候,比塞尔正忙着躺在他对面的床上,也不管满床都是灰尘,翘着二郎腿哼着歌放松休息——对于比塞尔的身材来说,这张床的大小着实是委屈了他。 比塞尔当然也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笔试的考核,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是他的用功程度并不比骆佳白少,所以在第一轮的考核当中,比塞尔的成绩只比骆佳白少了五分。 骆佳白将抹布放进盛满了清水的桶里搓了搓,头也不抬地说:“你真的不要干活吗,说好了我只帮你叠被子,其他的休想。” “安啦,一会就弄,大爷我手脚可是很快的!”跷在半空中的二郎腿一顿,大男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骆佳白叹了口气,正准备再教训几句,忽然寝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比塞尔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整张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门外站着三个人。 背着光,看不清楚外貌。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个子,他大概不到一米七吧,骆佳白心里惦记着,面部却没有表现出来过多的兴趣,面对陌生人,他永远都能摆出完美而又冷漠的礼貌。 一个宿舍五个人,这下算是全部到齐了。那个矮小的少年最先走进了房间,骆佳白注意到,他面色苍白,就好像常年生病了似的,不咸不淡地瞥了房间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骆佳白身上,他随手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地上:“你是今年考试的那个第二名。” 骆佳白一愣,他还以为考试排名这种东西只有本人才知道。 缓缓地点点头。那个少年似乎有点儿满意他的配合,露出一个没多少笑意的微笑:“我是今年笔试的第一名,你可以叫我露比,我来自皇家科技学院。” 皇家科技学院,那座位于联邦最北部的学校?……好吧,这场招兵买马的戏果然不是局限于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 那个瘦小的少年转过身,让身后的两个县的稍稍高大一些的男生站了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古亚裔男生说,“他是张涛,”换了个方向,指着一个拥有古黑人血统,也是他们之中最高的那个男生说,“黑贝。” 黑背? 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吧。骆佳白唇角抽了抽,就好像不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萨摩耶或者哈士奇一样的道理…… 骆佳白来得早,选择了上铺。比塞尔因为体积比较大,估计没人愿意冒着半夜睡着睡着被砸死的风险睡在他下面,所以他非常自觉地选择下铺。骆佳白下面是那个亚裔的张涛,而比塞尔的上铺就是那个瘦小的“今年第一名”。 ——好吧,骆佳白就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可攀比的? 不过是在比较谁比较会背书而已——他以后才不要去做文职,或者秘书那种娘儿们兮兮的工作。 黑背大狼狗住在骆佳白对头,他的下面是放行李的地方。 在简单的安顿之后,他们被一个陌生的面孔……应该也同样是参与考核的人通知,让他们速度前往操场集合——所谓的操场,只是一片位于教官楼前的水泥空地罢了……当然,对于一整座找不到几平方米平地的深山来说,这块地儿称他为操场也并不算太过分。 当数百名学生全部到齐在操场集合之前,西别尔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已经换下了平常的衣服,身上穿的是联邦普通军官的深绿色制服,这制服承托出他一种别样的气质——至少骆佳白觉得,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看着那么和蔼可亲了。 他的讲话很简单,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震慑。 “我们有一位让你们意想不到的人在这里。也许在若干年后,你们中间有谁或许能侥幸超过他,成为他的上司。但是至少在这个俩个月中,那个人将会是你们最高的将领,你们一切的行为都将以服从他的命令为第一条——你们可以称呼他为希尔普少将。” “——我还不是少将,西别尔。”懒洋洋的声音从西别尔身后搭建得特别高的木质小楼传来。 人们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去,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军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而他背对着光源,大家费了吃奶的劲儿,也只是勉强隐约地能看见他的身体轮廓——那是一位极其高大的、身材魁梧并且十分年轻的军官。 骆佳白觉得他的提醒和某个混蛋是有点像的。 但是这位神秘的军官却始终不肯露出脸。 “没有任何区别,你的授将仪式已经排列在了今年联邦军部晚宴的第一步。”西别尔一字一板,十分不带感情地说。 “哟,我们似乎听到了了不起的东西。”比塞尔吹了个口哨。 西别尔立刻将头转了回来:“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没人教你在将官说话的时候,自动屏蔽一切你不该听到的东西吗?比塞尔先生,你将被扣去两分。” “扣分?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不顾骆佳白死劲拉他的衣袖,比塞尔茫然地问。 “愚者不会听从你的劝告,骆佳白先生,放开他的袖子,当你们站好之后,我将会为你们解说。” ………………骆佳白已经站好了。 在自己的名字被说到的那一刻,他就放开了比塞尔的袖子——脸上摆上了他最拿手的路人甲该有的表情,如果不是他具有东方血统的脸和名字过于般配,人们猛地一回头看时,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在比塞尔前后左右四个人中到底谁才是骆佳白。 “从你们踏进这个营地开始,你们都有一百的底分,根据你所有的表现,我和希尔普少将——” “都说了不是少将。” “希尔普,你敢不敢闭嘴让我说完?” “好吧,西别尔,你这个暴躁的男人。” 西别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和希尔普将会为你们进行加分和扣分,在这期间,我们保留直接开除某些人的权力。直到俩个月过去,我们将取前两百名,进行到下一轮的考核。在整个训练的过程中,我必须得坦白告诉你们,联邦军部是下发了死亡名额的,数字是——不限。” 简单的一番话说完,人群中神态各异。 骆佳白注意到那个皇家学院的第一名露比露出了一个叫人匪夷所思的笑容。黑贝似乎很忌惮他,站在他旁边,虽然比他高壮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却仍然束手束脚的,小心翼翼。 “我们有麻烦了,骆佳白,这个规矩简直是要人——”比塞尔小声地说。 “别叫我的名字,求你了。”骆佳白头疼地说,“你以为你很小声么?” 于是比塞尔闭嘴了。 “——我们的任务是带回俩百个人。” 啪地一声打火机弹起的声音,木质小楼上的人点燃了一根烟,从头到尾除了插科打诨什么也没干的传说中的未来两个月里人民的最高级指挥官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并不妨碍人们从里面听出来明显的漫不经心。 “看好你们的分数,看好你们自己。其他的,我们什么也不管。” 说完这句话,他离开了。 军靴踩在木质的阁楼上发出的吱呀声,几乎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本事别用变音器。”比塞尔嘟囔。 “再扣两份,比塞尔先生,因为你在背后议论你的军官,在联邦军部,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请你今后引以为戒。” 于是比塞尔用他的两份换了大家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用了变音器,难怪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 简单的聚集很快就结束了,人们各自拿了一份体能训练的时间安排表,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到了晚上,因为床实在是膈得慌并且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骆佳白闻得头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一个翻身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地发现,他床边一双同样黑色的双眸正无神地盯着他。 大半夜的,这一下差点儿吓得骆佳白魂飞魄散。 但是那个人当然是活的。 并且反应迅速地伸手捂住了骆佳白的嘴。 张涛凑近了些,在骆佳白惊悚的目光下,小声地说:“嘘,别说话,隔壁死人了。” 第二十九章 骆佳白微微一怔,几乎没反应过来张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拍开,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候,隔壁却传来一声惊悚的惨叫! 凄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尤为突兀。 骆佳白猛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里的灯立刻亮了,骆佳白和张涛具是一愣,费快地交换了个迟疑的目光,下意识扭头往门口方向看去,却发现站在紧锁房门旁的不是别人,正是还松松垮垮穿着一条睡裤赤裸上半身的露比。 ……明明之前他还在对面床的上铺。 骆佳白愕然,随即疑惑:这家伙什么时候下床的?真是好身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下意识地去看对面床下铺的比塞尔——别说隔壁的惨叫了,就是开灯也没影响到他良好的睡眠状态,只见他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将枕头从头下拽了上来盖在自己的脸上。 三秒后,枕头底下发出匀长销魂的扯呼声。 宿舍众人:“……” 露比收回目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微笑:“隔壁是谁死了?” 张涛爬回了自己床上,听见了露比的问话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回答道:“应该是古欧美系专业机甲预备学院的,我不太清楚,但是今天来的时候好像他们整个宿舍都是穿着那个学校的制服。” “这还是头一个晚上。”露比说,“他们的耐心可真差,是不是?” 骆佳白听了个云里雾里,但是外面整个住宿区都已经骚动了起来。露比让黑贝出去看了——看上去这个高大的黑人对露比总有些忌惮,总之他很听话地出去晃了一圈,在这个空隙简短,骆佳白赶紧把比塞尔给弄起来了,对于隔壁死人,他似乎表现得很也平静,扒了扒乱得像鸟巢似的头发,嘟囔了声“这么快”,然后从床上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连着打了三个呵欠。 一时间,宿舍中的一堆人相对无言,陷入了沉默。 隔壁那是什么人?什么人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跟今天早上西别尔的话有什么关系吗?还有那个希尔普……骆佳白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介于大家都是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所以他也只好跟着摆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比塞尔在被子底下拽了拽骆佳白,骆佳白心烦意乱地拍开了他的手。 “希尔普说,只愿意带两百个人走,你想想,咱们这里有三百多个接近四百个人,全部杀光就剩俩百,是不是就算总分垫底也一样能通过考核?”比塞尔见心有灵犀沟通失败,只好无奈地凑过去在骆佳白耳边解释。 骆佳白僵了僵,眼珠转转后,清了清嗓音:“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比塞尔毫不犹豫地回之一个特别轻蔑的笑:“你懂个屁。” 恰好就在这时,黑贝回来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走进房门中顺手反锁上了门锁,转身对着坐在门边的露比说:“死的是莱茵——就是古欧美系专业机甲学院的那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比正漫不经心地拿指甲修剪器在折腾自己的爪子,在黑贝回来之前,指甲被绞断发出的“咔咔”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而现在,那个总带着一股子令人不舒服气息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黑贝一眼,随即嗤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他。” “他是谁?”骆佳白下意识脱口而出。 “今年的第三名。”比塞尔拍了拍骆佳白的肩,“你果然只关心自己过了考核没,多读书多看报又不会累死你。” “我记得莱茵是做机甲技术研究的,也就是未来的文职工作。”露比抱臂跟在黑贝身后走回了自己的床上,脚下一点,就好像一只轻盈的猫似的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放回了床上,“那群人却迫不及待地要弄死他——如果我是那个凶手,就会选择在打草惊蛇之前先解决掉你。”最后一句话,他是对骆佳白说的。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回望回去。 比塞尔动了动,被骆佳白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你是个实践性的学生,威胁性的确更大,虽然我研究的方面并不在机甲这一块——你入读圣耶鲁的录像我看过了,虽然要我来说并不像人们传得那么厉害,但是胜在潜力很大。”露比掀了掀眼皮,瞥了比塞尔一眼,就好像他十分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 “我会注意的,谢谢。”骆佳白淡淡地说,接着转向黑贝,“继续说说看,还有什么消息?” “莱茵死于喉咙间的一把水果刀,血流的到处都是。西比尔已经赶到了,隔壁宿舍每个人被扣了三十分——没人愿意承认那把水果刀是属于自己的,但是每个宿舍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肯能不锁门,反正动手的人肯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黑贝补充。 露比又打了个呵欠,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是你,就该学会从今天开始离隔壁那四个人远远的,骆佳白。” “——闭上你的狗嘴,娘娘腔。” “——比塞尔!” “啪”地一声,房间内的灯光忽然灭了。 门外传来西别尔的声音:“锁好门,什么都不要说,睡觉。” 房间内终于又回归了宁静,骆佳白感觉到床铺摇晃——应该是隔壁的黑贝爬上了床铺。这么一折腾当然没办法再安心睡着,骆佳白在床上扑腾了下,侧耳倾听,从呼吸的频率来看,除了比塞尔,房间内似乎没有人睡着。 比塞尔属于倒头就秒睡的那个类型,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差点忘记了。” 空洞的嗓音重新响起。 骆佳白一个激灵,差点下意识地翻身坐起,但是在他确实这么做之前,他总算是反应过来这是那个名叫露比的人在说话——跟这么个不省油的灯一个宿舍,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哪门子八辈子血霉。 “我有件事很好奇,”露比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的感情,非常生硬,“张涛,这么晚了,刚才你出去做什么?” “尿尿。”骆佳白听到自己下铺传来理所当然的声音,“你看见这个宿舍里有厕所了吗?” …… 第二天天还未亮,五点,集合哨声响。 西别尔冰冷僵硬的命令从房间中配备的播音设备传出:“操场集合,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超过一分钟,扣一分,前三名到位的给予十分奖励。” 一晚上谁也没睡,瞪着天花板正无聊,这时候听见了响动,虽然西别尔说话的态度特别讨人厌,但是让大家莫名其妙都有一种心头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所以大家纷纷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骆佳白动作很快,等他穿戴整齐刷牙洗脸一系列完毕,只用了六分钟,前脚刚踏出宿舍门的时候,别的宿舍连门都还没开。 很好,十分到手。 “骆佳白!我的袜子!” “……………………” 骆佳白只好翻了个白眼,跟自己的那“十分”说拜拜。 转身回到房间里,最后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比塞尔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他的袜子—— “嘿嘿嘿,”比塞尔一把抓出袜子,“昨天晚上我放的,就是怕到处乱放弄丢,嘿嘿嘿。” 骆佳白:“=_,=。” 这个奇葩。 最后两个人压着线狼狈地赶到操场——当然,他们绝对不是俩个人,事实上,他们身边跟着一群嗷嗷叫的学生,有些人边跑还在给自己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有些鞋带都没来得及系上,总之等他们乱七八糟扭动着奔向背着手黑着脸站在最前面的西别尔时,后面还跟着一大票人。 还有无数后来被扣了分的人。 加上昨晚那四个被扣了大笔分数的人,比塞尔一下就从“分数垫底”状态上升为了“中等偏下”,看得出,他还挺高兴的。 西别尔什么事也没有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只是大家一场噩梦。他只是简单地发给了他们每人一张地图,骆佳白打开看了看,发现上面有明确用红线标明的路线,在地图的另一端是个鲜红的大点,那就是目的地。 “我在那里等你们。”一架装甲车开过来,西别尔一个潇洒的翻身跳上了车顶,冷漠地说,“最后三名扣十分,午餐前不到的收拾包袱滚回家。” 装甲车扬长而去。 剩下一群学生面面相觑。 最后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跑啊!”,一堆人轰地一下撒丫子开始狂奔。 七点,太阳升起来,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透过照射在覆满了落叶的山林间,投下点点圆状光斑。 静谧的树林中,依然听不到鸟叫虫鸣——这样的训练基地,就好像是人造的一样,完全没有生物环境循环的迹象。 细碎的脚步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唰唰声响,丛林中,到处是落叶树根的树林中穿梭的身影。 说不累那纯属是放屁,骆佳白喝了口水,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在这种地方跑比在平地跑要累得多。跑在他前面的比塞尔倒退着跑回来,在他身边原地踏步,就好像每一个还在圣耶鲁骑士机甲学院的早晨一样,他凑近了骆佳白,微微眯起眼:“骆佳白,你黑圆圈好重,昨晚没睡好?” “昨晚除了你谁都没可能睡好。”骆佳白推开他的脸,“继续跑。” “哦。”比塞尔往前跑了两步,一想不对,又退回来,“今天早上怎么没看见那个少将?” “人家是指挥官,用得着跟着你一块起大早瞎跑么?” “说的也是。哎对了,骆佳白,那时候你说的那个机甲程序指令断层的问题我后来想了想,你有没有查过LLS一型在军部系统上的改编制度?我听说联邦局部是独立使用一套系统装置的,如果你能搞到那个,说不定会找出什么线索——” “比塞尔,你累不累?” “不累啊。”身材魁梧的汉子满脸迷茫,“你累了?” “好累。”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能不能让我安静地跑,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呼吸上?” “……可以啊,但是这样你会更累哦——喂,骆佳白,你去哪里——这边!” “别说话!” “怎么了?” 骆佳白停下了步子,朝一个不在地图上标记的方向指了指:“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 第三十章 事实上骆佳白并没有听错,当他们扒开一株灌木丛往里看时,果然看见了一个人,他看上去很狼狈,满头满脸都是泥,下半身陷在泥潭里,一动也不敢动就连眨眼睛看上去都是在小心翼翼。这个倒霉蛋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骆佳白想了想,想起这貌似就是昨晚被比塞尔严肃警告要求自己远离的那群人之一——古欧美机甲专业学院的学生。 比塞尔跟在骆佳白身后拿出地图比划了两下,最后点点头:“看来是这个家伙想走捷径,这里似乎是到目的地最短路线的必经之路。” 骆佳白瞥了他一眼:“我很惊讶在开始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建议我们走捷径。”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习惯性把老师的命令当圣旨的人,”比塞尔耸耸肩,“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 好不容易盼来了人,结果这两个人就站在岸边淡定地聊开了。在骆佳白以欣慰的目光打量比塞尔的同时,下半身陷在泥潭中的倒霉孩子只好又喊了声“救命”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比塞尔抬头望天:“天气真好,又到了启程的时候了少年!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奢望前三名,但是至少要严格要求自己做到不是最后三名……” 骆佳白抬脚给了高大的同伴一脚:“去找树枝,我们帮他弄上来。” 比塞尔高昂的号召戛然而止,他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纤瘦少年,终于换上了正常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至少不像是一个白痴,此时此刻,他十分认真地对烂好心的大众脸少年教育:“我很不想在伸出爱的橄榄枝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推一把然后把自己也变成一个等待橄榄枝的人——而且是绝对不再有一个像你这样爱心泛滥的人来救我的情况下,现在,告诉我骆佳白,你怎么说服我这个人的同伴不在附近等着机会弄死我们?” “他们智商没那么高。”骆佳白淡淡地说,“如果我们要陷害一个人,但是前提是必须要把自己扔进泥潭里,你觉得是你去还是我去?” “当然是你去。”比塞尔毫不犹豫地说。 骆佳白微微眯眼,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我的回答和你一字不差。” “喂,老子是觉得你比较轻,下沉得比较慢,是有科学依据的——骆佳白,不许再冲我傻笑了,你这个赔钱货。” 被骆佳白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发毛,比塞尔不满地嘟囔着,手里动作还是没慢下来,开始东张西望地妄图在周围找到能起到救援效果的树枝。 ……十五分钟后,那个古欧美机甲学院的学生站在了泥潭边。 全身狼狈不堪,他抹了把泥,告诉骆佳白他们他叫汤姆,骆佳白暗暗在心里称赞了这个够好记够亲切又够朗朗上口的名字。 “你的同伴呢?”比塞尔问。 “他们只愿意按照西比尔给的路线走。”汤姆阴郁地说,“这一次是我错了。” 比塞尔:“这一次?上一次是哪一次?” “比塞尔,你就像一个女人似的那么敏锐。”正往前直走准备走回指定路线与他擦肩而过的骆佳白由衷称赞。 “我会揍你的,骆佳白,真的会。” “没有上一次。”汤姆将脸上的泥擦干净了,显得十分淡漠,“昨晚宿舍里发生的一切我一概不知,别再问我了,我已经说了一百次我在睡觉,哦对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再见。” 骆佳白:“…………” 比塞尔:“…………” 望着浑身沾满泥浆却依旧骄傲得就好像打了胜仗归来昂首挺胸的汤姆先生离去的背影,比塞尔用蛋碎的语气说:“他居然知道我要问什么,包括最后我正准备问他我们救了他为什么他不说谢谢……” “你的好奇心已经写满在脸上了,”骆佳白看不下去了,将手上的水壶塞进比塞尔的手里,“喝水,然后继续前进,你注意到了吗,我们又被一个人超过了——”说完,少年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走两步掉一块泥巴下来的背影。 比塞尔愣怔,片刻之后,叹息道:“我操。” …… 训练集中营军官楼中。 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男人头发还像一堆从来没梳理过的杂草,下巴新长出的胡茬也没好好地清理,嘴角还有一点牙膏沫——从这可以看得出此人就连洗脸也是随便应付着来的。手边放着刚烤好的土司,上面均匀地抹上了一层黄油,土司旁边是一杯热咖啡。而男人却没有注意到它们,此时此刻,他双手交叉,下巴放松地放在手背上,幽暗绿的双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光脑屏幕中的影像。 光脑中,那个大众脸少年正笑眯眯地拍着身边那个狗熊的肩说些什么,俩人之间看上去……气氛很不错。 哼。 连狗熊都不放过,还说自己不是荡妇。 男人阴沉着脸,视线从光脑上移开,飘忽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光脑边的有线通讯器上,想了想,还是万般不情愿地拨通了那个不到关键时刻他就没打算想去拨通的号码。 “喂?” 西别尔死人一样呆板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飞快地说:“编号SYL10和SYL11俩个人各加十分,理由是助人为乐,再见。” “记录在案,但是我认为十分过于……” “哔哔哔——” 电话已经被打来的那个人主动挂断。 西别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通讯器,不死心,拨打回去,响了三声,被那边掐断。 再打,再掐。 再打,很好,这回响都不响了——因为那边已经果断地把通讯器线拔掉了。 “幼稚。” 西别尔嗤了声,忽然想起,联邦军部终于在这一年即将拥有一位全联邦最幼稚最任性的少将,顿时感慨万分。 此人因为在某次出任务时,十分淡定地对指挥部里咆哮得几乎要把胃喷出来的希尔普上将回答“我不胡搞,我只乱来”在联邦军部出名……当然,事后他拒不承认自己有说过这句话,并坚持自己“有礼貌且十分优雅并遵守各种规矩”。 拿起手边的笔,西别尔随手在一个表格上找到了对应的两个编号,看了眼日期之后,各自在后面写了“+10”的字样,写完之后,将笔远远地丢开。 这时候,一名随从官制服的人轻轻敲门,在他的允许下推门进来,啪地一声站定敬礼并宣布:“报告指挥官,第一名学生已经到达目的地,编号GOM4,是否宣布加分?” 哦,动作倒是挺快的。 “GOM4?只有他一个人?”西别尔轻轻问。 来报告那随从官显然没料想到西别尔会这么问,微微一愣之后,点点头:“是,只有一个人。” 西别尔面上表情冷下来,看不出十分多其他的情绪,他并未马上做出回答,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飞快地在面前的键盘上移动,面前的光脑上在几番查找之后,终于闪现出一个画面——俩个身着古欧美机甲学院制服的学生走在平地上,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间有个人摔了下,滚下了山坡,之后似乎是摔伤了脚,监视器没办法录音,整个画面都是无声进行的。 西别尔点了支烟,叼在嘴角,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要看见的东西。 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将水和干粮塞进了那个受伤的同伴手中,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给他加二十分。”西别尔沉吟片刻后,淡淡地说。 “前三名奖励不是十分吗 ?”随从官疑惑地反问。 “架不住人家思想觉悟高啊。”西别尔嗤嗤地笑了,“今年这群熊孩子还真是百花齐放,什么类型都有,我都要心花怒放了。” “思想觉悟高的境界难道不是背着同伴一起走?” “然后等着过十二点一起被淘汰?在军队里哪来那么多高尚的童话故事?”西别尔叼着烟,含糊地说,“别杵在这碍眼,快滚蛋。” 第三十一章 在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候,骆佳白和比塞尔爬到了目的地,在终点处满脸淡定迎接他们的随从官告诉他们,他们分别是第五名和第六名,骆佳白点点头,接过随从官递过来的水低声道了声谢,就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靠着休息去了。 比塞尔戏剧性地在面无表情的随从官大人脚边一屁股原地坐了下来,扯开嗓子嚎—— “天哟,你错堪贤良妄为天!地也,你不分忠良妄为地!” 骆佳白:“刚运动完坐下来屁股会变大。” 比塞尔捶地:“大吧!我不管了!天哟,你——” 骆佳白走到随从官身后,看了看他手中的名单,啊了一声后低声道:“第四名是那个汤姆。” 嚎叫声戛然而止,世界终于重归了宁静。 比塞尔:“一分都没加?” 随从官声音平板:“西别尔长官说了,只有前三名。” 于是狗熊抹了把鼻涕,从地上吭哧吭哧地爬起来:“这种忽然觉得好多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骆佳白:“……” 比塞尔打了个嗝,说:“骆佳白,我要喝水。” 骆佳白默默地将水递了过去,然后在随从官默默的目送下,拽着这个从到了目的地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丢人的倒霉孩子往专门给到达学员休息的帐篷中。 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确切的说是三个人中间围着一个,听见骆佳白他们推开门走进来,只是淡漠地回过头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被比塞尔从身后推了推,骆佳白往后不咸不淡地瞥了正笑嘻嘻的大男生一眼。 “我走过去往那一站多给人挡光。”比塞尔嘿嘿低笑,搓着手解释。 骆佳白无奈,只好走过去看。好在那三个人也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见到骆佳白走过来纷纷让开了些,只见中间躺着一个人,小腿处被一根显然是人为的铁棍从侧面插入,裤腿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剪开了,此时此刻,他面色苍白满脸冷汗,腿部以下的沙发垫子尽数被鲜血染红,一大朵一大朵的,由黑至鲜红,就好像本身印在垫子上的印花却又格外粗目惊心。 “他怎么了?” “不知道踩到了哪个狗娘养的放的机关。”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受伤的那人的同伴说,“会不会医术?在军医来之前我们至少要把他的血止住。” 骆佳白点了点头,其他人看见了多少都露出一些惊喜,纷纷给骆佳白让开了一条道,就好像等着他有什么大动作似的,骆佳白莫名其妙地扫了它们一眼,然后伸出手,在躺在椅子上的人骨沟中间摸了摸,当感觉到手下微弱的跳动时,牢牢地摁住,然后让了让,对身边的那个受伤者的同伴低声说:“摁住这里。” 整个帐篷里很安静,只能听得见相互呼吸发出的声音。 被叫住的那个人微微一怔之后,立刻小心翼翼地伸手摁住了骆佳白说的那个位置。 骆佳白退开了些。 “然后呢?”显得有些焦急的声音。 “然后……”骆佳白满脸尴尬,“然后,没有然后了。” 众人:“……” “那里是股动脉,摁住就可以暂时减少出血量,然后等军医来就行了。”在水盆里洗了洗手,骆佳白在帐篷里绕了一圈最后选择于比塞尔身边坐了下来。这时候,一个随从官从外面走了进来,短暂了宣布了下目前的加分情况,在念了三个可能是前三名的名字后,骆佳白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加了十二分——理由是乐于助人和乐于助人(……)。 有两分新鲜出炉,是刚刚才产生的。 骆佳白想提议其实第二条改成“学识渊博”可能会让理由看上去更加丰富多彩一些。 “那都是分,你管它怎么来的!”比塞尔翻了个白眼,看上去心情不错——因为一个乐于助人现在他从负分受欺压阶级一跃而成了正分先进集体,目前心测感觉优良。 ……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到达营地,在中午饭点之前,今早出发前全员四百七十四人,到达四百五十六,俩人失踪,十六人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然后开饭。 下午自由活动。 大部分人自己找了个树荫随地躺下睡了个昏天暗地。 到了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骆佳白醒了,醒来的时候比塞尔正坐在他旁边擦一把雪亮的匕首,身边还煞有其事地点了一小堆篝火,见骆佳白醒过来,告诉了他三个消息:第一,那俩个失踪的人现在也没回来,介于上午汤姆的事件有目共睹,估计他们是回不来了。第二,那十六个被淘汰的哥们儿的告别仪式已经结束。第三,希尔普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骆佳白揉了揉眉间,微微蹙眉。 “傍晚,又是神不知鬼不觉。”比塞尔蹙眉,“一来就进了西比尔的帐篷,然后西别尔出来了,吆喝咱们搭帐篷,帐篷我已经搭好了,今晚就睡在这,估计明天还有活动——千万是别叫咱又照原样跑回去,老子非跟丫拼命不可。” “我睡着时候你干的事倒是不少。” “那是。”比塞尔眉眼间放松了些,然后他踹了骆佳白一脚,“赶紧起来,擦擦脸准备吃晚餐了,希尔普带了几箱子酒来,说是今晚放松放松。” 骆佳白愣了愣,随即迷茫地说:“我都忘记这是名义上的军事夏令营了。” “头天晚上就死了个人,第二天又失踪俩,可不是就像恐怖片。”比塞尔云淡风轻地说着站了起来,将匕首插回腰间,然后两脚啪啪踩灭了篝火堆。 骆佳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活了下胫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提图斯,那家伙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后一句话貌似是—— 训练的地方很乱,保护好自己,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惊慌,只要从里面走出来就行。 独自站在原地,骆佳白眨了眨眼,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训练营地后面的山最高峰,太阳已经变为了暗沉的橙黄,眼看就要沉沦下山。带着植物清香气息的夏风吹过,少年缩了缩脖子,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丝晚风特有的凉意。 夏天的联邦白天总是很短,不知不觉之间,夜幕已彻底降临。 自顾自无趣地耸耸肩,将手插入口袋,骆佳白脚下一顿,随即大步跟上了比塞尔的脚步,渐渐融入了夜幕的肃杀气息里。 夜晚的营地显得十分欢快,歌声吆喝声从未间断。 刚进入营地接二连三的事情始终如同沉重的石头一般压在所有人心头上,虽然大家表面嘻嘻哈哈谁都不说,但是眼底的阴郁却始终难以抹去。下午,送走了第一批被淘汰的人,他们是最特殊的第一批,大家难免都有些动容——或许当第三批第四批人被淘汰时,这些人就会变得麻木……但是至少在今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围着火堆喝着酒,双眼朦胧地盯着架在火堆上烤得兹兹往外冒油的野兔子野猪,一堆年轻人没用多久就开始称兄道弟。 骆佳白怎么也弄不明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希尔普从哪来的野猪野兔子。 将自己的袖子从一个喷着酒气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的汉子手里拯救出来,勉强喝了已经戳在自己唇角边就差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下去的酒,骆佳白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脸有些发热,他沿着火堆走了两圈,途经无数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男人,最惊悚的是其中俩个人已经抱在一团开始热烈地亲吻,周围一堆人在拍手喊加油。 ………………可能酒醒以后他们毫不犹豫地会吐对方一脸。 随着夜幕的推移,整个营地的气氛似乎被推入了高潮。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是一种类似于破罐子破摔的、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疯狂,他们大声地叫骂,说下流的黄色笑话,白天里永远是面瘫的随从官也放下了架子,跟着一群年轻人胡闹喝酒猜拳,希尔普带来的酒就好像永远也喝不完似的,整个营地酒气熏天。 骆佳白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那身象征着将级的白色军官制服。 希尔普不在。 心中忽然鼓动,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就好像脑袋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舞着他:去找他,看看他是谁…… 看见他的样子了,然后呢? 不知道。 这只是一种生于本能的,对于神秘自然而然的追逐与求知欲。 骆佳白决定遵循自己的冲动。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人可能会在一怒之下把他扣成零分直接扫地出门,或者另一个古中国很流行的民俗谚语:好奇心害死猫。 骆佳白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最里面的帐篷,然后一眼就找到了希尔普的地盘……那帐篷太好认了——联邦军部的标志印在整个帐篷上,过于张扬。 帐篷周围一个守夜的随从官都没有,只是孤零零地立在夜幕之中。骆佳白悄悄将耳朵靠近了些,从帐篷没完全拉拢的缝隙中,听见了从里面传来匀长的呼吸声——玉皇大帝睁眼,这神秘兮兮的货竟然睡着了。 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地打开,骆佳白对着微弱的火光嘿嘿嘿地笑了三声,然后将打火机踹回了口袋最方便拿出来的位置。 房间中一片漆黑,黑到骆佳白以为自己得了夜盲症。 不敢拿火机出来照路打草惊蛇,骆佳白只好走一步,就蹲下来摸了摸,确定前面什么都没有,才小心翼翼地迈出下一步——以这种方式,他避开了两个酒瓶外加一张小桌子。然后他蹭到了那张梦寐以求(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床边。 床上的人扯了个响亮的呼,啧啧两声,骆佳白边摇头,边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 啪—— 呯—— “咦——唔——” 手背被用力拍了拍,打火机脱手飞出,一只灼热的大手忽然从床上伸出扣住少年温热手腕,巨大的力狠狠地将骆佳白向前扯去,下一秒,骆佳白整个人被摔到了床上,而具有全部革命意义的打火机早已不知去向。 骆佳白慌忙起身,却被随即附上来的沉重身躯压了回去。 “做什么,嗯?” 沙哑的男声带着慵懒,一时间听上去,竟然显得有些熟悉,却又极为陌生。 第三十二章 黑暗中,骆佳白有些惶恐地瞪着眼,一个字也不敢说,浑身紧绷得像一块石头。压在他身上的人却自在得很,像远在联邦市家里隔壁街的流浪大型犬似的,在他身上东嗅嗅西嗅嗅,骆佳白有自信自己身上真的不臭,但是还是被闻得有点崩溃。 浑然不知身下人脑袋里想什么,男人自顾自嘿嘿两声,伸手捏了捏身下人没多少肉的脸蛋:“醉了?” 至此,希尔普少将高大威武神秘英俊的形象在骆佳白心中崩塌。 想了想,骆佳白扯扯嘴角:“可能醉过,但是已经被吓醒了,目前感觉良好,请老大放心。” 希尔普没理他,“chuachua”两下干净利落地将自己挤进他的两腿之间。 所以现在骆佳白的体位是仰面向上,双腿分开——这个姿势的可调试范围在于下半身,他可以有两种选择:要么把腿张得更开,跟长官保持正常男人之间应该有的距离,要么夹紧希尔普的腰——这是要干什么,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但是这两种选择在骆佳白看来都很操蛋。 所以他选择原地躺平,让长官调戏,等长官调戏完毕了心情愉悦了,他再滚蛋——然后从此再也不靠近印有联邦军部纹样的帐篷三步之内。 带着薄茧的手在少年脸颊处摩挲了下,从干燥的手心传来的温度让骆佳白愣了愣,本能地抬头去看压在上方的那个人,却不想跌入了一双深绿色的深邃眼眸中——而除此之外,骆佳白什么也看不见。 心中猛地一跳。 “卡蒙?” 骆佳白脱口而出。 想不到那人却嗤笑起来。 只是原本不轻不重压在他脸侧的在他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手,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骆佳白仿佛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他问:那是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骆佳白闭上眼,只能感觉到脸颊上男人呼吸出来的灼热。那只大手原本半撑在他的头边,现在拿开了,一路下滑,在骆佳白猝不及防的那一刻忽然覆上了他的臀部,轻轻揉搓。 骆佳白呼吸一窒,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 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臀部紧绷的肌肉,只听见身上的人哼了声:“别乱动。” 这下子就算是阎王老子让骆佳白别乱动他也不会听了,帐篷里简单打起来的钢丝床被压得嘎吱嘎吱响,而床上两名成年男子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打起来—— 大约来回折腾了五分钟,骆佳白气喘吁吁,然后被三下五除二地押回床上,这一回,面朝下,手背一只大手合拢掐在手腕间强制压在头顶,脸死死地被摁在冰冷的钢丝床上,骆佳白喘了口粗气,然后惊恐地听见身后传来皮带扣被解开时发出的轻响。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男人冷漠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让少年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双手被拉高,然后被还带着体温的腰带死死地捆住,骆佳白挣了挣,果然越来越紧,这样是用了专业的捆绑技术,和某个人糟糕的绑法当然不一样。明知道这样挣脱的可能性为零或者负无穷,少年却还是倔强地拧动双手——皮带越收越紧,直到骆佳白感觉血液开始不那么畅通,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摁了下去。 “嘘,别动。”希尔普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不满,耐心得就像在哄一只不听话的猫咪,“还是你想叫整个军营的人来围观?” 干!骆佳白在心里骂了句粗话,禽兽!上百人围观你还能硬的起来?! 可能是骆佳白愤怒的鼻息声泄露了他的想法,希尔普在他身后沉沉地笑着,用懒洋洋的嗓音缓缓道:“我不会停。” 粗糙的指腹划过骆佳白尖细的下巴,又仿佛逗弄似地上移,然后轻轻划过少年微微颤抖的眼睛,拨弄了俩下柔软的睫毛。 “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该看的东西,就要乖乖的……不要总想着去看,嗯?” 男人还带着温度的指腹在眼皮上轻轻摩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上了点儿力,眼前一黑,眼球感受到了轻微的压迫感——而骆佳白也是这个时候,真正感觉到了恐惧。对方忽然加重的力道让他头一次感觉到了冰冷的气息,就好像他的身后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什么人类感情都不具备的野兽。 希尔普当然知道,骆佳白在微微地颤抖。 对于少年不由自主的惧意和表现出来的诚服,男人满意地全盘收下。 所以他大发慈悲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撕拉——” 刺耳的棉布撕裂声,紧接着,骆佳白感觉到柔软的布料覆盖上了自己的眼睛,于是原本的黑暗变成了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努力地睁开眼,却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光源,眼部功能的缺失让其他官能感应变得更加敏感,身后男人的呼吸仿佛被无数倍地放大在耳边似的,当他再说话的时候,真正让骆佳白吓了一跳。 “如果老子不高兴,就算直到训练结束,你们也不会知道折腾你们的人到底长什么样——”那个人粗鲁地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是人还是个熊,有种自己滚进军部正大光明的看,要是比老子官高一级,别说给你看,就是给你奉茶老子也没半句怨言。” 能想象男人一边漫不经心地这么说着,一边用那双大手在他脑后用布条灵巧地上了个结实的结扣,骆佳白深呼吸着,双眼睁得发酸,眼角自然分泌出来的蹭在不一定绝对干净的布料上液体弄得他有些不舒服,所以他索性闭上眼。 “可惜规矩就是规矩——” 被粗鲁地转了过来,骆佳白微微扬起了下巴,只听见耳边啪地一声,隐约能感觉到透过黑色的布条,不远处有了一丝丝火光,就这样一点点的模糊光源,也让他感觉好受了很多,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被蒙住了双眼,并不是真正的彻底失明。 男人吸了口烟,含含糊糊地道:“只要你一天没走出这个训练营,就牢牢地记住一句话——” 尾音消失在衣服撕裂的声音中。 身体暴露在夏夜微凉的空气里,骆佳白紧紧地咬住牙关。 “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神。” ………… 在骆佳白的记忆力,这是整个夜晚希尔普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足够震撼。 足够可恶。 如果说话的对象不是他,那么他可以勉强承认,足够霸气。 这是后来骆佳白的总结——因为当时,他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想太多,第二天可能还要翻身越岭,西别尔不知道又回想出什么新招来整他们,骆佳白在那一刻脑子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唯一的念头也就变得无比的清晰:不能受伤。 被操应经很亏了,因为被操了第二天被扫地回家,这简直就是亏到姥姥家。 这种赔本生意,骆佳白从来不做。 所以当男人粗糙的大手恶意在他脖间来回抚摸时,他不反抗。 当可恶坚硬的膝盖顶在他下面恶意充满了情色意味的研磨时,他也不反抗。 当下巴被捏着几乎强迫性地被迫交换一个长得像一个世纪的吻时,他还是不反抗,甚至配合地主动启开了牙关。 然后耐心地听男人挑三拣四,手摸到一处嫌弃瘦,摸到另一处评价“有点恪手”,最后勉强给了个表扬,是“皮肤还算光滑”……如果亮着灯,他或许还能得到一个“比较白”的称赞,可惜现在是关着灯,骆佳白略微嘲讽地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关了灯,都一样。 在黑布覆盖下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地睁开了,骆佳白瞪着一片黑暗,脑子里一片空白——然而就是因为这样,当男人湿热的舌尖滑过肌肤的时候,灼热得令人窒息的炽热才会更加被放大无数倍。 没关系。 无所谓。 大男人,被干一干,又不会—— 操! 当那个人带着一股子好奇心地捡起骆佳白双腿间的那个他也有的东西时,骆佳白终于不能冷静了,紧张得额角青筋暴起,身体猛地往上窜了窜,安静的黑暗中,只听见他沙哑干涩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放下它!” 然后男人高高在上地笑了。 那笑声被压抑了声音,但是却让里面的戏谑变得更加浓重。骆佳白在笑声中羞愧地沉默了,如果现在他手上有一把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捅死这个男人,然后再捅死自己。当身下的东西被抓着玩弄,顶端最脆弱细嫩的部位被揉搓导致整个毫不犹豫地器官起立时,骆佳白已经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 比塞尔早上的咆哮在自己耳边响起,并重复回荡—— 硬吧硬吧硬吧!我不管了! 老子又不是女人,要节操能当饭吃? 紧紧纠缠的身体,空气中因为分泌出来液体而充满的令人面红耳赤的麝香气息,狭窄的钢丝床铺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响,可是却没人在乎,那个人舔吻着他的下颚,用牙齿轻轻地咬动——那力道控制的很好,可能会留下痕迹,但是却不会真的弄伤他。 大手像挠痒般戏弄地顺着脊椎滑过他赤裸的背脊,然后干燥的手指在猝不及防的瞬间,猛地刺入一个指节—— “唔……” 体内忽然多出的异物让骆佳白不适地蹙紧眉,然而还没让他来得及适应这个,那个指节却退了出去,下一秒,更为粗大火热的坚硬的物体以不容拒绝的姿态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粗大的阴茎猛然捅入狭窄干燥的甬道里,与此同时,骆佳白忽然背下悬空,被男人整个人就像娃娃似地从床上捞了起来,被束缚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最后如同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自觉攀附上了男人裸露的颈脖。 他整个人坐在男人的怀中,接下来,就是一阵不由商量的猛烈横冲直撞。 第三十三章 “呜——慢些——” 骆佳白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只能从牙缝中挤出零碎不成句子的词语。而他也立刻敏锐地感觉到,结实地拦在他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后,骤然放开,就好像真的听到了他的乞求似的,希尔普的动作放慢了些,甚至变得不再那么野蛮。 松了口气,骆佳白抓紧时间深呼吸调息。头无力地垂在男人的颈脖间,额迹的头发因为汗液贴在额上,有点发痒,但是没手去抓,骆佳白忍了忍,最后自暴自弃地在男人肩头蹭了蹭,勉强代替了手。 骆佳白不知道,这一蹭,一不小心蹭到了野兽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动作猛地一顿,下一秒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希尔普将硬如灼铁的玩意抽出来——猛然那填充物忽然抽了出去,骆佳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少年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的样子就好像受了惊的浣熊,即使是双眼被完全遮住,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安—— 闹不明白这对于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又想要整什么幺蛾子—— 还好,希尔普只是伸进了两根手指。 然后在柔软的内壁中耐心地摁压,看起来,好像是在扩张似的。 于是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骆佳白抽了抽嘴角,想告诉男人,扩张一般在正常的程序里算是前期工作——它之所以叫“前期工作”,就意味着它是要在“前期”做的—— …………而不是做到一半忽然心血来潮又跑回来做前期工作。 但是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骆佳白又觉得自己微妙地感觉到了一点点变化——比如这个年轻的少将,从一开始的粗鲁放肆,变得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爱护,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最开始野蛮的单方面掠夺忽然放慢了节奏,动作也跟着轻柔了起来。 骆佳白当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许……这家伙突然醒悟过来被自己压着狠干的是自己的兵? =_,=……恶,还是算了,这种热血正义的理由用在这种场合还不如没有理由来得让人能接受。 当希尔普再一次进入的时候,骆佳白咬紧了下唇,随即惊讶的发现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如暴风雨般猛烈的撞击再开始,那一下下撞进身体最深处的坚硬就好像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了他的心脏上。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就连骆佳白都刻意地咬紧了牙关,甚至连闷哼一声都没有。暧昧淫靡的气氛里,令人面红耳赤的粗喘声充满了整个简陋的帐篷,赤裸的胸膛相互撞击时,骆佳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结实的胸膛。 他耳根微微臊红,心跳有些加速。 当男人再一次凑近的时候,这一次,他主动上前,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将腿长得更开,方便对方在早已湿漉漉一片的双腿间更加大力的冲刺。 那一刻骆佳白忽然想到了提图斯·卡蒙。 然后他埋在这个陌生的男人胸前,默默地嗤嗤笑了起来。 提图斯·卡蒙先生,或许你说得对,老子就是天生淫荡。你看,我可以在其他陌生男人怀里找到和你在一起时一样的快感。 以前我以为我是很喜欢你的。 现在看,其实也不过如此。 “笑什么?”暗哑的粗糙嗓音在头上想起,下巴一紧,骆佳白被强行地抬起头向上,虽然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视线正谨慎地打量着自己。 骆佳白轻轻拧开脸,挣脱了对方的禁制,淡淡地说:“别看我。” “疼不疼?” “不疼。” “哦。” 简单的对话,俩人靠的更紧了些,灼热的呼吸交错,肌肉相互撞击发出响亮而刺耳的“啪啪”声响,翻来覆去的纠缠和孜孜不倦地变换着体位,俩人都有一种错觉——仿佛从对方的背后伸出了另一双来自地狱的手,彼此拖拽着着,堕入地狱最深的深渊。 …… 希尔普真正肯停下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整个夜晚,俩个人做完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做,中途有没有人来过骆佳白不知道,但是他在被霸道地压在床上从侧面插入的第三次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中途来的人不冲进来加入他们变成三人行,今晚随便怎么样算了。 破罐子破摔嘛。 将睡得像死猪似的男人的胳膊从自己的胸前挪开,骆佳白吭哧吭哧地从床上爬起来,两三下咬烂捆住双手的破布,一把拽下蒙住双眼的床单,面无表情的少年转了一圈,在手边找到了自己的衬衫,在床头找到了自己的鞋子,忍着腰酸背痛爬在地上摸索一圈,最后他默默地从床底掏出了自己的内裤。 一站起来,股间就会有可怕的“有东西流出来”的感觉。 骆佳白撇撇嘴,呲牙咧嘴地给自己套上内裤,然后飞快地穿好外裤和鞋子——袜子就算了,不见拉倒。外面,微微的光亮从窗户外透进屋子里,骆佳白踮着脚往外走了几步,想想不对,回头一看,隐约能看见,床上隆起一块巨大的就像小山似的玩意,那个昨晚不依不饶压着自己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男人,此时此刻正背对着自己,脸朝里面,睡得正香。 看看手表,时间指向四点半。 距离正常起床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可以回自己的帐篷里用冷水擦擦身子。犹豫了下,骆佳白终于妥协,转身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还充满了诡异气味的帐篷里。 当少年明显放轻的脚步真正消失在耳际,具有联邦军部纹样的帐篷里,震天响的扯呼声戛然而止。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一双如同翡翠一般碧绿的双眸,里面一片清明,哪里有半丝睡意。他缓缓地勾起唇角,阳刚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寓意不明的微笑。 提图斯·卡蒙……不,准确地来说是提图斯·希尔普摸了摸下巴上新生出的胡渣,眯起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今天早晨雾倒是大,看来又是一个即将拥有大太阳好天气——怎么折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好呢?这是一个问题。 第三十四章 与其回到帐篷里惊醒比塞尔,骆佳白最后选择先把自己弄干净。蹭着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他摸索着小心绕开了营地的帐篷聚集地——傍晚帮忙清洗野猪的时候,比塞尔曾经带着他们找到过一条小溪,那是流动的水,水里有双指宽大小十分灵活的银梭鱼,没有其他危险的生物。 骆佳白花了大概十分钟找到了它。 他毫不犹豫地脱光了衣服跳进水里——清晨的水有点儿凉,不过好在是个还能接受的温度。在清洗自己的时候骆佳白匆忙地检查了下自己,满意地发现除了下颚被咬的那下有点儿疼之外,希尔普没在他身上留下过多明显的痕迹——好歹是在男人堆里,平常脱衣服坦诚相见的时间太多了,他不想被别人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没错,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是喜欢男人(好像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不厌其烦地回答别人:是,我喜欢男人哟亲。 好了哥们儿,别再多想了。骆佳白提醒自己,再不快点,恐怕整个营地的兄弟都要观赏“刚被人家操完的男人出浴图”了。这么想着,少年白皙的脸上有一瞬而过的尴尬,最后变化成为悻然——别人有大把的时间去哭泣或者去庆祝自己的第一次,但是现在,他,却只能在冰冷的溪水里洗个澡,然后忘记它。 当他将手指伸到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以方便让里面奇怪的东西流出来洗干净时,骆佳白低声碎碎念地问候着希尔普的祖宗。 但是他忘记了,随便乱骂自己的上司是会被军规大神惩罚的。 所以当骆佳白初步洗干净后面调整站姿准备换个姿势再来一次的时候,溪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呼—— “骆佳白,你在做什么?!” 骆佳白一愣。 转过头,那个黑贝正站在溪水边,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 骆佳白清了清嗓子,非常镇定地回答:“洗屁股。” 黑贝现在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疯子:“你说什么?——你在做什么?” 骆佳白面无表情:“你看见了,洗屁股——不过你来了,洗不成了——去他娘的希尔普。” 说完,在高大黑人惊悚的目光下,骆佳白淌着水走上岸,溪水边的鹅卵石有点儿滑,一没留神,骆佳白整个人摔了个狗啃SHI不说,原本就有点儿胀痛的下巴狠狠地磕在石头上——骆佳白差点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所以都说了,随便乱骂自己的上司是会被军规大神惩罚的= =。 黑贝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骆佳白看出来了,所以当男人问他“你昨晚没有回帐篷吗”的时候,骆佳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心想算了,承认就承认了呗—— 但是他没想到他完全低估错了事情神展开的能力。 他看着黑贝的眼神忽然变冷,然后在自己的脚边站起来,骆佳白瞥了他一眼,耸耸肩继续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穿自己的内裤,当他刚把衬衫套到自己身上时,他听见了黑贝忽然提高声音,吼了声“找到了!都到这里来!”,骆佳白愣了愣—— 然后保持着一只白花花的大腿还在外裤外面的姿势,他惊悚地看着树林中忽然呼啦啦地钻出一大票人。 搞什么?! 骆佳白目瞪口呆。 他看见比塞尔扒开人群挤了出来,满脸焦躁地走到自己身边一把抓住他:“骆佳白,你昨晚去哪了——大清早的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骆佳白整个人处于当机的状态,其实现在最想问“大清早的不睡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的人是他,他无力地张了张嘴,然后说:“……洗澡。” 比塞尔:“……” 骆佳白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扭脸:“你懂的。” 比塞尔看着那个明显的牙印,叹气:“昨晚出事了。” “又出事了?”这是骆佳白的第一反应。 “还记得昨天被淘汰的那些人吗?他们的车在一个山崖底下被发现了,不过那些老兄,”比塞尔耸耸肩,“他们都在山崖上面,嗯……我们努力想把他们拼回原状,但是最后发现做不到,因为太碎了。” “……你这句话信息量好大。”骆佳白愣愣地看着同伴,僵着脸说,现在他才开始觉得有点儿冷了,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向大地投射了第一缕光芒,而他沐浴在晨光中,却依旧觉得身体发冷。飞快地将自己的裤子穿好站了起来,骆佳白扫视了一圈每一个满怀敌意看着他的人。 恍然大悟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他举起双手,十分无辜地垂下唇角:“不是我干的。” “你昨晚一夜未归——这是他自己承认的。”黑贝推开了似乎有话要说的张涛,神色冷漠地说,“然后你杀了那些人,回到这里,清洗那些血迹——一直都是你吧,当初被杀害的那个人也是在你隔壁的一个宿舍而已。” “至少在营地,不可能是他。”张涛瞥了一眼黑贝,“他一直在我上铺没有动过,黑贝,你知道的,没几个人能在我眼皮底下动作。” 骆佳白十分无辜地举起自己的衣服:“干净的。” 比塞尔摸了摸鼻子:“他没办法做到衣服不弄脏却弄脏身上,昨晚他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骆佳白:“喂!”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嗤嗤地笑了起来,这时候,露比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懒洋洋地扫了骆佳白一眼,十分轻蔑地说:“所以一心想进联邦军部,还做非文职,是吗?因为你喜欢男人。” 骆佳白从刚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瘦小得像蚱蜢似的男人,而现在,他决定讨厌他。将手插进口袋,骆佳白微微偏头站在原地,表情还是显得过于的贫乏。他的头发还有点湿,微弱的晨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投下一圈圈淡淡的光晕,光点般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未擦干的水珠顺着颈脖往下一路滑过留下一道水痕,最后消失在衣领后白皙的胸膛。 人群中有人不安地挪了挪自己的步子,在以为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觉得下体有点发热。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向前,在一声惊呼声中,提起露比的领子,迅速将他的手扭绞到身后,唇角紧抿提膝向上一顶,在露比呼吸一窒痛呼还未来得及完全喊出来之前,将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 人群中鸦雀无声,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露比挣了挣,却发现压在自己背后的力道蛮狠且强大。过了很久,直到压得他双眼开始发黑,忽然背上一轻。骆佳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吐掉了口中还带着血丝的唾沫,舔了舔唇,淡淡道:“我想进联邦军部,只是因为我能进。” 所以当那天早晨的训练正式开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届军营里有一个厉害的婊子。 很性感,也很凶残。 第三十五章 早上训练结束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好歹提醒了骆佳白他们这是军事夏令营而不是在有去无回的恶魔岛。昨天晚上发生的惨案让所有人人心惶惶,而据说上面现在也没有什么措施——这件事就好像完全被遗忘了一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凶手就在他们身边,目前正逍遥法外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骆佳白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猛地感觉到有带着陌生气息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地盖在自己身上。猛地睁开眼,发现比塞尔坐在自己身边,正用篝火给自己的匕首消毒——一旦他闲下来,他就喜欢这么做,要么摆弄机甲的部件,因为这儿没有,他就摆弄这把匕首,据说是比塞尔的父亲留下来的,他的父亲是一个陆军,早些年在某场和帝国的战役中牺牲。 骆佳白爬起来,掀起了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地抓过来闻了闻,却发现这个味儿陌生得很。 “谁的?”他举起衣服,问比塞尔。 “不知道。”回答得很肯定,“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了。” 骆佳白瞪着比塞尔,后者撇嘴,耸耸肩:“吃不吃饭?还有二十分钟就停止供应午餐了。” 纤瘦的少年微微一怔,随后将手中的衣服往旁边一扔,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午餐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一人发一块,随便烤了烤,上面还带着血,肉很硬口感也很粗糙,而且还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骚味儿。配菜是俩朵应该没有毒的蘑菇,用小刀在蘑菇的顶端划开了一个十字,然后被烤熟的——也是一股子骚味儿,估计是厨子为了多点油水,在烤肉的时候顺便把蘑菇弄上去抹了抹。 出发点是好的,骆佳白随便吃了两口,最后还是剩下了小半块肉,心情不错地抛接着一个苹果——很惊讶的,他们拥有非常讲究的营养午餐,每个人都在领午餐的时候能在旁边的框子里领到一个苹果。骆佳白不爱抽烟,所以当比塞尔蹲在他旁边吞云吐雾的时候,他坐在那里,嘴巴里叼着苹果,心不在焉地翻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关于LLS系列系统介绍的书籍。 懒洋洋地翻过一页的时候,忽然鼻子底下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果物,挡住了他的视线。 骆佳白一怔,微微眯起双眸,抬起头。 那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大概……和提图斯差不多高,当然,也和希尔普那个狗娘养的差不多高——但是骆佳白十分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位老兄,此时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骆佳白的男人长着络腮胡,看上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地刮过了,头发乱七八糟的,瞳眸是少见的琥珀色。 “这个给你吧。” 他说话的音调里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见骆佳白不接也不拒绝,就这么看着自己,男人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了,他指了指骆佳白手边还剩下一小段肉的餐盘:“你食量太小。” 可是关你什么事?骆佳白啪地一声合上书,将咬了一半的苹果塞进旁边看的有点儿傻眼的比塞尔手里,想了想,从男人手中接过苹果,撇撇嘴,说:“谢谢,再见。” 仿佛料到骆佳白会是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男人显得一点也不恼火。他笑眯眯地想伸出手看样子是拍拍骆佳白的脑袋,但是被少年警惕地缩脖子躲了过去,愿望落了个空,男人收回自己的手,依旧是浓重的北方口音,他说:“再见。” 然后真的转身离去。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说。 就好像受到了这位先驱者的启发似的,中午整整俩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骆佳白一共收到了六个苹果。现在,六个大小各异的苹果在他手边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它们那个已经拥有了所有权的主人正用幽幽的目光盯着它们,有点搞不清状况。 无力地合上书,骆佳白在凳子上转了一圈,跟比塞尔对视上的时候,面对对方戏谑的目光,他只能回之一个蛋疼的微笑,然后比塞尔站了起来,转身作势要走。 “你去哪?”骆佳白迷茫地问。 “收衣服,早上洗的,今天太阳大,应该干了。” “收衣服?”骆佳白满脸惊悚,“你居然会洗衣服了?” “有时候逼不得已嘛。”比塞尔摸摸鼻尖,“昨晚你恰好又不在。” “你昨晚去泥巴里打滚了?” “总比你去男人床上打滚好——”比塞尔说着,语气一顿,忽然猛地弯下腰来,正仰着脸跟他说话的骆佳白躲避不及,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一下子几乎鼻尖碰见了鼻尖,“那个男人是谁?” “不能说。”骆佳白面无表情,也不躲避地僵直了背脊,他直直地望进好友的双眼中,深邃的黑色双眸显得无比严肃冷静,薄唇轻启,淡淡地说,“但是那六个苹果的前任主人可能正森森地看着你,比塞尔,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我是这个军营的军花?” 骆佳白的话让比塞尔足足笑够了俩分钟。 骆佳白不知道,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众人口中神秘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蹲在自己光线优良通风良好的小屋子里,嘴里叼着一根烟,双腿叉开,满脸不耐烦地举着一个军用望远镜,将他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是怎么样虚假地微笑着,接受那六个苹果。 搞什么鬼?提图斯烦躁地啐了声,丢开望远镜,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有失身份——要不是要严肃纪律,老子才懒得玩这一套,干!瞥了眼被扔到一边的望远镜,男人粗鲁地一把抓回来,重新凑到因为不爽渐渐染变为深绿色双眼前。 天知道现在他有多想把那个该死的大众脸碎了一地的节操捡起来,然后摔他一脸。 当天晚上,分发晚餐的大叔满脸遗憾地告诉骆佳白,希尔普少将给了他一个名单,并要求名单上的人统统没有分发水果的权利,骆佳白的名字排在第一个,他看到了那个名单,八个人,比塞尔躺着也中枪。比较遗憾的是,因为排名不分先后,骆佳白不知道最大的那个苹果是其余六人中的哪位送给他的。 平静地端着自己的餐盘在篝火边坐下,吃完,拍拍屁股走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私下交换午餐犯了某些规矩才受到惩罚—— 但是只有骆佳白知道,希尔普少将只是非常大方地将自己的小气表现了出来罢了。 他打定了注意,下一次见到希尔普的时候,一定会抓紧时间问他,他有没有可能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名叫提图斯·卡蒙。如果没有,那么恭喜他,他可以跟卡蒙先生喜结连理了——多么合适的一对,思想怪异,行为霸道任性,十分小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身上的气味有点儿不一样,骆佳白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一个人了………………当然,如果联邦军部有提图斯这种人做少将,那未来确实值得堪忧。 边刷盘子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骆佳白猝不及防,整个人栽进冰凉的溪水中。溪水很浅只到腰际,只是石头有些滑,骆佳白扑腾了两下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岸边那个身影毫不客气地大手一伸,粗暴地将他拽上了岸,带着凌冽凶狠的劲儿将骆佳白推搡在地,滚了一身的泥。 “盘子飘走了。”骆佳白被压在地上,脸颊挨着地面被小石子膈得有点疼,却非常淡定地说,“会不会扣分?” “破坏公共财产,你说扣不扣?”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依旧沙哑,听上去就像是剪刀滑过磨砂纸似的粗糙。 “晚安,希尔普少将。” “今天过得很愉快,是不是?”高大的男人就这样就着骆佳白被压在地上的姿势,牢牢地摁住他的腰,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做的位置非常巧妙,骆佳白发现整个上半身和下半身虽然是自由的,但是却一点也使不上劲儿来反击。 他听见打火机的响声。 然后是淡淡的烟草味。 我操。 骆佳白在心里骂,嘴上非常顺从地说:“感觉良好。” 随即下巴被抹了把,压在他身上那人粗噶地笑着说:“不许在心里骂脏话。” 流氓。 “也不许骂我是流氓。” 这也行?骆佳白错愕,你大爷? 这次,希尔普没说话了。骆佳白可以想象,他神情慵懒地吸了口烟,就像坐在他那可笑的帐篷的弹簧床上似的那么舒坦,骆佳白微微偏头,只能看见对方擦得亮得闪眼睛的皮鞋,然后,一口烟雾被尽数喷在了脸上,微微蹙眉,他撇开脸。 这时候,只听见身上的男人用极为淡漠的声音说:“昨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这一次,轮到骆佳白啼笑皆非了。 “废话,被人压着操很光荣?”他喷出一股粗气,没好气地回答。 第三十六章 见骆佳白答应得那么爽快,提图斯又有点不爽了:妈的,和老子做爱有那么丢人?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老子技术有那么烂?狠狠地剜了被压在地上的少年一眼,看见他满脸无辜的样子,顿时觉得更加可恨。 见身上人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骆佳白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要不要起来,一会要来人了。”话一刚落,身上就变轻了,显然是身上那男人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从地上面爬起来,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扼住他的下颚—— “喂!——” 眼前一黑,骆佳白迷茫地摸了摸,发现眼睛上又被绑上了布条,男人飞快地在他后脑勺的地方打了个灵巧的活结,脑袋后面的头发不时被手碰到,有点痒,骆佳白想伸手去抓,却被身后的人会错意,粗鲁地拍掉他的手,恶声道:“别乱动。” 骆佳白悻悻地收回手。 “坐。”简单粗暴的命令。 少年摸索着,最后顺从地坐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希尔普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可能还是在抽着他的烟,俩人之间有一时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骆佳白听到男人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你是机甲方向志愿的兵?” 骆佳白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于是迟疑片刻后,缓缓地点点头。 “不用太惊讶,我看过你的资料,”希尔普继续道,“用的军部报名表,但是家事普通——算了,这些我不关心,你的前面体检和笔试的成绩都很优秀啊……”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听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骆佳白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跟一句话能决定自己去留的人在说话,说完全放得开是假的,至少他现在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了。 “我知道你叫骆佳白。” 骆佳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好让对方满足下。 但是很显然,对方不需要他了,因为他听起来非常地……呃,自我满足。 “还是不要太惊讶,我能记下所有人的名字。”提图斯面不改色地撒谎,然而在双目暂时被覆盖住的骆佳白听起来,男人只是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你肯定能活着走出这个所谓的集中营,甚至有很多分队的上层已经注意到你了——就算你没能通过这次的考核,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人想尽办法将你弄进军部——” 骆佳白听着,没说话也没多少欣喜的情绪,他知道男人还有下半句。 “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去的部分,但是骆佳白,我明确地告诉你,”希尔普的声音变得冷漠,“如果在集中营结束的倒数第三天——也就是合格者填写志愿的那天,你敢在志愿上选择了第三军团……” 身边传来烟火在火中被熄灭的滋滋声,“我会在这你走出这个集中营之前,亲手结果你。” 希尔普的话让骆佳白有一瞬间的错愕。 说完全没有被对方霸道冷漠的语气震摄到是假的。 沉默半响,骆佳白终于说出了简短的三个字,他只是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希尔普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冷淡,在这一刻,骆佳白觉得他确实适合成为一名将级军官,冷漠不近人情,前一秒还嬉皮笑脸,下一秒就像神经病发作似的忽然翻脸不认人——至少在喜怒无常这件事上,希尔普是个绝对合格的大人物。 骆佳白盘腿坐在原地,不想告诉希尔普昨天被他尽情享用过的地方其实还是会有一点疼。他耐着性子,听他的顶头老大,盖着他的眼睛,不顾他全身湿淋淋的,跟他谈人生,谈理想—— 真的是谈人生谈理想。 因为希尔普现在正在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如果非要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他不相信命运。 骆佳白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哪来的命运?” 希尔普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只是问:“你相不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崽子会打洞这句话?” 骆佳白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然而在他思考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希尔普却嗤笑着说:“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相信。” 骆佳白淡淡地说。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又过了很久,久到骆佳白以为希尔普已经离开了,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几乎要融化在晚风中的叹息,然后,那个人说:“别人都可以相信,骆佳白,但是唯独你不该相信的。” 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尖细的下颚,黑布下,少年微微眯起了黑色的双眸,他侧耳倾听,只能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边匀长而祥和。然而,在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之前,下颚的温度徒然消失,希尔普移开了自己的手。 温暖湿热的触感飞快地在唇边一沾即逝。 骆佳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后天的机甲测试加油。” 男人带着戏谑笑意的话语轻而遥远,骆佳白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侧耳倾听,他几乎就要错过这句。 “你……到底是谁?” 隔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骆佳白扯下掩上覆盖的黑布。 周围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晚风吹动灌木丛发出的沙沙声响,周围很静,安静到若不是唇角的温度尚余,骆佳白几乎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第三十七章 帝国王族宫殿 极具古欧系风格的帝国王宫矗立于帝国亚特兰蒂斯王都中央。不同于白昼时分鸟语花香,宫女侍从官们来往的景象,夜晚的帝国王宫显得肃穆沉寂,金碧辉煌富贵异常的华丽不再,昏黄的地灯让整座建筑就仿佛完全在黑夜中沉睡了一般。 偶尔会有一队面无表情的侍从官从花园里巡逻路过,还有拿着水盆或者公主皇子们换洗下来的衣服的侍女,行色匆匆地放轻脚步打从具有高高尖顶的走廊下路过。她们有的交谈也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惊动了黑暗中的妖兽一般,更多的时候,她们喜欢利用见简单的手势来交流。 可是就在这早已该正常休息的时间,有一座宫殿,却依旧灯火通明。 二皇子伦雅·谢尔。 这位年轻英俊、最受帝国皇帝宠爱的皇子总是私下里习惯性地成为贵族小姐们的主要话题,哦当然了,其实侍女们也爱谈起他,可是这些身份数上三辈子也数不出一个皇亲贵族的姑娘们,大多数在说起伦雅的时候,都只是单纯使用上崇敬的语气,她们会夸他英勇善战,打退了一次有一次的联邦奇袭,也会夸他对待下人总是温和亲近,从来不提奇怪刁难的要求,也从来不惩罚犯小错的下人——这些身份永远不及贵族小姐们的侍女们,只能这样悄悄地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人。 贝莉就是其中之一,然而,她又算有点儿特殊。贝莉身材匀称,金发碧眼,唇红齿白,天生的一副姣好的面容为她谋得了在王宫里工作的机会——今晚,她又得到了第二个机会。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安排内侍的侍从官达人看见了她,于是她从一名单纯的洗衣女仆被调到了二皇子内务相关的工作。 今晚,在她等待了很久的今晚,她终于得到了一个伺候二皇子沐浴的机会,可是当她怀着揣测不安又万分期待的心来到那座坐落于王宫最好的位置的宫殿时,却意外地被拦了下来。拦住她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侍从官,他要求她立刻回去。 “——可是我是瑞大人亲自叫来伺候二皇子沐浴的。”失望写在脸上,贝莉最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丝机会,“你瞧瞧,都这个时间了,难道皇子还有什么好忙的吗?” “这轮不到你来过问。”那名侍从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 “……好吧,科比,你可以不那么凶。”黑暗中,走出另一名穿着侍从官服的年轻男人,贝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他穿的不是皇宫中侍从官的衣服,倒像是哪个将军府上的侍从官,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打量,轻轻勾起唇角,语气十分温和地说,“是的,我聪明的女孩,我的主人在这里。这就注定了今晚有些特殊不能让二皇子与佳人相遇,相比起这样的事,我认为你能理解国家当然更加重要。” “哦,这当然,”贝莉不安地后退一步,咬咬下唇,鼓起勇气问,“请问,是艾里斯将军吗?” “我是艾里斯府邸上的管家,愿意为您服务。”男人似笑非笑地微微倾身,伸出了自己的手,平摊向上。 贝莉羞红了脸,犹豫片刻之后,露出一丝胆怯地,最终还是将自己白皙的手放了上去,手背一阵温热,轻轻的一吻后,然后她知道自己被放开了。 …… 微微屈膝,拉拉自己的裙子,贝莉转过身冲冲忙忙地离开——就好像她来时候一样,但是谁都知道,今晚她将会有一个关于她和贵族管家之间发生的浪漫美梦。 二皇子宫殿前,两名年轻的侍从官目送着背影渐渐融入黑夜中的年轻女孩,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那位名叫科比的侍从官面上的鄙夷变得更加明显了,他哼了声显得不太愉快地对身边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说:“你用不着这样,赛尔斯。” 收起温文尔雅的温和形象,赛尔斯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他瞥了多年的老友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对待爱慕虚荣的女人,往往我们需要其他的手段。” 科比顿了顿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点点头,微微蹙眉:“王宫里永远不缺这样的女人。” “当然。” “顺便一说,自从进了艾里斯王府,你变得更加虚伪了。” “科比,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哼。” …… 此时此刻,显然不知道今晚将注定一个人独自沐浴的伦雅殿下正微微蹙眉,显得略微苦恼地望着笔挺地站在办公桌那一边,上等将军军服的中年男人。手上的白色手套还未来得及摘下,单手撑着下巴,伦雅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站在桌子边一只拥有普通白色羽毛,外貌也十分平凡的鸽子的羽毛。 鸽子拍了拍翅膀,这时候,才能看见它翅膀下面有一小戳红色的软毛,就好像受过伤似的。 “艾里斯,今晚你来的目的,难道只是想告诉我联邦第三军队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队长对我产生了不满?” 如同外面传言的一样,伦雅·谢尔确实英俊过人,此时此刻,他眉目放松,湛蓝的双眸中带着丝丝笑意,薄唇轻轻勾起,极是性感慵懒。他收回了抚摸宠物的手,轻轻摘下手套,随手扔掷在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对面满脸阴沉的男人。 “伦蓓·丘比现在还躺在医院尚未清醒,丘比非常不满意我们对他的儿子造成了实际上的伤害——丘比家族确实只是其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但是却不能保证不会因为它而坏了我们的整个局势。” 沉默许久之后,艾里斯沉静地说。 帝国第一大将军艾里斯,优秀的战略家。 人们不知道,他还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机甲操纵技术员。 同时,这位年近五十五的男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伦雅认为,那是帝国几十年来最大的秘密。而伦雅本人,恰好就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几年前,他偶然在一次战役的资料里提取出了这个隐藏得极其深的秘密,然后,他得到了艾里斯的同盟,伦雅必须承认,艾里斯的支持会让他走向皇位的道路变得更加平坦通畅。 而此时,听闻了艾里斯的话,他只是微微眯起双眼,笑起来像一只优雅的狐狸,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整个帝国最大的秘密:“那也是为了你的儿子能顺利地进入第三军队,收起你的妇人之仁,我亲爱的艾里斯大将军。” 有那么一瞬间,艾里斯平静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伦雅敏锐地捕捉到了中年男人黑色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疲惫。 然后,他满意地看见了艾里斯的妥协。 换了一个坐姿,伦雅希望自己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具备攻击力——至少不像方才那样尖锐,他软下身子,忽然问了一个完全毫不相关的问题:“艾里斯,你相不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艾里斯奇怪地撇了他一眼,然后坐了下来,拿起早已冷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想了想后,不假思索地说:“不太相信。” 伦雅笑了。 他哦了一声,在艾里斯放下杯子的时候,说:“可惜,我信。” 在这场父子相认叫人感动的戏剧高潮还未上演之前,叫他怎么敢不信?   第三十八章 帝国皇族最高领袖,年五十六岁谢尔十七世于7月25日(本周二)正式宣布将帝国军部八分之八十权利转交二皇子伦雅·谢尔,权证法律修订部全权转交于三皇子克莱斯·谢尔。谢尔十七世此番举动在帝国掀起了极大的政治动荡,所有媒体相信在不久后,帝国最终将面临换选帝皇的局面。在此前7月21日的帝国军部定期新闻发布会上,艾里斯将军曾提前对此作了预防,他曾称:“军部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今后的稳定持续发展而做。”,一句普通的话,如今却成为了帝国普通平民的定心丸。 ——《联邦参考消息》 “传说艾里斯其实曾经是一个联邦军人。” 比塞尔熟悉的嗓音平静地在身后响起。手指轻轻动了动,骆佳白若有所思地关上了面前的光脑,屏幕在颤动了片刻后,如同水滴状般渐渐模糊然后彻底关闭——这是军部配备的光脑才有的特殊功能,在使用后自动清除一切浏览记录并且不可还原。看了看身边的人,下午就要参与机甲考核的大约一百个人里,还有大部分的人沉浸在机甲模拟控制系统的程序当中,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自信满满,有的显得有些焦躁。 摘下耳机转过身,骆佳白微微抬起脸,正面面向身后叉腰望着自己的好友,挑起眉:“传说?” 比塞尔耸耸肩,自顾自地拖过一张椅子在骆佳白身边的光脑前坐下,然后飞快地进入了LLS机甲系列的模拟操作系统,在等待程序读条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这种乱七八糟的传闻总是很多——啊,开始了,边玩儿蛋去,别闹我。” 说完,一头扎进模拟系统中,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 “他为什么会脱离联邦军部?” 没有回答。 唯一能回答他问题的人正咬着舌尖两眼发红地盯着面前光脑上技能读条时间。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抿唇,下一秒手一伸一把将比塞尔脑袋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我艹我艹我艹——”比塞尔骂道,“骆佳白你滚犊子,闹什么闹——” 骆佳白:“艾里斯为什么会脱离联邦军部?” 比塞尔:“我现在更关心如果我进不了联邦军军部是应该先杀了你还是应该先自杀。” 骆佳白不假思索地回答:“先自杀。” 比塞尔(无语凝噎):“……你……我……” 骆佳白:“艾里斯为什么会脱离联邦军部加入帝国?” “=,, =……算了老子怕了你了,”比塞尔郁闷地摸了摸鼻尖,“因为军人的心思是很单纯很纯净容不下一点污秽的。” 骆佳白:“?” 比塞尔:“他们的心灵非常坚强,其实也十分脆弱。” 骆佳白:“这种忽然不想继续听下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仿佛没有听见骆佳白说的话,比塞尔比起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比如我,你看我就是如此这般。” 骆佳白:“……” “他们能承受生死荣誉,但是往往不能承受的正好是来自队友或者亲密伙伴的背叛…………不过这都是传闻啊,我必须强调传闻都是不靠谱的……总之就是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艾里斯就是当年在南北战争星球战役之后——哦对了,就是格兰将军依靠科利马斯重击一举成名的那场战役之后,不是有一个格兰将军的执行下属自尽了吗?……传说那个人就是今天的艾里斯将军。”比塞尔一把将耳机拽了回来戴回自己的脑袋上用双手捂住,“回答完毕,不许再抢我耳机——” 骆佳白举起手—— 比塞尔立刻补充:“再抢真的会揍你。” 于是骆佳白放下手,自己坐了一会儿,直到坐得腰觉得有点儿酸了才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比塞尔的光脑屏幕。 “……LLS系列里的‘后跳’和‘招架’口令可以用‘或’命令符号连接,这个和用‘且’的符号效果是一样的,除了后者需要多三个字节浪费时间之外。”说完,身材纤手的少年随手拿起自己原本放在脚边矮椅子上的书转身离去,只留下了大呼小叫着道谢的好友。 …… 下午的机甲能力考核地点定在一个十分开阔的地方,那里四面环山,中间凹陷,周遭稀稀拉拉地生长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木,下午俩点左右毒辣的阳光烤在地面上,这儿的温度比在丛林里至少高了三度。默默地抹了把额间的汗液,骆佳白微微眯起黑色的瞳眸。 初到这里的时候,他必须承认自己非常惊讶,因为他没想到除了操场之外在这个到处都显得很随便的训练营地里居然还存在一个如此开阔的、显得还算是比较正规的野外机甲训练场——而西别尔告诉他们,这只是四大机甲训练场场地之一,是“专门为你们这群菜鸟准备的”。 “如果你们通过考核,将会有机会见到下一个水底训练场。”西别尔背着手,站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他背着阳光,在场的一百多号机甲预备生里,大多数人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西别尔正先继续说什么,人群中一个学生的惊叫打断了他的话。 郁闷地闭嘴,他转过身,顺着学生手指的方向,很快地在他身后的一座崖壁上发现了抢走他风头的东西,那一瞬间,西别尔感觉到自己额间青筋在突突跳动—— 一台全身红蓝相间的古日系机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崖壁上一棵生长出来的树木上,远远看去,机甲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耀,机甲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崖壁上,犹如神祗般俯视着所有抬头仰望它的人。 晃眼一看仿佛觉得它的全部重力都压在了树木上——然而这是神仙也办不到的,一台最轻型的敏捷系机甲也有半吨的重量,普通的古日系机甲普遍重量在俩吨左右。 忽然出现的机甲让大多数的学生都兴奋了起来——至少现在骆佳白耳边充满了零碎的窃窃私语。 “用了机甲绳索,那是LLS初型的改型机甲?” “哦哦哦哦哦——看它的额间!” “我的老天爷——那是教皇吗?!” ……那当然不是教皇。 先不说颜色不对劲,就连机甲的体积也不对——看过无数遍视频,在骆佳白的印象里,教皇用的机甲应该比眼下这一台更加大一些才对,虽然……骆佳白的目光停留在了神秘机甲额间的位置,虽然这确实是红旗才有的标志。 “应该是经过教皇手改造的机甲。”比塞尔趴在骆佳白肩头悄悄说,“教皇御用机甲时从LJAR系列改编过来的,这个是LLS初型。” 骆佳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其实在那台机甲出现的那一刻,几乎只花了半秒的时间,他就立刻感觉到了坐在机甲里的那个人是谁—— 希尔普。 竟然也是个机甲陆兵啊,真是小看你了……向着机甲所在的方向,骆佳白微微抬起脸,无所畏惧地与此时此刻坐在那台LLS初型机甲后的男人对视。 阳光从高空照射在少年年轻的脸上,强烈的日照掩盖去了他悄然勾起的唇角。 第三十九章 训练用的机甲被停放在一个人工凿出来的山洞里,几米厚的钢筋墙后面是十几米高,占地面积不可估测的大型机甲停放场——这终于说服了骆佳白,这个训练营并不是随便找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把他们弄过来……军部好歹还是废了点心思的。 这个装修并不华丽的机甲停放场地足够让大部分来自于平民的学生们叹为观止,单调的白炽灯在头顶闪烁着,每一部机甲都静静地停放在那里。它们并不新,也没有闪闪发亮的金属特有的光度,有一些甚至还脱了漆。 “这里的每一部机甲都是真正上过战场,他们其中大部分是在战场使用之后,因为某部分的性能不达标直接退役下来的。”西别尔在人群后面说,学生们的队伍动了动,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教官走了两步,在一台LLS初型下面停了下来,骆佳白注意到,这台机甲的轴关节有一处很奇怪的痕迹—— “如果你们学校的教授们稍稍用心,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机甲的制造并非流水线工程,每一台机甲因为其制作的过程,都会产生微妙的差距。你们眼前这台机甲就因为偶然的未知巧合,跳跃性曾经能做到在一个补助跳跃的状态下击落古欧美式飞行系机甲——”西别尔边说边拍了拍身边的机甲脚踝处,“它曾经一度很出名,是‘联邦未来’公司和联邦军部共同的骄傲……后来,帝国用三架飞行系机甲的自杀模式换来了它的退役。”说着,西别尔指了指骆佳白注意到的轴关节处的那道痕迹,“看见了没?不可修复性毁灭,联邦最好的机甲修理师努力将他修复,却只能达到服役时的80%的性能,所以它退役了。” 西别尔环视身后的众人一圈,人群终于彻底地沉默下来,许许多多的人脑海里都在默默地想象着当年三架帝国机甲在空间俯冲而下同时在眼前这部机甲面前开启自杀模式的壮烈景象。 “学会尊重它们!它们才是你们的老师!” 西别尔忽然提高了声音,骆佳白前面那个男生被这赫然大吼吓得后退一步,踩在了他的脚上,在对方低声慌张的道歉声中,骆佳白微微笑了笑,然后无声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歉意地冲他微笑,之后转头跟在队伍后。 “你脾气要不要那么好?”比塞尔在骆佳白身后说。 “不然怎么样?”骆佳白说,“人家只是踩了我的脚而已。” “万一他鞋底有根针呢?” “你有被害妄想症,这是病,得治。”骆佳白非常平静地说。 前面的人一个个轮着爬上属于自己的机甲——在来训练场之前,骆佳白他们每个同人都在西别尔手中得到了一张号码牌,那个就是他们今天所要使用的机甲型号,因为传说如果他们弄坏了这些机甲,西别尔会让他们拿命来赔——嗯,这是西比尔的原话。 排在队伍前面的同志们上机甲方式非常复杂,只能用五花八门来概括。 有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输入纸条上的密码,打开机甲弯腰钻进去的——这是中规中矩型。 有三两步跳上楼梯,扑到密码板上输入密码连滚带爬滚进机甲的——这是迫不及待的中规中矩型。 有不走楼梯直接顺着机甲的膝盖往上爬的——这是敢于挑战西别尔下限型。 最后一种是直接从楼梯的扶手上蹭蹭两下漂亮空翻顺手开密码进机甲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这是秀高端型。 骆佳白犹豫了下,忽然发现自己哪一种类型都做过——比如迫不及待型是第一次摸到大宝的时候,接着中规中矩型是发生在第一次摸了大宝兴奋劲儿过去了之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随便找个落脚点就往上爬是通常有中午/早上起床气整个人都处于“我很不耐烦”状态的时候——最后,骆佳白惊恐地发现,绝大多数时间,自己上机甲的方式都是在秀高端。 “…………”在终于轮到骆佳白的时候,少年最终选择了中规中矩型,因为通过围观别人他恍然大悟,不分场合秀高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后他的结论得到了证实,当自由练习的时候,那群高端人士成为了众人集火的对象。 除了占据绝大比例的水货,高端人士之中其中不乏真有一点实力的——这些人一般是军部世家子弟,他们风骚地上蹿下跳左闪右躲偶尔还能抽出空隙出现反击,最后基本都是被那台最早出现的、希尔普的机甲放倒在地—— 那台拥有和教皇机甲一样标志的机甲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骆佳白始终保证自己跟它保持一个对角线的最佳安全距离。 沉着地操控着属于自己的这台机甲,奇怪的是,当一系列简单的进攻指令输入完毕放倒一台不知道是谁的机甲之后,骆佳白并没有发现自己这台机甲的毛病出在哪里——好像一切都还算正常。 虽然手感不是很好——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使用除了大宝以外的古日系人形机甲,联邦未来公司和LJAR公司的机甲操作理念基本相同,但是在细节上往往会有一些完全不同的地方,习惯了LJAR系列机甲的操作系统,在今天的操作上,光是骆佳白自己意识到的小操作错误就有了五六次。 这还是之前跟嘉林进行了一段时间训练后的结果。 拉近视野窗,骆佳白发现不远处的高台上,西别尔正抱着一个记录板在上面写写画画——每当一个机甲倒下,他就会用锐利的目光迅速地捕捉到,然后低头在自己面前的记录板上查找着什么,当他的目光在记录板上停下来后,就会用自己手中的铅笔,在他停下来的位置上记录下一个数字。 他在打分。 而不是随便让他们上机甲溜达溜达。 在一片乱战之中,骆佳白决定自己接下来要表现得严肃一点。 首先,依旧是要离希尔普的碾压式机甲远远的。 然后,找比塞尔。 熟悉的人在这种时候总是让人比较安心。 于是在尘土飞扬的机甲训练场上,角落里某台并不起眼的机甲从山体投下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红色的光芒在机甲眼部的窗口处闪烁,很快地,它的目光锁定在场地另一边正滚在一起的两台机甲上,然后它迈开了坚定的步子,快速地移动到俩台机甲中间。 帮着其中那一台脑袋上少了一块白色油漆用蓝色随便补上的机甲放倒了它的对手。 那台脑袋上有补丁的机甲僵硬地扭了扭脑袋,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和新赶来帮忙的机甲掐成一团。 骆佳白微微一笑,知道此时此刻坐在那台丑的要死的LLS初型操纵仓中的比塞尔也认出了自己,俩人认认真真地在这一块没有其他机甲干扰的空地上相互纠缠起来—— 熟练的后跳和短暂悬空能完美的施展,偶尔会犯一点小小的错误但是这并不妨碍骆佳白占据上风—— “你们还有三分钟时间。” 西别尔平坦无起伏的声音从机甲外部的传音器中传来。 骆佳白微微一怔,借着很快地沉静下来。 结束一场机甲之间的决斗通常依靠机甲自带的内部特殊技能。 LLS初型拥有的是[重击]系列…… 在初学者的训练场上,只需要一个不算特别复杂的[轻度重击]就可以—— 将双手放在控制台上,深呼吸一口,少年修长的十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移动了起来,一窜一窜的复杂字符被排队组合成单独的命令出现在面前的屏幕上,LLS系列的内部技能控制系统被激活,绿色的限时读条技能槽闪烁着有绿色的光—— 七、六、五、四—— 随着跳跃的光点随着输入的指令匀速滑动,机甲外部,陈旧的机甲手心部分渐渐聚集起了光能束,这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这届的学生还真是了不得呢。西别尔挑起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也将目光投在这台机甲上,扫了一眼机甲腰部的一个类似于图腾似的图案,男人带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在控制板上滑动,最后停留在一串数字上面——SYL11,骆佳白。 就在他的笔落在上面,正准备打出今天全场的第一个满分的时候,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那是已经从机甲中败落下来,走到一旁休息围观的学生们发出的呼叫。 西别尔笔尖一顿,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那台从出现一开始就没停止的胡闹的蓝红相间的机甲,正以全速的状态从山谷那一边扑向这台白色的LLS初型。 教皇……这家伙,搞什么? 西别尔有些不满地微微蹙眉。 一切几乎是只是在一瞬间发生—— 当那台LLS初型掌心象征着[轻度重击]的淡蓝色光能束忽然猛烈加深变为不详的深蓝,而坐在机甲里的人却浑然不觉地将能直接毁灭机甲的[深度重击]无动于衷地挥向自己的同伴时—— 骆佳白坐在机甲中,只感觉到整台机甲的内部都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地动山摇似的,几乎要把机甲摇得散架的趋势。 不是吧,这台老爷机。他囧着脸,摁下了技能发射确认件—— 然后他听见了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声音震得他耳朵刺痛,瞬间失去了一切听觉能力,耳洞深处有什么要从耳膜呼之欲出的刺痛让他有一种会从耳朵中流出血的错觉,在驾驶舱中的他感觉什么人从机甲后拉了他一把,踉跄了一下,整台机甲狠狠地撞在了山体上。 连带着在驾驶舱中的他,也感觉背部一阵麻痹的痛感,一股腥味从肺部涌上喉头,剧烈的撞击让骆佳白以那么一会儿双眼发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他扶着驾驶舱的座位的扶手,在脑袋上到处在响的机甲报错声响中滑到了地板上。 搞什么鬼? 当机甲驾驶舱被人从外部打开,刺眼的阳光射进仓库的时候,骆佳白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双眼。 模糊的视线之中,他只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军靴出现在自己旁边。 周围乱糟糟的,下一秒,骆佳白不可抑制地,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四十章 那是一个很朦胧的画面,就好像镜头的前端蒙上了一层白雾似的,但是至始至终却没有人好心伸手将它擦一擦。 镜头飞快地掠过一些奇怪的景象……有高高的白色围墙,有覆盖在冰雪之下的绿色蔓藤植物蔓延在墙上,墙下,有一群穿着……大约是改制之前下级士兵专用的那套军绿色的衣服的人,他们踏着冰雪,整齐地在雪中来回走动。 等等,军服改制是多少年前的事来着?大约是十几年前吧…… 镜头拉近了些,一座具有巨大的红色房顶的小楼出现在镜头中,小楼的红色瓦片似乎是主人亲自上的色,色泽并不均匀,偶尔有个别还会露出一些绿色的本色。房顶上有一面在风雪中飘扬的旗帜,熟悉的红底蓝纹,七颗黄色的星围绕一只展翅欲高飞的雄鹰,这是……军部家属楼房? 楼房的门紧紧的关闭着,落地窗的窗帘却被拉开了,露出了房子里面的景象。 房子里也许开了暖气,一个黑发黑色瞳眸的小男孩身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一张不用怎么费力就知道其厚重昂贵的地毯上,此时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低着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玩具,那个玩具看起来像是那年最新型的LLS初型机甲,迷你的模型玩具制造却相当精致,小男孩正蹙着眉,正试图自己用白皙柔软的小手将手中模型的手臂安上去。 “宝贝,来尝尝妈妈做的核桃派。” 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甚至围裙都还未来得及取下,镜头好像忽然转变了目标,忽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女人手中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金黄色圆盘——空气中好像忽然盈满了一种令人熟悉的甜蜜食物香,令人觉得胃部忽然变暖了,变得饱食了一般——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放下玩具,掀起长长的睫毛,水灵的黑色双眸望向他的母亲。女人温柔地笑了,从茶几上拿过一把小刀,在新烤好的核桃派上切了一小块放进自己的嘴巴里尝了尝,含糊地嘟囔着“好像太甜了”,然后又切了更小的一块,塞进儿子的嘴巴里。 小男孩笑眯了眼,拍拍手:“好吃!” 那个女人也笑了,她亲昵地点了点儿子的鼻子:“你在换牙,下回不能吃那么甜腻的东西了,没有下次哦。” “噶?”男孩重新抓起机甲模型摆弄了下,忽然又放下了,偏偏头,“妈?” “宝贝?”女人边将几朵晒干的野玫瑰放进精致的小茶壶中边漫不经心地搭着吐词还含糊不清的儿子的话。 “爸?” 女人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她转过身,笑容依旧温和,就好像她永远都在微笑着一样,她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用柔软的声音说:“爸爸和爷爷去军部开会了,宝贝乖乖,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骆佳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小男孩到底有没有等到他的父亲和爷爷,他只知道,当女人说完那句话之后,忽然一股莫名强烈的绝望笼罩上他的心头,好像血液里都被这样的黑暗气息所充满了似的,眼眶发酸发胀得几乎叫人觉得疼痛。 …………………………………………………………………………………………………… 骆佳白醒了。 猛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装修讲究十分华丽的白色房顶。 鼻尖满满都是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的花香味,那味道十分奇怪。 这是一间……病房? “你醒了。” 坐在病床旁边的,是抱着手臂的比塞尔,他坐在一把看上去非常柔软的旋转沙发上俯身看着骆佳白,看上去非常担忧的样子,现在的情况就是,比塞尔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而他却被混蛋希尔普一拳揍成了渣? “?”骆佳白举起自己的手,却发现手上面被夹满了乱七八糟的测量仪器,而手背上还插着输液器,伴随着清醒,头疼欲裂的他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耳边听见了椅子拖拉的声音,随即,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将他从病床上扶了起来。 “劳驾,把灯光挑暗些。”骆佳白虚弱地说。 周围沉默下来,比塞尔似乎是认真地考虑了片刻,然后,骆佳白听见光源调节的“嗑嗒”轻响,隔着眼皮感觉周围的灯光变得昏暗下来,骆佳白这才缓缓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他不禁微微蹙起眉,他环视四周,最后决定问问比塞尔,他们这是在哪里—— 这绝对不是训练营那个简陋的地方会出现的设备。 如果医药费太高昂,他是承担不起的。 骆佳白转向比塞尔,却在看清楚了同伴的那一霎那,忽然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比塞尔看上去非常的陌生。 他依旧显得年轻健壮,但是身上却穿着一身陌生的军装——是的,高阶军装,这绝不是某个普普通通的高校毕业生就能穿得上的阶级军装,而此时此刻,它就自然地穿在比塞尔的身上,并且十分合身,就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骆佳白有些不安地翘起唇角:“嘿,你从哪弄来这么一身衣服穿的?” 比塞尔一怔,看上去对他的问题非常疑惑,他凑近了一些,盯着骆佳白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 “早点脱下来,被人看见你的分会被扣光——对了,比塞尔,你没事吧?那一拳可真够狠的,至少又三分之二的力道招呼在了你身上,嗯,话说回来,我被扣了多少分?” “……” “说话啊,60?” “……” “80……?” “……” “喂,不会被扣光了吧!” 在骆佳白的逼问下,比塞尔非常奇怪地动了动唇,双眸中染上了一丝诧异和慌张,骆佳白看他的样子有点可能,于是只好闭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骆佳白抬起没多少力气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太耐烦地问:“你哑巴了?” 比塞尔吭吭哧哧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了一个简单的单词:“骆佳白?” “做什么?”骆佳白抬起头,莫名其妙道。 随着骆佳白的应答,比塞尔看上去就要发疯了。 他唇角剧烈的抽搐,大手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这是他强烈地不知所措时才会有的动作,他茫然地往周围望了望,最后失望地发现病房里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一头撞死,最后,他将目光转向病床上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纤瘦少年,两人相互瞪着,陷入了一片死寂。 最后,比塞尔跌入了他原本坐着的沙发上,十分崩溃地轻声道:“骆佳白,看你的右手边。” 右手边是一台测试心率的仪器。 “对,就是那个,”比塞尔的声音重归于平静,“看仪器的最上方,看见了吗?” 按着好友的提示,骆佳白疑惑地游移着自己的目光,然后猛地一顿。 精妙的高级仪器上方,俨然映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徽章图腾。 红金色主色调,圆形的图腾以有规律的银边图纹勾勒,中央有金色的黄冠与权杖,象征皇室的绝对权力。 帝国标志。 骆佳白觉得自己几乎忘记了正常的呼吸该是怎么进行的。 大脑似乎开始缺氧,晕眩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并袭来,而比塞尔平坦无起伏的音调在他耳边嗡嗡地响起—— “看清楚了吗,骆白·艾里斯准将,这里是帝国,王都,亚特兰蒂斯皇权医院,而你的未婚夫将会在俩个小时候赶到,在他赶到之前,我现在去替你叫医生,希望你不要在他做出令众人过于惊讶的举动。” “未婚夫?” “…………”比塞尔缓缓地闭上眼,舒出一口恶气,仿佛耐着全部的性子道,“帝国二皇子伦雅·谢尔,帝国未来的储君。在下个月他的登基大典上,你们的婚礼将同时进行……好了,骆,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比塞尔环胸坐在病床边,阴沉着脸听骆佳白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而断断续续说话的人,时常会停下来,仔细想想才能继续,故事终于说到训练营的部分,就在骆佳白犹豫要不要告诉比塞尔他和希尔普那一小段子露水姻缘时,好友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的记忆退回到了三年前?你机甲失控把我打趴下那一次?” 骆佳白微微一怔,随即耸耸肩:“也许……抱歉,那个,机甲失控的事。” “算了,那都是我周游自取……操,这下真是热闹了。”似乎并不在意骆佳白的道歉,比塞尔低声咒骂,“所以你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帝国来的?” “是的,正如我现在听见你在对帝国用‘回到’这个词还感觉很奇怪。” “就是‘回到’。”比塞尔撇撇嘴,“我本来就是帝国人,你也是。皇族把我安排到联邦去,就是为了好好地照看你顺利地进入联邦军部,然后把你带回帝国。” “你是说我们顺利地通过了那个训练营?” “是,因为到最后人都差不多死光了,最后通过那个训练营的根本还不到俩百人,活生生的地狱……这不是重点,骆……骆佳白。”比塞尔烦躁地弄了下头发,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有些乱,他低下头,盯着病床床脚的一块污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嘟囔着,“我都三年没这样叫过你了,真别扭。” “你说四百人只剩下不到俩百?”在比塞尔看不见的角度,骆佳白捏了捏床上柔软的被角,面上却显得非常的平静,“怎么死的?” 比塞尔的表情有一瞬间飞快地出现了一丝不自然,虽然他很快地恢复了正常试图将它掩盖,但是骆佳白还是发现了些什么,他微微直起背脊,虽然这个动作现在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但是少年还是选择这样做了,他拧动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望着床边的好友,重复地问了一次:“他们怎么死的?” 比塞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大部分是我弄死的。” 骆佳白眨了眨眼。 “有一些不是,”比塞尔说,“但是大部分是,比如第一批离开的那群人,里面有一个在战略方面相当出色的人才……”所以我不得不弄死他。比塞尔犹豫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杀了他们?包括其他人?” “听着,骆佳白,本来在训练营那俩个月是我们约定好了再也不提起的俩个月。” 没有正面回答骆佳白的问题,比塞尔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他掀起眼皮,瞥了骆佳白一眼,少年的面容半隐藏在昏黄的灯光投出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不知道那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却更加让人心里不舒服。 于是比塞尔重新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苦笑,“那时候你也是用这样的表情,问同样的问题,在第二次死人的时候,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比塞尔顿了顿,“骆佳白,你真的很聪明。我发现你怀疑我了,就只能在你的机甲上做手脚——” 看见骆佳白抓着被子一角的手动了动,比塞尔仿佛有一些畏惧地缩了缩,但是很快地,他恢复了镇定自若,淡淡地说:“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在机甲编程发面也十分拿手。我知道你会使用LLS初型的技能,所以早早就把深度重击程序输入进你的机甲里,那天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修改代码,我把深度重击的启动代码修改成有百分之八十是和轻度重击相重合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早早就预存在了机甲的程序里,就好像一座桥,我替你建好了前端和后端,只要你将中间填满——” 比塞尔做了个崩溃的手势:“只有一次机会,技能就能按照计划一触即发。”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唇角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要说,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比塞尔见状自嘲地摊摊手:“在那次事件之后,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隔壁床躺着的我说了对不起——可笑他们还以为你是在为揍了我一拳道歉,其实只有咱们俩心知肚明,你不光为这个——当然,你不知道我知道的……咳。” 仿佛没有看见比塞尔尴尬的脸,骆佳白忽然问:“你有没有说‘没关系’?” “…………………………”比塞尔沉默了,“说了。” 骆佳白:“噢。” 比塞尔把椅子后退了一点:“……情况所逼,当时我要是不说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骆佳白抬起手,晃了晃手上乱七八糟的线面无表情道:“别紧张,我这个样子又不能揍你。” 比塞尔:“呵呵= =。” 骆佳白依旧面无表情:“说说现在,我怎么来帝国的?” 比塞尔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说:“……你被教皇抛弃了。” 骆佳白震惊了:“……………………………………………………我居然和教皇还有一段故事?” “有,而且故事还没写完。”比塞尔抬头看了看时间,“蹭着二皇子还没到,我加快速度提取重点说给你听——他不喜欢你说起教皇,所以这一次你因为和教皇在战场上公然斗殴(……)进医院也让他很不愉快,他觉得这是你们余情未了的表现。” 骆佳白无言:“……你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比塞尔:“男人的娱乐生活也需要八卦来支撑起来的……说重点,提图斯·卡蒙就是提图斯·希尔普就是教皇,这件事你还记得吗——好,从你的表情看是不记得了,你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第二次……说实在的,我不明白你和教皇到底怎么回事,一段柏拉图式的恋爱能搞得那么刻苦铭心惊天动地——” 骆佳白:“我们做过。” 比塞尔:“………” 骆佳白:“你不知道?我没说过?” 比塞尔:“你没说过,不过现在说了。” 骆佳白:“噢。” 比塞尔:“我能问问时间地点么?” 想了想,骆佳白非常淡定地回答:“在训练营那天晚上吧。” 比塞尔:“那意味深长又销魂的‘吧’字哟!” 骆佳白想了想,问:“你说他抛弃我?” “算是吧,教皇早就知道你是谁——外面的传言一直搞错了一件事,现在的艾里斯将军不是当年‘科利马斯重击’真正发明者,而是他的儿子。而你恰好是艾里斯将军的孙子,他自杀之后,他的儿子就投奔了帝国——也就是今天的艾里斯大将军。”比塞尔收敛起戏谑的情绪,微微蹙眉,“教皇知道你是谁,你进了军部,打过两次小战役,升官很快……也有人说这是教皇在幕后操纵的结果,传闻他想利用你来压制住艾里斯大将军,但也还有人说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总之,你现在在联邦军部很出名。”比塞尔面容沉着地拍了拍骆佳白的肩,“那群兔崽子在战场上见了你就像见了鬼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希尔普?”骆佳白笑了,“利用我?” “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开始你是不信的。”比塞尔说,“后来教皇忽然被宣布有了一个未婚妻,你就什么都信了。” 骆佳白:“…………” “所以说职场恋爱很危险,”比塞尔摸了摸下巴,“联邦军部估计被你俩坑怕了,你前脚一走回到帝国,后脚联邦军部就立法‘战友之间不允许存在超越战友情以上的感情’——真的立法了,我还能给你找找那年的报纸——不过我觉得你不像是为了这种事情忽然改变阵营的人,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是我不知道,你没告诉过我。” 比塞尔笑了笑:“这些年你有记日记的习惯,或许你可以去翻一翻你的日记。” 骆佳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脑袋上面悬挂的输液器即将滴到底部的玻璃瓶子,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可笑而又不切实际的梦。一时间,房间中沉默了下来。 忽然,少年因为缺少血色显得苍白尖细的下颚被轻轻抬了起来。 骆佳白掀起睫毛,对视上了好友温和带着笑意的双眸,它还是如同他记忆里的一样,充满了活力,比塞尔眨眨眼,用轻松地语气说:“别想那么多,骆佳白,你在帝国,做骆白·艾里斯准将,有疼爱偏心你的父亲,还有一位——” 磕嗒—— “把你的手从他身上拿开,比塞尔。” 伴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清冷的男性嗓音在俩人身后响起。 比塞尔撇撇嘴,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还有一位对你占有欲强烈到我个人认为有点变态的未婚夫——好吧,午安,二皇子殿下,您来得可真及时。” 第四十二章 骆佳白必须承认,这位目前对于他来说处于“素未蒙面”状态的未婚夫,长得相当英俊——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合适穿上帝国那种其实有点花俏的白色军装的,金色镂花钩编,白色偏硬质地的布料将整个军装的线条变得更加冷硬,如果肩膀不够宽或者稍稍有一点小肚子,穿上这套军装都会是一个悲剧,要知道,白色是很显身材的颜色(……)。骆佳白深呼吸一口气……挺拔的白色军装穿在这位正冲他缓步走来面色阴晴不定的年轻人身上,效果好的让人想流泪。 也许骆佳白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餐的时间,当这个陌生的男人向自己走来时,少年坐在病床上,这才发现其实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反而充满着一股暧昧的橙黄色。 比塞尔高举起双手,吊儿郎当地冲来人行了个歪七扭八的军礼,长腿一勾将一个椅子勾到自己屁股底下坐到一边去了。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未婚夫”慢吞吞地将手上的皮质手套取下,然后重叠在一起,轻轻地搁置在病床边的小茶几上——伦雅有一双漂亮的不像是武夫的手,只有凑近仔细看了,才会发现他的大拇指侧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长期使用手动输入命令操纵机甲才会留下的茧。 温暖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年透明得几乎看得见青色血管的颈脖,这种感觉却意外的……非常熟悉。 就好像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做一样。 垂落在两侧抓住床单边缘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人知道,骆佳白平静的面孔下是一颗已经狂奔过了一万头大象的内心—— 一觉睡起来老了三岁周围环境翻天覆地从单身穷小子忽然变成有未婚夫的小军官最后就连所处于的阵营都顺便一起换了……………………这、这不科学!=口= 于是骆佳白抬起脸,努力地强迫自己的视线必须全神贯注地放在站在他身边正满脸温和看着自己的帝国二皇子的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上,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说:“你好,你是谁?” …………失忆就要有个失忆的样子,固定台词必须说。 自己惊恐完了之后,不可以忘记要顺手把惊恐留给其他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但是随即骆佳白发现自己低估了他的未婚夫的抗打击能力——事实上,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只是手上动作一僵,碧蓝色的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错愕……而就这些,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地,他就恢复了应有的淡然,只见他微微一笑,用好听又善解人意的声音说:“啊,果然失忆了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带给了骆佳白一个巨大的信息。 伦雅·谢尔——这个位高权重的皇位继承人,他并不爱他。 这个信息来的突然又及时,但是十分清晰并且毫不犹豫。 就好像它其实一直存在骆佳白的脑海里,只需要稍稍翻找,一点点的提醒,就能被完全地提醒起来了似的。骆佳白冲这个陌生人无力地笑了笑,却没办法忽略从血管流过的冰凉传递给心脏的不适。 所以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三年后的骆佳白似乎是真的挺喜欢他的未婚夫的——这种喜欢深深地埋藏在了这个身体的神经末梢,一触即现。 “别哭。” 身边柔软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那个身影带着陌生的气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脸颊的边缘微微使力往上,顺着这个力度,骆佳白茫然地抬起头,随即,对视上那双如同碧海般漂亮的蓝色瞳眸。 骆佳白睁大着眼,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漂亮英俊的面容渐渐凑近,男人带着温湿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唇角处落下一个轻吻,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角,仿佛若有所思,却终究一言不发。骆佳觉得有点受不了这个气氛,白移开了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出了一个像白痴的问题:“我要哭了?” 伦雅没笑。 客观地来说,他真是极其具有绅士风度,加上无可匹配的背景和外表,这么一个人落在骆佳白手里,真是糟蹋了人这个好白菜。 现在,这颗好白菜十分温柔地摸着糙猪的脸,对猪低声说:“没有,真是看起来一副想要哭的样子。” 骆佳白十分迟缓地点点头:“哦,要哭的那个不是我。”这一次,说完连骆佳白自己都傻了,倒是伦雅显得十分淡定,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面孔,骆佳白满脸黑线,于是再一次出声强调:“我没有神经分裂。”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伦雅笑了,他伸手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宠溺摸了摸骆佳白的脑袋:“知道你没有。下次不许偷偷跑到战场上去,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大婚,你等了很久的,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 ………………你等了很久的? 而不是——我们等了很久的。 就好像在说一件完全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一拳打在了海绵上。骆佳白微微蹙眉,心里又开始有了不舒服的感觉——那种膨胀得血管都撑开,心脏酸疼,头脑发晕心跳加速,有一种非常想呕吐的感觉。他含糊地点点头,扭开了脸:“能不能开窗,好像有点闷。” 伦雅从窗边站了起来——当那股令人压抑的气息暂时离开自己时,骆佳白有了一种终于能喘气的放松,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敏感地听见了窗边传来的脆响,他顺着声源看去,眼前的景象却显得很有意思—— 帝国的二皇子,尊贵身份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窗边努力地跟一扇窗户奋斗,短披肩还披在肩上,肩章因为手臂的用力稍稍动了动,他张开着手握住窗框两边,整个人就像是趴在窗子上一样,而整扇窗户都随着他的用力而微微颤动着。 视线稍稍移动,很快的,被男人握在床边,因为使力而失去血色,骨节分明的手吸引去了注意力。 磕啦—— 脆耳的轻响,夹杂着冰雪的气息从窗户外吹进房间。 “我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大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窗户好像有点儿冻住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伦雅将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然后立刻回到了骆佳白身边,同时不太放心地叮嘱,“只能吹一下换换气,中央空调调控的医院病服都很单薄,吹久了你肯定会感冒。” 说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骆佳白尖细的下颚。 骆佳白配合地往床里钻了钻,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在外面:“冬天了?” “冬天已经开始很久了,只是今年帝国一直没下雪。”伦雅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到了尽头的点滴,“怎么打完了点滴不告诉我?这样空着点滴对身体不好。” 骆佳白举起手看了看,发现没青没肿状态良好,于是果断地放回去,继续自己关心的话题:“可是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夏天。” “哦。”伦雅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伸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棉签,利落地给骆佳白拔下了手背上的针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到一边,在他边埋头动作的时候问,“哪一年的夏天?” “三年前吧,”骆佳白看着他的动作,有点闹不明白这个自动进入老夫老夫的状态是什么情况,但是还是坦白道,“我还是个开学即将大二的学生,在联邦的机甲骑士学院读书,呃,除了在报纸上看过,基本不认识你。” 伦雅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骆佳白终于看见这个完美先生蹙起了他好看的眉,不知道为什么,伦雅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比他微笑的时候让人更加放心。 “有点麻烦。”片刻之后,伦雅做出了一个总结。 岂止是麻烦。 “我该叫你什么呢?骆。”伦雅想了想,问,“三年前你来帝国之前,我记得你使用的不是在帝国的名字。” “哦,我叫骆佳白。” 于是见面半个小时,骆佳白终于有了一次对于未婚夫的自我介绍。 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少年无奈地心想,这真是一遭回到解放前,谁也不认识谁的。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的男人往杯子里倒热水,然后又细心地往里面加了点凉水,拿到唇边试了试这才递到骆佳白唇边。 骆佳白挑挑眉,忽然想起了提图斯……好吧,希尔普……又或者是教皇? ……=_,=尼玛,算了。贵圈真乱。 没别的,骆佳白只是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夏天,那家伙曾经专门选自己挑灯夜读的时候,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扯呼流口水吧唧嘴。 和伦雅·谢尔温文尔雅,体贴细腻的贵族作风截然相反。 骆佳白默默地算了算,在进入机甲学院正式接触之前,自己曾经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喜欢提图斯。 听比塞尔说,自己被抛弃后,来到了帝国。 肉测,自己似乎又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喜欢这个伦雅·谢尔。 ………………所以骆佳白决定原谅自己,这绝对不算是滥情。 嗯,绝对不算。 …………等等! 教皇有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未婚妻,已经是板钉钉的事实? 那这个未婚夫看上去对他也不怎么有兴趣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想去,扳手指一算,脑补加回忆一下这比泼出去的水还简单容易的六年……掀起眼皮看着坐在床边正细心地削苹果的男人,骆佳白这是头一遭打心眼里的开始真心实意地同情自己。 第四十三章 看着伦雅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薄薄的果皮顺着他的动作一圈圈地从果肉上脱落,红色的果皮蹭着他白皙的手指显得特别好看。骆佳白正看得出神,伦雅忽然笑了笑,砸下了个惊天动地的新闻:“昨天帝国开了个高层会议,你知道吗,帝国和联邦可能要停战了。” 比塞尔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了,然后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骆佳白觉得自己其实一定是还没有睡醒。 伦雅平静地说:“我没开玩笑。” 帝国和联邦的敌对状态维持了上百年,情况僵持不下,偶尔会有帝国占据上风的时候,但是这种情况通常因为内部外部等各种因素不会持续十年必定被联邦反超,就仿佛是一个和谐的周期循环似的,而眼下,正巧处于联邦占据微微优势的时候。 “将一些常规星球公共化,分区域,一人一半。”伦雅放下水果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这个提议是我提出的,父皇的意思是就让我全权负责,算是登基之前做得一个预热把。正好联邦也有这个意思,他们说半个月后会派遣一个代表团到其中的一个公共星球上,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讨这件事……啊对了,他们叫过来的人是提图斯?希尔普。” 骆佳白:“哦,呵呵。” 将处理了一半的苹果塞到骆佳白手里,后者有点无语总算是明白这苹果不是给他削的只是二皇子殿下需要找个事来做做而已,尽管如此,少年还是很捧场地咬了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伦雅抬起头满脸无奈地打断了他的思路:“骆,我是必须要带你去的,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 骆佳白:“………………我应该不会给您丢人现眼的,不用满脸不情愿。” 比塞尔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拥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少年心。” 骆佳白默默地望了多年的好友一眼:老子有,现在它碎了一地。 “你知道我不是担心你这个。”伦雅就像安抚孩子一样摸了摸骆佳白的脑袋,“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希尔普接触,哪怕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也不行——” 来了! “比如这次,虽然在常碧星球和联邦暂时算打了个平手,但是当我接到通知你又进了医院并且是因为希尔普时,骆,我很不高兴。” 果然来了! 骆佳白感觉到了蛋蛋的疼,现在他必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为一件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情埋单,但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面对这位占有欲很强其实一看就知道不会喜欢自己的未婚夫,于是只要耸耸肩,说:“我不记得了。” 多实在的回答。 骆佳白成功地将伦雅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扼杀在了摇篮里,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么问出口肯定会不妙,但是骆佳白还是问了:“希尔普……呃,他怎么样?” “似乎没受太大的伤,外挂型防御性盾牌替他挡下了你大部分‘微光重创’的能量……所向披靡的教皇。”伦雅冷漠地笑了笑,依旧用他没有多少情绪的嗓音说着,不喜不悲,就好像他并不是在说一个辣手的老对手而在说一个完全跟他没有关系的路人似的。 微光重创又是什么东西?正准备再问,一抬头却被对方平静温和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毛,于是大众脸少年虚弱地笑了笑,略微狗腿讨好地说:“下次不会了。” “离他远远的?” “离他远远的。” “不和他说话?”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或许问一问他为什么放着军部高层的未婚妻不要,忽然跟一个平民姑娘订婚?” “………………”身为一个皇族你怎么这么八卦,有本事自己去问啊。 “好吧,包括在舞会上也会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包括在舞——什么舞会?”骆佳白脸上的笑顿了顿,虚伪的面具裂了,“谁要参加舞会?” “在常碧星球的一个舞会,签完停战协议后就会开始,我已经让人替你准备了礼服。”伦雅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外面的风雪吹进来,骆佳白能看见英俊的男人呼吸时出现的小小的一团白气。伦雅将实现放在了医院院子里的一脚,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觉得白色礼服怎么样?” “哦,好啊。” …… 当骆佳白知道白色在帝国是标准的皇族专用色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而那个时候,距离舞会正式开始还剩下大概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没人告诉我!”站在试衣镜前,身着合身的白色礼服,骆佳白愤怒地对身后的人说。 替他拽了拽肩上的短披肩,伦雅?谢尔温和地说:“你没有问。” “…………” “我没想到你连这个都忘记了。”二皇子笑眯眯地说,“白色和你很配。” “…………” “骆,别想太多。你早晚会穿上皇族的衣服。”伦雅站在后面,轻柔了拍了拍少年的肩,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你天生就是要和皇家的人联姻的。” 卧槽!………… …………把你的这种神逻辑留着跟还珠格格说去吧=皿=! 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替自己调整衣领,骆佳白觉得自己蛋都要疼碎了。 ☆、第四十四章 常碧星球的宫殿被建造得很漂亮,听说这是一百三十年前当帝国还完全拥有常碧星球的占领权时,帝国的国王耗费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完成的一所宫殿——当然,也有人说,这座宫殿是受到了诅咒的,因为在它完工的第二年,常碧星球就遭到了联邦军部的袭击,帝国军队连连败退,到了最后不得不被迫将常碧星球割让出一半归为联邦统治。 虽然经过几次翻修,但是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背后,是一片残壁断亘,后花园被永远地上了锁,曾经的焦土之上,如今已经长满了杂草,许久未经人问的花园墙壁上也在春夏时期爬满了盛开的野玫瑰。 骆佳白第一次来常碧星球,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了那个花园。但是车子很快经过并没有做多余的逗留,甚至坐在他身边的伦雅也在骆佳白试图拉起车窗上的窗帘再往外看一眼时,稍稍倾斜了身子,将他摁回了原来的位置。 “忘记了没关系,一会跟着我走就行了。”伦雅目光直视前方,淡淡地说,“联邦的人已经在那里等了。” 骆佳白木然地点点头,有那么一刻,他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或许在曾经他幻想过有一天可以参与这样高级重要的会议,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他等到了,却是以一个帝国人的身份。 宫殿前面有高高的楼梯,楼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他微微垂着眼眉,面无表情地望着台阶下刚刚下车的人们,看上去没有多余的情绪。 提图斯?希尔普。 他还是记忆停留在二十一岁的骆佳白记忆中的那个即将成为准将的希尔普一样。一身挺拔的白色军装,白色的短披肩将他的肩膀衬得更加宽大,肩章距离太远了看的不太清,但是大概已经早就不是区区准将级别的了吧…… 阳光有些刺眼,骆佳白微微眯起眼,从车内出来忽然的光亮让他产生了瞬间的晕眩。 他站在伦雅身边,扬起自己的下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让他看清楚站在台阶最上方的人的样子——这一次,希尔普没有再隐藏在阴影之中,他就这样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之下。 那张熟悉的面孔显得僵硬冰冷,骆佳白忽然产生了一丝的错觉:台阶上的那个人高贵得神圣不可侵犯,但是距离他记忆中那个住在破烂的筒子楼,不说脏话就没办法开口说话,睡觉喜欢扯呼吧唧嘴,会往他书包里塞甜食的男人……又差的太远了。 如果不是彼此都带着手套,或许伦雅会发现,被他轻轻握在手心的手,正微微地出汗。 “欢迎回到常碧星球,尊贵的二皇子殿下,等候多时了。” 宫殿前,台阶上的那个人,用骆佳白再属于不过的嗓音淡淡地说,声音毫无起伏,犹如一潭死水。 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即压抑,又尴尬。 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休战,帝国国王的脑子不是进水了,就是被门夹了。 至于联邦居然也答应了……嗯,这是联邦也有病,还病得不清。 骆佳白唇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觉得自己被无声的鄙视了。 这个说话时候轻易就能震慑住全场所有大多数都上过战场见过场面的士兵的男人,仿佛正用他每一个毫无起伏声调的字眼在提醒嘲讽着骆佳白,无论在这三年失去的记忆中他错过了什么,总之,那个曾经会骂着“干你娘”,粗鲁地将他的脚从课桌底下拽出来,再乱七八糟给他套上鞋子的男人,已经死在了不知道是具体哪一天的昨天。 骆佳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已经完全僵硬的双腿,走上台阶,又进入宫殿的。 联邦和帝国停战的会议几乎是立刻展开,因为伦雅说,这涉及到了经济,军队驻扎领地分配,金钱赔偿等等一系列麻烦的事情。听说,联邦有意将曾经一直处于地下交易的俩阵营进出口贸易搬到台面上来,在这方面将会是耗时最长,涉及细节最多的一项。 骆佳白当然不可能直接参加这种会议。 在挂着麻木的微笑跟伦雅保证自己不会乱走后,伦雅轻轻俯身,在挂着难看至极的微笑的少年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他的身后站着不远处的就是提图斯,当然,男人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因为他正忙着跟他可爱的未婚妻说话,那个说起话来很动听,叽叽喳喳像小鸟似的漂亮女人。 当他们离开后,会议厅的大门在众家属的脸前拍上。 骆佳白十分确定,那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几乎算是立刻消失,然后甩给了他一个白眼。 “当然啦,你和希尔普那点破事几乎传遍了整个联邦和帝国,人家难免会把你当成假想敌。”休息室中,比塞尔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十分安逸地安慰骆佳白。 骆佳白哦了一声,说:“……我终于出名了,好开心。” 比塞尔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曾经有人想把你们的故事拍成连续剧,不过没通过审核,被砍了。” “我该谢谢联邦总局脑子还没完全进水么?” “不,想要拍的是帝国某个制片人。”比塞尔笑眯了眼,“因为最后你还是回到帝国了,对于帝国来说,这是大团圆结局——联邦的人估计都恨死你了,他们有多爱教皇,就有多恨你。” “…………………………………………还真是谢谢你的提醒。”骆佳白干巴巴地说。 “客气什么,好兄弟嘛。”比塞尔不要脸地说。 骆佳白翻了个白眼,扯扯勒得难受的衣领,想了想,又问:“希尔普那个未婚妻的口音听起来好像蛮奇怪的,你发现了没?” “是不是觉得带着一股子刻意掩饰又不能完全掩饰的帝国腔?” 骆佳白微微一愣。 “传言之一,”比塞尔指了指骆佳白,“希尔普这个名叫贝莉的未婚妻,是个帝国人。” 骆佳白轻叹,正准备发表一下感叹,忽然背后有人轻声说:“看来俩位尊敬的客人对我的未婚妻有些许疑问?” 骆佳白背后一僵。 机械地转过头,这才发现,休息室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后面呼啦啦地站了一大票的人,伦雅和提图斯并肩站在最前面,而那个贝莉,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挽着提图斯的手臂,扯着自己过于华丽的裙子,站在他的身边。 骆佳白张张嘴,然后无力地闭上,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就地挖个坑跳下去把自己埋了。 但是提图斯看上去显得毫不在乎,他面对骆佳白始终保持着礼貌而冷漠的态度,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的腥风血雨那只是人们显得蛋疼编造出来的故事似的,他微笑着走进休息室,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说:“贝莉确实是一个帝国人。” 如果这是新闻发布会,肯定现场已经喧闹得犹如菜市场。 但是好歹这是高层会议,在场的,都是有素质的人。 所以就算心中惊涛骇浪,表面上,大家还是勉强地保持住了镇定。 只是未婚妻姑娘不太乐意地撅起嘴,骆佳白看见提图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宠溺地对她低声说:“没关系。” 于是骆佳白觉得自己的犬目瞎了,心中居然还有那么一丝略带少女情怀的……苦逼:这货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得像一个正常人过。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贝莉帮助过我。我曾经孤身一人踏入过帝国的土地,”提图斯云淡风轻地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故事,“我想把那个曾经我爱过的人从帝国的领土上带回联邦,不过我失败了。作为天真的惩罚,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活的连狗都不如,在联邦的土地上,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提图斯顿了一顿。 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不过,听闻前不久艾里斯准将恰巧失忆了,这些事,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骆佳白没说话。 因为现在他觉得,提图斯在所有人都在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往他脸上呼了一巴掌。 第四十五章 空气几乎都凝固了起来,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此时此刻气氛非常尴尬——毕竟,联邦教皇和帝国艾里斯准将那点儿破事是家喻户晓没错,但是谁也没料到,俩位当着各自未婚妻/未婚夫的面,居然堂而皇之地翻起旧账来。 平静的表情下,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呐喊:快住手啊喂!谁要听你们那些奇怪的故事!=皿= 骆佳白觉得自己似乎是听见了广大人民在内心的呼唤,现在他十分佩服自己还能微笑出来,并且用听上去非常欠扁的帝国贵族口吻说:“我对我忘记了过去我所做的一切都十分抱歉,要知道,失忆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既然有了个这个偶然,我们何不忘记以前的不愉快,以友邦的身份重新友好地相处,您说是不是?希尔普……呃?” “上将。”比塞尔用嘴角小声地提醒。 上将?真快。 “希尔普上将。”骆佳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希望在常碧星球,您和您的未婚妻相处愉快,有一个值得回忆的假期。” 提图斯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情绪变换,相反,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骆佳白一圈,依然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在气氛变得更加奇怪之前,他终于施舍般缓缓地点点头,拦过未婚妻的肩,带着一大堆联邦军部的高层官员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我期待着有什么值得我回忆。” 伦雅带着帝国皇族门也跟着贵客离开了,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骆佳白一眼,还没等骆佳白做出什么反应,休息室里再一次只剩下比塞尔和骆佳白。 骆佳白收敛起快要僵硬的微笑,面无表情地转向比塞尔:“下回记得锁门。” 比塞尔:“刚才你们是在伦雅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调情?” 骆佳白淡淡地斜了好友一眼:“你对‘调情’的定义太奇怪了。” 比塞尔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吧台边缘,轻描淡写地说:“伦雅在生气,你死定了。” …… 舞会开始了。 悠扬的音乐,属于古地球哪一个名家作曲骆佳白一点也不懂,在他听来,只不过是曲调上有些不同。没人教育过他身为贵族,是不是需要明白很多,甚至能说出现在在耳边响起的是哪位名家的那首作品的第几乐章,也许里面还有什么浪漫的故事。回想记忆里,他所有接触的都只是课本上的知识,然后,他将那些知识全部都记了下来。 还在联邦的时候的那个骆佳白信念非常单一并且执着,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但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他似乎已经出人头地到联邦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这些日子里,听佣人们的科普,似乎在机甲的操作上他也确实得心应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官阶一连攀升。 过去三年里的那个骆佳白轻易地替他完成了自己的梦想,然后消失了。然后三年前的他回来了,面对这已经完成的一切,骆佳白却觉得,始终有什么不对劲起来。 除了官阶,除了身份,除了现有的所有荣誉。总觉得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连同三年的记忆被一块遗忘掉了。 骆佳白靠在窗边,目光游移,但是最终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某个人身上瞟——从远处看他,似乎长高了,当年脸上的嚣张跋扈收敛了不少,现在会虚伪地对着前一天还在战场上相互对轰生怕不能把对方弄死的敌人微笑了,还笑得……一脸正经。 现在,提图斯?希尔普先生正用非常温和的表情,拒绝一个来自帝国姑娘的舞会邀请——当然啦,也许还有除了舞会之外其他的邀请……要知道,教皇的名声在帝国并不是声名狼藉的,撇开战场上人人都会恨他这一点不说,下了战场,教皇的地下崇拜者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姑娘们。 这或许也是联邦军部会安排他来这一次停战协议的原因之一? 那个叫贝莉的女人一直黏在他的身边。 从某种诡异的角度来看,提图斯?希尔普先生现在还真是一个洁身自好、各方面优秀,不折不扣的好男人。 骆佳白转过身,对着窗户外面翻了个白眼:可是跟我没关系。 在十分钟之后,骆佳白发现他又错了。 提图斯?希尔普上将现在完美幸福的生活并没能拯救他,可能提图斯说的那段在帝国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联邦军部高层又是一段家喻户晓的床头故事,总之,现在联邦军部的人还是恨他骆佳白恨得牙痒痒——骆佳白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敬酒开始时。 那些酒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从联邦弄过来的,和帝国的红酒完全不同,联邦的酒又烈又涩,一杯下喉咙,整个喉咙都能烧起来。在被伦雅拖着撑着场面笑容喝下两杯以后,那群联邦军部人面兽心的禽兽开始对着他连番轰炸,理由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人说“为了教皇和他未婚妻的幸福”干杯。 我操。 他们俩幸福关我屁事! 骆佳白诅咒着面前这个大胡子啤酒肚,记忆力他似乎是第一军团的副战舰指挥官,比尔菲斯的副手什么的。 手中的酒杯被轻轻拿走。 “别喝了。” 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骆佳白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来了,而现在,因为喝酒变得温度高升的手心被捏在另一个宽大的掌心,这个人的手套依旧如舞会刚开始那样干净整洁。那个啤酒肚愣了愣,后退一步后似乎马上发现自己不该如此胆怯,于是他挺了挺肚子,笑着说:“伦雅殿下果然体贴下属。” 骆佳白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比塞尔没说错,伦雅确实是生气了——从舞会开始,骆佳白就发觉自己处于被放生状态。 “所以被欺负也是活该的。”——这话还是比塞尔说的,但是骆佳白没承认,因为他认为,作为一个大男人,在一个舞会上怎么可能被欺负,所以他硬着脖子,挡下了一波又一波来自联邦军部的王八蛋们。 伦雅不带感情地瞥了那个啤酒肚一眼,淡淡地说:“请允许我纠正一下,阁下,我是他的未婚夫。” 啤酒肚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非常尴尬。 骆佳白觉得自己有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他对着伦雅恍惚的笑了笑,不过对方应该是还没消气,所以连一个稍微温和的眼神也没给他,就放开他转身走开了。 不过好歹带着他离开了酒杯的轰炸重灾区。 骆佳白觉得脑子有点发热,于是靠着窗边走了圈,又小心翼翼地将一扇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冷风夹着冰雪气息吹进来,这让他觉得清醒不少。 这时,他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那个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干你娘——老子说过了除了签合同什么都不干,让我做别的可以,加薪谢谢!加薪!——不给钱你就跟那群狗日的说,让他们自己来和这个狗屁二皇子谈,这家伙的微笑让老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就这么说话怎么啦,不爽打我!” 骆佳白:“……” 呯——啪—— 随意抹了把水气腾腾的窗户,骆佳白好奇地伸脖子看了看,发现原本宴会厅外爬满了冬季野玫瑰的装饰性篱笆已经倒下了一片。 而罪魁祸首站在那里,一只手懒洋洋地插在他白色的军装口袋里,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通讯器,正满脸不耐烦地跟谁打着电话。 第四十六章 “………………”骆佳白默默地把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提图斯的脾气其实一向不太好。”一个略显得空洞的女声从背后转来,骆佳白微微一愣,转过身,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投到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 ,后者微笑着,穿着她的白色小礼服裙,很好看,很合适她,跟希尔普上将的白色军装……当然也很搭配。 贝莉歪歪头,好像完全无恶意般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酒杯递给骆佳白,用闲聊的语气说:“听说你好像失忆了。” “我记得我承认失忆的时候,你正好就吊在希尔普上将的胳膊上。”骆佳白卷起唇角,眯起黑色的双眸,“可是恕在下冒昧,那又怎么样?” 老子失忆,干卿底事? “……没什么,这很好,有些事情忘记了就是比较好的。”贝莉看上去非常满意,她笑眯了眼,骆佳白承认,这确实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这不是提图斯好的那一口……不过算了……在还没来得及失忆之前他就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家伙一向没有什么节操可言。 现在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提图斯?希尔普上将不知所踪(其实是打电话去了),他的现任情人和前任情人却靠在一个落地窗边,进行着和谐而愉快的谈话——这当然是假象,在这个女人说出第一句废话用来介绍提图斯的性格习性时,骆佳白就明白,她是来找碴的。 联邦的酒后劲过于操蛋,骆佳白现在整个人精神有点儿恍惚,他可有可无地瞥了笑颜如花的年轻女人一眼,淡淡地应了声。 见骆佳白不太像理自己,贝莉撩了撩耳边垂下的卷发,继续缓缓道:“其实这一次提图斯不愿意来,但是在高层会议上,军部几乎三分之二压倒性的票数投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一个肥差,回去之后又能在历史上增添一笔亮点的好买卖,可是,他不愿意来。在上战舰之前,伯父几乎是将菜刀架在他脖子上看着他上的战舰。” 骆佳白:“噢。” 贝莉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来吗?” 骆佳白:“不想。” 贝莉笑了:“因为他说,他不想看见你。” ……你二大爷奶奶个腿。骆佳白顿了顿,觉得自己的喉咙变得有点儿干涩,他茫然地往四周望了望,端着饮料的服务生似乎很自觉地避开了他们这一块雷区,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贝莉拿给他的酒,说:“噢。” “所以我觉得你失忆了其实也挺好的,如果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你都记得,估计你也没脸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面前。” 老子站在哪,关你屁事。骆佳白微微扬起眉:“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当然是,”贝莉笑了,“我只是经常听到提图斯提起这些罢了,他这个人就是很幼稚,记仇,脾气也坏,不过我就是喜欢他,嗯……其实喜欢他的人很多,有时候我会觉得患得患失的,他对我很好,这些年,除了他的机甲,跟他在一起最多的就是我。” 面对直白的炫耀,骆佳白宽容地微微一笑:炫耀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种事我会告诉你吗。 当然不会。 所以他耸耸肩,十分大度地说,“嗯,我知道你们很幸福的。刚才才因为这个跟一位联邦高层干了一杯,他怎么说的来着,”少年眉头轻敛,似乎真的在很认真地回忆,“‘为了教皇和他未婚妻的幸福干杯’之类的,虽然我不知道这关我什么事,不过我还是礼貌地喝下了那杯酒……这算不算是我对你们真诚的祝福?” 傻子也能听出他的嘲讽。 更何况目测贝莉挺聪明。 就是有点沉不住气。 她脸色变得很快,就像翻书似的,脸上的笑容没有了,骆佳白必须承认,这个女人还是满脸嘲讽加胜利者的姿态俯瞰自己的神情更能让他接受,在踩着她的高跟鞋离开之前,只丢下了一句话,她说,骆佳白,你不要太得意,你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于是现在窗户边又剩下了骆佳白一个人。 他稍稍将头往窗户那边摆了摆,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呼吸出的白色气息在空气中几乎凝固。骆佳白吸了吸鼻子,常碧星球和帝国亚特兰蒂斯不同,亚特兰蒂斯刚刚入冬,他记得伦雅说过,自己醒来那天是帝国的第一次降雪。但是在常碧星球,早已入冬很久了。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被推倒的围栏边上已经没有人了,而且在短暂的对话时间里,曾经那个人站的地方,脚印也几乎完全被大雪重新覆盖了起来。 微微垂下眼帘,骆佳白仰起头将手中酒杯中的一口喝干净,那酒还是一如既往的烈,烧的喉咙难受。他自顾自地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个曾经站了人的地方已经完全失去了痕迹……“大家都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何必那么幼稚。”他笑了笑,嘟囔着,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搁置在窗边,转身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 提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回到了大厅里,大厅里的暖气很足,女士们当然可以穿着露肩露背的晚礼服也不会觉得冷。如果不是他披肩上有一些冰雪融化的水痕,恐怕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消失过那么一小会儿。 现在,他优雅地举着酒杯,脸上挂着的是那种礼貌而生疏的微笑,看上去非常得体。 就算他在大约二十分钟前曾经在电话里大逆不道地把电话那边的人喷到爆血管,而那个人暂时可以猜测为希尔普将军,也就是他爹……骆佳白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在提图斯的众多黑历史里面加上“不孝子”这一项。 伦雅当然也在提图斯的附近,他正心不在焉地跟一位联邦军部高层谈话,时不时会抬起头,往自己这边瞥一眼。 骆佳白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主动结束现在被放养的状态,也就是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 一名勇气可嘉的小服务生将手中的红酒全部都泼在了希尔普上将的左手臂上,帝国出产的鲜红偏紫色的葡萄酒立刻浸染了白色的军装,一时间,人群中产生了小小的骚动,就好像提图斯是中了一枪而不是只是被酒泼到了而已,人群以他们为中心,迅速地聚拢。 透过乱糟糟的人群,骆佳白冷眼看着贝莉从她价值不菲的小包里掏出一块手帕,于事无补又十分象征性地替提图斯擦拭酒迹。 那名曾经恶意灌骆佳白酒的联邦军部高层看上去愤怒得就像他被人家扒了内裤似的,拽住那个可怜的服务生,一顿数落。那个年轻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帝国军校实习生,伦雅站在一旁,始终微笑着,而不知道为什么,骆佳白似乎就是明白,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等提图斯开口说没关系,然后顺水而下,替那个年轻人解决这个小麻烦。 然而提图斯却没有开口。 他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似乎是有点走神。 “放开他吧,德克准将。” 温和的男声从人群外传来,在一片吵杂声中,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尤为清晰。提图斯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在看清拨开众人走过来的人时,他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并没有逃避目光,但是目光是变了,变得单纯地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样子。 “似乎是希尔普上将自己不太小心,刚才这个孩子只是恰巧路过罢了。”骆佳白语气柔软,手上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那个啤酒肚大叔的爪子从人家年轻孩子的手臂上拽了下来—— “喏,不信你自己问他。”眼中带着礼貌的笑意,少年转向那个男人,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与这个男人对视,这一次他似乎感觉到了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很快这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逝,现在的骆佳白心中却反常的一派宁静。 提图斯的唇抿了起来,几乎成了一条线。 这家伙不开心的时候,总会这样。 他撇开眼,冷漠而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想了想,才轻描淡写似的补充:“我没看到他走过来。” 怎么可能。 骆佳白还在考虑要不要应景地配合着笑一笑,却发现周围的人却全部沉默了。 唇角的微笑稍稍收敛,他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提图斯的脸上——而这一次,他终于明白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在那张英俊阳刚的脸上,左边那只曾经应该深邃如同翡翠一般的绿色瞳眸,此时此刻却是失去了一切的光度,它还是很漂亮,却是完全没有光泽的墨绿,如同死海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第四十七章 看着那双绿色的双眸,骆佳白做了一个让他之后后悔了很久的动作——他伸出手,飞快地触碰了下提图斯的眼角,然后收回了手。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料到他会这么干,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提图斯,所以他没有躲开。 但是很快地,当希尔普上将反应过来之后,看上去有些厌恶地往后退了步,微微蹙起他好看的眉,就像在问一个随便路过的神经病似的:“你做什么?” 骆佳白怔了怔,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背后,垂下头用非常小的音量嘟囔:“抱歉。” “算了,没关系。”提图斯懒洋洋地说着,他转向了伦雅,并且问他在哪里有可以更换衣服的更衣室,也就是多亏了这一句,周围的人这才恍惚地想起,现在他们脚下的每一块砖都曾经是帝国的地盘,于是帝国的人腰稍稍挺直了些,从他们离开的背影就可以看出。 是的,人群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只留下了骆佳白一个人,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而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的拐角外面,那个人也再也没有给过他哪怕一个余光。 “……别看了,人都走光了。” 比塞尔的声音在骆佳白身后响起。 他真是个好兄弟,虽然偶尔不靠谱,但是好歹勉强能做到不离不弃。 骆佳白转过身,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好朋友一道,后者被看的毛骨悚然,他举起自己的俩根指头,比了个胜利的形状——这样子看上去有点蠢:“我想提醒你俩件事。” 骆佳白:“说吧。” “第一,你看上去好像要哭了。” 骆佳白:“我没有。” “第二,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性别男,爱好女……好吧……在刚回来帝国的时候尝试过男男,不过以惨痛的悲剧作为结局——” 骆佳白:“你不是我的菜。” 比塞尔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懒懒散散地撇撇嘴:“这种有点放心又有点失望的感觉……” 骆佳白叹了口气:“比塞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比塞尔闭嘴了,就好像老式播放器忽然卡了碟似的,俩个人之间忽然就沉默了下来。这名年轻人放下了手中不知道已经被他摇晃了多少次的酒杯,而骆佳白注意到,那里面的酒一滴都没有少过,不知道这家伙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躲过了联邦军部那些混蛋们的,相比起骆佳白的狼狈,他显得好多了。 比塞尔显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走上前来,就好像骆佳白印象里大学时代的他最喜欢的那样,拦住了他的肩,即使这个动作对于现在身穿军官制服的他们俩来说显得有些可笑,但是却让骆佳白感到非常的……窝心。 尽管比塞尔狗嘴里一向是吐不出象牙的—— “骆佳白,你不能这么给三年后的今天的骆佳白丢人。” “……” “知道失恋之后的王道是什么吗?当你被人甩了以后,当你带着你的高富帅新欢走在大街上,看见你穷困潦倒的旧爱,你能微笑着走上去,告诉他,‘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 比塞尔清了清嗓子:“伦雅殿下真的算得上是高富帅。” 骆佳白眨眨眼:“你觉得希尔普哪里像穷困潦倒了?他升官比我们快多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_\=。” 这一次骆佳白没有回答了,他保持了沉默。比塞尔继续说:“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回不去了——当然,也不用回去。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而且看起来都过得不错。” 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而且看起来都过得不错。 如果说在这之前陆家白一直感觉勉强还算良好,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这个舞会刚开始俩个小时所发生的事情附带的信息量已经过于庞大了,骆佳白再三端详了比塞尔的脸,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其实他想问,希尔普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瞎了,如果是,那是谁弄得?……但是想来想去,他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答案或许不是他想听见的类型。 他愿意自己任何的东西和提图斯有关。 唯独这个不行。 所以他也没有问,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所有人觉得,他们回不去了。 联邦那群混蛋们带来的酒后劲非常大,当骆佳白发现自己远离舞厅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时,人已经站在走廊上了。脚下依旧是光鲜柔软的地毯(可能是新换的),俩边的壁画也很精美,有风景的,还有一些古早人类社会的画像,骆佳白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往前面走。 拐了个弯,他的前面是长长的走道,走道两旁是一间间的屋子,它们大多数都被关上了,甚至没有人看守。骆佳白顺着走道漫无目的地往下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听见似乎前面传来人轻声说话的声音,这才放轻了脚步。 听起来像是女人在撒娇,那声音软软的,带着叫人受不了的鼻腔音。 然后骆佳白听见了他熟悉的那个男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可以去问服务生要一点热巧克力。”提图斯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点宠溺和多少的不耐烦,“帝国的巧克力我尝过几次,比联邦的好——总之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不爱吃巧克力。”埋怨的女声,鼻音中有不可磨灭的帝国腔,“让我帮你系领带,来,把脖子伸过来点——” “你的手总是和脚一样笨。”语气稍稍变得没那么平稳,骆佳白轻轻喘了口气,轻轻地靠在了贴满了印花墙纸的墙上。他猜想那个人也许还是乖乖地把自己的脖子凑到了那个女人跟前,脸上带着的是他记忆力的那种暴躁和不耐烦。 骆佳白环胸靠在墙上,决定如果里面传出什么不检点的声音,就去找把枪,亲自维护宫殿秩序。 不过显然是他猥琐了,屋子里的狗男女检点得很。 “系的什么狗屁,撒手,我自己来。”提图斯不满的声音响起,“你自己想回舞厅找点事做,一会我就回来。” “可是人家想跟你在一起!”贝莉说,“你一个人在这干嘛?怀念你的旧情人?刚才那一下摸得你开心了?” 骆佳白心跳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接着,少年独自靠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听着隔壁墙那边的人在打情骂俏,边满脸无语地摸了摸胸口:听说,躺着也中枪是因为胸太大。 “我想他干嘛?你少无聊。” 嗯,意料中的回答。 这一次贝莉没说话了,估计是觉得挺满意的。 提图斯又说:“你没事干可以去找找图书馆,常碧星球的帝国宫殿图书馆很大,里面有很多藏书。” “你居然叫你的女人去!” “……女人为什么不可以?第三队还有几个机甲战队的队长是女生呢。” “你居然拿我跟那种暴力的婆娘比!” “……啧,我没觉得她们哪里不好。” 提图斯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直到那个声音逐渐模糊到听不见了。贝莉终于从他的膝盖上爬了起来,她整了整有些乱的头发,看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拽着一小杯红酒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的未婚夫,气哼哼地说:“那我自己回舞厅了。” 仿佛早就理解了她这种性格,提图斯无所谓地笑了笑,应了声。 贝莉那个沙发上跳下来,走到休息室门口,伸头望了望,然后回过头来:“什么人也没有。” “侍卫都被我叫回去了。”提图斯打了个呵欠,“你真的不想看看图书馆吗,听说那里很华丽哦。” “我不爱啊!”贝莉皱起眉,“我走了,要去你自己去。” 提图斯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不许在图书馆勾搭别的女人。” “小姐,那里只有书,谢谢。” 目送未婚妻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离开的背影,提图斯仰起头,一口喝干酒杯中剩余的红酒……帝国的红酒果然名不虚传。 轻轻卷起唇角,高大的男人扯了扯衣领,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眼角,将酒杯搁置在茶几上,一扫之前慵懒的模样,他站了起来,出了休息室的门,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八章 骆佳白将手里厚重的古地球字原文书籍塞回书架里,觉得自己有点心不在焉——古地球字大概是他在高中的时候涉及的东西,现在看一看原文书是不难的,但是要想看明白,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却完全办不到。 提图斯说的没错,在常碧星球这所帝国宫殿的图书馆里确实拥有许许多多的藏书,有一些甚至是珍藏版的古董——它们是就连在帝国皇族图书馆里也找不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特地放来了这里……几乎是所有可以想象到的书都被收藏在了这里,上百个高达七八米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个书架都塞着满满的书籍。 即使它们已经许久没有人问津。 是的,此时此刻,这所或许曾经富丽堂皇过的图书馆今日已经完全被人遗忘。 要不是亲自来到这里,骆佳白难以相信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这所皇宫里居然还有没有暖气地火龙的地方。图书馆里甚至连灯光都少得可怜,昏暗的光线并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看守图书馆的也只是一个驼背的、上了年纪的老头,看见骆佳白的到来,他并不算是非常热情,只是懒洋洋地从身后摸出了个不知道什么年代就有的暖手炉。 现在,骆佳白抱着这个暖手炉,站在历史书籍类的书架后面。 这些书被照顾得很好,就连书架上面也没落下多少灰尘。骆佳白有些慵懒地靠在书架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光,翻看着手中那本书,内容翻跳着看,大概说的是原本的古地球怎么从分散的国家体制渐渐融合,经过了一场又一场武力或者政治上的震动,产生了“版块领袖”,然后经过了长达百余年的版块领袖斗争变动,形成了今天的联邦和帝国。 “联邦曾经的核心体制国家由古中国和古俄罗斯共同组成,帝国的核心体制国家则由古美利坚和古英国共同组成——” 骆佳白轻轻手中的书,转身凑到窗边的一堵墙边——那上面细细用各种常年不会脱色的颜料描绘着的是几百年前的世界地图,那时候的地球还是国家体制,每个国家分布在不同的大陆板块上,中间隔着四大洋。少年微微眯起黑色的双眼,专心致志地在地图上寻找书中提到的四个核心国家的位置—— 以至于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另外的人也没有发觉。 “穿那么少,只用一个暖手炉不会冷吗?” 骆佳白一愣,放下手中的书,觉得自己动作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去。 提图斯站在他的身后,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军装,呃……不得不说,身材好就是穿什么都好看,就算看习惯了这家伙穿白色军装的样子,现在也必须承认,黑色也很适合他。窗外因为下雪,天气阴蒙蒙的,骆佳白只有依靠在窗边才勉强能得到一点自然光源,而提图斯,整个人几乎都藏在了黑暗中。 骆佳白有点发懵。 他不该跑到图书馆来的。 但是介于好歹对方是要来谈判停战协议的贵客(屁),骆佳白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随口道:“哦,这里没有暖气啊。” 废话。 有点尴尬地扭过脑袋,少年清了清嗓子,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有注意到,就算是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黑暗之中,提图斯那双绿色的双眸中依旧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他们沉默地俩站在图书馆中,彼此保持着令人恐惧的礼貌与冷漠。 但是谁也没有走开。 被那束平静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骆佳白拽紧手里的书,男人的第七感告诉他,再不快点闪人保准会出事——比如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老头不算)被联邦的上将暴揍一顿什么的。 就在他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忽然站在阴暗中的高大男人发出了一声……很奇怪的、似乎是充满了嘲讽的嗤笑。椅子滑过青砖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重物轻轻落在木质物体上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骆佳白抬头一看,只看见那个男人动作敏捷地一屁股坐上了那个几乎可以算作古董的桌子上,及膝的黑色军靴懒散地搭在桌子旁的椅子靠背上。 他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艾里斯,你真的失忆了?” 微曲的指节悬在半空,骆佳白一愣,将有些魔怔的目光从他的指尖上收回来,他眨了眨眼,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新的姓氏,正想回答什么,忽然下巴传来疼痛,提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伸出手捏住了少年尖细的下颚,并有些粗鲁地往上扳了扳。 “不用回答了,你倒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什么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提图斯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地松开他,“也是,要不是失忆,你哪有胆子光天化日的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 ……为什么没有?这三年里咱们在联邦和帝国的大大小小战役里碰上就掐难道是人家在造谣? “那是因为隔了一层机甲,厚重的金属遮住了你心虚的脸。”仿佛知道骆佳白在想什么似的,提图斯满脸不屑,“如果不是老子念在旧情放你一条生路,你早被灭的渣都不剩了。” 骆佳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火大= =。 本着不反击不幸福的基本道理,骆佳白冷声强调说:“你太自信了,希尔普上将。” 提图斯卷起唇角:“我太自信?你那个蠢得要死性格也是一塌糊涂的机甲都是我改装的,它哪里有什么弱点我会不知道?” 这…………信息量有点大。 骆佳白不说话了,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至少现在提图斯提醒了他,自从醒来以后,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现在自己正在使用的机甲?……如果按“蠢得要死性格一塌糊涂”来判断,莫非现在就算他成为了一名准将,还是用的当初的大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物是人非”么。 等等,更重要的是,当初自己走的时候居然连大宝也没忘记打包带上? ……这么一想,果然是我骆佳白的风格。 骆佳白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不经大脑地说:“哦,好。” 提图斯有点莫名其妙,他勾起的唇角放了下来,又变成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什么?” 好什么?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骆佳白说:“我会记得你的好。” 坐在桌子上高大的男人微微蹙起眉,看上去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走了?……呃——” 骆佳白低头看着死死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那力道真的……非常非常大,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一般。但是很快的,提图斯放开了他的手。 他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惊慌,看上去之前的举动也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在骆佳白来得及想到什么新鲜的词讽刺他一下之前,他又恢复了那个在众人面前的死人脸,甚至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冰冷,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骆佳白甚至想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图书馆的窗户没关好,外面的冰天雪地都刮了进来。 “停战协议之后,我会主动避开你参与的所有相关项目。” 骆佳白觉得有点好笑,他停下正要离开的脚步,微微回头:“就算再开战的战场上?” “别挑战我的耐心,骆佳白。”提图斯蹙眉,看上去非常不耐烦,“我们曾经在一起过,现在分手了,理应也是可以和平相处的,何必撕破脸皮。” 我操。 这是分手三年之后才迟迟到来的和平分手宣言吗? 他妈的当初行联邦军部各种挤兑逼走老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是这么一副白莲花的嘴脸? ………………咦,等等? 他怎么逼走我的来着? ……妈的,记不起来了。 骆佳白满脸黑线,沉默了片刻后,总觉得至少要给人家一个合适的回应,于是随口说:“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你有未婚妻了,目前从肉测来看,我也挺喜欢我未婚夫的——” “——自己家的事,没必要跟每个人都这么说。” 温和的声音从书架尽头传来。 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伦雅?谢尔英俊的脸上带着他一贯的温润如玉的笑容,他走了过来,轻轻牵起了骆佳白的手,微微低下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虽然很开心听见你这么说。” 而此时此刻的骆佳白只有一个感想—— 卧槽,请问这位什么时候来的?!废了! ☆、第四十九章 “我过来找你的。”伦雅脱掉了左手的手套,轻轻地拽在右手掌心中,他下颚微抬,腰杆挺直,迈着他一贯的一字步慢慢地从阴影中冲俩个人走了出来,“我回到大厅的时候没有看见你,就猜想你会不会到图书馆来。” 伦雅笑了笑,客观来评价的话,其实高贵的二皇子殿下笑起来挺好看的,但是却能把骆佳白笑得汗毛起立。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略微熟悉的不屑哼声,那声音很小,几乎不能被第三个人听见。骆佳白想了想,点点头说:“大厅里有点闷,我就出来走走。正好有位内务官跟我介绍了图书馆,想着你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就过来了。”从头到尾除了标点符号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但是骆佳白说的很平静,就好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他身后那个坐在桌子上压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就像从来都不存在的路人甲似的。 “这里是帝国最大的图书馆,就算是在亚特兰蒂斯的皇家图书馆也远不及它的收藏量——当年的战争也没有将它毁灭(“废话,我们也是文化人”提图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方才我接了个父王来的通讯,就走开了一会儿。”伦雅走过来轻轻拉起骆佳白的手腕,那力度很轻,却不容拒绝,他抬起头看向提图斯,唇角微微勾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想到希尔普上将也对这些藏书有兴趣。” 对啊,骆佳白一愣,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坐下来乖乖来着? 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提图斯窘迫尴尬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地就掩盖了起来:“哦,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古地球的原文书,关于联邦产生时那个……第七条定律的。” 联邦建成第七条定律?……高中时候学过,好像是关于联邦最初形态下的奴隶制问题……只是他找那个东西干嘛? “在A3区第四个书架从下往上数的第十三层。”伦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那一排都是专门针对第七定律的——其他相关的联邦法律拓展书都在那个区域。” “哦,好,谢谢。”提图斯迟疑了片刻后说。 “如果不介意的话,希尔普上将,我和骆先行离开了?”伦雅礼貌地问,当然,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陈述句。 “走吧走吧。”提图斯挥了挥手,看起来相当不耐烦。 伦雅笑着说:“有什么想要查找的书可以问问图书馆管理员,他可以告诉你具体的位置。” “那个老头吗?”提图斯不客气地说,“他看上去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万一顾着跟我说话一口气提不上来怎么办?” ……真没礼貌。骆佳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点受不了他这种调调,三年了,这家伙少说也二十五六了,怎么一点不见长进?跟着伦雅后面走出图书馆,骆佳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提图斯还是坐在他原来的那个位置上,腿已经从椅子上放下来了,他单手支着下巴,脸侧着成一个很好看的角度,睫毛很长很长,那只没有失明的绿色眼眸显得深邃暗沉,出神地看着窗外阴沉天空中持续飘落的鹅毛大雪。 …… “希尔普找第七条定律做什么?”图书馆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骆佳白稍稍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头也不回走在前面的伦雅。 “或许是因为贝莉。”伦雅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那个女人确实是个帝国人,并且曾经是帝国皇宫的内务侍女,就算是现在,她身上也依然拥有着帝国皇家的契约。” 骆佳白有些发傻地张了张嘴,然后合上:“可是要废除她的契约也是帝国的事,光看联邦的法律有什么用?” 伦雅轻轻地嗤笑,少年被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伦雅语焉不详地说,“或许只是为了钻个古老法律上的空子——你知道这通常最有说服力,为她在联邦找一个正式的身份。” “他找不到的。”骆佳白撇撇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就凭他那点只能用来看报纸就会透支的智商。” “无论怎么说,至少他是个值得尊敬的武将,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很多帝国的小姑娘偷偷喜欢他。”这一次伦雅终于笑得不像个死人了,笑意好歹是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睛底部——虽然这只是一闪而逝,因为很快的,他恢复了原本那种总是不带多少情绪的完美好好先生脸。 诡异的家常话之后,俩人之间沉默了下来,这让人有多余的时间去注意一些其他的。 比如现在伦雅还是像牵着小孩似的,牢牢地牵着他的手腕。 如果骆佳白是个小姑娘,那或许这个可以变得很浪漫—— 但是俩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手牵手过马路,这……真的不太好看。虽然走过路过的侍女侍卫们就好像对此司空见惯了似的,该走她们的路还是走她们的路,手上托盘里的杯子中的酒液没有洒出一滴来,侍卫们的军礼也依旧做的麻利漂亮,标准得跳不出一点儿毛病。 骆佳白清了清嗓子:“我自己会走。” “我得牵着你,”伦雅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你说过会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但是你没有做到。” 骆佳白:“………………” 妈的,叫你嘴贱,玩儿脱了吧! “那是个巧合,”骆佳白想了想,说,“我先去那里的,然后他进来了,当时我正在看古地球的世界地图……” 伦雅不说了,他叹了口气,松开了骆佳白的手。俩个人并肩走进大厅,那里悠扬的音乐依旧,刚开始联邦帝国那种俩个对立体制忽然强行容纳在一起的情况消失了,大多数人放开了自己,比如说比塞尔现在正笑得像个白痴似的躺在一个美女的胸前喝酒,那个姑娘穿的是联邦的军服,目测是个战舰舰长的副手之类的人物。 贝莉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张圆桌边,她没有和任何人在说话,也没有和谁在跳舞。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手中的葡萄酒,被睫毛膏刷的过于厚重的睫毛轻轻地耷拉下来,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趾高气昂的气势消失了,她坐在那里,就好像在深深地为什么事情而担忧似的。 骆佳白站在大厅的另一边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看上去非常的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和贝莉有过一次谈话,而当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 第五十章、番外一 (两年前) 2760年是个让人很难忘记的年份。 太阳星球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安分,比起过去的十余年,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很早。然而,对于联邦军部……不,确切地来说是对于整个联邦来说,这又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寒冬—— 人们始终不敢相信他们在一场微不足道、就连通讯台都懒得转播的一场帝国联邦的第四阶梯的小型星战中,失去了他们的战神——是的,联邦赢得了那一次战争的胜利,可是在这一次凯旋归来的队伍中,却没有那个战无不胜,仿佛永远都不会失败的机甲教皇。 他无声地消失在了第四阶梯的星尘之中,就连遗体也没能被找到。 希尔普将军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联邦的人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被所有机甲学徒所膜拜封神的年轻人,原来就是希尔普家族唯一的独子——而他就这么神神秘秘地在军部用双重身份安分地待了那么多年,直到去年年末,才被封了准将的称号。 教皇的消失给予人们太大的震动,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到了这一件事上,他们感触略深地根据自己的印象为教皇写下了一篇又一篇纪念性的文字,字里行间里细细数了他们惋惜和悲痛,当然其中也有人不屑一顾,但是更多的,是年轻的姑娘们彻夜未眠的失落—— “——太可惜了,他还那么年轻!才刚刚有了一名贵族小姐做他的未婚妻!” “……感想?不,我没有感想,我只是没办法想象没有了教皇的战场是什么样的。” “他在战场里都冲在最前面,一个活着就喜欢热闹的人,我不认为他会默默的死去。” “教皇也许还没有死。” “他肯定还活着。” “他没死。” 在这样的混乱之下,一名崭露头角的优秀远征军校毕业生的失踪,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甚至没几个人会将这俩件事联系起来。 …………………… 帝国,亚特兰蒂斯。 “——无聊的联邦人。” 格里芬撇撇嘴,将手中看过的过期报纸揉成一团,揉软和了,然后胡乱扯开自己的衣服,塞进衣服里——这是他从一个老流浪汉那里学来的一招,虽然很丑(当然啦一个流浪汉还有什么好讲究的),但至少会让他跟穿着貂皮大衣一样暖和。 长吁一口气,格里芬看着白色的气息在寒冬中冻成奶白色的蒸汽。 格里芬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他是帝国王斗亚特兰蒂斯边缘街区的一名流浪汉,平常,他游走于边缘街区一些皇家警卫看不见的街道小巷里——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在垃圾桶里,他能淘到各式各样的被丢弃的食物,当然啦,冬天还有特殊的一些福利,比如从哪个贵族家里扔出来不要的、其实还能继续燃烧的炭火。 搭着年轻贵族小姐们的马车滴滴答答地从青石板街道上路过,昨晚下的雪被碾压出一道道黑乎乎肮脏的痕迹。格里芬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为今天中午的午餐开始奋斗,忽然,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来几个身影—— “嘿!嘿!嘿!这不是塔里嘛!”格里芬语气不太好地说,他抹了把脏兮兮的脸,“你们这副见了鬼的德性是怎么回事?——除非你想吃拳头了,否则不要再往前踏一步了……这是规矩,第九街区是我的地盘,第七街区还满足不了你们这三个贪得无厌的小鬼?” “见鬼的格里芬,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们从你的垃圾桶里吃点什么你不要的?”那几个身影停了下来,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终于有一个头发乱糟糟已经脏的成了一团的男孩走了出来,他瞥了格里芬一眼,看上去又怕又厌恶,“我们街区来了个怪物,妈的,没人能弄得过他,佩里斯被他活生生地拧断了胳膊,现在正在发高烧——见鬼的,这大冬天的,他恐怕是要活不成啦!” “怎么?”格里芬来了点兴趣,“有新人了?” “什么新人?”那个名叫塔里的人蔫蔫地回答,“那是个怪物,高大得就像一头黑猩猩,从来不说话,眼睛也是瞎的,可是偏偏动作比谁都快——要不是他看上去年轻得很,我们甚至可以毫不怀疑他是退役下来的特种皇家兵。” “我们的地盘被他抢了。”塔里身边那个看上去稍小一些的男孩小声地说,“他就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 格里芬沉吟着挠了挠下巴,这事儿,他想管,又有点儿管不来——第七街区无疑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但是因为那是距离皇宫是最近的街道,通常,那里充满了吃皇粮的皇家守卫狗,那群穿着制服的傻逼,只会对塔里他们这种未成年的小鬼稍稍宽容些—— 所以那里成了小流浪汉的聚集地——运气好的话,可能偶尔会有那么一俩个同情心过于泛滥的贵族小姐们会捡一俩个长相过得去的回家,对外当然是美其名曰做善事,实际上想干嘛,嘿嘿,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格里芬曾经呆过第七街区,后来因为受不了那种饭来张口(?)的日子,自己跑出来了,排挤走了原本第九街区的老大,自己成了个小地主。 第七街区勉强算是他的……娘家? 啧啧啧,现在娘家人出了事,当然…………………… 当然关他屁事。 “老子管不来。”格里芬毫不犹豫地说,“你们去自己找吃的,然后天黑之前滚回第七街区。” “可是佩里斯就要死了!”塔里看上去很激动。 “那个小鬼活该受点教训,以为自己会挥舞几下匕首就了不起了。”格里芬冷笑了下,瞥了眼塔里旁边那个稍小男孩手臂上的明显是被利器划出来的划痕,后者不安地动了动,显然猜到了格里芬知道了些什么,“上次我还看见他试图偷一个小姐的钱包,他今年已经成年了,坏到骨头里,简直是败坏我们流浪汉的名声。” “可是那个怪物怎么办?” “管不来。”格里芬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最多让你们今天在第九街区把明天午餐的份儿一块打包。” “你总的去看看他吧!”塔里目瞪口呆,“你就不想看看是什么人那么厉害吗?” “不想。”成年流浪汉懒洋洋地说,“一个新来的、神秘的、厉害的家伙,想想都觉得这背后全是麻烦的狗血,明知道这样还偏偏要凑上去糊自己一脸狗血,这不是欠抽是什么?” 第五十一章、番外二 格里芬最后还是被拉着去见了那个传说中的怪物,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坐在第七大街靠近妓女大街的巷子最深处——他似乎呆在那里很久了,头顶肩上落满了雪花,巷子里也堆满了积雪,白茫茫的一大片,看不见半个脚印。 格里芬拿着手中并不是那么明亮的电筒在那人脸上晃了晃,后者当然毫无动静。收起电筒,成年流浪汉转过身对身后的三个小鬼说:“恭喜你们,目测他死了。” “他还有呼吸。”塔里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旁边酒吧的门被粗鲁地一脚踹开了!一个醉醺醺的皇家侍卫兵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上面浇满了散发着香味的肉汁。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然后在巷子口停了下来,看上去非常迷茫地往四周望了望,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巷子深处。 在四个流浪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个皇家卫兵东倒西歪地冲那个仿佛已经死了的怪物走去,在他靠近的时候,那个人才动了动,但是很快地恢复了安静。那个卫兵含糊地嘟囔了几句什么,格里芬没听清楚,应该是带着浓重亚特兰蒂斯方言腔调的废话,然后将手中的面随便摆在了那个怪物的手边。 “老子在这里二十年,从来没谁给我端过一碗完整的面!”格里芬惊呼,“这是为什么?——这不科学!” “我收过最好的食物是哪个贵族小姐亲手烤的小饼干来着。”塔里满脸羡慕嫉妒,“那时候正好过圣诞节,每个流浪汉都领到了一块……当然那个味道并不怎么样。” “肉酱纸的味道总错不了。”流浪汉中最小的那个孩子吮吸了下脏兮兮的手指,十分向往地说,“我觉得我饿了。” “——这碗面是老板娘让我拿过来的。”那个卫兵刚好路过是个流浪汉,脚下一顿,脸上醉醺醺的表情似乎被寒天冻地的天气弄得清醒了一些,“下午这小子赶跑了三个收保护费的小流氓——有俩下子,我们都看见了,我们队长说他可能是刚刚撕毁了契约的雇佣兵。” 说着,那个皇家卫兵抬起手比划了下自己的眼睛:“喏——这是撕毁契约的代价,那么好的身手,眼睛却是瞎的,派不上大用处真是可惜了——算了,我跟你们这群人说什么。” 轻蔑地斜了格里芬一眼,他推开酒吧的门,伴着一股迎面而来的热腾腾的暖气,重新回到了热闹的酒吧里。 那一天以格里芬等人留着口水看怪物吃面作为终结。 酒吧老板娘清理出了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那个怪物住了进去,第七街区的未成年流浪汉们欢天喜地地搬回了自己的狗窝,心满意足地重新过上了他们翻垃圾桶的日子。 从那天的事情侧面影响了格里芬,他终于意识到男人不能捡一辈子垃圾(?),于是他拥有了一份在第九街区某个红灯酒吧打杂的工作。白天酒吧不开门,格里芬偶尔会到第七街区去走走。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是一个灰蒙蒙的早晨,云层很厚,看不见一点儿阳光,风挂在脸上像是刀子划似的生疼。 那个男人刮干净了胡子,居然异常的英俊——他拥有非常完美的身材,露出来的臂膀上的肌肉足以让所有贵族小姐们尖叫。格里芬走进他的时候,他正在擦玻璃—— 大冬天的,擦玻璃。 他当然还是看不见,但是摸索着却擦得很仔细,格里芬站在后面,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懒洋洋地站着看了很久,直到第一朵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他动了动,脚下不够保暖的鞋子踩在肮脏的昨晚下的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格里芬看见在擦窗户那个人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始了他的宏图伟业。 “……”格里芬耸耸肩,“左边那里有一块口香糖,如果你想把它弄下来,恐怕要找一把小刀。” ——这是格里芬跟这个名叫卡蒙的男人的第一次对话。 后来他们成为了勉强凑在一起说话的……狐朋狗友——好吧,格里芬认为,对方开口闭口的脏话让他在这个到处充满了官腔的王都找到了归属感。 对于自己说话带着一股子联邦腔,卡蒙的解释是他是个联邦帝国的半混血儿——而他确实是个雇佣兵,只不过眼睛不是因为撕毁契约弄的,而是他曾经所爱的人亲手造成的。 “哟,不得了啊,这不堪回首的过去。”格里芬啧啧地砸吧了下嘴,喝了一口酒——酒当然是最廉价的那种,很辣很不爽口,但是他们也只喝得起这一种,“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卡蒙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十分具有磁性,是姑娘们喜欢的那种。 “想过报仇吗?”格里芬扭了扭屁股,“因爱生恨什么的。” “想过。”卡蒙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 “他。” 格里芬做了个鬼脸,随即想到卡蒙又看不见,于是只好拍拍他的肩:“喂,老兄,你不会爱上我吧?” “……我是喜欢男人,”男人满脸鄙视,“但是我不是见男人就喜欢。这世界上大把喜欢女人的男人和喜欢男人的女人,你见他们一见面就爱上对方了吗?” “此屁有理。” …… 后来听说卡蒙和一个贵族侍女好上了,格里芬再去问他关于“男人女人”的问题时,卡蒙给他的回答是:“我喜欢男人又不妨碍我喜欢女人。” ……好吧,神逻辑╮( ̄▽ ̄”)╭ 。 那个女人名叫贝莉·卡兰,是皇宫里的女侍从,后来……后来听说是因为前年皇宫里发生了一点儿小变动——好吧,其实没什么,就是艾里斯将军漂泊在外的儿子被找回来了,然后艾里斯疼他的儿子疼上了天,几乎把宫里所有长得不错的、目前还算身份自由的女人都一车子拉走了(最神奇的是上面的人居然也没意见),贝莉就是其中之一。 贝莉也是在一个下雪天出现的,那一天卡蒙刚结束和格里芬的扯谈,正在酒吧跟前铲雪。 马车驶过时似乎是忽然在他背后停下,紧接着,车门打开了,女士高跟鞋落在雪地里发出闷响。一个温暖的东西塞进了卡蒙的手里。他的跟前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嗨,你好。我的主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暖手炉,上面还带着马车中那个贵族陌生人的触摸过的手温。 第五十二章 当贝莉开始喝她的第三杯酒的时候,骆佳白走了过去,并且径直在对方的更前坐了下来。贝莉心里素质的确过硬,整个过程完全没有让她喝酒的动作放慢了些——从某个角度来看,这真是个彪悍的女人,娇小的身躯下是一颗……呃,千杯不醉的心。 “说说过去?”在贝莉第三次将杯子里的烈酒喝干净并将手伸向酒瓶时,骆佳白挑挑眉,终于打破了这个沉默,“我总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刚开始贝莉似乎并没有打算理他。 就在骆佳白开始构思第二个问题的时候,这个女人才缓缓地开了口。 “不——事实就是你在关键的时候抛弃了我的未婚夫,而我将他从街边捡回了家。”贝莉冲骆佳白虚伪地假笑了下,她撩了撩头发,毫不掩饰地说,“真不幸,谁叫你忘记了呢?除非你今晚太阳落山之前就会停止呼吸,否则别指望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 “说不定。”骆佳白用无所谓地语气道,“下午在模拟赛场会有一场比赛,如果希尔普上将心情不好,大可以上他那架红闪闪的机甲结果掉我——我知道他把他的机甲也带来了常碧星球,正巧,我的也在。” 说到这儿,贝莉终于肯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情绪不定:“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当然。”骆佳白笑得很坦然,“他可是教皇。” “——能得到艾里斯准将的亲口承认,本人甚是荣幸。” “提图斯!”贝莉放下酒杯,冲着骆佳白背后甜美地微笑。 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的舞厅,现在他看上去好极了。黑色的军装非常合身——在图书馆里看见时和现在在大厅的灯光下看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视觉效果,现在的希尔普上将高贵英俊,足以迷倒在场每一位年轻或者不再年轻的女性。 他还完好的那只碧绿色眼眸动了动,不着痕迹地从骆佳白脸上划过,当看见年轻的准将脸上一瞬即逝的尴尬和变成了可爱的粉红色的耳根时,高大的联邦上将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戏谑,但是很快地,他将情绪隐藏了起来,当骆佳白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脸对着他时,他又恢复了那副既礼貌又冷漠的人模狗样。 他甚至卷起唇角,举起手中还剩一点儿的红酒杯,用轻佻地语气说:“想不到二皇子殿下居然还舍得让你参加那种暴力的竞技比赛。” 骆佳白:“………………” 妈的,什么叫“舍不得”老子参加“暴力竞技比赛”? 说句话除了标点每个单词都充满嘲点尖酸刻薄不会累死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骆佳白一把火烧在胸口,却确保自己露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完美微笑:“在战场上,希尔普上将看见的那台LJAR初型确实是我没错。” 微微抬起显得有些消瘦的下颚,年轻的准将露出一个傲慢的神情:老子也是曾经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 那就走着瞧好了。提图斯文雅地微笑着,将杯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赛场上见。” …… 海口夸下来,骆佳白等到午餐过后才反应过来,在他面前那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其实压根不是提图斯·希尔普上将,而是他的未婚夫,伦雅·谢尔。 “不行。”年轻的二皇子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餐巾,象征性地点了点唇角,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过于多的情绪,“你答应过我离他远一些,别忘记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骆佳白头疼地说,“我又不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 伦雅的动作一顿,他微微抬起头,显得有些惊讶:“骆,你在撒娇吗?” ……………………………………撒娇?……撒娇点在哪里?骆佳白茫然地眨眨眼,但是很快地反应过来,然后严肃地点点头,撒谎:“如果你觉得是,那我就是。” …………所以最后虽然伦雅不太高兴,但是在午餐结束之后,骆佳白还是心满意足地坐到了机甲操纵仓中——里面几乎还是停留在他拥有记忆前一模一样,没有因为他身份的改变而变得奢华一些,相反,座位上的垫子却已经被清洗得脱了色,并且缝合的位置也有露出来的线头。 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亲切。 甚至让骆佳白觉得,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只要他站起来,打开操纵仓走出这台LJAR初型,他还是那个联邦机甲军校的优等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并且终日为着养家糊口和打入联邦军部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 只是终究还是有变化的。 打开操作系统,迎接他的不再是大宝喜欢的那种乱七八糟的RAP音乐,而是正儿八经的系统启动音——其余的废话一句都没有,简介的操作界面让骆佳白苦笑了片刻,三年,就连他的机甲都学会沉默寡言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从机甲中走出来,那下面等了一地的帝国军官们面无表情的面孔也好像在无声地讽刺着他。 骆佳白觉得自己有点儿头疼。 他忽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灵魂,占据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身体似的——这个人沉默寡言,身份较高,拥有一个疼爱自己到没有下限的高官爹,而当面对自己的未婚夫时,他会条件反射的心跳加速,并且在战场上,这个人玩得一手风骚的机甲操作。 骆佳白,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安静地停在露天停放场的机甲,机甲放了一整夜,头顶肩上落满了积雪,白色的机甲乘着雪,一片雪白几乎晃眼。它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这让骆佳白响起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站着,回头看他的机甲,只不过那是个夏天的晚上,停放场是学校自带的,周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机甲,而每台机甲前面,还有一脚就能被踹飞的防盗系统。 神情软化了些许,唇边勾起轻浅的弧度。骆佳白忽然发现,他竟然说不上自己是难过还是开心。 曾经他觉得连机甲都不能一本正经好好说话的世界太坑爹,但是现在他终于发现,就连机甲也学会了沉默寡言的世界才叫真·绝望(……)。 所以当提图斯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并用带着手套的手对着他的机甲指手画脚说“这里该上润滑剂了”的时候,骆佳白破天荒地还能笑得出来。 “脚部关节轮轴至少内部停工了半个月以上——你多久没碰机甲了?”提图斯显得有点鄙夷。 “自从受伤醒来以后。”骆佳白温和地说。 于是提图斯又充满了鄙视的哦了声,潜台词应该是:就这样你还想打过我?醒醒吧亲,该搬砖了。 提图斯摸了摸下巴:“光比赛没什么意思啊。” 骆佳白很坦然:“要赌什么?” 提图斯动作一顿,显得有些为难:“我戒赌很久了。” 骆佳白:“那算了吧。” “联邦第三阶梯衡绝星怎么样?”提图斯好像没听见似的。 骆佳白:“……” “要不再附带衡绝星旁边的俩个子星球?” 骆佳白:“……您身边的那位看上去非常生气,这位大人,您还好吗?” 提图斯皱起眉,不耐烦地转过身,对那个啤酒肚老头说:“搞什么,我又不会输,你干什么一副要爆血管的样子?” 骆佳白清了清嗓子:“我要是输了呢?” 提图斯:“陪我上次床怎么样?” 不远处的伦雅优雅地挑起眉。 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不好笑。” 提图斯:“好吧,其实我还没想好,如果你输了就欠着吧。” 骆佳白从来不做这种不够脚踏实地的事,正准备一口回绝,忽然,提图斯又强调:“不会让你为难的,一些小要求?” 在伦雅的示意下,骆佳白只好一口答应了——第三阶梯资源星球衡绝星加周围俩个子星球,这位希尔普上将还真是舍得。 ……不过所有人——包括骆佳白都忘记了,其实提图斯·希尔普是个很没下限的人——于是在他看来的一些理直气壮的“小要求”,在别人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比如在很久之后,他说:“我的要求就是……要不下个月你逃婚吧?……什么?做不到?这点小要求有什么难的!”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总之骆佳白对此的总结是这样的:人的一生那么长,谁没爱过几个脑残。 第五十三章 人的一生那么长,谁没爱过几个脑残—— 奶奶个腿,是谁说出的这么有哲理的话,老子要给他送花圈啊!Σ(`д′*ノ)ノ 坐在机甲操纵仓里的骆佳白有些头疼地扶额,在闪躲着那台红色为主色调的机甲密集而精准犀利的进攻的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记忆倒退了三年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他不知道过去的三年里的骆佳白是怎么样沉着地在战场上跟提图斯动刀动枪来真格的,只是现在,每当他输入一个指令,当年提图斯在他耳边唠叨的话就不断的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嗡嗡嗡,比如: 【跑位】——不要跑直线——请问你是要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吗? 【反击】——刚刚格蕾斯跑的时候你都干嘛去了?有没有发现你的视野全程都是对着他的侧面的?——你背对着他,光埋头跑是想干嘛?不用回击了?背着他你怎么回击? 【绕圈等内置武器技能冷却时间】——绕圈,绕圈,东张西望个鸟。 【后跳】——后跳会不会?跳啊!——……算了骆佳白,你玩什么机甲对战,老老实实坐在你的教室里,写写书面理论知识多幸福。 …………………………………………………… 妈了个巴子的= =。 这种精神攻击法——这机甲没法玩了! 又一次被险险地躲过了教皇手中锁链的一次进攻,姿势不太好看地落在地上——机甲坠落带来的疼痛感一丝一毫不差地传递给了机甲中的骆佳白,不远处是那台曾经在联邦帝国的战场上整整消失了俩年的机甲,它光亮如新,使用的是骆佳白从来没见过的外挂型武器。 外挂型武器从来都是教皇的最爱。 即使消失了俩年这么长的时间,他却一直在进步。 而现在,他站在骆佳白的面前,停住了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男人低沉略显得沙哑疲倦的声音通过机甲的扬声器传到了骆佳白的耳朵里。 他说:“水货。” 陌生又显得熟悉的语调,骆佳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男人用的是联邦军部专用语——这种话骆佳白学的并不多,但是当年在训练营的时候,他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水货”,因为这个单词几乎替代了“早上好”,成为那时候还是希尔普准将的提图斯每天早上给予他们的第一个问候。 不过那时候,骂归骂,旁边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啤酒肚大叔,伸长了抖着他们就算拆开重新组合也够不着机甲驾驶舱的短腿,摆着得意洋洋的臭德性,嘲笑他们。 在看台上,也没有一个帝国的二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比赛——伦雅坐在距离场地有些距离的高台上,他的手轻轻地搭在一边的扶手上,始终表现得非常平静,但是骆佳白知道,提图斯说的话他听见了,并且听懂了。 不知道他生气了没。 算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他骆佳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常碧星,好歹还算是大半个帝国的地盘……而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敌对阵营的前任情人虐的和狗似的—— 不能忍! 在这一刻,有一种名叫“廉耻心”的玩意在胸口燃烧——烧得骆佳白暂时忘记了脑袋里那些“嗡嗡嗡”的打情骂俏,烧得他顺便脑补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小混混,现在就坐在他那该死的机甲后面,摆着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嘴脸,轻蔑地说出那个词。 竞技场的上空很长一段时间保持了沉寂。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着那台对于使用者身份来说过于古老的白色机甲从地上站了起来,冰蓝色的能源光束在机甲的右手边聚集,光源扩散,渐渐拉长成为一柄由光能束聚集而成的长矛。白色的机甲动了动,几乎可以想象坐在机甲内部的人十指飞快地在操纵面板上移动的样子,很快地,蓝色聚能盾出现在了这台LJAR初型的左手外置处。 看台上,伦雅动了动,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啪啪啪——” 略显得零落的掌声打破了持续已久的沉默。 “双聚能兵器机甲,我来帝国之前,别人告诉我只能在艾里斯准将这里才能见识到。”通过机甲自带的外借扬声器,提图斯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虚伪的赞扬,“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骆佳白冷笑一声,输入命令的手用力得几乎可以算是在砸键盘,白色的LJAR初型脚步聚能喷气窗口打开,机甲缓缓升空,冰蓝色的聚能长矛直指地面,这时候,骆佳白终于说了进了机甲之后的第一句话:“少废话,要打就来。” 两台机甲又斗在了一起。 这一次骆佳白的进攻占了大多数,长矛属于近战兵器,对抗上教皇能远程投掷的外挂式锁链兵器虽然略微吃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骆佳白却在这一盘占据了主动的位置。 “他终于睡醒了。”看台上,比塞尔抹了把汗,显得特别迷茫,“刚才看他被教皇压着打的那会我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没关系,骆曾经说过,希尔普是他在联邦时机甲的训练官——至少在机甲操控历史上,青出于蓝这种事并不常见。”伦雅看着比赛场上的情况,他单手撑着下颚,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慵懒,无所谓地说,“衡绝星上的锡银矿资源帝国并不缺少,拿不到也没关系,他玩的开心最重要。” 伦雅话一落,赛场上,冰蓝色的长矛绕开了锁链,白色的机甲敏捷地借着空隙,以不可收回的力道猛地冲向那台红色机甲—— “开心?”比塞尔干笑俩声,“你看,他明明被希尔普气疯了——” 帝国二皇子闻言什么也没说,微微眯起眼,微笑着看了一眼他的下属。 比塞尔耸耸肩:“好,我闭嘴。” 第五十四章 帝国大神保佑,骆佳白庆幸自己唯独没有倒退回三年前的就只剩下机甲技术了——这要是放在三年前,被提图斯虐的像狗似的结局估计准没跑,当年的骆佳白并不明白作为一个近战日系机甲来说,跑位显得多么重要,还坐在大学教室里的他,学会的更多的是像广播体操似的分解动作。 这三年里,骆佳白进步得很快——没有人给他一个学习的几乎,所有的进步都是在强大的环境压力下逼出来的。当连他回到帝国,几乎是立刻的就加入了帝国的军队,刚开始,他的父亲安排了他一些前线文职工作,渐渐的,骆佳白开始亲自参与一些小型的战役,大概是他回到帝国的第二年开春,他第一次在战场上遇见了联邦机甲教皇。 俩个人在同一个战场上,但是终究是没正面碰上——这些并不是骆佳白记得的,而是介于帝国的媒体过于发达,这些信息几乎动一动手指,就能在网络上查询到。 第三年,骆佳白从一个小小机甲陆战部队士兵一跃成为准将——那张他受封仪式上的照片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就算在网络上也能清晰的看见他那张死人脸……骆佳白曾经就这张照片跟比塞尔认真地讨论过,比塞尔沉默了片刻后,说:“自从回帝国之后,你就不会笑了。” ……骆佳白被这句明媚忧伤的回答恶心得俩个小时没敢再跟比塞尔说话。 话题扯远了。 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来,重新放在正在战场上斗得不可开交的两台机甲身上。 情况…… 情况对于骆佳白来说,很不乐观——对于这名年轻的准将来说,机甲决斗是一件非常男人、热血的事情。 …………………………所以遇见了提图斯这样的猥琐流,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招架下对方一记重击,骆佳白手下一抖,屏幕上蓝光闪烁,纯白的LJAR初型动作流畅地抡起手中的长,快而狠戾地向红色机甲刺去。 对方毫不犹豫地一个转身后跳,躲过了这一次攻击——然后就像他之前重复了无数次的那样,转身就跑——骆佳白知道,他在等待下一个机甲内置技能聚能时间结束,在等待的过程里,希尔普上将操纵着机甲,左闪右躲,上串下跳,偶尔会忽然在奔跑的过程中回过头来,锁链在骆佳白没有及时闪开的情况下勾住白色机甲的脚,拉倒,扑上来一顿打,然后再跑。 所以虽然场上看似骆佳白占据了主动权,但是联邦坐席上传来的欢呼声却从未间断。 简单的来说,就是双方都觉得自己正占着便宜,都看的挺开心的。 “猥琐才是真绝色啊。” 看台上的比塞尔嘘唏,“我忽然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跟近战类机甲单挑的奥义所在。” “骆在帝国能与古日系机甲对决的机会太少了。”伦雅垂下眼,看不出太多情绪,淡淡地说,“帝国更加注重古欧美系机甲的发展,就连我本人,对古日系机甲的研究也不算太多,今后我会注意这一点。” “不要那么严肃嘛。”比塞尔吸了吸鼻子,“反正就我所知,在欧美系机甲上没人能玩的过你。” 伦雅懒洋洋地瞥了身边的年轻准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白色机甲身上。 对决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将就这样无止境地你追我赶下去时,白色机甲似乎忽然抓住了一个契机,蓝色聚能长矛蓝光大盛,抓紧了一个对方转身指令停顿的小失误空白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刺去—— 联邦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他们以为将名誉扫地的时候,白色机甲忽然停了下来。 指令断层! 联邦的人坐在观众席上几乎忍不住欢呼出声。而帝国这边,确实出奇的安静,伦雅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微微蹙眉,陷入一片沉思。 最终的结局是教皇抓住骆佳白指令断层这个重大失误,将白色的机甲重重拖到在地,手中锁链具有利刀的一端,高高地悬空停留在机甲终端系统隐藏的部件。 机甲倒地的重击感如实传给了坐在机甲操纵仓里的少年,在落地的那一刻,他几乎听见了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的骨骼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微妙声响。 外面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盯着教皇手中如同尖锥子、此时此刻正高高悬空在LJAR初型终端系统上方的武器。 【戳烂它,千万别给我面子!这台白色古董机甲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祸害,谁提谁恨!】——这是联邦众在心中的呐喊。 【去你妈的!】——这是帝国众在心中的哀嚎。 机甲中,骆佳白紧紧蹙眉,耳边机甲终端系统位置暴露受到可能威胁的红色警报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而哔哔哔的报警音也显得异常刺耳—— “你太自信了,希尔普上将。” “我太自信?你那个蠢得要死性格也是一塌糊涂的机甲都是我改装的,它哪里有什么弱点我会不知道?” 图书馆里,那个人嘲讽地勾起唇角,神情嚣张刻薄看着自己的样子又出现在了眼前。 准确无误地找到LJAR终端系统的隐藏处,就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果真了解得很,你真是半句也没撒谎,提图斯。 骆佳白顿了顿,唇边漾开一抹弧痕。他想了想,沉默地将手从控制板上收了回来——之间摁键过于用力,泛红的指尖发出微微的刺痛。 机甲外,所有人都看见,通过LJAR初型头部眼部发出象征能源启动的光,渐渐熄灭了。 机甲中那位主动切断了能源控制,于是人们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躺平任调戏,欠你的全部还你。 骆佳白略微嘲讽地想,有本事就来,操。 第五十五章、番外三。 提图斯沉默地接过了少女手中的暖炉,他侧耳倾听,却失望地没有听到任何从马车里传来的声音,但是他很清楚,这个递给自己手炉的少女还没有走开,她还站在雪地里,或许在盯着自己看,或许只是在等待自己的一个道谢。 于是提图斯笑了笑,显得礼貌而冷淡地说:“替我谢谢你家小姐,她真是个好人。” “啊,我家主人是个少爷。”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提图斯正准备回答些什么,忽然,唰地一声,大概是马车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少女的笑声收敛了些,她大概是转身离开了——雪地被踩的嘎吱嘎吱响,然后提图斯听见了冬天皮靴落地踩在马车上特有的钝响。 “我走啦!“年轻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提图斯转向了声源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稍稍温和的笑容,他说:“替我感谢你的主人,再见。” 皮鞭抽打在马身上,马车木轮滚动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提图斯再也听不见那辆马车的声音,耳边又充满了醉鬼们划拳和嬉笑怒骂,收敛起唇角的笑意,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准确无误地将手中的手炉一把塞给格里芬,那力道大得将格林芬撞开了几步。 格里芬啧啧几声,看着他的朋友重新抓起被扔在地上的铲子,抱着手炉暖了下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有摸了几把,忽然一愣,猛地举到面前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当提图斯将第二桶积雪倒进准备推手的手推车时,他听见格里芬大惊小怪地说:“是皇宫里出来的手炉——我的老天爷啊卡蒙,刚才给你手炉的那个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公贵族呢!” 提图斯下意识地想嘲笑他大惊小怪,但是很快,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嘴角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高大的男人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变得满不在乎地说:“亚特兰蒂斯的王公贵族还少吗?” “……那倒也是。”格里芬变得稍稍没那么兴奋了,“但是他们通常不从皇宫出来,通常我们能看见的,都是那些需要用亚特兰蒂斯生活的下层人们的声望来支撑自己高贵血统的贵族小姐们。” “有什么不同?” 格里芬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暖炉,然后想到举得再高卡蒙也看不见,悻悻地放下手,他将暖炉揣进怀里,直到温暖的感觉传遍了四肢,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区别在于贵族小姐们做了好事从来都会响亮地留下自己的名字——至少家族。” 提图斯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索着,拿起自己先前放在走廊门栏上的劣质烈酒,猛地灌了一口,然后将已经一滴酒都倒不出来的空酒瓶随手扔进了盛放积雪的推车里。 …… 很显然,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帝国王都“风俗人情”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温暖的马车里,贝莉也正蹙着眉,埋怨着她年轻的主人—— “要我说,您刚刚回到帝国,应该在人民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不愿意将您尊贵的名字告诉给一个流浪汉,至少您可以告诉他您的家族,我的主人。” 贝莉说完,微微撅起嘴,她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姑娘,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动作在她做起来,倒也不显得唐突,若是走在街上,说不定还会引起一俩个男人的回头注目。 然而很可惜,坐在她对面,低着头一心专心看书的年轻人却并没有动心。听了贝莉的话,他只是翻过了新的一页,俊秀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头也不抬淡淡地应了声:“嗯,是吗?下次我会注意。”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回答。 贝莉气馁地跌坐回马车柔软的靠垫上,想了想,又爬起来,给她新的主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花茶:“主人,老主人说了,让我看着您,不许在马车上看书,这对您的眼睛并不好。” 这一次,少年终于有了动静。他叹了口气,合上书,揉了揉眼角,看着玫瑰花茶盈盈而上的水蒸气,这将他的黑色的双眸也变得朦胧水润了起来。隔着一张精致的小茶几,贝莉愣了愣,忽然发现她的新主人其实也很好看——那是一种和二皇子伦雅不同的好看,如果说,伦雅总是带着的一股看似温和却拒人千里的狠戾,那么眼前的年轻人,无疑则是与他正好相反—— 骆白·艾里斯,这名刚刚回归了帝国的新贵族,恰巧是个与其他贵族不太一样的、十分温和易亲近的人。 马车还在前进,也许已经驶进了皇宫的内层,无论如何,马车中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贝莉看见他的主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或许里面的花茶早已经凉掉了。少年修长的指尖若有所思地划过那本《帝国战争史》的边缘,忽然,打破了沉默:“刚才让你递手炉的那个人,眼睛完全瞎掉了吗?” “大概是的。”贝莉耸耸肩,“我注意到他的个别动作显得有些迟疑,尽管他掩饰得很好。” “是吗?”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是一家酒吧,对吗?” “是的,但是在亚特兰蒂斯的红灯区。”贝莉吐了吐舌头,“您不能将今天马车绕路走过那里的事情告诉老主人,不然我和车夫都要挨骂的——真是见鬼啦,本来打算要走的碧斯大街居然积雪了——真不知道那些皇家卫兵成天都在做些什么——” 而她的主人似乎对她喋喋不休的埋怨并不敢兴趣,啪地一声,少年将手中的被子放回了茶几上,那轻微的响动却足以让贝莉闭上嘴。 “替他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让他离开那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少年往厚重的衣服里缩了缩。 “……咦?” “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为艾里斯工作,一个字都不要提起。”尖细的下巴完全藏在了貂皮之后,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这是到了皇宫了,接下来,他们将会有一个例行的舞会需要参加。 看着呼吸出来的气息在冰雪中雾成了奶白色,骆佳白叹了口气:“贝莉,联系艾里斯的家族医生,我想跟他谈谈。” 第五十六章 提图斯最后当然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他的前任情人,即使其实不少人认为他想这么干来着——不然他不会连机甲都懒得出,就在机甲里,用一个指头有油桶那么大的机甲手,笨手笨脚将骆佳白从驾驶舱里捏出来。 “我怀疑是他的智商有问题。”比塞尔毫不客气地评价。 比塞尔说这话的时候,人群里传来女士们的惊呼。原来骆佳白在机甲手中吐了一小口血—— 可能是击倒的动作压迫到了哪个器官,就帝国现在的医学技术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搞笑的是,那台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红色机甲却似乎因被这个小小的插曲吓到了。接下来它整个明显变得僵硬许多,阳光下,意气风发的胜利者忽然就像一只没大脑的呆头鹅,手里捏着晕过去的骆佳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它动作不算特别灵活地将骆佳白放回地上,可能是坐在机甲里把握不好细节问题,在大多数人眼里,骆佳白是被扔回地上的,地上的尘土被扬起一片,被迷糊的视线中,少数人注意到红色机甲微缩了下,然后在骆佳白准将身边蹲了下来。 那场景挺可笑的,巨大的机甲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似的蹲在一个失去知觉的人类身边,缩成一团。直到伦雅跳下观众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横抱他的婚约对象,象征着帝国皇室的白色带金穗披风稳稳地盖在失去知觉的年轻准将身上。这时候,教皇动了动,但是很快,它有做回了雕像,视野窗的位置绿光闪了闪,但是很快就被熄灭了。 …… 骆佳白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调养,这期间他只醒来过一次,清醒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只是简单地问了下“今天是几号”“什么时候回亚特兰蒂斯”之后,就又睡了过去。两天的时间里,他的身体机能都依靠注射营养液来维持。 比塞尔嘲笑他这是富贵病,比起在联邦省吃俭用的时候,现在一管营养液够骆佳白一家子吃上半个月的新鲜蔬菜。 对此,骆佳白只是嘴角有些不自然的上扬,淡淡地说:“在什么地方,就做什么事呗。” 以前那个扬言要弄死所有帝国狗的苦逼穷学生不幸淹死在了时间的腥风血雨中,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帝国贵妇斗牛犬罢了,还是个只喜欢带把汉子的基佬犬(……)——这么一想好像是有点糟糕,但是介于自己的老爸都没意见整天乐呵呵的,所以骆佳白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会告诉周围哪一个人,其实他稍稍记起了一点儿事。 比如他是怎么来帝国的。 这话说来有点长。 起因应该是他的志愿被人改了——原本他填写的志愿是联邦第二战团机甲科研部,骆佳白训练营的机甲实际操作成绩不错,但是比起这个,他的笔试成绩更加优越,所以衡量了下,骆佳白还是决定选有把握的填。 在训练营结束的当天宣布分配仪式,仪式是希尔普亲自举行的。这个高大的男人带着一个稀奇古怪的白色面具,面具从只在眼睛部位有俩个挖的很稀烂的洞这样粗糙的手工活来看,应该是这个男人自己随手做的。 队伍中的路人甲:“希尔普准将真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 骆佳白:“………………” 可能是在训练营被折磨得这么久,所有人对于“生活情趣”的标准都一不小心被狗啃了一口。 长长的一大串名单,当自己的名字从那个优雅而低沉的嗓子中念出来的时候,骆佳白心头一跳。感觉到那双碧绿的双眸懒洋洋地扫过自己,那一刻骆佳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毛头孩子似的全身燥热,然后那个声音顿了顿,说:“第三战团机甲科研部。” 骆佳白先是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发现哪里不对。 第三战团?他有些傻眼。旁边比塞尔踹了他一脚:“你发什么呆?” “我报的是第二战团。” “……”比塞尔沉默了下,以随意的口气说,“哪里不是一样?内部调配还得经过你批准?” 当然不用。所以骆佳白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杆走向希尔普准将。后者拿着他的介绍信,因为带着面具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骆佳白在距离他五步远的时候就站住不想往前了,那个穿着白色准将军装的男人五步之内冷得能冻成一座晶莹的丰碑。 “过来啊,怎么不敢过来。”男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面具后面,碧绿的双眸里却是毫不掩饰的震怒。骆佳白愣了愣,上前两部,从他手中抽出介绍信,沉默地退回去,对于他难得的乖顺,希尔普准将并不埋单,而是淡淡地说:“看来我说的话在你来说都是放屁。” 骆佳白犹豫了下,小声道:“我原本填的是第二战团——” “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骆佳白:“…………” 妈了个巴子的,不听拉倒。 骆佳白转身就走。 训练营结束,他回到了原本居住的城市,三个月后,前往联邦军部第三军团报道。三个月里他照常去上课,照常晚上按时打工,给弟弟妹妹们做晚餐,看书,学习,一切好像都没变。 除了他在第一天就发现的,某个人的通讯器联络号码变成了被注销空号。 提图斯·卡蒙从人间蒸发了,不知死活。 有时候骆佳白闲下来的时候会想想这个年轻的汉子,然后脑海中,他的脸被扭曲成了各种机甲运算公式。偶尔听着办理新上任的女学习委员抱怨他的缺席,骆佳白也只是温和地笑笑,面对众人的疑惑,他也能非常淡定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咦,你不是和提图斯关系很好的嘛?” “才没有,你误会了,其实我和他不熟。” …… 才没有,你误会了,其实我和他不熟。 第五十七章(该章与56章为重复内容;作者上传失误,非缺章) 第五十八章 那个时候骆佳白还没有将希尔普准将和提图斯?卡蒙联系在一起——虽然身材挺像的,但是介于希尔普准将的身份和在训练营雷厉风行的抖S性格来看,将他和一个不说脏话没办法开口说话整天以打架泡妞逃课为主要生活内容的小混混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有点儿委屈了他。 曾几何时,骆佳白还为自己类似于“出轨”的行为感到有点愧疚。 多少年后,当比塞尔拿出这个嘲笑骆佳白的时候,骆佳白能很淡定地将手中的机甲专业书籍翻过一页,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是傻逼,怎么了?” 没怎么,乘着还年轻谁没傻逼过,艾里斯准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此以后,比塞尔再也没有在骆佳白面前提起过提图斯?卡蒙这个名字,虽然偶尔还是不可避免地提起这么一个人,但是他通常会用“打不死的教皇”或者“狗(和谐)的”来代替。 其实骆佳白说的一点都没错,当面对你以为是你生命中最后也是唯一的那个汉子的时候,谁都是个傻逼——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没法谈恋爱,只能钓凯子。 回到了正常生活中的骆佳白很快就接手了机甲科研部的工作,刚开始他只是帮忙发发传真,整理一下下面各个机甲制造厂上交军部的机甲研发进度报告——当然是已经过期作废的,最新的属于高级机密,还轮不到他这样的新兵来过目。 意外是在一次小型的系统失控中发生的。大部分的机密资料忽然自动下载进了他的电脑里,骆佳白有素质,不让看的东西坚决不看,他几乎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通知了技术部有奇怪的东西下载进了自己的电脑里,但是在技术部赶来之前,一份尘封了很久的资料因为代码错乱不停地跳出窗口提示——这简直是对自己专业素养的挑衅。 所以坐在电脑前面的骆佳白微微蹙眉,终究还是把修长干净的手指放到了键盘上。 接下来,他发现,原来帝国真的有一名从联邦叛逃的人,他携家带口从联邦到了帝国,他的儿子还成了帝国的一名将军—— 这个人就是真正发明科利马斯重击的艾里斯副将。 这些显然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去掉这位艾里斯副将的帝国军服还有嘴巴上的胡子然后再用软件处理年轻个五十岁,骆佳白会觉得自己的学生证照片一不小心被上传进了军部最高机密文件库。 再一联想希尔普的警告,再不恍然大悟的就是傻子。 后来骆佳白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操作,他找到了艾里斯将军也就是他亲爹,这才知道,其实联邦第三战团跟帝国皇室暗中勾搭已经很久了——这也是为什么希尔普死也不愿意他来第三战团的原因——这在骆佳白看来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在联邦军部,很多人(约等于所有还活着的、已经老死的高层)都知道一个名叫骆佳白的贫民老百姓的亲爹是谁,而这个名叫骆佳白的青年自己却不知道,还抱着一腔为联邦军部卖命的热血,宣誓加入了自己亲爹的敌对阵营。 这他妈天大的一盆狗血不带商量就迎头往下扣,大夏天的,硬是浇了骆佳白一个透心凉。 要是谁还要给这清爽一夏的行为雪上加霜的,那无疑是希尔普准将了。 当时的骆佳白已经不再到联邦军部去工作了,就连正式辞职需要些的辞职信都没费心思写——其实没这个必要,因为军部上下已经把他当做瘟神似的躲。他天天在家里,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虽然那个时候骆佳白已经不知道看书还有什么意义——他的生活忽然全部没有了目标,完全失去了重心。 这个时候,他开始有点想念提图斯?卡蒙先生。 如果这个时候遇见他,骆佳白认为自己一定会跟他请教,毫无目标的生活怎么样才能过的像他一样有滋有味。 为了能有一天等到可以问这个问题的机会,骆佳白还是住在那个破烂的筒子楼里,小楼的房东倒是开心得很,因为上上下下几户没人租住的房子忽然在某一天被抢破了脑袋,这个可怜而和善的房东老太太不知道,其实租住她这个没人要的房子的这些人,在中心街区的房子一个厕所就能买下她整个楼……可能还要倒贴楼道前面这块空地。 骆佳白对此很平静,在那个东窗事发的早晨,他只是安静地放下嘴里叼着的干面包,点点头跟曾经的上司问了个早安,告诉他,其实短袖大裤衩也挺合适他的,然后问他要不要喝新鲜的豆浆,“我自己磨的,因为在家里闲的蛋疼。”骆佳白笑了笑,强调。 军部也不完全是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至少当时骆佳白那个曾经经常吹胡子瞪眼睛的研发部老大忽然红了眼睛,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当时骆佳白还挺感动的,虽然在事实面前,感动不顶个屁用。 “老大,让你们的人悠着点,别吓着我弟弟妹妹还有街坊邻居。”骆佳白像个好哥们似的拍了拍他老大的肩——这就是辞职的好处,放以前,借他一个龙胆他也不敢摸这大叔一下。 骆佳白叼着面包一晃一晃地上楼了,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该干什么。 回家打开门,走时候的早间新闻还在播放——很显然,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了,现在是军部的娱乐八卦时间,骆佳白承认自己听见希尔普准将的时候稍稍呆了一下,他放下面包,绕到电视更前,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他终于找到了某个失踪了几个月的男人。 这个男人人模狗样地站在电视机里,穿着人模狗样的军装。 他依旧高大挺拔,英俊霸气,他依旧满脸寒霜,成天挂着死人脸。 可是骆佳白也记得他斜斜地叼着烟骂脏话的样子,也亲眼见过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扯呼的德性。 新闻下面一小排字—— 联邦军部第二军团迪加?希尔普将军今日宣布,其字提图斯?希尔普准将在今日与第一军团副手培林之女签订婚约…… 骆佳白承认,自己的狗眼被闪瞎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 站在门外的比塞尔。 骆佳白打开门,这名他多年的好友吭哧吭哧地挤进了他家的大门,他戏谑地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联邦早间新闻联播,然后对骆佳白说了一句话—— “跟我回帝国吧。”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除了最后的感叹助词,剩下的主谓宾骆佳白愣是一个字没听懂。 “什么?” “跟我回帝国。” “跟谁?” “我。” “去哪?” “回帝国。” ——这就是生活的艺术,前秒风平浪静,后秒天崩地裂。 所以不怪有些人欣赏不了艺术,这玩意忒他妈抽象,一般人他欣赏不来。 第五十九章 …… 希尔普的那一巴掌让骆佳白暂时就想起这么多——其实,只是这么多也足够了。 在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爬起来用光脑噼里啪啦给远在帝国国都亚特兰蒂斯的老父亲发一封平安的邮件,在邮件中,骆佳白简单地描述了自己在常碧星球的所见所闻,也大方地承认自己在一次与联邦的机甲对战中被打得找不着北——就连宫殿门外的蔷薇科植物开得很不错也被提到了,而唯独只字未提的,就是他们那个谈判的对象。 其实不用他说,老爷子自然也会知道这点儿破事的来龙去脉。 骆佳白留了个心眼,他没告诉任何人关于他想起来的一切——就算弄丢了过去这些年的记忆,但是直觉告诉他,至少他身边的人恐怕并不愿意看见他恢复记忆,而他的未婚夫,伦雅首当其冲。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 骆佳白不认为自己喜欢这个目前来说对自己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完全陌生的男人。但是麻烦的事情来了,就好像过去的那个骆佳白还没有完全死去,他仿佛只是退居二线,一直清醒地站在灵魂的深处——而最叫人头疼的是,这个骆佳白对于伦雅,几乎总是习惯性地保持诚服。 于是骆佳白发现自己不能违背伦雅的意志。 ………………这简直没法活了——没人能理解心里嚎叫着“不要!滚!”可是嘴角就是不自觉上扬然后说“好”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所以明明不动心却还是说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小情话,明明就想低调的过日子却被迫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相亲相爱……至于在希尔普面前舌吻到差点连衣服都脱了这种事……连提都不想提←当然,大多数情况下,这绝对是伦雅故意的。 当骆佳白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周围一圈既熟悉又陌生的帝国人面孔的那一刻不得不说是有点儿失望的,但是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比如他确实是一个帝国准将而不是他在做梦。虽然这样显然会有点儿失落,因为他更愿意看到的是在联邦机甲学院时候那群不靠谱但是好歹还算和蔼可亲的同学们。 听说他那群和蔼可亲的同学们现在纷纷都进入了联邦军部,分配在各个部门各个机构,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狠一个叫骆佳白的恨得牙痒痒,爱希尔普爱得相当深沉——就好像当年期末考试时候借他们笔记复印的是提图斯卡蒙而不是他骆佳白一样。 曾经在联邦认认真真生活过的骆佳白被乱七八糟地抹去了。 …… 以上种种,就是提图斯希尔普先生最近明显感觉到“醒来之后的骆佳白好像哪里不对”的具体原因。 “午餐甜点想吃什么什么?” “随便,布丁吧。” “想不想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 “外面在下雪。” “最近机甲研发部送上来了新的研发资料,里面讨论了关于双核飞行系机甲的可能性,要不要拿来看看?” “……比较了解美式机甲的是你吧,”骆佳白叹了口气,转向坐在自己病床边坐的挺直的英俊男人,“而且那是机密文件,准将级别的人是没有参与权利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落在唇角的温热轻吻,伦雅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会稍稍变得弯起来,唇角上扬的弧度也刚刚好,“没关系,”他说,“规矩是人定的。我只是怕你在这里太闷……合同还没有完全谈妥,没那么快能回帝国……”说到这里,伦雅顿了顿,稍稍犹豫了片刻后说,“我知道你不太想继续呆在这里了。” “无所谓吧,反正在哪里看见的都是这么一些人。”骆佳白轻轻挑起眉,“其实我想去图书馆看看。” 伦雅似乎对于骆佳白终于有了一点儿要求感到挺高兴,但是随即,他的眉又轻轻皱了起来随即很快舒展开,他从病床边站起来,温和地说:“好的,我去安排。” “去个图书馆要什么安排?”骆佳白有些莫名。 “确实不用,”伦雅顿了顿,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套,“但是图书馆钥匙在希尔普上将那里。” 骆佳白:“……他拿图书馆钥匙做什么?” 伦雅:“说是晚上睡不着,方便找点儿事做。” 骆佳白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他睡不着干什么打法时间也不会想到要去看书吧?” “希尔普上将的专业知识不仅在联邦数一数二,名声在帝国的日系机甲研发圈也算是叫得开的。”伦雅笑了笑,“虽然不想涨他人气势,不过这是事实。” “随便吧。”病床上的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过了午餐时间我去找他拿钥匙。” “带上比塞尔。”二皇子殿下强调。 “好,带上他。”骆佳白配合地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多上一个他哪里让你觉得更加放心了。” “总比没有好。”伦雅微笑,“如果不是下午有一个文件要守着接收,我宁可亲自跑一趟把钥匙拿来送到你手上……那天希尔普上将甩门而去的样子我可是还记着的。” “…………”骆佳白语塞片刻,平静地说,“他可能只是觉得被闪瞎了狗眼……还有,下回不要在众人面前那样做,很丢人。” “我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妈了个巴子的,去尼玛的情不自禁。 骆佳白:“呵呵。” …… 侍卫告诉比塞尔,尊贵的希尔普上将在机甲模拟演控操练间活动。那个房间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所以老远的就能听见里面机器运作的轰隆轰隆声—— 门口站了一个女仆。 ……不对。 ……门口站着希尔普上将的未婚妻。 贝莉轻蔑地扫了面前的人一眼,然后用及其不耐烦的语气说:“在这等着。” “谁?” 演练房中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声音里透着一丝生人莫近的冷漠。 贝莉沉默了一下,鬼知道她在想什么,总之过了一会儿,她才用轻快的声音回答:“是帝国的人,他们想要问你拿图书馆钥匙,大概是艾里斯准将醒来后想找个消遣。” “钥匙我没带在身上。”提图斯懒懒散散地说,“好像放在外套口袋里了,外套在卧室。” “我猜你可以在晚餐过后把钥匙拿给他。” ……?哟,这女人搞什么?站在门外,比塞尔和骆佳白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过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不用了,你去拿吧。”提图斯的声音又恢复了低沉,顿了顿,半晌后,平静地说,“我不太想见到他。” “——我知道了。” 不顾比塞尔的阻止,骆佳白一把推开面前这扇厚重的门。 房间中的两人同时噤声,惊愕地转过头来。 当然,贝莉必须是装的。 骆佳白勾起唇角,稍稍扬起最近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尖细的下颚,他转向贝莉,露出轻蔑而嘲讽的神情:“多谢您费心了,贝莉小姐。在下没有捂着胸口倒下,还真是不好意思。” 第六十章 房中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当中。 提图斯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机甲模拟器发出一声模拟机甲被敌机击毁时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果然是皇家用的东西,比起街头那种商业性的机甲模拟演控操练间,效果果然就是不一样。 骆佳白卷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指了指男人的身后机器:“你死了。” “在二十分钟之前,我已经破了这台模拟器的最高记录了。”提图斯冷硬地回答,他转过身从贝莉手中接过自己的外套,穿上之后,顿了顿,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似乎又戴上了一层面具,他非常平静地看向骆佳白,并没有准备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道歉,只是自顾自地说,“图书馆钥匙被我放在卧室里了。” “我听见了。” “要现在去拿吗?” “如果方便的话。” “……”忽然,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他看着骆佳白,就像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联邦军官看着他的敌人,“你要跟我到卧室去?”他意有所指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提图斯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在开玩笑,但是莫名地让骆佳白有些暴躁。他下意识地微微蹙起眉,但是随即很快展开:“我不去了,比塞尔会跟你去,殿下似乎不太高兴看见我跟你在一起。” 希尔普上将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了,过了一会,他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说:“伦雅?谈判桌上或许他可以亲自把你安排在离我最远的位置。” 骆佳白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了,他温和地说:“我没有参与谈判的资格,希尔普上将真是贵人多忘事。”……真是搞不懂,这种连谈判桌上坐了什么人都没注意过的人,为什么伦雅会觉得他很难搞定。 不过提图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接受鄙视,他轻吁一口气,似乎打算结束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转身向贝莉淡淡地命令:“去把钥匙拿给比塞尔准将,我们在图书馆等你们。” 贝莉乖巧地点点头,瞥了骆佳白一眼,踩着她的高跟鞋昂首挺胸地去了。比塞尔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以前的一个女官现在都能在自己前面带路,犹豫了片刻之后,委屈地跟在贝莉身后走了出去。少了俩个人,房间里瞬间空了起来,气氛有点尴尬。 提图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长腿一伸跨进操控间里,过了一会儿,机器运作的轰隆声停止了……看来这家伙还挺有节能意识的。在连续几声关闭系统确定音响起之后,他重新探出半个身子,耐心地盯着骆佳白看了几秒,忽然说:“骆佳白,你很紧张?” “……”骆佳白抿抿唇,忍下想骂人的冲动,“没有。” 提图斯哦了一声,就好像他刚刚只是随口问问的,过了一会儿,又问:“伤好了?” “差不多了。”骆佳白顿了顿,“大概。” “抱歉,我没想伤着你。” “算了,随便吧。”提图斯的礼貌让骆佳白有点不耐烦,“反正没死就行了,那是战场,你以为是什么。” 提图斯猛地抬起头:“你以前在战场上受过伤?” 这是哪门子废话,骆佳白有点啼笑皆非:“你以为我是神?” “老子不是神也没受过太大伤,明明是你自己蠢……还搞到自己失忆,你以为你是电视剧男明星啊操。”提图斯皱起眉,摸了摸上衣口袋,然后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边,摸遍了全身从靴子里掏出一个军用打火机(点燃烧弹专用的),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后,说,“联邦和帝国已经三个月没开战了。” “停战?”骆佳白换上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据我所知亚特兰蒂斯皇家军区医院从来就没放过假。” “联邦的空间战舰已经快生锈了,至于边境的小战役那谁也管不着。”提图斯撇撇嘴,“过来。” “什么?” “听不懂联邦语了是不是?” “我现在是帝国人。”骆佳白皱眉,“就说国际通用语吧。” “让你过来。”提图斯犹豫了片刻后,又用国际通用语重复了一边,“到这边来。” 这个时候,提图斯半个人靠在机甲模拟操纵仓的椅子上,长长的腿伸出来胡乱踩在机器的边缘,黑色的军靴配着白色的模拟器显得异常扎眼,看着骆佳白不动,提图斯更不耐烦了,他有点暴躁但是很明显强忍了下来,轻吐出一口气,在机甲操纵仓门边的禁烟标志上随手摁灭了香烟:“干,伦雅让你离我远点你就真的当老子瘟疫,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骆佳白:“……” 提图斯:“说话啊,哑巴啦?” 骆佳白:“干你屁事。” 提图斯:“……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免得老子被你气死——过来——干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骆佳白听他嚷嚷得有点头疼,于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俩步,还没来得及等他反应过来,机甲操纵仓里的人飞快地探出身子,手腕被一个巨大的力量蛮狠地拽住,身体前倾踉跄几步后被重重地甩到了操纵仓的门边,背部被撞得几乎要散架。 骆佳白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双唇被粗暴地咬住舔啄,太过于接近的香烟气息令人毛骨悚然,他这才开始挣扎起来,随即被更加用力地摁在原地,然后是更加深入的侵犯和纠缠。 “别动。“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终于分开的时候,俩个人都有点气喘。提图斯眯了眯深绿色的瞳眸,侧身用粗糙的大拇指不太斯文地捻去少年嘴角的银丝,随即相当满意地露出一点笑意:“还是那么好骗,这点倒是没变。” 骆佳白一把推开他:“你发什么疯?” “没发疯。”提图斯换了个表情,他就着被推开的姿势随意靠在另一台机甲边上,懒洋洋地说,“忽然想这么做,然后就做了,仅此而已。 第六十一章 骆佳白拿袖子擦了擦嘴,又站远了一点。一抬头,发现提图斯上将正皱着眉盯着自己死劲看,就好像自己脸上能开出朵花似的,不觉有点好笑:“我没害羞,不用看了。” “别跟我来‘伤心莫过于心死’这一套,”提图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就当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晚安吻好了。” “晚安吻就算躺着也都被你们射成筛子了。”骆佳白说,“而且你伸头出去看看,太阳还没下山。” “在联邦,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男人理直气壮地说,“时差懂不懂?” “懂。”骆佳白一本正经地回答,“还在联邦机甲学院的时候,我战争地理这一科甩你十条街……当然,参照物如果是你的话,随便哪个都能甩你十条街。” “优等生。”提图斯又点燃一支烟,啧了一声,然后将点火器随意揣进口袋里——这上面印着联邦军部的图徽,大概是这家伙去军工部视察的时候顺手从哪个地方拿的,骆佳白记得,以前在军部做文案的时候专门培训过,这种军工部的东西通常没有经过严格的签字和批准,就连里头的苍蝇都是禁止飞出军区的,而这个向来秉持“规矩是用来破坏的”人,不仅把它随手揣了出来,还把它带出了联邦,带到了另一个星球……让他老爸知道,应该会被气到吐血吧。 好像注意到了骆佳白的目光,男人脸上的傲慢收敛了点,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说:“这个打火器是老型号的废旧品。” “我从来没听说过打火器还会更新型号。” “那当然了,你知道什么。”提图斯顺口说,“联邦一直在改革,更何况你都走了那么多年了。” 一句话说出来,骆佳白怔了怔,提图斯好像也有点后悔,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抿了抿唇,飞快地嘟囔了几句联邦语,只是语速太快了,骆佳白没听清——虽然记忆回到了几年前,但是大概是因为这几年都生活在亚特兰蒂斯的原因,最开始听到联邦那些人说联邦语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几乎有点生疏了。 然后其实骆佳白的帝国语也说的不太好,虽然比塞尔说只是个别音会不自觉地带着联邦的口音,但是不太重,不用太在意。 但是在正式的场合这样说话还是很奇怪,所以整个宴会从开始大概到结束,骆佳白都是用国际通用语跟每一个人说话的,只有单独和伦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偶尔说一下帝国语——呃,听过骆佳白以前的帝国语就是伦雅亲自教的,课程结束的时候,俩个人就顺便在一起了。 说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比塞尔都会露出很猥琐的笑容,而伦雅这边则还是他那一副温和的样子,摸摸骆佳白的狗头,用大家长的语气说“你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之类的话。 帝国的人都很好,除了一开始有些民众会有质疑之外,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联邦,骆佳白当然知道,以军部的那群人为首,联邦的人究竟有多讨厌自己,比如“养不熟的走狗”“联邦的耻辱”之类的大帽子,联邦的媒体从来没有吝啬过地往他脑袋上扣。 所以当提图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有没有想过回联邦走走的时候,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平地造雷,而他被雷了个里嫩外焦。 “你有毛病?”骆佳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继续吞云吐雾的男人,“可能我坐的远航舰还没到联邦上空,就被空间部迫不及待地轰成渣了吧?” “现在在停战。”提图斯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说多少次你才能想起来。” “停战也不能阻止联邦那些人恨我恨得深沉。”骆佳白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我挺想回去看看的。” “你那些弟弟妹妹?” 骆佳白沉默了片刻,然后恩了一声。 “他们被安排在军部家属楼,”提图斯想了想,说,“还是按照你走之前的职位待遇安排的,小姑娘学习不错,今年考上了军部专门的空间技术类高校……然后,嗯,然后没有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 “帝国在联邦军部内部果然有人,跟那群老头说过他们还不信。”提图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骆佳白说:“他们一定觉得有我这样的哥哥很丢人。” “这我不太清楚。”提图斯微微眯起眼,忽然弯下腰,凑近了骆佳白,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在少年眼中放大到让人觉得具有威胁性,他十分具有魅惑性地说,“你可以回到联邦,亲自问问他们。” 骆佳白动了动,掩饰住了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淡淡地回答:“过几年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乘坐的那艘回程战舰上大把空位。” “下个月我婚礼。” “别去了。” “你疯了?” “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忘记了?骆佳白准将。” 男人的手悄悄是爬上少年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顺势低头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唇。 “跟我回去吧。”他说,“真搞不懂,帝国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呆呆那么多年。” 第六十二章 “跟我回帝国。” “跟谁?” “我。” “去哪?” “回帝国。” …………………………………………感谢祖宗十八代。骆佳白经得起未毕业提前进军部的荣耀,也受的起进军部没一个季度就被开除的打击,好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平静地沉默片刻后,他放下了早餐才吃了一半的包子,换上了他的跑鞋,拿上钥匙,跟比塞尔走了——当然不是立刻启程去帝国。骆佳白跟比塞尔去了联邦银行查看了自己的账户,里面是他从高中开始打工到现在剩下来的钱——大概三万联邦币,他又问比塞尔借了五千,一起三万五。将自己在联邦的全部积蓄分成了俩分,一份占百分之八十,一份占百分之二十,骆佳白全部取了出来。 骆佳白另开了一个账户,是以弟弟妹妹的名义开的,然后他将俩万联邦币全部存了进去。 比塞尔啧啧夸奖:“好哥哥。” 剩下的一万五,骆佳白去买了一套正装。 “我怎么觉得你一脸准备去军部大楼跳楼的决绝?告诉我这是错觉。” “老子的男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还不让我跳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有一个二逼好友的好处就在于,他永远在你希望他二逼的时候不负众望地二得一塌糊涂。 联合大楼,骆佳白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踏入这个一块布能卖的比机甲核心零件还贵的地方。在试衣服的时候,二逼比塞尔四仰八叉地坐在店内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说:“你身材挺好的,脸蛋也还成,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骆佳白:“就是买不起。” 这时候他们俩都没意识到在热情地替骆佳白整理昂贵衬衫领子的导购小姐虎躯一震。 骆佳白:“但是今天买得起了。” “…………”导购小姐放松了身体,“这套不错,白色很适合您。” 骆佳白点点头,想说自己对白色有生理性厌恶。但是想了想,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抬头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几点了?” “下午六点,我们逛了一天了。”比塞尔说,“我快饿死了。” “晚上去吃免费的。” “哪里?” “联邦军部礼堂中心。” 比塞尔:“…………” 联邦军部礼堂中心,联邦的政治中心。是联邦军部用来接待其他星球所来的高层的宴会厅,每年军部列会也在那里举行——因为比起接待别的星球,联邦似乎更喜欢攻打其他星球,而会议也不是天天有,所以为了维持开销,偶尔,联邦军部礼堂中心也会对军部高层开放租借。 当然,费用高昂。 比如今天的联邦军部礼堂中心就被联邦军部第二军团迪加希尔普将军包场了,理由大概是他儿子要找个地儿订婚。 “就这套吧,麻烦帮我把试衣间里的衣服收起来……算了,不要了。”骆佳白转过头,轻蔑地瞥了眼痴傻状的好友,“坐着干什么?掏钱。” 走出商店,比塞尔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认真的?” 少年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军部礼堂中心只有三层,你跳下来不一定能摔死。” “那就去逼他跳楼好了。” “太狠了。” “谢谢。” “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穿着西装脚踩跑鞋的样子不一定人人能欣赏得来。” “………………” 所以最后,他们俩绕到联合大厦后面的巷子里,在地摊上买了一双价值八十联邦币的皮鞋,鞋底有某奢侈品牌的标记。为了对得起这身衣服,他们决定不坐随手可招到的出租车,当然也不会去挤公交,最后只好装逼似的选择走路过去。 一路沿途,越接近礼堂,军队存在的痕迹就越来越明显——在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扛着最先进的激光枪,霸占了整个街头,形成了交通堵塞。 他们的手臂上全部带着军部的徽章,大多数在徽章下,有一个小小的古罗马数字“2”。 第二军团的人。 如今军部虽然分为三个军团,表面上和和气气大家共同进步共同发展互相扶持,其实底下的暗潮汹涌谁用谁知道。今天第二军团当家的儿子要娶老婆,这面子谁也不准备落下—— 礼堂门口停满了豪华的轿车,在普通平民们看不见的底下,还停放着更多闪瞎人狗眼的飞行器,大多数来自联邦其他地区的贵族们用的。门口站满了挺拔英俊的年轻士兵,他们穿着军部的衣服,一动不动地守卫着治安,每个小伙子都闪闪发亮。大门的金属栏杆上被缠绕了无数的彩带,天空中的烟花从太阳落山开始,已经连续放了一个多小时。 骆佳白忽然想到当初有个人住的筒子楼里,跺跺脚都能掉下来的破旧电视机和棉絮都露出来的沙发。 他轻蔑地笑了笑,对跟班说:“走。” “没有邀请函。”比塞尔蛋疼地提醒。 少年扫了他一眼,沉着地微笑:“脸就是。” 事实证明,骆佳白的脸不仅是邀请函,还是白金镶钻的。因为订婚宴的主人看见这张脸,给人隐约有一种“要被吓尿了”的错觉,他丢下自己那位笑容僵硬的准未婚妻,扒拉开人群,将门口士兵放在骆佳白肩上的手一把拍开。 士兵满脸疑惑加委屈地闪开了。 “去吃吧。”骆佳白平静地对跟班说,后者欢呼一声撒丫子扑向食物。少年这才装脸转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晚上好,先生。怎么称呼?” 希尔普少将(这时候还是个少将!)阴晴不定:“随便……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订婚啊。” “有什么好看的。”提图斯啐了声,往四周望了望,最后忍不住将少年拉到一旁,“我没打算跟她结婚,都是我老爸……操,说不清,总之老子没乐意这么干。” “就没指望你说清楚过。”骆佳白轻轻摸了摸手背,“反正咱们什么也不算。” 提图斯放开了骆佳白:“你说不算就不算?你背上有哪里有一颗痣老子都清清楚楚——” “你还准备在联邦军部开个后宫?” “我要想,我就能。” “人渣本质暴露了,年轻人。” 提图斯深呼吸一下,如果现在给他一面镜子,他会惊喜地发现自己面色铁青:“你先回去,晚上宴会结束了我去找你。” “不用了。”骆佳白垂下眼睫毛,“这就走。” 提图斯终于闻出了一丝不对:“走去哪?” “不是去死。”骆佳白笑了笑。 “那你他妈能去哪?我告诉你骆佳白,你那点儿破事老子比谁都清楚,你要敢踏出联邦一步——” “再见。” ………………………………………………………………………………………… 三十分钟前。 “比塞尔,当你准备跟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分手到时候,你会说些什么台词才会显得比较贴切又合适?” “‘再见’。” “……” “就这个,不能再多了。” 那些遗失在历史中的记忆(4)系列完   第六十三章 “留在帝国的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看着你那张烦人的脸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将提图斯的烟从他嘴里抽出来随手扔到地上用脚踩灭,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推了男人一把,后者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知好歹,硬是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不小心踩到了模拟器械的电源,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以你是不跟我走?”就这坐在地上的姿势,提图斯干脆将长腿一伸就地坐稳,“我都邀请你了。” “你是不是特别想看着我坐在联邦的战舰里面在联邦领域上空机毁人亡?——这算是‘魂归故乡’的另一种解释,是吗?” “不可能。”提图斯笑得特别可耻,一副“您多虑”了的样子,“只要我还坐在战舰里,他们就连安全检查都不敢做。” “我不会跟你走的。” “男人说话要算数。”坐在地上的高大男人坐直了一些,背对着窗户投下的阴影就像一座小山似的,“众目睽睽之下输给我是你技不如人……骆佳白,玩不起就别玩。” “只要你提出一个稍微实际的条件,我想我会答应的。”骆佳白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凑近提图斯,“顺便,‘玩不起就别玩’这句话一个字不拉全部糊回你脸上,输不起,就别年轻轻学人家玩订婚。”微微眯起眼看着对方悠闲地点起一支烟,两人沉默片刻后,少年勾了勾唇角,“还有,比起这副‘我巨牛逼’的蠢样,还是当年在酒吧里骂着脏话逼我给你做口活的样子更有魅力。” 说完,爽了。 骆佳白走了。 临走前只留给提图斯一个特轻蔑的眼神,冷艳高贵地说:“你老了,希尔普,你以为你还年轻那时候似的闪闪惹人爱?” 提图斯:“?” 训练室的大门轰然紧闭,希尔普上将坐在冰凉的地上,用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就像记忆中的哪那样光滑完美(……)。于是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面爬起来,望着大门的方向,愣了楞,后愤怒啐了声:“去你妈的,居然说老子老了——你他娘当年还跟我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啊操!我老了也跑不了你自己!” …… 已经离开的骆佳白当然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前任情人也可悲地永远抓不住问题重点。他拿来了图书馆的钥匙,然后匆匆忙忙从里面拿了本书就往回赶。 途中又遇到了一次贝莉,骆佳白这一次很争气地连余光都没有给过她。 尽管他们曾经挺熟的。 恩,没错,真的挺熟的。 确切的来说,这姑娘就连今天这副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走路方式都是骆佳白出钱让她学习的。那敲击在木质地板上框框作响冷艳高贵得像是女王过路的高跟鞋声,让骆佳白觉得蛋碎了一地。 …………有一点必须承认,他骆佳白这辈子干过不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不过主要就集中在这几年,其中最难以磨灭的黑历史,其一是把人渣当真爱,其二是把人渣的未婚妻当亲妹妹往脑残里疼爱(……)。 古代中国有句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俩人的单独相遇多少有些尴尬。 所以骆佳白不知道,当他扭开头拒绝施舍一个余光的时候,跟他擦肩而过的高跟鞋踩地声,也变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贝莉屏住呼吸,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面对骆佳白,她努力让自己变得看上去无懈可击,甚至是尖酸刻薄,但是只有她自己打心底知道,或许有一天她真的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联邦将军夫人(对于此,她毫不怀疑‘将军’最终会是提图斯希尔普的未来),她当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所有贵妇和贵族小姐之中,而唯独面对骆佳白时,她总能惊恐地发现从心里不能掩饰的自卑。 骆佳白就像一座时时刻刻准备指向十二点,能将她水晶鞋彻底脱下来的催命钟。 尽管他至始至终都在微笑着。 尽管他和提图斯希尔普看上去势不两立,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贝莉还是害怕。 贝莉当然没有忘记,当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帝国女官,因为偶然的机会,她得以照顾从联邦空降而来的将军之子。她的少爷很争气,并没有受到帝国人民的排斥和唾弃,温文尔雅,行为举止得体,最重要的是聪明伶俐。连带着她这个小小的专属女佣也跟着平步青云,羡煞了所有同行地抬着头,用着新主人的钱和权挤进了帝国专门为名门后代的少爷小姐们开设的礼仪学校,混得风生水起。 她聪明,年轻,有资本并且不甘于现状。学校教的一学就会,就连格斗技巧这种姑娘们通常只是敷衍过去的科目,她也在和男生混合考核中得到过全年级第三的好成绩——那个时候贝莉很单纯的只是一心想做好自己能做的,给她的少爷看。 她一直这么坚持,尽管在少爷和二皇子伦雅谢尔同进同出变得日益频繁,她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之后。 她活到二十岁,二十年来就没有什么时候像那一年似的那么纯粹过。 她的忠诚终结于某天早晨,当她心里揣着不耐烦给那个总窝在厨房干粗活的瞎子引荐家庭医生时,一不小心发现他的相貌有点面熟。 不是人人都见过提图斯希尔普的。 人们对于在战场上永生不灭、战无不胜的教皇总是更加的熟悉。 撇开教皇的身份保密程度不说,单就希尔普这个人来说,对于这种年轻的军官,帝国报道的热衷程度更加少而又少——长期的战争注定了俩个阵营相互独立,帝国的记者进不去联邦,联邦的记者也休想踏上帝国的土地,而在有限的机会里——很显然,双方的政权部门更希望看见对方的实际情况,而不是对方贵族的花边新闻。 所以那时候,贝莉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瞎子的联邦口音又让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终于有一天,她以查询古机甲型号应对考试为理由,借去了她心爱的少爷的权限卡,从此打开了一片新世界。 贝莉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独自坐在图书馆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面前的光脑屏幕上,一个穿着帝国少将级别白色军装的英俊男人,以绝对称不上是礼貌的姿势翘着腿,随意地坐在一把宽大的座椅上。 他仰着下颚,曲线完美。 他薄唇轻勾成一个性感的弧度,双眸微微眯起露出轻蔑高傲的神态看着镜头。 那双还没有瞎掉的双眸就像世界上最完美的绿翡翠,闪烁着自信和强大。 寂静得几乎连呼吸都会产生回声的图书馆内,贝莉虚弱地呼吸着,用颤抖的手轻轻点击了窗口关闭的摁键。 图书馆的门被轻轻推开。 少年探进一个头,茫然地向周围望了望,然后走了进来。 贝莉在心里对自己微笑一下,然后淡定地关上光脑,站了起来:“少爷。” “复习好了?”少年点点头,温和地问,“帝国的机甲偏向古代欧美系,我懂的不是太多,没能帮上忙真是抱歉。” “哪里的话,您帮了我不知道多大的忙。”贝莉甜美地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权限卡,然后毫不留恋地将它还给了她的少爷。 少年接过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将卡随手放进上衣口袋里,他清了清嗓子:“那个……流浪汉,他眼睛怎么样了?” “医生说只是脑部受创暂时性失明,只要多加休息,等淤血散了配合药物,就能恢复视力。”贝莉将原本放在光脑边,至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的课本拿起来抱在怀里,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我明天还会去看他,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去吗?” “没有。”少年哦了声,点点头平静地说,“跟一个流浪汉有什么好说的?” 贝莉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那也是,少爷,您总是对的。” ……………………………… “贝莉?” “…………” “贝莉?” “…………” “喂!” “……啊!抱歉,提图斯?你刚才说了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皱起眉:“让你把面前的砂糖递过来,你从刚才就魂不守舍,想什么这么出神?” “什么都没有,”贝莉笑着,指尖轻轻一推,将提图斯的砂糖推到了他的手边,“只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罢了。” “很久以前?” “就是我把你从街上捡回来那一次。” 提图斯闻言,放下手中还冒着蒸腾热气的咖啡杯,难得严肃的说:“我一直很感谢你,贝莉,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里最困苦的时候,然后,你出现了。” “然后大发善心地说动我的主人把你带回了家,然后动用我每月所有的工钱请来主人的家庭医生替你看眼睛?”贝莉咯咯笑着,就好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好啦,提图斯,这些话都听你讲过好多次了,我都听腻了。” 第六十四章 “我一直也认为自己比较幸运,”提图斯说着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眯起双眸,“你遇见我的那天在马车上的还好不是骆佳白而是他老爸,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是为骆佳白少爷本人工作的……哼,不然他会做的说不定是跳下马车然后面无表情地用枪顶着我的脑袋,然后……啪,你懂的。” 贝莉笑了笑,有些僵硬,但是提图斯没有注意到,完全沉浸在了自嗨中。 “他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啊。”希尔普上将没什么贵族风范地翘起二郎腿,忽然响起了什么似的,挺感兴趣地扭过头问贝莉,“你猜咱们俩是怎么分手的?” “因为一个贵族的姑娘,”贝莉回答,“我记得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跟她订婚了。” “恩,不过后来那姑娘死了,是个意外,在一次军事演习里——那是个好姑娘,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打起架不比大老爷们差,我当年差点以为联邦军部会出现一名女性战将。”提图斯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让你猜猜当年我和骆佳白分手时候的场景。” 贝莉抽了抽嘴角。 提图斯笑了:“我猜你肯定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 “是没什么兴趣。”贝莉耸耸肩,“我只是注意到你们已经分手了。” “恩,是他提出来的。”提图斯熄灭了烟,然后在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空烟盒出来,大手轻轻一捏,烟盒子被捏成一团完全变了形,“他穿着很贵的正装——啧,这种衣柜里最高级的衣服就是校服的人居然专程穿了一套这么像样的衣服来跟我分手——他就这么出现在老子的订婚宴的门口,没有邀请函——咳,当然没有,我还没疯,不过也不远了,事实证明当年以为能骗着他的我也确实智商堪忧……还是老子这个蠢货亲自去把他领进门的,我这么做,就是想告诉他,我挺坦然的,我想告诉他,订婚的事儿我能处理好,然后跟他继续好好过日子……” 男人顿了顿,将烟盒轻轻扔进了面前的垃圾箱里:“可是他二大爷的居然跟我说‘再见’——就这么俩个汉字一个英文单词,铿锵有力,我现在都奇怪我当时怎么就没一口血喷他那大众脸上。” 贝莉:“…………” “然后他就来帝国了。” 贝莉:“……………“ “必须承认,一想到也许有一天会在战场上遇见这家伙,然后他会用我亲自教他的本事来揍我,心情顿时雪上加霜。”提图斯躺会沙发上摊平,用力叹了口气,“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不负众望地这么干了——当年真是……气死我了。” 贝莉动了动嘴唇,最后无力地合上:“……都过去了。” “过去个屁。”提图斯说,“将来你要跟谁分手,就跟他说‘再见’,一个字也别多,杀伤力绝对够。” “我没打算要跟你分手,即使是将来。”贝莉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轻轻覆上男人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手,平静地回答。 提图斯条件反射地动了动,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身边坐着的是谁,所以好歹没把手抽回来。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角:“我就随便说说,抱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恩,我知道。”贝莉几乎是以一种飘忽不定的嗓音说,“要知道,我无比荣幸能得到你,而这世界上也没有谁比我更爱你了,提图斯。” …… 骆佳白离开图书馆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伦雅那里,他多绕了点路,甚至走出了建筑物在走廊待了一会。外面雪停了,天空放晴,银装素裹的世界非常漂亮,但是却显得有些刺眼。骆佳白勉强还认得出通往训练场的路,于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踩着新雪,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训练场的露天停放室是开放的,有几个负责看守这里的帝国士兵在门口站岗,岗位休息室里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他们围坐在火边看上去挺开心地聊着天。休息室门口扔着几个已经空了的白酒瓶子——在值班的时候,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但是骆佳白也只是笑了笑,当做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只是一些普通型号的机甲放在这里,有人型系列机甲,多为LLS系列的产品,角落里也停放着几架略微显眼的古欧美式战争机甲,很显然,它们的主人是更擅长使用它们的帝国人。当然,像是提图斯的[教皇],还有伦雅的飞行系[虎威]当然不会停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在地下有一座更加大、更加合适停放机甲的停放场,骆佳白的机甲也停在那里。 呃,当然是属于沾了光的……异类——好吧,做个形象的比喻,就如同停在一水儿布加迪威龙中间的长安奔奔。 就这样,伦雅还郑重其事地将自己处于“正中间不会有任何磕碰危险”的黄金位置让给了他,把自己的[虎威]给委屈到了角落。……事后骆佳白有郑重其事地感谢过伦雅,事儿做到这份上,除了替自己那早该进博物馆的LJARII谢谢他大爷,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骆佳白摘了手套,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放在上面,自己绕着几台机甲走了几圈。 不远处训练场传来机甲运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他觉得有点心痒痒。 从这里专程跑去取自己的专用机甲吧,又显得有些太矫情。如果说骆佳白这时候还有点儿犹豫的话,那么下一秒训练场传来零碎的欢呼声和吆喝声则完全吸引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距离自己最近的机甲,恩,是一台LLS初型改良式机甲,大概是自己离开联邦那一年联邦未来公司的新产品。 几乎不做他想,少年手轻轻地握上了机甲处于脚步的一个扶手,冬天的金属冰凉的感觉几乎让他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他轻盈地翻身,借着机甲膝盖关节的活动处凹槽——胯部活动接口——再一个灵敏的落地,如果提图斯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就好像几年前在那个夏夜的校园机甲停放场一样,骆佳白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操控室的入口面前,而他的动作就像当年一样,一气呵成,灵活漂亮。 用通用密码打开了机甲,他轻轻滑入操控室,因为寒冷变得冰凉失去血色的指尖轻轻拂过控制面板,而下一刻,操控室里响起了运作的声音,脚下柔软的地毯边,昏黄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整台机甲如同从沉睡中清醒了一般。 这台机甲大概有一段时间没人用过了。骆佳白低下头研究着,顺手调整了几个因为常年停放变得不太精确的数据。 “奇怪?”他伸手戳了戳控制面板最右边的键,“这机甲的远程监控怎么是打开的?” 抬头看了看,屏幕上居然显示还零碎地显示了几个象征不明高科技智能机械的红点。 “还是坏的啊。”少年撇撇嘴,用力拍了拍显示面板,自言自语地调侃,“怪不得提前退役被扔来这个鬼地方,红点这种可大可小的玩意,怎么能乱闪呢。” 第六十五章 “戴尔,你又去尿尿!” “老子尿尿也你管,再唧唧歪歪老子尿你头上!” “哈哈哈——” 值班室里,喝得醉醺醺的小伙子手里拽着酒瓶,摇摇晃晃地从小小的房子中走了出来。外面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激灵,远处的轰响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醉酒产生的幻想,他晃了晃被震得脑袋,猛地一抬头—— 普通人大概一辈子也没办法遇到这种场面。 七八架十几米高机甲冲着他狂奔而来,所到之处一片废墟,蓝色的激光扫过的地方,建筑物消失的那干净利劲儿就跟玩泥巴似的。戴尔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直到一发蓝色激光炮擦着他的头皮击中了他身后的建筑,值班室里剩下的他的那群好兄弟,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强射线激光炮分解成了未知细胞组成物质。 酒瓶掉进雪地里,发出咔擦的一声。 “有——有敌机入侵啦——” …… 当那七八个红点一拥而上从天而降到骆佳白面前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他手底下这架机甲的远程系统真的没坏——就算它确实是架退役机甲,至少也不是因为远程系统而退役的,人是真无辜。 而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训练场已经被轰得只剩渣了。那些完全不知道归属哪个阵营的机甲已经像推土机似的一路往这边碾压过来—— 骆佳白感慨良多地看着他们完全无视了自己呼啸而过。 …………………………………………大概是这部机甲的可侦查系统出了问题。 这类型的机甲在战场上容易陷入敌我不分的混乱环境,所以每年都有一小批机甲因为类似的原因被迫从前线退役。 这年头,联邦和帝国自然是掐得死去活来,但是没人否定,在这个广阔的星际中,总有些荒蛮的星球里驻扎着一群属于第三阵营的武装力量,他们由一些被帝国或者联邦完全放逐的人组成起来,并且称呼自己为“自由军”。 自由军的头领是一名涉嫌谋杀联邦军部高层的通缉犯索迪亚,当年被联邦判罚永久放逐到第五星际,这哥们真是有点能耐,十几艘押送航舰,硬是让他给跑了,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抓到过。后来这个索迪亚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联合了其他在各个星球流浪的犯人,形成了这股新的势利——在最初,他们装备落后,拥有的只是索迪亚在逃脱押送的过程中顺手牵羊来得几架远航飞行器还有一些子弹有限的火器——而那时候正是联邦和帝国互掐最凶的年代,这股单薄而落后势力并没有引起联邦或者帝国任何一边的重视。 ………………任其疯长的后果就是在短短的三十年内,自由军拥有了自己的机甲战队。 并且这只流浪的野猫如今终于敢伸出它的猫爪子,来捋捋老虎须了。 常碧星球的警备系统第一时间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骆佳白口袋里的通讯器也以同一种姿态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在哪?” 伦雅就是伦雅,就算外面情况火烧屁股了依旧淡定优雅。 骆佳白调整了下机甲的视野窗,想了想回答:“曾经的训练场附近。” “曾经?” “现在已经被轰成渣了,维修大概得花不少钱。以后记得把这一块划分给联邦,就当……是送他们的。”骆佳白碎碎叨叨道。 “站在那别动,等我去接你。” ……只是伦雅当然不会有闲心跟他扯七扯八。 于是大众脸少年手拿通讯器,仰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件事,说完你不许骂我,当然也不许打我。” “说。” “你先保证。” “你先说。” “我在一部退役机甲里。” “……”伦雅那边有了短暂的沉默,“很难说你能不能逃掉一顿责罚。” 骆佳白干笑一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的话比那群在我面前呼啸而过的自由军更让人不安。” “电源系统打开了?” “……” “好了,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我已经知道答案了,现在,立刻关掉它。” 骆佳白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子寒气,一边手举着通讯器,一边手在控制面板上摸了摸,然后对通讯器那边报告:“关掉了。” “备用系统也关掉,别跟我耍花样。” 被毫不留情揭穿的大众脸少年老脸一红,又在控制面板上摸了俩下:“这回是真关上了。” “现在,离开那台机甲,从第五安全通道回来,我现在开启皇宫简易地图,你跟着我说的走,我会告诉你第五安全通道的入口在哪。” “其实用不着,”一听让他赶紧滚回去,骆佳白犹豫了,“刚才我一直开着电源的,他们没发现我——大概是这架机甲的外接系统出了问题。” “你是想告诉我你准备用一架已经退役了并且外接系统出了毛病的机甲去对抗自由军,是吗?骆白艾里斯准将,告诉我,你没那么蠢。” “你们停放机甲的停放场离这里很远,伦雅。”这一回,骆佳白没有在顾左右而言他,他稍稍挺直了腰杆,轻轻地说,“等你们动起来,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通讯器的那一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帝国准将骆白艾里斯,请求批准接受这次任务。” “………………” 骆佳白握着通讯器的手收紧了些,他试探性地叫了声:“伦雅?”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骆佳白觉得自己真切地听见了通讯器那头传来了一声叹息——这非常稀罕,要知道,伦雅很少有这种明显外露的情绪。 “接受请求。“ 大概隔了三秒,那边的人又恢复了他应有的镇静和淡定,在挂断通讯器之前,他再一次重复了最初说的那句话。 “等我去接你。” 就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一样。 第六十六章 知道有自由军杀过来了,希尔普上将打了个呵欠,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他坐在沙发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贝莉顺势窝进他怀里,他摸了摸姑娘的头发后想了想前来询问他意见的下属:“帝国那群人动了没?” “第一时间就把皇家禁卫军出动了。” “什么?皇家军?”这回轮到提图斯傻眼了,“我怎么没看出那个伦雅谢尔是个这么实在的人?” 在常碧星球,联邦和帝国的谈判拖拖拉拉进行了半个多月,其实一直没有多大进展,这其中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提图斯希尔普是个比较流氓又霸道的人,而另一方面,伦雅谢尔大概算得上是一个精打细算狡猾得像狐狸的奸商,俩人一来二去扯了大半个月,除了互相增强对彼此的厌恶之外,在正事和谈方面,压根就没有什么实际进展。 就算是提图斯这一个月在常碧星球喝的都是降低智商的毒药,他也不会蠢到相信这个帝国皇子会在有自由军出现的时候第一个挺身而出,并且全力以赴。 提图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安起来。 “知不知道帝国这么大手笔出兵的原因?” “?”来请示反而被反问的下属有点傻眼,他哪能知道帝国那边打得什么心思?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暂时不知道。” 于是提图斯变得有点烦躁。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烟叼上点燃,深深地吸了两口后重重地在烟灰缸中熄灭,然后他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自己的军装外套,贝莉被他忽如奇来的动作弄得懵了,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眉头紧蹙飞快地穿上了外套。 “我们也去?”贝莉问。 提图斯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女人,他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可以不用去,在这里等我吧,或者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也可以。” 贝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提图斯很快又打断了她的话补充道:“我会留一个分队的人在这里保护你。” 贝莉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我只是去看看。”提图斯有点不耐烦地说,“外面是自由军,你以为是在学校的模拟战场?” “我不比你那些亲卫军差,提图斯。”贝莉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整了整华丽的裙摆,她精致的高跟鞋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咚”一声,“我的机甲就停在你的旁边,如果你也去,我也会去。” …… 十分钟后,贝莉坐进了她的机甲里。 通过透视窗,她能看见旁边机甲启动时的红色光芒,那是“教皇”启动时特有的熟悉声响。犹豫了片刻后,她摁下了自己机甲的启动键,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大概在一年多前,当那个骆白艾里斯还把她妹妹亲密的时候,曾经笑着说过—— 贝莉,你这么好强的性格,将来是要吃亏的。 屏幕光芒一闪,她抬起头,看着“L生命”公司特有的系统开机画面,十分熟悉,但是几乎让她看入了迷——适合女性使用的小巧银白色人型机甲,系统和敏捷度来说比不上“联邦未来”生产的LLS系列机甲,但是最终贝莉还是选择了它。 “L生命“公司成立至今只生产了一个系列的机甲,那就是LJAR系列——LJAR系列,它们之中的有一些,甚至老得应该放进博物馆。相比起这些老掉牙的款式和颜色,联邦未来公司生产的“SA”系列机甲更合适女性使用,无论是从漂亮精致的机甲款式还是从多种选择的颜色来说,当初,提图斯确实是想买一款最新的“SAⅥ”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但是她拒绝了。 在众多的机甲订单面前,她抓着精致的钢笔,忽然就响起了她的少爷,那个面容平凡的少年在某个充满了阳光的午后,端着一杯她亲手泡得下午茶,笑眯眯地跟她说他当年是怎么以一部老掉牙的“LJARⅡ”在众多机甲中脱颖而出,拿到了联邦最好的机甲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第一个学年的全额奖学金。 鬼使神差地,贝莉最终在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订单上填上了订购信息。 三个月后,当贝莉看着自己亲自订购的机甲被送来时的那一刻,她曾经非常想反悔,她想告诉提图斯,她后悔了,她其实更喜欢SA系列那款粉红色的机甲,而不是面前这个,白色的、古老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合适的机甲。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 尽管她必须在无数个深夜入睡之前告诉自己,她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就连那个人自己也说过,她贝莉值得更好的生活。 前方,一架架人型机甲出动了。周围机甲停放的空位越来越多,帝国停放机甲的位置几乎全部变空了,唯独只有一架古老的机甲还停放在最中间那个永远不会被磕碰到的黄金位置。 最后看了眼沉默地站在原地的那架同系列机甲,贝莉低下头,指尖飞快地在面板上摁下组合键,机甲动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机甲停放场。 外面已然乱成一片。 天空中嗡嗡轰响的是帝国的飞行系机甲,它们盘旋在上空,并不急于攻击,在确保自身安全和敌人情况的状态下,他们更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贝莉一瞬间想起了那架孤零零被遗留在帝国停放区域的LJARⅡ,微微一愣之后,年轻的姑娘轻轻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具嘲讽的残忍微笑。 她几乎是哼着歌儿,调整视角窗,并在自由军乱作一团的队伍里找到了她未来的丈夫,那架闪闪发亮、战无不胜的红色机甲,他和一架看上去领导者的机甲斗在了一块,惊天动地的响动震耳欲聋,而从战况来看,他完全占据了上风。 天空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架动作灵活穿梭在乱战当中的黑色飞行机甲。 那是伦雅的虎威。 它无数次地盘旋在上空,几次视而不见地直接穿越过自由军队伍要害位置,安全而退,也没有使用一颗子弹发动攻击。 看得希尔普上将叫一个拙计。 一个高级指令的后跳动作之后,他恶狠狠地掏出了腰间的通讯录,拨通了那个他以为永远懒得去主动联络的号码,在对方接起来喂了一声后,飞快地骂了声娘。 伦雅等他骂完之后,平静地将通讯器重新放到耳边:“听起来你很有空的样子。” “去你妈的,谢尔,你到底想干什么?联邦吃亏了,你帝国也吃不了兜着走。” “左边有架LLS初代看样子对你的外挂盾牌很感兴趣。” 提图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从天空中俯瞰,之间那家红色的机甲反应灵敏地转了个身,大概是一连串的高级指令之后,红色机甲使用手中的外挂性射线长剑将从左边悄悄靠近想要偷袭的LLS初代捅了个对穿。 通讯器那边传来伦雅略显愉快的可恶笑声。 这让提图斯完全打消了想要勉强道谢的念头,他深呼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这一次,伦雅沉默了大约十秒,十秒之后,他有些犹豫道:“骆不见了。” 声音依旧是他习惯的那样,平淡且毫无起伏。 淡定得至极让提图斯的大脑当场当机。 “你说什么?”提图斯眨眨眼,简直像是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我在找他。”伦雅回答,“他大概在某架退役机甲里,我记得放在常碧星球的退役机甲大多是LLS初型改良式机甲。” “他不见了?”提图斯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鬼话?” 黑色的虎威再一次贴着地面从自由军机甲队伍中飞快地划过,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吼虎威迅速拉高盘旋回到安全的空中,这时候,伦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不肯听我的安全撤离,没办法,我只能来这里找他。” 提图斯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地挂断了通讯器。 现在他总算知道帝国禁卫军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出动了——这简直是在上百种可能性中,出现的最为让人喜闻乐见的一个。 迅速将面前这个自由军小头目废掉,红色机甲视野窗闪了闪,被主人提高到了搜索范围最大化。 那几乎是一种奇怪的竞争。 提图斯一点也不想让伦雅率先找到骆佳白。而他相信,那个该死的皇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穿梭在无数乱战的机甲中,和无数台LLS机甲擦肩而过,而太过崭新的机甲显然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于是在外人看来,续天空中像只烦人的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的虎威后,地面上又多了个不安稳的耗子似的教皇。 最后,提图斯在一棵被轰得只剩树根的树桩旁边找到了一架LLS初型改良式机甲。 它正陷入一场并不太乐观的单独战争中。 它的对手并不是想象中的哪样优秀,情况的不乐观,只是来源于操纵者对于LLS系列机甲的不熟悉。提图斯粗鲁地骂了声后,却忍不住放下心来。 白雪反射下更加鲜红光亮的红色机甲举起外挂武器,高大威武得就像是整个宇宙最英雄的战士。 而变故也是在整个时候发生的。 身后,明显属于女性的尖叫声打断了一切。 提图斯愣了愣,是贝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与此同时,一架庞大的远航战舰笼罩在了所有机甲的上空,投下一片黑色的阴影。战舰周倜散发着刺眼的蓝光,所有的发射口都燃烧着骇人的冰蓝色火焰——它们对准着笼罩下的机甲,几乎不分敌我。 …… 贝莉承认,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的情景。 当时,她就站在提图斯的身后,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可是在战舰发射激光射线的前一刻,她看见,那架红色的、被她视若神祗的机甲,毫不犹豫地跑向了不远处的LLS初型改良式,然后为它释放了所有的能量,撑开了一个巨大的能量盾牌。 他甚至连一个回头的动作都没有。 在满目刺眼的冰蓝色光亮中,贝莉忽然想到了一个小时前她和男人的简单对话。男人无奈又充满了蛋疼的声音—— “提图斯,都过去了。” “………………过去个屁。” 第六十七章 我处心积虑,让他远离你不要理你厌恶你,可是当你们俩互相出现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目光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对方身上,哪怕只有一下下——他总看着我笑,但是哪怕他永远在笑,我宁愿换来他在你肩头上淡淡扫过的那一秒。 我讨好他,凡事都顺着他,他叫我看书,总是买很多很多的书给我,就连卧房的床头也堆满了机甲方面的书籍,有时候,我很想告诉他,喜欢在睡前看书的那个人已经去了帝国,偶尔,我也想看一些只有姑娘们才看的书。 我不喜欢吃甜食,相比起甜腻的奶茶,我更喜欢咖啡,我一直以为在联邦喝到的奶茶甜死人的原因是因为联邦的茶点师父有毛病,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你往自己的奶茶里加了整整四包糖粉。 我更加喜欢那款粉色的联邦未来公司生产的“SA”系列机甲,它小巧,精致,性能极佳。但是就算从此让我受尽了联邦上层贵妇或者贵族小姐圈子里的嘲笑,我还是选择了这款白色的、古老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合适的机甲,它是“LJAR”系列,就因为曾经他笑眯眯地告诉我,你用着它,怎么样光芒四射。 我知道,联邦帝国的上层圈子里都流传着我是多么有手段,怎么样最终从一个卑微的女官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他们说我聪明,说我狡猾。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没用的。 亲爱的,相信我,换做是你,你也会明白的。当一个男人爱的压根不是你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就算你聪明有手段会耍心机,他看不见,听不见,也不会关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绝望。 我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去想有一天我会失去一切。但是当踏上常碧星球的那一刻我就该明白,所有的谎言都会伴随着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 意料之中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在这场由我主动发起的战役中,你甚至没有主动迎战,我就输了。 ………… 贝莉是在全身的剧痛中辗转着醒来的。她意识到自己全身插满了奇怪的管子,裹满了纱布——如果她还没有死,那么希望她没有毁容。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意识。 此时此刻,她大概躺在一个干净整洁的病房中——从天花板的装饰来看,规格绝对够高。她轻轻眨了眨眼,合上,再缓缓地睁开——这一次,她稍稍能看清楚了些,她的病床旁边放着一束非常新鲜的花束,这大概是来看她的人留下的。 她试图轻轻动动脖子,随即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办到。 她扭过头,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人。 裹满了纱布显得肥厚可笑的手指在床单上轻轻一划。 指尖传来的剧痛沿着血脉传送给了大脑。 她几乎再次被痛的晕厥过去。 多么可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自己的情敌。他完整无缺地坐在病床边,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少,以一种胜利者的怜悯姿势,俯瞰着躺在病床上的她。 …… “你醒了。” 骆佳白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说。 他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失望,当然,也绝对不会有高兴就是了。贝莉眨眨眼,看见这个少年站了起来,伸手摁了摁床头呼叫医生的铃。帝国的军装袖子夹杂着外面凉凉的冰雪气息扫过她的鼻尖,如果仔细分辨,还会在里面发现一点儿消毒水的气味。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一般,贝莉忽然有点想哭。 骆佳白坐回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个笑容:“你哭什么?” 她真的哭出来了?贝莉一愣。 “后悔了?”这时候,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些别的表情,那笑容中多少带着一些嘲讽,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尖轻轻划过下巴上一道已经结疤的伤口,“放心,你还没毁容。” 在他的帮助下,贝莉将口中的呼吸器取了下来——能自主呼吸的感觉非常好,她几乎是贪婪地吸了几口带着消毒水味儿的新鲜空气,然后缓缓地转过自己的头,对上那双黑色的双眼,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笨拙了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睡了多久?” 骆佳白轻轻靠回柔软的椅子上:“俩个月,常碧星球的冬天还没过去。” “我以为我已经回到联邦了。”贝莉有些失望。 “很显然不是,”骆佳白挑了挑眉,坦然地说,“不然我就不会在这里。” 简单的寒暄结束了,俩人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贝莉想了想,手指轻轻在床单上又画了画,只不过这次不痛了:“他呢?” “在做骨骼重组,”骆佳白想了想,“联邦大费周章地把最先进的复原治疗箱运过来了。” “你们……” “没有。” 贝莉无力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问我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骆佳白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再次加重了语气,“没有。” “他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 “是啊,这么算起来,教皇也被轰成了渣。”骆佳白想了想,“不过单凭这个,我没觉得哪里就值得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他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贝莉再次强调。 骆佳白忽然觉得跟她有点儿说不通,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除了“活下来”这个关键词之外,俩个人要在一起,还需要别的东西,并且很多。于是他笑了笑,干脆扯开了话题:“你很希望我们重新在一起?” “……”贝莉沉默了下,将实现移开投向窗外,“我希望你们俩永远不要相见。” 真诚实,骆佳白坦然地笑了笑。 贝莉脖子动了动,当她转过头时,一道水痕从新从她的眼角落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骆佳白闻言,微笑着站了起来——只有贝莉知道,那个微笑看起来多么危险。然而,少年只是伸出手,替她仔仔细细地压好了被子边缘,动作轻柔得叫人恐惧。 他们非常接近,甚至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童话中确实有灰姑娘的故事,而每个人都有期待的权利。”骆佳白凑近了少女的耳边,低声说,“但是现实,真正能坐上灰姑娘的却没有几个。” 贝莉微微睁大了眼。 “我知道你爱提图斯,不光只爱他的地位,他的富有,他的权利,我知道你确确实实也爱着他这个人,或许曾经你并不是这样,但是现在你是的。”骆佳白直起了腰,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看着瞪向自己的年轻姑娘,“我很同情你,贝莉。” …… “可是他爱的是我。” 第六十八章 骆佳白关上身后病房的门,发出轻微地“呯”地一声。 身穿帝国军服的少年手轻轻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头微微一片,抬手将拄着笨重拐杖靠在门边墙上的男人嘴里的烟抢了下来,随手在垃圾桶上熄灭。 “喂,”一支眼裹着纱布,下巴被包的像个木乃伊的男人眯起了另一只保存完好的绿色眼睛,“老子可是病人。” 骆佳白瞥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 然后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自然舒展。 提图斯笑眯眯地,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少年的手拽在手心。 嘴角抽了抽,骆佳白有点儿无语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宽厚粗糙的大手中抽了出来,扬了扬漂亮的下颚,简单中带着一点儿嚣张地说:“拿来。” “没有。”提图斯睁着眼说瞎话,“都被护士姐姐没收了。” “少废话。”骆佳白看着他,“拿来。” “真没有。” “……” “……” 短暂的瞪视之后,联邦军部的上将先生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瞪着天花板,一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在骆佳白无言的注视下,他解开了腹部的绷带,从肚脐眼处的绷带里掏出一包烟,最后摸索着把绷带缠回去,顺手打了个丑的要命的蝴蝶结。 骆佳白:“………………” 接过烟,看也不看地揉烂,塞进垃圾桶里。 “唉?……”提图斯有点儿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偷渡出来的烟最后落得这种不平等待遇,回头一看,又对上那张面无表情当饭吃的大众少年脸,最后,吭吭哧哧地挤出俩个包含血泪的字——“我操。” “你的未婚妻醒了,你可以进去了。”骆佳白将视线移开,在医院一尘不染的墙角处停留片刻之后,注意力放在了正手忙脚乱给一个不停地乱动大哭的小屁孩扎针的年轻护士身上,“要我给你开门吗?” 提图斯看了看缠满了绷带的右手,又靠回墙上,左手松开拐杖,“不用。”他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地补充,“按你自己说的,我还在复原治疗箱的营养液里泡着。” 那个护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毛绒熊,小孩不哭了。然后把鼻涕糊了那个丑兮兮的毛绒玩具一脸。 “你偷听我们说话?”骆佳白皱起眉。 “我就走过来,然后就听到了。”提图斯伸出满是绷带的手,象征性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又痛得呲牙咧嘴地把手放回去,“真是精彩得要死,我听见你跟贝莉嚣张地宣布你才是我的真爱。” 说完,绿色的双眸颜色变得深了些,就像湖水似的,有点儿期待地看向少年。 可惜对方看上去一点也不害羞。 “你的未婚妻问我怎么不去死,”骆佳白眨眨眼,“你还能指望我对她有多客气的回答?” 提图斯被逗笑了,笑得挺开心的。笑过之后,他扯了扯嘴角,就算此时此刻全身上下被包的像个木乃伊猪头,可是还是足够英俊,他眯起眼,伸出缠满了绷带的手,戳了戳骆佳白的脑门,莫名其妙地说:“老子的教皇被轰得连一块完整的零件都找不到了。” ………………知道事实和被当事人亲口说出事实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骆佳白皱皱眉,有点儿想道歉,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伸出手,在男人没有缠绷带完好结实的手臂上拍了拍,把他的熊爪子拍了下去:“你也没缺胳膊少腿。” “老子是为了救你,那可是联邦第一机甲。”提图斯被少年的白眼狼膈应了,他竖起眉强调,“过了俩年教皇说不定能成为第一架可以实行空间跳跃的机甲——为了救你,没了!” 骆佳白面容放松了下来:“我把我的机甲赔给你?” “不用了。”提图斯立刻恢复面无表情地说,“你捐给博物馆吧,那才是你那个坏脾气的蠢货机甲最该去的地方——” “不过倒是可以以我的名义捐。”他补充道。 骆佳白瞪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取下了手套,犹豫片刻之后,轻轻贴上提图斯的胸膛——那儿温暖,肌肉紧实,还有一点儿紧绷—— 骆佳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提图斯声音变得嘶哑了些,“我为什么要紧张?”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纯洁了,希尔普上将?”骆佳白勾起唇角,他比提图斯矮一些,当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仰起脸时,那张大众脸变得格外具有诱惑力。 提图斯吞了吞口水。 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变回了几年前的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教皇不会被摧毁的。” 放在希尔普上将胸前的手轻轻拍了拍,带着胸膛的温度,骆佳白轻轻将手移开了,垂下睫毛,他抬起头,冲男人笑了笑。 提图斯:“?” “只要你还活着,教皇就一直存在。” “…………………………”提图斯愣愣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笑了很多次?” “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话题,希尔普上将。” “我觉得我开始怀念你们家的床了,还有那个破酒吧的VIP包厢,还有学校机甲停放场……” “我们已经分手整整三年了,麻烦你忘掉那些可笑的初吻初恋还有初夜。” 提图斯挑起眉,没敢提醒骆佳白那些恐怕是他的初吻初恋还有初夜。尴尬地拐杖戳了戳医院的地面,他瞥开眼:“……分手难道不就是用来和好的吗?” 骆佳白:“……分手是为了永不相见——在各过各的日子里,偶尔得到你的消息,发现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和好算了?” “你未婚妻就在五米开外的门后面,我的未婚夫的飞行器就停在楼下,在刚刚和你对话的过程中我掐断了三次他的通讯请求,”骆佳白冷笑,重新戴上手套,“是不是又想听我跟你说一次‘再见’?” 提图斯:“…………” 骆佳白:“文艺一点说,我们回不去了,希尔普。” 提图斯:“这说法我不能接受。” 骆佳白点点头:“那就换一个你能接受的:滚你大爷,咱俩没戏,洗洗睡吧。” 第六十九章 骆佳白没骗提图斯,伦雅确确实实是在医院的大门口等他,并且等待已久。此时此刻,帝国地位最尊贵的皇子就安然地坐在他那架昂贵的飞行机甲里,十指交叉安然地置于身前,放松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在被连续挂了三次通讯请求后,他索性将通讯器扔到了一边,再也没有看一眼。 搞得他身后的随行官有点儿尴尬地面面相觑。 “比塞尔?” 伦雅闭着眼懒洋洋地呼唤。 后面传来一阵乱响,丁零当啷乱七八糟的声音后,一股汗味和机甲专用润滑油的味道传入伦雅的鼻子中。然而,他却并不太嫌弃似的微笑起来,甚至懒得睁开眼去看一眼他手下这位此时此刻满脸狼狈全是机油的准将,微微屈指敲了敲座椅扶手,缓缓道—— “去找他,告诉他,十分钟之内不下来,今晚自己回家。” 比塞尔接过随行官汗巾擦脸的动作顿了顿,用探究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下自家主子…… 这是…… 生气了? 毛骨悚然地将脏兮兮的毛巾一把塞回随行官手里,比塞尔连滚带爬地下了机甲—— 三分钟后。 全院广播起。 【与父母走散的骆白艾里斯小朋友请注意,与父母走散的骆白艾里斯小朋友请注意,您的哥哥正焦急地在本院广播处等待您,您的哥哥正焦急地在本院广播处等待您。请听到广播后,与您身边任意一名医护人员取得联系,他们会帮助你来到广播处寻找你的家人。】 骆佳白:“……” 提图斯:“……” 提图斯:“艾里斯将军在楼下?” 骆佳白:“不在。” 提图斯:“别骗我。要是在的话我要去跟他求婚——” 骆佳白:“…………求婚?……希尔普上将,是什么驱使您那么坚定地要把自己的名字印在我家的户口本上,当不成我丈夫,你……想当我妈?” 提图斯:“………………” 骆佳白轻轻摇头,用赞叹的眼光扫了一眼男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微微眯起碧绿的双眸,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不快。他大手一伸,全然不顾头顶上广播还在鬼哭狼嚎地吼着“走丢的艾里斯小朋友”,轻轻捏住了少年的下巴,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特轻浮地冲少年脸上轻轻吹了口气:“那是口误。你心知肚明,老子是要去跟你爸说,谢谢他把你生下来。” 骆佳白笑了:“瞧您这闲事管得,知道什么叫闲吃萝卜淡操心么。” “我说错了?”提图斯挑眉,“那么多年他没管过你,现在也不归他管,老子要带你走,谁敢拦?” “挺感人的表白。”骆佳白啪地一下拍开男人的爪子,“可惜下面坐着等我的不是我父亲,而是我的未婚夫,你跟他说这些,只会被他暴揍一顿然后从机甲上扔下来。” “你说伦雅?”提图斯自负地笑了,“温室里长大的,让他一条胳膊他都打不过我。” 骆佳白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飞快地扫了眼还拄着拐杖缠着绷带被包的像个猪头似的、只有半边身子称得上完整的男人,微微一笑,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俩个字:呵呵。 …… 骆佳白下了楼,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广播室,然后从广播室里把他的“家长”拎了出来,而这吓坏了那个可怜的广播员——他大概没想到推门走进来的是“这么大一个的小朋友”。 “二皇子生气了。”比塞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好友的肩,“祝你好运。” “看完贝莉我就准备下来的,可是遇见了希尔普,被他拦下来了。”骆佳白皱了皱眉。 比塞尔脚下一顿,冲他竖起大拇指:“如果你想看伦雅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这么跟他说好了,勇士。” 骆佳白气笑了,抬价照着壮男的屁股上来了一脚,留下一个脚印。后者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屁股,思考着摸了摸下巴迟疑道:“其实我还蛮期待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伦雅气疯了的样子。” ……他们最终也没能看见伦雅“气疯了”的样子。 因为打从他们踏上那架昂贵的最新型战斗机甲开始,尊贵的帝国二皇子连一个余光都没施舍给他们。骆佳白几次想晃到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你的手段好拙计。”在骆佳白又一次黑着脸失败而归后,比塞尔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嗤嗤地嘲笑,“这是伦雅的御驾坐骑,自动定位坐标记性空间跳跃系统是他上个月自己研发加入的,只需要语音操控就行——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跑到他面前,假装帮那个‘已经被炒了鱿鱼一个月’的领航员去问下一站的坐标的?” “没人告诉我这个。” 骆佳白瞥了眼坐在最前方操控台旁的男人,此时此刻,他戴着巨大的操作镜,遮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曲线完美的尖细下颚和紧抿的薄唇。男人的头放松地靠在宽松柔软的驾驶座上,看上去正在闭目养神…… 骆佳白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你真是个人渣。”比塞尔指了指骆佳白,中肯地说,“你就喜欢看着一群人为你寻死寻活,然后你连句‘谢谢’都舍不得说。”说完,他站起来,在酒吧里倒了俩杯香槟,在骆佳白的杯子里扔进了俩块冰块,将杯子递给他,俩人相视一笑,轻轻地碰了碰杯。 “我跟希尔普说‘谢谢’了。”骆佳白抓着酒杯晃了晃,听冰块在酒杯里发出好听的轻微撞击声,他垂下眼,压低了声音。 对面的人忽然噤声,骆佳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比塞尔将目光从伦雅那边收回来,后者笑了笑,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用口型说:手指动了下。 也就是说俩人的对话被他的未婚夫一个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托你的福,教皇已经被毁成渣了——咱们处心积虑期待了七八年没做到的事你随便乱跑下散个步的功夫就完成了。”比塞尔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干净,然后欢快地眯起眼,“我猜联邦军部肯定也有默默地谢你大爷。” 能不火上浇油吗?骆佳白回头撇了眼毫无动静的伦雅,而后飞快地拧回头,盯着比塞尔。 后者无耻一笑:抱歉,忍不住嘛。 长途空间跳跃是一件空虚又无聊的事情。通常,当人们需要进行长途旅行时,他们会在自己的机甲上准备好足够的消遣活动,比如各种模拟角色扮演游戏或者其他的娱乐设施——而当身处于一架专业的战斗机甲上进行长途空间跳跃,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琢磨。 和伦雅的性格截然相反,帝国二皇子的御用机架上,一切都显得冷冰冰的。黑色的主色调高贵冷艳,所有的摆设设计都经过了最专业的测量以保证这台战斗机甲里没有除却战争需要之外任何多余的东西。 甚至连吃的都是压缩食品,喝的除了酒,只有营养饮料。 最糟糕的是,除了跳跃指令,伦雅已经连续三十六个小时没有说其他的哪怕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了。 “我去找了,卧室的光脑里除了战争模拟系统之外,连红心扫雷都没有。”比塞尔从伦雅的卧室里大摇大摆地晃了出来,毫不在乎自己的音量完全能被伦雅接收到,大咧咧地说,“你简直不敢想象,这家伙连系统自带的娱乐项目都不肯放过!” 骆佳白放下手中的酒,抬眼有些朦胧地扫了眼比塞尔,双唇因为酒液变得湿润,甚至因为烈酒的刺激有些发红——如果比塞尔细心的话,他大概会发现,除了醉酒以外,骆佳白似乎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找点刺激。”他面无表情地说。 “噢不不不,别别别。”比塞尔淫荡地笑了,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叮—— 骆佳白将酒杯随手放在了吧台上。 喷出一股带着酒气的粗喘气息,年轻的帝国准将整了整身上的白色军装,他转过身,迈着坚持的步子向主驾驶座那边走去。 然后,在所有人反过来之前,长腿一迈,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伦雅的大腿上。 双手顺势搂上了对方的脖子。 比塞尔吹了声口哨。 动作有些粗鲁地替伦雅将他的操作镜取了下来,毫无意外地,骆佳白对视上了那双沉默而锐利的双眸。 他眨眨眼,吐出一股浑浊的酒气:“我回来了。” 伦雅沉默地看着他。 骆佳白毫不在意地嗤嗤笑了,唇角带着一丝嘲讽。他俯下身,在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人的唇上落下响亮的一吻。 “我就知道你其实一点不在乎我。”“ …… “随便是谁都可以,只要是骆白艾里斯,对吧,我的未婚夫?” …… “你不喜欢我。” 第七十章 伦雅取下了遮盖住他多余表情的黑色护目镜,琥珀一般的瞳眸却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他始终注视着说话的人,一只手揽上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挑了挑少年的下巴,没有太多情绪地说:“不要无理取闹。” 骆佳白微微眯起眼,他猛地凑上前,近到鼻尖触碰到伦雅冰凉的鼻尖:“如果你在乎我,就不会只坐在这儿等着,你应该上去亲自抓我下来。” 少年说话的语气很慢,带着酒气的气息尽数喷洒在男人的面孔上,而很显然,他是故意的——他知道伦雅不喜欢这样,是的,他知道,他对于男人的喜好太了解了,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到这个人姿态优雅地跟父亲谈判他们的婚姻。 帝国最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勾了勾唇,冰冷的双眸里意外地透出了一些笑意:“你现在表现得像个缠人的女人,艾里斯少将。” “你说是就是好了。”骆佳白嘟囔着,再一次凑近了伦雅,“我时间不多,太久没看见你了,有点想你。” 伦雅沉默了。 比塞尔倒是有点儿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这些天他们三个一直在机甲上哪儿也没去,骆佳白这家伙在说什么?——不过很快的,他就不纠结了,因为如果这还只是有点莫名,接下来的对话就完全踏入了另一个次元。 首先他们俩交换了一个真正炙热的吻。 这让比塞尔觉得这三天以来他们之间的冷战只是他的错觉—— “哇哦,”年轻的少将看着坐在控制台前面的俩个人,干巴巴地说,“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给你们一个自然而然脱裤子的时间?” 俩人在热吻中分开,少年伸出拇指,懒洋洋地擦去英俊的男人唇边那丝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晶莹唾液,掀起眼皮扫了扫,冲老朋友一笑:“滚吧,谢谢。” 比塞尔圆润地滚了。 而现在的机甲操纵室内,只剩下了彼此沉默的俩个人。 骆佳白从伦雅的膝盖上滑下来,身手敏捷地一跃而上,轻轻坐在了控制台的边缘,他一手撑着控制台,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上面摁着,机甲收到了一串复杂的命令,在发出十秒的倒计时警告后,改变了原本回帝国首都的跳跃航线,转进了另一个新的航线里。 伦雅始终看着他,并没有出生阻止。 “我不该告诉你我的虎威号的操控密码。”直到眼睁睁地看完骆佳白做完一系列动作,男人才神情慵懒地缓缓地说。 满意地看见机甲平稳地进入了另一个跳跃轨道,骆佳白收回手,抬手将控制室的灯调暗了些——控制的开关就在他的头顶,少年一系列的动作干脆流利,熟悉得就好像这就是在他自己的机甲里一样。 ………………然而是的。 这台虎威对于艾里斯少将来说,熟悉得如同他自己的机甲一般。 他甚至就是在这台整个帝国最高端的飞行系机甲上,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欧美系机甲的……想到这,他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将视线固定在了控制台的一脚——伦雅的吹毛求疵劲儿一点没变,那儿永远都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骆佳白笑了笑,就好像在跟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聊天一样,轻松地问:“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从你睁开眼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 骆佳白唇边的笑容扩大了,只是这一次带了一些嘲讽的意味:“骗人。” “没骗你。”伦雅看上去有些无奈——这让他忽然像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了,带着手套的手指微微弯曲,男人轻轻敲了敲宽大的座椅的扶手,“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发现不同的。” “什么不同?” “纠结。”伦雅斩钉截铁地说,“你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选择谁。” “之前呢?” “你会选择我。” 骆佳白嗤嗤地笑了,伸出脚,胆大包天地踹了踹帝国二皇子的膝盖,在对方干净的军装上留下一个脚印:“你还蛮自信的嘛。” 伦雅没说话,他打开了星际地图看了看,发现骆佳白将航线改成了目的地通往一个偏僻的第三阶梯星球,是帝国的领属星球,盛产有色稀有金属和廉价矿石。他挑挑眉,点了点星际地图,放大了比例:“到这里去做什么?” 少年凑过来看了看,最后耸耸肩:“不知道。我随便按的。” 伦雅:“……” 骆佳白:“我暂时不太想回帝国去。” 伦雅:“不要任性。” 骆佳白:“我记得我们的婚期快近了。” 伦雅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骆佳白说,“老子的大脑里有二分之一爱得是提图斯希尔普,是不是很糟糕?” “哪一部分?” “就是刚才在医院里让你等十分钟的那一部分。”骆佳白笑了,“看见希尔普就走不动路了,就像我现在看见你一样。” 伦雅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要存心想讨人喜欢的话,还是挺成功的。”说完,他看了看到达目的地星球的时间,大概还剩下三天。关闭了星际地图,男人重新将视线投放到少年身上,看上去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骆佳白从控制板上跳下来了。 他走到了机甲窗边,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无数星尘,它们在浩瀚的宇宙中闪着黯淡或光明的光芒。往往机甲会眼看着冲入一条长长的星河中去,而当置身于那些远看灿烂的星尘时,窗外看到的却不过只是黯淡的星际尘埃。 “如果回到帝国以后,我再也记不起你来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 “谢谢,好感动。” “不然呢?” 第七十一章 骆佳白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大概也是从被希尔普救下后,在医院养伤期间的某天开始的。 起源是那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在自己的床头边发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和一小瓶安眠药——那天晚上他是自己睡的,而他从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眠质量差到需要用吃安眠药来解决问题。问了送早餐进来的侍从官,对方一脸茫然的告诉他,是昨晚大约凌晨一点后,他自己找来宫廷御医索要安眠药,然后才上床睡觉的。 骆佳白当时被吓了一身冷汗。 他清清楚楚自己前天晚上十点上床,翻阅杂志到十一点,进入沉睡,最多是十一点半的事。 所以一点半自己不睡还不让宫廷御医睡的那位,那是谁啊? 可是早晨醒来的时候,他确认自己正安稳地睡在宽大的床的左侧一角——就好像他多年来习惯的那样。 从那时起,骆佳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处于某种鬼使神差的理由,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其一,那家伙似乎只在晚上跑出来,其二,他好像没有一口气将整瓶安眠药吞下去的那种冲动。 就好像安眠药只是他确确实实需要的一样东西罢了。 于是骆佳白就这么淡定地接受人格分裂的问题,他查阅了相关资料,大概了解到很可能是自由军的机甲和希尔普的机甲在发生碰撞时产生了什么未知的共鸣,而这种共鸣很好地(……)影响了当时正夹在俩台机甲中间的自己。 也是他原本沉睡的那份属于三年前的记忆被唤醒了。 以另一种人格的方式。 骆佳白在了解到了一切后,还很蠢地试图跟另一个自己对话——比如每天晚上睡觉前,他会拿出一张纸放在床头,最初,那张纸片上只有他留下的简单一句话:三年前的我? 那一天早晨,骆佳白醒来,他在凭空出现的安眠药瓶子下面找到了自己的那张纸条,没有回应,只是在问题上面,潇洒地画了一个巨大的圆。 圆圈代表肯定。 接下来一系列的对话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Q:怎么会忽然出现? A:不知道。 Q:为什么要吃安眠药?想自杀? A:那个人的错。不会自杀。 Q:那个人是? A:希尔普。 Q:想取代我吗? A:有病?我就是你。 Q:你喜欢上伦雅了。 A:你管太多。 一模一样的字迹,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为了不被从观察科转到精神科,每一次对话之后,骆佳白都会小心翼翼地亲自将纸片烧成灰烬,然后冲进马桶里——在医院剩下的日子里,他非常负责地认真考虑了该怎么跟伦雅交代自己的情况。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在出院之后,看见伦雅的第一时间,那家伙就主动跑出来了。 看来三年前的自己也是一个豪放派啊。摸了摸鼻子,刚刚在船舱醒来的骆佳白淡定地想,而且一样不按规矩乱来……从床上爬起来,艾里斯少将走近操控室,当看见了操控台前闭目养神的伦雅后,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顺便看了眼挂在操控室门边的日历,上面很明白地写着的日期告诉他,按照原目的地,他们应该已经到达帝国的王都了。 骆佳白愣了愣。 虎威号嗡嗡稳定运行的声音清楚明白地告诉他目前机甲还在星际空间的跳跃过程中。 “你看上去好像很惊讶。” 伦雅有些沙哑的声音忽然想起,声音中多少带着一些不可掩饰的疲惫。 “啊……” 正准备翻看空间跳跃日志的骆佳白吓了一跳,转过身望向坐在宽大椅子的男人,只见伦雅动了动,取下了原本戴在眼睛上的眼睛,用有一双茶色双眸的眼缓缓睁开,平静地看着自己。 骆佳白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并没有睡。”伦雅温和地说,“其实你也并没有睡多久。”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最多半个小时。” 骆佳白震惊了:“………………那家伙跑出来整整俩天没休息?” 感情暂时不是自己用的身体就可劲儿糟蹋?用完了留给他收拾烂摊子?……这……这不科学啊哥们! “说什么‘那家伙’。”伦雅勾起唇角,“无论如何,那都是你吧。” 骆佳白想了想,最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挠挠头,开始翻看空间跳跃日志,在翻页到第三页也就是俩天前的日志时,他发现了问题,日志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在达到了一个位于第二星系和第三星系的大型公共交接点处时,虎威机甲被强行改变了飞行轨道,重新跳跃回了第三阶梯星系的轨道上——就好像他们的燃油多在烧着玩儿似的。 第二第三阶梯来回蹦跶着闹。 骆佳白木着脸把日志往后翻了翻,发现了他们现在的目标星球一个位于第三星系偏僻角落的星球,打开星际地图查看,资料显示,那是一个帝国的领属星球,盛产有色稀有金属和廉价矿石……恩,大概还有廉价劳动力。 “菲尔斯?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要问你自己。”伦雅说,“是你自己修改的星际轨道。” 骆佳白:“…………………………………劳驾,不要把这种听起来很简单其实非常复杂的问题丢给病人成吗?” 伦雅低沉地笑了起来。一分钟后,他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消失,站起来舒活了下胫骨,之后打开虎威号自带的微型星际地图查看了下,告诉骆佳白他们大概会在一天之后于目标星球降落。 “虽然不知道要去那里做什么,但是我们必须要在目标星球降落补给了。”伦雅说,“燃油预算大概不足以支持虎威号指定新的航线让我们现在直接按原路返回到原来的星际轨道上。” 骆佳白:“……等等等等,你确定菲尔斯那种偏僻的星球上会有虎威号用的高纯度燃油补给?” 伦雅愣了愣。 果然。骆佳白头疼地说:“你快把那家伙叫出来,这烂摊子我受够了。” “啊,”伦雅再度微笑起来,缓缓地说,“我说了那就是你啊。” “……我才不会做莫名其妙的决定给大家添麻烦。”骆佳白跌坐在伦雅位于操纵台前的那张柔软的、还带着温度的沙发中,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因此而困在菲尔斯,不得不搬上几个月的廉价矿石来过日子的话,记得把那家伙叫出来,替我把这俩个月搬完。” “你做事总有自己的原因的。” “不一定。”骆佳白绝望地说,“比如当年投奔帝国就完全是赌气的行为,和任何原因无感啊。” 第七十二章 比塞尔睡醒以后迅速地接受了自己非但不能返回帝国还距离帝国王都越来越远的事实,在查看了燃油储蓄量之后,比塞尔申请在下一个空间中转点稍作休整——其实是抱着越偏远拥有高纯度燃油可能性越低的绝望心态,决定在到达那个第三阶梯偏远星球之前再垂死挣扎一下。 结果,五个小时后,他们在第三阶梯轨道边缘的那个简陋中转站遇见了不得了的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想要碰运气试试看再更偏远之前能不能买到T13号高纯度燃油于是把虎威号在中转站停了下来。 地点:加油站前。 事件:骆佳白刚下虎威号,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又暴躁的怒吼。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种煤矿输送车才用的柴油怎么可能让机甲用!” 骆佳白:“…………” 伦雅:“呵。” 比塞尔:“卧槽我这是幻听了吗?” 不远处,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工作人员哭丧着脸:“客人您不要激动好吗……就算是柴油也是有尊严的,勉强……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吗,一定是吧?柴油那种低纯度的垃圾万一把启动器烧坏怎么办?” “……客人您的机甲也不过是LJAR公司的二代产品吧,其实也不一定就那么精贵对吧……” “哈?你在找揍吗?”那个声音忽然提高,“只是LJAR二代的话能单枪匹马飞来你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就算它是最新产品可实现完全不可能的空间跳跃可战斗可做长途旅行的神级机甲,我们这里也只有柴油。Orz” “………………算了老子不跟你鬼扯,就算没有T13号燃油,T12总有吧——什么?!T12也没有——小子算你走运,看在这是比较偏远的第三阶梯我才没有揍你,其实T11号也不是不能用——” 听上去快要哭的工作人员:“可是客人,我们这真的没有T系列的燃油啊!Q口Q” “少放屁了!没有T系列燃油你们靠什么走出这个星球啊!是准备在这个中转站过一辈子吗?!” 喂……这种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关心吧……蛮狠粗糙的嗓音听得骆佳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听上去快要哭的工作人员:“我给您跪下了!我们真的只有柴油啊!Q口Q” “——你给我跪下有什么用啊老大——你给我跪下能把这些柴油变成机甲能用的燃油吗?” 不远处,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一把将油枪从工作人员手里抢过来,脚下粗鲁地踹开身边机甲位于脚部的燃油管道接口,将油枪用力地插了上去—— 熟悉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不耐烦地站直身体,他摸了摸口袋,胡乱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掏出一张卡扔给工作人员,烦躁地点燃一支烟叼在嘴边,含糊地问:“刷卡总可以吧?刷卡器见过吗——” “见、见过。” “太好了(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不然我一定以为我从时空夹缝跳跃回原始时代了。” “…………………………刷卡是可以……可是客人,那个,燃油燃烧范围内是禁止吸烟区……” “少废话,破柴油就算是想炸也炸不起来吧!” “…………………………就算是这样也……” ………………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深刻无语沉默的三人中,比塞尔终于耐不住寂寞地叹息,“换句话说,怎么到这里都能遇见这家伙?简直是——” “阴魂不散。”伦雅淡淡地评价。 骆佳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他决定沉默。 不远处正叼着烟撅着屁股给自己机甲灌柴油的,不是别人,正是联邦军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先生提图斯希尔普先生——而在这个遥远而便宜的第三阶梯边缘地区,希尔普先生终于脱掉了那张人模狗眼的面具,恢复了他流氓的本质。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身后不太一样的目光,男人手插在口袋里,叼着烟眯着眼,漫不经心地转身,在看见骆佳白一行人后,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怎么是你们?”咬着烟头的男人含糊不清地说。 “真会装,希尔普上将。”伦雅冷笑一声,“我倒是想问问你一路跟着我们有意思吗?二三阶梯来回跳跃,人型机甲吃不消了吧?” “啊,还好啊。”仿佛完全没准备理会伦雅的讽刺,提图斯扬起下巴,嚣张地说,“老子才没跟着你们,少自恋了,明明是我先到这里的。” 骆佳白:“这个星际入口门只有一条星际轨道……听说你完成了人型机甲的空间跳跃功能。”所以在入口处反超到前面等着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提图斯语塞半晌,阳光下耳根处露出了可疑的红晕,“狗屁,教皇都碎成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空间跳跃功能?” 骆佳白:“LJAR二代的容纳性很好吧?你把教皇的核心软件安装到这台机甲上了?” 提图斯:“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不要自说自话啊大众脸少年!” 骆佳白微笑:“看来我是说对了。” “戚!”提图斯啐了声,“总之老子没跟着你们,都滚开。” “啊,如果希尔普上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不会任由骆白任性地在二三阶梯来回跳跃了,”伦雅适时补刀优雅微笑,“人型机甲可不像欧美系机甲那样合适做长途星际旅行吧?要在这里对全世界首台能进行空间跳跃的机甲用柴油真是委屈您了。” “……………………你在幸灾乐祸个屁啊。”提图斯扔掉烟头踩灭,“如果不是没有燃料你们也不会停下来吧?”说着,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弯下腰将油枪从机甲脚上拔了下来,冲伦雅一行人嚣张地晃了晃,“喏,要不要用?” “我不会堕落到让我的虎威号烧柴油的。”伦雅收敛起了笑容,“这种门外汉的才做的事我做不出来。” “!”在联邦自认自己说老二没人敢说自己是老大的机甲专业人士提图斯希尔普上将觉得自己受到了及其严重的挑衅。 一脚粗鲁地将机甲燃油管道接口踢上:“你说谁是门外汉啊!” 伦雅:“呵。” 对方一声冷笑弄得提图斯更加火大:“你就抱着那点剩余的T13等着在半空中掉下来吧!阴阳怪气的娘娘腔。” 伦雅:“谁先掉下去还真说不准呢,祝愿您的柴油够您烧一辈子,没头脑与不高兴先生。” 提图斯:“哈?你说谁没头脑啊娘娘腔!” 伦雅:“真是难以想象骆白曾经喜欢过你这样粗鲁的流氓,没头脑与不高兴先生。” 提图斯:“啊,因为我下面够大不行吗?” 比塞尔:“喂!= =” 骆佳白:“……你们俩小学刚毕业吗?” “………………………………………………” 于是世界终于恢复了宁静。 可怜的中转战工作人员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这个八百万年没人来一次的中转站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才迎来了这几尊难伺候的大神。 第七十三章 作为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第三阶梯中转站,它的食物区也不负众望地简陋的如同虚设——不要说正常的、热乎乎的正餐了,提图斯希尔普上将认为,自己这辈子最惨的时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一根热狗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狗屎一般的形容词。 “喂,”一把拽过满脸沮丧的工作人员,盯着烤箱中不断翻滚、滋滋冒着热油香气的热狗,男人粗哑着嗓子指了指烤箱,态度恶劣地问,“这些热狗不会在上面烤了十年了吧?” 工作人员:“……………………今早刚放上去的,每根二十五块联邦币或三十块帝国银币,谢谢。” 提图斯:“哦,可以刷卡吧?” 工作人员:“………………” 三分钟后,咬着一根热狗,走路摇摇晃晃东张西望的男人在餐厅的餐桌边看见了碍眼的三个人—— “不是叫你们滚了吗,怎么还死赖着不走?”和自己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符,男人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了某个大众脸少年身边,咬了一口热狗,将脚随意地搭在了隔壁桌的椅子上。 “请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希尔普上将。” 少年平淡无起伏的嗓音男人勾起唇角,压低嗓子应了声,穿着厚重军靴的脚重重地放回地面。 “……”俩秒后,骆佳白忍无可忍地说,“也请把手从我腰上拿开,希尔普上将。” “戚。”男人发出一声不满的鼻哼,拧过脑袋微微低头,意外地,绿色的双眸在与那双黑色的瞳眸对视上,在对方异常认真执着的注视下,提图斯不自觉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就你要求多,老子坐在这也要保持一下平衡的啊。” “回你的联邦去,那里大把的姑娘在等着你动手动脚。”伦雅面无表情地说着,不动声色地将骆佳白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离我的人远一点,劳驾。” 伦雅的话让提图斯稍稍一愣,很快地,男人的唇角再一次勾起成一个狂妄的角度。短暂的沉默让骆佳白稍稍不安,他抬头飞快地瞥了提图斯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笑容—— 熟悉的模样让他不安地动了动。 下意识地远离这个人。 低沉的男性粗哑嗓音在头顶不远处危险地响起:“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难不成希尔普上将觉得还有你的份?”伦雅嘲讽地反击。 “啊,”没有被挑衅到,男人低声应了声,唇角张狂的笑容让骆佳白微微一愣……这家伙,哪来的自信啊?正当他愣神时,下颚被大力捏住,霸道的力度强制性地带着他的脖子微微转动,抬眼,再一次对视上那双碧绿的双眸,“老子可是这家伙的初恋啊!” “………………………………” 重重地拍开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轻轻拉开搂在腰间属于身后人的手,骆佳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饿了,我去买吃的。”大众脸少年面无表情地说着,毫不犹豫地将争锋相对的烂摊子丢给了所有人。 “……所以我觉得其实小白是个人渣中的战斗渣。”作为唯一的局外人,比塞尔撑着下巴,嘴里叼着热狗剩下的棍子咬啊咬,收到来自另外俩位男士复杂的目光,身材高大如熊的汉子嗤笑了下,“不过你们也没好到哪去,一个是披着正人君子皮毛的禽兽,一个是披着禽兽皮毛的真禽兽,倒是和他蛮配的啦哈哈哈——” “哈?放你娘的屁哦狗熊。老子明明很优雅啊。”撑着下颚,披着禽兽皮的禽兽不耐烦地说。 “比塞尔少将,我不认为你这样评论自己的上司是合适的行为。”披着正人君子皮毛的禽兽垂下眼,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还有三秒的时间决定是不是收回的你妄言,三——” “收回。”比塞尔抽了抽嘴角,“我错了老大。” “你不要吓着下属啊,娘娘腔,帝国就是流行这种官大压一级的趋势吗?”提图斯大嗓门地说,“我家骆佳白只不过是一个少将,岂不是要被你这个变态压榨致死啊?” “……虽然听起来似乎是在为我不平,”平静的声音从男人脑袋后面传来,“可是意外地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干!”在伦雅愉快的轻笑声中,提图斯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给骆佳白挪了个位置——虽然他是很想让大众脸少年坐在他腿上,不过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大概这件事的可行性基本在晚上才能进行……恩,也就是他做梦的时候,“那个,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说到小白的初恋。”比塞尔笑眯眯地说,“这个我有料哦,这家伙的初恋好像是在高中吧——” 重新挨着伦雅坐下来,骆佳白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热狗,扔下一句惊天雷:“是在高中没错。” 高中?老子怎么不记得高中时候这家伙周围有碍眼的人存在啊?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初中时候压根没有注意到大众脸少年的提图陷入愚蠢的沉思,而伦雅只是略微惊讶地挑挑眉。 比塞尔继续津津乐道:“那时候小白在学校被欺负得很惨啊,这可能就是造成了他现在这种龟毛又扭曲的性格有直接原因——好啦兄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在实话实说啊!课本上乱写乱画简直是小学生干的事啦,厕所用拖把顶住门往门里面倒水,课桌被从四楼扔下去在小白面前摔得粉身碎骨这种也都是小意思了——” “联邦的教育制度真好。”伦雅看着提图斯,微笑着默默扳回一层,“听上去就觉得是令人向往的校园生活呢。” 提图斯:“……………………” “很糟糕吧?”比塞尔摆了摆手,“我也觉得联邦的教育制度很糟糕,学习好就要被欺负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提图斯:“照你这样的智商肯定没被欺负过吧,狗熊?” “你再人参公鸡我会让小白一辈子不要理你哦!” 提图斯:“恶心死了装什么闺蜜啊!” 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伦雅微笑着看着骆佳白面无表情的脸说:“后来呢?” 这一次,换骆佳白继续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故事:“后来有一天,我去学校的时候,发现我的鞋子被藏了起来,我打着赤脚上了一天的课,那个人在自己的抽屉里找到了我的鞋子,然后替我把鞋子穿上了。” “嗤!”提图斯挠了挠下巴,“这种白烂的故事……不过听起来感觉很耳熟啊——” 骆佳白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男人。 后者思考了半年,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伸手去捏少年的脸:“你高中时候不会是我隔壁班的吧?” 骆佳白:“……………………” 面无表情地拍开男人的手,大众脸少年继续道:“后来出于某种可笑的理由,我喜欢上他,然后跟他表白了。” “啊,看样子是没有在一起呢。”伦雅微微眯起漂亮的双眸,听不出太多遗憾地说。 “恩。”骆佳白认真地点点头,“他问我‘你是谁’。” 提图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佳白:“……笑什么?” 提图斯:“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明明当了一次白马王子居然不知道珍惜!!!哈哈哈哈哈替我谢谢那位仁兄啊不然怎么可能有我上位的机会——” 骆佳白微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蠢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详细内容在23章,所以提图斯个蠢货压根就是忘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2333333333333 第七十章 大结局 伦雅以一种所有者的姿态大度地留给了联邦上将希尔普先生一个和骆佳白正常对话的机会,虽然他转身回到虎威号之前,非常令人火大地礼貌强调“请完整地将他归还”“也不要惹他生气”。 当只剩下俩个人的时候,提图斯意外地居然学会了害羞,骆佳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等到的却是对方的一再沉默,最终,少年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蹙眉:“怎么,你是准备沉默到对话时间结束?” 话一刚落,腕骨忽然被大力握住,骆佳白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挣开。他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那双沉默地望向自己的翠绿色双眸——骆佳白看着对方的双眸渐渐变得浓绿,最后竟变成化不开的墨色,他下意识绷紧了精神,却在后退的第一步,被飞快地拽了回来—— “喂,你——唔——” 忽然落下的吻蛮狠而霸道。男人霸道地撬开对方的牙关,舌尖探入在口中肆意搅动吮吸,并准确地找到对方因为惊愕而有些僵硬软舌,当双方纠缠得舌头都变得麻木,他放弃了继续入侵,转而咬住少年微启的双唇,粗暴的动作让双方都尝到了血液的腥味—— 这是一种和顺气而然而产生的吻完全不同的产物。 在对方还想过分地舔舐已经被咬伤的唇瓣时,骆佳白双手抵住男人结实的胸膛,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他。提图斯踉跄几步后退,最后在一张肮脏的桌子边站稳,男人嗤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生气了?” “并没有。” “撒谎。”轻描淡写的揭穿,提图斯懒洋洋地靠在身后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的铁桌上,“你那张大众脸,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变得生动起来。” 提图斯的话完全没有打动骆佳白,少年只是抬手,面无表情地拿衬衫袖子在嘴唇上擦了擦,有感觉到双唇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他却麻木着脸,即使知道衣袖上说不定蹭上了血液,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放下了手。 “我高兴的时候也很生动。”他略微嘲讽地回答,“会笑得很灿烂,你见过吗?” 提图斯哑然。 骆佳白冷笑,心想你他妈当然没见过,从过去到现在可能还要算上未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老子从来没有机会笑得阳光灿烂——想到这里,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平,于是他挑眉,铿锵有力地补充了一句:“人渣。” 提图斯:“…………” 骆佳白踢了他一脚:“人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操,对哦,差点被你打岔忘记了正事!” “是你自己扑过来像只狗一样对我又啃又咬的好吗?” “啊是啊,你魅力太大了我忍不住啊——” “……希尔普,你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 提图斯却忽然沉默了下来——这家伙真的有够厉害的,可以完成“一秒嚣张跋扈小混混变深沉上将大人”的天差地别变化。骆佳白慵懒地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也学着提图斯的样子,随便地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伸长腿,又踹了男人一脚:“你到底要不要说?” “…………” “不说我走——” “骆佳白。” “干什么?”收回作势要迈出去的脚,少年微微吊起眼角,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微微抬起头才能看见男人的样子——他仰起脸,惊讶地发现此时此刻对方居然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想了想,除了在他装模作样故作优雅的时候,他还真是没见过希尔普大人这副凝重的模样,“……吓死人了,摆这副表情。” 骆佳白嘟囔着,死死地盯着对方紧抿的双唇,他决定,如果对方搞那么大排场最后如果说出来的是“我爱你”之类的话,他就…… 就揍他。 …… 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少年丝毫不正经神展开的思想,提图斯眉头紧锁,看上十分挣扎,最后,在骆佳白警惕的目光下,他显得非常艰难地张口说:“菲尔斯……还是不要去了。” “恩?”骆佳白微微一愣。 大众脸少年的无动于衷显然让提图斯非常恼火,他瞬间从优柔寡断换成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虽然红透了的耳根出卖了他的想法——搞什么?你又不是在表白——骆佳白有些错愕地盯着他,直到对方张开大爪子死命地抓着他的肩摇晃—— “老子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啊?——皱眉是个什么狗屁回答!我说!菲尔斯!不要去了!听得懂人话吗?!” “听懂了,吼什么?”骆佳白面无表情地挥开男人的手,竖起俩个手指,“可是……第一,去菲尔斯不能完全算是我自己的决定……啊,妈蛋,其实也算是啦。第二,这是重点所在,”少年缓缓勾起唇角,“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操!”骆佳白的态度让提图斯瞬间炸了,“老子在很严肃地警告你——不对,是要求你!少给我打哈哈!我让你不要去了——如果你想喜欢那个娘娘腔皇子就去喜欢好了,喜欢搞人格分裂就随便搞好了又不会少块肉——为什么非要跑去菲尔斯!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骆佳白略微惊讶地说,“我只知道你居然知道得不少。” “在你没醒之前医生就警告我有这种可能了。”提图斯啐了一声,烦躁地挥了挥手,“结果看你一醒来碰到机甲就往菲尔斯跑,老子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骆佳白问,“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失忆那三年里真的有多读很多书。”提图斯皱眉,“虽然你现在的程度也不错,不过知识面和在帝国时候的你比起来是差得蛮远的——” “……”被戳到了敏感点的大众脸少年脸一僵刚要发火,却差点被对方下一句话噎死—— “……那三年……你都是用看书来忘却失恋的吗?” “……希尔普,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在这个满是灰尘的地方打一架才舒服?” “啊,抱歉,情不自禁就想问问,”提图斯仿佛想起了什么,宛如自嘲般地嗤笑一声低声道,“我倒是宁愿你用看书来纪念失恋,而不是喜欢上那个娘娘腔——气我一下就算了,你居然给我真的喜欢上他——” 骆佳白:“请问,你说的是人话吗?” 提图斯:“我可以用联邦语和帝国语还有星际通用语各种翻译一遍给你听。” 骆佳白摆摆手,决定懒得跟他废话:“菲尔斯见。” 简直像是被点燃了爆点,提图斯跳起来一把拽过少年的衣领:“我刚才跟你说的都是废话?让你不要靠近菲尔斯你听不懂?——我才不管那个娘娘腔怎么想怎么惯着你,你要是有胆敢接近菲尔斯,我就有胆在你离开中转站的第一步就把你们的虎威号打沉!” “放开,”骆佳白拍开男人的手,整了整被抓乱的领子,“总要有个死活不让我去的理由吧?” “……菲尔斯很危险。”提图斯蹙眉,“对于你来说,尤其危险——那个星球其实拥有非常丰富的贵重金属资源……简陋什么的话都是在哄鬼的,菲尔斯地层含有的高纯度稀有金属足够维持整个联邦电力正常运行一百三十年——但是就这么一个星球,却一直被荒废,联邦和帝国甚至没有谁打过它的主意,你想过这是为什么没有?” “……没有,但是我现在在想。”骆佳白说,“因为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那是个只有廉价劳动力的偏远星球而已,怎么,那星球上有什么让你们这群守财奴怕成这样?” “不知道。” “哈?” “就是不知道。”提图斯苦笑一下,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可能是星球含有的特殊磁场或者一种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贵重稀有金属,也可能是星球本身的大气含量或者其他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联邦早就派过无数的人去菲尔斯探查,后来……那些人回来之后都变得有些奇怪,并且几乎都在交接工作完成之前就因为忽然患上各种普通的病痛死亡,所以在五十年前菲尔斯的探索计划就被搁置了起来。” “……这……老子一脸认真地站在这里就为了听你一脸认真地说鬼故事?”骆佳白点点头,表示真是够了,“我知道了,故事说完了吗?” 手被再一次抓住。 对方毫无温度却显得有些湿润的掌心让少年微微一怔,收起了离开的步伐,他转过头,静静地看向身后高大的男人。 “我不管三年前的你在书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你产生了靠近菲尔斯可以重新融合人格的错觉,但是我非常严肃地警告你,骆佳白,哪怕你这辈子都呆在帝国,到死也不愿意重新踏进联邦一步——你都不可以接近菲尔斯。” 片刻沉默的对视。 “我知道了,”少年难得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忽然那么听话?喂,你他妈不会想蒙混我吧?” “没有。”骆佳白说,“只是忽然觉得,如果努力融合人格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之类的理由,好像有点不对劲。” “…………” “如果要因此而送命,那就更不对劲了。” “…………” 微微眯起眼,少年懒洋洋地戴上了一直挂在腰间的军帽。帽子的额头部位有帝国的徽章,生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凹凸有致的图腾,骆佳白压低了帽檐,在阴影中冲站在原地的男人微微一笑。 “放心,看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伟大到为了爱连命都不要的人……那就这样吧,再见了,希尔普上将。” …………………… 呃,总的来说,之后很多年提图斯都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非常深刻的怀疑。 并且也非常讨厌在联邦的会议上听到各种来自总结语中经常会出现的、有意无意的“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你大爷。 事情的起因就是,在那一天的对话之后,所有人都勉强地在这个中转小站中休整一晚上。伦雅对于骆佳白一回来就笑眯眯地要求返航似乎也非常满意,他摸摸骆佳白的头以示奖励,第一次觉得提图斯还算有点用。 可是,当第二天早上来临。 众人面对空荡荡的中转站,沉默。 因为那里原来应该停留着整个星际最牛逼的、最合适做空间跳跃的人型机甲。 现在,空无一物。 伦雅:“废物。” 提图斯:“……” 比塞尔:“我的小白啊——” 伦雅:“我大概是吃错了药才放心将劝服工作交给你,一脸信心地告诉我你会说服他的结果就是把一架会空间跳跃的机甲送给他祝福他赶快上路吗?” 提图斯:“昨晚他跟你睡在一个房间半夜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有个鸟的脸在这嘲讽我——” 伦雅:“啊,那家伙大概是点燃了沉睡药剂,这种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被带上虎威号,比塞尔准将?” 比塞尔:“我的小白啊——” 提图斯:“啊啊啊啊现在怎么办?” 伦雅:“当然是追。……就算可以进行空间跳跃,一台只有柴油的人形机甲能跑多快?” 提图斯:“………………………………………………………………………………” 伦雅:“恩?真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提图斯:“……我这样的专业怎么可能不带备用燃烧油就上路。” 伦雅:“哈。” 提图斯:“……在这里灌柴油只是为了有个理由截住你们而已啊操!” 比塞尔:“我的小白啊——” 伦雅:“你的备用燃油足够他飞多远?” 提图斯:“在我们赶到之前,飞到菲尔斯。死在那里,或者活着离开,到一个我们完全不知道具体坐标的未知的遥远星系……” 伦雅:“好极了,那散伙吧,希尔普。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也不会再想听你打任何包票。” 虎威号离去。 空荡的临时停放场中,只剩下那个高大的男人独自站立在原地。自然光源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大概是因为时差的缘故,明明是早晨,却好像已经到了联邦的黄昏似的,光源投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身着联邦上将军服的男人扯了扯颈脖间的领带,将它完全拽了下来,挂在手间。他手随意地插在裤口袋中,站在原地,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第一次,提图斯希尔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和未来。 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知道该做什么。 也……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等待。 2764年,冬。 帝国第二皇子、皇权继承者伦雅谢尔在结束了常碧星球的与联邦和平协议之后,顺利返回帝国首都亚特兰蒂斯。而令人好奇的是,当初与其一同离开首都的未来皇妃骆白艾里斯准将却无故失踪,对此,皇权继承者表示无可奉告。同年,艾里斯上将以年纪过高为由,正式提交相关文书,申请辞休。 2765年,春。 联邦最年轻的上将、机甲战场上最年轻的战神——教皇——希尔普提图斯回到联邦首都,同年,希尔普上将完全接替父亲老希尔普元帅的位置,掌管联邦第四军团所有军政指挥权。 2766年,春。伦雅谢尔登基,称为帝国第一皇权者。后位空置。 2766年,冬。帝国长老第三次上交文书请求立后,帝国皇权者只是微微一笑,却另全场元老噤声。“他还会回来。”伦雅谢尔说。次日,这句话被印上帝国、联邦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有资深人员猜测,曾经失踪的艾里斯准将不归,帝国将永远空置。 对此,联邦最年轻的上将希尔普先生的反应是一声冷笑。 2767年10月1日,联邦、帝国俩大势力正式签订友好和平协议,长达百年的战争终于在这一天画上了休止符。 2768年2月9日,古地球中国旧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二十九。 这一天的雪大概是这个冬天下的最大的一次了,房东梅里先生在三年前妻子过世后,就一直守着这栋破旧的筒子楼——尽管他的钱真的已经足够他搬出这个号称贫民住宅区的第三街区,但是梅里先生认为,人老了,就会走不动,每当他看见周围熟悉的一切时,他总会觉得,梅里太太还活着,这让他舍不得离开这儿半步。 这些年,他看了无数少年少女来到这里,发达,成功,昂首挺胸、风光无限的离开。 他们会亲切地说“梅里先生,谢谢,再见”,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当他在深夜拿着开水浇冻上的窗棂时,看见楼下站着的身材修长的军装年轻人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老花了眼——透过窗户,他可以清楚地借着楼下澄黄的灯光看清,那个面容平静的少年带着白色的皮质手套站在大雪之中,雪花落在他的肩上越积越多,而他却始终一动不动。 他身上穿着的……啊,是属于高级翻译官的红色军装,非常称他呢。 梅里先生放下水壶,慢慢地走下楼。他打开门,微笑着说:“先生,要进来坐坐吗?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是这里的房东,如果您要找人,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梅里先生看着对方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那确实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可惜却缺少了少年人应该有的活泼……就算是在暖和的桌子边坐下,他也坐得直直的,就和那些刚从最优秀的军校毕业的孩子们一样,梅里先生发现自己止不住地微笑起来。 “我记得以前的房东是个老婆婆。” “那是我太太,亲爱的莉丝,三年前她离我而去了。” “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人老了,总该是要归天的——” “恩。”少年摸了摸鼻尖,终于露出了一些羞涩的模样,“我想问问,以前住在这里三楼那一家人……啊,就是一对兄妹,已经搬走了是吗?” “……你说他们!哦,当然啦,他们搬走啦!兄妹异常争气都考上了最好的军校——听说那个总在楼道里跑来跑去的小男孩明年就有希望成为军官了呢——真是了不起——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大哥哥的,可是那个男孩却找就不知所踪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老年人一旦回忆起来,总是有些啰嗦的。年轻人亲切地微笑着摇摇头,用梅里先生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2768年2月10日,古地球中国,大年三十,大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联邦兴起了过这个古老的节日。每当老历的岁末,他们遵循着古老书籍上记载的规矩,热热闹闹地正儿八经过起了这个节日—— 联邦军部的年终舞会也安排在这一天。 嘉林作为年轻军官中最出色的一批,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个阶层之中。他手举香槟,英俊的面容上总挂着优雅的笑容,从舞会的最开始就像一只听不下来的花蝴蝶似的在人群中穿梭—— 而现在,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联邦最年轻的上将先生身上。 “大过年的,可别僵着个脸啊,希尔普上将。” 酒杯轻碰,完全无视了对方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嘉林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笑一个吧,老大——或者小的给你笑一个?” “闭嘴,嘉林。”提图斯毫不领情地说。 “哟,提图斯,真是个无情的臭男人——” “…………”原本站在提图斯身边的第二军团指挥官急忙跳出来打圆场,“嘉林老弟,你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嘛——听说你从帝国挖来了一个了不起的翻译官,在刚和帝国休战的今天,要得这么一个能干的翻译官还真是不容易啊!” 说起心头好,嘉林狐狸似的笑得眯了眼,得意得极其碍眼:“那当然了,那家伙虽然也像提图斯一样喜欢板着死人脸,却是异常有趣的一个家伙,我都忍不住想要职场性骚扰了呢——” “……请不要这样说,这会让我今后的工作变得非常困扰,嘉林中将。” 平板无起伏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回头,将目光集中在了站在嘉林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着笔挺红色军装的年轻人身上——十分清秀的长相,并不算好看,却异常叫人移不开眼睛—— 哦,至少对于希尔普上将来说是这样的。 年轻的翻译官轻笑了下,当他这么笑得时候,眼角习惯性地有些上扬—— “您的酒洒出来了,希尔普上将。” “——啊?——喂!劳驾不要盯着我的翻译官发呆啊!提图斯——小白,快把脸遮起来,这个可怕的怪叔叔要吃人了——” “咳,希尔普上将这副样子真是少见啊,这种如同见到初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这是自以为幽默的二团指挥官。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手握香槟的年轻翻译官却因为指挥官的话而微笑起来:“啊,初恋……这个我有故事可以说呢,小道消息,关于希尔普上将的。” 提图斯:“……” “希尔普上将在高中的时候就被一名同班同学表白过了,不是吗?” 提图斯:“……喂……” 嘉林:“啊?——哈哈哈——真的啊?哪个姑娘那么不长眼——恩?等等,这个故事怎么那么……” 少年继续微笑:“那应该就是希尔普上将的初恋了吧?” 提图斯:“啊?……屁、屁啦——才没有——” 少年:“听说希尔普上将还喜欢着那位初恋呢?” 嘉林:“哈?!——有没搞错?提图斯你什么时候那么纯情了——” 提图斯:“闭嘴!嘉林!” 翻译官放下手中的香槟,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轻轻一步上前,凑到了高大的男人面前,在对方屏住呼吸几乎要休克的表情下,微微眯起眼,淡淡地问:“还喜欢着吧?” 啪—— 一直优雅握在希尔普少将手中的香槟杯被忍无可忍地捏碎! 提图斯:“啊!啊!——是啊!还喜欢!各种念念不忘——爱死他了啊,行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