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数九千岁》作者:Y寿比南山   文案:李思源是个安守本分的富二代。   一不嫖,二不赌,作风良好,自认绅士。   结果忽然有一天,他就被拉到了阴曹地府,被告知他将拥有九千年的寿数。   于是绅士变神棍,从此出门死人,回家见鬼。   最要命的是,他色胆包天看上了那个浑身散发着死宅气息的阎罗。   ————————————   明礼在天道的瞎几把指引下找到了他的接班人。   但他总是觉得,这个接班人,脑壳可能有问题。   .   努力刷好感度的甜饼攻×贼会撩的怂包富二代受   【看文不收藏,堪比耍流氓】   单元式恐怖灵异,微娱乐圈。   温馨治愈!互宠全文无虐!   宝贝们放心跳坑吧~   ★佛系写文,看文愉快。   ★明礼攻·李思源受,不拆不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思源 ┃ 配角:明礼 ┃ 其它:灵异,虽然作者怂 第1章   灼热的阳光洒在爬满绿藤的老式居民楼,看起来随时要被强拆的几栋矮楼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看着这个地方,轻声叹了口气。   男人戴着某轻奢品牌最新款的帽子,脸上被口罩和墨镜挡的严严实实,白色干净的皮质短靴,在身后垃圾堆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突兀。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小广告,修长的手指整洁白净。   男人低着头认真看着小广告的样子十分吸引人,即使是全副武装,也能感觉到这人出众的气质。   然而小广告上的字,却与这个人极其不符。   [点评风水,相面测字,专业驱邪,童叟无欺!曲恒山王牌天师等你来!地址长山路西斜大街1509号,电话******* ]   李思源再次看了看这个小广告,又抬头望向面前的危楼,最后认命般的迈开腿踏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霉味连口罩也遮挡不住,李思源皱着眉走上楼梯,心塞的看着墙壁上到处用红漆喷着‘拆’字,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转身离开。   但想了想最近的糟心事,李思源还是忍不住抱希望。   反正来都来了。   这栋楼显然已经没什么住户,李思源上了四楼也没见到个人影。   阳光穿过没有玻璃的窗透落进来,已经钻进一半的爬山虎似乎都有些可爱。   李思源却没心思去看,径直走到最里面的那户,直到看到门上贴着和那小广告差不多的广告词,终于确定了这是他要找的地方。   抬手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了声响,一两分钟后便有人来开门。   令李思源想不到的是,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包子脸少年。   “你是上午打电话的人吧?来来来进来!不用换鞋。”少年十分热情。   李思源向少年点点头,抬脚进了屋子。   一进门,李思源就看到了三尊神像正对着他,他也只认得中间的那个。   是财神。   李思源:……   而少年已经十分欢快的去沏茶了。   又叹了口气,环视着这个充满了桃木剑黄符纸以及各种古怪东西的房子,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李思源是个勤勤恳恳的十八线演员,同时也是个小富二代。一不嫖二不赌,家教严谨,作风良好,自认绅士。   但半个月前的一天,他忽然做了个梦。   梦中他被小鬼拖到了阴曹地府,殿堂之上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对他说,他将通阴阳,寿九千。   李思源醒来也没在意,直接跟着经纪人就去拍戏,结果到片场不出一个小时,他就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人。   那人跟在道具组一群人身后,傻愣愣的站在那。   一开始李思源并没有注意他,直到他和男主角演对手戏,看镜头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摄影大哥身后的那个人。   以及从那个人眼里缓缓流淌的血。   嘀嗒——嘀——   李思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而男主还在认真的演戏,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你不用留我,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那人的眼珠开始翻涌,最后变成似要溢出的眼白。   李思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主角:???还有这段儿?   “快喝点水,这里很难找吧。”少年端着两杯茶回到沙发前。   李思源却顾不上喝水:“你……师父,不在么?”   少年笑眯眯的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李思源手里:“没有师父,这里只有我,我叫黎见。”   李思源楞了一下:“可我上午打电话,是位老先生接的?”   黎见状似腼腆的笑了笑:“先生,变声器了解一下。”   李思源:……   告辞!   深吸了口气,李思源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黎见手疾眼快的抱住了腿。   “诶别那么死板啊!我真的很厉害的,要什么老头子!白白嫩嫩小年轻不好么!”   李思源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像他家楼下的王大妈去上保健课一样的那种。   最后李思源还是坐回沙发上,摘下了口罩喝了两大口水试图冷静。   黎见变脸极快,立刻拿出一副招待上帝的样子,殷勤的要去拿水果。   李思源阻止了他,黎见这才坐下。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我碰到的事情十分诡异,如果你只是想糊弄我买什么平安符的话,那还是算了。”   李思源将那副墨镜也取下来,揉了揉眉心。   黎见立刻道:“大哥,我真的不是骗子,货真价实的天师!你先说说你碰到的是什么。”   死马当活马医,李思源只能跟这个大男孩说出最近诡异的情况。   那个摄影棚翻白眼的兄弟,其实只是个开始。在那之后,几乎每一天,李思源都能在各种地方,见到各种各样的……鬼。   虽然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举止,但李思源还是胆战心惊的让经纪人联系了个天师。   结果他吞过符水,花大价钱买了辟邪灵器,却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李思源被这些东西吓到心力交瘁,直到前两天在自家楼道里猝不及防撞到了个全身是血的姑娘,实在不敢再回自己家,索性去了经纪人家里住。   接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当他们第二天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口多了一具猫的尸体。   那猫被扒了皮半搭在尸体上,眼珠突在了眼眶外。   李思源惊恐地觉得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他不负众望的冲到卫生间吐到差点虚脱。   很快小区物业就处理了这件事,但接下来的一整天,他的脑袋里都是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以至于三场戏NG了十六次。   导演吹胡子瞪眼睛,把李思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晚上李思源还是去经纪人家蹭着住的,毕竟他的经纪人庄语是个一米九四的汉子,八块腹肌,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结果当天晚上,李思源在客房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人在房门口徘徊。   他本以为是庄语,可紧接着,那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挠门声。   李思源瞬间睡意全无,抱着被子死死的盯着房门。   就这样外面的‘东西’挠了大半夜的门,直到天色泛凉,才消失不见。   庄语准时七点过来叫他起床,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裹着被子死死盯着自己的人。   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形容恐怖。   于是庄语沉默的又将门重新关上。   他的动作立刻被飞奔而来的李思源阻止了。   李思源就像三九严寒看到了大火炉,危难之际见到了解放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庄哥哭诉昨晚的经历。   当然,在和黎见讲时,李思源是没把这件事一起说出去的。   好歹他是个公众人物,也是要脸的伐。   庄语给李思源请了病假,让他休息了半天,直到下午才押着人前去片场。   至于黎见的小广告,也是在片场附近一个电线杆儿上撕下来的。晚上好说歹说跟着他庄哥凑活了一宿,第二天处理好别的事情就赶紧找了过来。   黎见转着眼珠想了想,道:“按你说的,你做过那个梦后,只是能看到鬼,但是发生怪事,是看到猫的尸体之后。”   李思源点点头:“没错,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也没关系,诶对!等着!”黎见喝了口水,转身起来去了厨房。   也不知道这孩子鼓捣了些什么,转身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一杯橙黄色的饮料。   黎见将饮料递给李思源:“喝这个。”   李思源不明所以,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口感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高乐高。”   李思源吐出一小块焦黑的物质:“这又是什么?”   黎见一脸理所当然:“符纸啊。”   李思源深吸了口气。   很好,高质量符水,橙子味。   等李思源喝完了一杯橙子味符水,黎见才让他拿着颗发白的木头珠子。   黎见的包子脸变得十分严肃,口中念念有词,李思源也不知道这黎见搞什么名堂,只好等待。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李思源才觉得这木头珠子在手心变烫。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越来越高,李思源觉得有些拿不住,接着那木头珠子便在李思源的左手上轰然燃烧了起来。   这神奇的一幕并没给李思源时间感到惊异神奇,他被烫的快速抖落掉了珠子,左手手心立刻多了几个燎泡。   而那被他扔到地上的木头珠子已经变得焦黑,火焰不见,冒着一丝丝的白烟。   黎见皱皱眉,走到焦黑的珠子前蹲下身仔细查看,又拿起来闻了闻,随即嫌弃的拿远了些。   而他这一晃,那珠子的味道就散开了来,李思源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焦臭味,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让人作呕的腥味。   “这什么意思?”那味道越来越大,李思源捂住了鼻子问。   黎见离得最近,简直要喘不上来气,马上找到一块红纸将珠子包起来,又拿了个塑料袋封住,扔到垃圾桶里。   “有点不太妙,我得去你住的房间看看才行。”   李思源打了个响指:“没问题,现在?”   黎见点点头:“越快越好。”   两人立刻出门,转身下了楼,李思源有点狐疑的问道:“你未成年吧?家长呢?”   黎见最讨厌别人说他小,气鼓鼓的回到:“我十九成年了,过完这个暑假就去大学报到,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小骗子!”   李思源轻咳了一声:“没有。”   黎见背着他的各种道具,吸了吸鼻子:“我可是身家几百万的人,怎么会骗你这点钱。”   李思源打量了这个十分普通的小天师,觉得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没感叹完,就听黎见换了个略悲伤地语气,指着身后的楼。   “可惜几百万今年还不拆迁。”   李思源:……   然后只见黎见顿了顿,迅速的拿出一个小本,写着什么东西后递到了他手上。   上书:符水200,驱灵珠500,待续。   李思源的表情狰狞一瞬。   待续你妹啊! 第2章   无论如何,李思源最后还是带着黎见到了庄语家里。   庄语开门后见李思源带了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微微楞了一下。   “这位是?”   话音刚落,黎见便恭敬的掏出一张纸,递到了面前看起来高大威武的汉子手里。   庄语低头看了一眼。   点评风水,相面测字,专业驱邪,童叟无欺!曲恒山王牌……   不对,拿错了。   黎见咽了口唾沫,伸手将小广告拿回来,换了张硬质名片小心翼翼的塞到了男人手里。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混黑的。   黎见视线移了移,小手表到位,就差大金链子。   李思源一句话都没说上,就看着庄语瞬间黑了一张脸。   于是黑道大哥庄语冷冷的盯着李思源,‘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名片飘飘摇摇落到了地上,凄凄惨惨戚戚……   李思源与黎见同时咽了口口水。   盯了几秒地上的名片,李思源略微尴尬的蹲下捡起来:“别介意,我朋友是个唯物主义者,还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我和他好好说一下。”   黎见狐疑的看了看李思源的帽子口罩:“说实话吧,你们真的不是贩.毒的?”   李思源还没想明白他们怎么像贩毒的,眼见着这孩子就想跑,赶快拉住黎见,再三保证了他是个演员,绝对不是坏人。   黎见的防范意识极强,最后坚持用搜索引擎翻看了李思源的个人信息大半天才确信。   “也没人认识你包那么严实干啥。”黎见无意中补了个刀,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现在怎么办。”   李思源只能认命的上去敲门,足足等了十多分钟,庄语才提着把菜刀又开了门。   黎见瞪大了眼睛,全身戒备,做好了情况不妙立刻跑的充分准备。   然而庄语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两人一眼:“进来吧。”   李思源带人坐到了沙发上,给黎见倒了杯水,而庄语正在厨房做菜,李思源顺嘴说了句:“我要吃腌萝卜。”   庄语面色不善的看向李思源:“还没被骗够?”   李思源疲惫的叹了口气:“好歹也要试试,我是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几天下来李思源的面部状态明显很差,眼底也是一片青黑,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并不是好事。   庄语还是妥协了,将菜刀往菜板一扔,道:“这次再不行,就跟我去看医生。”   李思源不开心的皱了皱脸,答应一声:“行吧。”   拿着水杯回到客厅,李思源就看到黎见蹲在客厅的飘窗那边,手中拿着个类似电视剧中的罗盘一样的东西。   走到黎见身边,李思源忍不住问道:“这是做什么?”   黎见神色认真道:“这房子里的确有东西来过。”   李思源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涌到头皮:“那怎么办?”   黎见抬头看了看李思源,起身跑到沙发拿出了手机,不知道鼓捣了什么,随后又跑过来,将手机递到他眼前。   支付宝扫码付款1000元。   李思源眨了眨眼:“不是七百么?”   黎见严肃道:“大哥,300定金,付完钱才能给你看房子。”   庄语就靠在厨房门口看李思源像个傻大款一样乖乖的给钱,满满的心塞,只觉得自己养了个傻儿子。   怀着满心的惆怅,黑道老父亲走到李思源的身边,撸了一把这人头上的软毛:“崽儿,你总该长大了。”   然后转身又进了厨房,拒绝再看傻儿子上当受骗现场。   黎见收了钱,顿时眉开眼笑:“亲!再加一百送开光手绳哦~平时买要599呢!”   李思源指着客厅,面无表情:“干正事。”   黎见收起笑,转身继续拿着罗盘在屋子里看来看去。   李思源在身后不敢吱声,大气儿都没出,就眼巴巴的跟着黎见。   直到黎见走到了李思源住的客房门口,黎见才皱了皱眉。   “你从哪里惹到的东西,麻烦死了。”   李思源觉得自己都快委屈死了:“我哪知道我怎么惹到的。”   黎见摊开手,在门口撒了一堆细碎的粉末,随即蹲下身来。   李思源也跟着蹲下来,不解:“这是做什么?”   “马上就好。”   于是两个人一起蹲在房门口,像两个正在掏蚂蚁洞的小学生一样盯着地上的粉末。   而黎见的判断果然没错,不出五分钟李思源就看到撒了粉末的地方,开始显现出一些图案来,再看下去,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的是一堆看起来十分杂乱的猫爪印,从通向客厅的地方延伸到门口。   再往门上看去,离地大约五十厘米的地方尽是挠痕,几乎布满了这一整块区域。   李思源想起前天的挠门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哆哆嗦嗦的开口,怂的不能再怂:“这怎么办。”   黎见沉默一瞬,实际上,他也是才第二次处理这种事。   第一次,还是跟着他师父。   但他该学的东西都学的七七八八,面上不能输,于是黎见淡定的回到沙发,拿出了一堆符箓,首先跟着李思源俩人贴了大半个屋子。   庄语端着菜出了厨房,就看自己家已经变成了个道观。   桃木剑在客厅正未的墙上,随处可见的符箓,真不是一般的让人糟心。   李思源却还在努力的贴符箓,励志于把天花板全贴到,卫生间和门缝也不能落下。   但这些符箓在庄语的眼里,显然都是RMB-100-100-100……   深吸了口气,想到李思源最近不太好的情绪,庄语告诉自己得忍住。   毕竟上次那个神棍六万一把的紫青宝剑李思源都能毫不犹豫的买下,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所以贴点符算什么。   稳住,小场面,不要慌。   最后将庄语的房子搞得面目全非,两个始作俑者终于停了下来。   黎见看着一圈,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李思源目光慈祥的看看这一屋子的符,颇有安全感。   “你说那东西还会来么,万一它不来,也不能天天贴着这符啊?”坐在餐厅里,李思源端着碗饭一下下戳着。   黎见吃了口庄语做的红烧鱼,眼睛顿时亮了亮,真诚道:“没关系,我觉得我可以留下来保护你。”   庄语冷哼了一声,李思源却十分开心:“可以呀。”   黑道老父亲敲了敲桌子,两只怂包立刻专心吃饭。   一到晚上李思源果断抛弃了他庄哥,抱着黎见胳膊不撒手。   实际上李思源不想表现的这么怂,毕竟黎见可是小了他七岁,但形势比人强,与面子相比,他选择要命。   庄语看了眼丢人的傻儿子,冷酷无情的开口:“明天早点起来,江导演给你调了两场戏在早上,还有一场在下午。”   李思源觉得有小道士在,自己的睡眠质量应该会不错,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天,总算躺到了床上,李思源早上本就起得早,这几天又都没睡好觉,很快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黎见就没有他那么好命了,他有点认床。   刷着手机,玩了会游戏,黎见看向旁边睡的深沉的人,脸上才露出一丝凝重。   自他进了这个房子,就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腥气,像是血腥味,又带着污秽的气息。   这是常人所感知不到的,但作为天师的黎见却很清楚,可他仍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这个叫做李思源的人更是奇怪。   李思源身上有着旁人远不能及的气运,按理来说,气运旺盛的人是不会遇上这种事的。   还有这人突然开启的阴阳眼。   全是疑点。   黎见胡思乱想的闭上了眼睛,还没等他睡着,却听到从客厅传来了‘啪’的一声,在这深夜十分清晰。   黎见的眼猛然睁开,有东西碰到了他的符。   随后接着又是两声,黎见眉头一皱,急忙推了推李思源。   李思源乍然醒来,脑子还有点浑,之后便听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客厅传来,顿时什么瞌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办?来了?”李思源压低声音,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黎见看了眼这人的怂样,点了点头,示意噤声,李思源立即捂住了嘴巴,跟着黎见走到了门口支着耳朵听客厅的声响。   而接下来,撞到符箓的声音不见了,客厅里似乎十分安静。   李思源不敢发出声响,咽了口口水,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想了想,他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了床头柜前,拿出了一把铮亮的菜刀。   正是庄语晚上拿着切菜的那把。   黎见回头一看差点被李思源吓死,早知道这人藏了把菜刀,他打死也不和这人睡一间房!   然而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这次没有符箓爆开,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李思源拿刀的手都在哆嗦,吓得黎见往旁边挪了几步,生怕这人手误先把自己砍了。   这样的声音一直蔓延到了客房门外,而后停止了。   李思源清楚的知道,现在那东西距他只有一门之隔,拿着刀的手有些痉挛,但他还是死死的抓着刀柄。   “砰!——砰!!!”   巨大的撞门声骤然响起,黎见拿着符箓的手被吓得一抖,李思源差点拿着菜刀跑到窗台边,但好歹忍住了。   他脸色白的吓人,望向黎见,黎见做了个噤声的举动,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开锁开门。   “砰!!砰砰!——”   黎见深吸了口气,随即快速的开锁,转动门把手,一气呵成。   李思源头皮发麻,死死的盯着门口。   而此时,黑夜笼罩的走廊,一只粉红色的泰迪熊正以诡异的姿态站在房门前。   接着,那泰迪熊竟然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笑,抬腿便要走进屋子。   黎见正要将手上的符贴到泰迪熊身上,李思源忽然大喊一声,上前一脚将泰迪熊踢到了走廊。   黎见被惊得嘴巴微张,随后只见李思源冲了上去,抄起菜刀,对着那泰迪熊连砍了十几刀。   泰迪熊被砍到的地方流出暗红色的血,腥臭无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李思源这才从那种冲动之中缓了下来,呆滞的看着粉红色的玩偶熊带着那诡异的笑,缓缓站了起来。   欲哭无泪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一连串声音吵醒的庄语黑着脸打开门,就看到他家傻儿子拿着一把沾满血的菜刀,站在贴满了符箓的走廊里,毫无偶像包袱的蒙克式呐喊。   小神棍捏着符箓跟在身后,而在两人的面前,一只站立的泰迪熊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   玩偶熊的身上一滴滴往下淌着血,脸上还带着怪异似乎要勾出整张脸的笑。   如果可以称之为笑。   庄语愣了几秒,被这一幕彻底冲击了他的人生观,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最后他的想法停留在——   这他妈不是他母上大人兰淑芳女士送他的粉红色泰迪熊么? 第3章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而泰迪熊却感受不到,直直的扑向庄语。   黎见忙冲上前,迅速的将一张符贴到了泰迪熊身上。   庄语只见那血迹斑斑的玩偶在自己面前软绵绵的倒下,熊脑袋后面多了一张符。   李思源看到一阵黑气从玩偶中涌出,嘴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吸了吸鼻子,到底是忍住了。   “什么情况。”庄语的胆子一向很大,虽然眼前的事颠覆三观,但还是嘟囔一句,走到李思源身边。   好歹先把菜刀拿下来。   而庄语掰了半天,却发现这人的手仍然握的死死的。   李思源做了几个深呼吸,小声道:“抽筋了。”   庄语:……   随后李思源又看了看地上的粉红色泰迪熊,忽然想起一件同样恐怖的事。   “兰姨送的限量款……这怎么解释!”   庄语意外这人被吓成这样竟然还能想起这件事,想想他家兰淑芳女士的死亡凝视,沉默了一瞬,最后冷静道:“就说是你砍的。”   李思源:???   庄语:“这样她的注意力就会放在你怎么了,而不是熊怎么了。”   李思源用左手抹了把脸,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你可真他妈是个小机灵鬼哦。   知道这人一向怂,庄语只能拉着李思源去开灯,可来回拍了几下,却发现无论他怎么按开关都无济于事。   很好,恐怖片必要情景之一成立,关键时刻打不开灯。   “不见了么?”李思源胆战心惊的看着周围,小声比比。   黎见面色凝重的走到客厅,查看了下那几个炸掉的符,在背对着两人的方向皱了皱眉。   那东西确实被符伤到了,而且有自己在,没道理会来和他们硬碰硬啊?   庄语拖着李思源跟到客厅,开口问道:“那个……啥,还在么?”   他话音刚落,黎见扔掉手中燃烧一半的符,快速的站起身将一枚符箓扔向了李思源的身后。   李思源浑身一僵,随后便听后方传来一声怪叫。   那声音仿佛一个声带毁掉的人在嘶吼,诡谲而凄凉,让人不寒而栗。   庄语反应过来后也快速的转身,却发现他们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还冒着火光的符。   直到这一刻,庄语才有些相信了,这个小神棍好像真的不是骗子。   李思源却能看到不远处的黑气不时变幻着,最后蔓延到他头顶的吊灯上。   水晶吊灯摇晃着,很快发出不敢重负的声响,转瞬间便掉了下来。   李思源反应迅速的推了庄语一把,自己也跟着倒在了地毯上。   而吊灯正砸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断裂的水晶吊坠散落在四周,有的滚到沙发下,一部分被崩到的旁边的花盆里。   还有几颗砸到了李思源身上。   “集天法,破五行。”黎见从口袋摸出一把铜钱,一狠心咬破了指尖。   铜钱染血,迅速的朝黑雾飞去,环绕着将黑雾包裹在其中。黎见接着喝道:“五星镇彩,复照幽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李思源与庄语便震惊的看着那五枚铜钱飞在空中,一声似是兽类的撕嚎从中传来。   “艹!”庄语目瞪口呆的从地上爬起,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脏话。   李思源摔了这一跤,手也终于缓过了劲,撒开了那把菜刀:“这下知道我没骗你吧!”随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菜刀,吸了吸鼻子:“明天我就把它供起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菜刀,这是他李思源拿着砍过鬼的菜刀!   而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黎见却紧紧皱眉,忽而吐出了口血。   那东西见此,立刻翻腾着黑雾打散了铜钱阵,随即飞快的往李思源的方向冲来。   庄语是看不到黑雾的,但李思源却可以。   寒气随着那黑雾涌来的突然,李思源猝不及防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黑雾撞到了自己身上。   黎见大惊,又扔出几枚染血的铜钱。   而这时,李思源的身上却闪出一道黑色的光,天际似有闷雷声响。   那黑雾触到黑光,立时哀嚎一声,快速的从窗口钻出消失不见。黎见的铜钱也被反弹了回来,噼里啪啦的砸回他自己身上。   虽然铜钱并不能对黎见造成什么伤害,但这情况还是让他一脸懵逼。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自己扔出去的铜钱砸。   而看不到任何特效的庄语只看到黎见被铜钱砸到懵逼,随后身旁的李思源便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同时,后脑勺磕到了桌子上。   庄语:!!!   深夜的小区格外静谧,虫鸣在这盛夏显得聒噪又应景。   忽然,无人的水塘边似乎出现了一丝黑光,渐渐显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抬头看向钻出一团黑雾的窗口,眼里透出一抹沉思,良久,身影又淡淡的消失在原地。   来去无痕。   李思源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嗅到了浓郁的消毒水味儿。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挣扎了很久,他才成功的睁开眼。   入眼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挂着的输液,李思源转了转头,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庄语。   李思源原本想坐起身来,然而移动中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   庄语神情微妙,道:“有没有不舒服?”   “疼。”李思源面无表情,指着脑袋:“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你晕过去了,撞到了桌子。”庄语倒了杯水,放到李思源手里。   喝了口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李思源才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庄语就见他看向自己,立刻会意:“已经和江导演请假了,这两天的戏都会调到后面。”   李思源这才松了口气,这次的戏他还是很看重的,也并不想因为这种乌七八糟的事耽误他的工作。   “黎见呢?”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小孩的身影,李思源才想起来问。   提起黎见,庄语又想起昨天兵荒马乱又奇幻诡异的一晚,神情有些僵硬:“早上接了个电话,回家了。”   李思源身影一顿,翻身开始找手机。   身在医院的他没有小天师现在根本没有安全感。   黎见很快就接了电话,李思源忙询问道:“那个东西死了么?”   黎见略微不自然的开口道:“跑了。”   李思源又开始坐立不安:“那怎么办?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白天没事的,那东西受了伤,估计这几天不会来找你,哦对了……我一会去找你,恩……给你带个人。”黎见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拖着行李箱的年轻男人,不情不愿的开口。   李思源不解:“谁?”   “我师叔。”   说罢黎见便挂了电话,李思源听着传来的忙音,有些恍惚。   在他看来,小天师已经很厉害了,小天师的师叔……肯定更厉害。   这样他就不用怕那鬼东西了!   正在机场的黎见放下了手机,打量着这个他刚刚见了面的师叔。   他师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偷偷接活儿的事,还派了个人来接手,摆明是信不过他。   而对于这个叫做明礼的师叔,他完全没有印象。   明礼就安静的任由对方打量,淡色的瞳孔写满了疏离。   黎见生气归生气,但老头子的话还是要听的,决定还是先带人去找李思源。   差不多十一点左右,李思源就在病房看到了黎见。   庄语去交费,李思源刚刚挂完水换好衣服,一转头看到黎见,简直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这位就是你师叔?”李思源看着黎见身后的年轻男人,有些讶异。   他以为师叔这种辈分,怎么也得四五十岁,而眼前的人穿着一身运动服,手边拖着个灰色的商务行李箱,黑发剪裁的清爽干净,白色的外套显得人精神又帅气。   这人看起来有些冷淡,但长相极好,饶是李思源这种吃颜值饭的人也要真心夸赞。   黎见看到李思源没事,也放了心,看向明礼道:“这是我师叔,明礼。”   李思源扬起了个亲切温暖的笑容伸出手,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你好,我叫李思源。”   明礼看了看李思源,几秒后才将手递了上去,快速的握了一下。   李思源捻了下指尖,虽是七月,这人的手却冷的异常。   明礼抿了抿唇,道:“你遇到的东西黎见处理不了,之后移交给我负责。”   李思源实际上恨不得能把这人栓裤腰带上,但面上却还是十分恭敬:“那再好不过了,大师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黎见冷哼了一声:“那我的劳务费呢?”   李思源轻笑一声:“好说,之后叫庄语打到你卡上。”   黎见拿了个苹果啃,还是不太开心,转了转眼珠,看向李思源:“李哥,你缺不缺个助理啊什么的?”   “你想来也可以,但工资要按实习算,你得和庄哥谈。”李思源其实是有助理的,不过最近老婆生孩子,请假回老家了。想了想,现在的情况特殊,还真的可以让黎见来顶一下。   庄语正推门进来,就听到李思源的话,皱了皱眉道:“别胡闹。”   随后他便看到了屋里还有一个人,李思源介绍道:“明礼,黎见的师叔。”   庄语礼貌道:“你好,我是庄语,李思源的经纪人。”   明礼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恢复了沉默,眼神却一直不着痕迹的在李思源身上打转。   庄语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黎见看到庄语,眼睛一亮围上来:“庄哥,让我在你们这实习吧!”   庄语看了看小奶狗似得黎见,挑了挑眉:“你成年了么?”   黎见二话不说掏出了身份证。   合法公民,男,十九岁!   李思源也蹭过来求情:“庄哥,大樊不是还得俩月才能回来,让黎见实习也可以。”   无法,庄语最后还是同意了,而明礼则对外声称为保镖,毕竟撞鬼找天师这种事,不可能让人知道。   意外得了几天病假,已经连着拍了一个多月戏的李思源十分开心,直接连哄带拐的将明礼连人带行李塞上了车。   而带着大天师,他也终于敢大摇大摆的回家。   ——不,是大摇大摆的跟在大天师身后回家。   毕竟他家楼道里的血葫芦姑娘,还在那里蹲点。 第4章   与略微冷漠的外表不同,出乎意料的,明礼是个相当温和的人。   李思源将人拖上车的举止,可以说是十分不礼貌了,可明礼也没有生气,反而什么也没说,乖乖的跟着走了。   直到将车停到车库里,李思源都在庆幸这人脾气好。   李思源停好车,走上前将行李箱拿到自己手上,歉意笑道:“实在抱歉,这么匆忙将您就给带到了家里。”   明礼垂下眼看了看李思源拿着自己的行礼,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没事。”   两人转身往大楼电梯处走去,李思源远远的就开始用眼神扫描着那个血葫芦姑娘。   果不其然,那姑娘依旧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边的花盆旁,似乎对那颗植物有着非凡的好奇。   但她的样子就不怎么友好了,黑发下是一张肿胀发白的脸,身上的裙子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她那残破扭曲的身体。   血葫芦姑娘看到了李思源,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这个人能看到她。   李思源打了个冷颤,眨了眨眼,马上缩到了明礼身后。   明礼高出李思源半个头,肩膀也够宽厚,李思源一躲就被挡了个严实。   本想蹭在明礼身后赶快上楼,不想明礼却停住了。   等了十几秒也不见人有动作,李思源忍不住踮起脚悄咪咪的瞄一眼。   结果出乎所料的是,那花盆旁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觉得奇怪,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   李思源来不及回头,就被明礼转过身拉进了怀里。   明礼的神情依旧平淡又镇定,一只手拦着李思源,另一只手抵住那忽然出现的女鬼头颅。   李思源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了看明礼。   明礼似随即放开了李思源,走上前将还带着血气的血葫芦姑娘团了团——硬生生塞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李思源转身,就见明礼正往垃圾桶塞着什么,定睛一看却是那女鬼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折叠扭曲着。   女鬼的身体已经被塞了进去大半,头却露在外面,那双带着血雾的眼睛满是惊恐地盯着明礼。   于是李思源也略微惊恐地盯着明礼。   察觉到李思源惊恐的视线,明礼皱了皱眉。   随后这人走过去蒙住了李思源的眼睛,将人推到了电梯里。   “你做什么?”李思源不明所以,伸手将明礼的手拽下来。   明礼一怔,无辜的看着他,道:“你不是害怕。”   李思源原本是很害怕,但看到了明礼空手塞女鬼,又被这么一闹,反倒有点想笑。   “不怕了。”   明礼点了点头,指了指电梯按钮:“几楼?”   李思源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没按电梯。   下了电梯两人走到房门前,李思源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脸尴尬的看了看明礼。   时间静止了两秒后——   “你等一下!”   明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人关在了门外。   李思源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深呼了一口气,冲到客厅拿起垃圾桶开始疯狂的收垃圾。   但李家的小少爷,完全没有收拾屋子的天赋。   李思源也是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这两天没联系保洁公司,他家现在还是一片狼藉。   越收拾越乱,李思源苦着脸,也不好让明礼多等,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明礼倒是十分听话的等在门口,见李思源脸上的小酒窝不见了,还有些奇怪的微微侧了侧头。   “我家没打扫,你先将就下,明天我找保洁来收拾。”李思源拉过明礼的行李箱,转身放到了客厅楼梯处。   明礼点了点头,打量了下这个房子。   沙发上扔着个游戏机,客厅中间没有茶几,只放了个看起来十分软的浅棕色地毯。   笔记本随意的放在了地上,显然已经自动关机了,而这旁边的小桌上,还有一些吃完没扔的零食袋。   挂在沙发侧边的,竟然还有一件白色短袖。   李思源耳朵慢慢爬上了粉红,这个房子是他私人的住所,平时除了庄语和家人是不会有外人来的。   而他在家里一向随意,这会儿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轻咳一声,李思源只能转移话题:“行礼放在这,我们出去吃个饭?”   “可以。”明礼看向李思源,这人从医院出来,略长的头发微微有些卷,头上一撮头发翘着。   于是明礼蹙了蹙眉,伸手将那撮头发拍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拍了头的李思源:???   最后李思源捂着头,决定带着明礼去吃火锅。   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作为演员平时拍戏是不能吃的,但他现在休假了呀。   最重要的是,庄语不在。   暗搓搓的拉着人进了一家火锅店,李思源落座的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明礼闻着辛辣呛鼻的锅底味,不适的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看了看李思源放光的眼睛,还是将话吞到了肚子里。   新鲜的肉切成片被端上来,李思源迫不及待的用公筷涮了几片,想了想放到了明礼的盘子里。   “他家的肉特别棒,你尝尝。”   明礼低头看了看那带着辣油的肉,抿了抿唇,最后不动声色的放到了嘴里。   抬头看到李思源眼巴巴看着自己,明礼勾了勾嘴角:“是很不错。”   李思源的眼睛便弯成月牙,随即一股脑的下了很多东西,才自己吃了起来。   吃了个半饱,李思源才抬起头来,看向吃相斯文又优雅的明礼,道:“明大师看起来很年轻,你多大了?”   明礼放下了筷子,抬眼道:“二十八。”   “听黎见叫你师叔,那你辈分很大嘛。”李思源说着又捡了块莴笋。   “入门比较早而已。”   这时服务生敲了敲门,进来后将空盘子撤了下去。   等人走了,李思源才又开口:“我二十六,那以后还是喊你明哥吧,明大师这种称呼在外面总不好喊出口。”   明礼无所谓的点点头:“都可以。”   两人聊得还算不错,主要是李思源话多,一时之间也不冷场。   而刚吃完饭,李思源就接到了庄语的电话,叫他四点之前到片场,男二的戏份排不开,只能叫他来复工了。   好好的假期泡了汤,李思源也只能认命的去工作。   很多人都以为李思源这种富二代,带资进组,应该就被导演和工作人员众星捧月般供着,而实际并不是这样。   李思源虽然带资金组,但这与他爸完全没关系,这本来就是公司的策略手段,而这部电视剧形势大好,也称得上是理性投资。   所以江导演虽然会有些顾虑,但使唤起人来可是毫不含糊。   可这些事在外人的眼里可就不一样了,这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却也不大,不少人都知道李思源背后究竟是个什么背景。   明礼作为‘保镖’,自然要时刻跟着李思源,两人到了片场,就见江导演扯着大嗓门在那里骂人。   “谁让你们在这放牌子的?没眼力见儿!赶紧给我撤了,16号场,开始准备!”   李思源深吸了口气,变身成彬彬有礼的绅士男演员,对一旁负责打光板的林佳佳问了句:“江导怎么又生气了?”   林佳佳和庄语混的挺熟,这会儿刚在前线怂下来,看到身边是李思源,也松了口气:“别提了,还不是邵晨,之前不是叫你过来嘛,这会儿人家又说可以拍了,这不已经在化妆间了么。”   李思源心中了悟,这个剧组看他不顺眼的人不少,而邵晨这个男二号,就是其中一个。   要说邵晨,是当前正红的发紫的流量小生,演技一般般,但奈何人家自带流量。   邵晨看不惯李思源,这还要从半年前的一场宴会说起。   当时的李思源跟着他爸去了场商业宴会,就在宴会上,李思源眼睁睁看着邵晨跟一个商界有名地女强人回了房间。   男欢女爱本来没什么好说,可事情就在,这女强人今年已经将近五十,而邵晨才刚二十四。   李思源对这种事一向选择无视,但架不住邵晨留了心。   所以同在一个剧组后,邵晨也从没给过李思源什么好眼色,今天更是有些过分。   江导看到一旁的李思源,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些。   李思源虽说是个富二代,但从来待人谦和,进组也是靠着实力,虽然这些年来不温不火,但也算是比较省心的。   可无奈现在的电视剧总要有一两个明星来撑流量。   江导看了看李思源打了个招呼:“你的戏再往后排了下,先去化妆吧,等一等。”   李思源礼貌的笑了笑,邵晨便已经从化妆间走到了场地,江导便转身去又忙活着。   邵晨长相比较帅气,富有侵略性,调整好的妆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凡,高大的身材更让很多姑娘朝思暮想。   李思源平静看着这人递来的冷然目光,露出个微笑。   外表不差,就是心眼小了点。   忽然被人捅了捅肩膀,李思源侧头,便看到了叼着根棒棒糖的黎见。   “庄哥叫你来了先去化妆,他去给你谈一个什么广告合同去了。”黎见穿这身休闲装,踩着一双拖鞋,不像是个助理,倒像个来看热闹的。   李思源也没指望着这人能多认真的工作,反正他也不用人端茶倒水打伞遮阳,但黎见这样子也有点太过敷衍,他略微有些嫌弃:“你就不能换身像样点的?”   黎见舔了舔棒棒糖,道:“太热了,你们这片场冷气开的都不足,抠门死了。”   其实也不是冷气开的不足,而是这录影棚里人都进进出出的,哪里存的住冷气。   李思源这种呆惯了的人倒还好,黎见正是火气旺的年纪,又是平时吹习惯了空调,自然不适应。   李思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拍拍黎见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就是生活啊。”   而他刚说完,往江导那边瞄了一眼,就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青白的寿衣,头与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而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人的站姿。   正常人站在地上,总会有个重心点,而这人却仿佛浮空,总觉得像是随时要摔倒一般不和谐。   似乎感觉到了李思源的视线,那人也转过身来,青白的脸毫无生气,随即眼睛里开始翻涌起黑色。   渐渐地黑色的瞳孔不见,爆开的眼眶流下血泪,眼白似乎随时要跟着一起流淌下来。   李思源想要大叫,可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   他中午吃的不少,这时胃里和那人的眼白一般翻涌着。   抖着手抓住了身边的明礼,李思源深吸口气,想要很有气势,镇定着开口。   “明哥,他冲我翻白眼……”   很显然硬气失败,他这语调,就像是马上要哭了一样。 第5章   明礼沉默了一瞬,看了看李思源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没有说话,倒是黎见叼着糖道:“没什么,他都快散了,故意吓你的。”   李思源有些意外,又瞄了瞄那个寿衣鬼,却见那鬼已经重新转回身去,动也不动的看着片场的人拍戏:“快散了?”   明礼依旧盯着李思源的手指,开口道:“知道孤魂野鬼?”   “啊,知道。”李思源收回手,转头看向明礼。   “无冢之人,称为野鬼,没有埋骨之地,鬼差索魂的效率会变差,倒霉的话,过了头七就会消散。”明礼目色如常,望着那寿衣鬼的方向说道。   李思源愣住一瞬,那寿衣鬼的身影确实有些淡,远远比不上蹲在他家楼道的那位。   想到这些,李思源反而觉得这寿衣鬼有点可怜。   “可他为什么一直呆在这儿?没听过这录影棚出过什么事啊。”李思源有些不解的问道。   黎见咬碎了棒棒糖,含在嘴里,顺手将垃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好奇你去问他啊。”   李思源哪里敢去问,立刻消了声,这时化妆师来叫他,他便乖乖的去上妆了。   李思源身穿一身华美的白袍,头上却被绑了个小揪揪,又别着香橙图案的发卡,但却丝毫不显滑稽,妆容巧妙的修饰了脸部的棱角,温柔的五官刚刚好。   明礼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看着化妆师将各种东西往李思源脸上涂,倒是十分悠闲。   而等化妆师去取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戳了戳李思源的脸。   李思源脑子里还在想这几天落下的台词,被明礼的手指戳了个正着。   明礼觉得挺有意思,道:“这么多步骤。”   李思源鼓了鼓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死板:“是啊,现代剧还好,带妆不用那么厚,这种仙侠剧就不一样了,不仅妆厚,还要带头套,衣服也特别热。”   明礼没再说话,李思源想了想,还是有点惦记那个寿衣鬼。   “那个翻白眼的兄弟,他……什么时候会消失?”   明礼意外的看着李思源:“不出两天。”   李思源垂了垂眼,盯着盯自己袖子上的纹饰,伸手抠了抠。   正说话,化妆师丽萨已经拿着发套回来了。   丽萨满意的看着李思源的脸,手法娴熟的将发套戴到了李思源的头上。   “你这几天皮肤状态有点差,幸好底子好,不过记住不能熬夜了,不然变成熊猫我也救不了你。”丽萨打趣道,她的指甲很长,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做这些细致的活儿,手指飞舞像是花丛的蝶。   李思源立刻称好。   丽萨抬眼看了看明礼,有些好奇:“从没见你带过保镖,怎么想起这茬儿。”   “家里吩咐的,最近出事多,图个心安。”李思源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锅甩给了自家爹妈,笑出两个酒窝:“丽萨姐最近又漂亮了。”   丽萨眼里闪过笑意:“就你会说。”   李思源从镜子里端详一瞬,温声道:“好像还瘦了。”   丽萨最近的确在塑形瘦身,不管真假,听到有人这样说总是开心的,顿时眉开眼笑。   明礼看着李思源与人谈笑风生,和中午那副怂样仿佛判若两人,又在心中加了一条对这人的印象。   胆小,怂,会装又花言巧语。   但是长的好看。   丽萨看了明礼好几眼,对李思源道:“这身材长相,当保镖可惜了啊。”   李思源笑着迎合一句:“是啊。”   丽萨转头和明礼说:“直接出道吧,肯定比思源红。”   李思源演技不差,长得好却不红这件事早已经被玩成了梗,之前还昙花一现的上过一次热搜。   丽萨这句话一出,李思源立刻摇了摇头,假装叹息:“你们都不疼我了。”   直到晚上八点多,李思源的戏份才被排上。   李思源饰演的时繁是个十分讨巧的人物。   前期的时繁是个春风得意的大宗门弟子,骄傲放肆风光无限,后期却又为师父与师兄报仇忍辱负重,与主角从针锋相对到后期的志同道合,也算是洗尽铅华。   最后尘埃落定,时繁也看厌了这世间的复杂与丑恶,抱着师父与师兄的剑,踏进了剑炉,守着那一方小天地,再未出现。   在看剧本的时候,李思源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角色。   男四号这个位置,不算扎眼,戏份却也不轻,刚好在他能把控的范围内。   而这段戏,刚好是时繁与邵晨所饰演的九剑的对手戏。   时繁与九剑,可以说从头至尾的不和。   九剑是时繁的师弟,与时繁的守护隐忍不同,九剑在他们的师父与师兄死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宗门独行。   九剑讨厌时繁的固守,时繁厌恶九剑的张扬。   两个人一拍两散,最后却又在主角的影响下,不得不一起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   今天这场戏,便是两人散伙的那场。   邵晨虽然看李思源不顺眼,但总还是有职业操守的,两人并排跪在两座坟前,谁也没说话。   直到江导喊了开始,两人几乎是一瞬间,便入了戏。   天上下着暴雨,电闪雷鸣,两人满身湿透,却仍旧直直的跪在坟前。   “你还是要走。”时繁的声音沙哑又冷冽,仿佛冰沙划在人心上。   “不然呢?和杀害师父师兄的凶手一同呆在这里?”   九剑满目赤红,眼泪无声无息的混着雨水往下淌:“你这个懦夫不肯走,这种污秽的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时繁冷笑一声,眼梢带着化不去的凄凉:“滚吧,废物。”   九剑站起身,转身迎着风雨:“你就等着看,看我九剑是不是离了这个宗门,就真的活不下去,无法报仇。”   九剑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繁身影动了动。   良久,他重重的对着坟磕了三个头。   头发沾了泥土,顺着雨水脏了脸。   “师父,师兄,你们要守护的,我替你们守。”   “没能做的事,我替你们做。”   “咔!好,很好。” 江导适时的喊了停,一边叫了几个场务:“去给人扶起来。”   新手助理黎见便拿着浴巾毛巾大步走过去,尽数包在李思源身上。   炎夏中李思源也不冷,但这衣服本来就重,浸了水后更是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人极不舒服。   好在这场戏过了,就是一场女主的戏,李思源就可以直接离场了。   明礼看了看这人,蹲下了身将李思源衣服上的水拧了拧,抬头看看李思源面色发白,问道:“没事?”   李思源摇了摇头,他身体还是不错的,平时也有锻炼。   现在让他有些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寿衣鬼似乎一直在盯着邵晨。   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太过明显,导致他刚才演戏的时候,差点被吓得破了功。   所以他脸色发白,实际上是因为那寿衣鬼。   可是邵晨一走,那寿衣鬼也跟着走了,这让他放松了些,又有些不解。   李思源皱了皱眉,还是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衣服。   明礼与黎见正在车上等他,出了房间的时候,却是碰上了邵晨。   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寿衣鬼。   李思源本来洗了热水澡微红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全身僵硬的前方。   果然不论怎样,对于一个面容狰狞的鬼,他都怕的要死。   邵晨正擦着头发,见着这人一副奇怪的样子,满心烦躁:“你什么表情?见鬼啊?”   而邵晨这么一转头,那寿衣鬼与他的动作整齐划一的也看向李思源,李思源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兄弟,我他妈还真的见鬼了。   李思源只想扭头走掉,一句话也没说,可走了两步觉得不妥,转身走了回去。   邵晨就看着这个人像个傻逼一样出去了又回来,脸色煞白的看着自己。   李思源站在邵晨十步远,欲言又止。   像是想到了什么,邵晨忽然笑了。   “现在想起来看我心虚,偷拍的时候脑子干嘛去了?”   说罢,邵晨又鄙夷的瞥了李思源一眼,骂了一声:“傻逼。”   李思源:???   “什么偷拍?”李思源表情严肃了几分,一时间连寿衣鬼都忽略了,满脑子都是邵晨是不是脑子进水。   邵晨将手里的毛巾扔到一边:“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偷拍你?你浑身上下那点值得我拍,脸大?”李思源挑眉笑道。   莫名其妙被骂傻逼,他也不想自找没趣,看了看那寿衣鬼只是跟着,没再说话,直接出去了。   邵晨站在原地皱了皱眉思索。   庄语谈好了合同亲自来接他们,这会儿三人正在车上等着。   李思源上了车,四个人直接去了一家中餐厅。   由于中午的火锅,李思源只能在晚上减少进食,看着其他三人吃的欢快,只觉得各种心痛。   “黎见,晚上你还是去庄哥家住吧。”李思源盯着盘子里一个鸡翅道。   庄语笑眯眯的将那个鸡翅夹到碗里,一口咬下去,含糊说:“不需要。”   “不行,万一那东西今天又来了怎么办。”李思源痛心疾首,捂着半饱的肚子移开了眼。   庄语嚼着鸡翅,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默认了。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黎见的饭量极大,自己承包了几近一般的菜量。   听到两人的话,黎见咬着虾不满的看向庄语:“庄哥你怎么那么嫌弃我啊。”   庄语十分违心的开口:“不嫌弃,不嫌弃。”   李思源将目光移到明礼身上。   明礼的吃相极好,各种菜都尝几口,那样也不会多吃,一口菜一口饭,慢条斯理,看起来十分规律。   见李思源看自己,明礼扬了扬眉。   偷看被抓,李思源忙献出小酒窝示好,才移开了目光。   两个人开车回到家已经有十二点多,李思源打了个哈欠,跟在明礼身后往电梯间走去。   眼神一扫,李思源就看到了那个血葫芦姑娘。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女鬼一看到明礼,立刻疯狂的将自己身体往垃圾桶里钻。   李思源:……   这是被吓出阴影了?   李思源眨了眨眼看向明礼,明礼看了看那女鬼,又转过头对着李思源,一脸无辜。 第6章   两人中午走后李思源便叫了阿姨来打扫,这会儿回到家里,又是一片舒心的干净整洁。   李思源撑着困意带明礼到了客房,刚想回房间,他的身影忽然顿了顿,抬头看向明礼。   “那个东西,不会来吧?”   “不会。”明礼说罢将行李打开,拿出自己的东西。   李思源便放了心:“那你好好休息,今天辛苦。”   拍完戏之后他已经洗了澡,明天还要工作,这会儿也不想再折腾,赶紧洗漱上了床,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时间静静地流逝,雨点三四的打在窗上像是坏掉的琴键声,黑暗中的房间有种诡谲的寂静。   李思源睡的并不安稳,辗转在床上翻滚,似乎被雨声惊扰。   闪电让世界明亮了一瞬,巨大的落地窗被窗帘遮住,明明没有开窗,窗帘却如同被风吹动。   黑色的菌丝状物体自窗边攀爬,渐渐侵占了半个房间。   似是觉得冷,李思源皱了皱眉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雷声炸响,绵密的菌丝渐渐汇聚,最后变成一个影子般的人型。   李思源的睡眠不算好,稍有声音就会惊醒,被这雷声惊扰,不例外的从梦中挣出。   烦躁的翻了个身,李思源抱了抱被子,听到雨声挣扎着往床边动了动,想要看下时间。   带着微弱的光的电子闹钟上显示着三点零四,显示屏上却有些模糊,似乎被缠上了什么。   李思源揉了揉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接着,他便惊恐地的发现那些糊住闹钟的东西竟还在缓慢的移动。   所有的睡意立刻消散,李思源全身慢慢僵硬,手脚开始发凉。   李思源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努力的想要看清房间。   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闹钟上怎么会长发菜?   等了几分钟,那类似发菜的东西也没什么变化,李思源不禁大了些胆子,小心的张望。   但低头看的这一眼,差点让李思源七窍升天。   黑暗中怪异的人影静静的站在床尾,那人低着头,隐隐有种浓稠的血气,似乎并没有发现李思源已经醒来。   李思源瞪大了眼,盯了几秒,才看到这影子人身上穿的是寿衣。   噗通,噗通。   李思源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黑暗中格外清晰。   不巧,那个怪异的好像也听到了李思源打乱的心跳声,缓缓抬起头来。   那影子人的脸像是一个空洞,抬起之后才微微变化,五官渐渐清晰。   浑浊掺杂血丝的眼白沾满眼眶,嘴巴与鼻子严重变形。   而他这么一动,似乎连头都要从脖子上断落下来。   黑暗赋予人类恐惧,一滴汗从李思源的脖颈滑落,又被被子尽数吸收。   是片场的那个寿衣鬼。   李思源咽了咽口水,揪着被子的手有些痉挛,由于惊吓胃里也开始绞痛。   就在此时,寿衣鬼的身影动了。   鬼没有脚,他便一点一点渐渐飘到李思源的面前。   李思源一点点往后蹭着,正准备气沉丹田呼喊明礼,寿衣鬼却停下了。   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后,忽然弯下腰对着他鞠了一躬。   这是什么操作?   李思源一头雾水,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发出声音。   “承您恩……惠,我要去,轮回了。”   寿衣鬼直起身,他的声音怪异又刺耳,喉咙像是被什么刺破,有种说不出的杂声,说话的语调很慢,仿佛说的很艰难。   而他这么一开口,嘴里便不住的往外流着血,似乎还有什么块状的东西跟着出来。   李思源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又是恐惧又觉得奇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说出完整的话:“你去轮回?”   寿衣鬼似乎想笑一笑,但那寿衣之上满是血迹,怪异的脸上扯出的笑只让人更觉惊悚。   “是,您的朋友,谢谢。”   朋友,明礼还是黎见?   李思源总算冷静了些,活动了下抽筋的手,开口:“那你应该去谢他们。”   而不是大半夜来吓唬我啊亲。   寿衣鬼摇摇头:“天师,不可近。”   “行行,不用谢不用,你去轮回吧。”李思源还是不敢看这鬼,生怕再看两眼他就要去换裤子了。   寿衣鬼沉默一瞬,道:“有一事……相求。”   李思源还是头一回被鬼求,只想让他赶快走:“您说您说。”   “我想托您……帮我……和,邵晨,说谢谢。”寿衣鬼的笑容又明显了些:“我,叫做,方志亚。”   这让李思源有些奇怪,才想起之前寿衣鬼也是跟着邵晨,应该是有什么渊源。   但李思源没心情凌晨三点听一个鬼和他讲故事,立刻重重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和他说。”   寿衣鬼也知道这人怕他,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隐匿在了黑暗中,再看不见。   轰隆又是一声炸雷响起。   李思源抖了抖,抱着被子才发现这自己全身都是汗。   屋子里的冷腻消散,李思源估计那寿衣鬼已经走了,爬到床头将屋子里的灯尽数打开。   而开了灯的一瞬间,一个人影显现在房门口。   “啊啊啊啊啊!!”   李思源一个没忍住,终于是叫了出来,喊到一半才看清,靠在门口的人是明礼。   所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明礼走到床边,看向李思源:“吓着了?”   李思源差点没哭出来:“大哥,人吓人吓死人的!”   明礼抿了抿唇:“抱歉。”   等过了劲儿,李思源才吸了吸鼻子,想起明礼应该是担心自己才过来的,也不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   “不是说不会有东西来……”   明礼笑了笑:“他是来道谢的,不会害你。”   李思源心说但是会吓死我。   “那个寿衣鬼,你帮他去轮回了?”   明礼没有否认,盯着李思源头上再次撅起来的毛道:“恩,召了鬼差。”   李思源身上有汗,只觉得有点凉飕飕的,拿起旁边的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随后才反应过来明礼说了什么。   鬼差……   李思源只觉得自己身边站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想到这,他立刻满怀期待的开口:“我这个阴阳眼,能消掉吗?”   明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几秒之后才道:“不能。”   带着失望的垂下眼,李思源叹了口气。   两人都没再说话,见李思源似乎平静了些,明礼伸手撸了撸这人头上的毛,道:“睡吧。”   李思源点了点头,明礼俯身将灯关上,只留了一盏夜灯,随即转身要离开。   随着昏暗的灯光,李思源心中莫名一跳,快速的伸手抓住了这人的衣服。   明礼回过头:“还怕?”   李思源有点不好意思,奈何他现在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   明礼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过了几秒才又开口:“往里面些。”   闻言,李思源立刻喜出望外的往里面滚了两圈,给明礼留出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明礼缓缓躺到了床上,身体僵硬,自打有记忆,他还是第一次和人躺在一张床上。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让他觉得似乎有无数的虫在身上啃咬,可是偏偏什么都没有。   李思源倒是十分安心,闭上了眼迅速的起了睡意。   若有似无的清香气飘到鼻翼,他能分辨出是明礼身上的,这种香很淡,很冷,又带着一种让人心酸的意味。   李思源想不出这是什么味道,最后飘飘沉沉的进入深眠。   明礼却是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闹铃声响起,李思源皱着眉,迷糊的睁开眼。   六点钟,天已经大亮,而他身边空无一人。   估摸着明礼已经起床了,李思源在床上坐了一会,才摇摇晃晃的去冲了个澡。   当他收拾好自己下楼,已经六点半了,而一出房门他就闻到了一种食物的香气。   疑惑的走到厨房,李思源就看到了正将剪好的鸡蛋摆到盘子中的明礼。   他呆在厨房门口几秒,明礼见人已经醒了,冲着他笑了笑。   “私自用了下你的厨房,不介意吧?”   李思源忙上去帮着端盘子:“当然不会。”   餐厅的桌上摆着粥和包子,加上煎蛋让李思源食指大动,笑了一声,奇异的看着明礼。   “明哥,厉害啊。”   明礼依旧温和淡然的神情,道:“尝尝。”   李思源坐下先夹了个包子,包子是白菜和肉馅,不大不小两口刚好。   肉馅是之前翻炒过的,不会过于油腻,清清淡淡又带着肉的香气,切碎的白菜包裹着浓郁的清甜汁水,让人忍不住咬第二口,勾的人赞不绝口。   能把他家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做成这样,明礼真的是个人才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李思源欢快的喝了口粥,还没咽下去忽然停住了动作。   不对,他家冰箱除了鸡蛋和泡面,哪还有东西?   疑惑地看了看明礼,李思源开口道:“你早上出去了?”   明礼自然地点了点头:“楼下有个市场,我早上去买了点东西。”   李思源更奇怪了,端着粥碗头上撅着撮呆毛,看起来傻里傻气。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家门是密码锁啊。   明礼:……   李思源:……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明礼轻咳了一声:“密码,挺简单的。”   李思源心中有些复杂,开始考虑换密码的事,接着就听明礼又说道。   “一般的门我都可以打开,不是你家的密码有问题。”   李思源默默的喝了口粥压惊。   “你们天师还学这个……”   明礼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沉默着嗯了一声。   吃了早饭李思源自告奋勇的收拾,实际上也只是将盘子碗扔到了洗碗机。   取了车,李思源拍了拍脸,他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吃饱了带着浓浓的困意。   明礼也没说话,一直低头玩着手机,李思源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在刷朋友圈。   “对了明哥,加下微信。”   说罢李思源迅速调出了加好友的二维码,明礼没说话,将手机拿过来扫了下,备注上写了李思源。   李思源抽空瞄了一眼,看到了明礼的微信名字,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阎君。   难以想象,原来明大师也有这么中二的一面。 第7章   到了片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上了扮相的李思源在一旁等待自己的戏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剧本。   作为演员,台词可以说是表演的三分之一,李思源不喜欢后期配音,总觉得失了精髓,是以只要导演不要求,这种事他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庄语满意的看了看傻儿子,又将目光移到了明礼身上。   “庄哥,吃冰淇淋么?”黎见擦了擦汗,问了庄语一句。   这录影棚里真的有些热,转头看一眼穿的贼多的李思源他瞬间就觉得更热了。   庄语摇了摇头,黎见又问了问李思源和明礼,听到他们都不要,也就自己颠颠的跑去买冰淇淋吃了。   像只欢快的傻兔子。   李思源背熟了台词,开始细细观察起正在拍戏的邵晨。   而一看见邵晨,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寿衣鬼。   应该,已经去轮回了吧。   但是他让自己跟邵晨说谢谢,这可真的有点难。   不说邵晨对他的敌意,就算是其他人,李思源也不知道该怎么代替一个鬼去道谢。   难道要上去说,兄弟,有个叫方志亚的鬼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李思源晃了晃脑袋,黎见已经回来了,见此露出小虎牙道:“哟,听见水声没?”   “什么水声?”   说罢,李思源才反应过来黎见的意思,卷起手里剧本往小孩脑袋上敲了两下。   黎见嬉皮笑脸的往庄语身后躲。   庄语也笑了笑,转头看向明礼,却见这人依旧安安静静的靠在一旁。   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   李思源凑到明礼身边:“明哥,你说我要是和邵晨直接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明礼便知道了他在讲寿衣鬼的请求,想了想,道:“为难的话,不去说也没关系。”   李思源却摇了摇头:“那怎么行。”   明礼看着一脸认真思索的李思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庄语这会儿被黎见拉着看手机上的新闻,一抬眼便看见了两人说悄悄话。   略带疑惑的蹙了蹙眉,他总觉得这个明礼,对待他家傻儿子的态度和对旁人不太一样。   “卧槽,简直太气人了!这姑娘受了那么大伤害,还有人说三道四……你看着下面评论的都什么东西!”   黎见捅了捅走神的庄语,十分气愤的给他看手机。   庄语看过去,是微博上一个姑娘发出的博文,而这个女孩,就是几个月前C市一起性侵案的受害者。   这事闹的动静不小,嫌疑人是女孩同一个小区的住户,这女孩死里逃生,并没有咽下屈辱,而是报案将人告上了法庭。   庄语看完了叹了口气,黎见却还在愤懑不平,撸起袖子跟微博上的键盘侠开撕。   李思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和邵晨讲。   不就是被当成神经病么,反正他俩也不对付。   李思源的行动力很强,说去讲,邵晨刚一下戏,就过去将人叫了出来。   邵晨出奇的没有对李思源摆脸色,二话没说跟着李思源去了走廊隔间。   邵晨的服装很好看,男孩子的清爽凌厉刻在脸上,狂妄肆意十分吸引人,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有些奇怪,像是心虚。   李思源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毕竟这人昨天晚上还骂他傻逼。   还没等李思源说话,邵晨便抢先开了口:“你先别说,我酝酿一下!”   李思源不明所以,满脸问号的看着邵晨。   “之前是我误会了,我已经叫人查清了。”邵晨深吸了口气,低了低头:“对不起。”   李思源:???   联系了下邵晨之前的话,李思源眨了眨眼:“你之前被偷拍了?”   邵晨点点头。   李思源:“你以为是我拍的?”   邵晨眼神飘了飘:“我当时就看见你了……”   李思源有些苦笑不得:“我像那种没品的人?你和谁在一起也不关我的事啊。”   邵晨差点被口水呛到。   “什么在一起?大哥,那天的是我妈,亲妈。”   天知道那天他妈非说他衣服穿得不规整,叫他进去弄好了再出来,结果弄出这么一件糟心事。   李思源愣住,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   邵晨也跟着笑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开口:“之前我没在意,后来有人爆我的料说我被包养,我才以为是你,是我没胡乱猜测,抱歉。”   邵晨这种爽快的性格李思源还是挺待见的,一场误会,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坏影响,一笑泯恩仇,这事儿也就当翻篇了。   随后想起自己的来意,李思源摸了摸鼻子:“对了,有个人叫我代替他跟你说一声谢谢。”   “谁啊?”邵晨有点奇怪,他脾气不好得罪过不少人,来跟他说谢谢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李思源如实说:“方志亚。”   “方志亚?不认识啊。”邵晨冥思苦想一阵,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满脸严肃的看向李思源:“等下,你说谁?”   李思源又重复了一遍:“他说他叫方志亚。”   邵晨盯着李思源的眼神变得惊悚,搓了搓胳膊:“我记得的方志亚就那么一个,卧槽……可是他死了啊?”   李思源想说这就对了。   邵晨接着问道:“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怎么回事?”   “昨天在片场遇到的。”李思源说的含糊不清,细细看着邵晨的表情。   等了能有五六分钟邵晨才冷静下来。   “哥们,我觉得你是碰到鬼了。”邵晨明显不像李思源那么怂,很快冷静的分析出了事实。   “不过他托你跟我说谢谢,估计也是个有良知的鬼,应该没什么事。”   邵晨见李思源不动声色,还以为这人胆子大,便接着道:“这个人之前我也不认识,前些天我去墓园给我奶奶扫墓,打车的时候在旁边的火葬场看到了这人的尸体送过去。”   “然后呢?”李思源有些好奇了。   人都死了,那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邵晨轻描淡写的说:“那人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人是个孤儿,出了车祸,临到走了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挺可怜的。”   李思源心里有点明白了:“所以?”   邵晨其实也没把这事放心里,这么说出来总感觉好像伪善似得,不自在的看了看别处。   “所以我就给这人烧了点东西,还买了身寿衣,诶,我奶奶总说人走也得干干净净的走,他身上衣服都烂了。”   说到这,邵晨笑了笑:“没想到还能得一声谢。”   李思源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想到方志亚身上的寿衣,想必就是邵晨买的那身。   普通的样式,连个花纹都没有,看起来就是最便宜的一款。   可化作了鬼魂的方志亚却记在了心里。   “好人有好报,你也挺厉害的,换我都不敢多看。”李思源自嘲的笑笑,如果当时是他,肯定想的就是赶紧离开了,哪里还会烧什么寿衣。   “你也不差啊,听说碰到的是鬼都不害怕,我还以为你会不信。”说着邵晨拍了拍李思源的肩膀。   李思源心道,那是你没看到我昨晚上被吓成什么样。   “你信?”李思源道。   邵晨说:“有什么不信的。”   这时有场务来叫李思源,马上就到了他的戏,邵晨扬了扬头,道:“去吧,之后请你吃饭。”   “行啊。”答了一声,李思源便去找那个叫他的场务了。   出乎意料的,一出走廊李思源便看到了明礼。   明礼一身白色短袖配着长裤,头发细碎的挡在额前,阳光之下竟有种别样的清爽温暖。   淡色的瞳孔疏离又深沉,而这双眼在看向李思源的时候,又添了尘世的情绪。   然后这人便笑了笑。   李思源觉得呼吸乱了一瞬,露出小酒窝走上前:“等我么?”   “嗯。”   李思源只觉心里沉静的不可以思议,晕乎乎的跟着场务过去,看着对面的演员走到面前才一惊。   糟了,台词是啥来着?   好在李思源及时挽回了智商,顺利的对上了戏。   中午剧组派发了盒饭,邵晨亲自拿了份过来,跟着李思源蹲在地上边看剧本边吃饭。   两人上午说开后,邵晨的态度也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剧组的所有人跌破眼镜。   邵晨也不在意,蹲在地上扒拉着味道不怎么好的饭:“兄弟,这个给我看看,我想了很久,也没吃透这块怎么演。”   李思源看过去,正是剧中九剑与男主的对手戏,这部分九剑的情绪变化很微妙,稍演不好就要砸的。   李思源在演戏这块的确比邵晨强不少,毕竟邵晨走的是流量,李思源却是从狗血抗日剧的尸体开始演起。   两人就这么讨论着,不知不觉过了整个午休。   黎见给李思源泡了一大瓶子的胖大海,李思源不太喜欢这味道,但还是抱着瓶子小口小口的喝。   刚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李思源便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影子。   站在阴影处的正是那个寿衣鬼,他身上多了两道锁链,像是被什么人锁住。   让李思源诧异的是他的脸。   不再是一副狰狞的样子,那是一个看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若不是那身寿衣,李思源几乎认不出来。   寿衣鬼见李思源看到自己,终于是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   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   李思源嘴里有些苦涩,转头看了看一无所知的邵晨,垂了垂眼。   几秒后,他轻轻露出一个温柔沉静的笑。   明礼看着一脸和煦的李思源,伸手将吵个不停的手机递了上去。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母上大人,李思源忙放下水瓶走到一边接电话。   挂了电话走回来,李思源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明礼。   明礼开口问道:“怎么了。”   李思源:“明哥,晚上陪我回趟家呗?”   虽然刚被一个鬼感谢,但李思源还是清楚的记得,另一个不明生物,可能正藏在暗中想要他的命。   所以这种晚上出去的事,他真的一刻不敢离开明礼。 第8章   C市寸土寸金,能买得起个一百平米的房子已经能算得上是有钱人,而眼前的几幢别墅却很放肆的占了一大片区域。   出门不远便是精心打造的庭院,引山泉水在其中,古意又奢侈。   一辆红色的宝马开进大门内,直接停到了地下车库。   清一色的豪车中,这辆宝马着实显得有些寒酸。   李思源停好了车,喜滋滋的下车看了看自己车,丝毫不觉得又何不妥。   毕竟这可是他自己赚钱买的第一辆车,意义可大不同。   明礼看起来并不注意这些,下了车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往哪走,询问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乐颠颠的引路,很快两人便乘电梯到了庭院里。   这些别墅有新有旧,看起来像是跨越了大段的时间,门口挂着几个十分突兀的灯,乱七八糟,旁边的花藤下立着小黑板,上面还有没擦掉的粉笔字。   看起来十分舒服,不像那种冰冷冷的大房子,反而有种家的温馨。   见明礼在看,李思源弯了弯眼睛:“是我堂哥家的两个孩子弄得,我妈平时不忙,经常帮他带孩子。”   明礼点了点头:“挺好的。”   两人走进门,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正靠在门口就着灯光看报纸。   “陈姨。”李思源笑的更灿烂些,和陈姨打了个招呼。   陈姨却不领情,摘下老花镜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李思源咽了咽口水,凑上去讨好道:“这不是工作忙嘛。”   陈姨也没崩住,还是笑了出来,抬眼看了看李思源身后的人,有点诧异。   “你朋友?”   李思源点了点头:“是啊,可厉害,特地请来给我做保镖。”   陈姨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便听李夫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源源回来了,赶紧进来,妈做了好吃的。”   明礼往里面看过去,便看到一位打扮精致的妇人,身上的围裙丝毫不能阻挡她的气质,反而添了几分温柔。   “我来吧。”李思源神情复杂,走上去接过母上大人手里的盘子。   李夫人满意的看了看儿子,摘下了围裙,笑的一脸祥和。   转头看到了明礼,李夫人才问道:“这是明礼?”   李思源将盘子放到桌上,胃疼了一瞬,道:“是,就是白天和你说的。”   明礼对着李夫人点了点头:“您好。”   “来坐吧,他爸爸一会儿就下来了。”   说罢李夫人用手抚了抚衣服,缓缓走到桌边,看向李思源,语重心长。   “源源,不是妈妈嫌弃你的呀,你这个知名度还要保镖,说出去都有点丢人的呀。”   李思源:亲妈。   尴尬的看了眼明礼,见他面色如常,李思源轻咳一声道:“最近有点乱,求个心安嘛。”   “源源找保镖没错,娱乐圈那么乱,得找个。”陈姨赞同的看了看李思源。   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李夫人笑了两声:“陈姐,你太宠他了。”   陈姨反而骄傲的扬了扬头:“咱家宝贝源源多好,就该宠着。”   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叫,李思源闹了个红脸,明礼转头看了看他,也笑了笑。   于是李思源的脸更红了。   “诶哟,你爸爸真是的,慢死了,我去叫他。”   李夫人脸色一变,就要起身,这时从楼梯走出个挺着小肚腩的男人。   李望今年五十二了,但却丝毫没有老态,容光焕发的像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远远听到李夫人的抱怨也是有些无奈。   “这不是你说儿子回来了,让我换身衣服么。”   有外人在,李夫人也不想落了李望的面子,瞥了他一眼,转头笑着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被看的毛骨悚然,又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顿时有种凄凉之感,转头看向自家爹。   李思源:为什么让你老婆做饭?!   李望:我拦不住啊!   明礼看着父子俩无声对视,有些奇怪。   陈阿姨却是心知肚明,看了看明礼,心中叹了口气,从桌子底下递过去了什么东西。   明礼愣了一下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沉默了。   健胃消食片。   感受了一下气氛,明礼迟钝的察觉到了李思源身上散发出的凄凉。   李夫人却没发觉,在一桌人落座后,殷勤的倒上了红酒。   李思源杯子里的却是果汁。   却是迟迟没人下筷子。   最后还是李夫人给李思源和他爸各夹了一个鸡翅,陈姨才嫌弃的夹了根菜叶。   李思源如临大敌,最后看了看他爸:“你先尝尝?”   正说着,明礼看着那卖相还算将就的菜,捧场的夹了块鱼放进了嘴里。   李夫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李望。   李望轻咳了一声,顶不住那越来越凉的眼神,还是将鸡翅咬了一口。   “你没事吧?”李思源目瞪口呆,眼看着明礼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赶紧将还没有喝过的果汁放到他面前。   明礼矜持的喝了口果汁,对着李思源笑了笑。   紧接着,只见李望起身快步走到了洗手间,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李思源:……   李夫人:……   陈姨:……   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李思源看向黑着脸的母上大人,怂的一批。   对比起来,明礼简直是个勇士。   正当一桌子人相顾无言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十分温柔漂亮的女孩儿从大门走了进来,见客厅没人径直跑到了餐厅。   李思源松了口气,忙上前打招呼:“三姐,你来了。”   “小姨,陈姨晚上好,我来找源源的。”   急匆匆的说了句话,舒千言对着李思源眨了眨眼。   李思源眼皮一跳,回过头看向李夫人:“诶哟,妈,我忘了答应过今天晚上陪我姐去参加个聚会,我们……先走了?”   李夫人被这俩人弄得一愣:“这么急?千言也吃点吧。”   李思源脸色一变,忙拉起还在原位的明礼:“我姐这边着急,我之后再回来看您,您和爸好好吃饭。”   “陈姨您也注意身体!”   说罢李思源拉着二话不说明礼往外走。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李望满眼羡慕,李夫人眯着眼看向自家老公。   出了大门,李思源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对明礼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你吃那口真的没事吧?”   明礼温和的笑了笑:“没事。”   舒千言立刻明白了:“小姨又做菜了?”   “可不是,幸好您救了我,大恩大德,做牛做马。”李思源苦着一张脸。   舒千言正色道:“做牛做马可用不着,但眼下有大事,你二姐被那个王八羔子劈腿,这会儿正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她闺蜜刚给我打电话。”   “她不是戒酒了?”   李思源有些头疼,他二姐舒千羽和舒千言只差一两岁,行事风格却大相径庭。   舒千言是个温柔端庄的淑女,舒千羽却是浪的没边,从小不良少女一个,打架抽烟喝酒一个不落。   俩人除了长相,完全没有一点相像。   “早就说了她那个男朋友不靠谱。”   皱着眉抱怨一句,李思源还是快步去车库取了车,往舒千羽所在的酒吧开去。   光影交错的酒吧街带着纸醉金迷的喧闹,女孩们换上性感的衣裳,平日西装革履的白领们在这里放肆的大喊大叫。   重低音摇晃着世界,劲爆的音乐吵闹又带着独有的魅力,让人沉沦。   李思源戴上了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   脖颈的白皙在这灯光下晃着人眼,一下车他便收到不少打量的目光。   明礼也被强制的戴上了口罩帽子,高挑的个子站在人群中却也依旧打眼,似乎并不适应这里的吵闹,一直紧皱着眉。   李思源没让舒千言下车,只是带着明礼从大门走了进去。   舞池中晃动着的人们疯狂又迷幻,这时忽然闯进了个看起来不错的猎物,不时有人往李思源身上贴。   李思源烦躁的说了几声借过,却被巨大的音乐声盖过。   倒是没人往明礼的身上贴,奇怪得很。   明礼看着前面行进艰难的人,抿了抿唇,冷着脸将人拉到了身前,用手臂环着这人。   猝不及防的贴近,让李思源浑身一僵,傻愣愣的回头,便见明礼一身寒气。   手臂却是稳稳的环着他。   李思源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快速回过头,扫描着他二姐的身影。   好在舒千羽坐的位置够醒目,李思源很快便找到了她。   两人艰难的移动到舒千羽所在的位置,舒千羽正一副醉鬼样子趴在桌子上。   “可算来了,快把你姐带回家,她今晚喝了不少,劝不住。”舒千羽的闺蜜见到李思源,长舒口气。   李思源对这女孩儿点了点头:“谢谢兰姐。”   兰雅摆了摆手:“说什么客套话,快回家吧。”   舒千羽听到声音,挣扎着起身,一头亚麻灰的头发乱糟糟的:“回什么家!妈的!我要喝……”   李思源皱了皱眉,推了推舒千羽的脑袋:“还喝个屁,回家。”   说罢,李思源示意兰雅动手,将人强行背了起来。   李思源个头不矮,虽然瘦,但是经常锻炼,力气大得很,背个九十多斤的姑娘毫不费力。   走到出了酒吧,明礼便打了个喷嚏。   李思源将舒千羽放下,准备去开车门,侧头看他:“着凉了?”   明礼摇摇头:“里面味道不好。”   大概是不适应那种香水与酒精混合的味道,明礼自打进了酒吧总觉得鼻子不舒服。   “呕……”   明礼话音刚落,舒千羽便蹲在马路旁将胃里的酒吐了个干净,兰雅又是上前扶着人,顺着背轻抚几下。   舒千言看到几人急忙下车,拿了瓶没开封的水拧开后递到舒千羽手里。   “她这么回家肯定挨骂。”舒千言无奈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点点头:“去我家住,明天再回去吧。”   舒千羽吐够了,扶着兰雅的手直起身来,唇钉镶着几颗耀眼的钻石,折映着斑斓的光。   晃晃悠悠的看了圈,望向李思源,仔细看了一会,神经质的大笑了两声。   “源源啊……我以为哪个小帅哥呢。”   说罢舒千羽眯着眼看向李思源身后的明礼,眼睛一亮:“哟源源,男朋友啊?” 第9章   “男朋友男朋友,一天天就知道男朋友!”李思源一阵头疼,赶紧将人按到了车里。   恨铁不成钢的将人放好在座位上,关上了车门后,李思源转身看着兰雅:“兰姐,我先走了。”   兰雅点点头:“你们直接回家吧,我送千言回去。”   李思源想了下,也没客气:“行,那你们开车小心。”   等她们一走,李思源和明礼也上了车。   舒千羽似乎已经有了精神,醉醺醺的看着明礼。   “源源啊,这是你男朋友吗?”   正开车的李思源咬了咬牙:“不是,停止你危险的想象。”   说罢李思源生怕明礼会介意,着急的转头看了看这人。   幸好明礼淡然得很,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回家,并没有什么不悦。   舒千羽往前凑了凑,眯眼细细打量这副驾驶的明礼。   “弟啊,我觉得长的不错,嫁了吧。”   说罢这醉鬼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然而她根本没带眼镜。   李思源都要被他姐气笑了:“别说话了,睡觉吧你!”   舒千羽转头揪了揪李思源的脸:“小东西不听姐姐话了啊。”   李思源开着车也不好回头,只能歪了歪头躲开,刚想说什么,却听舒千羽小声低喃。   “我也想嫁,可是那王八蛋……他奶奶的……”   李思源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专心看着前面的路,想着有时间去套那王八羔子麻袋揍一顿。   接着就听他姐略微疑惑的又添了句:“难道真他妈的是我唇钉亲起来扎嘴么?”   李思源:……   明礼:……   夏天的夜晚带着几分疲惫与安宁,不时吹过的风带着燥热,让人感到困倦。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空调的电源亮着,红色小圆点暗淡,从不会让人注意。   而那小圆点旁边,忽然闪过了两抹稍微明亮的猩红。   一转眼却又消失不见。   男人的睡相并不好,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被子也随着滚成了结。   单身的好处就是,一个人可以独享双人床。   微弱的光自窗口投进房间,楼下呼啸而过一辆摩托车,杂音让男人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本已经滚到了床边的人这时便连腿也伸到了窗外。   似乎感受到了空调的凉意,光着上身的男人挠了挠肚皮,胡乱的伸手将空调被拽了一角抱住。   而在他看不到的床下,悄无声息的伸出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细而长,像是黑红的枯藤,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它正在移动,恐怕完全不会被发觉。   这东西越来越长,顺着床沿,慢慢覆上男人的小腿轻柔的缠了两圈。   随即重重的缩紧,将床上的男人狠狠的拽下了床。   砰地一声,男人被摔得瞬间睁开了眼,龇牙咧嘴的捂了捂头。   接着男人便感觉到了缠在腿上的东西,还以为是被子缠住了,伸手去拽。   而这一拽,男人才感觉到什么,瞬间头皮一麻。   不对,这东西在动!   困意在瞬间消散,男人身体一阵僵硬,鸡皮疙瘩一片片的炸起,顿了几秒才硬着头皮去扯那东西。   似乎是扯疼了那东西,那藤状的东西迅速的抽回到了床下。   男人一点点的扭过头,看向床下。   一双带着血气的红色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惊叫声咽在喉咙里变成怪异的音调,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全身的冷汗不要钱的往外冒。   快速的跑到楼梯间,红色的按钮却连着闪烁。   男人眼中满是惊恐,似乎从那渐渐打开的电梯看到了那暗红色的枯藤。   那也不是什么枯藤,而是那怪物的尾巴。   转身疯狂的跑,楼下便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从窗口能听到外面的喧哗。   往日让男人心烦的吵闹,在此刻却像是救命稻草。   只要去了人多的地方!   这般想着,便像是有了奔头,男人发了疯的顺着楼梯往楼下跑。   嘀嗒——嘀——   一滴两滴的粘稠液体滴到脸上。   男人心跳如雷,最终还是忍不住擦了一下,下意识瞄了一眼。   “艹!”   男人立刻咒骂了一声,手背上的不是别的,而是鲜红的血液。   而这血是从他头顶滴下来的。   所以,他头上……有什么东西?   理智告诉男人他绝对不能抬头,可他的肢体却不受控制,缓缓的抬头看向头顶。   “啊!!!——”   一声叫喊过后,接着是人滚下楼梯的声响。   “所以我到现在睡觉都不敢把手脚伸到床外。”   李思源等着红灯小声说道,而舒千羽正躺在后面睡的香甜,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明礼温声道:“是会有种鬼,专爱藏在人床下。”   红灯一过,李思源立刻开车往前走,闻言有些惊讶:“还真的有?那幸好我听了我姥姥的话。”   “你很害怕?”明礼有些好奇的看向李思源。   这人好像对鬼神之事十分忌惮,可不太妙……   “岂止是怕,简直怕得要命。”   李思源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七岁之前,也是能看到鬼的。”   明礼没有惊讶,侧头等着这人继续说。   李思源叹了口气:“我姥姥是苗族,老家的祖宅在山中,小时候每到过年我妈就要带我回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鬼怪杂谈,一向在深山老林的村落中最为常见,李思源童年时最怕的就可以说是过年跟着妈妈回祖宅。   祖宅的风景很好,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但李思源记得最为清楚的,便是一个蹲在院子中的人。   每次他经过,那人都会向他打招呼,但李思源从未回答过。   因为那个人,根本没有头。   想起不好的回忆,李思源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明礼看着那泛白的骨节,道:“你回了他,便要替他守在那了。”   地缚鬼,困在一方不得脱身,除非找到了替死鬼。   李思源多年之后渐渐云里雾里的懂得后,也是一阵后怕。   “所以到现在,对那些东西都很害怕,怕的已经快要成病了。”李思源将车拐了个弯,开进了离家不远的一条街,停到了一家超市旁。   “我去买些东西,有什么想吃的么?”李思源解开安全带,随口问道。   明礼想了想,说:“芒果布丁,青柠味薯片,真心瓜子大包,草莓味哈根达斯夏威夷果,杏仁露,柚子干……再加一杯芝麻糊,如果有的话一份关东煮不要辣。”   李思源:啥???   原本以为明礼会客气的拒绝,猝不及防得到了一堆零食名的李思源手一错,车门都没拉开。   明礼垂了垂眼,道:“我饿了。”   李思源这才想起两人晚上没吃东西。   他平日里晚上经常不吃饭,这会儿倒是有些习惯的忘掉了。   “行,等着。”笑了一声,李思源看了看车,开了车门下车走到超市。   车外热的人发闷,李思源进了超市才觉得又活了过来,忙趁着还没忘掉明礼的一堆零食名,快速的推了车去货架挑选。   很快购物车便堆满了零食,李思源正要去拿瓜子,眼角却扫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影子。   转过头皱了皱眉,李思源捏了捏购物车的握柄。   没有任何异象,李思源揉了揉眉心,往前走去,紧接着便是一种如影随形的怪异感。   总觉得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李思源皱着眉,也想不起明礼到底要什么瓜子了,直接将货架上的瓜子都拿了一遍。   大分量,足有十几包。   快速的结了账回到车上,李思源将零食袋子往车后一丢,才感到指尖发冷。   “怎么了?”明礼眼看着李思源魂不守舍的把两大袋子零食直直往他姐身上扔,伸手拦了下来,自己抱着。   李思源平静了一下,自打他上车后,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便消失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明礼眯了眯眼,伸出手往这人头上点了点。   一缕黑色自李思源的额头溢出,被明礼攥在手心,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李思源惊骇的睁大了眼:“这什么东西?”   明礼说:“役鬼。”   李思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鬼?”   明礼想了想,也觉得描述的不太准确。   “不是鬼,但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有这个就相当于暴露在所有的鬼怪视野当中。”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就可以想象了。   李思源想不通自己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会沾上这东西……”   明礼抿了抿唇,面色微寒:“小心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李思源也不傻,明礼这话一出,他也就明白了。   他身边八成有人懂得这些异术,并且这人对他动了手脚。   糟心的发动了车,两人很快到了家,舒千羽睡的像猪一样,李思源只好打横将人抱起来。   一抬头看到电梯间熟悉的身影,李思源差点没把他姐扔到地上。   血葫芦姑娘今天也不钻垃圾桶了,但看两人依旧瑟瑟发抖,连同身上摇摇欲坠的胳膊也在抖。   李思源看着那好似即将脱落的血糊糊的胳膊,抱着他姐也发抖。   明礼看了看这人发抖的肩膀,心中一软,摸了摸这人的头,随后揽着他的肩膀上了电梯。   直到那女鬼消失在视野中,李思源提着的心才放下。   虽然知道有明礼在,那女鬼打死也不敢过来,但这种视觉冲击还是让他不自觉的害怕。   两人回到家,将舒千羽扔到了一个空房间,李思源看着提着两袋零食的明礼善心大发,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两份外卖。   李思源本是不想吃的,最后还是没忍住,点了三百多块钱的烧烤。   外卖要半个小时才到,李思源趁这个时间跑去给舒千羽洗了个脸。   毕竟带妆过夜是很伤皮肤的,作为演员的李思源完全清楚这对女孩子的伤害。   忙活完这些,将舒千羽平稳的放到床上,关了灯。   而出了房间一到走廊,李思源便听到了一种富有规律的‘咔、咔’声。   李思源的心猛地提起,骤然想起了明礼所说的役鬼。   提心吊胆的挪到客厅,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头。   明礼此刻正坐在客厅,抱着一大包瓜子,一个接一个的嗑着。   看到李思源冒头看过来,明礼礼貌扬了扬手中的瓜子:“吃吗?”   松了口气的李思源:……   心情复杂。 第10章   填饱了肚子,李思源也不想收拾,洗漱干净后立刻滚到了床上。   难得睡个好觉,第二天闹铃准时的响起,李思源才感觉身上的疲惫消失了大半。   揉揉脸打了个哈欠,刚推门走出房间,李思源便闻到了一阵香味。   粥米的香气钻入鼻翼,一丝若有似无的肉香混在其中,李思源顺着味道走去,发现空气中又增添了些甜味。   不用想,肯定是明礼又在做早餐。   昨晚的垃圾已经被清理干净,餐桌上金黄的玉米烙色泽鲜艳,摆盘整齐,上面点着一些沙拉,另一个盘子中放着火腿鸡蛋饼,李思源吸了吸鼻子,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两个盖着的小碗里不知是什么,李思源悄悄的上前打开一盏,温热的芙蓉羹安静的散发出诱人的鲜香。   听着厨房的声响,显然还有东西。   咽了咽口水,李思源转身走到厨房,正碰上正端着小碟子的明礼,他手中是一盘拌的清脆可口的笋尖,灶上还有个大砂锅,像是在煲粥。   “早啊,你几点起来的?做这么多东西。”李思源忙伸手接过碟子放到桌上。   明礼便去厨房盛粥,一边答道:“五点起的,这些东西很快。”   李思源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鱼片粥,忍不住露出笑意:“这要是换我做,估计半夜我们也吃不上饭。”   明礼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   吃完饭收拾好,李思源给舒千羽留了字条,两人便出了门。   而庄语总算不再那么忙,这会儿已经等在楼下了。   黎见倒是没来,让李思源有些意外,问了庄语才知道他请假了。   今天李思源不用去片场,要去要录制另一个综艺节目,李思源是这个节目的常驻MC,而今天要来的嘉宾,是现在正和他同剧组的夏青。   提起夏青,李思源就有些烦。   夏青所演的角色是一个反派,而听说他原本的目标,是李思源所演的这个角色。   可是被带资金组的李思源半路截胡,因此平日夏青对李思源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在之前,他和邵晨可以说是李思源最不愿意碰到了两个人。   现在就剩他一个了。   而且这人与邵晨的行事作风有些不同,邵晨是声势浩大的看不上李思源,闹的人尽皆知。可夏青却是绵里带刺,让人说不出大错,偏偏就在那里膈应着。   李思源宁愿十个邵晨跟他吵,也不愿意跟一个夏青呆在一起。   他们的节目是一个探险揭秘类型节目,从明星上飞机便开始录制,到第二天上午才结束,整整二十四小时。   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一个风俗迥异的村落。   在有摄像头的地方,李思源的状态与平日便有些不同,精心打扮过的大男孩显的活力耀眼,浅蓝色的运动服衬的他肤色更加白皙,大方又礼貌的举止很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节目组的副导演看着李思源,低声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相演技都挑不出毛病,可偏偏就是火不起来。   这个圈子中这样的人太多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出头。   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H市,李思源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这会被摄像头对着,还有些懵。   然而很快他便调整过来了,捧着保温杯喝了几口枸杞水,不紧不慢的往出走,好好的小年轻愣是有几分老大爷的味道。   等车的时候,庄语去给节目组的人买了些水,到了他们的录制点,已经将近中午。   夏青来的比较早,此时已经在看台本了,见到李思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个剧组拍几个月,见到只是淡漠的点了个头,节目组的一群人也不是傻子,便懂了这俩人应该没啥交情。   不过这不耽误他们的节目效果,本来他们这期也是让他们分为两组,毕竟在电视剧中他们也是对立的两方,也是提前炒热度了。   李思源却是眼皮一跳,总觉得这人跟自己打招呼就没什么好事。   但夏青一改往日的做派,直到节目录制到下午,也没像平时一样来膈应他几下。   李思源一摸下巴,这不太对啊。   趁着休息的时间李思源凑到了庄语身边。   “庄哥,有没有觉得一股邪气?”   庄语看了看李思源,一打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多镜头呢,夏青又不傻。”   李思源眯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事,他看我的眼神不对。”   庄语倒是奇怪了:“怎么个不对?”   “他有点躲我……”李思源转了转眼珠,道:“哥,帮我盯着点,指不定是联威那边有什么动作。”   庄语点了点头,转身过去导演那边不知道说什么了。   明礼沉默着将水杯递到李思源面前,直直的看向他。   “怎么了?”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李思源一脸奇怪的看向明礼。   明礼没说话,将头靠近李思源的肩膀闻了闻。   李思源更莫名其妙了,想起化妆师小姐姐给自己喷了点男士香水,难道明礼鼻子不舒服?   “有味道,役鬼。”明礼轻声说道。   李思源喝水的动作一顿,立刻正色:“我身上?”   明礼摇了摇头,直起身看向不远处:“他。”   李思源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了正在休息的夏青。   心中一紧,李思源犹疑问道:“我身上的役鬼……和他有关系?”   “有可能,他身上有和你一样的役鬼的味道。”   明礼说着拿回李思源手上的杯子,拧好了盖子。   李思源脸色冰寒,虽然夏青平日与他关系不好,但他万没想到这人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接下来的录制,李思源对夏青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   直到晚饭时,庄语才捅了捅李思源。   李思源夹了两筷子土豆丝,含糊道:“怎么了?”   “万吉好像出事了。”   “万吉?”李思源想了想,才将这名字和人对上号:“夏青的助理?”   庄语点点头:“没见夏青今天自己来的么。”   李思源对这个也不感兴趣,现在他对夏青的感官直线下降,也不打算再谈。   庄语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是讨厌夏青。   木一村是个十分奇特的村落,有很多传说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习俗,而其中一条便是晚餐后,村子里的人都要集体去落石堆走一圈。   这个村落依山而生,对山石有种崇高的敬意,祭拜山神也是他们常有的活动,直到现在,这个村落还依旧保留着旧时的规矩。   而听说晚饭后绕山石能得到山神的祝福,李思源立刻比谁都虔诚的去绕了几圈。   绕完之后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明礼:“我身上有没有多什么东西?什么气运啊祝福什么的?”   明礼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出什么都没有的话,眼神闪了闪,见这人一脸期待,只能含糊的点了点头。   李思源两眼放光的看向那巨大的山石:“一会儿我去问问这里的人卖不卖山石。”   总觉得糊弄了这傻孩子,明礼沉默一瞬,从口袋里掏出个桃核似得手串递给了李思源。   李思源惊喜:“多少钱?”   明礼:……   “不要钱,给你的。”明礼无奈的看向李思源,想了想加了一句:“比那个石头有用。”   李思源立刻不想去买那破石头了,珍之重之的戴上了手串。   结束了一天的录制,李思源也并不觉得特别累,十分接地气的跟着当地的村民坐在院子里唠起家常。   周大磊三十多岁,原本对他们这种来村子里排节目的明星有点不喜欢,但聊着聊着觉得这小兄弟还挺招人喜欢,乐呵呵的回家取了两个大西瓜在院子里切开了。   这西瓜一直在井里冰着,在这种没有空调的地方,可谓极受欢迎。   李思源身上被咬了几个包,借了节目组一个小姑娘的驱蚊液喷,还没喷几下就被周大磊拦住了。   “小兄弟,我们这蚊子毒,你那玩意不好用的。”   说罢周大磊进屋取了一小筐干草,递给李思源:“往兜里放点就行,拿给你们那几个姑娘点,别让蚊子咬了。”   “谢谢周大哥。”李思源拿过这救命的干草,觉得还挺好闻:“这是什么草?”   周大磊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的人都用它熏虫子,林子里面多得是。”   李思源点点头,亲自跑去给节目组的人分开了,最后想了想,还是给夏青也拿过去了点。   “熏蚊子的。”李思源往桌上放了点,也不管夏青要不要,转身就走。   夏青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看着李思源的背影眼里落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嫌弃的看了看那几个干巴巴的叶子,一阵风吹来,夏青还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即将被吹飞的草叶。   “他现在的状态容易招来东西,大人,您可千万别再把人吓跑了。”   明礼此刻却不在外面,而是在房子里,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   奇怪的是他身边分明空无一人,却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   “我……知道。”明礼抿了抿唇答道。   随着嗡嗡声,那看不见的人又开口:“大人千万耐着性子,哄着些人,可别再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那人胆子也真是小了点……”   说着明礼也有些愁:“他怕鬼。”   “嗡——诶,这倒是个问题,要么……以毒攻毒?”   明礼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   脚步声由外而来,那发出声音的源头立刻噤声,明礼也变了脸色,看向门口。   李思源进屋便看到明礼傻坐在这,笑了笑走上前:“怎么不去吃西瓜,可甜了,还凉快。”   “我不热。”明礼想起什么,声音异常温柔。   李思源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这人,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想到自己的来意,也就将这点奇怪抛在了脑后,将拿来的驱虫草从口袋里抓出了些放到了明礼的衬衫口袋中。   “周大哥给我的,带身上能熏蚊子,还挺灵的,我这么会儿身边一个蚊子都没有了。”   明礼整个人一顿,李思源歪了歪头看向墙面接着说:“诶,刚说完没蚊子,这墙上怎么有只。”   说罢没等明礼动作,李思源干净利落的往墙上一拍,随即嫌弃的抖了抖手。   “你没被咬到吧?”李思源侧头看向明礼。   明礼看着墙上的一抹明艳的蚊子血,僵硬的答到:“……没有。”   李思源什么都没听出来,知道他没被咬,点了点头。   “行,那我去洗手了。”   于是李思源快步离开了屋子出去找水盆。   明礼安静的坐在原来的位置,沉默良久,忽而扯起了唇角,轻声笑了出来。 第11章   顺利的拍完,导演与庄语客套的说了些话,便放人离开了。   山中的村落空气好又养人,一夜美梦的李思源到底年轻,两天下来黑眼圈也不见了,精神头也回来了。   而三人刚回到C市,明礼便接到了个电话。   这还是这几天来明礼第一次接电话,明礼虽然总是玩手机,但是似乎与他联系的人并不多,有次李思源不小心瞄到了他打开微信,惊讶的看到里面只有十个好友。   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于是李思源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明礼看了眼李思源:“要出去一趟,去警局。”   李思源更奇怪了,警局?   然而他也不好意思打听人家的私事,于是很适当的没有再问。   明礼却开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要一起么?”   “我也能去?”李思源微微惊讶。   “嗯,要去么?”   李思源忍不住微笑:“好啊。”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行程了,李思源开始感叹起不红的好处来,丢下正在取行李的庄语,发了条微信过去,便颠颠的跟着明礼打车跑了。   等车的时候,李思源还是没能憋住。   “去警局做什么?”   明礼道:“协助办案。”   李思源觉得有点炫酷,眼睛一亮:“抓人么!”   虽然李思源对灵异事件怂的一批,但实际上他的身手还是很厉害的,从小跟着他二姐混,上学的时候没少惹事打架。   说实在的,要说打架,源哥真的还没怕过谁。   明礼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抓鬼。”   源哥立刻又变成了源怂怂。   然而他们目的地却不是警局,而是一个小区。   两人一下车,明礼的手机就又响了,不远处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转头,随后便走了过来。   “二位好。”男人打了个招呼,看向拿着手机的明礼:“您就是明大师吧?”   明礼点了点头,男人伸出手:“您好,我是特案组的高煜。”   明礼冷眼看着他没伸手,高煜也没在意,收回手转头看了看没戴口罩的李思源,微微一愣。   “你是……演电视剧的?李思源?”   李思源一惊,没想到人民警察还能认识他,笑了笑道:“是。”   高煜长得有点黑,身材也挺壮,这会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真是,我媳妇特别喜欢你。”   李思源挺开心,高煜也不废话,看向明礼:“走吧,先看监控。”   三人便去了物业的监控室,王警官看到两人便皱起了眉。   “老黎怎么没来?”   高煜摆了摆手:“老黎那边有大案子,出国了回不来,这是他师弟,明礼明大师。”   一听是黎青山的师弟,王警官也不再计较了:“先来看看吧。”   想必他们口中的老黎便是黎见的师父,李思源没再深想,目光便被监控中的画面吸引。   画面中显示的是空无一人的楼道,此刻是的时间是半夜十点四十分,时间快进到十点四十三分,一个只穿着短裤光着上半身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电梯处。   让人惊异的是,电梯的按钮忽然间疯狂的闪烁,电梯门缓缓而开,男人又像疯了一样跑向楼梯。   李思源咽了咽口水,悄咪咪的拽住了明礼的袖子,往他身边靠了靠。   明礼沉默的看了看胳膊上修长的的手指,想了想,直接伸手将李思源的手握住。   李思源微微一怔,但立刻反应过来,将另一只手也抓住明礼的袖子,神情严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监控。   转换监控区域,男人正在一层一层的跑楼梯,仓皇失措的举止让人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而当他跑到三楼的时候,这人却忽然停下摸了摸脸,接着抬起头似乎喊了一声,便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整个监控看完,高煜看向明礼,道:“就是这样,现在人在医院,被吓得神志不清,也问不出什么。”   说罢瞄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看向李思源打趣道:“害怕了么?”   李思源不好意思的撒开手,耳尖悄悄爬上了一丝热度。   高煜笑着摆摆手:“正常,我第一次跟老黎办案子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怨气很重,的确有东西来过,但具体是什么,还要再看看。”明礼看向高煜说道。   他的语气冰冷又淡漠,李思源有些不习惯,却似乎隐隐发现了这人的另一面,新奇而神秘。   高煜道:“行,去现场看看吧。”   明礼转身便出了门,李思源忙跟了上去。   王警官蹙着眉看向高煜:“这孩子也太傲了。”   高煜啧了一声:“别多想了,想破案子还得靠人家,还有你知道老黎怎么跟我介绍他师弟的么?”   “怎么?”王警官在门口点了颗烟。   高煜眯了眯眼,本来就小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老黎说,这人愿意帮忙是咱们运气好,但要惹人不高兴,十个他也救不了咱们。”   王警官有点不信:“这么牛?”   “别想了,走吧。”说罢高煜忙追上两人。   王警官狠狠吸了两口烟,扔了烟头抬腿跟上。   这楼道已经被清理过,倒是没什么血迹,但李思源一进这楼,还是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冷颤,只觉一股子钻心的寒意从脚底窜到身体中。   明礼缓步走在楼梯上,似乎有些不开心。   李思源侧头问道:“怎么了?”   “难闻。”说着,明礼捂了捂鼻子,嫌弃的打量着楼道。   李思源却什么都没闻到。   高煜跟在两人后面,道:“再上一层往里面走就是受害人家。”   打开了门,高煜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很明显这屋子只有一个人住,东西摆放的倒是整洁,但门口的鞋架却乱七八糟,说明这人离开的磕磕绊绊,极度慌乱。   明礼打量了一圈,径直走到了卧室道:“这里味道很重。”   王警官走上前,问道:“能看出是什么东西么?”   明礼面无表情,道:“鬼。”   王警官:……   李思源:……   高煜却明白明礼的意思。   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的是,除了鬼,还有更多麻烦的东西。   如果是鬼,那么这事情反而简单些。   如此想着,高煜提议道:“也没什么好看了,不如去医院看下人吧,医生说人脑子没磕坏,就是被吓着了,但我看更像是失了魂。”   高煜和黎青山关系不错,这方面的事处理的多了,显然也摸出道了,虽然他不会治,但有点什么事,也能看得出七八。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三魂不稳,很可能会丢掉,也便是古人常说的魂不守舍。   明礼没反驳,几个人便出门去了。   而一进医院病房,李思源立刻皱起了眉看向病床上的人。   “万吉?”   高煜立刻看向李思源:“你认识?”   李思源点点头:“他是我同事的助理。”   他也没想到这么巧,昨天才听说这人出事,今天他就给碰上了。   而此刻万吉神情呆滞,傻傻的看着前方,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回答。   明礼看了这人一眼,便道:“失魂。”   说罢他伸了伸手探向万吉的面门,五指收紧,病房中的气流一变,明礼却忽而顿住,余光看了看李思源。   不能吓着这人。   于是明礼慢悠悠的收回手,道:“朱砂和风车,备好了下午我来。”   朱砂和风车?   高煜以往也见过黎青山招魂,好像不是这么两件东西,但兴许是术法不同,他们这种普通人又不懂,便应下了打了电话叫人去买。   这会儿也到了饭点,高煜想请两人吃个饭,却被明礼拒绝了。   高煜想起黎青山的话,只能作罢,几人约了个时间,在病房门口分开了,留着王警官在医院守着万吉。   高煜走的飞快,几瞬便不见了人影,李思源和明礼慢悠悠的下楼,准备在附近找个餐厅。   而还没出医院,却是碰到了全副武装的夏青。   夏青也没想到会碰见李思源,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李思源挑了挑眉:“看病呗,不然来干嘛。”   两看相厌,夏青没再说话,看了李思源一眼就走了。   “来看个人跟做贼似的,谁认识他啊。”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喜欢带口罩出去的十八线人士嘟囔着,刚往外走两步便停住了。   明礼眨眼:“怎么?”   “不对劲,我身上有役鬼说不准就是这王八蛋搞的鬼,现在他助理又出事……”李思源的话一顿,看向明礼说:“他肯定有问题。”   明礼看着李思源,道:“所以?”   李思源拍了拍明礼的肩膀:“不吃饭了,吃什么饭,蹲点去,我请你吃手抓饼。”   于是明礼被这人带到了马路边的小摊,最终得到了一个夹香肠加鸡蛋的香喷喷的手抓饼。   明礼:……   李思源吃的一脸满足,平时庄语跟着他,是绝对不会让他碰这种路边摊的,在家更没法吃,会被陈姨念上一整天。   明礼看着手中食物,却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好。   李思源转过头,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站在路边抓这个手抓饼一脸委屈,觉得有点可怜。   于是他想了想又给明礼买了两个烤地瓜。   并不爱吃烤地瓜的明礼:……   李思源却毫无偶像包袱,坐在医院大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口口啃完整个手抓饼,跑回去又要了两根香肠。   明礼犹豫半天,还是尝了一口。   还挺好吃。   简答解决了下温饱问题,两人又等了没多久,便见夏青出了门。   李思源立刻拉着明礼鬼鬼祟祟的跟上去。   明礼张了张嘴,最后又将话吞了回去,任由李思源胡闹。   见夏青上了一辆车,李思源立刻跟了上去,伸手也拦了辆车。   “师父,跟前面那辆走吧,我们一起的。”   大概是两人的形象太好,司机师傅也没多想,便按刘思源说的跟着。   明礼侧头看向李思源,贴到他耳朵旁,道:“这样好么?”   贴得太近,明礼说话时的呼吸飘到他耳朵上,李思源不自在的躲了躲。   “我就看看。” 第12章   下了车后李思源发现他还真的是就来看看,因为这小区貌似是夏青家,夏青进去后一个多小时也没出来过。   直到高煜打来电话,李思源只能失望的跟明礼回了医院。   五大三粗的高煜掏出个十分梦幻的大风车,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明礼看了一眼,有些嫌弃。   殷红的朱砂点在风车上有种诡异的恐怖,明礼在风车上画上了一些杂乱的字符,便在万吉面前挥了挥。   这画面看着有些滑稽,屋里的三人却没人敢笑。   等了十几秒,明礼侧头对李思源道:“把窗打开。”   李思源依言走上前开了窗,一阵冷风由外而来,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诡异的是这盛夏天,竟会有冷风。   李思源忙跑到明礼身后,小心的盯着万吉。   紧接着他便发现,靠在病床上的万吉本来呆滞的脸色变得平和正常,虽然依旧是目无焦距,但总不像之前那样呆傻。   明礼的手一挥,放下风车,万吉瞬间便栽到一边,晕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李思源奇怪的看向明礼。   明礼回过头看向李思源,乖乖作答:“睡过去了,等他醒来便可以了。”   高煜轻咳一声,道:“不用喝符水么?”   实际上高煜有点摸不着头脑,黎青山修符箓一脉,他这师弟怎么身上连个符箓的影子也没有。   明礼淡漠的说:“用不着。”   王警官没说话,觉得这人真是不好相处,反倒是旁边的那个大明星还挺好说话。   高煜自然千谢万谢,将两人送了出去。   走到医院大门口,高煜才道:“不知明大师出手的报酬怎么算,不然我们按老黎的来算?”   李思源惊讶道:“还有工资?”   高煜笑了两声:“这种事情上面有拨专款,写个申请条两天就下来。”   想了想也是,没工资这些大师吃什么。   高煜转头看向明礼,道:“明大师给我留个银行卡号,等款下来了我给你打过去。”   没想到明礼却是一怔,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了李思源。   李思源心说你看我干嘛。   明礼垂了垂眼,道:“先留你的。”   李思源心中奇怪,却还是先留下了自己的卡号给高煜。   两人与高煜告别,顺着住院部的路往外走,他才问出口。   “干嘛留我的卡号?”   明礼抿了抿唇,快速的眨了两下眼:“我没有银行卡。”   李思源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明礼:“那你之前用的都是什么?”   但是这几天貌似真的是,除了早上买菜,明礼也没花过什么钱。   明礼停下脚步,低头从兜里拿出个黑色的钱夹,在李思源面前打开了。   里面有一沓粉票票,一千左右的样子。   李思源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明礼,忽然觉得这人有些可爱。   “现金容易掉,又不方便绑定手机支付,反正这会儿没事,我带你去办一张。”说罢对着明礼笑了笑。   阳光下的酒窝像是溢出了蜜糖,明礼被这笑晃了眼,垂下睫毛点了点头。   李思源立刻拉着明礼打车到了一家银行,而当营业员微笑着要身份证的时候,明礼诡异的沉默了。   李思源见他表情不对,道:“怎么了?”   明礼再次打开了钱包,企图找到身份证的踪影,可他钱包里除了一些现金干净的不得了,无奈只能求助的看向李思源。   “能不要身份证么?”   明礼的五官英挺,个子也高,尤其一双淡色的眼让人感到极为疏离,但此时李思源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蹦跶了两下。   营业员小姐也被迷得七荤八素,只能抱歉道:“不可以的,您的身份证是忘记带了么?”   明礼看了看李思源,道:“可能是掉了。”   李思源看了眼直勾勾盯着明礼的营业员小姐,露出微笑:“那我们先不办了,谢谢。”   说罢立刻拉着明礼往出走。   在旁边的超市买了瓶饮料,李思源热的有些发燥:“这怎么办?还要先去补办身份证么,早上坐飞机的时候不是还在?”   明礼闻言立刻看向李思远:“不用,我自己弄就好。”   折腾一圈已经四五点钟,回家也还早,忽然想起明礼貌似没带几件衣服,李思源拍板钉钉,决定去商业街逛逛。   两个大男人买东西自然很快,李思源直接去了常去的几家店,迅速搞定了几套衣服,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两身。   不得不说明礼的身材太棒,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李思远原本觉得自己就很不错了,没想到明礼的身材更加匀称出挑。   “幸好你不是我的同行。”李思源悠悠的叹息一声,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   简单的去吃了碗面,两人便回了家,剧组的戏已经差不多要收尾,明天还要早早过去。   楼道旁的血葫芦姑娘对这俩人都有些习惯了,但还是尽力的躲避着明礼,看到两人走来,自动自觉的抱着垃圾桶往墙角挤。   好歹是没往里面钻了。   躺倒床上,李思源懒懒的不想动,但又不得不爬起来洗澡。   水声在浴室响起,氤氲的雾气爬在镜子上,李思源闭着眼享受着水流冲刷着身体,一天的疲惫也消失了大半。   忽然,他十分突兀的睁开了眼,看向四周。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   可是役鬼已经被明礼给灭掉了,他有阴阳眼,又没在这里看到什么东西。   李思源送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总觉得他最近的生活就跟演恐怖片一样。   吹干了头发,李思源打了个哈欠,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刷了刷微博。   留言中有一些老粉的晚安早安,也有一些关于他们生活中的细碎。   李思源的粉丝不多,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才两百多万,更多的人也是他有新剧的时候点了关注,随即也就忘了。   但能留下的粉却大多暖心的很,会给他准备一些小应援,大家一起给这个群体取名字。   李思源的粉丝叫做纯净水,据大家说因为饮水思源。   对此李思源哭笑不得,曾经还偷偷开小号混进过粉丝群里,后来因为长时间不活跃而被无情的踢了出去。   逐个回复了一波留言,便已经十一点多,李思源放下了手机,准备关掉床头等睡觉。   按掉开关,整个世界变得漆黑。   而当李思源想要将手抽回来的时候,指尖却碰到了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全身的血液瞬间倒冲。   李思源竭力的黑暗中睁大眼,却不敢移动手指。   而那滑腻的东西似乎动了动,李思源抑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嗷———”   突然那东西怪叫了一声,李思源被吓了一跳,立刻抽回手跳到地板上。   正要往出跑,却在黑暗中撞到一个人身上。   啪的一声,明礼开了房间的灯,面色发寒的低头看向撞到怀中的人。   李思源极度惊恐,足足盯着明礼两分钟,才一点点的坐到了地板上。   “它跑了。”   明礼淡淡开口,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与平日的温和不同,此刻的他仿佛隔绝于世,冷漠又危险。   李思源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前的明礼,却本能的有些想要逃跑。   明礼蹲下身将他碰过那东西的手抬起,李思源脸色发白的盯着这人,根本连动也不敢动。   总觉得,现在的明礼比刚刚的东西还要让人害怕。   明礼低了低头,轻轻嗅了嗅李思源的手,随即将他的手放下。   见李思源惊恐地盯着自己,明礼有些不悦,想要皱眉,但最后却还是努力的露出一个笑容。   “吓到了?”   李思源看到这人笑,心中才有了些熟悉感,那些奇怪的念头三两下飘的一干二净。   “那是什么东西?”   明礼保持着温和的气息道:“鬼。”   李思源想起白天明礼也是这般回答,不禁苦笑一声。   “放心,你不会有事。”   说罢,明礼安慰伸手揉了揉李思源的头。   李思源觉得这动作有些好笑,但奇妙的,他心中的焦虑不安真的一点点的消失了。   明礼抽回手:“想喝水么?”   李思源点了点头,明礼便起身要去倒水,李思源哪里敢自己留在房间,立刻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明礼那种骇人的冰冷气息早已消失殆尽,好脾气的忽略了李思源拽着自己衣服的手。   想想三天两头的被吓,也挺可怜的。   喝了半杯热水,李思源却磨磨蹭蹭的不肯回去睡觉。   明礼了悟:“我陪你睡?”   李思源立刻傻兮兮的露出笑狂点头。   还没等他开心完,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穿着长睡衣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走廊。   “啊!!!!———”   舒千羽忍无可忍:“叫个大头鬼啊!”   李思源一脸惊恐:“你怎么还在这?”   舒千羽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明礼,她醉酒那天见到过这人,隐隐约约还记得。   啧了一声,舒千羽嘴欠道:“都一起住了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诶呀你别管了,赶紧回去睡觉。”   李思源一阵糟心,他二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舒千羽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跟着我混的时候了,行啊不管不管,长大了管不着了。”   明礼没说话,任由舒千羽打量,舒千羽看了看自己的傻弟弟,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转身回了房间接着睡觉。   管人家谈恋爱可是要遭雷劈的。   虽然这男人看起来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样子,要是到时候真有什么……   抓过来揍一顿就是了。 第13章   繁华的城市即便是晚上也一样喧闹,但售价高昂的高等住宅却不会。月光透不进厚重的窗帘,昏暗的小夜灯也被关上,室内一片漆黑,如同深海。   明礼却能将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墙面装饰架上耀武扬威的变形金刚与战舰模型,以及身边发出沉稳呼吸的小家伙。   李思源的睡相很好,和他本人一样,规矩老实却不刻板。   明礼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人会碰到自己,但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别扭,翻了个身,静静地盯着这人。   李思源的皮肤很好,即使不上妆也白皙通透,闭着眼显得睫毛更长,唯一不顺眼的是头上倔强翘起的小呆毛。   明礼皱了皱眉,伸手将那缕头发压了下去。   可一抽回手,小呆毛却又翘了起来。   盯了那缕头发足足有五六分钟,明礼又把手放了上去。   直到睡意渐浓,他也没将小呆毛成功压下去。   房间染上几分晨曦的清亮,被闹铃声唤醒的李思源睁开眼,便看到了身侧合眼睡着的人。   让李思源感到奇怪的是,明礼的手竟然放在自己头上。   不解的歪了歪头,眼睛往上看了看,没想到这么一动,身旁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明礼的眼里还有些未散的睡意,但很快便消失了。   “早,明哥。”李思源打了个招呼,坐起身揉揉头发。   明礼眼看着这人揉完头发,头发又翘了起来,摆了摆手转身去洗漱了。   等明礼收拾好了,李思源才慢吞吞的换好衣服,进了浴室。   刚叼着牙刷,电话便响了起来。   “庄哥,早啊,你快到了?”   李思源歪着头将手机夹着,一边刷牙一边讲。   “10分钟就好,对了庄哥咕噜噜……”吐掉了牙膏,接着道:“帮我带两份早餐,紫米粥茶叶蛋两个鸡汁包子,等下我问问明哥……”   明礼坐在床上玩着手机,点开微信一个头像是卡通兔的人。   阎君:我身份证丢了。   李思源便冲着卧室喊:“明哥!你吃什么!”   明礼闻言抬了抬眼:“和你一样。”   李思源用凉水撩了撩脸,无意识的露出一个细微的笑。   黎见睡眠不足,眼下青黑,这一大早在片场跟失了魂一样。   李思源看了他好几眼,还是忍不住开口。   “熬夜了?”   黎见点了点头,神经兮兮的见周围无人才凑近道:“我去接活了,别跟师叔说。”   李思源挑了挑眉:“你师父不是不让?”   “所以才不让你说,别卖我啊!”黎见一脸理所当然:“有没有吃的?早上没吃饭。”   李思源翻了翻包里,还有两盒酸奶,转头微笑着看向黎见。   “叫声好听的给你喝。”   李思源有怨念。   黎见对庄语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庄哥,对自己却是一口一个李思源,太不公平。   黎见撇撇嘴:“喊什么?你这样的让我喊哥我也喊不出口啊。”   “我这样的?我怎么了!”李思源瞪着眼睛,恶狠狠问道。   黎见看着李思源的眼睛,叹了口气。   “怂。”   李思源不服气:“庄语还显老呢,你怎么喊得出口。”   话音刚落,黎见神情严肃立正站好,李思源背后一凉,惊觉大事不好。   果然,黎见那王八羔子抢了酸奶就跑,李思源僵硬的转身,就看见了脸色发黑的庄语。   显老的庄语撸起了袖子。   李思源脚底抹油,立刻往明礼的方向跑,躲在明礼身后打死不出去。   明礼正神情严肃的不知道和谁聊着微信,忽然被人抓住衣服,奇怪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讨好的笑笑:“壮士救命!”   果然庄语对明礼还是有些顾忌,瞪了李思源一眼,却没过来揍人。   明礼将蹲在自己身后的人拉起来,忍不住露出个笑。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李思源立刻正色:“那什么时候回来?”   明礼说:“一两天,不会很久。”   两天,都够回来给我收尸了!   李思源心中一紧:“要是那东西再来怎么办?”   明礼垂眼看向李思源:“给你的手串呢?”   李思源忙伸出手:“这呢。”   本来他昨晚洗澡是将手串摘下来的,但半夜遇到了不知道什么生物后,他就决定以后打死也不摘下来。   明礼满意的看李思源做好造型后没再翘起来的头发:“戴着,没事。”   李思源:[突然害怕GIF.]   眯着眼看向了一旁穿着大裤衩拖鞋吸溜酸奶的黎见,李思源心中才安定了几分。   晚上就再去蹭一蹭吧。   剧组大多数的演员都快要杀青了,剧组的气氛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严肃,毕竟大多数严肃枯燥的戏份已经拍过了,剩下的情节还挺有趣的。   作为男二的邵晨拍了一早上,总算得空跑到李思源这边来,顺便拐带了他小助理的一堆零食,气的小姑娘追着他身后骂。   两人的关系显然很好,邵晨也不在意,厚脸皮的背负着偷零食的罪名跟李思源分享。   李思源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气得脸通红的助理姑娘,犹豫着到底吃不吃。   小助理也被气笑了,破罐子破摔的对着李思源道:“吃吧,多吃点,给你吃了我心里舒服,别全喂猪了就行。”   说罢小助理瞥了邵晨一眼,某猪本猪毫不自知,心安理得赞叹:“这碧根果不错,诶芒果干真好吃。”   到了中午明礼没吃午饭便离开了,李思源捧着饭盒叹气,无精打采的扒拉着饭,邵晨在一边看的牙疼。   “你和明礼到底什么关系?”人家才刚走你就在这唉声叹气。   李思源叼着根芹菜,神情哀怨。   “那是我的救命草啊……”   邵晨眼神变得有些诡异,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挖了一大口饭,堵上了自己的嘴。   嚼了嚼觉得有些不对味,李思源低头看到了一大盒的芹菜,有些崩溃。   “黎见!我不吃芹菜,你怎么给我拿的芹菜!”   黎见犹疑的看了看李思源:“你吃了快一半了才想起来?”   邵晨依旧神情复杂,最后做了个心理建设,拍了拍李思源的肩膀,语重心长。   “虽然我觉得很别扭,但是作为朋友,我支持你。”   李思源还没从芹菜的冲击中缓过劲,一脸懵逼。   啥玩意?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吃过饭,李思源和邵晨就在露天的院子里蹭着机器旁边的大伞休息。   男女主角正在拍,这场戏欢脱极了,是男女主拿到双剑之后,两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结果打断了凡间驸马迎亲被抓了起来。   接着便是夏青饰演的反派出场,引诱两人去皇室地宫。   庄语刚刚出去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这会儿才回来吃上饭,李思源想了想,还是和他说了自己在医院看到万吉的事情。   来龙去脉讲一遍,庄语和李思源一样,都觉得夏青有问题。   黎见不知道从哪讨来了个扇子,粉红色的扇面大字写着XXX妇科医院,蹲在一边儿十分显眼,听了两人的话,也将目光放到夏青身上。   “他身上的确有种不好的气息,不过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黎见打量一番,觉得有些奇怪:“但按你说的,役鬼应该不是他放的。”   李思源奇怪道:“不是他?可是明礼说有可能啊。”   黎见笑了一声:“那就是他也不清楚。”   “为什么?”李思源更糊涂了。   黎见摇摇头老神在在:“我师叔从小在山中长大,从未出过山,虽然他厉害,但这种绕来绕去宫心计似的东西,你还不如问我,至少我电视剧看的多。”   李思源沉默一瞬,忽然想起某人确实连张银行卡都没有。   想了想,李思源开口道:“他以前从来没出来过?”   黎见回忆了下师父的话,回答:“其实我也不了解他,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个师叔,不过师父嘱咐说他以前都是自己在山中,所以对很多东西不太懂,还让我多教教他呢。”   “那你什么时候教了?”李思源笑道。   黎见眨眼:“这不是有你么。”   说着,男女主角的这段戏已经过了,女主角尚凌的助理买了些小零食过来,分给大家,黎见乐呵呵的拿了些话梅。   李思源看了眼拍完立刻转身去一边休息的严臻,又看了看身边拥护着一群人的尚凌,默默的抱着水瓶抿了口水。   尚凌的脸属于娇媚的类型,与女主角的大胆又风流的人设很贴切,不过之前演的都是女配,近几年来人气上升,颇受观众喜爱,才成了这部戏的女主。   不过他们剧组里男主和女主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男主严臻是人尽皆知的老干部风,对于尚凌这种看脸类型的女演员一直颇有看法。   本来严臻也可以收起成见,但架不住尚凌事太多。   天热了要在室外开十个空调都是平常,大家也能理解女孩子身体差,受不得热,但迟到早退,随意换场已经很招人烦,偏偏她还总爱改词。   说白了也就是这位女主根本没记住台词,还一口咬定她是觉得这样讲会对剧情比较好。   编剧:你咋那么能?笔给你?   可是实际上也没犯多大的错误,导演说她几句也就改了。   但严臻这人一向严谨,他的准则是,对待工作就要有端正的态度。   拍了一个月,大家都看的出来严臻对她有成见,尚凌本人自然也知道。但她现在形势大好,没人会那么傻过来得罪她,所以两个人基本下了戏除了对戏也没什么交流。   也不知道尚凌说了些什么,身旁的人渐渐散去,四处张望了一圈,抬脚往李思源这个方向走来。   李思源见尚凌在他旁边坐下,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尚凌一张脸热得通红,更多了几分美感,美是真美,但也真的娇气。   此刻她拿着小风扇吹着,神色却不太开心。   抬眼看到李思源,尚凌随口道:“思源,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夏青怪怪的?”   李思源原本不想和她搭话,但尚凌却提到了夏青。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没打开的话梅说:“和他不熟,怎么了?”   尚凌也才想到这两人不对付,却还是把想说的说出来了。   “说不清楚,就是和他对戏的时候,总觉得他很烦躁,而且……”尚凌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助理说,今天早上看到夏青一直对着空气说话。”   “可能是在练台词吧。”李思源微笑着抬眼看向尚凌。   尚凌吹着小风扇,一边对着小镜子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闻言撇了撇嘴。   似乎觉得和李思源聊天没什么意思,尚凌也没再搭话,专心整理自己的仪容。   不多时,李思源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可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尚凌的话。   卫生间里似乎没人,空调外机的声音有些大,嗡嗡的在耳边回响,和着外面的蝉鸣扰的人心烦意乱。   李思源出来洗手时,刚好看到了夏青。   夏青的妆有些重,看起来有种阴郁的帅气,左右四下无人,看到身边的李思源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关上了水龙头,李思源心想我还不待见你呢。   而一抬头,却在镜子里看到原本夏青的位置,此刻竟是一张狞笑着的猫脸。   接着,那怪异的猫脸,缓缓移动了浑浊的眼珠,最终将视线锁在了他身上。 第14章   一丝丝的阴冷侵入皮肤,李思源惊恐的退了几步,若不是那蝉鸣与杂乱的空调声响,他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异度空间。   夏青一脸看傻子的神情看向李思源,忍不住嗤笑一声,可见他奇怪的举止,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   这声音像是划破了空气,镜子里的猫脸瞬间消失,依旧是夏青的脸,彷如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李思源心跳如雷,惊魂未定的盯着夏青,深吸了口气。   “没事。”   说罢他也不看夏青的神色有多奇怪,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热辣的阳光洒在身上,李思源才觉得身上有了几分暖意,但那光却又像是无尽的烈火,烧得他全身发疼。   黎见正蹲在一边喝着冰水,试图消除些暑意,李思源走到他身边也蹲了下去。   “黎见,动物也会变成鬼么?”   “会啊。”黎见往胳膊上撩水的动作未停:“怎么了?”   李思源皱着眉将繁复的衣服揽在怀里:“我刚才看到夏青了,可是镜子里是一张猫脸。”   放下了水瓶,黎见正色道:“你确定?”   李思源点头:“确定。”   黎见啧了一声:“又是猫……他怕不是做什么事被盯上了吧。”   “先是见到猫的尸体,晚上又被鬼找上,当时显现的也是猫爪印。”李思源沉着脸,说:“还有我身上的役鬼……夏青他肯定知道什么。”   “那我们直接抓夏青?”黎见眼睛一亮。   李思源翻了个白眼:“抓什么抓,小心警察先抓你。”   黎见拍拍胳膊上的水:“那怎么办?”   “你是天师,问我?”   李思源侧眼看这黎见,黎见被看的有点心虚:“师叔没说怎么办么?”   李思源仔细想了想:“还真没说。”   “真不靠谱。”   正说着,李思源的手机叮铃一声,一条钱款汇入提示短信出现,整整五万,正是昨天高煜答应给明礼的钱。   李思源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什么,挑了挑嘴角,跑去找了庄语。   如愿以偿的要到了万吉的手机号,三个人钻到休息间。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您好,哪位?”   大男孩的嗓音清凉,和昨天的呆滞丝毫不同。   李思源清了清嗓子,道:“万吉,我是李思源。”   万吉一怔:“李思源?”   李思源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高警官有没有和你说昨天的事。”   “说了,谢谢你和你朋友。”   万吉揉揉眼睛,下了病床走到窗边。   最近这几天对他来说堪称玄幻,昨天晚上他醒来,高煜和他提起李思源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万吉,我和你的情况相同,我也被那东西找上了。”既然情况都了解,李思源开门见山,也不打算绕什么圈子了。   万吉盯着窗边攀爬的飞虫,心中一紧,李思源接着道:“我们怀疑这件事和夏青有关,你平时跟着他最多,我想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碰到过猫?”   “猫?”万吉不解,随即想起自己那天在楼道抬头看到的画面,倒吸一口冷气:“那玩意是猫?”   “嗯?”   万吉缓了缓神:“等下,你让我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件……关于猫的。”   李思源抓着手机静静等着,随手从庄语上衣兜里扒拉出盒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庄语想了半天,还是默许了李思源的动作,李思源讨好的笑笑,其实他已经把烟戒了,但心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叼一根在嘴里。   “差不多是一个多月之前了,我记得也不太清楚,有天晚上戏拍到十一点多,我开车送夏哥回家,好像撞到了只猫。”   李思源挑眉:“好像?”   万吉挠挠头:“因为我也说不准,当时我就看见了个影子,下车也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夏哥非说是猫,他好像挺害怕的,让我赶紧开车走,我也没当回事。”   李思源问:“夏青之前养过猫?”   万吉立刻否定:“没有,夏哥烦那些东西,嫌脏。”   就这么简单?李思源有些失望,万吉也想不出什么了,也就挂了电话。   黎见也觉得很奇怪,蹙眉看着李思源道:“如果是单纯的报复,怎么会把你和万吉扯进去,一个是看不顺眼的同事,一个是自己的助理。”   庄语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万吉身上有没有役鬼?”   李思源道:“明哥没说,应该是没有。”   这件事简直让人一头雾水,李思源想破了头也想出来什么头绪。   下午李思源也有几场戏,忙完了之后已经七八点钟。   庄语不知道去了哪,黎见忙将盒饭递上去:“没芹菜的,给。”   李思源笑着伸手接过,晚上的菜色不错,还有他爱吃的鱼香肉丝。   吃到一半,便看到黎见傻愣愣的盯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   黎见深思后,开口:“我有个猜想。”   李思源喝了口水:“什么猜想?”   “那东西会不会……是猫鬼?”   李思源一顿:“猫鬼?”   黎见严肃的点点头:“猫鬼是盛行于隋唐时期的一种邪术,被施咒的人,会被猫鬼偷光运势。”   “这东西为什么一直来找我?”   黎见垂了垂眼:“因为有人想要你的命。”   李思源愕然:“要我的命?”   “或者说,想要夺取你的运道,财势。”黎见顿了一下,接着开口:“如果是正常的猫鬼,不会要人命,顶多是让被施术者的财势转移。”   “但这个人的法子不对。”   李思源沉默几秒,看向黎见:“这东西是人养的?”   黎见道:“如果真是猫鬼,那肯定要有人来养,这东西不会凭空出现……不过也不排除是其他东西。”   叹了口气,放下了饭盒,李思源有些烦躁:“那怎么办?”   黎见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以前压根没见过这东西。”   说罢,黎见看了看夏青的方向,眼中出现一种奇异的光彩。   “等,如果是有人在操纵,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有那么一刻,李思源几乎觉得身边的小孩有几分超脱世俗的淡然,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却是忽然想起了明礼。   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和普通人所理解的根本就不一样。   等李思源的戏份结束,正要离开片场,却听尚凌和导演吵了起来。   原因无他,小公举非要下工,到处抓人换场。   可是这拍戏又不是过家家,说累了就能走的,而且尚凌也只剩了两场戏,速度快些十一点多怎么也就拍完了。   尚凌却不干,直把导演气的七窍生烟,无可奈何只能叫还没下扮相的夏青来顶上,直接把夏青明天早上的杀青戏份拍了,而尚凌的戏份则换到了明天早上。   李思源静静看了一会,没做评论,转身便和庄语黎见出门开车走了。   三人吃了顿日料,李思源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庄语家。   黎见嘲笑道:“惊弓之鸟。”   李思源一脸淡然的微笑:“总比死鸟强。”   车身一晃,李思源手上的手串露了出来,黎见好奇的看了两眼。   “你这个手串挺好看。”   李思源摸了摸他的护身符:“明哥给的。”   “借我看看!”黎见眼睛一亮。   李思源迅速变脸,冷酷无情:“不借。”   黎见对着小气巴拉的李思源比了个鄙视的手势,李思源不为所动。   三人回了家便早早休息,第二天凌晨四点却还要爬起来赶飞机。   黎见叼着油条打瞌睡,感叹道:“你们明星也不容易。”   李思源吸溜着豆腐脑,倒觉得还好。   “这算什么……你太缺乏锻炼了,身体素质不行。”   黎见看了看一脸神清气爽的庄语,忽然觉得队伍中就他一个菜鸡。   在机场候机时,李思源都觉得自己有点小激动,他现在要去试的戏,是著名导演陈礼家的正在筹备的一个武侠电影《沉道》。   《沉道》是双男主电影,另一个男主已经定档,是去年刚成为影帝的贺宇成。   而李思源这次要试戏的,便是主角之一。   这事如果成了,可以说这是他演员生涯的一大进程,李思源有些紧张,只要陈导今天点了头,等他拍完眼下这个剧,九月份就可以进组。   李思源抓着水瓶,有些平息不下自己的心绪。   “黎见,你有没有什么幸运符?”   黎见看智障一样了看了眼李思源,想了一瞬道:“等着。”   还真有?李思源侧头看了一眼,却见黎见正拿出手机翻找着什么,很快递到了他面前。   [百度百科:李望,知名企业家,名下……]   李思源莫名其妙:“你给我看我爸干嘛?”   黎见翻了个白眼:“护身符啊。”   李思源:……   竟无法反驳。   十点半他们才到了试镜的现场,工作人员笑脸相迎将三人接了上去。来试戏的可不止李思源一个,很多屏幕上眼熟的身影都在这里,黎见甚至看到几个他喜欢的一线明星,激动地差点飞起来。   庄语伸手压下黎见的狗头,咬牙切齿:“你给我老实点,别逼我揍你。”   黎见立刻乖巧状站直。   李思源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满脑子都是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名叫苏成,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天生成材,自小便高人一等,成年后也是武林中的焦点。   这种角色乍一看没什么,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普通,总像是个假人一样的背景板。   但苏成却不是,他有血有肉,会跑到土匪窝和人称兄道弟,会在西子湖畔听戏文听得唏嘘满眼含泪,也能手起刀落,将贼人毫不手软的擒杀。   他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转头却斤斤计较追着人还三两银子。   这个角色却很难把握,因为没有人知道,苏成究竟在想什么。   李思源正拿着试戏的剧本认真揣摩,便听到似乎有人在叫他,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身浅灰色西装的贺宇成。   “真的是你,小师弟。”   贺宇成优雅的走到李思源面前,眼里似乎能溢出几分星光,耀眼夺目。 第15章   “师兄好。”李思源没想到贺宇成会和自己打招呼,吃惊之余礼貌的回应。   贺宇成和李思源当初在同一所大学,只不过不同届,现在两人又同属一个公司,这句师兄还是叫得上的。   贺宇成看了看他手中的剧本:“来试镜苏成?”   李思源礼貌的回答:“是。”   贺宇成见这人拘谨,微笑道:“加油,陈导找我,我先走了。”   待贺宇成走了,黎见的脑子才重新转动。   “我的天,贺宇成!你们认识!我我……我竟然没找他要签名!我……唔唔……”   眼见这人一蹦三尺高,旁边已经有人往这边看,庄语黑着脸将人的嘴捂住:“你真想挨揍?”   黎见立刻摇头。   事实证明,绝对的武力面前,偶像的力量将会缩减,也充分证实了黎见并不是个真爱粉。   试镜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三个人随便找了个饺子馆填饱了肚子,又要往机场赶。   飞机降落到C市时已经有十点多,李思源死皮赖脸打定主意跟着两人一起回去,屁股黏在车上就不下去,庄语哭笑不得,只能认命开车。   李思源坐在后座,想了半天还是给明礼发了条微信。   等了半天也没人回复,倒是邵晨发来了消息,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左右明天也没什么事,李思源也就答应了,刚要收起手机,来电铃声便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夏青。   李思源皱起眉,想起昨天中午看到的猫脸,犹豫着接不接这个电话。   坐在副驾驶的黎见转过头,李思源叹口气,还是划下了接听键,可那边已经挂断了。   “谁啊?”庄语看一眼后视镜,随口问道。   李思源说:“夏青。”   庄语蹙眉:“夏青?”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李思源总觉得这个电话很重要,还是决定回拨。   黎见满脸莫测的神情,一言不发的看着李思源。   打了两次都是无人接听,第三次打过去对方便关机了。   李思源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三人一时相顾无言,只能将电话打到万吉那边。   万吉的腿摔伤,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想来在医院闲得发慌,接电话的速度倒是快得很。   将事情说清之后,万吉迅速的挂断电话试图联系夏青的另一个号码,几分钟后又将电话打了回来。   “我联系不上夏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眼,我担心他出什么事。”   李思源考虑一瞬,还是答应了,万吉担忧的语气才缓和了些:“谢谢源哥,我把地址给你。”   挂断了电话,李思源立刻抬头看向了庄语。   对于这事,庄语是有些不赞同的,李思源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夏青和他向来不和,以那人的品行,设个什么圈套也不是没可能。   这圈子乌七八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正当两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黎见突然开了口。   “夏青出事了。”   李思源和庄语同时愣住。   沉默一阵,庄语还是后退了一步:“地址给我。”   李思源不知道黎见口中的出事是什么意思,但见他的脸色,情况怕是不太妙。   很快三人便到了夏青的私人住宅,与之前李思源跟着到达的地方不同,这个小区明显有着更加严密的安保措施,幸而他们有万吉给的正门密码。   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化又走了十几分钟,三人才找到了位置。   自打在车上说了一句话,黎见一直也没再出声,李思源按下了楼层按钮,心中有种浓烈的不安。   电梯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继而均速上升,李思源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黎见。   “你说出事,是什么意思?”   黎见盯着那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抿了抿唇:“刚才那通电话传来的气息不太对……我也说不好。”   黎见的语调清冷,与平日截然不同,可李思源听在耳中,总觉得像是被裹了一层雾气。   上升的电梯让人耳膜微微鼓起,李思源咽了口口水,电梯也恰好停在了夏青家所在的二十七层。   电梯门缓缓而开,庄语第一个走了出去,李思源跟着踏出,几秒钟后才发现黎见没跟上。   “走啊?”   黎见微微蹙眉,疑惑的环视了下电梯,才犹豫的走了出去。   抬手按了门铃,不出意料的没人,李思源趴在猫眼看了看,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模糊的红色光点,似乎是什么电器的光源,除此之外一片扭曲的漆黑。   庄语冲李思源扬扬下巴:“给万吉打个电话,夏青可能不在家。”   李思源毫不含糊,立刻拿出手机。   万吉犹疑一阵,还是说了开门的密码,让他们进屋找找人。   “源哥,麻烦了,要是他不在你立刻给我打电话。”万吉的语速很快,显然也是担心的很。   李思源挂断了电话,输入了密码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大门便开了。   走进门里,果然室内一片漆黑,像是没人的样子。   “夏青?我是李思源,你在家么?”   “夏青!”   连喊了两声也没人回话,李思源眼前重影一瞬,不适的眨了眨眼,恰好错过了腕上的手串隐隐发出光。   往前走了两步,在墙壁上摸到了灯的开关,橘黄色的不算明亮,大门打开后是一条走廊。   走廊左右有很多岔口,廊壁尽是木质雕刻的花纹,素雅大方,他甚至恍惚在周围嗅到了略显娇媚的香气。   可此时此景却显得这走廊别样阴森,仔细嗅了嗅,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李思源顿觉不对,迅速的转身,却没发现一丝一毫黎见与庄语的踪迹。   而那扇门,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脑子炸开了朵烟花,李思源忙上前开门,这门锁却像是被焊死了一般,任他转动把手按下按钮却丝毫不动。   温度似乎一瞬间降下许多,转过身将手串放到胸前,紧紧的抓着,又不敢太大力,生怕这救命的东西坏掉。   木雕上娇艳的花苞似乎也不再可爱,像是从地狱延伸的藤萝,李思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拿出手机试图联系庄语。   可偏偏这时,他的手机自动关机,死都打不开。   这可真是要命了。   李思源心中百万个后悔,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万吉就是哭着向他下跪他也不会来夏青家。   昏暗的走廊像是延伸到深渊,李思源一步也不敢动,生怕一去不回。   可困住他的东西却不愿意,一丝浓郁的黑雾自他身后飘来,僵硬的转过身,他便看到了大门上一个挣扎着爬出的黑影。   一双暗红色的光点显现,似是什么东西正在不怀好意的窥探。   再不跑就他妈凉了!   李思源立刻跑向走廊里面,惊慌失措的到了客厅,他不敢开灯,只能抓着手串飞快的运转大脑想办法。   也不知道黎见什么时候能进来救他,此刻他突然万分想念可以空手抓女鬼的明礼。   果然还是明哥比较靠谱!   李思源发了一身的冷汗,这屋子的温度又出奇的低,突然这样静下来思考让他忍不住抖了两下。   又怕那东西真的挣脱大门追过来,二十七层的高度他也不能跳窗,只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躲在了厚重的窗帘中,李思源心中默念着南海观世音菩萨,念完又忽然想起南海好像有点远,转而开始嘀咕着南无阿弥陀佛大罗神仙。   差点连八仙过海财神爷都要求一遍了。   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轻微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李思源瞪大了眼睛,死死抓着手串。   手心的汗有些滑腻,李思源在衣袖上蹭了蹭,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声音,心中焦急万分。   蒙在身上的窗帘被拉开,李思源的手都在抖,暴起一个飞脚踹向对面。   “靠,你有病啊?”   李思源正要转身跑,听到这声才停住了:“夏青?”   夏青不耐的嗯了一声,冷嘲:“废物。”   李思源差点没气的把手串扔出去。   “你家弄得跟鬼屋似的,你说我废物,门口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青无所谓的抬了抬眼,转身往客厅外走去,李思源不明所以,只能跟上。   “外面的东西不会进来,不过我们也出不去。”   李思源肠子都要悔青:“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干嘛给我打电话?”   夏青走到走廊,转到里面的一个门,推开又是一个走廊,而梁上的花雕也从花苞慢慢变成绽放的花朵。   只不过依旧森冷,毫无花开的温馨暖意。   李思源心中的惶恐消退些许,心中吐槽他家这是什么破格局。   边走着,夏青淡淡开口:“这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了,有人教了我一个术法,说是能让我财势双收。”   李思源心中觉得可笑:“你信了?”   夏青的表情有些奇怪,李思源却看不到。   “信,为什么不信,我今年三十二了,能接的角色却全是些不疼不痒的小芝麻。”夏青侧过头,眼神冷淡:“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个那样好的身家。”   李思源原本不想和他说太多,他现在就想赶紧出去找到庄语和黎见开车回家,可夏青的话让他想起了黎见和他说的猫鬼。   ‘有人想要你的命。’   夏青的脚步停在一扇门前,突兀的低声笑了笑,李思源惊醒般的看向夏青,只觉得全身发冷。   走廊的光昏暗无比,却依旧能让他隐隐看清从门缝溢出来的东西。   殷红的,带着一股腥气。   血。   当他错愕的抬起头时,身边的夏青早已不知所踪,而他面前的门,诡异的开了个缝隙。   傻逼恐怖片男主才推门进去。   李思源想也不想转身就走,可这前后左右皆是长廊,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这房子的格局根本就像一个迷宫。   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绕了无数圈后,他还是回到了这扇门前。   从门缝溢出的血液似乎更多,走廊门旁边的维纳斯铁艺也依旧是同一个。   李思源只觉得度秒如年,仿佛有什么在暗中窥伺着他,逼迫他推开这扇门。   低暗的叫声自走廊深处响起,嘶哑又凄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的声音,脑子里却是忽然闪过了猫。   即便那声音真的一点也不像是猫。   前有狼后有虎,李思源盯着手串,大脑仿佛有些缺氧,最后心一横,一把抓起旁边维纳斯铁艺的脑袋拎在了手里。   宽大的底座分量不轻,总算让他心里有了些底。   到底还是做了傻逼,李思源咬咬牙推开了面前的门,浓郁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差点熏得他当场吐了出来。   泛白的月光照亮了屋子,男人的尸体倒在地上,一只全身血红的动物正踩在他的身上,啃食着他的内脏。   血液潺潺而流,像是一个污秽的泉眼。   轻微的咀嚼声回荡在耳边,李思源仿佛被眼前的一幕魇住般动弹不得。   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尸体的脸,一半是这人原本的模样,另一半却像是只去了毛的猫,融在一处诡异又扭曲。   延伸到室内的木雕花依旧绽放的鲜活,就连藤蔓也展到地上,吸取着淌在地上的血。   娇媚的香填满室内,却与那血腥同样让人作呕。   直到手串发出阵阵灼热的光,李思源的神志才渐渐回归。   夏青……死了。   李思源的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扣紧了铁艺,虎口死死的卡在雕像的脖颈上。   紧接着,他看到了夏青变形的头颅慢慢转动,最终面向他的方向,浑浊的眼珠翻动,定格成一双血红的猫瞳,嘴唇不断的勾起,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   “你,来,晚,了。” 第16章   这声音嘶哑怪异,彷如缠绵着几声猫叫,李思源将视线移到那啃食着尸体的东西身上,手串恰好的再次发出灼热的光。   这东西不就是那天扔到庄语家门口的猫……   那猫也似乎放弃了眼前的美食,转头看向李思源。   这一眼让李思源顿时遍体生寒,本就冰凉的身体僵硬着。   那猫血糊糊的尾巴翘起,爪子拍了拍夏青的尸体,让人难以置信的,被那猫拍过后,夏青的手动了动,随即如同僵尸一般的坐起。   李思源被这一幕惊得后退几步,身后的门却砰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那声音巨大,差点没将他吓得跳起来,冷汗一滴滴流下,便见夏青已经站起了身。   而那被扒了皮的猫似乎对李思源很是忌惮,离他始终有着五米以上的距离。   李思源自然注意到了,看了看发热的手串,心中算是有了些底。   可还没等他放心,夏青那被掏空腹部噼里啪啦的掉下了一堆血肉模糊的残渣。   李思源忍不住干呕一阵,差点将胃里的水吐了出来。   那残破的僵尸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猛地向他冲了过来,诡谲的脸狰狞,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李思源快速的闪到一旁,眼见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再次扑过来,心中生出一阵戾气,臂上的肌肉发力,直接将手里的铁艺往夏青的脑袋上轮过去。   这一下的力气可不小,夏青被砸的往地上倒了下去,破了洞的肚子又甩出不少东西,有一些飞溅到了李思源身上,他再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搅,直接弯腰吐到了地上。   一边吐了两口,却眼见着夏青又爬起向他袭来。   “卧槽!我他妈欠你钱么!”   李思源大喊一声,仿佛声音越大他的胆子也能大些,骂了这么一句,仿佛心中的火气也被激起,一咬牙,只当对面的是个人。   这样想着他便也没那么害怕,抄着铁艺往对面的夏青身上一顿砸,夏青疯狂挥舞的手臂,他也总能灵巧的躲开。   现在的李思源一派绅士,但实际上他上学的时候,跟着他二姐没少惹事,当年的扛把子身手还是很不错的。   而逃课次数多了,成绩也差的要命,好在他在表演上颇有天赋,正正经经考了个艺术学院。   被这火气壮了胆子,李思源三下五除二竟将夏青的脑袋砸开了花,不等他接着恶心,夏青却毫无停歇的意思,浑浊的竖瞳冒着凶光便往前扑。   饶是他体力不错,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那猫悠悠的在旁边走动,不敢接近,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思源心中叫糟,这么下去,肯定是他先顶不住。   夏青的尸体不可能自己会动,想来便是那猫在操纵,如果他能将那猫解决……   如此想着,李思源一个闪身扑向了那猫,铁艺的底座重重砸向那猫所在的地方,那猫却灵活的很,很快躲开了他的攻击,跳到了一边的书架上。   似乎被激怒,那猫嘶吼一声,身后的夏青立刻跳到了李思源的背后,一把将他禁锢住。   李思源心脏跳得剧烈,手肘重重往后面一击。   这要是个人,恐怕手一松也就让他挣脱了,可偏偏他身后的是具行尸走肉,丝毫没有痛感。   心中一阵懊恼,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他手上的手串被摘掉扔到了地上。   脑中嗡的一声,李思源眼见那书架上的猫化作一阵黑雾,直直向他袭来,索性死死咬着牙闭上了眼。   早死早超生!   那黑雾触碰到李思源的身体的一瞬间,却被一阵阴冷的黑光挡了回去,连同他身后的夏青也被弹飞到了墙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李思源只觉背上一轻,紧接着是一种来自于体内的灼热,仿佛一团火在他体内燃烧。   而后他便被人扶住了肩膀。   李思源睁开眼,身前正是面色发寒的明礼。   “……明哥?”   迟疑的叫了一句,李思源心中立时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雀跃。   明礼应了一声,转身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到那地上吸着血的藤蔓上。   那藤蔓瞬间疯狂扭动,每一朵花都如同一张嘴一样发出尖锐的声响,李思源被震得头痛,又觉得这画面过于惊悚。   “这是什么东西。”   明礼厌恶的看了眼那翻滚着冒出烟雾萎缩的藤蔓,淡淡开口:“黄泉花,依附着鬼怪而生的寄生虫。”   接着,明礼抬起手对着那黑雾,那黑雾惨叫一声,急忙窜逃,可这人抬起的手仿佛具有吸力,李思源眼睁睁看着那黑雾被压缩成一团,之后被明礼抓在了手里。   轻描淡写的看着这黑雾一眼,明礼面色不改,随手将那一团扔进了嘴里。   嘴里!!!   李思源惊恐地看着明礼。   那黑雾似乎顺利的被他吞了下去,夏清的尸体也不再挣扎,轰然倒地。   “你……怎么吃了……”   李思源语无伦次,脑子里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那猫啃食夏青的画面,然后又被明礼吃了。   我的妈!   明礼一怔,似乎才想起李思源在身边,可这会儿再想将那猫鬼吐出来也不太可能,于是只能眨了眨眼,无辜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被这人眼巴巴的看着,心中那些怪异也散了些许,半天只能神情古怪的憋出来一句:“会不会拉肚子。”   明礼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会。”   李思源刚想说话,只听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以为又是什么东西,忙往明礼的身后躲。   “别动!警察!”   高煜举着枪,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情,王警官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严肃。   于是四人眼对眼,颇为尴尬的停滞了几秒钟。   李思源摸了摸鼻子:“那个……高警官,您来的真巧。”   说的他差点没咬了自己舌头,这开场白似乎也不太对。   高煜松口气,收起了枪,转头就看到了倒在墙边的尸体。   王警官身经百战,面色不改的走向尸体,蹲下身探了探,道:“这是夏青。”   说罢他看向李思源,李思源楞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一直没放下的铁艺。   沾满了血迹与一些浑浊物质的凶器。   李思源顿时无措,解释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还有只猫在……吃他的内……”   话没说完,他将视线移到了夏青的腹部。   完好无损,只有头部被砸的如同烂泥。   李思源不可置信,脑子一片浑浊,仿佛连他自己都想不起到底夏青是怎么死的。   还是说,他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猫鬼设下的幻象,实际上之前夏青还活着……   所以——他杀了夏青?   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定格在这个想法,李思源只觉体内那阵烧灼越烧越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梦是什么颜色?   晦暗,深沉,或是形同无尽的深渊。   那是一双极为明亮的眼,金光流溢,他在黑暗中行进,只有那目光与他为伴。   天际破出微弱的光,他行进的脚步越加艰难。   直到再不能动弹分毫,他才发现天际的那双眼。   窥探让他万分惊恐,他隐约看到了那东西的轮廓。   那是个庞然大物,仿佛占满整个天地。   隐隐的亮色是那东西身上折射出的光,他能想象到会是怎样的冰冷坚硬,如同镜面一般的鳞。   接着,那东西慢慢向他靠近,随即张开了巨大的嘴。   冰凉的利爪挨近他的身体,似乎下一刻便要将他吞吃入腹……   李思源的眼猛然睁开,目无焦距,本能般竭力的呼吸着温暖的空气。   黎见正将米粥放到小桌上,回头便看到他醒来。   “饿不饿?”   李思源缓过神,才发现他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闻言抹把脸,点了点头。   黎见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做噩梦了?”   也不知道李思源在夏青家看到什么了,黎见随口猜测。   李思源坐起身来,感受着落在了被子上的阳光,他只觉得做了个很可怕的梦,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   腹中的饥饿感催使他快速的洗漱了一下,直到温热的粥落入胃里,他才想起自己想问的事,却又有些犹疑。   “昨晚……”   黎见正拿着手机打游戏,闻言头也不抬的接道:“哦,昨天你开了夏青家的门就把我们俩关在了外面,我们只能给万吉打电话,结果遇到鬼打墙,死活进不去,直到师叔跟高警官他们把你带出来,我和庄哥才从鬼打墙中出去。”   说罢黎见皱了皱脸:“但不是我学艺不精,我以前压根没见过猫鬼,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厉害,连我都能困住。”   李思源想问的却不是这件事,咽下口中的粥抿了抿唇,半响才道:“我是想问,我……”   黎见操纵的角色被对面的敌人击杀,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李思源,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你是想问,你杀人的事?”   透彻的阳光落到房间,黎见的脸却隐藏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中,神情森然。   李思源的手一颤,白瓷汤勺落到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似乎被无形的东西黏住,李思远只觉呼吸困难,脑子里的画面全是昨晚的画面。   一下是夏青,一下是猫鬼,以及……他手上沾满血迹的铁艺。   立时,遍体生寒。 第17章   见李思源魂不守舍的样子,黎见没崩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庄语推门而入,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黎见,径直走到了李思源面前。   “和你没关系。”   李思源才恍惚的反应过来什么,望向庄语。   庄语看了看空了一大半的碗:“还吃吗?”   李思源摇摇头:“到底怎么回事?”   看了眼心虚低头接着打游戏的黎见,庄语坐到一边的床上。   “尸检报告出来了,夏青的死亡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但我们到他家的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后。”   李思源想起那通十点多打来的电话,指尖微凉。   庄语见这人不吭声,将碗收起来离开了房间,黎见这才才起头,没心没肺的笑着凑到李思源身边。   “别想了,这事与你根本就没关系,是夏青他自作自受。”黎见拍了拍李思源的肩膀,安慰道。   李思源苦笑:“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黎见索性关掉了游戏,解释了下这整件事。   夏青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养猫鬼,但这法子就和黎见之前讲的一样,和真正的猫鬼有些不同。   因为夏青养猫鬼的方法,和养小鬼有些相似。   乍一看两者好像没什么不同,可这中间的说道可大了去。   猫鬼虽是偏门,但实际上出自道家正统,是种改运的术法,虽是不太道德,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养小鬼就不同了,那是真正的歪门邪路,更别提夏青是个半吊子,一同乱来。   “所以啊,你别有心里负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先起了歪心思的是他,要不是有我和师叔在,你就被连累了。”   李思源看了黎见一眼,黎见摸了摸鼻子:“行吧,没我什么事。”   看得出黎见在逗自己开心,李思源也不是那种自寻烦恼的人,勾起唇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间。   庄语刚刚收拾好厨房在客厅泡茶。   李思源有些奇怪:“明哥呢?”   庄语手不停,将洗茶的水倒掉:“房间里呢。”   其实庄语也有些奇怪,明礼这人平日里冷冷淡淡,但也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今天却吃过了早餐就躲回了房间,一直不见人影。   李思源想了想便去明礼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还没等他敲第二下,明礼便开了门,语气冷淡:“有事么?”   “没有。”李思源有些愣住。   明礼面无表情,李思源的话一落,他便重新关上了门。   黎见从门口路过,大气儿都没敢出。   夏青的死很快被定性为自杀,由公司发布了消息。   很多粉丝接受不能,纷纷要公司给她们一个解释,可夏青的粉丝终究有限,更多的,是一些公众号与新闻软件的狂欢。   一夜之间,夏青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就连李思源现在所拍的仙侠剧《寻夜》,也由导演带头发起了一波悼念。   李思源不知道这些人的悼念有几分真心,但《寻夜》凭着夏青的死狠狠的未播先火,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葬礼却很简单。   夏青家中的条件不好,高中念了一半,就被经纪公司挖了去。   小时候的夏青相貌的确漂亮,有种非凡的活力,而他的演技也是一点点刻苦磨练而来,让人无话可说。   可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有股傲气,他有天资,却输在于背景和脾气。   不肯屈就,不肯接受潜规则,与同事发生摩擦,性格也绵里带刺……渐渐的,公司也不再拿他当成个潜力股,只是不咸不淡的对待。   李思源不知道这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放下那身傲骨,去碰那种污秽的东西。   也许是现实,也许是不服气。   想起那天在夏青家中看到的‘夏青’,以及他所说的话,李思源也不能说不理解这个人。   可不代表他赞同他的做法,对于夏青的死,李思源只能惋惜。   李思源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抱着一捧洁白的花,听着耳畔传来的哭泣,以及隐隐耳闻的悼词。   剧组的很多人都在,不管关系好或不好,这个时候都要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李思源静静看着,明明身在盛夏,却莫名的感到发冷。   女人略为刺耳的哭泣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过头才发现他身后站着的是尚凌。   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他吐槽着夏青奇怪,现在却哭的比谁都伤心。   李思源深知自己无权评判他人,但嗅着女人身上腻人的香水味,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几分厌倦。   明礼靠着停在停车场的红色宝马,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身边却是响起了熟悉的嗡嗡声。   “大人——嗡您别这样啊,他又不知道那是你,置气也没用呀。”   明礼瞥了一眼飞在空中的蚊子,皱了皱眉。   “他很怕我。”   “这很正常大人,我做了一千多年判官,还没见过几个看到异族仍能面不改色的人。”   明礼扭过头,不打算再说话。   李思源走回来,便见明礼一脸冰寒。   实际上这几天明礼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不好,除非有很重要的事,不然绝对不会出门。   李思源颠颠的问了黎见,黎见却说他师叔本来就宅,据他师父讲,如非必要,明礼能够几年不出一次门。   对此李思源叹为观止,打定了主意不让明礼再宅着,今天死活拉着人出了门。   虽然参加葬礼,似乎不是个出门散步的好时机。   也并不在意明礼的冷脸,李思源亲自开车,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却恍惚闪过些什么。   香。   李思源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身去超市买了包烟,回到车上,将烟叼在嘴里,他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些。   明礼觉得李思源有些奇怪,皱着眉伸手拿过了李思源叼着的烟扔掉。   李思源一怔,随即看向明礼。   “明哥,当时夏青家,有几只猫鬼?”   明礼垂了垂眸,冷声道:“两只。”   李思源有些被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望向那双淡漠的眼里,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那个故意教给夏青错误的邪术的人,分明是将夏青当成了猎物,而他只是这一切的挡箭牌,真正被夺取了运势与性命的人,是夏青。   明礼看着李思源失魂落魄的样子,从口袋中拿出那天被李思源丢失的手串,将这人的手拉了过来,亲自戴了上去。   “他将猫鬼用养小鬼的法子养,死前一日没能准时回去祭拜,才会死于非命。”   想必准时祭拜的事夏青根本就不知情,而他死去的前日,却因为尚凌的任性被换了场。   明礼盯着李思源腕上的手串,道:“世间自有缘法,别急。”   回了家后,李思源直接回到房间睡到了天黑。   明礼似乎在房间中,他没去看,摸了摸手串转身下楼出了门。   楼道里的血葫芦姑娘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接着安安静静的在垃圾桶上练瑜伽。   特别的乖巧优雅。   李思源被这辣眼睛的一幕刺激的不清,顺着小区往外走,走了很远。   他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发空。   夜晚的城市依旧热闹,醉酒的人肆意在马路边欢笑哭泣,而黑夜似乎能包容他们的所有。   不知走了又多久,他坐到了一个看起来不算干净的烧烤摊。   点了些肉串,叫老板煮了碗面,悠哉的享受着夏夜难得的风,正吃着,旁边忽然伸来只手,将他桌上的肉串拿走了一串。   李思源笑了一声,抬眼看到一个胡子拉碴抱着把尤克里里的男人。   男人有些邋遢,头发长到了肩膀,也没绑起来,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不太干净,一双眼却亮的很。   李思源也没嫌弃,拍了拍旁边的塑料椅子,咧嘴笑了一声。   “兄弟,一起吃?”   那人犹豫一下,摇摇头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他对面,隔了些距离:“不了,身上脏。”   李思源也没坚持,又叫老板上了碗面加了些肉串,添了两瓶啤酒。   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干净整洁的,也就是那把尤克里里,李思源叼着肉串,问道:“会弹么?”   “会。”男人眼睛更亮,想了想添了句:“报酬。”   李思源会意,这是饭钱。   低下头,李思源才发现这人的左腿装着义肢。   与那落魄的样子毫不相同,男人手中的乐器响起,格外的浪漫温柔,仿佛凡尔赛宫外的旅人,正在为他的流浪赞叹。   明明衣衫褴褛,弹奏的技法也并不多高明,男人的音乐却依旧清和悠扬,宁静又美好。   夏夜的风吹在人心头,李思源惬意的眯眼,扬起了笑容。   很快这曲子就弹完了。   不问姓名也不谈其他,两人风卷残云的吃掉了新上的烤串,冰镇的啤酒下肚,带来一丝丝清爽。   李思源摸了摸身上,笑的像只小狐狸,仰着头问道:“抽烟么?”   男人立刻点头,李思源转头管旁边光着上身的大汉要了个火。   很久很没抽过烟,李思源被呛得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咽了下去,接着喝了口啤酒。   随后,手中的烟便突兀的被人给抽掉了,李思源回过头,却是一脸不开心的明礼。   那男人看了眼明礼,笑着道声谢转身便走了,他的腿不方便,但速度却不慢,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明礼皱着眉,低头看向他,李思源忽然有些心虚,吸了吸鼻子没敢说话。   “我饿了。”明礼不满的说道,晚饭时见这人睡得熟便没叫他,没想到一不留神,这人就自己偷跑了出来。   还背着他吃东西。   李思源眨了眨眼,莫不是明礼等自己没吃晚饭?   “吃烧烤么?”   明礼嫌弃的看了一眼,李思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吧,附近有家牛肉面很好吃。”   路灯与店铺牌匾的灯辉映,照的这世界五彩斑斓。   明礼点头应允,李思源笑呵呵付了饭钱,转身带着他往外走。   “你身份证补好了?”   “补好了。”明礼神情缓和了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不吃葱。”   明礼的声音清清凉凉,十分悦耳,李思源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些日子明礼自己做东西还真的没放过葱,立刻点头。   “好啊,那就吃不加葱的牛肉面。” 第18章   八月像是巨大蒸腾的火炉,如果不是必要,连开窗都是让人很排斥的事。   由于夏青的事,之前剧组的进程也被耽误了一些,李思源和几个主演的戏份还在杀青的尾端徘徊,万分痛苦的在热浪中煎熬。   黎见热的像只哈巴狗,就差吐着舌头,万没想到邵晨竟和黎见一个体质,两人惺惺相惜,成了患难兄弟,蹲在一起乘凉成了拍摄花絮的一大风景。   李思源也热的发燥,那身厚重的扮相仿佛要将他蒸熟,连庄语都经常往屋子里跑,明礼却依旧一副冰肌玉骨的样子,连一滴汗都没掉。   但这人也明显是觉得热的,这从明礼自打来了剧组就躲到空调旁边便可以看出。   李思源却喜欢往他身边凑,因为这个人不论再怎么热,身上确是冰冰凉。   死皮赖脸的抓着明礼的胳膊消暑,李思源瘫在椅子上,连动也不想动。   “明哥,你怎么都不出汗?”   说罢李思源笑嘻嘻的将明礼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   明礼有点嫌弃李思源脸上有妆想抽回手,却还是没动,任由这人拿自己当冰袋,声音清清冷冷的回答:“天生的。”   夏天真是最磨人的季节。   按照合同,明礼还要跟着李思源一年,至于合同的具体内容是庄语拟定的,李思源索性也没再管。   俩人住到一起大半个月,李思源也基本摸清了明礼的生活节奏。   早上五点准时起床做早餐,外面的东西能不吃则不吃,只要明礼在家,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做。不喜欢出门,但是对电子产品似乎都很感兴趣,每天守着电视机看抗日神剧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综上所述,李思源还真的有点信了黎见的话,难道这人之前真的一直自己住在山中?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怜。   正想着,便见邵晨也撑不住外面的大太阳进了屋里,一脸微妙的盯着他和明礼。   明礼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邵晨轻咳一声,看向李思源道:“晚上一起吃个饭?”   “可以啊。”上次两人约的饭泡汤之后一直也没再提,李思源自然答应,转头看向明礼:“你去不去?”   “不去。”明礼看了眼邵晨,拿起了李思源面前空空的水杯去接水。   不知为何,邵晨总觉得被明礼这一眼看的有点发冷。   黎见在门边钻出了个脑袋,包子脸看起来更加喜感:“去吃烤肉吧!”   邵晨挑了挑眉:“你吃的倒是开心,我和李思源怎么办,吃一半看着你吃?”   李思源也是这么个想法,黎见皱起了脸说:“你们这种工作真烦。”   “是啊,想吃东西都要控制。”李思源走到黎见身边,染上一副十分欠揍的神情:“这就是帅的代价。”   黎见呸了一声:“不要脸。”   不要脸的源哥无比坦然。   结果晚上几个人吃的还是烤肉。   没办法,黎见摆明了想吃,邵晨和李思源都要比他大不少,也就宠着小朋友了。   庄语和邵晨不算熟悉,也就没来凑这个热闹,但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李思源不能多吃才离开。   黎见听说邵晨要请客,也不客气,直接先点了八盘肉。   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邵晨撇了撇嘴:“点那么多你能吃的下么?”   黎见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笑着说:“当然能。”   邵晨翻了个白眼:“你是猪吗?”   李思源捧着茶,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扯。   结果黎见还真的把肉都吃光了,看架势还不够,邵晨忙又加了两盘,摇摇头叹气:“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以后吃饭可不带你。”   说罢指了指吃了几片肉和一些蔬菜便放下筷子的李思源:“看看人家多省钱。”   李思源无奈:“谁让庄哥不许我多吃。”   黎见将烤好的肉包到一片生菜中,又加了片蒜和蘸料,一口咬下去,满脸幸福,口齿不清说:“嫉妒……唔,你这是嫉妒。”   邵晨抹了把脸,道:“不,我帅就够了。”   “黎见,你是不是要开学了?”李思源看了下手机,抬眼问道。   黎见说:“是啊,明天要去学校报道,我已经和庄哥说了。”   “这么快?”   李思源伸手烤了片牛肉,放到了黎见的盘子里:“有人和你一起么?”   黎见照旧包了块烤肉:“没有啊,我师父师娘有事,回不来。”   貌似一直没听到过黎见提起自己的父母,李思源想了下明天的行程,道:“我明天早上有戏份,十点过后就没事了,不然我陪你去?”   黎见有些诧异的看向李思源,眼里露出些愉悦:“好啊。”   捕捉到那抹情绪,李思源微微的勾起唇角。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三个人走到停车场,邵晨开车先把黎见送回了家。猫鬼的事情一过,黎见便住回了他那个即将拆迁的老楼,那地方七拐八拐的邵晨差点走错。   直到黎见上了楼,邵晨打了转向灯将车开了出去,才开口问道:“黎见就自己住在这?”   李思源将自己家的导航调了出来,说:“好像是,没听过他提家里,似乎一直跟着他师父。”   邵晨开着车,随口道:“之前就觉得他不像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太懂事了。”   李思源微微笑了下。   的确如此,刚刚成年的黎见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冲动与直白,他的放肆包裹在界定之内,正是这样,李思源和邵晨才能快速的接受了这个小朋友。   其实更让他意外的是邵晨,除了脾气大了些,邵晨身上并没有那些富家子弟身上的坏毛病,对待朋友反而很体贴。   一天的工作让两人都有些乏累,将李思源送回了家,邵晨没多说什么便走了。   天色已晚,李思源一进电梯间,看到的便是倒挂在垃圾桶上方的血葫芦姑娘,长长的头发垂着,却仿佛倒站在平地般轻松。   猝不及防被吓一跳,李思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看着还没到一楼的电梯,心里有些打鼓。   本以为会相安无事的回家,没想到就在电梯数字停到八楼的时候,血葫芦姑娘却跳了下来,定定的看着李思源。   李思源被盯的发懵,摸了两下手串,心中才有了些底。   “你,不用怕我。”   阴恻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似乎连灯也闪烁了一下,形容恐怖的女鬼小姐悠悠坐到了垃圾桶上,优雅的坐姿没有丝毫美感,只会让人无端生畏。   李思源不敢搭话,生怕会像老人口中的鬼故事般,答了话就会被厉鬼索命。   见李思源不说话,女鬼小姐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一股凉意。   她只是……太久没和人交流了,很想和人说说话。   李思源听着那声叹息,忽然觉得小女鬼有些可怜,然而不等他再想其他,电梯已经到了。   见这人毫不犹豫的进了电梯,血葫芦姑娘默默的转身蹲在了垃圾桶边,怔怔的看着那上面的绿萝。   一只小蚂蚁从花盆底部钻出,似乎感到了危险的气息,惊慌失措的往外爬去。   啪嗒——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滴到了地上。   李思源回到家,就看到明礼正抱着个粉红色的抱枕在看电视。   说起这个和家装风格格格不入的抱枕,还是明礼前两天逛市场的时候买回来的——据说打折二十九块九。   李思源正要说话,这时,电视上忽然响起了爆炸声,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手持双枪的人,单枪匹马穿过了鬼子的炮火攻击,一枪要了鬼子指挥官的命。   李思源:……   轻咳了一声,李思源坐到了明礼身边。   “吃饭了么?”   明礼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答道:“没有。”   李思源转头看向明礼的侧脸,皱起了眉:“怎么没吃饭。”   闻言明礼终于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嗯了一声。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   李思源哭笑不得,起身离开了客厅。   明礼微微一顿,看着身旁复原了平坦的沙发发呆,转而又开始看起电视,却有些心不在焉。   十几分钟后,李思源端着一碗面到了客厅。   “快快快接一下!烫!”   明礼迅速的接过了碗放在茶几,李思源立刻将手放到耳朵上。   蔬菜面的香气氤氲,上面还有颗白胖胖的荷包蛋,明礼眨了眨眼,看向身侧的人。   见明礼看自己,李思源扬了扬头:“唯一会做的东西了,将就下?”   明礼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李思源立刻凑上去:“怎么样?”   “很好吃。”   李思源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明礼端着碗吃面,好像也不觉得烫的样子,电视里正在放广告,李思源开口问道:“明天黎见要去学校报到,你去不去?”   明礼本打算拒绝,刚要开口却又犹豫了。   “嗯。”   于是李思源笑眯眯的捧着水杯一起看电视,明礼垂眼咬了口荷包蛋,溢出的溏心柔软可口。   第二天一大早,黎见难得比谁去的都早,庄语看着莫名勤奋的小孩也忍不住笑出声,走到李思源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黎见今天报道,我答应他一会陪他。”李思源脸上的妆上了一半,刚刚打了粉底看起来有些怪异。   庄语摸着下巴渐渐收了笑,相处了能有一个月,小神棍确实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一拍手决定了。   “行,一会我也跟你们过去。”   明礼正在专心的看着一旁拍摄的摄影大哥。   摄影大哥乍一看旁边有人盯着吓了一跳,见明礼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笑道:“喜欢摄影啊?”   明礼摇了摇头:“不会。”   摄影大哥也不嫌他态度冷淡,一副过来人的态度,边调机器边道:“不会没关系,你还年轻着呢,可以学啊。”   说罢摄影大哥被人叫了声,转头回去忙了。 第19章   作为男二号的邵晨早上天不亮就过来上妆,这会儿偷偷拿着从助理那顺来的小零食躲到李思源的化妆间。   李思源看着蹲在化妆桌下吃零食的邵晨,笑道:“你就不怕小陈哪天忍不住了把你打死?”   邵晨用眼睛瞄着外面,贱兮兮的说:“我这不是没吃早饭……她再吃就嫁不出去了,我帮她减肥。”   撕开了一包芒果干,邵晨接着道:“庄哥说一会儿也去送黎见去报道,可惜了我还得在这拍戏。”   李思源拍拍他肩膀:“辛苦了男二号。”   两人有说有笑,明礼走过来坐在一旁打开了游戏。   李思源立刻扔下邵晨,挪动椅子蹭到明礼身边:“明哥先别开,我也玩。”   说着李思源快速上了游戏,可明礼却不等他,手指轻轻点了排位。   李思源一脸委屈,邵晨叼着面包片从桌子底下挣扎出来。   “诶,我跟你排,我打野贼溜!”   明礼抬眼,将还没排进的排位取消,顺手拉了刚刚上游戏的李思源,毫无间歇的开了排位。   完美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给邵晨上游戏的机会。   明礼之前并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之前看到李思源和黎见一起玩才也下载了,平时也不是经常玩,但短短小半个月就打上和李思源同等的段位,眼看着就要超过去了,李思源赶快抱上了大腿,每次明礼打游戏他都要蹭一蹭。   邵晨气的半死,但奈何他和明礼不熟,只能在一边干看着,没等看完一整场,就被气势汹汹的小陈过来拎走了。   李思源选的是个法师,实际上他之前一直玩的是辅助,但是自打遇到黎见这种卖队友以求自保和明礼这种孤胆英雄类型的两个队友,他就默默换成了法师。   生存不易,源源叹气。   连着拍了两场,李思源的妆也画好了,忙过了一整个早上,不到十点便下了戏。   他心里想着给黎见报道的事,一边卸妆一边问:“时间来得及吧?”   黎见吸溜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奶茶:“来得及,从这到华大也就二十分钟。”   庄语今天戴了副黑色框架的平光镜,闻言愣住:你说哪个华大?”   黎见也一愣:“C市不就一个华大?”   “可以啊小伙子,全国前五的重点大学啊。”庄语顿时像个老父亲一样笑开了。   黎见嚼着红豆,道:“还好,其实我想去的是法大,但是法大在H市,我师父不让我去那么远上大学。”   李思源洗好了妆,正在擦脸:“你报的什么专业?”   “物理啊。”黎见正色:“科学使人进步。”   李思源:……   哦,还是个社会主义好神棍。   直到到了气势恢宏的百年大学校门前,庄语看着黎见的表情都有几分微妙。李思源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回头看了看庄语,庄语一脸微笑。   “你当年上大学,我就是你这么个心情。”   李思源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求咋那么低?”   庄语:“你自己成绩啥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李思源:行吧。   黎见拢了拢身上背着的包,道:“走吧。”   “等等!”李思源立刻拦住了黎见,转身将手机调出了相机,叫住了旁边的一个姑娘:“同学,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这姑娘已经暗搓搓的在旁边看了他们半天了,他们一个理工科学校真的少见帅哥,今天一下子出现四个,让她激动了半天,闻言立刻点头。   李思源拉着明礼黎见还有庄语,站在校门口摆好姿势,黎见有点不好意思,说着有什么好拍的。   庄语立刻板着脸将黎见的头摆正:“看镜头,微笑。”   结果照片拍出来,最僵硬的不是有些不配合的黎见,而是站的笔直的明礼。   明礼看了李思源一眼,道:“我没拍过。”   一脸无辜的样子让李思源差点没忍住上去摸他的头。   几人拍完照赶快去办理入学手续,学校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办入学。   八月份的C市如同个大火锅,正值中午让人难以承受的热,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顶着再灼热的阳光也如同喝了一杯冰水般爽快。   李思源和庄语走到哪里都要给黎见拍个照,直把黎见热的不耐烦,几个大男人又跑前跑后办理手续,又去给一卡通交费,直到一点多几人才在人山人海的食堂坐稳。   华大的食堂并不算好吃,但这对从没来过的人却是新鲜的。可能是过了饭食,很多菜已经被抢光了,好在空调给的够足,随便的吃了一口,四人便接着去办宿舍入住。   走到旁边的超市,李思源跑进去买了块巧克力,递到了明礼手里,大概是嫌弃食堂,明礼刚刚并没有吃几口饭。   黎见哼了一声:“怎么没我的份?”   李思源嫌弃的瞪他一眼:“刚才就数你吃得多。”   炎热的空气似乎很快让巧克力的软了一些,明礼勾起唇,拆开了塑料封皮,将这种他并不爱吃的东西放到了嘴里。   有些苦涩,却甜得腻人。   办理好了宿舍,庄语李思源又拉着黎见在绿荫下拍照。黎见被热的像条死狗,求救的看向明礼,希望对方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救他一命,结果明礼只是淡淡的指着另一个石阶,道:“我觉得坐在哪里拍会更好。”   李思源恍然大悟:“黎见你去坐下。”   黎见:神啊!救救孩子!   最后拯救黎见的不是神明,而是一个在给社团招收成员的大三学姐。   姚乐乐本是来这边介绍社团的,结果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思源!!”   李思源看着跑到自己附近的姑娘,愣了一瞬,随即收起老父亲的姿态,微笑着切换到了完美男神。   姚乐乐不敢走的太近,激动的捂着嘴,有些语无伦次:“我的妈!真的是你!我……我,我是纯净水!我特别喜欢你!”   “你好。”难得碰到粉丝的李思源笑的灿烂。   姚乐乐看了看他身边的人,抖着手翻出了纸笔,又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问:“你,你能给我签个名么?”   李思源大方的伸出手:“好啊,要不要加你的名字?”   姚乐乐简直要幸福的升天:“可以么?谢谢!”   签了名后,姚乐乐才冷静了些,道:“你是来陪人来办入学的么?”   李思源看着一脸解脱蹲在阴影下乘凉的黎见,笑道:“恩,一个小朋友。”   姚乐乐都有些嫉妒这个小朋友了。   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这个小朋友便站了起来走向姚乐乐。   “学姐,买符么?护身符,开过光的童叟无欺,价格公……呜呜……”   庄语捂着黎见的嘴拖到了后面,李思源笑容微僵的看向姚乐乐:“……学傻了。”   姚乐乐才不会介意,反倒是本来有些拘谨,这会儿却放松了很多:“买符可以,但是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社团啊?”   黎见眼睛一亮,挣开庄语的手:“什么社团?”   “图与真——绘画爱好者的天堂,我们社团会在闲暇时组织很多外出活动,新手教学也有一些学长学姐来教你的!”   黎见满脑子都是钱,哪管什么社团:“好啊,那你买符么?三十一张保真!”   亏得黎见长的可爱,容易能激起女孩子的好感,姚乐乐笑了一声,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顺便填了入社表。   李思源之前还生怕姚乐乐把黎见当成神经病,这会儿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类型?   折腾了一天,黎见大方的要请三人吃饭,李思源哪里会让他一个学生请客,趁着黎见去洗手间的时候先去付了款。   校门口的小饭店人来人往,一楼的人很多,大多数也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李思源转身,却看到了一个颇为怪异的人。   那人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明天气热得很,这人却穿着很厚的衣服,尤其将脸护的严实。   这人的面前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套未拆封的餐具,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缓慢的将头转过。   李思源惊觉自己的举止不太礼貌,忙将目光移开往楼上走,可走了几步,却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犹疑之间,他的脚步放缓,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那人的方向看去。   很快店员将一碗面放到了那人面前,那人拆开筷子,狼吞虎咽的将面吞下。   李思源心中的违和感更甚,直到回到座位上还在想那个人。   黎见吃着热辣的水煮鱼,鼻尖沁出了一些汗珠,庄语也热的满脸通红,唯有明礼一副淡然的样子,见李思源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挑眉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   李思源看向明礼,心中那些想法散的七七八八,夹了块黄瓜放到嘴里,道:“没事。”   两人回到家里,李思源立刻将一股子水煮鱼味儿的衣服换下洗了个澡。   错过了新闻联播,明礼今天也没再看电视,直接回了房间。   明礼的身边浮出一道淡色的黑雾,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冰凉,泛着金色的厚重古书悬在空中,蚊子判官在一旁老老实实的飞着。   “丢失魂魄……”明礼沉吟一瞬,道:“无常可去查了?”   判官恭敬道:“无常已经前去,但据众多鬼差所述,这些魂魄都在地府收到消息之前消失的。”   明礼的瞳孔流转着金色的光,闭了闭眼那光才消失:“等无常回来,叫他见我。”   不等判官答话,敲门声响起,判官立刻收了古书,落在了深色的窗帘上。   明礼收起那身黑雾,前去开了门,便见湿着头发的李思源笑着说:“明哥,我找个东西。”   说完,李思源便往床边走去,从里面拿出了个球拍。   大晚上拿球拍干嘛?   不等明礼想明白,判官先乱了阵脚,划了个弯便想跑。   那知李思源耳朵太灵,按了开关便往身后的空中一挥,啪的一声,蚊子的尸体便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地上。   “刚才洗澡的时候就有只蚊子,早上忘记关客厅纱窗了。”李思源吸了吸鼻子,道:“果然跑进了很多只。”   明礼僵硬着身体看着这一幕,盯了地板上糊掉的蚊子尸体沉默。   李思源挥舞着电蚊拍扬长而去,随后客厅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第20章   黎见开始了军训,让人意想不到的,小神棍似乎在学校混的相当不错。偷偷藏手机藏得也很溜,每天朋友圈都有更新,就是没见被教官发现。   李思源的戏在这期间也即将杀青,等黎见黑了两个度回来后,就受到了邵晨无情的嘲笑。   “小黑包,你什么时候正式开学啊?”邵晨一脸愉悦的看着黎见。   黎见不想搭话,只想把手中的水瓶扔到他脸上,却又怕这个人气偶像的粉丝会把他皮扒掉。   李思源今天的戏份很多,累的像条死狗,但过了今天他就杀青了,寻夜拍了六个多月,总算能有一阵子轻松。   明礼垂着眼看着这人,道:“你很缺钱?”   李思源头一次被人问到这种问题,疑惑地看向明礼:“不缺啊。”   明礼眼中染上一丝不解:“那为什么要这么累?”   “男人嘛,总要有自己的事业。”李思源笑笑,接着道:“况且,做演员也是我喜欢的事。”   视线落到这人脸上,明礼从不明白人类忙碌的意义,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   “喜欢?”   李思源点点头:“是啊。”   提起钱来,李思源才恍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银行卡办好了么,上次高警官给你的钱还在我这。”   明礼也不在意,道:“放着吧。”   李思源看了眼手机,扬起了唇角:“你不怕我以后不给你?”   明礼眨了眨眼:“都给你。”   李思源一怔,没想到明礼是这么个回答,没由来的被那淡色的眼睛看的脸上微热,拿起手机开始刷微博。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心思不在手机上,当手机响起的一刹那他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手机扔了出去。   不过幸好没扔出去,不然电话那边的母上大人可能就要把他扔出去了,好在他及时接了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一脸严肃。   李思源发现明礼有个坏习惯,如果他自己在家,不论李思源怎么提醒,他都会忘记吃饭。   想了想,他还是凑到明礼身边,问了下这人要不要晚上和自己一起回家。明礼只以为这人不想晚上独自出去,没做多想便点了头。   提前跟陈姨打好了招呼,嘱咐陈姨千万不能让他家母上大人开火,李思源才放了心,转头接着去拍戏。   说起来,似乎自打明礼出现,他周围就没那么多鬼魂出现了,想来就算是鬼也怕道士。   李思源一时走神,随即被导演当头一喝:“NG!重来!李思源你刚刚表情不太对,不够悲痛……”   歉意的笑笑,李思源立刻专心工作。   终于是熬到了杀青,李思源拍过了一些花絮急忙卸了妆,拉着明礼往出走。   导演也挺乐呵,冲他喊了句:“过两天剧组杀青宴,我跟庄语说了啊!”   “好,你们忙,我先走了。”李思源礼貌回到,说罢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人。   李思源的小红停在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两人沿着路走,天色已暗,路灯已经开了,橘黄色的光映在人身上,仿佛世界都温馨了一层。   李思源心情大好的踩着路上的格子方砖,转头看向安静的明礼。   “明哥,你是哪的人啊?”   明礼想了想,道:“北方。”   李思源想了想,C市也是北方,这岂不是和没说一样?   似乎也觉得这回答不太妥当,明礼加了一句:“扶谷。”   想了半天李思源也没想出扶谷是在哪里,索性略过了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么?”   “不算,我住的地方,还有一个长辈,和一个……表弟?”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的称呼明礼有些奇怪的说成了个问句。   而李思源的脑袋中,已经形象生动的有了画面感,黎见说明礼之前住在山中,按明礼的说法还有个长辈和一个弟弟……于是留守这两个字毫无违和感的钻到了他的脑中。   可是明礼无论长相穿着还是气质,都让他没法往可怜的方面想。   可能他们这些大师,都喜欢山清水秀与世隔绝?   脚步踏到路灯下的格子上,地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影子,李思源笑着拉明礼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顺便发了条杀青微博。   刚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李思源忽然呆住。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黎见校门口的饭馆看到的人,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那个人哪里奇怪。   那个人,似乎有两个影子。   咽了口口水,李思源严肃的抬头看向明礼:“明哥,我可能是又遇到鬼了。”   “哪里?”明礼蹙起眉四周张望,五官似乎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摆了摆手,李思源将人拉到了车附近,开着车门,道:“不是现在,是哪天在黎见学校那里。”   边开车,李思源就一边将这事跟明礼讲了。   “可是那人还能吃东西,应该不是鬼吧?”   明礼沉默了很久,直到李思源都怀疑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开口道:“人还活着,但是也活不长了。”   李思源也觉得那人太古怪了,明礼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他也就没再问下去,以免他晚上会做噩梦。   李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带着眼镜看电脑,见两人进了门,将眼镜摘下笑着站起身。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等你好久了。”   李思源赶忙过去哄:“今天杀青,戏份多,看我脸色妆都没卸干净就往回走了。”   李夫人立刻正色:“那可不行,快洗洗脸去,不然以后皮肤会变差的。明礼啊,来先坐一会。”   说罢雷厉风行的拉着自己儿子去洗脸,李思源回头对明礼做了个鬼脸,便被拉走了。   将脸洗了个干净,李夫人让李思源坐到床上,给儿子脸上一层层涂着护肤品,动作轻柔。   “你呀就是粗心,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可是靠脸吃饭的。”   李思源不太乐意:“我是靠实力。”   李夫人撇了撇嘴:“你哪来的实力?你才演了几年戏就实力。”   反正他妈就是觉得他演技差,没的说了。   想了想,李夫人还是犹疑的问:“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   李思源随口答道:“干嘛?查户口?”   李夫人见儿子一副应付的口吻,不悦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你说个正经的给我,这人不简单……”   话没说完,李思源推开了她的手,皱起眉:“你查他了?”   李夫人没想到儿子这么敏感,有些无措。   “没,妈妈怎么会查你的朋友。”   这话中的真假李思源不想判断,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李夫人瞬间慌了神,坐到李思源身边,小心翼翼道:“儿子,你别生气,妈妈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这话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就算是担心他,做法也太过。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朋友,和我。”李思源沉着脸道,却还是不忍心让他家母上难过,先开口转了话题:“我爸呢?”   李夫人勉强笑了笑,道:“他回Y市了,那边临时有事。”   李思源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直到坐到餐桌上,李思源的脸色都没缓和多少,陈姨看了看这母子俩,瞬间也就明白夫人露馅了。   唯一不明所以的明礼,只感觉今天李夫人似乎特别热情。   “明礼,多吃点,你陈姨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源源从小就爱吃这个。”   李思源眼睁睁看着他妈挖了一大勺子的红烧肉扣到了明礼碗里,皱着眉看着他妈,打断了下一勺:“你自己吃。”   李夫人保持着微笑,眨了眨眼,收回了准备添菜的手。   直到两人吃完饭回了家,李夫人才抱着电脑叹气,陈姨切了些水果放到她面前。   “陈姐,我……”   陈姨坐到了李夫人身边:“你呀,好心办坏事,源源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李夫人索性将电脑推到了一边:“我只是担心他。”   陈姨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家也是这样。   李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女强人,比起李望也毫不弱势,就算是生了孩子,也是休养了一个月接着满世界飞。   于是李思源以前一直是被小奶奶带大的,直到初三的时候,跟着他二姐胡作非为被叫了家长,李夫人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孩子太过于疏忽了。   拖到了李思源高二那年,李夫人才彻底放下了工作,专心盯着他,可母子之间的感情,相较于其他家庭,也似乎没那么热络。   自打上了大学,李思源开始接戏,也开始忙忙碌碌,母子俩之前就因为交朋友的事争论过,起因也都是李夫人利用些手段去查人。   李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心虚之余又觉得有点委屈,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李望那边:“王八蛋!”   李望:???   夜晚的商业街繁华依旧,城市中的年轻人似乎都赶在了此时出行,奇装异服成了聚焦目光的手段,明星海报贴在各大商场的楼上瞩目耀眼。   姚乐乐看着大厦播放着的邵晨的广告片,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们家源宝宝也能这么红啊。”   挽着她的任灵笑着:“现在其实也挺好,你看那天他出现在学校被你碰到,还能给你签名呢,要是真红了,你想偶遇都遇不到。”   姚乐乐笑了出来:“你说得对。”   两人说着,走进了一家小品牌的护肤品店,店员热情的向两人推销这产品,又说了很多优惠活动。   姚乐乐抬眼看了看这眼前的姑娘,女孩儿五官很立体,脸上的妆不淡,左耳上打了四个耳洞,带着夸张的耳饰,却也张扬的十分漂亮。   指了指一款没用过的面膜,姚乐乐道:“这个拿一盒吧。”   女孩儿立刻笑着打包好,带她到前台付账。   “快九点了,回学校吧,洗个澡,明天还要收拾屋子洗衣服,天呀!”任灵哀嚎一声,拉着姚乐乐走出护肤品店。   夜晚的风吹过,姚乐乐想笑她,不知为何,却忽然打了个冷颤。 第21章 .倒V开始   瘫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 歪着脖子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微微动了一下,李思源才疼的直抽气。   电视还开着,转头看向远处的沙发, 却并没有明礼的身影, 他打游戏太专注, 都没发现明礼什么时候回了房间。   平躺在地上, 李思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爬起身来走到明礼的房间, 抬手敲了敲门,很快明礼便开了门。   明礼将宽大的棕色浴袍随意的披在身上, 下身只穿了条平角内裤, 未擦干的水珠自头上落到紧实的胸膛。   黑发乖顺的贴在额头, 那双淡漠的眼似乎也软和了不少。   李思源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热。   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他结结巴巴道:“你,在在在洗澡啊。”   “嗯,怎么了?”   明礼的声音似乎也软软的, 勾着的尾音让李思源不自在的眨了眨眼。   “没……你饿不饿……”两人刚吃完饭回家,李思源说完脑中就飘过无数傻逼字样的弹幕。   明礼却没发觉,疑惑的问:“没,你饿了?”   李思源连忙摇头:“没事我先走了你继续。”   说罢主动关上了门,转身就跑。   直到喝了一大杯冷水,冲到头上的热度退却, 李思源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艹。   都是大老爷们, 他刚才跑啥?   李思源抹了把脸, 才想起自己刚才要去问的事,接着喝了半杯冷水,才转身又去敲门。   明礼已经换好了睡衣,规规整整一点没露,李思源莫名松了口气。   “梦?”明礼盯着李思源,眸色深沉。   李思源一脸严肃:“是,我想了很久,总觉得那个梦有问题,自打做了那个梦,我才忽然能看到鬼魂的。”   判官的话犹在侧畔,明礼想了一阵,决定还是慢慢将事情告诉这人。   毕竟这人胆子小,人类太脆弱了。   “那个梦的确很特殊,包括你,也很特殊。”明礼拿起床头的香炉盖,往里面添了些什么。   很快一种奇异的香味散在房间,和明礼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淡淡的,又带着一丝冷意,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至少能给李思源带来安定的感觉,大概因为这是明礼特有的味道。   “我?”   李思源觉得有些诧异,但明礼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了,而是一步步的走到了他面前。   “是,现在的你,是所魍魉精怪最喜欢的食物。”   明礼抬起手,指了指李思源的左肩,面色温和,但这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思源顿时僵住:“食物!”   明礼看向李思源的眼,仓惶,惊讶,以及不可置信。   这便是人类对于异类与未知的情绪。   明礼忽而想起了从夏青家中回来的那天,梦中的李思源也是这般,惊恐与厌恶的脱离了梦境。   心中无端的泛起了一丝异样,明礼的眸色渐深,忽然抓住了李思源的左肩。   李思源被吓了一跳,一种直觉般的危机感从心底窜出。明礼的手劲很大,捏的他肩膀钝痛,他却有些不敢躲,仿佛只要躲开了,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明哥……?”   带着试探声音似乎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明礼眯了眯眼,减小了手上的力度,随即手指十分灵巧的将李思源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李思源立刻抓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   明礼这才收回了手,直起身来:“你的左肩应该有东西。”   李思源觉得刚才的凉水白喝了。   “什么东西?”   明礼淡淡道:“自己看看。”   心中的疑虑渐渐扩散,李思源也顾不得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脱了半边的衣服将手臂露了出来。低头看去,他才发现一条深绿色的藤状线自自己的后背爬到了左肩。   心中惊骇,李思源抿着唇走到了浴室,从那巨大的镜子中看到了背上的深绿色的茎叶。这茎叶活灵活现,仿佛落地便能生根,但之前他从未发现。   明礼走到他的身后,用指尖描绘着那茎叶的形状,被那冰凉的指尖碰到,李思源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东西?”   明礼细细的看着那图案,专注的仿佛在研究什么圣物:“佛莲,我也是第一次见,前几日便出现了……我替你遮了起来。”   李思源从没这般的被人碰过,但明礼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佛莲?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这本就是你的。”   明礼不清不楚的说了这么一句,李思源一脸莫名,但他的重点却放在了明礼顺着图案游走向下的手。   李思源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下,惊醒般的躲开了明礼的手。   “那个,我没事了,这东西还能遮上吧?”   明礼手下一空,垂了垂眼:“能。”   李思源穿好衣服,接着问道:“这个,对我有什么影响么?”   明礼说:“没有。”   “那就好。”李思源眼神飘了飘,轻咳一声:“那,你早点睡,不打扰你了。”   说罢逃命似得出了房间。   明礼站在镜子前,脸色渐渐变得冰寒。   镜子中映照的人,被一层浓浓的黑雾笼罩,只留一双金色的眼盯着某人落荒而逃的方向,满是暴戾。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开着白炽灯的房间冰冷又诡异,地上的血迹未干,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   高煜拍了拍王警官的肩膀,出了门口掏出根烟来。   王警官也点了一根,两个穿着警服的大老爷们就蹲在墙角,无声无息的吞云吐雾。   “这都第几个了。”王警官也不弹烟灰,就这么叼着:“老黎什么时候回来?”   高煜看着满天星辰,道:“早着呢,让我们找他师弟。”   王警官说:“联系了?”   “打了,可能太晚,没人接。”   王警官想了一瞬:“不然给那个大明星打?”   高煜狠狠抽了一口烟,掏出了手机。   李思源刚刷了牙,便见手机亮了起来,见是高煜接了电话,听说是找明礼,立刻出了房间讲电话拿给明礼。   高煜:“你们住一起啊?”   李思源忽然有些不自在:“嗯。”   明礼的状态很不好,可以说自打刚刚某人跑了之后,他的状态就不太对。但骤然听到李思源的声音,还是迅速的变成了平时的样子。   接过电话之后,明礼站在窗口深吸了口气,才走到床边将手机还给李思源。   李思源接过手机,却看到明礼的眼睛有些泛红,不是哭过的那种,倒像是发烧。   站起身皱了皱眉,李思源抬手摸了摸明礼的额头。修长的手指贴过来,明礼甚至没躲,便见李思源严肃道:“你不舒服?”   明礼愣了一瞬,道:“没有。”   “那眼睛怎么这么红?”   李思源收回手,微微侧头,明礼被这人露出的耳朵尖吸引了目光,忽然那些暴躁的情绪神奇的烟消云散了。   像是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戳了一下心口。   不自觉的露出个笑容,明礼说:“没事。”   见这人不像难受的样子,李思源拿着手机转身正要离开,明礼伸手戳了戳他:“高煜找我,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思源正赶着杀青过后的假期,答道:“这几天都没事。”   “高警官找你肯定是有急事。”说着,他笑了笑打趣:“难道我有事你就不去了?”   没想到明礼认真的点了头:“自然是你比较重要。”   李思源的心脏异样的跳了几下,努力抑制着嘴角将要扬起的笑。   夜晚的校园不算安静,姚乐乐走出图书馆,手机叮铃的响了一声。看到是室友叫着帮忙带水回去,无奈的叹口气,女孩却是笑着走向反方向的超市。   姚乐乐顺便买了些零食,一袋东西沉甸甸的,感受着手臂的酸麻,她只能换了个姿势将袋子抱在了怀里。   突然一个影子从草丛中窜出,姚乐乐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只小猫。   呼了口气,姚乐乐拿出手机来,一边走一边看着。   路上的人渐渐变少,姚乐乐也没注意,还在翻着微博,一阵风吹过,竟让她感到无端的冷。   可盛夏天怎么会冷,姚乐乐摸了摸头,估摸着自己可能是要感冒了。   回去冲个冲剂吧。   这般想着,姚乐乐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专心走路。走了有三四分钟,她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时间,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姚乐乐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她胆子并不大,是以加快了脚步,往宿舍走去。   而这时,她身后似乎响起了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踏——踏——   按理来讲,有人出现她应该放松一些,可不知为何,一听到这声音,姚乐乐只觉全身发麻。   踏,踏——   那声音还在,并且似乎越来越近,姚乐乐想要回头去看,但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姚乐乐只能抱紧了零食加快脚步,然而那声音如影随形,落在她耳中如同炸开的烟花。   莫名的恐慌让她指尖发冷,直到她无意间瞄了一眼地上。   一个带着帽子的人影与她贴的极近,如同环抱她的姿态一般,中间分别只隔了不到一人的距离!   心中的恐惧骤时被点燃,姚乐乐想也没想,紧紧抱着袋子飞也似的一溜烟跑到了宿舍。   直到看到宿舍阿姨的时候,姚乐乐才鼓起勇气重新看了看地上。   只有她自己。   空气重新注入了温暖,可她身上的力气却像是被抽干,姚乐乐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冷汗自额头顺流而下。 第22章   直到回到了寝室中, 那种阴冷的恐惧感依旧没有退散。姚乐乐傻愣愣的进了屋子,任灵笑嘻嘻的去接她手中的袋子。   “辛苦啦我的大宝贝,来,坐坐坐。”   任灵将人拉到座位上, 才注意到姚乐乐的脸色很差, 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姚乐乐缓了口气, 白着脸道:“……刚才, 好像有人跟着我。”   “有人跟着你?”任灵脸色一变, 坐到椅子上开口:“怎么回事?”   姚乐乐只能凭着混乱的记忆将事情说了一遍,任灵听的全身发寒, 用手搓了搓胳膊。   “乐乐, 你不会……碰上什么变态了吧?”   姚乐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只看到了个影子,其他什么也没看到。”   任灵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样吧,之后你要出门的话就叫上我,晚上我们也尽量早些回来。”   姚乐乐的心情这才缓和了些:“好, 不说了,我先去洗漱。”   华大的住宿条件很好,新校区一般都有双人间和独立卫浴,姚乐乐换好睡衣站在镜子前,拧开水龙头捧了把水泼到脸上。   大概是任灵刚刚洗过澡,一边的淋浴头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水滴砸在冰冷的瓷砖上。清清凉凉的触感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拿起放在一边的洗面奶, 揉开了泡沫涂在脸上。   姚乐乐低头洗掉脸上的泡沫,却没看到对面镜中的人,正身体前倾微微的弯着腰,死死的盯着她。   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八点多,李思源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   电视中放着新闻联播后的早间新闻,明礼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起来十分专注,李思源凑过去打了个招呼,才发现这人又在刷微博。   见李思源起了床,明礼才放下了手机,抬起头道:“厨房里有粥和奶黄包。”   肚子应景的响了几声,李思源傻笑一声,跑去填肚子。   吃过早饭,两人才出门去找高煜。   李思源还是第一次看到高煜正正经经的穿着警服,本来样貌普通的男人似乎突然多了几分英俊。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英雄梦,李思源咂咂嘴,要是他当年成绩再好一点,说不定也就报了个警校。   直接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高煜似乎被这案子烦了很久,也没客套,直接将案情说了。   最近C市发生了很多起奇怪的案子,陆续有受害者报警说有人跟踪,之后却又都会不了了之。   最后发现的,就会是他们的尸体,皆是死状离奇。   高煜一夜没睡,眼底发青:“但是报过警的,也只有四个受害者,可实际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六人。”   李思源呼吸一滞,六个人已经是大案了,怪不得高煜愁成这样。   明礼翻看着电脑上显示的资料,几分钟后,抬眼看向高煜。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非人类所为?”   高煜苦笑一声:“本来我们也只是怀疑,但就在昨晚……”   “最后来报警的受害人,在我的保护之下,还是死了。”   李思源闻言看向高煜,高煜的嘴角紧绷着,与他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   明礼却对此毫无知觉,语气依旧冷漠:“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   这话出口,李思源便看到高煜脸色更差了,按在桌角的指节泛白,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就在李思源以为高煜会将他们赶出去之前,高煜忽然出了声。   “是我失职,没能保护好受害者,但是明大师,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抓到凶手,我们没办法做到,只能求助于您。”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总要有人能将他绳之以法。”   说罢,高煜目光灼灼的看着明礼。   高煜今年四十几岁了,大半辈子都在勤勤恳恳的做事,直到现在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察,若不是资历老,在局里他也没什么话语权。   和这些大师打交道是个苦差事,高煜一直都知道,没人愿意没事去沾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是高煜却主动做了,并且一做就是十几年。   这些李思源并不知道,但在这个男人说出这番话后,他还是感到有些触动。   明礼看了这人几秒,随后轻描淡写的转向电脑:“我要去看尸体。”   高煜立即松了口气,打电话叫人联系安排。   看尸体的事安排在了下午,中午两人只能随意在附近找了个西餐厅。   服务员微笑着迎上前,递上菜单。李思源自然地将菜单放到明礼面前:“有什么想吃的。”   明礼翻开菜单,微微皱起了眉将菜单推了回去。   “你点,我没吃过。”   李思源一怔,这才想起明礼是个在山中住了多年的人,只好自己随意选了。   然而他忽略了,从来没吃过西餐的明礼,是不会用刀叉的。明礼皱着眉拿着刀,平日下厨切菜很利落的手法也仿佛有些不管用。   李思源笑眯眯没说话,利落的将自己的牛排切好,拿起明礼的盘子换了过来。   明礼抬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纯良的笑,看的李思源身心舒畅。   没等吃完,舒千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正在被人画着指甲的女人歪着头,几缕卷发漫不经心的垂到肩膀,慵懒迷人。   “源源,你今天没事吧,下午去帮我取个礼服,四点之前送到我家。”   李思源麻木的看着牛排,在看尸体和取礼服之间犹豫了一瞬间,决定还是去取礼服。   挂断电话简单和明礼说了下,吃过饭,两人便在餐厅门口两个方向分开了。   这里离警局不远,走上几步也就到了,李思源上车系好安全带,视线忽然停在了后视镜中往远处走去的明礼身上,不自觉的绽出了个细微的笑。   将礼服送到舒千羽的家里,李思源便被强行扣留了。无奈的看着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李思源叹了口气:“能不能不去?”   舒千羽斩钉截铁道:“不能。”   “冯家和大舅最近有来往?”   “有的,而且……”舒千羽长长的睫毛轻描淡写的扇了扇:“吴覃那王八犊子也会去。”   吴覃,也就是舒千羽劈腿的前男友。   李思源挑了挑眉,走到舒千羽面前,替她正了正发间的颜色鲜亮的发夹,冰蓝色的水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走!”   冯家以食品业发家,作为几十年绵延的家族企业,在C市屹立不倒,冯家长子的生日会,自然不少业界人士来庆贺。   李思源不请自来,但作为李家的孩子,自然只会收到欢迎。   宴会厅一派大气,所谓生日宴,实际上也是一种商业联谊,至少李思源和舒千羽,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家里过生日,连个水花都打不起。   李望并不是长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并不是最有成就的那个,能发家也算是得了哥哥姐姐的益处。   可冯家却一脉单传,只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自然要接手家中的事务。   两人对这些却毫不关心,他们今天是来给吴覃找不自在的。   李思源换了一身白色的西服,看起来十分夺目。舒千羽也摘下了乱七八糟的耳环,换成了十分清澈的水滴状耳坠,与身上浅蓝色的礼服极为相称,连嘴上的唇钉都显得不是那么扎眼,反而添了几分风情。   舒千羽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安静美好的。   可以开口就画风骤变。   “源源,快看那孙子!”舒千羽眯着的眼中窜出几缕火苗。   李思源立刻进入备战阶段。   吴覃的身边跟着一个可爱的女孩,粉色的小礼服清纯可人。李思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想起这可能是三了他姐的人,顿时生不起半分好感,侧头问了问舒千羽:“就是这个?”   舒千羽明白他在问什么:“是她,那孙子和他朋友说我太浪荡不羁,妈的要找个温柔可人的。”   李思源看了眼那女孩,撇嘴道:“他瞎。”   想了想,又皱起眉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有没有被他占过便宜?”   “呸,老娘会让他碰着!你想什么呢?”   李思源看了看时间,舒千羽瞄他一眼:“你有事啊?”   “没有,我得早点回去,明礼……”说到一半,李思源顿住,转头见舒千羽果然一脸诡异。   舒千羽挑眉:“你和我说实话,真不是看上人家了?”   李思源本想立刻否认,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半响才咳了一声,义正言辞:“你别瞎说,现在主要是你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李思源却看到了个熟人。   贺宇成也恰好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一瞬间有些异样,似是与人说了什么,径直走到了两人面前。   “师弟,又见面了。”贺宇成端着杯香槟,笑容和煦,眼神不经意的落到了舒千羽挽着李思源的手上。   舒千羽完全没注意,偷偷留意着吴覃的行踪。李思源拽着身边的野马,微笑道:“师兄好。”   不着痕迹的看了舒千羽一眼,贺宇成说:“还要提前恭喜师弟了。”   李思源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恭喜?”   贺宇成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碰了个杯,实际上李思源心中已经笑开了花。   贺宇成这意思,《沉道》的角色,百分之九十是敲定了!   正想着,忽然贺宇成手中一抖,瞬间香槟便洒在了李思源的身上。李思源并没注意到贺宇成的动作,连忙抖了抖衣服。   “抱歉。”贺宇成放下酒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头有些晕,你……先去处理一下吧?”   舒千羽这才回神,十分顺手的从李思源口袋中拿出手帕上前擦拭。   李思源头疼一瞬,看向舒千羽:“二姐,我先去处理一下,你等等我。”   贺宇成一怔,看了两人一眼,道:“我和你去?”   李思源摆摆手:“不用了,师兄帮我照顾下我姐,我马上回来。”   说罢李思源快步去了三层的休息室。 第23章   外套被服务生拿去处理, 左右无事,李思源拿出手机给明礼打了过去。明礼坐在沙发上正玩着游戏,见是李思源,毫不犹豫的接了电话。   实际上李思源播出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满脑子都是他二姐说的话。刚要挂断, 却没想到这人接听的这么快。   “李思源?”   明礼的声音清澈悦耳, 又带着一种难言的低沉, 从听筒中传来比面对面还要过分的好听。可李思源并不知道想说什么, 只能干巴巴的道:“吃饭了么?”   想也没有,果然明礼很快回答:“没吃。”   “那, 我一会儿回去买给你, 恩……我也没吃, 我二姐叫我来参加宴会。……十点之前吧?应该能到家……不用接我啊。”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本以为没什么可聊的电话,竟然生生被拿来干净衣服的服务生打断。   直到挂了电话,看到上面将近半小时的显示, 李思源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生拉硬扯的和明礼聊了半个小时?他们俩说什么了?   带着些疑惑穿好衣服,李思源立刻下了楼,他还记得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而在宴会厅找了两圈,好不容易找到了舒千羽的身影,李思源看着他家二姐微笑挽着贺宇成的手,只觉得世界玄幻了一般。   他真的是去打了半个小时电话, 而不是半年么?   走到两人身前, 李思源试图将两人分开, 舒千羽一巴掌把他糊到了一边:“回家去吧,你这朋友挺好,借我用用,等老娘气死那王八犊子。”   李思源目瞪口呆,看向贺宇成。   贺宇成依旧温润端庄,道:“没事,帮个忙而已。”   李思源揉了揉眉心看向舒千羽:“那你怎么回去啊?”   舒千羽不耐烦地挥退李思源:“你大舅派人来接我,放心退下吧。”   李思源:……赶苍蝇呢这是。   摸了摸鼻子,还是向贺宇成说了声不好意思,改天请他吃饭。   知道有人来接,李思源也没怎么担心。他晚上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回去,也不想麻烦着找代驾,直接走出去叫了辆车。   上车几分钟,李思源还是没忍住将手机拿了出来,给那个名字为阎君的人发了个表情包。   源哥帅裂苍穹:[突然出现.jpg ]   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李思源只好去刷了会儿微博,发了张刚才打车时拍到姹紫嫣红的蔷薇花墙。   李思源:[图片]   孤零零一张图,连个字都没有,可以说十分直男。   于是立刻有小可爱抢了楼哭诉,源宝宝你变了,不仅不爱出现,发微博没自拍就算了,你现在连个字都懒得写!   李思源低笑了一声,任凭下面的可爱粉们狼哭鬼嚎。   正要收起手机,却见明礼回复了消息。   阎君:[严肃.jpg] 回来了?   表情包是个端正严肃的小人,正坐着喝茶,李思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没立刻回,不会是去找表情包了吧?   这么想着,李思源都觉得有趣极了。   电视中放着晚间例行的抗日剧,客厅毛茸茸的地毯上,明礼穿着家居服端坐着,面前的手机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一连串的微信提示。   兔爷还是你兔爷:[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   兔爷还是你兔爷:大人……这些够了么?   兔爷还是你兔爷:[乖巧跪坐.jpg]   明礼觉得差不多了,将表情包一个个保存,随手回了个嗯。   源哥帅裂苍穹:[送你发发.jpg]在车上了,到家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你想吃什么?   阎君:都好。[吃掉发发.jpg]   李思源没忍住,盯着这个表情包笑的像个二傻子。   不知不觉两人就聊了一路,直到下了车,李思源才没回复,付了车费去了小区附近的全时便利店。   随便拿了两份意面,又扫了些零食,明礼平时爱吃的东西也没少,连瓜子都拿了三四包。   想想明礼做的端正嗑瓜子看电视剧的样子,李思源就觉得心中软的要塌下去。这种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夜幕将万物笼罩,路灯伴着蝉鸣,既觉得吵,又让人莫名的心安。李思源临着东西顺着路走,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来看。   明礼自然没再说话,但他就是想看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表情包,可爱的和本人完全不符。   唔……也不是不符……   “咳咳,咳……”   思绪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李思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身体的人坐在一旁的石阶上。   听声音年龄挺大,又似乎生了病,咳个不停。大爷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拿起一旁的拐棍,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却仿佛体力不济,又重重跌回石阶上。   李思源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过去扶了一把。   “大爷,怎么这么晚自己在外面,是哪里不舒服么?”   老人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思源见周围没人,只能接着问道:“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他似乎十分怕冷,穿的衣服很厚实,闻言反应了一阵,才抬手指了指左边的路。   树影摇晃着,在月光下越加轻盈,这边的路灯比别处少,看起来更暗,也更阴凉。   老人一直没说话,李思源也只是礼貌的搀扶着。直到走到了人工湖边,老人才拍了拍他的手。   “你看看地上。”   他的声音嘶哑又聒噪,字句像是多年未用的鼓风机般挤出来。李思源听的打了个冷颤,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串。   手串没有异常,安安静静的躺在手腕上。   李思源心下稍安,虽然奇怪,却还是往地上看了过去。黑胧胧的树木根茎纵横交错,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那老人叹了口气,随即往一处指了指,李思源立刻望去,盯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微微闪着光点的东西。   “挖出来,可能是我刚才过来掉的东西。”   老人再次开口,李思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这老头执拗的不再说话,他也只能上前将东西捡出来。   蹲下身挖了几下,没想到却只挖出了个打磨光滑的木头片子,上面像是写了什么字,可这会儿也没个光源,并不能看清。   拿着木头站起身,李思源转头想将东西还给老人,哪知身后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脑中嗡鸣一阵,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碰上什么东西了。   木片仿佛成了烫手山芋,李思源随手就要扔掉,可那木片像是粘到了他手上一般,怎么都拿不下来。   欲哭无泪,李思源使尽了力气想将木片扯下来,而那木片竟从四周生出火柴棍一般的四肢,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腕。   李思源头皮发麻,咬着牙一边扯着木片一边往家中走。   幸而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下楼接他的明礼。   明礼远远便发现了这人身上多了些东西,眯着眼目光不善的走近。李思源快走几步到他跟前,僵着身体将手递到明礼面前。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明礼盯着那扒着李思源手腕的小木片,冷声道:“滚下来。”   小木片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可饶是如此,四肢还是紧紧扒着李思源的手腕。李思源只觉得右手发麻,已经快不过血了。   眼见那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了红印子,明礼再没耐心,伸出手来。而他刚动了一下,那小木片便发出一声惊恐地惨叫,嗖的一下爬到了李思源的后脑勺。   李思源能感觉到,那小东西扒着自己的头发,还鼓捣了两下用头发把自己盖了起来。   明礼抬手就要将那东西取下来。李思源想想这小东西的力气,生怕明礼上去扯它连着自己头发一起扯下来,苦着脸道:“你别扯它,我不想秃。”   明礼脸色发黑,盯了那露出一丁点的角十几秒,才再次开口。   “先回去。”   血葫芦姑娘还在优雅的进行楼梯间瑜伽,对于两人连个眼神也欠奉了。   回了屋里,李思源坐在地上,老老实实的把在楼下发生的事说了。   明礼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道:“那老东西是个树精。”   “树精?”李思源瞪大了眼睛,头上还扒着个小木片,看起来傻兮兮的。   明礼沉着脸看着小木片:“再不滚下来,就将你烧了。”   小木片被吓得瑟瑟发抖,拽的李思源头皮生疼。大概是怕明礼真的将他烧了,犹豫了一会儿磨磨蹭蹭的爬到李思源的肩膀上,又从肩膀跳到了他西服兜里。   正是之前他装手帕的地方。   李思源低下头,这才看清这小木片的样子。   小木片是淡青色的,外表似乎不是打磨的光滑,而是天然生成,四根细火柴棍颜色稍深。   最奇异的是这小木片竟然被人歪歪扭扭画了简易版的五官,像是个行走的表情包。   李思源没忍住笑了出来,小木片不满的盯着他,仿佛在谴责。   强压下自己的笑意,李思源说:“可是当时手串并没有亮呀?”   “因为那东西没有敌意……他大概是来托孤的。”明礼神情有些微妙,他也不知道怎么,看到小木片趴在李思源身上,莫名的不悦。   托孤?李思源疑惑道:“他要死了么?”   明礼说:“可能是,也可能是要历天劫。总之他将后代拖给了你,如果能活着回来,会报答的。”   这样看来,小木片还有点可怜,李思源说:“他也是树精?难道我要养着它?”   “没几年的小精怪。”明礼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半响,严肃的看着李思源:“扔了吧。”   “啊?”李思源看了看满脸委屈的小木片,有些于心不忍:“扔了?他自己会怎么样?”   明礼喝了口水:“运气好能活下来,运气不好……被吃掉。”   小木片似乎被‘扔掉’吓到了,紧紧的扒着李思源的衣兜,直急的唧唧啾啾一通乱叫。   李思源也狠不下心,道:“别了,反正他也不占地儿,不过他平时吃什么?”   这回答在明礼意料之中,他自然地答道:“喝水,晒太阳。”   还挺好养。李思源压下心中的怪异,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到小树精面前,严肃脸道:“你能听懂吧?那说好了,只要你听话不捣乱,以后我养你,直到你家大人来接你。”   小木片立刻变成欣喜乖巧的表情,没办法点头,于是伸出了火柴棍一样的手,在李思源的手指尖儿轻点了两下。 第24章   于是李思源的家里又多了个小树精, 最终决定叫他小木。至于小木的性别,明礼说等他化形的时候可以自己选择。   李思源想了想,也就当个男孩子养了。   大概是明礼吓过他,小木平时就爱黏着李思源, 出门也要跟着。幸而他十分乖, 一般都在李思源的口袋里安安静静的。   出乎意料, 小木还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平时在家就会趴在书上看书。李思源一时兴起, 给他定制了一些缩小版的书。   但明礼却似乎不太喜欢小木,与对待李思源的态度大相径庭, 直到有次李思源看到明礼将小木随手扔到了鱼缸里, 才知道这种不友好有多严重, 十分严肃的进行了一次谈话。   李思源义正言辞:“明哥,你要对小木好一点,他还是个孩子。”   明礼不甚在意:“死不了。”   李思源叹了口气,只能多盯着家里这两个。   明礼不满李思源因为小木说教自己, 心中生着闷气回到房间。   果然人类都喜欢这种没用的小东西。   连续两天没吃上早饭的李思源,最后只好去给明礼买了个单反,这才重新吃上热乎乎的饭。   明礼倒是很喜欢这个讨好自己的小礼物,拿着研究了很久,到处拍照,李思源好几次转过身就被摄像头怼到脸上, 哭笑不得。   相机里最多的相片就是李思源。瘫着打游戏的, 站在窗边打电话的, 甚至还有他早上没睡醒时候顶着小木的黑历史。   也只有这个时候小木小朋友才会上镜。   李思源心中无奈,吃着明礼做的糖醋鱼,提了个建议。   “明哥,你想不想报个班去学一学啊?”   明礼立刻拒绝了:“不想出去。”   恩……忘了明礼还是个宅男。   但明礼的天赋也是很好,随便在电脑上找了教程,拍了几天之后也能拍出些美感来。反正只是买来玩的,索性李思源也就没再提过这事。   歇了将近一周的李思源,也终于要再次出门,寻夜剧组的杀青宴,定在了隆山的温泉庄。   李思源提前问了问明礼:“一起去吧,可以在哪住一夜。”   明礼顺手拿着相机咔嚓拍了一张,扬起微笑:“好。”   说罢高煜打来了个电话,明礼起身去接了。   李思源并没有问那个案子后来的进展,这种事情他并不想多过问。但是这周明礼也只出去过一次,现在又打来电话,看来是还没抓到凶手。   毕竟罪犯极有可能是个非人类。   挂了电话,明礼果然又出去了一趟,李思源看了看时间,问道:“那我等你晚上一起去?”   明礼点点头,因为要出门变得很差的心情又有些回暖:“很快就回来。”   李思源拆了包话梅放到嘴里,小木乖乖的抱着本缩小版的道德经老老实实的看,闻到了酸甜的闻到凑了过来。   不知道小木能不能吃,李思源试探着挑了一颗小的放到他手里,小木神奇的将胳膊变得极细,切了一小块果肉扔进嘴里,看起来锋利的很。李思源这才庆幸那天小木没直接把自己的手勒断。   明礼回来的非常快,李思源只觉得才开了几次游戏这人便已经进了屋。只好将手机递到明礼手中:“明哥帮我打这局,我去换个衣服。”   拜小木所赐,现在李思源只穿有口袋的衣服。   好多天没见的庄语已经等在了楼下,满面喜气。李思源上了车乐呵呵的问道:“怎么?找着对象了?”   提到对象庄语心情顿时沉重:“老子天天围着你,哪来的时间谈恋爱?说正事,沉道的角色定下来了,恭喜啊,苏成。”   李思源眼睛一亮,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但这话从他正牌经纪人的口中吐出,仿佛才多了几分真实感,傻笑了一路。   “大概明天就会宣布这事,你这几天做些准备,在等半个月大概就进组。”庄语掩饰不住笑意,嘱咐道。   李思源侧头看向明礼:“快,掐我一下。”   明礼想了一瞬,二话不说上去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李思源没想到明礼这一下这么实在,疼的眼泪差点出来。   明礼眨了眨眼:“真实了么?”   李思源:“太他妈真实了。”   庄语叹了口气,一本正经:“明天我就辞职。”   “为什么?”李思源忍着眼泪问道。   庄语:“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   李思源:……   杀青宴还算热闹,没人提到夏青的事,但注定着年后开播的寻夜会因为这事狠狠的火一把。明礼早早的吃了碗面就拿着相机出去了,李思源例行公事的跟着大家说说笑笑,也喝了些酒。   吃过饭剧组的姑娘们吵着要拍照,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明礼手里拿着单反,指明了要让明礼拍。   李思源想也不想拒绝了,一些女孩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只好让路过的服务生帮忙拍了几张。   邵晨今天没能来,他也不想跟着其他人掺和,便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明礼正蹲在大门边认真的拍着附近的风景。   导演今天喝了不少,大嗓门嚷嚷着今天想在这玩的住的都随意,他请客。李思源没去听那些混乱的声音,只觉得窗外的景色更吸引人,不一会儿却被人偷偷叫了一声。   回过头,见是刚才帮着拍照的服务生,问道:“有什么事么?”   女人的样貌普通,眉眼却挺清亮,伸手将手中张卡片递了上去:“我是你的粉丝,很喜欢你。”   李思源微微惊讶的看着女人,没想到这一屋子的明星演员,竟然还能遇上自己的粉丝,接过了女人的卡片。扬起了个纯粹的笑:“谢谢。”   这个时候,亲笔写的东西好像并不是那么多见,但最珍重的心意,女孩子还是会想用这种古朴的方式交给喜爱的人。李思源随手放在了兜里,和小木放在了一起。   女人定定的看着李思源,道:“你还是这么好,和刚出道时一样……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唯一出过的那首单曲。”   没想到这还是个老粉,李思源想起刚出道时的一些黑历史,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气,隐隐泛红:“这你都知道。”   话音未落,明礼已经进了屋,转头找到李思源径直走过来。女人笑了笑,也不再多做打扰,收起几个酒瓶便离开了。   明礼拿起相机,给李思源看他刚刚拍的照片,小木也很好奇,挣扎着想爬出来,被李思源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   饭吃的差不多,寻了个理由两人便离开了,小木对泡温泉这件事有着万分好奇,乖巧的等着李思源带自己过去。   这边的温泉庄是属于私人的,并不需担心什么,两人回房间换了衣服,便下了水。   对于小木泡温泉的事,李思源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小东西下了水花样游泳的样子,也就不再在意。   明礼皱着眉盯着水面,很久才出声:“这水不太好。”   李思源吃了块冰西瓜:“C市没什么好温泉。”   李思源前些天刚将头发染成了金棕色,带着些微卷,不算长,却还是有些碍事,这会被他一股脑的系在了脑后,只能绑起个小揪揪,因为不够长还不时的往下掉。   明礼盯着这人的头发,还是没忍住将手放上去揉了揉。柔软的头发打上水,成功将乱翘的头发压了下去。   李思源不知道明礼究竟对他的呆毛有着怎样的执念,无奈的戳了块冰西瓜放进嘴里。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源是被小木扯醒的,小木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拖着他的外套还不忘踩着他的脸。   “小木,你洗脚了么……”迷迷糊糊的说了句话,李思源费力的睁开眼,将他的衣服拿过来:“衣服怎么了?”   “唧唧啾啾啾啾咦咪……”   小木似乎很着急,一边不知道说着什么话,一边扯他的头发。李思源头皮一痛,彻底醒了。   “你慢点,别急,我听不懂。”   小木闻言果然停了,随即钻进了衣服里,过了一会拖着和他身体差不多大的卡片跳到李思源身上。   李思源却是奇异的懂了,坐起身道:“这个卡片有问题?”   小胳膊往李思源的手上拍了两下:对的。   李思源点点头:“好,那我去洗漱,你去叫明哥?”   小木顿时停住手舞足蹈的动作,表情变得委屈,最后扑通一下倒在床上,假装自己死了。   李思源笑着轻轻拍了拍他:“快去。”   说罢李思源起身去换衣服洗漱,小木委委屈屈的出门去找明礼。明礼已经吃过早饭,来的时候还顺手给李思源带了两个包子。   李思源啃着包子,问道:“小木说那个卡片有问题,你看看?”   明礼拿着卡片看了两分钟,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慢慢的,他的神情变得似乎有些恼怒,将那卡片扔到桌上,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笔,像是匕首一般的刺了下去。   明礼有些气,自己一不留神,竟被这种雕虫小技混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此时却微微泛着光,那卡片被刺破,竟也溢出了一丝黑雾。   明礼冷冷盯着卡片,伸手便将那黑雾揪了出来,一把抓碎了。   李思源淡定的啃包子,心中毫无波动。   抓鬼这种事,几次看下来,他竟然都有些习惯了。   造孽哦。 第25章   “东西是哪里来的?”明礼蹙眉看向李思源, 只觉一眼看不到这人就要惹麻烦。   小木往李思源身后一躲,揪着衣服不放手,李思源眨眨眼,道:“昨天一个服务生给我的, 她说是我的粉丝。”   明礼心思微动:“什么样的人?”   李思源努力回忆着那个女人的样子说:“不到三十岁吧?挺高的, 一米七左右, 很瘦……我当时也没太注意, 之后你就进来了。”   明礼没再说话, 出门给高煜打了个电话。等他回来已经有半个小时,庄语已经开着车等在楼下。   打了个招呼, 庄语抬眼问道:“昨天没喝太多吧?”   “没喝多少”李思源在后座玩着手机, 突然看到了个好笑的视频, 凑到明礼身边将手机给他看。   庄语正等着红灯,随意的往后视镜瞄了一眼,眼看着李思源笑的一脸明媚,不知怎么眼皮忽然跳了跳。   李思源和庄语回了一趟公司。明礼没下车, 两人同时出去的,回来的却只有李思源,庄语还要留在公司等着谈一个护肤品的代言。   其实李思源很少接广告。小品牌庄语不给他接,大品牌他又接不到,这次的是个轻奢妆品,能来谈大概也是因为即将上映的寻夜和还没进组开拍的沉道。   李思源没太在意, 脑子里还想着庄语嘱咐的健身期间不能乱吃东西, 毕竟不到半个月他就要进组了。   但想着就吃最后一顿, 他还是将车开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家火锅店。   真的是最后一顿!   鬼鬼祟祟的钻进店里,两人便去了包间,两人之前也来过这一次,李思源也是最近才知道,明礼其实不太能吃辣。   不过这没什么要紧,鸳鸯锅解决一切。   艳红的辣椒滚在锅中,呛得人睁不开眼,氤氲的水汽飘到空中很快被排风机抽走。吸了吸鼻子,李思源迫不及待的涮了牛肉。肥瘦相间的肉片很薄,只需要在锅中过三秒就能入口,鲜嫩可口。   明礼的吃相依然优雅,自己吃的同时竟还能抽出手来帮着李思源煮些笋尖。这种手剥笋也是李思源的最爱,尤其是这家的笋尖有着特别的清甜。   放一块在嘴里咬开,满是辣味与牛油的香气,而轻嚼两下,便能被这种脆甜吸引。虽是夏天,但屋里的空调开的很足,热辣的火锅与冰霜的空调简直是无比美妙的搭配。   李思源烫了两块鸭血,傻乎乎的往嘴里放,瞬间烫的眼底溢泪。   看着人捂着嘴,明礼的筷子一顿。   “别吃那么急。”   李思源忙点头,舌头上被烫了个泡,吃的东西又辣,这会儿真是疼的钻心。明礼看着他,想了想将手伸了过来。   “怎么?”李思源捂着嘴,不明所以。   明礼垂了垂眸:“手。”   闻言李思源乖乖的将手抬了过去,明礼眨了眨眼,一股冰凉的气息自两人相连的手传过去。李思源被激的一抖,随即发现自己的舌头竟然神奇的不痛了。   “靠,明哥你是小叮当么!”   李思源眼中带着奇异的色彩,貌似第一天认识明礼一般的打量。   明礼被他直白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抽回手继续吃饭,耳尖悄悄爬上一丝粉红。   背着画板自走廊穿过,黎见便看到了等着自己的陈胖和林西,打了个招呼,三人一起进了社团,放下画板将准备好的东西往出拿。   一开始,黎见是没打算真的来这社团的,但姚乐乐都买了他的符,爽约的事他不喜欢做,也就跟着来了。   结果来了这社团之后,他才知道了这个坑有多深。   日程排的满不说,还要跟着大家一起出门,这种小学生式的交友活动让他有些无奈。   不过不谈其他,社团的这些人还是都很有趣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买了黎见的符。   正收拾着东西,姚乐乐便踏进了门,黎见随意的瞟了她一眼,刚想转开头,却又被什么吸引了。   他蹙眉盯着姚乐乐,陈胖在一边念叨着:“你们上次作业画了么?给我看看,快。”   黎见嫌他烦,伸手将人按着脸推到了一边儿。   姚学姐这是怎么了。   “看什么呢?学姐?”刚被推开的陈胖贱兮兮的凑过来,本来就有些拥挤的五官这会儿更卖力的挤着,看起来十分滑稽。   黎见没出声,陈胖这才回头看向姚乐乐,顿时也被吓了一跳:“妈呀,姚学姐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等陈胖再说话,他们的课已经开始了。高高壮壮的胖子缩在画架后面听得还挺认真,等学长讲完,大家也开始各自练习了。   两节课很快就过去,黎见收起画板想走,余光瞄到姚乐乐的身影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学姐。”   男孩子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姚乐乐型容疲惫,转头见是黎见,神情才缓和下来。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姚乐乐笑了笑:“黎见,怎么了?”   黎见抿了抿唇:“我给你的符,还在么?”   “应该在宿舍,你……问这个做什么?”姚乐乐瞳孔一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盯了黎见几秒。   黎见盯着姚乐乐的身后看了一会,姚乐乐被他看得全身发冷,黎见这才开口:“学姐,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到对劲。”   姚乐乐心中一紧,看了看周围:“换个地方说吧。”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人不多,两人找了个空位坐到窗边,姚乐乐点了两杯奶茶,温暖的东西落到胃里,让她有了些安定。   黎见其实更想喝些冰的东西,但这家的奶茶味道也不错,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姚乐乐咬着吸管,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黎见也不想多耽误时间,便主动说话。   “学姐,我猜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有东西跟着你。”   说到‘东西’时,姚乐乐身体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她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黎见,你是不是真的能看到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我说不清那种感觉……”   姚乐乐很害怕,这种状态从那天她出了图书馆开始,她并不知道那天看到的人影是不是错觉,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监视感。   无论她在哪里,也不管是什么时间,那种诡异的感觉,都让她毛骨悚然。   黎见蹙了蹙眉,抬眼看向姚乐乐的身后。   女孩的后背高高隆起的黑影,像是背了个形状诡异的人。   而这东西和姚乐乐之间竟然还夹杂着千丝万缕的因果。   这才是黎见之前犹豫的原因。因果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即便他是个天师,也不敢随意触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姚乐乐家庭良好,为人也正派,身上甚至有着几乎可以忽略的功德,像是从祖上承来。可就算稀薄成这样,她眉目中没有血气,按理来说也不该被这种东西缠上。   黎见吸了口奶茶,有些不解,问道:“你最近可是沾了什么凶事,比如迁坟或者人命案,火葬场去过么?”   姚乐乐迷茫的摇了摇头:“都没有,自打开学后我就在学校,顶多是去附近的商业街逛逛。”   这就奇怪了,黎见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张符递给了她。   “你这事情蹊跷,我得问问,这个先拿着,贴身放别沾水,这几天应该没事。”   姚乐乐小心的接过符,道了声谢,眼中的不安消退几分,黎见眨了眨眼,眼看她直接收了起来,张了张嘴:“学姐……这个,一百。”   一副财迷样子让姚乐乐成功笑了出来,直接拿出手机发了个红包:“那就拜托学弟多上上心,我真的快被吓疯了,这事儿又不好和别人说……诶。”   如果真的能解决问题,别说一百,几千姚乐乐也会毫不犹豫的给。   黎见点了点头,两个人分开后,直接打车去了李思源家。他师父交代的很明白,有事就去找师叔。   上了车黎见才想起来李思源可能不在家,连忙打了个电话确认。   李思源坐在沙发上,微微动了动鼻子。   来啊,让他闻闻明礼做了什么,红烧鱼,炒扁豆,青椒可能是配土豆片。蒜蓉?大概是把之前买的西蓝花炒了……也许还会有一道汤,明礼很喜欢在吃晚饭之前喝些。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李思源铭记着庄语的嘱咐,却丝毫没有阻止明礼做饭的意思。   这真的是最后一顿,他明天一定控制饮食,认真锻炼。   一天下了两次决心的李思源满意的揉了揉坐在一边安静看书的小木,毫无压力的拿着手柄操纵着人物在山崖跳来跳去。   门铃骤然想起,他手上一抖,人物猝不及防被敌人打到几枪,接着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李思源叹了口气,可惜的看着投映游戏的电视,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黎见有点狼狈,全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走到一半就开始下大雨,我连伞都没带。”黎见苦着脸,对着李思源吐槽。   “天气预报说了有雨啊。”李思源快步拿了条毛巾来:“别进,擦一擦,阿姨上午刚打扫过。”   被拦在门外的黎见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可怜兮兮的小狗尾巴草,没人疼没人爱。   直到头发不再滴水,黎见才被李思源允许进了屋子,还没等李思源让他去冲个澡,黎见就顺着味道跑到了餐厅。   “哇,你们这是为了迎接我么?”   眼看着一桌的菜,黎见惊喜的说道,随后便看见他师叔明礼,穿着围裙将两碗饭放到桌上。   明礼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黎见,指了指第一碗饭:“我的。”随后又指向了第二碗,冰冷的吐出几个字:“李思源的。”   黎见:!!! 第26章   最后黎见还是吃上了热乎乎的饭, 虽然明礼的脸色很差,但李思源还是很热情的。   “你不是说有事,怎么了?”   李思源吃了一碗饭,思索片刻还是没再添, 盛了碗汤一口口喝着。   黎见冲了个澡, 换了身李思源从没穿过的大黄鸭套装睡衣, 头发也没吹干, 看起来有点好笑, 闻言头也不抬的扒饭。   “是啊,我一个学姐……对, 开学那天你见过的那个, 她出了点事。”   李思源还记得那个姑娘, 说:“姚乐乐?她怎么了。”   黎见咽下嘴里的饭,喝了口汤,才道:“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明礼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思源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不知道。”黎见斜眼偷偷瞄了眼明礼, 接着说:“所以我才来问师叔的。”   明礼放下筷子,道:“什么样子。”   黎见立刻笑的眯起眼:“那东西还只是个影子,隐隐约约的趴在姚学姐背上,按理来说这东西和姚学姐应该毫无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身上竟然缠着些因果。”   明礼看着对正面坐着的李思源, 手指一下下点着桌面。   “明天带她过来。”说罢, 他站起身, 神情淡漠的俯视着黎见:“你刷碗。”   黎见不敢不应,只能努力多吃些补回来。   忽然觉得脚腕一阵搔痒,像是爬上了只虫子。黎见脸色一变,丢下筷子窜向客厅,狼哭鬼嚎的想将身上的东西甩掉。   “卧槽卧槽!有虫子!!!啊啊啊啊!!”   李思源眼见着风一样的大黄鸭少年身上挂着他家小木,可怜小木两只手抓着黎见,风中飘摇,快步走上前抓住了黎见。   黎见脸色苍白着看着李思源从他身上取下被甩成蚊香眼的小木,抖着嘴唇道:“……表情包?”   李思源生怕小木有什么事,看他恢复成委屈的小表情才放心:“是小木,我们家的新成员。”   黎见这才缓过劲儿来,定睛看了看小木,神情微妙:“这什么玩意……树精?”   还是个没几年的小树精,黎见呼了口气。   “你怎么还养妖精,你家要是余粮多还不如养我……”   正说着,明礼拿着水杯来倒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黎见的声音越来越小,轻咳一声看向别处。   李思源忙摆手:“不了养不起,你吃的太多了。”   受不得明礼那凉飕飕的眼神,黎见乖乖去刷碗,等他将碗都刷完回到客厅,便听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个从没见过的号码,黎见接起来便听一个女声响起。   “你好,你是黎见么?”   女生似乎很急,黎见答道:“是我。”   “黎见,你下午是不是见了乐乐?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么?”   黎见莫名其妙:“没有啊,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你是哪位?”   “我是她室友,她下午出去上课后一直没回来!我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她,你是最后见到她的人了!”任灵的手有些冷,强迫自己稳定情绪:“你能不能想想,她有没有说要去哪?”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脑海,黎见皱起眉,试图寻找自己符咒的方位,却一无所获。   “学姐,我大概能找到她,你能不能带着姚学姐的一个贴身的东西出来,我很快就回学校,你等我电话。”   说罢黎见便挂了电话,任灵满心疑虑,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转身去衣柜取出姚乐乐昨天穿过的外套。   黎见立刻要离开,明礼叫住了他,道:“一起。”   李思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黎见的神情少有的严肃,猜测道:“姚乐乐出事了?”   黎见说:“不确定,先找人吧。”   所幸李思源家离华大并不远,二十分钟后三人便在校门口见到了任灵。   黎见身上还是那套大黄鸭睡衣,任灵急得团团转,乍一见三人有些懵,总觉得不靠谱。   “你们要怎么找人?”   黎见接过外套,手中多了道符,随即双手成决,咬破了舌尖将血涂在符纸上。   明礼将手插在口袋中,静静地看着,随即那符咒竟然奇异逇飞到半空,突然间自燃化成了一道白色浓雾。   黎见疼的吸了口气,推了下李思源:“开车,跟着雾走。”   任灵目瞪口呆,反应了下才道:“我和你们一起。”   黎见皱眉:“你去干嘛?”   任灵瞪着眼睛:“那是我闺蜜丢了好不好!”   明礼冷眼看着黎见,不耐烦道:“走。”   见明礼不反对,黎见只能将任灵也带上。   那道浓雾走的很快,即便李思源的车技不错,但还是要等红灯。眼见着好几次差点将浓雾跟丢,他才忍不住吐槽:“黎见,你这筋斗云就不能跑慢点!”   黎见不动如山:“他可能心情好。”   但明礼的心情可能不太好,闻言随手一抓,那浓雾便似乎被抓了回来一般,化成个蒙纳克尖叫的造型,这才乖乖的引路。   黎见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点凉。   直到将车开到了一处废弃的楼群,浓雾才异样的跳了跳。   黎见拍了拍身边的任灵:“下车。”   任灵环视了下周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和三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走了。   黎见看她表情不对,翻了个白眼:“大姐,这会儿你想起来害怕了?”   李思源也觉得这姑娘可能有点二,见明礼一言不发的下了车,忙跟着下去。   任灵心中叫苦,又很担心姚乐乐,而且她也不敢自己呆在车上,只能跟着三人走。   这地方李思源来过一次,还是好几年前这地方刚开始建楼的时候。   那时候他正想买房子,这里本来有个楼盘,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楼盖了一半就停工了,从那以后这边就这样荒着。   所以姚乐乐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里没有光源,几人只能拿自己的手机充当手电筒,冷白色的光落到这杂乱阴森的弃楼中,有种别样的惊悚。   任灵忍不住往李思源身边凑,这人是姚乐乐喜欢的明星,总能让她有些熟悉感。   可实际上李思源也怂的要命,不着痕迹的往明礼身边凑,于是走着走着,三个人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黎见乍一回头,被吓了一跳。   明礼蹙眉看向任灵,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碍眼,垂眼将李思源换到了自己另一边。   “你在这边。”   李思源自然听话,任灵有些懵,看了看冰冷冷的明礼,又看了看前面的大黄鸭,果断的跟了上去。   明礼这才觉得舒坦。   “学……学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任灵忍不住抓着黎见的袖子,谨慎的盯着周围:“我刚买了彩票……万一中奖了呢,我得健全的去领奖啊……”   黎见叹了口气:“姚学姐在这里。”   任灵还是难以置信:“乐乐怎么会来这……她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蹬——蹬——   任灵的话没能说完,忽然楼中传来一种鞋跟踏着的声响。   仿佛四周有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她脸色发白,小心的环视着,一边小声的叨叨着什么,黎见仔细了会儿才听清她说什么。   “我这么美我不能死我还得活着领奖呢六百万啊六百万啊。”   黎见:……   李思源捏着手机,手心中出了些汗,碍于有任灵在所以看起来很正常。小木趁机偷偷从上衣口袋探出个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什么声音……是乐乐么?”任灵用极其小的声音问着,声音有些发抖。   黎见却神色如常:“应该是,去楼上看看。”   说罢他快步上了楼,任灵想也不想直接跟了上去。   看起来并不安全的房子让李思源有些担忧,明礼往前走了两步,见他迟疑,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跟我走。”   即使有着手机的光,在这完全黑暗的地方李思源也只能将明礼看个轮廓,他看不见明礼的神情,所有的情绪便都聚在了他的手上。   李思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兴奋,那些害怕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赶快将手放了上去,明礼的手干燥,冰凉,却能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说来奇怪,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应该是十分别扭的,可大概是明礼太过于自然,此时李思源没感觉到半分奇怪。   直到上了三楼,黎见才燃起了枚符咒,浓雾化作万千丝线,往四面八方飞去。这动作在黑暗中旁人是看不清的,但奇怪的是李思源却能将那浓雾看的一清二楚。   李思源忽觉眼睛一阵不舒服,揉了揉眼,问向身边的明礼:“这是做什么?”   明礼说:“布网。”   没等李思源反应过来,突然有什么东西骨碌碌的滚到了他的脚边。他蹲下身,发现是颗小玻璃球。   但这玻璃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李思源叫明礼将手机光打来。拿起那小球仔细看了眼,他瞬间倒吸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东西分明是被玻璃封着的一颗眼球。   明礼将人拉起来,道:“不是真的。”   李思源惊魂未定,闻言点了点头,黎见与任灵走的很快,两人快步跟上。   破败的楼中挂满了灰尘与蛛网,黎见打眼看到蛛网,呼吸一滞,忍不住也抓向身边的任灵。   蹬——蹬!——蹬,蹬!   鞋跟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清晰极了。黎见蹙眉,快步往声源的方向追了过去,任灵差点被吓哭,只能死死拽着黎见。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明礼不急不慢的跟着,李思源也就没急。静谧的空间似乎被凝滞,李思源总觉得这地方阴的要命,便想开口说些什么。   “明哥,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李思源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明礼都会很快的回答他的问题,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而这一眼便让他血液凝固。   他牵着的人头颅诡异的大,头顶似乎隐约还有什么东西。   而他的身体像是腐烂的棉絮,他将手往回一抽,那软塌塌的身体便‘啪嗒’掉出一块血肉。   李思源能感觉到他在缓缓转头,像是慢动作镜头,带着极其刺鼻的血腥气。 第27章   李思源有些想不通, 他和明礼一直没有分开过,到底什么时候身边换了个人。   可眼下的情景不容他多想,看了眼依旧抓着自己指尖的手,李思源猛地推开面前的人, 拼命往黎见的方向跑去。   那东西立刻追了过来, 李思源拽起地上的破木头往后扔, 有几块似乎砸到了后面的人身上, 发出闷闷的响声后才落地。没再被追上来, 他大口大口吸着气,却也并没有看到黎见的踪迹。   所以明礼究竟去了哪?李思源不敢再开光源, 破旧的弃楼中只有惨淡的月光, 这时候孤身一人的恐惧才渐渐侵袭他的大脑。   李思源站在原地, 试图去探听声音来寻找他们,然而这块空间似乎只有他的呼吸声回响,剧烈的心跳在空旷的楼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试图用手机联系明礼,可这地方并没有信号。   冷意一丝丝的爬上身体, 李思源握了握手,忽然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衣服摩挲般的声响。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被吓狠了,虽然身体依然在抖,但此时他竟然觉得自己头脑格外的清晰。   很显然,这个声音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黎见或明礼, 第二是什么东西在吸引他过去。这时过去与不过去变成了选择题, 如果他过去了结果碰上的是什么怪东西,有手串在应该也能撑一会。   如果不过去,等明礼来找自己也未尝不可,只是刚刚追着他的那东西……似乎,并不怕他的手串。想了一阵,李思源还是决定先去试探一下,如果能闹出点动静,明礼和黎见也能早些察觉自己的方向。   尽力放轻了脚步,李思源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点点挪去。直到走了五六分钟,李思源才发现那边似乎有什么光亮,像是手机发出的光。   心中一喜,但他还是谨慎的没有上前,直到满头大汗的挪到了就近的柱子后面,李思源才隐隐看清那是明礼的身影。   “明哥!”   李思源瞬间卸下了力气,扶住了柱子才勉强站直。明礼见此忙上前来扶。   明礼皱着眉,道:“你去了哪里?”   李思源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发现身边的不是你,吓了我一跳。”   明礼的手依旧很冷,似乎还带着些湿气,李思源隐隐嗅到了微妙的腥气,有些奇怪:“你身上什么味道?”   “发现了些东西,我们去找黎见和任灵。”   说罢明礼往前走去,李思源觉得这味道着实不太好,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两人走到楼顶,李思源远远便看到了两道光,看起来应该是黎见他们,李思源快步走去,明礼忽然叫住了他。   “前面去不得。”   李思源一脸莫名:“怎么?”   明礼的神情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摸不着,如同覆了一层云雾:“有陷阱。”   远在楼顶另一端的黎见与任灵,却似乎并不能看到他们。两人蹲在楼顶,一同盯着地上的一个花纹。   “这是什么啊?乐乐呢?”任灵扣了扣那花纹,却并没有扣掉。   黎见一把拍掉她的手:“你手怎么这么欠,什么都碰!”   说罢黎见用手机照了照地上的印记,脸色一变。   “我们中招了,那根本不是姚学姐。”   任灵皱起了脸:“那怎么办?你是到底什么人啊?这些东西怎么回事?怎么会找上乐乐?”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黎见并不想回答任灵的问题,想着拿出一道朱红色的符,手上捏了个法决,随即那红符缓缓浮在了地上的印记之上。   任灵瞪大了眼睛,人生观再一次受到冲击,随即那印记忽然发出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吓得任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乐乐!”   任灵不可置信的看向地上的印记,那声叫声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姚乐乐。   黎见脸色一变,立刻将红符召回:“麻烦了,这里面封着的是姚学姐的三魂。”   而不破除这个印记,他们是无法从这里出去的,黎见紧皱眉头,死死盯着那花纹,似乎想用眼睛将它扣下来一般。   任灵还在大呼小叫:“怎么办!乐乐你能听见么?”   “乐乐!你出不来么?乐乐你能不能再说句话啊?”   “乐乐?”   ……   黎见:脑阔痛。   然而这些李思源并不知道,他和明礼正往楼下走去。   “那陷阱封着姚乐乐的三魂,如果强硬的解除,姚乐乐会有危险。”   李思源眨了眨眼,努力跟上前面明礼的步伐:“那我们怎么办?”   明礼的脚步未停,他似乎有些着急,道:“拿走镇物。”   “镇物?”   明礼点头说:“这里镇着东西,只有拿开了,黎见和任灵才能出来。”   李思源觉得有些奇怪,云里雾里的跟着明礼走,见明礼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道:“这么急?”   明礼头也未回:“后面有东西跟着,快走。”   李思源这才想起之前追着自己的怪物,明礼的脸色极差,似乎十分忌惮那东西。   李思源还从没见过明礼这种惧怕的神情,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突然便被地上的什么东西束住了腿。   那东西似有灵魂一般攀上李思源的身体,明礼见此咬了咬牙,一把拉住李思源。   幸而那东西似乎很脆弱,明礼的力气又极大,可这拉拽的动作毫不留情,李思源被拉出来后只觉自己差点成了两半,连他的裤腿都毁了一截。   而这么一停,两人身后的东西立刻形如鬼魅的追了上来,李思源这才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   巨大的头裹在黑雾之中,头上生角,四肢不像人类,反而生着鳞片,指尖锋利。   明礼转身便消失了踪影,李思源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明礼竟然会将他丢下!   而接着,他便被那怪物拉到了怀中。   李思源立刻闭上了眼,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冰冷与腐臭,而是布料的柔软质感,一种奇异的冷香钻进鼻翼。他被人环抱着,结实有力的臂膀带来让人心安的力量。   “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你睁开眼,看我。”   我不会骗人。   明礼神色柔和的摸了摸他的头。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李思源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像是破开云雾般清晰。   他面前的才是明礼,强大温柔,绝不会将他丢下。   李思源咽下那口血意,道:“怎么回事。”   明礼确认他已经缓过神来,才松开了手:“你刚刚捡到的眼睛,瞳孔是不是红色的。”   李思源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吧。”   明礼拉起他的手,往楼顶走:“你中了幻术。”   “你也没发觉?”   明礼有些不开心:“恩,是个麻烦的东西。”   李思源冷的这会儿竟然觉得明礼身上都比他暖。吸了吸鼻子,道:“对了,黎见和任灵在楼顶。”   明礼点头:“是,我们去找他。”   李思源微微侧头:“刚才那个假的你说,那个陷阱封着姚乐乐的三魂,强行破出会有危险。”   “没关系。”   明礼这般说着,李思源心里也便踏实了,忽然想起什么,他立刻看向自己的衣兜,只见小木如同睡着了一般,连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明哥!小木怎么了?”   明礼撇嘴道:“刚才拦你那下法力不济,睡着了。”   李思源这才想起缠住自己腿的东西,想来小木也是着急了才会拦住自己。   两人到了楼顶,黎见和任灵还在里面,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画面在黑暗中十分诡异,但大概身边有明礼在,李思源也并没有多怕。只见明礼五指成爪,抓向空中那看不见的膜,随即黎见面前的印记缓缓从地上脱离,最后消失在了半空。   接着姚乐乐的魂凝成了一颗发亮的小球,飘飘摇摇的飞到了明礼的手中。   “师叔!”   黎见神色一喜,立刻从地上起身,跑到两人身前:“师叔,这地方不对,下面可能镇着什么东西。”   “不错。”明礼目色欣慰。   黎见年纪不大,能在这短短的时间看破这些,已经实属不易,看来黎青山也能算是个好师父。   道术一门贵在修心与天赋,黎见的天赋不用说,心性虽然还不稳重,却也从不会乱来,这让明礼很是满意。   黎见洋洋得意,任灵却看不见姚乐乐的魂,只知道那印记消失了,急忙问道:“大哥!乐乐怎么样!不管这里有什么我们得先去找乐乐啊!”   “她没事,地下的鬼东西还想和我们谈条件,不会动她。”黎见边说着将任灵往回拉了拉。   任灵急的都想报警了,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而这时,穿着蓝裙的姚乐乐突然出现在另一角,她站在楼边,这破旧的楼并没有护栏,任灵看了一眼惊骇的捂住嘴。   “乐乐你快过来,那边危险。”   黎见忙拉住任灵:“她听不到的。”   任灵也知道姚乐乐不对劲了,因为远处的姚乐乐,此刻身体诡异的扭曲着,不似活人的歪了脖子,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镇物……拿开……”   姚乐乐开口,她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空洞,李思源打了个冷颤,她接着道:“不然,她……死……”   说罢,姚乐乐的身体又往后挪了一步。   任灵再忍不住:“什么镇物,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黎见被任灵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看这姑娘连袖子都挽了起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明礼忽而低笑了一声,看向姚乐乐:“看来他并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姚乐乐反应了一下,或者说是操控他的东西反应了一下,才道:“你是谁……?”   明礼没再说话,挥手间招来一阵冷风,冷声开口:“速来。”   风沙骤起,一阵阴冷的黑雾自天际而来,随后幻化成一个人形。   那人一身黑白长袍,如同远归的旅人,手上拿着一副锁链,泛着银白的冷光。   姚乐乐的身体晃了晃,操控她的人也没再通过她来说话,怪异而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   “你是……你……!”   那一身长袍的人对着明礼的方向优雅的施了个礼,转身面向姚乐乐,缓缓开口。   “在下,无常。” 第28章   说罢, 无常一刻不停的将手中的锁链丢向空中。银白的锁链渐渐变长,飞快的游向地下,直直将楼顶穿透。   大楼微微的振动,明礼背过的手翻转, 一道淡色的光便敷在了整座楼上。   无常……李思源心中惊讶,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连黎见都瞪大了眼, 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视线似乎能在无常身上盯出个洞。   不出几秒, 那锁链便再次破出,紧紧束着一个石碑, 银白的锁链与泛着金光的石碑似乎正在交战。两厢对战发出的冲击让人头晕脑胀, 李思源抚了抚闷痛的心口, 而与此同时任灵已经直接栽到一边不省人事。   “她没事吧?”李思源见此忙向明礼问道。   明礼将手遮在他眼前,开口道:“别看,没事。”   被挡住了视线,李思源才觉得那种闷痛消失, 而那石碑似是不敌,砰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黎见立刻护住了任灵,自己却挨了一颗锋利的石片。李思源正转身躲,却被明礼眼疾手快的拉倒身后,碎石浮空而落,并没碰到他分毫。   “原来是魑虫。”而那石碑中捆着的竟是一具缩小的干尸, 挣扎的想要挣脱锁链, 无常面色不改, 捆着那东西加了道法决。   那魑虫顿时大叫一声,两只发蓝的眼睛淬了毒般狠狠盯着无常,恨不得能将他生吞。   明礼连看都没看那魑虫,淡淡瞥了一眼无常:“动作快些。”   无常立刻将锁链收紧,随手拿出了个皮质袋子,将魑虫装了进去,而后转身对着明礼再次微微欠身。   “我靠,这就是无常!”黎见怪叫了一声,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李思源被这一声惊醒,立刻探出头打量。与他曾经想象的截然不同,无常的身姿挺拔,五官英挺。这人看起来有些不善言辞,长发规整的束在身后,黑白长袍的下摆纹着几簇血红的花。   而感受到李思源的视线,无常冰冷的眸子竟是微微一动,直白的与他对视。   无常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李思源突然打了个冷颤。只是那一眼太短,很快无常便移开了眼,紧接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见走上前左右探了探,确定人消失了才傻兮兮的笑:“卧槽那真的是无常吗!”说罢转头跑到明礼面前:“师叔,你和他认识?”   明礼不欲多说敷衍的点头,李思源走上前看向被锁链穿出的洞,瞬间惊骇:“这洞怎么办?”   黎见不在意的摆手:“不用管,这破地方平时都没人来。”   姚乐乐此时正晕倒在地上,李思源看了眼人,有些担忧:“明哥,她这是怎么回事,魑虫是什么东西?”   明礼眨眼道:“千年之蛊为魑虫,刚才的石碑,就是为了镇着它。”   黎见摸了摸下巴:“我以前听师父说过,可是魑虫怎么会找上姚学姐?”   明礼转眼看向李思源:“那张卡片。”   李思源一怔:“难道那张卡片上也是这种东西?”   明礼点点头:“没错,影鬼,多数指一种被人炼制出来的东西,而炼制影鬼的根本在于魑虫。”   “魑虫和影鬼,是一种供养关系,有人动手帮这魑虫散播影鬼寻找食物。只要过了七天,被影鬼缠上的人便会自己送上门。”   明礼的神色淡然,李思源心中一紧:“那之前高警官说的那些人,难道也是碰上了影鬼?”   “九成。”   黎见一头雾水打断了两人:“什么人啊?还有……我们先把他们俩送医院?”   让两个女孩子躺在这确实不好,三人也只能先将姚乐乐和任灵送回去。   车开到一半任灵和姚乐乐便醒了,任灵激动的抱着姚乐乐又喊又叫,刺得人耳膜生疼,可对于俩姑娘来说今晚的事情已经极度恐怖,完全没心思想些什么礼数。   直到将车停到了学校门口,明礼才看了眼两个女孩子,伸出手在两人的眼前晃了晃。   两人不明所以,任灵奇怪道:“这是做什么?”   明礼淡淡说:“回去吧。”   任灵正又想说话,被一旁的姚乐乐拉住了:“谢谢你们,这么晚了,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说罢姚乐乐看了李思源一眼,露出了个甜甜的酒窝。李思源微笑道:“再见。”   明礼垂眼看向地上的石板纹路,揪了几下裤子上的装饰链。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他才看向了李思源,道:“没有再见,她们不会记得。”   李思源一怔,明礼转身便回了车上。   回去的路上,李思源才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和黎见说了清楚。他握着方向盘细细想着这些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哥,可是那天高警官不是说,死者是死在自己家中,而且当时他也在。”   明礼解释道:“魑虫的食物并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人的七魄,杀人的实际上是影鬼,所以也没有特定的死亡时间和地点。”   “而影鬼一旦侵蚀了人,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这个人会有两个影子。”明礼转向李思源,淡淡的看着他:“当然,只有特别的人才会看到。”   李思源呼吸一滞。   两个影子……自己那天在餐馆看到的人便是两个影子。   所以明礼说,那个人活不长了。   想了想自己身边多了条如影随行的影子鬼,黎见被恶心的皱起脸:“这特么不比毒品还害人?到底哪个王八犊子帮着扩散的?”   李思源叹了口气:“目前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收到了这种影鬼。”   明礼见李思源的神情严肃,轻笑一声,道:“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明礼顿了顿,转头看向了后座的黎见。   “所以,你刚刚怎么没下车。”   明礼:笑容立刻消失.jpg   黎见怂了吧唧的坐直了身体,绽放出八颗牙的职业微笑:“我……衣服还在你们家呢……”   明礼看了看黎见身上的大黄鸭,才不情不愿的回过了身。   领地意识也是非常的强。   第二天一大早,高煜便登门而来。黎见和李思源都还在房间睡觉,家里只有明礼起来的最早。   高煜也是为了案子,一听明礼说有进展,早上连饭都没吃连忙过来。   “你是说,还可能出现很多受害者?”   高煜面色沉重,明礼却是悠闲。   香气浓郁的热豆浆散着甜味,炸得酥脆的小肉饼金黄,咬一口下去酥香没等充满口腔,随之而来的是更浓郁鲜美的猪肉玉米粒的滑嫩。小油条看起来精致又可爱,连作为添头的腌萝卜都显得十分诱人。   高煜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明礼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小肉饼。   “是,不过我已经有了找到他们的方法,还有这幕后操作的人……我已经有了数。”   高煜喜上眉梢,这案子牵扯太大,上面给的压力让他这几天喘不过气,能有线索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我们已经详细的查过了死者生前的一些出入记录,只要能找到他们,我们一一对峙,相信这幕后的人很快就藏不住。”   高煜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你昨晚说过的姚乐乐,那个女生的身上,我们也得到了些线索,我们查找七天前她所有的出入信息,最后查到了一个人……”   “很莫人?”   李思源穿着睡衣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高煜身后,双眼迷蒙,嘴里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八卦道。   高煜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李思源一副站了很久的样子,平复了下心情,正要开口便被打断。   “等哈,我先去漱可!”   高煜一句话又咽了回去,明礼不动声色吃着早餐,他也只能等李思源洗漱好回来后才继续说。   “姚乐乐当天去过的地方不多,我们重点排查了一些地方,发现其中的一家护肤品店的监控中,出现了一个不属于该店的人。这个营业员当天对姚乐乐以及其他几人推销不属于该店的面膜,达到五人后消失。”   李思源咬着明礼夹来的小肉饼,道:“这么快就查到了,那这个人之后的行踪呢?”   高煜道:“这已经是加班加点排查出的结果了,警局那边具体还在调查,但依照明先生说的,这人很有可能是散播影鬼的下线人员。”   明礼喝下了最后一口豆浆,擦擦嘴角起身回了房间,等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把紫红色的豆子。   “将豆子放到人身边,如果那个人身边有影鬼,它会带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高煜珍之重之的接了豆子,李思源吃完了整个小肉饼,随意打趣道:“上次招了个魂就有那么多工资,这次局里准备多少呀?”   高煜不好意思的笑笑:“上次哪个啊……那是被害者家属给加的钱,其实局里给拨的就两千。”   李思源瞪大了眼:“两千?”   高煜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李思源继续问道:“那这次呢?”   “明先生现在是顶替老黎的顾问啊,也算半个警务人员呢,一个月工资五千。”   李思源目瞪口呆,看向明礼:“你什么时候签了卖身契?”   明礼一脸无辜:“前两天,五千……挺多的。”   李思源:……   一种家里的乖孩子被拐卖还在帮人数钱的心酸感瞬间升起。   李思源可不信黎见师父的工资也这么少,但看了眼一脸纯良的明礼……   行吧。   为人民服务。   高煜轻咳了一声,李思源才想起来问道:“高警官吃饭了么?”   高煜老泪纵横,终于有人想起来问他这句话了,可他还未开口便被明礼打断。   “吃了。”   像是怕李思源不信,明礼盯着豆浆杯欲盖弥彰的又加了一句:“来之前吃了。”   说罢明礼凉飕飕的看向高煜。   高煜只能咽下悲伤的泪,恋恋不舍的看着盘子里金黄酥脆的小肉饼:“吃了。”   于是李思源毫不客气的夹起小肉饼放进了嘴里,幸福的咬了一口。   早餐,生命的晨光! 第29章   高煜走后, 几天都没来找过明礼,甚至连个电话也不曾打过,想来该是忙得焦头烂额。   明礼悠哉的在家研究起了药膳,不亦乐乎。   小木被征用成了自动分类小能手, 好在明礼是没再有过分的举止, 李思源才安了心。   说起明礼学做药膳, 也是和他有关。   李思源刚毕业那会儿, 急于求成, 什么剧都接,也不管演什么, 只要有戏份就去, 整天忙成狗, 自然顾不得身体,捞了个慢性胃炎。   实际上这胃病平时也不会发,只不过前几天两人吃了顿火锅,硬生生将这毛病给催犯了。   李思源半夜疼的要命, 倒杯水的功夫弄得叮叮当当,明礼被吵醒,照顾着给拿了药,第二天就开始研究起了药膳。   吃了几天的药膳,他也总算缓过劲儿来,嘴里却总想吃点什么带味道的, 但明礼兴致勃勃的查阅菜谱药理, 又让他有些不忍打断。   如果是其他人, 打死他也不会这么乖的养生,可如果是明礼……李思源低头看着游戏,忽而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绷断了。   这个人是特殊的——为什么是特殊的?   因为他很厉害,可以保护自己?   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李思源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脑海,让他挣扎又欣喜。   晚饭后的时间,通常是由新闻联播与游戏声组成的。小木安安静静的看书,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吵闹的环境下静下心的。   李思源抽空喝了口水,不经意看到了明礼蹙着眉,不解问道:“怎么了?”   明礼抬了眼,抿着唇将手机放到他面前:“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源源宝贝?”   李思源眼皮一跳,果然看到了常年活跃在自己微博下面的几个大V,联名血书,跪求自拍。   最近大家似乎都很活跃,这联名求照从上次的蔷薇花丛就开始了,李思源一直没理,没想到他们又把这事拿出来当成梗来闹。   关于源源宝贝的事,实际上是年前他和陈姨通电话,不小心被隔壁同剧组的直播给录了进去。   实际上只有一句话,李思源极为无奈的说,陈姨,不要叫我源源宝贝。   那时正赶上寻夜即将进组,既然已经上了微博,庄语索性顺手给炒了一波热度。   李思源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遍,明礼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思虑了片刻,这人翻出微信,点了一通,将李思源的备注改成了源源宝贝。   随后又得意的向他晃了晃手机,又有些幼稚的将手机藏进了怀里。   而这一波骚操作,只让快弯成一盘蚊香的源源宝贝面红耳赤。   所有的纠结挣扎,不攻自破。   躲回了房间,李思源的嘴角勾了又压平,却止不住的上扬。   在面部抽筋之前,他还是拨通了庄语的电话。   “庄哥,我可能是要搞事了。”   庄语眼皮一跳:“你要干嘛?”   李思源的眉眼温柔:“我大概要恋爱了。”   “恋爱,你和谁?黄金右手?”   李思源脸色一变:“我讲真的。”   庄语差点叼不住嘴里的烟:“谁啊?你马上要接陈导的电影了啊!这节骨眼谈什么恋爱?”   “具体嘛……只能告诉你,男的,你做个心理准备。”   说罢,李思源身心舒畅的挂了电话,哼着歌往浴室走去。   庄语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心理准备……男的?   李思源我□□大爷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源难得没再上午睡个回笼觉,而是暗搓搓的打扮了一番,将明礼看不惯的小呆毛梳了下去,订了两张游乐园的票。   “游乐场?”明礼有些讶异的看着李思源,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李思源点点头:“之前新开的,朋友推荐过,不过我自己不愿意去,怎么,有兴趣么?”   明礼有些意动,又矜持的顿住了:“我又不是小朋友。”   李思源见状给他递了杯水:“我还挺想去的。”   明礼眼睛一亮:“那就陪你去吧。”   于是阎君大人十分通情达理的陪同长不大的源源宝贝去了游乐场,顺便带上了没见过世面的小树精。   小木十分兴奋的在李思源衣兜里乱撞,眼睛直直的盯着一旁贩售的棉花糖。滑稽又可爱的小丑优雅的变出一个芒果味的冰淇淋,逗得旁边的小朋友咯咯直笑。   欢乐的背景乐似乎能渲染出无尽的活力,李思源拉着明礼直奔云霄飞车。   一趟飞车下来,小木被甩的七荤八素,李思源好笑的看着他,讨好的买了只棉花糖。   明礼眼巴巴盯着棉花糖,却见李思源只顾着喂小木,微微沉了脸。   李思源回头愣了一下,立刻将手中的棉花糖塞到明礼嘴里。   ——由于用力过猛,明礼只能又去洗了个脸,不过这并不影响阎君大人回温的心情。   这家游乐场的招牌是沉浸式剧情推理游戏,明礼从没玩过这种东西,有些跃跃欲试。   十分幸运的,明礼抽到的竟然是可玩性最高的凶手身份。   阎君大人的演技不好,但面无表情时却很能唬人,两轮推理下来愣是没人怀疑,全体十个玩家,竟然只有李思源自己投票给了明礼。   别人看不出,可在李思源的眼里,明礼简直是个破洞百出的大漏斗。   “竟然没人信我,我就知道你是凶手。”李思源抱着个大大的玩偶熊感叹道,这是刚刚明礼获胜的奖励。   阳光洒在身旁人金色的头发上有些耀眼,明礼侧头看着他,目色温柔:“你怎么知道?”   李思源得意的看了明礼一眼:“你不会撒谎啊。”   明礼盯着他几秒,才道:“那是因为你相信我……不过我也不会骗你。”   莫名的,李思源被那坦诚的目光看的脸有些红,转过头往前走。   走了几步,却被明礼突然拉住了,李思源奇怪的看了明礼一眼。   明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开了拉着他的手:“走吧。”   李思源不明所以,忽然觉得不太对,仔细想了想,看向明礼。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没告诉我,但你说了不会影响我,我相信你。”李思源神采奕奕,笑的纯粹:“但是你记得保护好我,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明礼微微睁大了眼,李思源却已经走远了。   明礼勾起了唇角。   这个人真的很好,像星辰一般宁静又耀眼。   三四个小时玩下来,饶是李思源体力不错也渐渐有些疲乏了,他坐在蘑菇小屋旁乘凉,明礼正在一旁的水吧排队。   下午四点多,天气还热的毒辣,李思源却玩的很尽兴,只不过可能晒出印子又会被庄语念叨。脸上的油彩妆是为了遮脸画的,质量还算可以,出了这么多汗这会儿竟然还没花。   一道阴影遮在李思源头顶,抬起头却见一个同样画着油彩妆的女人正捧着一把玫瑰。   “先生,买花么?”   李思源觉得她声音有些熟悉,仔细看了看,却并没有在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看出什么。   “多少钱?”   女人挑了只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三十一支。”   李思源觉得挺贵,但游乐场的东西也没有便宜的,这花看起来十分新鲜,余光看了眼明礼,挑起唇扫码付了款。   接过那支玫瑰时,两人的指尖碰到了一起,女人的手冰冷,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显得有些特殊,李思源抽回手,嗅了嗅花。   “我是什么样子?”女人捧着红颜的玫瑰开口,忽而露出了一个笑。   李思源心中有些异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很好看,妆容也很好。”   女人笑出了声,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李思源。这个举动堪称冒犯,李思源皱起了眉,往一旁坐了坐,躲开了女人。   “姑娘,你做什么?”   女人没再动,她就保持着一种诡异俯身的姿势,扭头看向李思源。   “我叫林梦。”   靠!不会是遇上私生饭了吧?   李思源暗骂一声,起身就想走,却被这女人拉住,不耐烦的回过头:“你到底干什么?”   林梦的眼中流出悲戚,盯着自己抓着李思源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抱歉。”   说罢林梦抱着大捧的玫瑰,头也不回的走向炎烈阳光下的人群。   李思源心中的怪异感更甚,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一抬头明礼正黑着脸抱着两杯热饮。   “她是谁?”   “为什么是热茶?”   两人同时开口,李思源一顿,明礼眨眨眼,先开口道:“胃炎,不能喝冰的。”   李思源只能接过茶,顺便将手中的花递给明礼。   “是卖花的,诺,送你。”   明礼接过花,好奇的盯了两秒,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花。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送给他这般无用又脆弱的东西。   可是很美。   不再纠结刚刚那个女人为何做出那么亲昵的举止,明礼放下手中的茶,认真的拆开包装玫瑰的外层——将上面的刺一个一个的清理掉了,随后又将花放到包装中,才满意的嗅了嗅。   香的。   阎君大人开心的笑了。   李思源有些想笑,这人的强迫症竟然还能放到花身上,也是很有意思。笑了两声,盯着花的李思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了身来。   “我想起了,那个卖花的女人,就是那天给我送卡片的服务生。”   涂鸦墙的一侧,林梦走到无人的地方,微微垂下了肩。阴影中的女人瘦弱又冷漠,像是一根风中的蜡。   忽然她被人拥住,男人身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褂,古朴又华贵。   “你觉得,他会救你吗?”他的表情温柔缱绻,声音也带着勾人的低沉。   林梦的瞳孔微动,侧脸看向将头放在自己肩膀的男人,眼中是一片氤氲,悲哀又平静。   她毫不犹豫的吻上了男人的唇,呢喃着,是啊。 第30章   远处的摩天轮附近放飞了一片气球, 斑斓的色彩让蔚蓝的天多了几分梦幻。糖果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飘过,甜腻的让人不自觉的轻嗅。   明礼认真的看着玫瑰花瓣,层层叠叠的红绚烂而热情,轻轻碰下花瓣, 开口道:“别急, 能找到。”   人早已走的无影无踪, 李思源微微侧头:“怎么找?”   明礼将玫瑰放到他眼前, 微笑说:“跟着它。”   说罢明礼牵着李思源往人群走去, 喧闹的游乐场不乏有很多情侣,李思源沉默看着两人紧牵的手, 手心微潮。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可在这种气氛之下, 似乎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连李思源自己都想不到,第一次这样和人手牵手走在传说中的恋爱圣地,会是和一个男人。   脑子里的想法混成了浆糊,直到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后, 李思源才想起什么:“你的茶忘记拿了。”   明礼一顿,他左手拿着玫瑰,右手牵着人,还真的将刚买的茶扔下了。   阎君大人严肃的看了源源宝贝一瞬,然后想到了个好办法,——将李思源手中的那杯拿了过来喝了一口。   “我们可以喝一杯。”   李思源彻底自燃, 不需要抢救。   明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介意?”   “不不不……不介意。”幸而他脸上画了浓妆, 李思源看向别处:“我们先找林梦。”   明礼重新牵起源源宝贝的手, 小心的将花放在身前,转过的脸勾起一抹偷笑。   玫瑰的指引到了一个破旧的木房子前停住了。   李思源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像是装饰一般的童话风房子,转了两圈,才发现这房子面积还不小。一边的牌子写着:施工未完成,游客止步。   “进去?”   李思源指着小木屋,有些犹豫。明礼二话没说,抬腿拉着人走了进去。   李思源咂咂嘴:“我们会不会被工作人员抓到啊?”   “可能还会罚款……”明礼皱起眉,觉得更加讨厌那个女人了。   “高警官会给报销吧?”   明礼眼睛微亮:“应该会。”   李思源没忍住,偷偷笑了出来。他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明礼这么认真。   这是间没未完成的糖果屋,里面的设施已经完善,一边还有几个并排放着的娃娃机,房梁上是盛开的花朵,假花永不凋谢,营造出童话森林的氛围。   阳光自窗口投进,照在兔子玩偶上,粉裙子的洋娃娃欢乐的笑着,但浓浓的油漆味却有些煞风景。   李思源很奇怪,林梦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又为什么接连接近自己呢?   “咔哒哒——”   如同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灯光骤亮,李思源警觉的看向周围,忽而觉得外面喧嚣的声音消失了。与此同时八音盒的音乐响起,木屋最里面的小舞台上,出现了两个提线木偶。   “欢迎光临——”深蓝色邮差服的木偶开口,他的五官是刻上去的,让人觉得怪异又冰冷。   繁复洋装的另一个人偶开口:“尊敬的客人,你需要什么?”   李思源倒退一步,看眼身旁的明礼,又觉得有些丢人,最后犹豫一瞬,还是躲到了明礼身边。   大丈夫能屈能伸!   明礼眼都没抬,随意将兔子眼睛抠了下来,往舞台上扔了过去。两粒红色的豆豆打到人偶身上,毫不留情的穿了个洞。   随即那两个木偶身上散出一阵灰色的雾气消失不见,轰然倒地。刺啦一声,木屋原本亮起的灯也随之熄灭。   “妖气。”   明礼小声的说了一句,李思源眨眨眼:“什么?”   明礼走到小舞台前,将邮差木偶提了起来晃了晃,叮的一声,从衣服中掉出一个小圆片。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金属,可摸上去又是温热的,使劲捏一捏似乎还会变形,李思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黄泉土。”明礼抬眼答道:“这是地府与妖界连接处的东西,没什么用,只能附着妖气控制死物,但这东西不太好……不能让人碰到。”   李思源捏着黄泉土的动作一滞,僵硬的将脸转向明礼。   明礼勾唇:“你没事。”   闻言李思源才放心,低头从地上找出了那兔子眼睛,颠颠的跑到兔子前蹲下,将小木提了出来。   小木还在啃着一块糖,不明所以的被按着手在兔子眼睛上擦了擦,半化的糖黏性不错,李思源笑眯眯的将豆豆重新黏了回去。   完美。   明礼温和着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笑的像个慈祥的老母亲。   一般鲜红的花瓣无声落地,明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思源回过头,便见明礼俯身离自己距离不过三指。   没等他的心脏蹦跶的更欢快,明礼开口:“有人。”   李思源站起身来,顺着明礼的眼神看向里间黑暗处的房梁。   红与黑白撞色的夸张妆容晦暗不明,长长的洋装遮住脚裸,女人的黑发垂在肩上,手中还抱着那捧玫瑰。   李思源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在的?   “她一直在。”   明礼淡然道,随即看向林梦:“她身上有很重的妖气。”   李思源皱起眉:“她不是人?”   明礼摇摇头:“不是她的。”   两人说的很快,可李思源还是觉出了其中的怪异。林梦一直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他们的话也充耳未闻。   那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尸体。   李思源瞳孔微颤,看向明礼:“先把她放下来。”   明礼闻言不太情愿,依旧悠闲的喝着茶,但李思源已经动手找东西想要爬高,叹了口气只能将人拉住。   将地上的花瓣捡起,明礼轻轻地将花瓣往林梦的方向一推,花瓣便如同有了意识一般附着在林梦身上,林梦便毫无重力的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李思源倒吸口气,看向明礼严肃的开口:“其实你不是道士吧?”   明礼全身一僵,随即便听李思源接着说道:“你得叫活神仙。”   这是开玩笑吧?明礼站直了身体微微低头,见李思源自然的去扶林梦才松了口气。   林梦闭着眼,呼吸微弱,看起来像是晕了过去一般,李思源不敢乱动,只能求助于明礼。   明礼蹲在李思源身边,没等开口,门口传来了一阵狂轰乱炸的怒吼。   “干什么的!嘿哟!一眼看不到就给我溜进去,您哪位啊?”   穿着制服的大妈中气十足,身后带着四五个工作人员,一看这地上躺了个姑娘,身边又有俩看起来欲行不轨的男人,瞬间炸开了锅:“赶紧放开人姑娘!双手抱头,蹲着!憋给我起来!别动!”   李思源心中叫糟,赶忙往后蹭了一步,扬起笑容:“阿姨,您误会了,我们……”   大妈拿着根拖把手叉着腰,眼睛一横:“我误会什么?你这样的我见多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说着大妈飞身上前看了看林梦:“你们这是下了什么药了!赶紧来大力,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从没遇到过热心大妈的阎君大人一脸状况外,李思源叹了口气,只能迅速的拿手机给高煜打电话。   大妈眼疾手快,边扶着林梦,一把打掉李思源的手机。   “还想叫人?跟你大妈比你还嫩点!”   李思源欲哭无泪:“阿姨你听我解释。”   “呸,警察局解释去吧!”   显然,大妈完全听不进去她眼中这两个‘对女孩儿欲行不轨’的人渣狡辩,直接一发力将林梦抱了起来,边往外走一边嘱咐身后的几人。   “盯住了,别让跑了,这天杀的造孽啊大力救护车叫了么……”   明礼抬起头,挥了挥手机:“我叫了高煜。”   说罢,明礼索性坐在地上喝茶,李思源看看冲进来盯着他们的几个壮汉,又看看被大妈一巴掌拍红的手,最后委屈巴巴的跟着坐在了地上,幽怨的看着明礼:“这杯茶,我一共只喝了两口。”   其余全进了明礼的肚子。   明礼目不斜视,哧溜一声喝完了最后一口。   两人被高煜从派出所带出来时,李思源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   高煜点了根烟,笑的和蔼可亲:“多亏了你们,这个林梦可是个突破点。”   明礼没说话,李思源倒是没忍住问了句:“案子有进展么?”   高煜吐了个烟圈,一身专属于老男人的沧桑扑面而来。   “抓到了几个人,什么阶层都有,这案子涉及太大,连省局都惊动了,但几个人知道的也不多。而且他们似乎被什么人控制了,死咬着不开口,跟只死蚌似的。”   李思源不解:“那林梦呢?”   高煜眯了眯眼:“这个女孩儿我们之前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她似乎和幕后人关系亲密……不过有个疑点。”   明礼斜着眼看向了李思源,高煜也同样打量着他。   李思源不自在的动了动:“看我干嘛?”   明礼抿唇,声音有些闷闷的:“她为什么两次来找你,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高煜将烟熄灭,扔进垃圾桶里,眼光灼灼的看着李思源。   李思源心中一惊,直直的看向高煜,   “你……怀疑我?” 第31章   路灯的光散落, 打在李思源的脸上,他的样貌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身休闲装青春活力。   而这样好看的人无辜的看着人,饶是高煜这种大老粗都有些顶不住。   高煜轻咳一声, 开口:“不是怀疑你, 只是林梦的举动很奇怪。”   明礼沉默不语, 高煜挥挥手, 道:“先回去吧, 剩下的事我们来调查,今天辛苦你们。”   林梦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警局忙乱, 高煜说完便回了局里。   空气沉闷又潮湿,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掉起了雨点,明礼伸出手,触及到冰凉的雨水,合掌抓在手里。   李思源正想叫车, 才想起手机可能落在了派出所,转身回去去了一趟。   等他再出来,外面的雨已如倾盆,而明礼,就傻傻的站在门口,全身湿了个半透。   “你怎么能淋雨呢?”李思源皱起眉, 将人拉到屋檐下, 有些烦躁的叫了个车。   “回去冲个冲剂喝吧, 怎么不知道往里面站一站,这么热的天,感冒了多难受……”   明礼的眼中添了些奇异神采,发梢还在滴水,然而他的嘴角,却随着身边人的碎碎念慢慢勾起。   李思源瞪他一眼,自己也笑了出来:“还笑。”   这种肆无忌惮的抱怨对于明礼来说是新奇的,也许故意站在雨里,期待的也是这个人类的关心。   明礼觉得自己变的有些奇怪,可他一点也不讨厌这种变化。   那支玫瑰却被护的严实,丝毫没被雨水侵蚀。   小木在李思源的怀里睡了一晚上,一回到家反而精神的不得了,自己搬出了小糖罐子,啃了两颗糖。   对于小木爱吃糖的问题,李思源有些担心。   毕竟他也没见过别的树精,生怕将孩子带坏,而询问了明礼之后,明礼也说要适量。   一天五颗糖,不能再多了。   李思源盯着小木啃了两颗,狠心的将罐子收回。   “你白天还吃了棉花糖,不能吃了。”   小木的表情变成了QAQ,委屈的不行,拉住李思源的衣角,小细胳膊比了个心。   李思源被萌的不行,动摇了一瞬间后坚定地摇头。   “比心也不行。”   坐在一边乖乖喝板蓝根的明礼不动声色放下水杯,偷偷学小木也比了个心,见李思源回过身,立刻收回手。   李思源一晃神,总觉得明礼刚刚动了下,揉了揉眼。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明礼起身开了门,便受到了快递来的包裹。   李思源立刻冲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拆开。   明礼奇怪问道:“这个是么?”   “剧本!”李思源眼睛亮闪闪的说:“是《沉道》的剧本!!!”   李思源跳上沙发,激动地亲吻了下手中的剧本,又不消停的窜下来使劲抱了抱明礼。   猝不及防的贴近让明礼身体微僵,李思源平日惯爱用的大吉岭茶香飘进他的鼻翼。这种香气很淡,如果不是靠的很近不会察觉,可这种距离下,又格外的好闻。   像四月天的一捧温水,包裹着浓浓的珍惜,悄无声息的靠近。   明礼的手悄悄的向上,可还没将人抱住,这人又飞快的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怅然若失。   抿起唇看向被李思源双手托起的小木,明礼微微眯了眯眼。   无辜的小木生怕最后一颗糖掉到地上,紧紧的抱住,与此同时又觉得一股凉意窜起,随即打了个小喷嚏。   于是这天晚上,李思源房间的灯整整开了一夜。第二天晨曦透过纱帘飞进时,李思源才有些困倦的窝在床头眯了会儿。   然而他并没能睡很久,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高煜的声音传来时,李思源还有些迷糊。   “林梦醒了,她说要见你。”   李思源清醒了,越加奇怪:“为什么要见我?”   “除了说见你,这姑娘到现在没说一句话,但我们查了她的所有记录,她貌似是你的粉丝。”   似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梦也说过,不过后来出了卡片的事,李思源也就没在意,现在看来,可能还真的是他的粉丝。   约好了九点半在医院见,李思源看了看时间,也不再继续睡,索性起床吃早餐。   明礼正在看报纸,李思源打了个招呼,将这事说了一下。   “粉丝?”   明礼挑了挑眉,直直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概是这么回事。”   明礼没再说话,小木晃晃悠悠的从电视上蹦到李思源肩膀,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没等更热情的亲近,便被一只大手摘到了一边。   “我陪你一起去。”说罢,明礼提着小木便往房间去。   等再回来时,被威胁了一通的小木小朋友乖乖的钻到李思源的口袋里,假装不在。   但明礼还是将小木提了出来,看向李思源:“小木就别去了,医院不好。”   似乎平常人家也不会喜欢将孩子带到医院,李思源却不知道原来妖精也有这种说法。   小木委屈的坐在茶几上,别说反驳,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一进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李思源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在他很小的时候,疼爱他的爷爷就是在这种味道的环绕之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以对于医院,李思源一直有种微妙的恐惧感。   病房中没有花朵与水果,除了病床上的女人空无一人,显得无比冰冷。   高煜和一个女警察站在门口,李思源走上前问道:“怎么不进去?”   女警察叹了口气:“做了一晚上思想工作,一句话不说,让我们都出去,只见你。”   今天的李思源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装,看起来亲和帅气,女警察的语气不自觉和软许多,眼睛也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这两天一直听说有个大明星跟高队长办案子,没想到这么好看,果然明星就是不一样。   陈琳琳岁数不大,刚从警校毕业不久,明星免不了一阵激动。明礼却有些不舒服,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紧贴在李思源身边。   当人在感受到威胁或者不满时,通常会被潜意识驱使,从而做出一些条件反射的举动……   陈琳琳脑子里浮现出这段话,呆呆的看向明礼,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让眼前的人感到威胁。   李思源并不知道这些暗涌,他走到病房前,礼貌的敲了敲门,而后才走了进去。   林梦将头转向他,突然无声的对他笑了笑。   “你来了。”   李思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你想见我?”   林梦温柔的点头:“如果有些话我必须说,那我只想说给你听。”   李思源有些不自在,林梦像是忽然有了人气一般,带着一种微妙的神色道:“我不是女友粉,也不是私生饭,你可以放心。”   “好吧,那,你想从哪里说起……卡片?”李思源见林梦大方,那点不自在也飞得一干二净。   林梦勾起唇,本是平凡的面貌便如脱胎换骨般转变成温柔惊艳。   “卡片……从哪里说起呢,从我,喜欢上你开始吧,你大可放心,那只是对偶像的喜欢。”   李思源笑了笑:“我知道。”   林梦轻轻摇头:“你不知道,你曾经是支撑了我的脊梁。”   那是林梦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林梦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她有着一个教授父亲,一个热衷于古典音乐的母亲,和睦又普通。   而这之后,却是父亲一次次醉酒后打她和母亲的残忍与真实。林梦不止一次劝母亲离婚,可她那个顽固而死板的母亲,毫不作为,死死支撑着幸福家庭的假象。   大学毕业,林梦终于有了自己的自由,她有了一个订了婚的男友,远离了噩梦般的家……而这些安定,在男友也如同父亲一般对她动手后,一击粉碎。   最可怕的却是父母的劝解,她最爱的妈妈,劝她容忍。   林梦辞去了工作,带着仅存的几千块钱,没有告诉任何人,义无反顾的来到了C市。   在这段讲述中,林梦是故作淡然却痛苦的,然后接着,她的神情终于有了些甜味:“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在这里,我遇到了能让我义无反顾爱上的人。”   林梦的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午夜梦回,尽是童年的不幸,爱人的无情与独身一人的冰冷。   而就是这个时候,李思源开始活跃在荧屏上。林梦孑然一身,跟着应援过很多次,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李思源正在舞台上唱着歌。   干净,纯粹。   成了林梦那时唯一的力量。   后来在同事的介绍下,林梦找到了一个心理医生,何寄。   李思源认真的听着,当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后才开口:“卡片,是何寄给你的?”   林梦双手交叠,看得出她的家教很好,可在这华丽优雅的假面下却有着那般不堪的污秽。   “何寄,他很特别,我从没见过那样自由的人,我爱他,也想成为他。”   李思源觉得有些奇怪,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如果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林梦看着李思源很久,哼出了一首歌。   梦。   那是李思源出道至今唯一一首歌,曲风诡谲,如同支离破碎的梦境,迷幻而挣扎,不得脱身。   李思源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他转头看向门外,却发现原本透明的窗像是被墨水淋满。漆黑的液体顺流而下,那无声无息的想病房中间袭来。   空气如同水波般被搅拌,点点涟漪散开,一只斑斓的蝶从那漆黑中脱出,忽而变成一个人影。   李思源站起身退后几步,他想大声的喊外面的明礼,却发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半点声音不能发出。   男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他的一只手卡在李思源的脖颈,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银色的眼瞳转向林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妖冶的笑。   “我给了你机会。”   林梦痴迷的看着男人。   “我怎么舍得。”   明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忽而一阵细微的波动传来,明礼骤然起身冲向病房,高煜眼皮一跳,忙跟着进去。   窗正大开着,病房里空无一人,被掀翻的椅子静静躺在地上。 第32章   明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挥手将那椅子甩在了墙上。   巨大的声音让身后的高煜与陈琳琳全身一震,陈琳琳惊恐的看着那四分五裂的椅子,一滴冷汗悄然流下。   没看错的话,椅椅……椅子飞起来了?   明礼垂下眼梢, 眼中闪过一抹金色, 闭上双眼, 调动留在李思源身体中的印记。   空气中似乎有着浮躁的气流, 高煜白了脸, 转身立刻去联系局里,迅速在全城范围内开始搜捕。   留下病房中的明礼双眼紧闭, 然而不出几秒, 完全变成金色的瞳孔猛然睁开, 带着铺天的愤怒。   印记被封住了。   身在教室的黎见带着黑色边框的眼镜,认真的记下教授口中的知识点。   下了一夜的雨,初晴的天空忽然在几瞬之间笼罩一层阴云,空气中的能量变得活跃, 黎见蹙起眉望向窗外。   紧接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斩破天空,黎见手中的笔被紧握,下一刻原本握着笔的人便不见了踪影。   那支笔还留在桌上晃动,一圈圈滚到了地上,无人捡起。   大雨将至, 杂草丛生的废弃工厂风声呼号, 阴森潮湿的环境让人尤为不适。   李思源并不知道此刻深处何处, 他的手机早已经被何寄扔掉,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糊着,完全陷于黑暗。   大概是觉得一个渺小的人类翻不起风浪,何寄并没有绑住他的手脚,他能摸到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东西,可他的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会放大人的恐惧和所有感官,悚然的风声让他的神经紧绷。不时有东西被风吹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废旧了十几年的烂门推开发出的声音。   李思源咬着牙,伸手向前摸去,触手是一片冰冷,他似乎靠在一个铁桶边。   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铁锈与一种难言的臭味混在一起,若不是李思源之前看到何寄可能是只蝴蝶,差不多都要以为他是只老鼠,竟然会将他放在这种地方。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李思源努力的辨别这声音,显然脚步声来自女人,轻盈优雅。   “这边坐吧。”林梦走到林思源的面前,伸手想去搀扶。   李思源的身体微微一侧躲开,面向林梦大致的方向开口:“你们想做什么?”   林梦没收回手,执拗的将李思源按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神经质的笑出声。   “我们……我能做什么?是何寄抓你。”   李思源想到身上的佛莲,又想起明礼之前的话,隐隐明悟了。对于这些妖魔鬼怪,自己现在大概就和送到嘴边的食物没有两样。   可是何寄又为什么不杀自己,偏要留到现在?   半掉不掉的铁窗吱嘎作响,何寄从那窗口轻盈的飘进厂房中,脚不沾地,衣不沾尘,一身银白的长袍似是画中的翩翩公子。   不知是否精怪都有种惑人的特质,每当林梦看到他,心中都会有种氤氲的湿润感,暧昧又危险。   何寄闪身出现在李思源的身前,俯下身仔细的打量他。   李思源的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种贴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何寄却很不满,用一只手禁锢了他的头,逼迫面前的人直面自己。   优雅的男人垂下眼,忽然抬手划开了李思源的上衣,残破的衣服垂了下去,露出肩上若隐若现的绿色茎叶。   何寄的眼神一暗,唇角微微勾起,痴迷的轻抚着那点颜色。   “你要杀了我?”李思源觉得自己就像只案板上的鱼,死活全在这妖精的一念之间。   努力抑制住挥拳的冲动,他还不敢激怒何寄,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何寄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般,笑容慢慢扩大,凑近他的耳边:“杀你……?不,我不会的……”   他的语气十足的温柔,像是情人的呢喃,可李思源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要一脚将这娘炮神经病踹出十里。   “我怎么舍得杀了你。”何寄的眼睛依旧黏在李思源肩上的翠色:“我是来帮你的。”   李思源轻笑一声:“帮我?”   何寄接着说:“你知道,你的身体中究竟有什么吗?”   “或者说……那位大人,在你身体中放了什么东西。”   李思源蹙起眉,他隐隐觉得,何寄口中的大人,指的会是明礼。   何寄收回手,怜悯的看着他:“他在你身边这么久,想必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李思源扬起脸,苍白的肤色在此景之下更显一丝颓然的艳丽:“什么意思?”   林梦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像是没入背景的空气,而何寄伸了伸手,她欣喜的递上了一块手帕。   何寄不疾不徐的擦了擦手,将手帕放回林梦的手中:“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罢,何寄挥手招来幻出不计其数的蝶,麻密的蝴蝶一拥而上,瞬间淹没了坐在椅子上的李思源。   李思源回想要挣扎,却发现他的全身僵硬动弹不得,那些蝴蝶避开他的脸,落满了他的身体,像是在汲取什么,本来便被割破的上衣无声的滑落在地上。   很快,李思源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黑色的雾。何寄的笑意更甚,而那些蝶还在吸取黑雾,贪婪的吞下。   李思源痛苦的皱起了脸,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无数蝴蝶落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那种痒意与骇人的恶心感充斥他的脑海,他几乎下一秒就要疯掉。   屈辱愤怒从体内喷发,李思源只觉自己的身体中有着一团火焰,而当他想要抓住的时候,那团火却调皮的躲开。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那团火却又无声的飘到了他的手上。   所有的力量喷发,李思源只觉自己像是挣脱了某种禁锢。他闭了闭眼猛然睁开,眼睛上的污浊轰然散去,连同身上的禁锢一同炸开。   同在此时,他身上的蝴蝶被迅速弹开,如同撑破般一一爆开。   林梦惊叫一声向后躲去,何寄侧头躲开那些污秽,迅速后退,惊疑的看着他。   惊雷已至,李思源的手中燃起一簇黑色的火焰,雨声震在他的耳边,有些模糊又觉得异常的清晰。   他似乎不是在用耳朵来‘听’声音,而是另外一种方式。   李思源怔了下,觉得脖颈有些温热在流淌,随手摸了摸,才看到一手的鲜血。   果然,他的耳朵流血了。   那雷声一出,何寄的脸色突变,立刻挥手设下新的结界。然而为时已晚,巨大的威慑滚滚而来,何寄知道,那是属于明礼的力量。   李思源手中的火焰熄灭,他身形一晃,身体沉重的连手臂也抬不起。   何寄身后忽而生出一双蝶翼,挥出一阵风,然而那可怕的威压丝毫不减,隐隐又有种地动的震感。   何寄的神情终于不再轻松,转身向天际飞去,可未曾脱离十几米,便重重的摔回地面。   那种毁灭天地的威慑,李思源也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他险些站不稳,咬牙撑着靠坐在了椅子上。   这就是半神的力量……   何寄沉沉的看着天边的黑云,转头伸手,瞬间将李思源拽到了自己手里。   何寄吞下一口血,神情不明的看向李思源:“二选一,看来只能选其二了。”   “什么二选一?”   李思源动弹不得,脆弱的脖颈被何寄抓在手中,尖锐的指甲似乎随时要刺进他的喉咙,掐断他的呼吸。   何寄恢复了冷静,扯唇冷笑:“你的命还真是宝贝。”   这是什么意思,转瞬间李思源的大脑有些死机,二选一是意思?   然而来不及多想,明礼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剧烈的振动随之而来,李思源望了一眼,差点将眼珠掉下来。   明礼依旧是早上那身休闲装,可那气势却判若两人。由于距离过远,李思源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却仍觉得可怖,而让李思源震撼的却是明礼的身后。   身着铠甲的鬼魂整齐划一的手执枪戟,如同古时帝王的兵将,铺天盖地,气势滔天。   雷雨冲刷着天地,小小的厂房被这些鬼将包围,而站在之前的明礼手上多了一团蓝紫色的球,明礼一手捏碎,天上的雷惊乍起,势如劈山。   李思源冷不防被吓得一抖,而他忽然发现,身后的何寄似乎也抖了抖。   难道妖精真的会怕雷?   李思源想了一瞬,很快便觉得脖颈痛感更甚,何寄的指甲似乎嵌入了他的肌肤。他眼皮一跳,生怕这妖精再抖一抖直接捏死自己。   明礼的身影终于接近,稳稳的停在厂房之外。   林梦缩在一堆铁桶中央,何寄稳住心神,满含冷意的看向明礼。   “大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明礼没答话,眼睛看向半裸的李思源,目光触及耳朵和勃颈上的血迹,几近喷火。又一个雷团捏碎,无数阴兵随着雷声一拥而上。   何寄没料到明礼如此直白,全然不顾他手中的人质,立刻召出无数灵蝶抵挡阴兵,垂眼冷声开口:“看来他也没有多重视你。”   然而下一秒,他掐着李思源的手被干净利落的扭断,鲜红的血液喷洒,连反应也来不及,弹退到万千只灵蝶中。   李思源瞪大眼睛,何寄的血溅到他的身上,无比刺眼。   明礼一手拥着他退到平底,一脚将那断肢踢飞,又被几个阴兵砍成几段。   何寄退到那灵蝶之中轰然炸开,一只飘摇的蝶身落地,残破不堪。   明礼眼中的金色消退,森寒的面容露出一抹冷笑。   “碰他,你也配?” 第33章   这雨来的蹊跷, 带着种奇怪的气息,此时的C市怕是大多精怪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的世道灵气稀薄,神界渐隐,遗留的妖物并不像古时那般容易修行, 大多小心的隐于世间, 或是归于山海。可这股气息却不一般, 带着种惊天的气势。   莫非是哪家神圣下界?   雨声渐收, 黎见站在楼顶, 无声的盯着城郊那片阴云。   城郊的厂房,明礼将阴兵收回到一块铁令牌中, 不满的盯着地上残破灰白的蝶身。   “他死了?”   零稀的雨声还在耳畔, 李思源的耳朵虽不在流血, 听力却依旧模糊,他转头看向明礼的脸问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他似乎看到明礼的眼睛是金色的。   明礼悄无声息的抹掉手上泛亮的鳞片:“没死。”   李思源哑然看向地上的蝴蝶, 明礼抿了抿唇:“这不是他的本身……疼不疼?”   随即明礼摸了摸李思源的耳朵,叹了口气,那身冷漠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又成了软和温和的他。   见明礼似是担心,李思源扯出一个笑:“应该没事……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明礼有些难过,那艳红的血异常刺眼, 刺的他心口有些酸痛。   不言不发的双手扳过李思源的脸, 明礼小声道:“闭眼。”   李思源一怔, 还是乖乖的听话闭上了眼睛。   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两人额头相触,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交缠,李思源只觉得心脏的跳动越加强烈。   明礼眨了眨眼,安抚的拍了拍李思源的头:“别怕,放松。”   李思源心跳的更快了。   明礼有些奇怪,也不再想其他,专心的传过一丝金色的灵力修复这人的身体。   耳内的疼痛渐渐消失,过了一会明礼的额头离开,李思源便没忍住睁开了眼。   带着金丝的黑雾还有部分绕在他的身体表面,明礼立刻捂住他的眼睛,李思源平静的将他的手拉下,认真的看着他。   “何寄说,有人在我身体里放了些东西。”   明礼恼怒的盯着地上的死蝶。   多嘴的东西!   李思源笑了笑:“所以你做了什么?”   明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李思源,左手微微藏在了身后,像个即将被批评的小学生。   见李思源不说话,明礼怕他生气,抬眼看向他,低声开口:“我放了一个连心咒。”   李思源疑惑的歪了歪头,明礼的手指不老实的抠了抠裤线。   “你现在很特殊,我没有恶意,只是怕你会出事,这个咒不是用来监视你的……”   明礼的话没说完,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围住了厂房,李思源皱眉摸下耳朵,看了眼晕倒在铁通旁边的林梦,转身走向外面。   走了两步,他的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你不能讨厌我。”明礼越想越有些不安,定定的看着李思源的眼睛,像是在寻求一种确认。   李思源有些意外,笑出声来。   “放心,不会的。”   最后一丝的阴云也尽数散去,破开天际的光洒在茂密的树林,厂房快要掉下的窗终于停止了摇晃。   金色的阳光洒在李思源身上,分外耀眼。   明礼终于有种安定感,慢慢松开了手,看眼外面即将进来的人,利落了将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李思源身上。   高煜与陈琳琳拿着举枪进来的那一刻,看到的画面就是铁桶旁躺着晕过去的林梦,另一边,明礼俯着身一颗颗的将扣子帮李思源扣上,而李思源则乖乖的等人帮自己穿衣服。   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与高煜脑子里的想法不同,陈琳琳忽然捂住了嘴,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关于在医院时那种敌意的真相。   高煜轻咳了一声,看向李思源:“没事吧?”   李思源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耳下的脖颈上尽是血迹,脸上与手上也蹭上了不少,穿着明礼大了一码的衣服,莫名让人升起一种心疼。   “大概,没什么事。”李思源这会儿觉得耳朵能正常听声音了,但也不太确定。   高煜忙拉着他去外面的医疗车上,叫人往最近的医院走。   林梦被一同带走了,看着那女人手上泛着冷光的手铐,李思源总觉得有几分怪异感。   在阎君大人的意识里,人类是极其脆弱的生物,明礼紧张兮兮的陪着李思源在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认真的听着大夫说明着处方药该怎么用。   李思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耳内出血,有些发炎的征兆。   昨晚几乎没睡,折腾了一大天,李思源止不住的打瞌睡,高煜派人将两人送回家里,自己提前回警局去忙案子的事情了。   夜里的城市分外热闹,李思源坐在车中半眯着眼,胃中一阵绞痛。   明礼似是察觉到,转头问他:“胃痛?”   李思源没力气点头,他现在又困又饿,整个身体酸痛的像是打了几天的架,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   明礼叫住开车的小警察,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了车。   高大帅气的人连去超市也像是去走红毯,李思源勾着唇看着车窗外明礼的身影,忽然心里有些小骄傲。   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他特别好。   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件事,然而明礼自己却还不知道。   小警察不善言辞,两人一时无言,痛觉一点点被困意打败,李思源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等明礼捧着碗关东煮回到车上,李思源已经睡得深沉。   叹了口气,将这人的肩膀揽到自己肩上,明礼低头自己将一盒关东煮吃掉了。   回去就煮个面吧。   警局内的审讯室,早已醒来的林梦被禁锢在椅子上,面前是冷着脸的高煜与陈琳琳。   陈琳琳抬眼看向林梦,开口道:“林梦,如果你现在交代清楚,我可以替你申请减刑。”   林梦苍白的脸低着,直直的看着手铐。   “减刑……有什么用呢……”   高煜放低了声音,带着些诱导意味的说:“林梦,我知道你深爱何寄,也知道你过往的不幸,但你有没有想过,何寄爱你么?”   提到了何寄,林梦的瞳孔微微一动,她抬眼看向高煜,无喜无悲。   “他爱我。”   “我们先后逮捕了十二人,其中有八个是女孩子,她们和你说了一样的话。”高煜只觉得这个女人万分可悲:“你是个人类,而何寄不一样,你真的觉得,他不是在利用你么?”   “或者,你不敢承认。”   林梦的表情一变,忽而狠厉的看向高煜:“你闭嘴!我说过了!他爱我!!”   “林梦,他跑了,丢下你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你真的要为一段不清不明的感情抛弃你之后的人生么?”陈琳琳柔声道:“你才二十九岁,还有大好的时间去过自己的人生。”   陈琳琳递给她一杯温水:“我听说,你是个很优秀的设计师,你有自己的梦想与足够的能力挣脱泥泞,为什么还要陷在泥潭里。”   高煜递给陈琳琳几张画册,陈琳琳看着上面精美的图样,悄无声息的将图放到林梦面前。   林梦轻轻抚弄着这些图,美轮美奂的婚纱礼服跃然纸间,是她幻想过千百次的样子。   无数个日夜的修改,兴奋的想象,枯燥的画图,看着真人模特穿上自己心血的激动。   无数的情绪喷涌而出。   以及曾经怀着纯碎的心在机场捧着画板看到的干净少年。   ‘万物无中生有,因我而来。’   那是二十岁的李思源,干干净净唱着的梦,是她的梦。   义无反顾的离开那个梦魇般的家,日日夜夜的刻苦努力,低声下气的请人看一眼自己的设计……   曾经那么勇敢的她,为什么现在会戴上这副手铐。   李思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当他被明礼叫醒时,睁眼已经在自己的房间。   明礼将煮好的蔬菜面放到小桌上,整齐的摆好筷子。   吃了东西,李思源却依旧困得睁不开眼,可刚吃了东西不能立刻睡,明礼收了碗,强行让李思源跟着他在沙发坐着消食。   抱着明礼的粉色抱枕,李思源打着瞌睡听着夜间剧场,小木早已在自己的小房间睡的人事不省。   这小房间还是明礼收拾出来的,李思源也觉得小孩子不能一直和大人睡一起,添置了些东西,硬生生改了个森林版儿童房。   小木很喜欢他的小房间,又按照自己的喜好连了很多线,热衷于玩绳索游戏,李思源后来才无奈的发现小木是看了人猿泰山。   直到坐足了半个小时,明礼大人才放了可怜兮兮的源源宝贝回去睡觉。   而这一夜李思源却睡的不□□生,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的他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外界的风雨呼号,雷电交加,而他似乎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被隔绝了。   脚下似乎是冷硬的地砖,李思源顺着缝隙往前走去,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忽然,整个世界猛然一震。   他的身体左摇右晃,最后跌在了地上。而无论是地还是周围的墙壁都在剧烈的移动,改变着形状。   李思源惊骇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身边的墙壁消失,天空渐渐显现。   那是血红的天空,紫色的雷电惊天,似乎要劈开整个世界,他不可抑制的打了个颤,随即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阴影自远处而来,李思源太过渺小,他看不清这东西的全貌,只看得见那喷出白雾成云的兽嘴,以及那张开口后显现的獠牙。   李思源心神慌乱,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脚下的哪里是什么地砖,而是那巨兽庞大的身躯。   阳光洒进房间,手机铃声一阵阵响起。   李思源骤然睁开了眼,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   “高警官,怎么了?”   李思源擦掉额头的汗,随口问道。   高煜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种悲哀与无奈。   “林梦死了。” 第34章   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安静的盛开在玻璃瓶中, 明礼神情严肃的坐在地板上,足足盯了能有十几分钟。   无常站在窗口,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大人?”   明礼依旧盯着玫瑰,却终于回答了无常:“盯着那只蝶妖, 不要打草惊蛇。”   身上银白的铁莲淅淅索索的发出声响, 无常神色缓和些:“大人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明礼转眼看向无常, 目色冰寒:“包括那只魑虫……我已经有了猜测, 近来注意丢失魂魄的动向, 调集鬼差防止魂魄丢失。”   无常没有答话,退后一步恭敬的施礼。   “等等。”明礼表情空白一瞬, 将头转向玫瑰的方向, 抿唇道:“替我取些天河水。”   无常有些奇怪, 却还是顺从的答道:“大人要多少?”   明礼神色飘忽,指了指装着玫瑰的瓶子:“就这么多。”   “是。”   无常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窗口前,明礼这才拿来起了花, 有些忧虑的看着玫瑰有些败落趋势的外层。   不过有了天河水,就能恢复最美的样子了。   阎君大人小心的将花瓶放书架上,转身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将玫瑰移到了床头,这才心满意足出了房间。   于是心情愉悦的阎君大人听着早间新闻,穿上了他的专属围裙。   李思源放下手机时脑子还有些恍惚。   林梦, 就这么死了?   迷糊的洗脸刷牙, 李思源走出房间闻到了熟悉的米香, 才从那种梦游的状态下挣脱出。   明礼正站在餐桌前,看起来也是刚刚把饭做好。   昨日的肃杀冰冷似是一场大梦,眼前的人穿着米色的围裙与家居服,看起来格外温暖。   李思源有些难过,忽然想走过去抱抱他。   明礼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抬头便看到了一脸不高兴的源源宝贝。   软萌的呆毛倔强的竖起,李思源的眼睛很好看,满脸的委屈难过像是从那双眼溢了出,明礼呼吸一滞,随之跟着皱起眉。   “怎么了?”   李思源恹恹的坐到餐桌旁:“高警官说,林梦死了。”   这事明礼是知道的,可是明明昨天林梦还将他置于险境,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呢?   明礼原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那个女人与妖族缔结了契约,只要生出了叛意,契约的主人就能轻易的将她杀死。   可直觉告诉他,现在他只需要安慰这个可怜兮兮的大男孩,于是阎君大人十分善解人意的将香软的白粥推到了大男孩面前。   “吃点东西。”   明礼的语气很软,可他的声音却十分低沉干净,像是春季的风,轻抚在人心窝,暖暖的又有些痒。   李思源忽然觉得,没有抱抱有碗粥也很好。心情微微好转了些,将肚子添了个满。   “出了事……你不用去警局了么?”李思源将空碗往桌上一放,侧头看向明礼。   明礼是很小气很护食的,但每次对着李思源,却完全没了那种分食的怒意,看着他吃饱后眯着眼睛反而觉得心情无比顺畅。   “黎青山回来了。”明礼顺口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是说,黎师兄。”   李思源一惊:“黎见的师父?”   “恩,大概下午就到了。”   明礼觉得很开心:“我以后都不用去警局了。”   原本明礼就是代班的,不用再管那些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李思源马上就要近沉道的剧组,到时候总是不方便的。   小木还在房间睡觉,自打上次在旧楼拉了李思源一下后,小木睡的就越来越多,李思源趴在门口,有些担心的盯着那精致的小婴儿床。   “小木这样睡,没什么问题吧?”   明礼看着他无奈道:“没事,草木一族本就多静,他太小,动用了力量,多睡睡是好事。”   李思源这才放心,在小饭桌上放了五颗糖,悄咪咪的将门关严。   休息了几天,庄语特意通知了他今天有个广告要拍。明礼自然要跟着他出门,不忘带上了自己的相机。   庄语已经等在楼下,下楼时明礼不解的问了李思源一句:“为什么别的明星都有司机,你是经纪人来接?”   跟着李思源在片场呆了许久,加上在微博混了一个多月,这些日子明礼已经逐渐熟悉了这个圈子的规则。   只有那些十八线开外没背景的小明星会这么没排场,阎君大人莫名有些不开心。   李思源正对着电梯的镜子整理领结,随口答道:“原来是有的,但是之前的司机出了点问题,庄哥为了安全才自己接我,他没时间的话就让助理接我……就是那个媳妇生孩子请假回家的。”   阎君大人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接受,看着他半天也没把领结系好,伸手扳过男孩子的肩膀,低头帮他整理领带。   李思源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和煦的眼。   明礼的睫毛很长,眼角微微下垂让人无端觉得疏离,可这样专注的做事时,又有种无可比拟的魅力。   有时候李思源会觉得明礼像个小朋友,有时候他又会觉得,这个人像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当他这样认真的时候,无论是系领带还是看着报纸,都给他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胸膛里的心脏又在不停的乱跳。   直到上了车,李思源的耳朵都带着一种可疑的热度。   庄语并没发觉自家艺人的异常,但依旧十分忌惮这人的一切动向,直男庄哥念念不忘上次两人的通话内容。   庄语从后视镜瞪了某个不安分的人一眼,碍于明礼在场,隐晦的问道:“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李思源心中警铃大作,含糊的答了一句:“恩,你专心开车。”   庄语想了想,觉得李思源估计是顾忌明礼,也没再乱说话。   李思源偷偷看了明礼一眼,只见他坐的端正望向窗外,连个眼神都没变,心里升起一阵失望,又有些庆幸。   阎君大人的耳朵很灵,自然没有遗漏这两句话。   李思源……有喜欢的人?   阎君大人的心情突然像是沁了冰水,寒凉的让他觉得有些刺。低气压的明礼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生。   总之,就是很不高兴。   这次的金主爸爸是个轻奢护肤品,在进组之前拍了广告片,在李思源进了剧组后,就会宣布代言的事,等寻夜开播时,再将这支广告片一起放出去。   拍广告要比演戏简单的多,这对演员来说是赚外快的活儿,并不缺钱的李思源没那么上心,他的工作重心永远放在演戏上。可是跟着他的工作人员毕竟要吃饭,他只能听从庄语的话。   摄影组正在调试灯光,李思源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换衣服化妆。   这次的产品概念主题是“奢”,产品的主创人员与宣传部都极为看好这系列的产品,所以这组广告是很受关注的。   迪艾尔是在国际上较为知名的轻奢品牌,亲民的价格与过硬的质量是招牌,很受年轻人的追捧,国内市场的代言虽然不会引起大轰动,但也会给李思源带来很好的宣传机会。   产品与艺人相辅相成,这才是双方所看好的前景。也是庄语废了大半个月操心这个资源的原因。   大概是为了贴近‘奢’这个理念,第一套衣服就是贴近于希腊风格的服饰。   奢,总让人会向往浪漫。   而进了试衣间的李思源看着镜子,只觉得一阵五雷轰顶。   衣服是没有问题的,上半身有一半是裸露在外,下身是长长的淡金色长袍,配上他金色的头发与白皙的肌肤,有种意想不到的高傲感。   配饰也很好看,不同于女性化的设计,相反,雷电的项链,蔷薇花藤的腕饰自右手攀爬呼应,与衣服的搭配有种恶魔与天使的撞击感。   让李思源头疼的,是他上身出现的红色痕迹——大概是昨天的蝴蝶遗留下的。   而在早上出门的时候,这些斑驳的痕迹还没出现。   无法,李思源只能趁人不注意偷偷叫来了明礼。   两人躲在试衣间,李思源愁眉苦脸的看着明礼:“明哥,你有办法么?”   痕迹太多,而且印子很深,看起来就像是偷偷去做了什么坏事,李思源欲哭无泪,这连粉底都遮不起来。   艳红的蔷薇缠在李思源的手臂上,映的他皮肤更加的白,李思源的身材很好,即使这种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衣服也能完美的撑起来。   可那红痕却像将天神撤下神坛的罪恶之手,让眼前的人染上了无尽的暧昧颓靡。   明礼看了一下,飞快的转开了眼,总觉得小小的试衣间染上了一种蒸腾的热度。   李思源急的团团转,拽了拽明礼的手臂,明礼全身一僵,生硬的答道:“有办法。”   “怎么做?”李思源眼巴巴的看着明礼,他真的不想被庄语骂成狗。   明礼某色渐深,不自在的眨了眨眼:“你闭眼。”   李思源乖乖照做,长长的睫毛刷出一道剪影。明礼深吸了口气,将手浮在李思源的肩膀,隔着空气抚摸这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施了个障眼法。   “可以了。”   李思源睁开眼,并不知道明礼做了什么,看着镜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忙接着跑出去化妆。   明礼站在试衣间中,无声盯着自己的手,偷偷将手揣进了口袋里,像是藏了起来。   连呼吸都不可思议的烫。   拍摄很顺利,李思源的镜头感很好,也能很快的进入状态。这点摄影师最为满意,演员与专业模特是很好拍照的,反而是那种新生代的偶像艺人,总是要摄影师主动追寻。   所以李思源这个类型,是他们最喜欢拍的,毕竟怎么拍都好看。   明礼靠在一边的桌子上,眼神不明的看着那个耀眼的人,插在口袋中的手悄无声息的握起。   摄影师很讨厌,那几个直直盯着他的女人也很讨厌,甚至微博上那些喊着要嫁给他的人也很讨厌。   明礼垂下了眼,突然很想将这个人藏起来。 第35章   临近进组的前一天, 李思源倒霉的感冒了,然而第二天早上,他还是要守时的爬起来上了飞机。   “阿嚏!”   在打了第七个喷嚏后,李思源慢吞吞的接过了明礼递过来的感冒药, 又慢吞吞的就着水吞下。   眼皮沉重的要死, 李思源却还是想起将头转到另一边闭上了眼。   明礼有些担心, 轻声道:“靠着我睡?”   李思源摆了摆手:“别了, 传染给你就糟了。”   庄哥岂不是要一个人拖着两个病号和一个来打酱油的黎见小朋友。   庄语也有些担心, 李思源这次感冒来势汹汹,看起来不像是很快能好起来的样子。   “庄哥, 李思源这样能行么?”黎见一边说着, 一边嘎嘣嘎嘣嚼着巧克力豆。   庄语看了他一眼, 忽而笑了:“他没问题。”   那是一种极其信任的语气,黎见眨眨眼,专心的吃起了小零食。   黎见是翘课来围观李思源进组的。   原本庄语并不同意,但是黎见小朋友那个刚刚回来的不靠谱师父却双手赞同, 主动帮他定了机票,态度好的让黎见都觉得奇怪。   黎见看了眼明礼的后脑勺,悄悄砸了咂嘴。   老头子哪里是让自己跟着李思源,是让自己多亲近这个师叔才对……   自己这个师叔,貌似很不简单啊。   下了飞机,李思源戴上了口罩, 主动将明礼的行礼一起提了过来。   就算生病也要体贴, 源哥男友力MAX!   明礼却没注意, 要不是李思源,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托运了行礼。   庄语眼皮一跳,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思源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是个男人→最近和他联系最紧密的→以及这个几百年没拿过行李的举动……   喜欢的人=明礼?!!!   庄语: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黎见推了推庄语:“走啊庄哥?”   庄语面容狰狞:“别催,让我静静。”   黎见咽下口水,露出微笑:“您继续。”   将东西放到了酒店去了剧组,李思源立刻换掉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举止绅士有礼行事滴水不漏。   黎见的眼珠差点没掉下来,明明这人上午坐飞机的时候还哼唧着要死了。   庄语面露微笑:“他是个专业的演员,也是个合格的艺人。”   无论遇到什么,发生什么,作为艺人都要将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现给他人。   这是他们的基本素养,也是一种良好的敬业品质。   优雅的举止谈吐让原本吊儿郎当的黎见都有些正经起来。的确,之前在寻夜剧组时,李思源似乎也是这样。   无论工作到多晚,一天有多疲惫,他都能让人感到舒适。那副怕死胆小的样子似乎在脑海慢慢淡去,黎见突然开始真正了解了这个人一点。   其实,李思源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他有着梦想,刻苦又努力,实际上自从大学毕业后,李思源再也没要过家里一分钱。   而这个圈子里,也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李思源的家庭背景,这也是他到现在都不温不火的原因。   黎见勾起唇角,他真的认识了个很棒的朋友。   今天的工作是试妆拍定妆照。   导演陈礼家是个很挑剔的人,但意外的,他对于李思源却很看好,让李思源自己都很惊喜。   陈礼家今年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十分精神。他头上有了一半的白发,但却没有染发,平日总是一身中山装,看起来有些古板,却也十分帅气。   那是种很多人没有的气度风韵,让这个相貌平凡的人,总能在人群脱颖而出。   李思源的头嗡嗡作响,只觉得灯光与人影交织,杂乱的声音像是几重奏,但他却依旧站得笔直,笑的谦逊优雅。   若不是他偶尔流露出一丝乏意,明礼都要以为这人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即便这样,李思源还是十分顺畅的和陈礼家进行了愉快的交谈,淡定的让场务定了几份饭,业务能力连庄语都叹为观止。   顺便给明礼买了许多小零食。   李思源笑眯眯的拿着小袋子给明礼发零食,一边开口。   “草莓干没有你常吃的牌子了,这个你将就吃。中午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先吃点东西垫垫,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下工……我这都已经换三套了,陈导还是觉得不太满意,恩?你吃不吃黄焖鸡,刘姐,就是那个副导演说附近有家很好吃的……”   明礼接过草莓干撕开了塑封,拿出一颗塞到了这人嘴里。   指尖碰到的唇有些烫,大概是有些发烧,明礼蹙眉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果然是一片灼热。   李思源笑着将他的手拿下来:“我脸上还有妆,别擦到你手上。”   说着,小流氓还在明美人的手上摸了两下,吃了个豆腐,瞬间神清气爽。   明礼并没在意这种小动作,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了退烧药,这是早上他特意拿的。   “不用管我,顾好你自己。”明礼语气有些闷,看起来很不开心。   李思源捧着喜欢的人亲手接的温水,只觉得美滋滋。   庄语神情古怪,黎见刚刚帮李思源拿回了新换的衣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庄哥?”   庄语叹了口气,语气沧桑:“我为什么还没辞职?”   黎见:?   兵荒马乱,定妆照在晚上十点多才拍好,而具体的片子还要等陈导敲定才可以。   几人都只在摄影棚吃了口冷掉的盒饭,庄语提前定了粥到宾馆给李思源。   黎见为难的看着那一小盒粥,眼巴巴的看着庄语。庄语叹了口气,带着小朋友继续出去觅食。   一时间只剩明礼和李思源两人,李思源累了一天,连澡都不想洗,全身上下像是放进了洗衣桶里轮了七八圈一样酸痛。   明礼烧了些热水,盯着人吃了药,才回了自己房间。李思源精神不济,却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次感冒一点也不难熬,如此想着,李思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也不过才十二点多。大概是药力生效,出了些汗脑子也清醒了,李思源考虑下还是去洗了个澡。   吹干了头发,李思源关掉吹风机,嘀嗒的水声在耳边骤然响起,让他冷不丁的颤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晚风已经有些冷了,大概是因为李思源生了病,明礼并没帮他开空调,而是将窗打开。   灰白色的纱幔随风飘起,原本宽敞干净的房间显得有些空荡。   李思源没了困意,回到床上随手将剧本拿出来翻看。   厚厚的剧本上满是他用记号笔所做的备注,各种颜色密密麻麻的备注在台词边,看起来就像高考前期的文科复习。李思源却看的专注,不时声情并茂的念出台词找语感。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凌晨两点。李思源皱眉看着台词,翻身下床,对着穿衣镜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神情语调。   对着镜子练习是很有效的,李思源调整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适当的处理方式,微微松了口气。   嘀嗒——嘀嗒——   水滴到地上的声音隐隐传来,李思源耳尖儿一动,转头看向浴室,久违的恐惧感又窜到了脑海中。   大概是他洗过澡后没拧好水龙头。   李思源深吸几口气,安慰着自己,可那声音越来越大,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加清晰。   李思源僵硬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确认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   而紧接着,他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从浴室的方向游走而来,慢悠悠的缠在房间的水晶灯上。   艹!   李思源心里暗骂一声,转眼看向手串,果然已经隐隐发亮,心里才像是有了些底气。   没事没事我有手串没事的他不敢过来……   又默念了一段大悲咒,李思源紧紧盯着那黑影,发觉那黑影并没有移动的一丝,依旧缠在灯上。   敌不动我动?   李思源抱着剧本,悄悄往门口挪了一步,哪料到那灯嘎吱嘎吱的发出了声响,接着那黑雾便幻成了个惨白的人影。   更过分的是,这鬼东西竟然像条鼻涕虫一样垂了下来,细长的脖子垂下像是拉面条,一双浑浊的眼紧紧盯着李思源。   鲜红的长舌头从嘴里掉出来,铺在地上。   李思源心率瞬间飙升,而那死鬼还在费力的捞自己的舌头。   “啊啊啊啊啊!!!”   李思源惊叫着往门口跑去,那鬼被吓了一跳,一只眼珠掉在了地上。   小鬼用仅剩的眼珠看了看掉下去的眼球,竟然也开始跟着尖叫。   “啊啊啊啊——!!”   李思源抱着剧本飞快的跑出了房间,蹿到了不远处明礼的房门口重重的敲门。   明礼很快就打开了门,见李思源穿着浴袍可怜巴巴的抱着剧本,没说话先让人进了房间。   李思源立刻蹿到了明礼的被窝,连脑袋都没露出来,这才感觉镇定了不少。   连续见过了鬼怪妖魔,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但那鬼东西的样子实在惊悚,源哥真的招架不住。   明礼见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到床边拍了拍床上被子里鼓起的球。   “他不伤人。”   李思源无力的将脑袋伸出来:“你早知道有东西。”   明礼无辜的开口:“我也不知道他会去你的房间,大概是你……比较香?”   李思源委屈的看着明礼,他自然知道这个香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   对于那些妖魔鬼怪,他果然就只是盘菜。 第36章   凌晨两点多, 李思源抱着手臂盘腿坐在床上,严肃的看着明礼。   明礼叹了口气。   “以后附近有东西,我一定会及时告诉你。”   李思源面无表情,拍了拍床的另一边:“睡觉。”   明礼拿不准这人是不是生气了, 乖乖躺到了床上。   李思源心满意足的躺下去, 侧头笑的像只偷腥的黄鼠狼。其实他一点都没生气, 只不过趁机会跟着人蹭一晚上而已。   计划通!   明礼耳聪目明, 自然感觉到了他在笑, 疑惑的歪了歪头。   “你笑什么?”   背对着他还能知道!   李思源一惊,觉得自己作为演员的实力受到了质疑, 回身严肃道:“快睡觉。”   人类真是奇怪。   明礼并不想睡觉, 眨着眼看李思源。   其实对于明礼来说, 李思源有些举动真的很奇怪。   这个人白天的时候明明很难受,却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而且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会将自己折腾来折腾去,对于明礼来说, 抓在手里吃进肚子的才是真实的。   还有……   李思源突然转过身,将明礼的胳膊拽着抱在了怀里,无辜的开口:“我害怕。”   然而说着害怕的源哥,十分自然的摸了把阎君大人的胳膊。   明礼脸上有些热。   还有这人总是喜欢蹭在自己身边,做些小动作。   别以为阎君大人真的不知道。   李思源开心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中。明礼想要抽出手, 却还是放弃了。   就稍微让他抱一会儿好了……   明礼已经毫无困意, 默不作声的盯着李思源的睡颜。左想右想, 想到这人说过有喜欢的人,又有些生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就是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心狠的将自己的胳膊拽了回来。   李思源只能抱紧了被子。   明礼的体温偏低,很快手臂上那种温热便消失不见。他盯着自己的左手,心里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盯着某人抱着的被子几分钟,明礼抿了抿唇,严肃的将被子抽出来,换成自己的手臂塞了回去,又无声无息的往这人身边靠近。   睡的香甜的李思源咂咂嘴蹭了蹭身边的人,明礼才安心的闭上眼。   上午的商业街热闹依旧,两个穿着华丽的女人逛在各个大牌店。   其中一个正是李思源的母亲李夫人,李夫人平日穿戴均是定制,但偶尔也会这般和闺蜜出来一起逛逛。   “淑芬,你看看这双鞋好不好看?”   李夫人指着一双鞋子给自己的闺蜜,兰淑芬女士走上前,挑剔的看了眼这鞋子。   “我不喜欢绒面,但是这样式还挺好看的。”   兰淑芬女士越看越觉得还不错,叫来店员拿来新鞋子给自己试穿。   两人再次从商场出门,已经是大包小包拎了一堆。   “雅雅,那有个算命的店,看看去?”兰淑芬女士踩着高跟鞋,战斗力丝毫不减。   李夫人笑笑:“你还信这个,都是骗人的。”   李夫人商战多年,走的是女强人风,虽然这几年已经退回幕后在家,但风格不变。可兰淑芬女士从小就是大小姐命,嫁人了也依旧不减少女心。   “就看看嘛。”   算卦一道如今辉煌不再,但依旧还有很多人喜欢去占卜,大多只是看个热闹,开的如此大摇大摆的占卜店,还真的是少见。   可兰淑芬女士偏偏就是个十分迷信的人,遗传自整个兰家,连这个土气十足的名字,也是当年她父母找人算出来的。   李夫人无法,只得陪着闺蜜去算命。   《沉道》的剧组人员,从导演到场务,尽是精益求精,第一天的戏很简单,由于贺宇成还没进组,所以李思源这次是和群演演出场的戏。   这场戏讲的是苏成初到临江,在戏班听戏,全程只有一句台词,是苏成看到台上之人含冤入狱,父母惨死歹人之手,潸然泪下。   金玉堆砌的公子,本便是惹人侧目,台上的戏子微愣,下了场。   两人戏楼口相遇,戏子相问:公子可怜她?   苏成折柳而笑:人各有命。   而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过,苏成目光如箭,飞身而去,剑下无情。   戏子回神,身前已经空无一人,只能怔怔看向地上的折柳。   最难把握的是陈导要求长镜头,这就代表所有的人员都要专注自身,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还仅仅是陈导心中最简单的第一场戏。   李思源跃跃欲试,他的气质本就与苏成很像,难点仅在最后一幕提剑时一闪而过的杀意。   这是个很微妙的转变,但他练习了千百次,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做好。   黎见蹲在一边专心看着,觉得李思源与之前在寻夜剧组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寻夜》是个靠着流量的电视剧,而《沉道》是制作精良的电影,就连里面的群演,也是沉浸演艺多年的老戏骨。   与这样一群人对戏,李思源才能真正得到提升,而不是之前那般怕抢了主角风头而压制。   顺利的过了这场戏,李思源才发觉自己手心微潮,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不希望第一场戏就出现问题,让其他人看轻了自己,所以直到昨天夜里,他还在调整自己戏中的状态。   他要无限度的贴合这个角色,不断地剖析这个人物的心理,才能让苏成真正活起来。   所以这在陈导心中最简单的第一场戏很重要。   陈导笑眯眯的看着李思源:“挺好,来看一遍?”   李思源悄悄擦了自己手心的汗,这才点头上前。   镜头中的人呈现状态和李思源想象中相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微妙的差异。李思源微微抿唇,陈导的笑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接下来的戏得更好才行。”陈导拍了拍李思源的肩膀,开口道。   李思源礼貌的微笑。   而一边的庄语与明礼之间,气氛却有些微妙。这种微妙,是从早上看到李思源穿着浴袍从明礼房间出来开始的。   黎见不明所以,傻呵呵的跟着场务乱忙。   明礼专注的看着李思源,面上看不出什么,庄语摸摸鼻子,走到他身边递了一瓶水。   “思源,他……”   身高一米九的男人难得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看起来有些奇怪。   明礼侧头看了看他:“源源怎么了?”   称呼都改了……   庄语心痛的捂住胸口,叹了口气:“我之后去和公司协调公关。”   明礼:?   庄语也知道明礼一直住在山中的事,只当他不明白这其中,摆手道:“没事。”   想了想,庄语还是问了一件重要的事:“思源带你见过他父母了没?”   明礼自然地答道:“见过。”   庄语:!!!   “那怎么样?”   明礼:“挺好的。”   庄语灰溜溜的走了,他决定提前和公司打好招呼。   虽然国内即将实行同性婚姻合法化,可艺人出柜这种事,万一操作不好,就是个惨死啊。   一天的时间静悄悄的溜走,本来李思源已经拍完了今天的戏,却被陈导和编剧扣下生生聊到了半夜一点多。   他的感冒还没好,晚上又微微发起热来,却还是强撑着和陈导聊完,直到上了保姆车,才往旁边一栽直接睡了过去。   黎见年纪小,倒是精神饱满,抱着本来要给李思源的保温杯坐到了副驾驶。   车开到一半,明礼突然小声叫住了开车的庄语。   “停一下,退烧药找不到了,我去买些。”   庄语也压低了声音:“你们回去吧,我去买。”   明礼没再坚持,闭嘴看着睡的沉沉的人,慢慢将李思源的头揽到了自己肩上。   大概平日两人也比较亲昵,小直男黎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有庄语觉得自己吃到了满份夜宵。   都见过家长了,那还能怎么办。   不过他这傻儿子下手速度够快的啊?   胡思乱想的将车开回了宾馆,庄语自己又开着车出门找药店。   凌晨两点多还开着的药店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幸好这附近还真的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庄语买了药便开车往回走。   所以说演员明星不容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可助理和经纪人更不容易,尤其还是庄语这种经纪人兼职保姆的,一天天累的要命。   等着红灯的功夫,庄语打了个哈欠,点开了广播。   一阵戏曲声悠悠传来,伴随着信号不稳的嘶嘶声,在这大半夜听着还有些渗人,庄语眼皮一跳,赶紧跳到了个深夜电台。   情感电台略显矫情,但那种惊悚的气氛却轰然而散。   这个红灯异常的长,庄语不耐的点了根烟,随意的看了看这周围的环境。   他为了找药店钻进条小胡同,拐弯出来后,也只看到一些老旧的破矮楼。除了两家点着红粉灯的‘按摩’店,也就一个小店前面亮着盏灯。   庄语的目光自然地就被那点着白炽灯的小店吸引了,而这白炽灯下,似乎站了个人。   这大半夜还在外面站着,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庄语仔细的看了看,由于距离太远也没太看清。   红灯终于变成了绿色,庄语慢慢将车开向前,开到那小店最近的地方不自觉的看了一眼。   灯下的人牢牢的站在地上,双手合起,而这人的身形单薄,身上的衣服花花碌碌,大红大紫十分乍眼。   这也是他能从远处看到这个人影的原因。   庄语漫不经心的往上瞟了一眼,差点没将车开到路边。   红红的腮红涂在脸上,惨白的脸衬着那红嘴唇血淋淋,而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庄语,嘴角的弧度像是在笑。   ——这竟是个烧给死人的纸扎人。 第37章   自打那天李思源在明礼的房间住下后, 一连几天他都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庄语几次三番提醒李思源注意,源哥左耳进右耳出。   李思源的感冒一过,状态大幅度提升, 让陈导夸了几句。他这边拍了快一周的戏, 贺宇成才进了组。   两人还是自从上次的宴会第一次见, 也不知是不是贺影帝自带光环, 李思源总觉得这人满面春风。   贺宇成的定妆照一早便拍好了, 到了剧组直接上妆,影帝的职业素养极好, 与李思源说了几句话迅速进入状态。   两人试了几场戏下来, 李思源只觉得心服口服。   贺宇成的年纪不算大, 但却是很多老演员也比不上的。与他对戏时李思源能隐隐感觉到贺宇成在引导自己,很多他觉得难以捉摸的地方,仿佛被眼前的人手把手的带进了门。   晚上下了妆,李思源决定问问贺宇成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贺宇成也刚卸妆, 擦了些护肤品转过头来:“好啊,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店,专门为演员开放,我去订个位置。”   李思源笑道:“是‘琳琅’?我已经订好了。”   已经九点多,两人没再磨蹭,直接出了门。影视城的构造很规整, 这附近是不对外开放的, 所以两人扫了两辆小黄车就出发了。   琳琅这家店是专为演员明星开设, 装潢古雅,又设置了很多包间有着绝对的隐私性,很多在影视城拍戏的明星都喜欢来。   李思源之前来过几次,直接定下了最常去的包间。贺宇成似乎也很熟悉这里,两人带着鸭舌帽,穿着最普通的休闲服,就像两个出门的普通年轻人。   两人点了些东西,一边喝茶一边聊着戏,不知不觉便聊到了十一点多。   李思源续了杯茶,感受着氤氲的香气开口道:“认识师兄这么多年,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好好坐下来聊。”   贺宇成点了点头,眼里也尽是愉悦:“是啊,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合作,陈导和我很看好你,但你还得加把劲。”   说罢,贺宇成顿了顿,才不着痕迹的开口:“你最近,有和你姐姐联系么?”   满脑子励精图治好好工作的李思源一怔:“我二姐?”   贺宇成的手指轻轻点下桌面:“是,我看她的朋友圈很久没有更新了。”   李思源也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就这样,疯起来说不定大半年都没消息,师兄你是有什么事?”   贺宇成微微垂下眼:“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   见他的样子似乎只是偶然提起,李思源也没在意,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起来拍戏的事。   直到十二点多,两人才又骑着小黄车回到了酒店。   他们剧组并不是在同一个酒店,这家酒店目前只有女二和他们两个加上零零星星的随行人员,所以两人才可以一起顺道回来。   十四层的窗口,阎君大人的低气压笼罩了一整个房间。   或者说,这种低气压自从贺宇成出现就存在了。   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思源用一种崇拜主动的态度对另一个人。   大多时候,李思源都是温和有礼的,这种温和带着一种疏远,又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可是今天李思源竟然主动提出请贺宇成吃饭。   明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思源喜欢的人会不会是贺宇成。   他的视力太好,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骑着单车的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如果他想,甚至可以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明礼并不想听。   他有些生气。   一个穿着长袍的人站在明礼身后,那是个极为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一双桃花眼尤为显然,深沉的瞳孔却仿佛能看透这个世界。   醒目的是他手中正拿着一只鎏金笔,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大人可在烦恼什么?”判官开口问道,颇为不解。   明礼收了神色:“没有。”   明明就是有事的样子。   判官暗想,却并不敢说出口,只能恭敬道:“此番无常已经将丢失的魂魄追回一部分,但流失的魂魄依然很多,怕是与梦魔有关。”   明礼拉上了窗帘,有些厌恶道:“果然麻烦。”   判官叹了口气:“大人吞了他的真身,他怕是不肯罢休。”   明礼眼中金光一闪:“那就连他的神魂也吞掉。”   “大人是不怕的,可梦魔无孔不入,李思源却是挡不住的。”   明礼蹙眉,判官接着道:“再忍耐些时日,不要轻易激怒梦魔。”   “上古之物难以消磨,能活到现在,自然有他的本事。您此间正临飞升之际,能否修成真神,大人千万斟酌。”   明礼将火气尽数压下:“我明白。”   判官有些心疼,他知道明礼这个阎君当得委屈,可眼下也只有忍得一时。   一阵敲门声响起,判官头也未回,道:“他回来了。”   明礼的神情一变,忽然转身往床上走去。   “我睡了。”   说罢,阎君大人帮自己掖好被子,占据了一整张床。   敲门声再次响起,判官疑惑的看着明礼:“不让他进来?”   阎君大人闭着眼不睁开:“我睡了。”   判官无奈,只得道:“下官告退。”   没得到回应,李思源也并没再继续敲门,判官早已无影无踪,明礼在床上翻了两下,骤然睁开了眼。   隔了五六分钟,敲门声还是没有响起,明礼终于躺不住起身去开了门。   可走廊却空无一人。   明礼站在门口,觉得心脏像被抓紧般难过。   重新关上了门,明礼又开始担心今晚李思源会害怕。   毕竟这酒店不止有那一个吊死鬼,那人又有双阴阳眼,什么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晚上睡不着,白天工作的时候就会没精神,源源又那么看重这个电影……   明礼坐在床边开始后悔。   最后他烦躁的站在窗边,打开窗化作一条红龙跃入云层。   明明没有阴云,天空却似乎隐隐包裹着雷电。   判官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到,他刚刚的话都被阎君大人当做了耳旁风,刚一转身,阎君大人便幻成真身去找人麻烦了。   忍气吞声?不存在的。   李思源敲了门没得到回应,怕吵到明礼休息,想也不想便去了黎见的房间。   黎见睡的一向很晚,自然欢迎李思源,又开黑玩了两把游戏,两人这才入睡。   明礼带着一身寒凉的煞气回来时,李思源正神清气爽的在和黎见吃早餐。   见他似乎并没有精神不济,明礼才放了心,骇人的气势一扫而空,跟着一起吃了早餐。   李思源替明礼盛了碗白粥,道:“你昨天睡的很沉啊,我回去敲门你都没听到。”   明礼夹着葱花饼的手一顿,应了一声。   李思源昨天也反省了下自己,明礼的作息是很规律的,而自己却经常读剧本到很晚,这几天一定是影响了他休息。   不过好在黎见的作息和他差不多,他和黎见商量了下,之后他都会和黎见住在一起,两人还能顺便开个黑。   自以为安排明明白白的源源宝贝笑看着明礼,还觉得自己真是体贴又暖心。   《沉道》是部双男主的电影,李思源与贺宇成饰演的角色,一开始其实是情敌的关系。   武林世家公子与浪迹江湖的大侠被同一个女子吸引,又因为这个女子的失踪而相识,所以在前期,两人还有一场打戏。   打戏不好拍,好在李思源身手不错,贺宇成又有很多拍打戏的经验,两人的配合又比较好。   可这场戏,陈导就是迟迟不给过。   原因自然出在李思源身上,他的身手是年少打架时打出的野路子,与苏成那般翩翩公子的形象完全不同。而不论武术指导如何,人体本身会有惯性。   而在镜头下,这种小动作便会尽数暴露。是以这场戏李思源卡了半天,还是没能过。   这个时候,反而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学起来比较简单,一张白纸,教什么是什么,而李思源这种就有些吃亏了。   中午李思源也只是吃了半个卷饼,就抓紧时间的去练习了。   如果是其他导演,可能到如今的程度便过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打戏中的缺陷,观众所想看的,只是刺激爽与电影本身剧情的衔接。   可陈礼家并不是如此,从服装灯光道具到每个群演的神情,他都力求精致,触及到电影,原本脾气很好的陈导,就会瞬间变成喷火的狮子。   这是艺术家的执拗。陈礼家是个偏门的导演,他的作品评价两极分化严重,也是如此原因。   可李思源愿意和这样的导演合作,这些苛刻能让他极快速的成长,而不是靠着恋爱风流量明星来带起票房。   陈礼家也没怎么吃东西,李思源在练习的时候,他还在一边跟着武术指导挑挑拣拣。那样子看起来尖酸刻薄,又让人有些佩服。   一天下来,陈导到底也没放过这条。   李思源回到宾馆,累的像条死狗。   明礼这次倒是学乖了,吃了晚饭正准备带人回去睡觉,就见这人和自己说了声晚安,疲惫的钻进了黎见的房间。   庄语看起来精神也不大好,直接回了房间,一时间走廊只剩明礼自己。   可怜巴巴的阎君:…… 第38章   一个星期的时间, 李思源的感冒好了个彻底,没想到庄语却又病了。   李思源捏着体温计,无奈将退烧药拿给坐在床边靠着的庄语。   “三十八度九,乖乖吃药吧。”   庄语听话的接过药, 水也没喝直接咽了下去, 摆手道:“你先回剧组吧, 我这没事, 歇一会就好了。”   已经好几年没享受过感冒的滋味, 庄语这会儿并不好受,声音不如平日般中气十足, 李思源看了他两眼笑了出来。   “我等黎见回来再走, 晚上才有我的戏, 我和陈导说了。”将烧开的水倒在杯里,李思源看他一眼,露出两排白牙:“好久没见你这样子了,挺有意思。”   说罢李思源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调出相机快速的拍了一张:“来,茄子。”   一旁的明礼对李思源的举动视而不见,庄语只想把这俩人扔出去。   黎见出去给庄语买了份粥,自己却买了份龙虾饭,诱人的香气窜到鼻翼,庄语盯着自己的粥, 只能将就着吃。   李思源和明礼中午在剧组吃了盒饭, 这会儿正坐在一边看电视。   电视上放着的正是之前大火的宫斗剧, 明礼看的津津有味,李思源的心思却不在上面,转头看向了吃着粥的庄语。   “庄哥,拍完沉道你就顺便休个假吧,你都好几年没出去旅行了吧?上次兰姨还说来着,说你都没时间回家陪陪她。”   李思源晃着脑袋,笑吟吟的构想美好未来:“正好你休假了我也休假,咱们选个地方去逛逛,好好放松一下……”   庄语忍无可忍:“行程要听经纪人的,别给我瞎安排,还想出去旅游?沉道拍完就是寻夜上映,你还想出去玩?醒醒。”   李思源咂咂嘴,斜眼瞪了眼吃粥的老男人:“吃你的吧。”   没到一点,李思源便和明礼回了剧组,黎见拿着庄语的手机下了两个游戏,拉着人一起玩。   庄语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说着不玩不玩,结果还是跟着黎见玩了好几把,演示了下花样送人头。   退了游戏,庄语貌若无心的划开备忘录,看了看沉道之后李思源的行程安排。   既然说出来了,肯定是想出去玩了,庄语修修改改,还是给李思源挪出了几天假期。   黎见坐的笔直仰头偷偷看庄语,瞄到一眼才笑起来:“庄哥,你还是很疼李思源的嘛。”   庄语瞅了他一眼也笑了:“可不是。”   “你们认识多久了?”黎见点着消消乐,随口问道。   庄语喝了口水,道:“从小就认识,但是一直不熟,真正认识应该是他上高中的时候。”   黎见有些意外:“这么早?”   “嗯。”   庄语靠在了床边,闭上眼没再说话,不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从前,庄语做了个梦,梦到了刚和李思源认识的时候。   高一的李思源桀骜不驯,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江湖人称源哥,十三中扛把子,也是老师都头疼的对象。   那时候的舒千羽上了高三,已经从大姐大的中二模式清醒,源哥却尚有余温,四处生事。   两人同在一所学校,只差了一届,但真正有了交集,是因为一场篮球赛。   篮球,阳光与冰可乐,一身的汗味与炎热的夏天组成了青春,年轻气盛的高中生,因为一点摩擦,私下里就约了架。   与十几年后的庄语不同,那时候的他,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坏学生。打架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而李思源更是嚣张的自己去赴约。   庄语也算仁义,当即叫所有小弟都回去了。   结果被李思源打了个服。   穿着牛仔裤的少年顶着一头橘红色的头发,傲气的仰着头,往嘴里扔了颗泡泡糖,居高临下的告诉他这事结了。   庄语对这人越来越好奇,两人越加熟悉,竟然混成了挚友。   别看现在源哥嘴上庄哥长庄哥短,实际当年,庄语是跟着大家叫他源哥的。   真正改口,是在庄语高考之后。   庄语的成绩太差,就算考前疯狂补习也无济于事,强行靠着家里上了个贵族学校,那一刻庄语才从他的少年时代惊醒。   说不上究竟是沮丧还是迷茫,这大概是很多人都面临过的处境,庄语有一段时间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件事。   他能做什么,他以后要做什么。   庄语的家境太好,可他也是个相当傲气的人,他不愿意做只蛀虫,却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   给他答案的是李思源。   被勒令闭关高考的李思源千里迢迢的跑到了他的学校,两人喝到了凌晨,醉醺醺的源哥手一挥道:庄哥,以后我去做演员,你给我当经纪人吧。   那是李思源第一次叫他庄哥,而原本以为李思源只是开玩笑的庄语,没想到这人最后真的报考了艺校。   而这个称呼,也从两个打架逃学的毛小子,叫到了如今的演员和经纪人。   梦中的庄语像是重新走了一遭他的青春,他心知身在梦中,却无法挣脱。直到这梦境走马观花的走到了他曾经和李思源拍过的一个网剧片场,才有了微妙的差异。   那时李思源什么戏都接,网剧也接烂片也接,丝毫不放过一丝一毫能吸取经验的机会。   这部网剧是个由民间故事改编的灵异剧。庄语记得,那时恰逢广电整改,最后这部剧并没能上映。   可如今他的梦里,却正看着这部剧,身边的人尽是灰白,唯一有色彩的便是电脑屏幕中的影片。   屏幕上的影像,正是身穿戏服的女主,音响中传来的戏曲咿咿呀呀,声音像是老旧的收音机。   庄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本人并没听过什么戏曲,可这调子听起来却十分耳熟。   庄语摸着下巴,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却又消失无踪。实在想不起来,他只能求助于身边原本坐着的公司同事。   一转身,入眼的却是紧贴着他的女人。   女人与那女主角相差无几,那脸上却是两个红彤彤的腮红,眼睛就像是破了洞的大窟窿,惨白的脸点着殷红的嘴唇,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   分明是个穿着衣服的纸糊人。   庄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拳锤了上去,那纸糊人的脸瞬间陷了下去,可行动却依旧如常,变了形的脸越加恐怖,不断开合的口中还在唱着戏。   他站起身便走,这纸糊人却咯咯的笑了两声,跟着起身去拉他。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身后的纸人紧追着,这曲子听起来与女主角同样标准,却是不一样的声线,在人听来不是一般的诡异。   庄语大骂一声,跑到了室外的草地上,只觉头上忽的一痛。   再次醒来,他看到的便是黎见的脸。   见他醒来,黎见将手上一本厚厚的书放下,讪笑道:“庄哥你做噩梦了?”   庄语一阵恍惚,摸了把头上的冷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点点头起身去洗了个澡。   李思源拍完一天的戏,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今天没人来接,只能和明礼取了小黄车。   可阎君大人却根本不会骑自行车,李思源取了车,便见明礼呆呆的站在小黄车前,满目迷茫。   两人对视了几秒,李思源眨眨眼道:“我载你?”   明礼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坐上了后座,李思源看他一眼笑出声来。   一同出门的场务小鱼也笑了,道:“源哥,不然我找辆车送你们回去吧。”   李思源道:“不用挺近的,你回去注意安全,明天见。”   小鱼的头发被风吹乱,愣愣的望着暖光下的两人,一个大男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单车后座,明明是看起来奇怪的场景,此时却有种莫名美好。   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连滤镜都不用加。   李思源自然看到了小鱼的举动,却也没生气,扬了扬头道:“好看之后发给我,走了。”   小鱼连忙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良久才想起来调了挑照片的光线给人发了过去。   明礼的手自然的搭在了李思源的腰上,不轻不重,李思源却有些不大自在,他腰侧有痒痒肉,这么被碰着,虽然不痒,却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哪知明礼得寸进尺,还可以的捏了两下。   李思源一个急刹车,严肃的回过头:“别乱动。”   这路上没几个人,明礼抿着唇点头,活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李思源哭笑不得,重新开始骑车。却不知阎君大人正在纠结,今晚他要住在哪儿。   直到回到宾馆上了电梯,明礼才终于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你……晚上要在哪儿睡?”   李思源以为明礼担心自己会打扰他睡觉,忙道:“我去和庄哥住,有事也好搭个手。”   明礼的话被噎回了肚子里。   李思源回到庄语的房间快速的洗了个澡,又看了会儿剧本,直到庄语安稳睡下,他才关了床头灯躺了下来。   劳累了一天是很好入睡的,李思源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耳畔传来质感嘈杂的戏腔,李思源站在一座空荡的大宅里,只觉太阳穴一阵疼痛。   而那声音悠悠扬扬,李思源不知深处何处,脑中混混沌沌的往那声音的方向寻去,穿过破旧的回廊,才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台子。   可那声音分明是从台子上传来。   “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李思源的眼角忽而扫到了一片艳红的衣角,揉了揉眼,再次望去,那台子上已经站了个背对着他的人。   而一眨眼,那人却又不见了。   微妙的风自身后而来,李思源心中一寒,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到长着青苔的池边,却见那水中央尽是翻着白肚皮的死鱼。   一阵恶寒自脚底而生,李思源低下头,再次看去,却见倒影中,自己的身后,多了两个一左一右两个身影。   这两人扎这一模一样的丫鬟头,脸上两块大红胭脂,空洞的眼睛如同两个黑洞。   而此时,这两个‘人’,正极为诡异的盯着他笑。 第39章   若不是那些死鱼, 李思源被惊的差些跳进了池塘里。   那两个梳着丫鬟头的,只是两个形容单薄的纸糊人,李思源摸向手腕,心中两了个透彻, 贴身佩戴的手环此刻竟不在手上。   好在两个纸糊人丝毫没有惊动李思源的意思, 李思源只能努力装成没有发现的样子, 转身往庭院深处走去。   这院子看起来规矩的很, 九曲回廊外是贴满宅邸的喜字, 明明繁盛的景象,没有人气的大宅却只让李思源感到诡异。   身后的纸糊人还在无声无息的跟着, 李思源假做风轻的四处游看。慢慢的, 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似乎并不处于现实——或者说, 这是个幻境。   李思源闭了闭眼,他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回到酒店睡着,那么之后呢?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进入了幻境?   还是说,他在做梦?   一瞬间李思源只觉茅塞顿开, 不过为了证实他的想法,他还是谨慎的找到了一处尖锐的石角,蹭破了自己手指。   果不其然,他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李思源心里瞬间有了底,而他的心还没彻底放下,他身后的两个纸糊人便忽然将他压住, 将他架了起来。   李思源一回头, 便对上了纸人咧着嘴笑的脸, 而这两个纸人力气极大,竟是让他半点动弹不得,他索性也不再乱动,打算先看看这纸人究竟要做什么。   两个纸人走的飞快,很快将李思源带到了个挂满红绸的屋子。   这屋子不像外面空荡,两排纸人整整齐齐的如同粘贴复制一般站在两边,齐刷刷的用那空洞眼睛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差点被吓的咬了舌头,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这是个喜堂。   最让人心惊的,却是原本的高堂之位,却是一个牌位。   李思源看了一眼,便听外面响起了唢呐的声响,跟着原本寂静的可怕的大宅忽然如同活了起来一般喧嚣,连他身后的两个纸人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李思源无法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听到外面的锣鼓喧天,很快,一个盖着盖头的女人被两个纸人搀扶进来。   这女人的衣服很熟悉,便是之前站在戏台子上的女人,李思源想要仔细的看她,却忽觉心口发痛。   随后他才发现,那女人正转向他的方向,似乎在和他对视。那盖头忽然成了无用的东西,李思源痛的差点叫喊出来。   好在那女人很快便转开了。   两个纸人却不管他如何,直接将他压着上前。   李思源心中惊骇,这东西不会要让自己跟她拜堂吧?   一阵古怪的忽而传来,那女人的盖头被吹落,李思源站在她的左侧,那盖头直接落在了他手中。   他下意识的看了那女人一眼,这女人容貌姣好,黑发浓密,头上的金钗衬着她无比明艳。   而女人的那双眼却写满了怨毒,带着尖锐的杀意,像是从地狱爬出的厉鬼,稍有机会就会向他索命。   李思源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你——该死!”   女人突然开口,她的声音阴冷,像是强行钻到了李思源的大脑。   李思源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该死了,刚想反驳,却被门口纸人一声吆喝打断。   随之被压进来的竟是庄语。   李思源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庄语为什么也会出现在他梦里。   而庄语的状态浑浑噩噩,像是没有看到李思源一样,顺从的被压着走到了女人面前。   一看到庄语,女人的情绪似乎更加愤怒,原本漂亮的脸突然便的狰狞,脸上的皮肉一层层脱落,只剩一张血糊糊的脸。   那血肉中似乎还有蛆虫蠕动,李思源的胃中一阵恶心喊了庄语一声:“庄哥?”   而庄语似乎毫无感知。   李思源突然明白了,要和这女鬼拜堂的,不是自己,而是庄语。那么自己是什么角色?证婚人?   李思源心里焦急,直觉不能让庄语拜下去。   而那女鬼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所有东西都毁灭,而周围的纸人们还在开心的欢呼。   李思源身后的纸人也退去了,可他的手却如同被控制一般去拉起了庄语身上的红绸,与女鬼身上的红绸连在一起。   李思源眼看自己将这红绸打了个结,一狠心低头咬住了红绸。   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出了错,他的手不再乱动,而这时所有的喧哗戛然而止,所有的纸人再次噤声看向他。   连那女鬼也看向他。   寂静维持了几秒,那些纸人开始缓缓移动,向他的方向靠拢。   李思源身体发冷,一大波僵尸向自己靠拢,他只能一步步的后退,直到撞到了那牌位,避无可避的跳到了桌子上。   眼看着最近的那一层纸人向他伸了手,李思源抄起牌位直接砸了过去。   那纸人原本怎么也无法伤害分毫的坚韧身体,突然被瞬间撕裂。   李思源惊愕的看着牌位,随即一双手自他身后伸出,将他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独属于明礼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李思源呆呆的看着明礼的手抓到一个纸人,那纸人便在惊叫中被捏碎了头。   明明只是一双手,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利器。   李思源勾起唇角,这才彻底心安。   明礼的心情很不好,这在他解决这些纸人的方式便能看出来。很快屋子里的纸人四处窜逃,而明礼的手一挥,这房门便自己动关了起来。   穿着大红喜服的女鬼也在瑟瑟发抖,却仍然不得动弹,李思源一转头便看到她抖掉乐两块皮肉,默默的移开了眼。   阿弥陀佛。   直到这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地纸人碎片,明礼才回到了李思源的身边,伸手将坐在桌子上的人拉起来。   “庄哥这是怎么回事?”   李思源伸手在庄语眼前晃了晃,开口问道。   明礼蹙眉看向李思源,片刻才拉起他的手,看着那个被李思源故意擦破的伤口:“有人拿了他的生辰八字,与死人作配。”   李思源倒吸了口冷气:“冥婚?”   明礼轻轻点头,转头看向那个依旧动弹不得的女鬼,女鬼脸上的肉被被抖得差不多,清晰可见的骨头露在外面,看起来尤为可怖。   明礼皱了皱眉,生怕吓到李思源,将地上的盖头扔到了女鬼头上。   女鬼:……   李思源有些头疼,看来这女鬼也是个受害者,不然怎么一脸怨毒:“那怎么办?”   明礼打了个指响,庄语眼睛一闭,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得找到施术之人,不然他们会一直拜堂,拜到成功为止。”   那女鬼似乎也能动了,正悄无声息的往后退,留下一地血痕,血腥味弥漫整个喜堂。   李思源完全不懂,明礼摸了摸这人炸起的呆毛,道:“放心,我有办法。”   随即明礼走到那女鬼面前站定:“跟我走。”   而女鬼随着明礼的走近,竟是发出了一阵呜咽声,更多的血从盖头下流了出来。   李思源都有些怕再等一会这女鬼就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   “大大大……大人……你放了我吧……”   女鬼边哭边小声哼唧,全然没了十分钟前狠戾看着李思源的高贵冷艳。   李思源竟然都觉得她有点可怜,上前将明礼拉了回来:“她作恶过?”   明礼说:“不曾。”   “那你吓她做什么?”李思源无奈道。   明礼抿唇没说话。   因为她吓着你了。   阎君大人的想法很简单,受欺负便欺负回去,所以小女鬼吓到了源源,他就要吓回来。   源源宝贝没能懂,只当明礼心情差,转头看向女鬼道:“是你的家人给你作配吧?”   女鬼颤抖的身体一顿,忽而掀起了盖头,看起来很是激动。明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女鬼总觉得又将盖头盖了回去。   “是我父母哥哥,他们嫌我冤魂不散,想用这种法子让我去投胎。”   李思源想起之前她那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有些奇怪:“你不愿意?投胎不好么??”   女鬼沉默一瞬,才回答道:“我恨意难消,看他们过的安生,我便不好过。”   李思源不知道这女鬼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明礼却不想再听这女鬼期期艾艾。   “先回去吧。”   明礼的话落,李思源只觉眼前一暗,他便又进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睁开眼,他又回到了睡前的样子,外面的天还未亮,李思源第一反应就是去叫醒身边的庄语。   庄语迷迷糊糊的醒来,开口即便是一句脏话。   李思源挑眉看向他:“你记得你梦到什么了?”   庄语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全程我都醒着呢,只不过控制不住身体……艹,什么鬼冥……”   庄语的话没说完,两人抬头便看到了穿着大喜服的女鬼。   那盖头依旧盖在她头上,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可这般突然出现在黑漆漆的房间,还是免不了一阵惊悚。   李思源咽了口口水,伸手在庄语身上掐了一把:“这次不是做梦了吧。”   “滚蛋疼!”庄语一把将他推开:“醒着呢!”   女鬼依旧未动,甚至有些恭敬的站直。   很快一阵敲门声响起,李思源以为会是明礼,刚把门打开,便见将自己全身贴了一层符咒的黎见大吼着冲了进去。   “妖孽!哪里走!”   李思源:……   庄语:……   女鬼:MMP!!! 第40章   女鬼看到黎见便迅速的消失在屋内, 李思源忙拉住乱冲乱撞的小神棍解释起来。   黎见听得一怔:“阴婚?”   咔的一声,房门自动打开,明礼穿戴整齐的走进来,随手一招, 那女鬼立时又在房中显现。   李思源却在想, 果然门锁对于明礼都是无效的。   见李思源看自己, 明礼的唇角微微勾起, 看向黎见道:“将她收到你的八卦袋中, 别伤了她。”   黎见立刻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袋子,对那女鬼道:“进来。”   女鬼有些怕黎见, 这小孩一身的道家味, 鬼类都是很排斥的, 可她不敢忤逆明礼,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钻。   庄语见那女鬼再次消失,有些头疼的按着额角:“接下来怎么办?”   明礼垂眼看着李思源睡衣上的小熊,对庄语道:“睡觉, 明天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黎见忙举手:“师叔,我可以去么?”   明礼点点头:“可以。”   李思源明天一天的戏也走不开,却还是有些担心这事,庄语冲他扬头:“那你明天先自己在片场。”   明礼眨眼道:“很快。”   李思源笑了出来:“知道了。”   说罢几人散去,黎见立刻跑回去睡觉。   明礼眼巴巴的看着李思源,沉默几秒才开口:“酒店还有些别的东西……和我回去睡?”   李思源想了想自己房间的那小鬼, 庄语又不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立刻点头跟了上去。   明礼淡然的转身离开, 李思源跟在他身后,盯着身前的人,总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似得。   他到现在连明礼的性向都没搞清楚,万一人家只喜欢女孩子呢?   从没追过人的李思源开始盘算起来,临睡之前还在百度知乎上纠结。   求问:怎样才能知道喜欢的人性向?   答案千奇百怪,而在其中一个回答让李思源目光停留了很久,那是一个心理性向测试网站。   李思源点进去自己测了一遍,悄咪咪的看身侧的人,打算明天有空给明礼测一测。   源哥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大早,明礼就带着庄语和黎见出去了。李思源刚好在餐厅碰到了贺宇成,两人顺路去了片场。   贺影帝近来的举止颇有些剧中角色的意味,坐在车上时反复的去摸自己身侧的剧本,李思源有些奇怪,却没说话。   而等到了剧组,贺影帝上了扮相后李思源才发现,他之前放剧本的位置,如今是一把刀鞘。   贺宇成在可以养成一种微动作,也可以说是在养成习惯。   一个侠客最为信赖的必然是自己的武器,而莫无处的武器,便是这把刀鞘。   除了刀鞘,莫无处最喜欢酒。   他遇到那个如同四月烟雨般的女子,便是在酒馆里。   而这个可以称之为女主角的女人,只出现了几场戏,仅仅在苏成与莫无处的记忆里,且并不多。   陈礼家的这个剧本很妙,没人能想到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般优秀的两个男人念念不忘,所以镜头不多,反而给人想象的余地。   女演员容艺虽然是个新人,长相却是万里挑一,演技基本功扎实,待人谦逊有礼,李思源已经能预料到女孩子的一片星途了,反正肯定是比他强。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李思源知道,这部电影只能让自己小火一次,与众多老戏骨与贺影帝一同拍戏,必然少不了被人比较。他的斤两还不足以去和这些人相比,所以之后黑他的通稿定然少不了。   而另一边的明礼,带庄语与黎见到了破旧的小街道。   分红标牌的按摩馆,熟悉的红绿灯,以及门口放这个纸人的小店,庄语越看越气,这他妈不就是前些日子他来过的地方么?   “是这家店的人搞鬼?”庄语凶神恶煞,袖子也撸了起来,活像电影里砸场子的黑社会。   周围的路过的人匆忙走过,连看都不敢多看。   明礼没说话,抬腿走进了小店,这店是个寿衣店,专卖些死人所用的东西。   小店有些破旧,屋内空无一人,庄语气的想将这店给砸烂,黎见忙拉住他,往柜台后面走。   庄语定睛一看,一个看起来有些胖的男人正躲在下面,三两下将胖子揪出来。   “诶,好汉!别拽着别拽!有话好说!”那胖子自动自觉的站起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   庄语冷笑一声:“好说?给老子配阴婚你让我好说?”   胖子脸不红心不跳矢口否认:“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是合法营业,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   明礼巍然不动,庄语揪着那胖子的衣领:“没干过你他妈躲什么!”   胖子一脸委屈:“我那不是低头系鞋带嘛……”   这胖子插科打诨嘴严得很,黎见翻了个白眼,直接走到那开着的电脑前。   胖子忙阻止:“诶你干什么啊这是!你们这是要干嘛啊!我跟你们说我可要报警了!”   庄语一把制住那胖子,黎见手指翻飞,很快调出了近来这人的所有记录,指着其中一个ID叫做迷岛的人,对他们道:“生辰八字是他买的,我看看,还有很多别人的,我靠庄哥你八字都是跟着批量卖的啊……八块八十个……”   一瞬间庄语的表情就像是便秘。   胖子脸色一变,冲庄语道:“兄弟,这事我经手过,但这真不是我干的。”   明礼也淡淡开口道:“不是他。”   胖子如同等到了救星:“这位兄弟是个明白的!”   明礼接着道:“他没这个能耐。”   胖子心里品了品,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明礼淡色的瞳孔对上胖子,胖子忽然浑身一颤,接着他看到了这人瞳色变换,一瞬间成了金色的竖瞳。   而再一看,却又恢复了原样,还没等他再说什么,突然眼中便没了神采。   庄语没注意明礼做了什么,只觉得抓着的人一下子就老实了,将手撒开,这胖子也不说话,就乖乖的站在地上。   黎见眸色一深,忽然严肃的看向明礼。   明礼自然知道,可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对那胖子道:“配冥婚的是谁。”   “迷岛。”   明礼又道:“他在什么地方。”   “C市。”   “具体。”   胖子木讷开口:“范临街商业区,有一家相面店。”   范临街?黎见皱着眉,总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明礼伸手在哪胖子的眼前晃了晃,转身离开了寿衣店。   庄语追上去问:“就这样?”   明礼点点头:“他不会记得我们来过。”   见黎见也跟出来,明礼吩咐道:“你该回去上课了吧,回去后将地址告诉师父,他知道怎么处理。”   庄语去开车,黎见呆呆的应下,忽然叫住了明礼:“师叔,你……究竟是什么人。”   黎见有些紧张,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太对。   明礼没心情吓唬这幼崽,随性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便是什么人。”   其实黎见想问的是,你究竟是不是人类。   在店中他分明看到了明礼在那一瞬间,身后幻出什么,那不是人类会有的气息,而他道行尚浅,分毫不能看清。   抿了抿唇,黎见决定回去问问自己师父。   黎见没敢耽误,带着装着女鬼的袋子,当天就飞回了C市。   临上飞机之前,他才忽然想起了师父隐隐提过,范临街的相面馆,似乎是个大人物坐镇……   飞机一点点没入云层,直到消失不见。   庄语将黎见送去了机场,明礼自己回了片场,回来的巧,正赶上李思源刚拍过一条戏,正在休息。   李思源忙招呼他过去。   “怎么样?”   明礼替他将水杯拿来,道:“那人在C市,黎见已经回去了。”   没想到黎见走的这么匆忙,李思源喃喃道:“黎见走了?他这一星期忙前忙后的,我都没请他吃什么好吃的。”   想着李思源调出微信,给黎见发了个落地有惊喜的红包。   明礼坐在一边刷微博,忽然眼前多了一个黄鸡手机链。   李思源笑着将手机链放在他手里:“托人买的,限量款。”   这小黄鸡的造型十分可爱,材质做工也相当好,沉沉的还抱着颗钻石,李思源冲着明礼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明礼便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链。   “谢谢。”明礼面上淡然,身体却很诚实的将小黄鸡挂在了手机壳上。   李思源满意的笑,明礼自然不知道这是情侣款。   很快李思源就要接着去拍戏,明礼坐在一边,盯了会儿那小黄鸡,默默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了一张。   镜头转动,又缓缓移动到李思源身上。   李思源的扮相相当好看,而这场戏,又是李思源的一场打戏,苏成与莫无处被人围攻,苏成为救莫无处受伤,两人的关系正式从情敌进化为朋友。   李思源的背部被剑划伤,此时拍的这场,正式贺宇成为他上药。   镜头中的人半裸着光洁的背,被化妆出的伤口狰狞,放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仿佛一件完好的瓷器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纹,让人感到疼惜,可却连那裂纹都有了种无双之感。   明礼拍了两张,却怎么都觉得这照片有些奇怪,仿佛做了坏事般的羞愧,可又舍不得删掉。   可当他放下相机,刷了会儿微博,那种羞愧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微博热搜第二名:贺宇成李思源 第41章   贺宇成的新戏开机, 是很多人都在关注的,官方为了满足粉丝要求,就也放了几个花絮出去,也算是给电影预热。   而眼睛雪亮的CP粉, 一下子就嗅到了这里面的基情。   双男主, 高颜值, 很好, 素材有了, 糖也就有了。   明礼皱着眉看着一个CP粉大佬剪辑的视频,也不知用了什么黑科技, 硬生生将李思源和贺宇成以前的剧给剪辑到了一起。   别说, 还真像是情定三生海誓山盟一样。   于是这条微博很快被贺宇成庞大的粉丝团体顶到了热搜。   CP粉越来越多, 《沉道》剧组也乐得见这情况,官博又发出了几段粗剪过的视频。   明礼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他觉得很不舒服。   将小黄鸡吊坠攥在手心,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微微消退,明礼神色晦暗的看向李思源, 沉默很久。   等李思源拍完戏,那椅子上已经没了人影,微信上是半个小时前明礼发来的消息,说要出去走走。   片场的确很无聊,想来明礼也是呆烦了。李思源没在意,却还是找了下周围有什么好玩的, 抽出一点时间可以陪明礼转转。   容艺在一边吃水果, 见李思源在搜附近好玩的地方, 贴心道:“源哥,这附近有个密室逃脱还挺好玩的。”   “密室逃脱?”李思源转过头:“什么类型的?”   容艺道:“解密类的,我进组前去过,还办了张会员卡,剧情场景做的都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说着容艺调出了照片与介绍,李思源觉的不错,而且时间不长,晚上下了戏就能带明礼去。   而明礼这么一逛就是大半天。   李思源都要把定好的密室逃脱取消了,明礼才迎着夕阳回来。   明礼的脸色并不好,因为一个被镇压在南落山的邪神逃走了。   这事本不该阎君来管,可在界的神官不够,只能让人手充足的地府来帮忙寻找。   明礼的半神之身平日被上界忌惮,用起来倒是一点不觉羞。   可也没人敢去招惹明礼,对于神界来说,明礼是个最为特别的存在。   “你身上怎么血红的?” 一身的血煞之气让李思源有些吃惊,还以为明礼是受了什么伤。   明礼忘记了李思源这双眼什么都能看到,忙将这血气打散。   “没事。”   李思源见那红雾消失,才放心道:“我们等下出去玩?”   明礼看向李思源:“去哪里?”   “密室逃脱,我都订好了。”   明礼心底那几分戾气彻底消散:“好。”   李思源已经卸了妆,笑眯眯的去换衣服。   明礼就等在外间,见迎面走来贺宇成,带着几分敌意的看向他。   贺影帝自然敏锐的感受到,满心疑惑,没等他想明白,却是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人忙将电话接起。   而明礼的视线却停在贺宇成的手机链上。   一只顶着钻石的小黄鸡。   贺宇成没走几步,忽觉一阵晕眩。甩了甩头走出去,脸色一白,冲到卫生间吐了出来。   他的助理就在身边,这会儿看到忙拿着水跟着过去。   “怎么回事成哥?”老白拍了拍他的背,将水递给他。   这难受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贺宇成漱了口,摆了摆手,将刚刚按掉的电话重新打了回去。   “抱歉,有些不舒服,给你寄的礼物收到了么?”贺宇成白着脸温声道。   电话那边的舒千羽道:“你没事吧,我收到了。这不是限量款的么,我上次还说想买来着,是你们副导演帮着买的?”   贺宇成笑笑:“大概是吃的不对,我看师弟也托了副导去买,只不过样子和你的不一样。”   贺宇成眉眼弯弯。   和我的也不一样。   李思源换好了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脸冰寒的明礼,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明礼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走吧。”   纵使他的态度不对,李思源也没多想,低头不经意看到明礼的手机,眨了眨眼:“诶,你的小黄鸡呢?”   明礼没回头,他的脚步很快:“抱歉,掉了。”   掉了?   李思源心里有点不舒服,中午送人的东西晚上就丢了……怎么都有点让人不开心。   “没事,之后看看还有没有,给你换个新的。”   明礼没答这话,低头看着路。   李思源更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以为是丢了小黄鸡闹脾气没在意。   给庄语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晚点回去,之后叫了辆车来。   容艺推荐的是一个埃及探险主题的密室逃脱,有些神秘元素又不恐怖,很适合源哥这种胆子不大的人。   明礼没玩过这种东西,倒是很好奇的跟在李思源身后。   店主小姐姐热情的将他们带到门口,给两人发了对响机和矿灯以及任务手札。   神秘的埃及,为了一个传说中的面具,由玩家组成的探险队悄悄潜入。   黑暗的密室亮着红外线,李思源打开两人头顶的灯,一点点看着手札上的线索,仔细查看这个密室。   明礼却能将黑暗的密室看的一清二楚,三两眼便看到了机关开关,见李思源兴致勃勃,没上前打断。   也可以说,他现在不太想和这人说话。   原本以为独一无二的礼物,却发现别人手里拿着同款,骄傲的阎君大人一气之下将那只小黄鸡从四楼扔了下去。   可这会儿他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李思源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的,好心送出的礼物却被扔掉,肯定会特别难过。   明礼烦躁的低着头沉默,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把小黄鸡扔出去……   而李思源完全不知道送出去的小黄鸡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明礼已经纠结成什么样子,还在美滋滋的翻找机关。   找了十多分钟,李思源才将这关解开,带着明礼往第二关去。   第二关的灯光也不明朗,右边的高台上还放了具棺椁。   李思源倒是不怕,研究了很久,才发现这棺椁可以打开,而墙壁上有许多浮雕,象征着各种古埃及神邸。   两人翻看手札一一对比,又回到第一关拿了对应的祭品,才将神像点亮。   让人没想到的是,竟没有任何出口开启,两人面面相窥,一时无言。   “我们放错了?”明礼不解的看着手札,认真问道。   李思源看了圈屋子:“肯定是还有机关,找一找。”   两人继续翻找着屋子,很快明礼便又发现了一个机关。   而这个机关的开启,竟然要用答题板回答智慧之神的一个问题。   你看不到房间里唯一的苹果,为什么?   李思源尴尬的看着这个脑筋急转弯,笑着看向明礼:“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思源自然知道。   答案是因为苹果在你的头上。   明礼想了一瞬,在写字板上写到:苹果在肚子里。   李思源哈哈大笑,明礼奇怪的看向他,道:“这个问题很多漏洞。”   这倒也是,不管放在那里,只要看不到就可以了,背后也看不到。   好在明礼的答案也通过了,棺椁轰然移动,露出第二层。   李思源上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躺了个木乃伊,顿时有些无语:“我们不会要躺进去吧?”   明礼挥了挥手札:“看来是。”   手札明晃晃的写道:与亡者进入下一个世界。   也就是说,他们要和这木乃伊一起躺着。   虽然是假的,但李思源全身的汗毛都要蹦起来。明礼却无所谓,直接走进去躺下,向李思源看去。   李思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也躺了进去。   这木乃伊不占地方,可狭小的棺椁却仍然显得拥挤,李思源与明礼肉贴着肉,连呼吸都近的很。   之后昏暗的矿灯亮着,李思源盯着明礼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什么不舒服都烟消云散了。   “然后怎么办?”   棺椁没动,明礼疑惑地看向李思源。   “盖子要合起来?”李思源吸了吸鼻子,猜测道。   于是两人又齐心合力的将盖子合起来,只听咔的一声,盖子彻底关严。   随后是一个红色的小灯亮起,在棺盖上隐隐浮出一行字。   欢迎来到亡者的世界。   背景乐神秘又悠扬,仿佛让玩家彻底回到了那个炎热的沙漠之中,风沙之下的诡谲丛生,充斥着信仰与神明的力量。   承载两人的棺椁突然倾斜,两人脚下的挡板消失,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那木乃伊是固定住的,他们就这样倾斜着滑了下去。   像是坐滑梯一样滑了很远,随后他们落在了软软的海绵垫里。   明礼被李思源压着,拍了拍身上的人。   李思源一抬眼就是明礼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有些不可抑制的想亲上去。   于是李思源脑子一懵,就真的直接上去吧唧了一口。   明礼瞪大了眼,显然是被李思源的举动惊到。   李思源抬起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像是奔腾过了无数只草泥马。   他怎么能对着人耍流氓呢!!!   明礼的神色越深,直直的盯着李思源。   “为什么亲我?”   这声音冰冰凉凉,灌进李思源混乱的大脑,于是他很自然地回答道:“喜欢你呀。”   明礼:……   李思源:……   卧槽,我刚才说了什么?! 第42章 倒V结束   空气似乎被凝住,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李思源觉得这安静太过尴尬,他甚至觉得听不到明礼的呼吸声,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明礼的脑子里反应了很久,才呆呆道:“贺宇成也有只小黄鸡。”   李思源想不到怎么话题就跳到了小黄鸡上, 从明礼身上爬起来:“是啊, 他也买了一对。”   明礼的脑子开始重新转动, 也就是说, 只有自己的是源源送的……   然后, 他把小黄鸡扔掉了。   明礼忽然严肃的起身,认真的去找机关。   他得赶紧回去找到小黄鸡!   那个吻就像个意外般被明礼抛在了脑后, 李思源有些庆幸明礼没有生气, 又有些失落。   能怎么办, 自己喜欢的人,哭着也要宠啊。   李思源只能起来跟着一起找机关。   有了认真版的阎君大人,很快两人就坐着灵魂渡船通关了。   李思源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八点多。   “饿了么?”   明礼摇摇头,道:“你先回宾馆。”   李思源看向他:“你要干嘛去?”   明礼眼神一闪:“突然想到了掉小黄鸡的地方, 回去找找。”   李思源愣了一下,勾起唇:“我陪你去?”   明礼拒绝了:“我自己去。”   没再坚持,李思源自己先回了宾馆,明礼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片场那栋楼下。   这楼下面是个花园,想找个小手机链实在是难, 明礼皱着眉, 想了片刻, 掏出一块铁令牌。   阴兵令,封印着百万个阴兵。   明礼放出了十几个阴兵,阴兵只会听从阎君的指挥,立刻在这花园里搜寻。   一时间小花园的温度直线下降,带着一种阴恻恻的凄冷。   不过阴兵的行动效率很高,很快便找到了小黄鸡。   明礼蹲在地上拿着摔出了几道裂痕的小黄鸡,一阵心疼。   十个阴兵你看看我你看看你,觉得这画面还是不看为好,自动自觉的钻回了铁令牌。   绝不会死于知道的太多。   小黄鸡的一角摔出了冰裂纹般的印记,抱着钻石的翅膀也碎了一边,明礼蹲在地上吹着晚风,左右查看,不知道什么法术才能让它复原。   而不知是不是他碰的太用力,小黄鸡忽然便碎了。   明礼睁大眼睛,感觉自己更难过了。   捧着碎成渣渣的小黄鸡,阎君大人就在这地方蹲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李思源不放心找来,才将委屈的阎君大人揪起来。   看到小黄鸡碎成这样,李思源也很震惊。   “被车压到了?”李思源猜测道。   明礼抿着唇,低着头道:“对不起。”   李思源哭笑不得:“道什么歉,没事,不就是个手机链么。”   明礼还是很难过,李思源想了想,将自己手机上的小黄鸡拆下来,换到了明礼的手机上。   “就这一个了,别再弄丢,回去吃东西。”   明礼抬头看向李思源,认真道:“不会弄丢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李思源无奈的笑笑,牵着小朋友回去吃饭。   庄语吃了感冒药,睡的很早,两人吃完饭也没再去打扰,直接回了房间睡觉。   李思源见明礼没在意那个吻,自己也便没在意,洗了个澡看看剧本,早早赶在十二点前便睡了。   明礼侧身看着他的睡颜,思绪才忽然放到了那个吻上。   源源亲了自己,而且说喜欢他。   明礼忽然后知后觉的呆住。   难道源源说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贺宇成而是自己?   明礼被这个想法惊得坐了起来,脑子里像是过了几辆大卡车。   如果源源真的喜欢自己……那该怎么办,他又不喜欢源源,那源源岂不是会伤心?   一想到这个人会伤心,明礼就觉得心脏一抽抽的疼。   明礼严肃的看着李思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么诡异。   母胎单身的阎君大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明礼叹了口气,重新躺在床上。   而且,还有不到一年,他就要飞升,可这个人要留在那阴郁陈黯的地府……   九千年。   明礼不喜欢那个地方,他们种族都喜欢明亮的地方。而李思源这个人就像是闪闪发光的宝藏,所以明礼很愿意和他呆在一起。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让这个人去那个满是厉鬼的地方。   这一晚明礼辗转反侧,丝毫没有睡意。   想之又想,又很奇怪李思源到底喜欢自己什么?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人转身就逃,对自己惧怕的很……   还擅自删去了那段记忆。   他喜欢的是作为人类的明礼,而不是恢复了原型的阎君。   明礼拿出手机,给微信中要表情包的兔子头像发了信息过去。   阎君:怎么委婉的拒绝人?   随后直到日出东方,明礼也没能睡上一秒。   李思源却睡的很好,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去了片场。   明礼有点担心李思源再提起关于两人的感情问题,却迟迟没等来。   连拒绝小剧本都写了无数个的阎君大人,完全没有用到小剧本的机会,带着一种微妙的遗憾,幽怨的看着李思源和贺宇成拍戏。   微信叮铃响了一声,明礼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兔子发来的,随后便划开了。   兔爷还是你兔爷:[乖巧.jpg]   兔爷还是你兔爷:大人拒绝成功了么?   明礼抿唇看着与贺宇成谈笑风生的李思源,打字回复。   阎君:没有。   兔爷还是你兔爷:哪家的小妖精这么执着?竟敢纠缠大人您。   明礼苦恼的看着小妖精,没再回复,心说他连缠都没缠……   阎君大人秉持着那点小骄傲,矜持的也不去主动提。   而李思源每天忙的要命,还要抽出时间来给明礼挑小礼物,并且不着痕迹的送到人手里。   于是两人竟然这么和平的过了两个多月。   十二月七日,大雪。   最冷的时节悄无声息的接近,《沉道》剧组的进度也越来越慢。   不同于快餐式电影,陈礼家精益求精,有时候一场戏就要就纠结好几天,感觉不对了,可能之前拍的东西就作废。   这种脾气让很多不耐心的演员却之不恭,但陈礼家所出必属精品,能静下心来磨的,也都会是好演员。   影视城在北方,所以这会儿外面的场地已经铺满了一层刚落下的雪。   李思源在戏服外套了个军大衣,看着有些滑稽,身边烤着个小太阳,正认认真真的研究剧本。   他这几天在卡戏,一场重要证人死去的戏,他已经三四天没能啃下来了。   陈礼家的眼镜太毒,只要有了镜头,他仿佛能看透一切人的情绪。   情绪不能太足,也不能太轻。   证人是在苏成的保护下死去的,他知道自己尽力了,却还是痛恨。   满山的野花,像是一座荒谬的,他站在山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能克制的摘下一朵纯白的小花,悄无声息的放到那小小的坟上。   而苏成垂眼,那花瓣上的黑色印记细小又刺眼。   他闭了闭眼,伸手想将那花毁去重摘一朵,可又犹豫了,最后挣扎的收回手,转身离去。   这是一场没有言语的戏,是场极有难度的戏。   用陈礼家的话说:演得好,这是李思源辉煌的一笔。演不好,这部电影都会砸在他手上。   听完这话,为了调整自己贴合成俗成的状态,李思源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说话。   明礼有些担心,连庄语都有些怕他之后走不出戏。   陈礼家却很满意,细心吩咐了剧组的人不要打扰。   山岚的蝶随风而动,落在那沉寂的山包。   苏成站在原地,思考着过往的一切。   没有对,没有错,人人都是身不由己,如同那花瓣上的污迹。   非它所愿。   苏成迷茫着,他不知手中的剑柄为何而战,自己是否也是他人眼中的罪人。   自己真的有决定他人命运的而权力么?   不,不该是他。   他转身离去,带去的是一身风霜,还有满目的决绝。   连他自己都有罪,可他必须宽恕自己。   剑锋迎着光,慢慢收进刀鞘,他终于懂了莫无处那没有剑的武器,悄然藏锋。   “咔!”陈礼家的眼睛发亮,兴奋的大喊:“场务换场!过了!”   李思源静静盯着地上,脑子里还没从情绪中走出,听到陈礼家的话只是呆呆的。   明礼蹙起眉带着军大衣上前,将人牢牢的裹了起来。   李思源张了张嘴:“过……了?”   三天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怪,明礼忙递给他温水:“过了,喝水。”   李思源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僵硬却带着欣喜。   庄语站在他面前,用拳头对了下他肩膀:“厉害!”   李思源依旧微笑着,庄语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他这是还没调整过来。   可这种事只能靠自己,严重的话找个心理辅导师也行,庄语脑子里转了转几个朋友的名字,那种担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明礼见他喝完水,拉着人去卸妆换衣服。   外面下着雪,摄影棚里其实也不暖和,李思源刚刚拍戏时不能穿外套,这会儿手指冰凉,明礼只能调整自己身上的温度替李思源暖。   几人走出摄影棚,外面的雪还没停,李思源伸出手接着飘下的雪花,脑子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明礼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放:“别抓,凉。”   刚刚拍戏时的情绪才慢慢消散,李思源甩了甩头,道:“晚上吃火锅吧。”   庄语瞪了他一眼:“陈导知道得扒了你的皮。”   李思源叹了口气:“走吧,吃清面。”   庄语这才满意,三人正往车上走,明礼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而接了这个电话,明礼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看向李思源。   等他挂了电话,李思源莫名的看向他。   明礼抿唇道:“黎见失踪了。” 第43章   C市, 岩查道路口,几辆警车正在排查过往车辆,不远处似乎也有警笛声,过往的人们心中疑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煜点了根烟叼在嘴里, 面色凝重的认真检查, 王警官在一边接着各部位人员的线, 丝毫不敢松懈。   不远处穿着警服的小特警有些疲惫的捅了捅同事:“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你说真有什么事,咱们能做什么啊……”   话没说完, 小警察被陈琳琳直接糊了一帽子在后脑勺。   “记住你是干什么的, 别在这嚼舌根。”陈琳琳穿着特警服, 与那日在医院的气势丝毫不同,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原本略显平淡的脸也变得刚毅。   小警察没想到吐个槽会被抓住,脸一红, 老老实实的行了个军礼。   陈琳琳扭头离开,小特警立刻松了口气。   而另一端的机场,李思源与明礼已经飞回了C市。   黎青山请明礼帮忙,明礼自然不会将李思源自己丢下,两人请了假匆匆往回赶。   李思源是真的不明白,究竟什么人会绑架黎见。   黎见只是个穷学生, 看起来又神神叨叨的, 一般人不会在意, 又没有绑匪来勒索。而有能耐绑了黎见的,也只会是玄学一门的人。   或者,就是黎见出了什么事。   李思源越乱越冷静,不知不觉走到了机场外,明礼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说:“没事。”   李思源点点头,两人叫了辆车便往黎青山的方向去。   黎青山如今正在黎家祖宅。   这宅子很古朴,看得出修缮的很用心,但仍有种冷清之感,可当李思源进了二门后,一种奇异的温暖充斥周围,瞬间将他包裹。   他舒服的吸了口气,明礼看起来也很愉悦,转头对他道:“这里是灵脉,平日被结界包裹,不受外界侵扰。”   李思源点头,两人绕过曲折的花墙,便看到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   这人满脸褶皱,发丝银白,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见到两人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上,微微俯身道:“老爷正在里面等二位,二位请。”   如今的社会已经很少会听到老爷这个词汇,李思源觉得有趣,与明礼跟着老人往里面走,直到走到一个院子前,老人停下了步伐。   “前面已经不是小人能去的地方,二位大人还请移步,老爷正在里面。”   李思源被这恭敬地态度弄的摸不着头脑,明礼却是自然而然的略过了老人,走进那院子中。   李思源道了声谢,跟在明礼的身后,明礼停下脚步,转身向他伸出手:“跟着我走。”   这院子的格局与常理不同,四处可见尖锐的冰柱,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些许血红被冻得结结实实,可李思源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无比畅快。   顺着路走到屋子里,李思源正想敲门,却见明礼推门而入,毫不顾忌,接着入目的便是一个抱着一盏小灯的中年人,想必就是黎青山。   这还是李思源第一次见到黎见的师父,黎青山看起来并不老,与李思远想象中仙风道骨的样子也相差颇大,穿着一身嘻哈潮牌,新款球鞋踩在脚上,时髦又帅气。   看起来,就有点不靠谱……   而他小心翼翼捧着小灯盏的样子却极为认真,见到两人后慎重的将小灯盏放到一边,才恭敬的向明礼施了礼。   黎青山的态度让李思源有些奇怪,哪家师兄会给师弟行礼?   明礼微微蹙眉,不悦的看了眼黎青山。   黎青山立刻起身,道:“师弟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这位想必便是妙妙的朋友李思源。”   李思源压下心中的猜疑,开口问道:“妙妙?黎见?”   黎青山笑眯眯的点头,李思源没再纠结这事,道:“看来黎见应该没事。”   明礼给李思源指了指小灯盏:“这是黎见的魂灯,他不灭,便没事。”   李思源不再开口,默默盯着那盏灯。   黎青山对明礼道:“此番怕是有人盯上了黎家的灵脉,我不能离开祖宅,还请师弟帮忙,请些帮手来搜寻东南方向。”   明礼抬起眼,那态度有几分冷淡几分傲慢,与他平日待人的样子一般无二:“你知道是什么人动手。”   黎青山叹了口气:“不能说知道,但有猜测,如果是那人,我们便该慎重。”   明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漫不经心的伸出手:“东西。”   李思源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便见黎青山打开了后面的挡板,露出了后面整整齐齐的一堆牌位。   那名字皆是黎家人,李思源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是黎家的祠堂。   而黎青山就在这些牌位下面的柜子中,掏出了一个小铁盒,放到了明礼手中。   明礼看也没看,颇为嫌弃的拿在手里,转身离开了祠堂。   李思源莫名的看着明礼,黎青山依旧好脾气的笑道:“小友可有疑虑?”   “没什么……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李思源说罢笑了笑,道:“先生打扰。”   “哪里,麻烦了你们才是。”黎青山自然道:“不知道小友可愿帮我个忙?”   李思源定定着看着他,眼中不见情绪。   “可以。”   ……   将那个穿着一身嘻哈的中年人独自留在了祠堂里,李思源微笑着退出了祠堂,。   黎青山与明礼,看起来并不熟悉,刚刚竟会说‘麻烦你们’,这可不像是亲近之人会说的话。   李思源走到院子,明礼正在门口等他。   他直直的看向那双眼睛,丝毫没有犹豫的开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明礼猝不及防被质疑,立时有些呆住,随即他转开了眼,看向地上的青石砖。李思源却没企图得到回答,径直的按照原路离开了院子。   明礼抿唇,忙跟了上去。   原本李思源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想这事,可结果是他的理智强制他面对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自己最初的那个梦代表什么,佛莲又是什么东西,明礼如果真的和黎青山没有关系,那么他冒用这个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思源这才惊觉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上满是谜团。   而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自己。   这让他多少会有些不舒服,这种事关于他,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差得很。   有时候明礼无意间流露的冷漠与淡然,让李思源有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大概就是这种神秘感,才在最初吸引着他。   李思源坐在车上一言不发,让明礼有些不舒服。   他们两人的相处,大多都是李思源不停地找话题,而明礼只需要附和,可现在李思源并不想说什么,明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礼迟钝的发觉,李思源可能是在生气,生气他骗他的事。可明礼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解释这些事,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   明·什么都不知道·礼已上线。   车子停到了小区门口,李思源付了车费便下车往回走。   C市昨天落了些雪,可这雪站不住,不多时便化的无影无踪,李思源踩着午后还有些潮湿的板路,一步一步的往回踏。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同,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李思源盯着秃了的银杏树,叹了口气。   “你会害我么?”   明礼骤然听到这话,不知所措的开口:“当然不会!”   源源怎么会问他这句话?   李思源松了口气,又陷入了沉默,在明礼以为这人又会不说话的时候,突然问道:“明礼……是你真正的名字?”   李思源转过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明礼那一瞬间的慌乱也渐渐消失,很郑重的回答:“是。”   李思源突然就笑了,午后的光落在他的酒窝,像是斟满了一杯蜜酒。   “回家吧,小木自己在家两个月了,不知道想我了没。”   明礼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他像是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的想法,轻轻的拉住他。   “我隐瞒了一些事,以后会一点点说给你听,但不是现在,你只要相信,明礼绝不会伤害李思源。”明礼的眼中带着一点不安,重复了一遍:“你要相信我。”   “好,信你信你。”李思源笑容更甚,推着人往电梯走。   下了电梯,李思源正要开门,大门却是自己打开了,他被吓了一跳,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个穿着青色小版中山装的小朋友。   李思源呆呆的眨了眨眼,看起来三两岁的小朋友便飞奔来抱住他的大腿。   小孩子粉雕玉琢,黑发微长,活像个小姑娘,而一开口咿咿呀呀的声音却又有点像男孩子,李思源反应了一会儿才愣愣的开口。   “小木?”   小木点点头,紧接着便被人一把拎着衣服领子提了起来,恐怖的气息自身后而来,小木的嗓子中发出一声惊恐地叫声。   李思源忙将小孩儿抱到自己怀里,皱眉看向明礼。   明礼无法,不开心的进了屋子。   “小木怎么变成人了?”明明之前每天昏睡才将他留在家里的,李思源神奇的盯着小娃娃,抱到沙发上从抽屉里找到皮筋儿给小木扎头发。   明礼倒了杯温水,自然的放在李思源面前,随后才换掉自己的外套。   “佛莲会影响他,天天和你呆在一起,修行的速度自然会提升。”明礼眯着眼看向小娃娃。   李思源没想到和自己也有关,开心的去找人去定制小孩子的衣服,明礼想阻止,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没开口。   而就在晚餐时,他家的小娃娃忽然又变回了小木牌。 第44章   李思源惊慌的捧着小木去找明礼, 明礼随意看了一眼解释道:“他的能量不稳,想时时刻刻维持人型,还要等一段时间。”   李思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说罢他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将小木的床换成正常儿童版, 谁知道哪天小木就能量稳定了呢。   晚饭过后, 明礼要出门去找黎见, 本来他是要带着李思源的, 可是不想李思源却拒绝了。   “我跟着你也只是添乱, 你去吧。”   李思源头顶着小木,呆毛被小东西不轻不重的抓着。明礼还是不放心, 将房子上封了几道结界才离去。   等小木回房间睡了, 李思源就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玩到九点多钟,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晚上好,大明星。”   这声音带着一丝妖气,更多的是种低沉的森然, 李思源呼吸一滞,他知道这是何寄的声音。   他的蹙起眉开口:“何寄。”   何寄显得很愉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声音,荣幸。”   李思源道:“你有事么?”   何寄低笑了声,带着一种暧昧的语气说:“亲爱的,看你的窗外。”   轻抚的话让李思源心底涌起一股厌恶,他由着何寄的话看向窗外, 几只绚烂的蝶正提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而这个人正是他家那个和善的物业经理。   “你觉得我会用自己换他的命?”   高楼之上, 那蝴蝶轻盈而脆弱,李思源心中发冷,何寄的话再次在耳边炸开。   “对付你这样的人真是太简单,你的弱点太多了,你觉得如果一分钟内你没有走出家门,会发生什么事?”   李思源的手中浸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到了房门前。   “你还有三十秒。”   李思源闭了闭眼:“我的确有很多弱点。”   他走出家门,悄悄的将门关好,甚至为了小木的安全,淡定的锁门。   何寄打了个指响,物业经理立时消失在空中。   李思源心中一紧,下一秒他的身后站了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何寄往前一步凑到他的肩膀,低声道:“放心,他活着。”   接着,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洒下一片银色的光。   楼道中重归寂静。   明礼站在一条无人的街上,无数阴兵散在城市的各个部位,像是神识的触角,忽然几个阴兵被触动,他猛然睁开然,面容冰寒的消失在原地。   源源出事了!   再次睁开眼,李思源和何寄已经到了荒郊,破旧的居民房早已没人居住,旁边是个杂草丛生的破庙。   李思源嗤笑一声:“你们虫子就喜欢这种地方么?”   何寄瞥了他一眼,仰起头道:“你想激怒我?”   “我激怒你有什么用。”李思源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他:“我只是想讽刺你一句,这样心里会好受的多。”   李思源打定了,何寄目前不会杀他,不论是他身上的佛莲,还是明礼在他身上下的咒都能让何寄忌惮。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也就忍不住哔哔几句,他都已经被这虫子抓到两次了。   何寄走到他面前,细细的打量他,像是第一次仔细的去看他这个人,而不是看一个可利用的物件。   “我的确没办法在你身上动手脚,但里面的那位,可就说不准了。”   何寄身上的长袍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的做派,李思源都会被这个皮相过好的人所欺骗。   李思源没说话,被何寄压着走到了破庙里的佛像前。   这佛像与正常的佛像不同,虽足有两人高,可上面却雕满了人脸,活像是一尊佛像身上长满了人面疮。这些人脸的表情各异,有的安详有的狰狞,在这情境下让人毛骨悚然。   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佛像的瞳孔涂满了白色,活像一尊邪佛。   李思源有些怂,可他不想表露出来,直到一直老鼠突然窜了出来,他才惨白着脸一动不动。   “你怕鬼?”   何寄饶有兴趣的欣赏了下他的神情,像是越来越觉得有趣,何寄笑了几声道:“你竟然会怕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礼怕不是瞎了眼。”   李思源被他笑的有些恼羞,森冷的盯着他:“有问题么?”   “没有。”何寄凑到他面前,神情戏谑:“你这个人还挺有趣,若是之后你还活着,我倒是不介意将你养起来。”   这语气听来就像是人类谈论宠物一般,李思源自然不觉得何寄会是什么好意,干脆闭嘴不再说话。   何寄点了根香,那香一缕缕的飘到佛像身体上,佛像身上的人脸便开始一点点移动位置。李思源惊异的发现原本睁着眼的人脸闭上了眼,原本狰狞的都变得平和,反而是原本平和的人脸怒目圆睁。   等到所有的脸都换了神情,那佛头的眼珠翻转,转成一双赤红的瞳孔。   李思源只觉得这东西让人毛骨悚然,看起来就不想什么好东西。   就连何寄都有些面色不善的看着那佛像。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李思源搓了搓胳膊,有种寒意蔓延全身。   接着那佛像消失,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何寄脸色不好,显然也讨厌这东西:“那女人弄出的脏东西,进去吧。”   李思源很欣慰何寄竟然有底气说别的东西脏,这位蝶妖大概还觉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是只清纯的小蝴蝶。   两人进入了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随后那门便消失无踪。   李思源回头看向身后,何寄冷笑一声。   “他不会找到你的。”   李思源抬眼看向何寄,何寄接着道:“从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在C市了。”   李思源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往里面走。   何寄挑眉跟着:“你不怕了?”   李思源开口:“怕有用?”   他无意识的摩挲这手腕上的手串,何寄垂眸看着,意味不明的开口。   “他倒是看中你,这东西在你手中也着实浪费。”何寄妖异的瞳孔看向他:“罗汉的佛珠威力无穷,你却只能当个防身之物。”   李思源没想到他的手串来头这般大,鬼使神差的开口道:“那又如何?明礼送的我就带着。”   “你可真是好利用。”   何寄低讽一句,两人便已经到了通道的尽头,一丛花挡住他们的去路,何寄的手轻轻一挥,那花丛便自动自觉的退开。   而里面是是个看起来十分空荡的空间。   潮湿的空气与阴冷的温度像是个地下室,李思源小心的分析着这地方的构造,一边跟着何寄往下走。   走到最里层的门前,又是同样的花丛,而这扇门上有着两只恶鬼附着,被透明的锁链锁在上面,见到了人便如同疯狗一样的往上扑。   何寄淡淡看了李思源一眼:“习惯些,那女人的品味不太好。”   说罢何寄添了一句:“可不代表我的。”   李思源真的并不想直到他们的品味问题。   何寄没伸手便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的球状空间,而最重要,有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球,其中弥漫着黑雾,李思源看了一眼便觉一阵阴冷。   “它美么?小朋友。”   女人自一旁的转椅上转身,她穿着浮夸的西洋装,声音沉稳,面容却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李思源没有回答,女人优雅的站起身来,走到李思源的面前轻挑他的下巴,艳红的指甲与嘴唇像是浸泡了血液。   “初次见面,以这种方式真的是有些遗憾,我一直很期待见到你,可惜上次这只蠢蝴蝶竟然想要独吞你……”女人收回手,轻飘飘的瞄了何寄一眼:“好在他这次学乖了。”   何寄阴冷的盯着女人:“少废话,简曼香,你不是说你有办法。”   简曼香抚了抚自己娇美的面容:“别动怒嘛,天道与女都有着一般的仪式感,我们要循序渐进。”   何寄索性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你觉得明礼一定找不到这里?”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此时身在何处,天南地北,上天入地,就算是他明礼再厉害,一时片刻也找不到我们的踪影。”简曼香觉得颇为扫兴:“一个得不到神位的东西而已。”   李思源皱着眉听他们讲话,听到明礼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这女人的话尤为刺耳,得不到神位……是什么意思?而且黎见究竟在什么地方。   李思源四处打量,简曼香这才看向李思源:“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找黎见?”   “他在哪。”李思源平静的问道。   简曼香道:“那个孩子不太乖,被我放到了另一处,你想见他?”   李思源看向她:“我想见他。”   简曼香的态度很好,立刻神采飞扬的带他去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空的,像个冰冷洁亮的铁皮房,门上依旧花团锦簇,李思源都要怀疑简曼香是个花妖。   黎见正垂着头坐在地上,李思源有些担心:“他怎么了?”   简曼香无辜的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小家伙自己去拆我的花团。”   好在简曼香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黎见就自己醒了过来。   “你们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简曼香将李思源与黎见关在一处,转身又关上了那门。   黎见晕晕乎乎的醒来,看到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李思源。   “我靠!你怎么也进来了。”   黎见揉着眼睛,惊讶的看向李思源,李思源这才放心,直接坐到了他身边。   “被抓来呗,你怎么样?”   黎见一脸愁容:“还能怎么样。” 第45章   两个月没见, 黎见这边倒是发生了许多事。   当时他带着女鬼回去后便和他师父讲了这事,黎青山却叫他不要再管, 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   黎见很疑惑,但是还是听话的没有再管。   “直到几天前,那个女鬼逃出来找我。”黎见面色凝重, 掏出了自己的收魂袋。   李思源皱眉道:“逃出来找你?”   黎见点头:“她现在就在收魂袋中,只不过魂魄受损,需要休养。”   “你将她交给了你师父?”   黎见道:“是,那家相面店, 是泷水道祖弟子所开,泷水道祖在整个天师中声名赫赫, 是极有名望的师族。”   “我师父带着严朵……就是这个女鬼,解决了阴婚的事, 相面店也发出声明妥善处理, 并且会重惩这名弟子,并且好好安置严朵。”   黎见的声音一顿, 李思源心中有了猜测,抿唇道:“结果他们是一丘之貉。”   “没错, 简曼香就是这个店的老板,她是泷水道祖名下的二徒弟,很多年前,我跟着师父也见过她一面。”   黎见气极, 对于这种道家的败类深恶痛绝:“那时候她就已经四十多岁, 身染重病, 之后的十几年一直不见其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养病,包括我和我师父。”   李思源心惊的回想着简曼香的脸,所以说这个女人已经六十岁左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如果这样,严朵是怎么跑出来的?”李思源看向黎见,良久两人异口同声。   “故意被放走。”   黎见看向收魂袋的眼光骤变,他的确是带严朵逃跑的时候被抓的,严朵的身上被下了锁魂咒,在他去找师父的路上便被弄晕了。   难道是严朵……   李思源拍了拍他的头:“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严朵应该不知情。”   黎见头疼的想着细节,李思源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黎见,他们是为了抓我。”李思源无奈的笑笑:“从一开始,庄哥的阴婚,到让严朵逃跑去找你……用来威胁我。”   “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要如何用你威胁我。”   李思源深吸了口气,黎见皱眉道:“可这其中的意外性也太大了。”   李思源摇摇头:“不论怎么样的意外,只要你被抓走了,我一定会来救你,这点我们折弱,而他们有恃无恐。”   黎见被这自然而然的话说的愣住,低着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源哥,谢谢。”   李思源勾唇道:“叫什么?大点声没听见。”   黎见一歪头,死活不说话了,努力将眼里的水汽憋回去。   这还是个孩子呢。   李思源摸摸他的头:“是我连累你。”   黎见觉得那丝酸涩消退了,才对李思源开口:“他们究竟为什么大动干戈的抓你。”   李思源看向他:“你知道佛莲么?”   黎见摇摇头:“不知道。”   李思源想了下,开始伸手解衣服扣子。   黎见大惊失色双手护胸:“干嘛啊源哥使不得使不得!”   李思源翻了个白眼:“佛莲在我背上!”   黎见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佛莲呼之欲出的跃在背上,生气勃勃,黎见看的惊住:“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小孩子家家说什么脏话。”   李思源将衣服穿好,接着道:“明哥说,很多妖魔鬼怪都会觊觎这朵佛莲,也不知道怎么就长在我身上了……应该是我有了阴阳眼不久,这朵花就有了。”   黎见咂舌:“源哥,我觉得这佛莲大有来头啊……”   李思源想也不想:“废话。”   黎见接着道:“不是,我是说这东西的造化太大了,怎么也不可能长在人身上啊……你该不是什么神圣转世吧?”   李思源想想还觉得挺牛批,便听黎见接着道:“你就世代守护宝什么的,让人杀了几百次然后接着保护,或者变成这朵花最后养分被吸干?我的妈……这是恐怖片啊!”   李思源想象了一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我就开玩笑,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它身上只有祥瑞之气。” 黎见双手投降,犹豫下又道:“你问过明礼吗?”   李思源点头:“问过,不过他没说很详细,恐怕不是很愿意告诉我。”   黎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源哥,说实话,你有没有怀疑过……明礼。”   说罢黎见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挑拨你们感情,说实在的,我觉得他是挺靠谱的,比我师父都靠谱,但总觉得这人有些太……就是不清不楚的。”   “这人我以前从没听我师父提起过,像是突然出现,直奔着你来似的。”黎见没好意思讲他脑子中的四个字,来路不明。   李思源却是听懂了,他笑了下,道:“我相信他。”   黎见便知什么话都没用了,信任这东西,别人说不得碰不得。   李思源露出专业微笑:“不仅信,他我还想追他呢。”   好吧好吧,你开心就……不对!   黎见猛一回头,惊悚的盯着李思源。   李思源却什么都不说了,只笑眯眯的看着他。   黎见拱手:“佩服佩服,小弟真心拜服。”   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不明人士,换成自己肯定千防万防想尽办法远离。   而他源哥不一样,源哥不仅不放在心上,并且还想日。   是个狼人!   两人聊得正欢,那边的门却是吱嘎一声的开了。   简曼香妩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李思源却总觉得无法直视了。   毕竟是快要能当他奶奶的年纪。   简曼香倒是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她并没有想要监听他们的意思,或者说,是笃定他们没法逃走,端着饭菜放到那边唯一凸出的台子上。   “不知道你吃没吃晚餐,给你准备了些。”简曼香笑眯眯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走到那台子前,米饭香糯,菜肴精致,他奇怪的看向简曼香:“你究竟在等什么。”   “嘘——”简曼香将食指放在唇边,眼神晦暗不明:“我在等它睡醒,但你一定不期待。”   “好好享用你们的晚餐”说罢,简曼香转身再次走出房间。   李思源正思考着‘它指什么’,黎见突然叫道:“源哥快过来吃饭,老妖婆手艺还是挺好的。”   李思源:……   “你也不怕吃死?”李思源嫌弃的看向黎见。   “她想杀我轻而易举,何必好吃好喝的让我上路。”黎见十分自然的道:“人是铁饭是钢啊。”   李思源觉得挺有道理,虽然晚餐吃过了却还是跟着用了些。   事实证明六十岁的老奶奶手艺是真的好。   两人吃了晚餐,来收餐具的却是何寄。   何寄的脸色并不好,看到坐在地上的李思源略微停顿几秒。黎见一直警觉的盯着他,倒是让何寄转移了目光。   “死虫子。”黎见低骂一声,极为不悦的搓了搓手臂。   何寄阴沉着脸,冷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一点。”   黎见流露出极大的敌意,让李思源都有些意外,等何寄走后才开口问道:“他欺负你了?”   “阿嚏——”黎见打了个喷嚏,吸着鼻涕皱眉说:“不是,我对蝴蝶过敏。”   李思源:……   突然黎见一个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李思源眼见着他快速的从鞋里掏出个微小的瓶子来。   “这什么?”李思源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嫌弃的。   黎见动作不停,十分着急的将那小瓶子打开,飞快道:“蛊虫,他们可能是有什么动作,这地方的结界弱了一点……”   “试试它能不能钻出去。”   那黑亮亮的小虫子便快速的跑出来,直往房顶爬去消失不见,可不出几秒这小虫子便又从房顶掉了下来化作一阵白烟。   黎见沮丧的看着白烟消失,李思源没去管他,而是将口袋里的纸鹤拿出来。   这纸鹤不像是平日折叠的方法,看起来十分繁复,身上有隐隐有着血红的字样,散发着一股子中药味。   黎见眼睛一亮:“师父给你的!”   李思源笑笑:“我可是来救你的。”   纸鹤被展开,李思源将它放在手心,随后这纸鹤便快速的飞起消失无踪,黎见喜出望外。   而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何寄的神色不明,直接让那花丛将两人捆了起来,带去了那个圆球正厅。   “真不老实。”何寄半阖这眼看李思源道。   简曼香不知去了何处,李思源心中有些忐忑,有些担心纸鹤会被发现,面上却镇定的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何寄笑起来,黎见鼻子有些不舒服,往外蹦了两下,生怕这虫子掉粉。   鬼知道他人型会不会掉。   何寄没在意,暧昧的凑到李思源身边,伸手覆着他的背,又不敢直接触碰:“自然是将佛莲剥下来,对——可能会有点疼。”   李思源瞬间想到了自己被剥皮的画面,甩了甩头。   花团锦簇的门缓缓打开,简曼香带着笑走进,直直走到了李思源的面前,一只失去了生气的纸鹤被扔到地上。   “小朋友,别忘了我是什么人,在我面前用这东西,黎青山是急疯了?”   黎见的神情变的极差,莲李思源的脸色也开始不好。   简曼香却受用极了,伸手欣赏着自己艳红的指甲:“本来想对你们好一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   何寄终于抬眼,带着一丝兴奋的意味:“你终于准备动手了。”   T城警局,明礼面色阴沉的站在局长的办公室中。   李思源已经消失了三个半小时,鬼差的搜寻范围已经从C市扩大为十三个省份,却依旧只能确定他在T城出现过。   冯局长头上流着汗,不是因为热,而是被身边的人吓的。   他一直都知道国家设有一些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部门,但这样直接从上面派来命令还是第一次。   虽然上面的人并没有说这个叫做明礼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可这种让人喘不上气的糟糕感觉已经足以宣告他的特别。   那个正常人会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人胸闷气喘冷汗直流。   冯局长悄悄擦掉头上的冷汗,却依旧冷静的指挥局内警力搜寻,分毫看不出差错。   而接着,警局里又来了两位大人物——华国商界极富名望的李成,与他的弟弟李望。   两兄弟进了警局二话没说,叫身后的技术人员将定位装置发送到公安系统的全球定位上。   明礼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看向李望。   李望看了明礼一眼,和善的笑:“别着急,马上就能找到。”   丢的是自家儿子,李望心中当然没那么淡定,可儿子的朋友也在,他自然得镇定,不能在小孩子面前给儿子丢脸。   李成就很急躁了,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明礼,没说一句话便死死盯着技术人员。   冯局长心中更惊讶了,他没想到丢的人竟会有这么大来头,忙叫人连通定位。   阎君大人与李家的两兄弟手段不同,却一前一后到达,四线城市的小警局在今天乱成一锅粥,在这深夜无比忙碌。   黎见与李思源两人被强制绑在了玻璃罩的旁边,里面的黑雾看得人十分不适,李思源努力的移开眼。   何寄去守着外面的通道,简曼香像是去拿什么东西,偌大的空间只有两人和门上的恶鬼,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这玻璃罩里面是什么?”李思源侧着头,看向黎见问道。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股子血腥味。”黎见面无表情,生无可恋:“和那老太婆身上一个味道,难闻的要死。”   李思源也觉得这东西诡异又邪门,和外面那长满人脸的佛像一般让人不舒服。   黎见还在难过被拦截的纸鹤,哭丧着脸道:“完了源哥,我们大概要做亡命鸳鸯了。”   李思源琢磨了下,觉得不太对:“谁跟你亡命鸳鸯,我只想和明哥做鸳鸯。”   说罢他翻了个白眼:“还有,谁说我们得死了?”   黎见心里放着二泉映月的BGM,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才十九,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我还想出国旅游,我还想去吃臭豆腐啊啊啊啊!”   李思源闭上眼,突然开口道:“孩子,你要相信,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   黎见不明所以,看向李思源:“什么?”   李思源露出微笑,用唇语道:我,身,上,有,追,踪,器。   黎见:!!!   惊了,还有这种操作! 第46章   简曼香再次回来, 手中多了一个兽类头骨, 看起来像是猫科动物,却又有着双象牙般的小牙,她双手捧着, 虔诚又谨慎。   李思源皱眉看向那头骨, 总觉得有种怪异的不适,他疑惑的看向黎见,却见黎见也蹙着眉盯着头骨。   简曼香目不斜视, 直接走到了玻璃罩旁, 将头骨放在上面的卡座。那团黑雾瞬间躁动, 最后形成一阵旋风, 汇聚到头骨之上。   黑雾弥漫整个兽头, 那原本空洞的眼眶处突然燃出两簇蓝色的火焰,简曼香挑起唇, 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室内所有的花团突然涌动, 被掩盖的门缓缓打开, 从中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李思源细细打量着他,这人一身雪白, 不染一尘, 连那长发也是银白的,他的面容很好, 看起来也很和善, 让人看着就觉得很亲切。   简曼香见到这人便眼睛一亮:“您这时出来, 是时辰到了?”   “差不多了。”男人微笑说道,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本人一样温柔,带着种沁人心沛的暖意。   男人缓缓走到李思源的身边,微微俯身看向他。李思远突然发现这男人眼中的瞳孔是暗红色,衬的他脸色更白。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双离。”双离面带微笑道。   李思源怔怔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几个反派BOSS都没由来的礼貌。   每次见面都是先打招呼。   一旁的黎见却有些悲愤,他就没得到过这样的好待遇,这几个人见他都像看到空气似的。   “你认识我?”李思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总觉得双离是认识自己的,可又带着些陌生的打量。   双离站直身体,道:“可以说是,你现在很有名。”   李思源愕然,双离接着道。   “身负佛莲的人,总是让人好奇的。”   李思源警惕的看着双离,身为一个演员,在生活中他便有习惯去揣摩他人的肢体动作与表情,可此时他完全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简曼香有些着急的看着双离:“您还在等什么?”   双离矜傲的看向她,像是看一个不足轻重的垃圾,随后走到那玻璃罩前,细细抚摸那兽头。   “自然等明礼,我要的东西还在他手上。”   “可他一来这里的结界就会破掉,我会被天道发觉!”这与她之前预想的不对,简曼香怀疑的看向双离。   双离这才安抚的看向她:“我有办法,你只需要等待,我用神格担保,不会骗你。”   简曼香这才安定下来,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李思源与黎见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双离是神?   李思源低头蹙眉,双离的目标是明礼,他忽然开始担心。   明礼很强大,但区区人类真的能和神来对抗么?   何寄黑着脸走进屋子,有些忌惮的看向双离:“他们找来了,你还不动手?”   双离索性将头骨抱在了怀里。本是看起来十分诡异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带着几分安定祥和。   突然整个屋子剧烈的晃动了几下,简曼香的脸色一变,看向双离:“你还不动手!”   何寄的反应没有简曼香那么激烈,却也怀疑的看向了双离。   双离依旧不动声色,黎见有些紧张的看向三人,被捆着的手悄无声息的从绳索中滑出来,捏了个法决。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双离无奈的看向黎见,偷偷伸手在头骨的唇部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思源与黎见的方向都能看到这个动作,两人怔了一瞬,黎见心思一转,握紧拳将那个法决捏碎。   空荡的房间像是受到重击般震动,双离淡漠的转身看向两人:“你们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怀疑我么?”   简曼香简直要咬碎一口牙,何寄没做声,直接退后了一步,表示他的立场。   双离轻笑了一声,道:“放他进来。”   简曼香紧紧握着拳,布满血丝的眼狠戾的看着门口,犹豫了几秒才挥手将那些花团召开。   一阵金光伴随着黑雾自花团处破开,李思源心中一热,果然接着在哪团金光中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   明礼手上多了一柄暗红色的战戟,他身上穿的明明还是白天穿的那身浅灰色大衣,却仿佛穿出了一身铠甲的气势。   李思源不合时宜的想,果然人帅穿什么都好看。   明礼挥舞着战戟,三两下将洞口那些花团岔开,那些花团发出骇人的叫声,随后冒出一阵青色的烟。   直到他的目光看到了李思源,身上的煞气才收敛了几分,暗暗藏起自己脖子上的黑红鳞片,恢复如常。   双离看着如此束手束脚的明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后叹了声气,抱着头骨开口。   “别来无恙。”   明礼面色如冰:“还给你。”   说罢,他将一个盒子扔向双离,双离的笑中多了一分真意,紧紧抱着头骨与盒子,开口道:“我就知道,只有他能威胁到你。”   简曼香不可思议的看向双离,面上闪过一丝惊悟。   她被骗了,自始至终双离都没想过帮要她!   飞快的闪到了李思源身边,简曼香一只手掐上他的脖子,面目狰狞。   “双离!你骗我。”   看到那血红的指甲划破李思源脖颈的肌肤流出血液,明礼的瞳孔一顺间变作竖瞳。   “你找死!”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感到了一阵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那种压迫感随着空气无处不在,似乎要将他们尽数杀死。   黎见最先吐出了口血,立刻捏了个法决抵挡。   简曼香没有空去管自己,也留出了鼻血,可这种压迫感只让她感到更加疯狂。   她不可能走出这个地方,明礼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想让自己活着。   唯一的办法——   简曼香的手指快速的插在了李思源的后背,几个血洞瞬间出现。   李思源被掐着脖子呼吸不畅,又忽觉一阵剧痛,脑子里已经浑浊不清。   简曼香疯狂的想要剥离那朵佛莲,她已经顾不得方法,即使知道无济于事,她的心底也不想承认。   明礼脸色一变,闪身将那战戟直接插在了简曼香的身体中。   血液喷涌而出。   黎见摇摇晃晃的想要上前,却在第一步便跪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双离的脸色也很差,没想到这女人会这般鲁莽,他走向简曼香,女人还在挣扎,试图招来无数的花团吸取能量,可即便是这样也弥补不了快速流逝的生气,只能无助的向双离伸出手。   “救……救我……”   明礼抱着李思源,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金光传输到对方的身体,这人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李思源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明礼,明礼没有动,小声问道:“疼不疼?”   他已经不太能感受到背后的痛的,摇了摇头看向旁边地上的简曼香。   女人的身上还插着明礼的战戟,身体在无意识的抽搐,噗噗的往外流着血。   一只干燥冰冷的手覆上他的眼睛,他听到明礼的声音,轻轻地说:“别看。”   李思源任由他的动作,开口想要说话,却发觉刚刚被掐的太狠,他已经没办法说出很清晰的话来。   明礼却仿佛知道他想问在想什么,开口道:“黎见没事。”   黎见无力的坐在一旁,难过的看着明礼一本正经的胡说,他现在明明就有很大的问题!   他全身都在发抖!   双离看着将死的女人,怜悯的开口:“我是神,又怎么会替你做那种血腥的事。”   简曼香眼里带着怨恨,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你……咳发过誓……神格……”   双离看着她,笑容就像一个单纯懵懂的孩子。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任意说谎的神。”   “睡吧。”   于是女人带着她永远的貌美进入了永眠,被花团笼罩。   而何寄,早已不知所踪。   李思源拉下明礼的手,眼神避开了地上的花团,看向了双离。   双离大概知道了李思源想问什么,微笑着开口:“我根本就拿不出你的佛莲,很多人都不知道,佛莲是专属于你的,没人能将它剥离。”   而那些妖鬼魔神却看中佛莲之中的大造化,妄图用它来抵御雷劫或者天谴。   不过还好,明礼一定会保护他。   为了他自己。   双离眼底泛起兴味,一步步退后,直到走到一片白雾中。   明礼目色冰寒的看向他:“看好那只狗,别让我再见到他。”   双离不悦的看着明礼:“那是他的自由,我会永远尊重他的决定,站在他身前。”   白雾消失无踪,人一走,明礼不开心的看着李思源身上的血洞,难过的气息像是要溢出。   “带你去医院。”   明礼毫不费力的将李思源一把抱起,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   李思源顾不得疼痛,只能努力的去拉住他。   明礼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了地上一脸悲怨说不出话的黎见。   从明礼的无差别攻击开始,黎见就知道自己的透明程度了。   但连离开都忘记他也太过分了!   好在源哥有良心。   明礼看了眼黎见,考虑片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会有人救他出去的。”   黎见:!!!!   最后在这个凄冷的冬夜,黎见小朋友是被他师父认领出去的。黎见恢复了力气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李思源的面前哭,惊天地泣鬼神。   李思源躺在病房里,面前是他爹他大伯,左边是不动声色的明礼,右面是哭哭唧唧委屈的黎见,只觉得脑仁一阵抽疼。   很快他接到了来自经纪人的慰问电话,被当成智障儿叮嘱了半个小时,脑仁的疼痛加剧了不止一倍。   李望还在看着他本来该在拍戏的儿子,和李成两人直有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明礼默默拿出一个苹果,无声的削皮,并不打算替源源宝贝解释。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宝宝。 第47章   最后留在病房的只有三个人:李成, 李望, 和还坐在床上的李思源。   李思源板着脸和李成对望,两人一言不发,李望轻咳一声, 却被俩人一同忽视。   就这么静坐了几分钟, 李思源眨了眨眼开口:“大伯,你生气了?”   李成的脸上有很多的皱纹,可那双眼却精明锐利, 如同一只雄鹰, 当他专注的看着人时, 有种不经意的审视感。他收起了目光, 伸手将明礼刚刚削好的苹果切成了小块递到了李思源的面前。   “我知道你长大了, 有很多不愿意告诉家里的事。”   李成用小叉子插了一块苹果放在李思源手里:“但是你总得让我们知道,你安不安全。”   李思源也知道这事他做的鲁莽, 贸然答应了黎青山, 故意被抓,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明礼。   要不是他身上的追踪器起了作用, 如果不是双离无意伤害他们, 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真的非常担心黎见,在黎青山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 他几乎没想过拒绝。   意料之中的, 何寄很快便来找他, 而在临走之前, 他便给大伯发了定位警报。   这种定位是李家人都有的,为的就是防止有家人发生不测。   “我没想隐瞒,但是我真的很担心我的朋友。”李思源微笑着看向李成:“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这是找到黎见最快的方式。”   李成不满的皱起眉:“那个孩子不是什么普通人,警察对这事注重的很,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绑匪在几分钟就足以要了他的命,谁都不知道抓走他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能等。”   李思源咬下苹果,轻轻咀嚼,酸甜在口中蔓延,最后融成清爽的味道,让人愉悦。   李望瞪了几眼儿子,却没说话,李思源哭笑不得,看向李望:“没告诉她们吧?”   李思源说的是李夫人和家里的女眷,李望自然知道,他憋着气开口:“哪敢和她们说。”   李成叹了口气。   他很疼这个侄子,但也会尊重他的想法。   “我很开心你对朋友有一片赤诚之心,但你身后还有家人,你不能那么自私的让我们担心。”   李成站起身,笔挺的西装十分帅气:“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我该走了,为了你的事我已经推掉了三个重要会议。”   李成的神情严肃,接着开口:“所以我希望今年的新年礼物会更有创意,我不想再收到毛手套和围巾了。”   李思源郑重点头:“我会好好考虑。”   将礼物换成毛袜子。   李大伯很满意矜持的露出了笑意离开,完全没能接收到这个信号。   李望也只知道是几个不法分子将那个叫做黎见的小朋友抓走,所以对儿子的做法不予评价。   夸也不是骂也不是,这会儿李成走了,他才生气的坐在一旁。   “爸?”   李思源叫了声,插一块苹果送到他嘴里。   李望顺口吃下,一边道:“你长大了。”   “如果我没记错这句话在我初三的时候你就说过。”李思源笑眯眯的看着李望。   那时候他打架逃课四处生事,他爸觉得对他愧疚,又对他的做法感到气愤,最后只能组了个父子局,语重心长的说,你长大了。   那时候他不懂,这四个字包含的是多少无奈、包容、尊重与爱。   现在他懂了,而李望还是在这种不赞成也不反对的时候说这句话。   他很爱他这个有点别扭又很可爱的老爸。   李思源又投喂了老爸一口苹果:“不忙么?”   “忙的要命,还不是因为你。”李望坐直了身体,想看他后面的伤口:“药劲儿过了吧,疼不疼?”   李思源道:“不疼,伤口不太深,就是嗓子还不舒服。”   李望蹙眉:“那剧组怎么办,你不是请假的,要不我让唐林去说一下?”   李思源想也不想的拒绝:“养两天就好了,古装剧的衣领高,应该也看不出来,按时敷药就行。”   “成,那你别说话了,你们演员还要靠嗓子念台词呢。”   李思源背后有伤,幸好只是伤在肩膀附近,不然睡觉都躺不下去才真的难受。   李望眼看着他垫好软垫躺好,直到天色泛白又叫人买了早餐才离开,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   而他一走,李思源就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并不好,背后的伤口覆着药,一丝丝的泛着疼,扰得人难以入梦。   他拿出手机给明礼发了个微信,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吃早餐。   明礼并没有回复,却在两分钟后就走进了他的病房。   李思源哑然的看着明礼问道:“你一直没走?”   明礼轻轻点头,坐到了病床前,道:“吃什么,我给你拿。”   李望叫人买的早餐样式不少,却都是容易下咽的流食。李思源肩膀疼,心情却很好,弯着眼对明礼道:“一起吃。”   “黎见呢?”李思源喝了口米粥,含糊道。   “旁边的酒店,昨晚就让他回去了。”   “他没事吧?”   明礼抿唇看着他,眼中的光深沉:“他没受伤。”   受伤的只有你。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在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李思源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瞒着明礼,自己跟着何寄走了。   送到嘴边的粥貌似没那么香甜,他看了看明礼的神色,按着嗓子开口:“双离……是什么人啊?”   明礼依旧神色淡淡,但却好像多了一丝烦躁。   “他不是人,是讹兽。”   明礼顿了下,蹙眉看向李思源:“如果再见到他,不要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为什么?”李思源很好奇,双离自己也说了,他是唯一可以说谎的神。   “讹兽善于说谎,迷惑万物就是他们的乐趣。”明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总之是很讨厌的生物。”   李思源点点头,接着问道:“你拿了他的东西?”   明礼立刻反驳:“我没拿。”   “那你扔给他的是什么?”   明礼定定的看了李思源一会儿,将一个小豆沙包戳到了他嘴里:“是梦貘的尸体,他手里抱着的,是梦貘的头。”   李思源咬一口豆沙包,有些不解:“梦貘?他的尸体为什么在你手里?”   明礼犹豫了几秒钟,没回答,李思源戳了戳他,才低声开口。   “我杀的。”   李思源睁大眼睛,看双离抱着那梦貘头骨的样子,应该是很宝贝,就这么被明礼杀了,不找他麻烦才怪。   “梦貘害人?”   明礼答道:“不害人。”   李思源奇怪道:“那你为什么杀它?”   还将头都砍了下来。   明礼没再说话,也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低头喝掉了半碗米粥。   李思源指了指粥:“这是我的。”   明礼一怔,面不改色的夹了个豆沙包堵住了李思源的嘴。   他还在生气这人自作主张的事。   李思源在医院躺了两天,脖子上可怖的痕迹才淡了些。   明礼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灵丹妙药,让他嗓子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影响正常说话和吃东西。   期间李思源又见到了黎青山一次,他是来道谢的。   简曼香的手下果然去偷袭了老宅,显然也在盯着灵脉。   李思源却很不懂,所谓的灵脉到底是什么。   黎青山站在窗边,依旧是那副为老不尊的嘻哈样,蓝牙耳机一闪一闪,潮流的很。   “灵脉,那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万物变化,有死又生,由生而死,灵脉也是如此。”   黎青山挑眉道:“简曼香早就该死了,是她弥留之际强行融合了一只花妖在体内,才得以苟活。而她控制不住那花妖,只能放出无数的影鬼杀人强化自己的力量,这么做自然有违天道,那佛像便是个能替她遮掩的法器。”   “法器?”李思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黎青山说:“邪门法器也是法器,只不过这东西脏污,是为天师所痛恨,没想到却在她手上。”   李思源的伤口已经结痂,正在愈合的伤口不轻不重的痒。   他努力忽视那感觉开口道:“所以她想要我身上的佛莲,也是为了遮掩?”   黎青山目光沉沉的看向他:“也可以这样说。”   李思源不再说话,黎青山大笑:“别苦恼,老夫也不是空手而来,我送你个礼物。”   李思源看向黎青山,只见他拿出一支样式精美的表来。   “伸出手来。”   黎青山笑呵呵的说:“别小看这支表咯,这里面封着的东西,可不比你那罗汉佛珠差。”   李思源一惊。   “这么贵重?那您还是拿回去吧。”   黎青山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他眼睛一亮。   “那我拿回去了。”   说罢就要将东西收起。   李思源原以为他要客气一同,如此果断让他惊得差点被口水呛死。   没等他被呛死,明礼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将那手表抢了回来,认真的戴到他的手上。   黎青山神情失望。   明礼这几天在生气。   除了必要的话,一句也不会和李思源多说。   见他的动作,李思源心中一喜,没想到黎青山走后,这人就又恢复原样。   明礼剥了个橘子,放到李思源手里,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他现在可是在生气,不能和他多说。   李思源心情复杂的吃着心上人亲手剥的橘子,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哄人。   于是这天中午,明礼打开餐盒,饭上是用青豆摆成的一排字。   明哥,别生气。   明礼看了眼巴巴看着他的源源宝贝,不动声色的拆开菜。   青菜上是乳白色的酱汁,仍然有着一排字。   我错了。   李思源期待的盯着明礼的表情,哪想这人面不改色的将饭吃完,直到收了饭盒都没开口说话。   他依旧只得到了切好的饭后水果。   下午的医院人来人往,明礼站在门口,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甜点。   想起中午的字,他忽然想到,会不会今天的甜点里面也有。   阎君大人左看右看,见周围没几个人才不太自在的站在走廊里拆开了甜点。   李思源点了一个布丁和一个千层蛋糕。蛋糕是源源的,那么布丁……一定是给自己的。   明礼顿了几秒,果断拆开了盒子。   白色的布丁上是用蔓越莓酱画上的一颗心,下面同样用果酱写着字。   送你小心心。   窗外的雪跳着舞,阳光洒在窗边,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走廊的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笑。   淡然冷漠的阎君大人,正捧着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心心,开心的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稚童。 第48章   在医院住了四天后,李思源也终于要回剧组了, 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未退去淤青的脖子, 无声的叹了口气。   明礼正在办出院手续, 他将衣服换好,跟家里报了个信, 就开始坐在床上玩手机。   李思源在烦恼一件事,明礼的生日快到了。   还有六天, 可是那时候他应该在剧组疯狂的拍戏, 这可怎么办。   明礼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望着地面发呆的源源宝贝。   “怎么了?”明礼俯下身, 仔细看他的眼睛:“伤口疼?”   李思源摇头,略长了些的刘海挡住了眉毛, 脑袋后面被阎君大人严肃的绑了个小揪揪,随着头摇晃。   “都快好了,不疼,车到了么,我们出去吧。”   明礼勾出一丝笑意,揉揉他的头, 将小行李箱拉到自己手里。   他的源源真的特别乖。   两人一路从风尘仆仆, 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庄语。   庄语将两人从VIP通道带出来, 李思源有些恍惚的看着外面几个四处张望的人影, 一种谍中谍的感觉慢慢发酵。   “我真的没想到, 我还有这样躲着私生饭的一天。”   李思源欣慰的笑, 庄语瞥他一眼:“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上微博。”   “没看, 倒是把之前没看的电影都补全了。”李思源眨眼:“这怎么回事?”   明礼快速的看了眼李思源,又将目光移到了行李箱上。   庄语吸了吸鼻子,开了车门让人上去,直到都坐稳了才开口解释。   “这不是你之前和贺宇成一起上了微博么,网上就有人给你俩组CP,剧组也想炒一炒热度,加了把火,前天的微博第三就是你俩的‘成源’话题。”   庄语调出微博,扔到了后座的李思源手中,顾自开车:“你自己看。”   李思源先去自己的微博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涨到了四百多万粉,而其中占了大半的就是CP粉,在他的微博底下狼哭鬼嚎。   他最新发布的一条是转发剧组的定妆照,系列角色的照片都在,其中也包括贺宇成。   于是这条微博被细心的人抠出了两人背后布景相同,下面是无数热心网友将两人P在一处。   李思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明礼,而恰好明礼也正在看他。   两人对视几秒,一种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最后是明礼先扭开了头,李思源紧张的手机都要掉了。   人还没追到,先给对方看了自己的绯闻。   啧,失策。   “现在这些女孩子,也不知道一天天都想什么。” 李思源板着脸,轻咳了一声:“我和人家影帝除了以前在一所大学,之前就没怎么合作过。”   庄语心里冷笑一声,心说你可就怂吧。   但阎君大人却很受用,心情好了不止一个度。   看看外面那雾霾,多美!   可等回到剧组,阎君大人的心情就又回到了谷底。   陈礼家并没有在意李思源请假的事,大概是庄语的公关做的太好,甚至还给李思源发了个红包。   陈导无所谓的摆摆手:“你配合警察这是大事,年轻人受点伤没事,做好事是积德,给你发个红包去去晦气,拿去盒板蓝根喝。”   李思源开心的拆开了微信红包,发现里面的钱还真的就只够买盒板蓝根的。   ——连提现扣除的钱陈导都没算错。   可让阎君大人不爽的并不是红包,而是陈礼家接下来的要求。   “你和宇成啊,还是少了那么些默契,你们俩之后是要同生死的兄弟啊!”   陈礼家略一思索,想到了好办法:“这样吧,你俩搬到一起住,同生死是做不到了,住一起熟悉熟悉还是可以的。”   最后陈礼家拍板钉钉:“行,就这么着吧!”   李思源一怔:“这是不是不太好。”   陈礼家眼睛一横:“哪儿不好?”   贺宇成礼貌微笑,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满意,李思源心虚的看了眼明礼,也只能顶着阎君大人的死亡凝视,答应了陈礼家的要求。   于是最近几天贺影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动不动就要吐一回。   过的也是十分艰辛。   直到鸡汁的源哥发现了这种规律,才及时拯救了可怜的影帝。   “你做什么欺负人家?”李思源头疼的看着明礼,无奈开口。   明礼垂眸,极其无辜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蛮横无比。   “不喜欢他。”   李思源皱眉,双手夹住他的脸,凑近开口:“不许乱动手了,被人发现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人类都是排异的动物,法术这种东西说来神奇,但发生在身边只会让人恐惧。   他是不想让贺宇成无缘无故的受到伤害,但其实他更害怕的是有人会发现明礼的异常。   李思源说的极为认真,但明礼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两人靠的极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缠绵温柔的大吉岭茶香。   花与茶的余韵像是雨后的山巅,烂漫时节。   明礼的脸忽然热起来。   李思源眨眼:“知道了么?”   阎君大人呆呆的点头,毫无反抗之力。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李思源终于放开了明礼的脸,侧头说:“带你去个地方。”   明礼怔怔的道:“不是还有戏?”   “和谭老师换了下,今晚我们出去玩。”   这事庄语肯定不知道,但明礼也绝不会去说,他巴不得李思源能不工作,每天陪他在家四处拍拍照。   “去哪里?”   李思源卖了个关子,神采奕奕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天下了雪,这会儿的外面一片银白,映着影视城璀璨的灯光,有种说不出的美。   李思源全副武装,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明礼虽然不太怕冷,但也在这人的要求下穿的像个北极熊。   两人打车到了一个商场大楼的楼顶。   影视城所在的城市并不多繁华,但三线城市也有着独特的美,比如说这个大楼就相当有个性,十分霸气的和旁边的另一栋楼建成了呼应的几何形状。   两个楼的一边各有一处突出,就像是被一场地动硬生生分开的一般。   而这楼顶下面,有一个能喷五十米的喷泉,只不过冬季并不开放。   这个城市人不算多,冰天雪地的时节,这里也并没有人来,算是李思源刚刚发现的小乐园。   商场的音乐声从不远处的外置音响缓缓飘出,李思源笑着哈出口气,仰头开口。   “要圣诞节了啊,听过这首歌么?”   明礼对音乐并不是很敏感,一般都是别人放什么听什么,他摇摇头:“没有。”   这首歌是英文,明礼侧耳仔细听了下说:“我听不懂。”   “I see the world inside your eyes。”李思源微笑,跟着音乐声哼唱,转头认真的看着明礼的眼睛。   “透过你的双眸,我能感受到整个世界。”   一阵风轻轻吹过,那并不是刺骨的冷,而是微凉,又带着一种清冽的。   那首歌还在唱着,李思源也在跟着唱,温柔愉悦。   Without doubt you looking too fine.   You got me down you got me first sight.   I'm not insane its magical light.   (说真的你真好看。)   (从第一眼我就被你所吸引。)   (我没有疯,绚烂的灯光洒在我们身上)   Merry Xmas Marry me.   今天圣诞节,我们在一起吧。   “闭眼。”   李思源轻轻看着对面的人,轻笑道:“下面我要变个魔术。”   明礼听话的闭上了眼,甚至十分顺从的收回了神识,将自己笼罩在黑暗之中。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离开了,不多时又轻手轻脚的回来。   “好了,睁眼吧。”   明礼睁开眼,几道烛光映入眼帘。   李思源手里捧着的是一个蛋糕,按照他相机做成的蛋糕,几根蜡烛插在上面,迎风晃动。   “蛋糕?”明礼不明所以的看向李思源。   李思源忙催促道:“快许愿吹蜡烛,手冷。”   明礼听话的装样子闭眼,几秒之后才睁开吹灭了蜡烛,李思源笑的灿烂,将蛋糕放在长椅上。   “等下再切蛋糕,我还有一个魔术。”   明礼笑着看他,李思源一手叉腰,偷偷看了看时间,然后十分霸气的打了个指响。   原本对面黑暗的大楼瞬间亮起,整个墙面闪着光,拼凑出了几个字。   明礼,生日快乐。   直到此刻,明礼才知道源源宝贝今天晚上在折腾什么,他不自觉的笑起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被蜜糖包裹。   明礼盯了那大楼很久都不愿意移开眼。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李思源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打量着明礼的神色,发现他看起来很开心才松了口气。   没枉费他花了小半年的工资。   “明哥,生日快乐。”   明礼的眼睛闪亮,眼中是缤纷的光,他回头看向李思源,露出了一个最诚挚的笑。   “谢谢,我很喜欢。”   迎着光的阎君大人,散发着自己不自知的魅力,李思源直直的看着他,忽然一点点的将头凑近。   天空又开始飘起雪,纷纷扬扬。   明礼看着这人带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心跳越来越强烈,像是要从躯体中跳出来。   他想要伸手掩盖,实际却连一动也不敢动。   阎君大人的拒绝小剧本×N早已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此刻的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源源是不是要亲我!!! 第49章   微风吹着雪,浪漫活泼的背景乐飘在空中, 霓虹的光影斑驳, 这场景就像是无数次在李思源脑海中出现, 又有些模糊, 看不清摸不着。   他能感受到明礼的呼吸,轻轻打在他鼻尖, 无声温柔, 却像是一场海啸汹涌而来。   明礼心跳如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   源源的皮肤很好, 被冷风吹得有些红,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可那双眼却灼热明亮, 像是一颗璀璨宝石。   熠熠生辉。   明礼喉结微动,不动声色的咽下口水,而恰好此时,李思源伸出了手,摘下了他头上的几片雪花。   瞬间融化的雪变成几滴细小的水珠沾染在指尖,李思源微笑着退开,晃了晃食指:“可惜取下来就化了。”   还不是时候。   李思源抑制住身体中翻滚的血液以及那份即将喷涌的感情, 暗自想道。   不能擅动, 不能冒进,更不能留下唐突的坏印象。   “你喜欢雪?”明礼低头看向他的手指, 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 只觉得胸膛有种空荡的余韵。   “很好看, 只是不能放在手里。”李思源点头道。   “第一次仔细观察雪,还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只觉得很漂亮,其实大多数人都这么觉得,只是这种六角结晶太脆弱,人工制作出来不会化掉的又少了那种天然与冰凉感。”   李思源转头看向明礼:“你喜欢雪么?”   两人趴在栏杆上,也并不觉得多冷了,明礼伸手接住雪,淡淡开口:“我没注意过,说不上喜欢。”   “雪花还有很好听的名字,六出。”李思源弯着眼,面前的大楼还亮着那几个字,不时变幻着色彩。   草木之花多五出,度雪花六出。   所以人们称之为六出。   “也有人叫它未央花,我更愿意这样叫。”   “未央花……”明礼轻声呢喃,透过那片光线望向身边人的脸。   李思源吸了下鼻子。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他将栏杆上的雪扫到自己手里,一边开口:“未央,就是无穷无尽的意思,只要有冬天,就有它的存在。”   明礼勾起了唇:“很好听。”   李思源笑的皎洁,捧着那点可怜兮兮的雪,伸到明礼的眼前。   “今天没有别的礼物了,送你一捧未央花。”   送给你无穷无尽,永无止境的。   喜欢与爱。   明礼瞳孔微动,心脏中的奇异感觉就像要溢出来。   他诚惶诚恐的接过雪,带着有些化掉的水,万分小心   这真是阎君大人收过最廉价的礼物了,可在此刻却仿佛胜过世间万千,重于泰山。   李思源身心愉悦,美滋滋的去切蛋糕。   等他分好了两份,转过头就撞上了一个飘在空中,玻璃珠大小的透明水球。   而其中是一片大款雪花,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他惊喜的看着明礼,明礼笑的温柔,缓缓将那水球收回手里,放进了口袋。   “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李思源盯着明礼有些呆住,心脏又有些不听话的乱跳,他轻咳一声,一手一块蛋糕看起来有些傻气。   “吃蛋糕。”   阎君大人站在不算好看的楼顶,吹着冷风迎着雪,可却仍然觉得这是超级幸福的一天。   那张身份证当然是假的,但这一刻阎君大人决定了,他的生日就是今天。   即便他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那是古老历史中的沧海一粟,也是生灵涂炭的悲哀,满身血腥的堕龙由此而生,明礼从来不觉得有铭记的必要。   “好吃么?”   明礼细细咽下:“很甜。”   两人度过了愉快的一天,李思源又投身到忙乱的工作中。   让认欣慰的是,明礼自生日那天后再也没对贺影帝下过黑手,李思源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开心的。   他觉得明礼也不是对自己毫无感觉,源源宝宝悄咪咪的窃喜。   连续又拍了两个月,陈礼家也终于大手一挥,给大家放了个新年假。   这样大方的导演可不多,要知道即便是新年,很多剧组也是加班加点的拍戏,顶多在剧组设个年夜饭。   但陈礼家是个很传统的人,坚持过年要回到家里看春晚,如此想法贯彻统一,他就也觉得别人肯定也是这样。   李思源挺开心,提前告诉了李夫人,又开始忙着挑选新年礼物给自己那一大家子。   明礼却不太高兴。   因为到现在源源都没有邀请他回家过年。   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提。   直到夜里判官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明礼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大人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判官收起了身前飘动的册子,道:“是因为梦貘复活?”   “他算什么东西,我是在想……”明礼不屑,却又收了声音,小声道:“源源要回家了。”   判官奇怪:“他回家……有什么不妥?”   明礼有些烦恼的看向判官:“那我怎么办?”   “大人?”判官哑口无言,只能道:“大人可以回地府。”   明礼皱起脸,满是不开心。   判官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他不痛快的点,暗自摸了摸眼角的皱纹,心想难道自己已经老的讨人烦了?   不然阎君怎么不想回地府。   实际上李思源也在纠结,他让庄语将机票都定好了,却不知道怎么跟人开口。   毕竟明礼家中似乎还有人,大概还是要回去过年的。   念此,原本愉快的新年假期都变得毫无乐趣。   源源宝贝慢吞吞的穿上了衣服,准备去片场。   他和贺影帝还是住在一起,只不过是套间,两人平时也不会打扰。但好处还是有的,正如陈礼家所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默契也越来越足。   而且奇怪的是,李思源再也没在酒店看到任何的鬼魂。他自然不知道明礼早已经将那些鬼赶了出去,只当这酒店应该没什么脏东西。   直到放假的前三天,李思源才寻了个机会似若无心的提起。   “回家?”咖啡厅里暖意浓郁,明礼开口:“我没地方去。”   隐身在一边的判官心中一梗,转身就走。   李思源欣喜道:“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去,我们家人很多,很热闹的。”   阎君大人喝口咖啡,矜持的答应了。   眼睛却亮亮的,像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李思源努力控制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最后还是忍不住摸了下明礼的头。明礼一僵,却还是任由这人摸了两把。   庄语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麻木的喝了口没放糖的咖啡。   艹,晚饭不吃了,撑。   而回本家之前,李思源还特意嘱咐了黎见过年的时候要照顾小木。   这几个月来小木小朋友都是由黎见带的,黎见正在和小木玩拼图,说了声知道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小木,好像丢了一块?”   小木眨了眨眼,一大一小又开始满客厅翻拼图块。   也是相当和谐。   三人在机场分开,庄语飞回了老家,而李思源和明礼则要去更加往北的B市,李家大宅所在的地方。   北方的冬夜,是风雪交加的奏鸣曲。   昏黄的灯光总让人产生一种温暖的错觉,可微微透出些风,便能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冷。   B市是很标志性的北方城市,泼出水在地上不出一分就冻成结结实实的冰,雪深能漫过腿。   雪依旧下着,树杈上不时有雪往下掉。临近新年的时候,总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零星的车辆在深夜中来往,像是一副无声的画。   北国的城市,冷寂又别有风情。   黑色的帕加尼穿过车道,陆辉开着车往去郊区走。一身规整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极为精神,头发也修剪的洁净。   然而其实他只是个司机。   “喂,老婆,怎么?”陆辉接起电话,开口道。   “儿子病了?去医院了没?”   “行,我过两天请假回去,咱妈的药用完了么,我回去一起买点。”   直到挂了电话,陆辉才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世界上有太多被庸碌生活牵绊的人,他只是茫茫人海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下了高速,陆辉将车开到一条柏油路。   这路上结了很多冰,他皱起眉,小心的将车速放慢。   突然,他的瞳孔放大,死死的踩下了刹车。   陆辉深吸口气,瞪大眼睛握着方向盘看前面。   刚刚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车前,而他的车一停,那影子却不见了。   陆辉看了看周围,路灯还幽幽的亮着,周围的山林带着几分阴暗。   “草他妈的。”陆辉低骂一声,踩了油门就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困意散的一干二净,陆辉打足了精神专注开车。   而还没走出几分钟,那人影再次出现。   这次陆辉的看清楚,那似乎是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看不清他的样子。   而那白的面具,却没有五官的轮廓。   只是一张平平的白板。   陆辉再次踩下刹车,那人影也再次消失不见。   这下他都不能再骗自己是错觉了,他觉得这大概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   不能停在这。   陆辉头上冒汗,立刻发动车子加了油门快速开走。   影子依然出现在了车前,陆辉冒了全身的汗,这次却没刹车,咬着牙直直的开了过去。   那鬼影子被装散,无事发生。   陆辉松了口气,急忙往有着灯火的方向开去,他心中慌乱,随手点开了音乐。   开了十几分钟,陆辉却觉得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看了眼空调温度,发现不知怎么跳到了十六度。   还是冷风。   陆辉松口气,他伸手按了按钮,将温度重新调整好。   当他抬起头时,不经意的瞄到了后视镜,赫然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没有五官白板一样的脸。 第50章   本是晚上九点到达的飞机,在遇上了暴雪后被迫经停了四个小时还未起飞。   凌晨一点的机场, 李思源睡眼朦胧的在VIP室, 迷糊的看了眼时间。   “还要一个小时才上飞机, 再睡会吧。”明礼蹲在他面前, 轻轻将手盖到他的眼睛上,遮挡住刺眼的光。   李思源一动也不想动, 喃喃道:“你也眯一会吧, 会有人来叫我们。”   明礼一点也不困,他坐到了另一边, 让李思源能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   李思源脑中全是浆糊,闻到明礼身上熟悉的味道, 便十分放松的靠了上去, 一手抱着抱枕,另一只手抱着明礼的胳膊。   明礼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两人身上的气味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十分慵懒的香。他伸手理了理李思源乱掉的头发,竟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大概是身边的人暖呼呼的。   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三点多两人才到了B市。   大概是没睡好,李思源只觉得一股子恼人的疼从头上传来, 左边额头的血管一蹦一蹦, 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明礼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拉着脸色苍白的李思源, 像是个大家长。   来接机的是李思源的五叔。   让明礼没想到的是, 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年轻, 只比李思源大了几岁。   李思源按着额头,淡淡开口:“小叔,车上有止疼药么?”   李忱打着哈欠,叫司机开车,一边回头道:“我车上哪有那东西,你别乱吃药啊。”   说罢李忱看向明礼,道:“辛苦你照顾源源了。”   明礼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话。   但阎君大人还是礼貌的答道:“不会。”   李思源实在难受,干脆躺在了明礼的腿上,李忱也没再说话,在副驾驶上闭起眼来。   直到到了老宅,李思源才迷迷糊糊的倒头睡死。明礼被安排到了他房间的隔壁,见他实在不舒服,也没去吵他。   但第二天一大早,明礼就被外面的嬉闹声吵醒了。   他走到窗边,楼下有一群孩子在做游戏,刚才弄出声响,大概是在扔什么东西。   接近着,一个看起来和李夫人差不多大的女人出现了。   明礼并不想听她说了什么,大概是告诉那些孩子不能扔东西,之后女人低头给那个最小的孩子围了条红围巾。   既然被吵醒了,索性他也不想再睡,出了门,转身进了李思源的房间。   李思源还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   鼻子上痒痒的,李思源伸手胡乱抓了下,结果什么都没碰到,他皱起脸来,生气的将头埋到了枕头下,只露出半边脸。   明礼好笑的看着这人孩子气的举止,就这么坐在一边看了很久。   龙族是很暴躁的。   他们身为万灵之首,却凶残好斗,少有安分之时,只有具有神格的应龙才是温和的,他们才是凡人口中的真龙。   明礼并不是应龙,反之,他是天道最为厌恶的堕龙。   这并不是他能选择的,虽然他是少有神志,且修行了几千年的堕龙,但依旧摆脱不了他的本性。   很多时候,他看这个世界都是烦躁冷漠的。但长长久久的修行,让他能够抑制自己控制这种烦乱。   可当他在这个人的身边时,自然而然的便静了下来。   神奇又不可思议。   目光移到那仅露出的半张脸上,明礼甚至觉得他可以这样一动不动的看他睡整天。   他好像,挺喜欢这个人的。   等李思源醒来,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床上睡着了的明礼。   李思源疑惑的想着,难道没人给他安排房间?这也太过分了,小叔怎么能这么不靠谱。   气呼呼的源源宝贝爬起床,正要换衣服,一转头便对上了双迷蒙的眼。   面前的人眨下眼,明礼这才清醒。   “你怎么睡在这?”李思源拿着衣服问道。   明礼反应了下:“早上过来,想叫你,结果睡着了……”   李思源松了口气:“饿不饿?”   明礼点头,李思源走向浴室,道:“我收拾一下,带你去吃东西。”   李思源整理头发的时候,明礼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弄。   “怎么了?”李思源被盯的有些莫名,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明礼眼中似有烟云,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挺好看的。”   李思源手指一顿。   两人吃过了早饭,李思源先拉着人去见了小奶奶,家里目前辈分最大的人,自然要第一个见。   优雅的贵夫人抱着只猫,静静的坐在玻璃房中晒太阳。   她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也就和李思源的妈妈差不多,大概是因为新年,打扮的倒是比较喜庆。   喜庆却不艳俗。   小奶奶笑着将猫放在桌子上,对着李思源招了招手。   “诶哟,小懒虫醒了呀,来让奶奶看看。”小奶奶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他几遍,心疼的说:“瘦了。”   李思源傻气的笑笑:“我这不是瘦了,是结实,您看看我身上还有肌肉呢。”   说罢李思源伸出胳膊让小奶奶看,强迫她老人家戳了戳。   小奶奶哭笑不得,戳了两下假装惊讶:“呀,真有。”   李思源得意的看了眼小奶奶,转头将明礼拉了过来:“奶奶,这是我朋友,明礼。”   明礼礼貌的点头:“您好。”   其实两人一进来小奶奶就看到了明礼,但她装作没看见,直到李思源介绍了才像是发现了人一般,道:“你好,还住得惯这么?”   明礼直视她,道:“住得惯。”   “就当成自己家,别客气,有事和管家说。”小奶奶笑容温和,转头看向李思源,拍了拍他的手道:“和源源说也行,他可是家里的小霸王。”   李思源轻声笑:“现在可不是我了,虫虫才是。”   小奶奶没忍住,道:“你说的有道理。”   这话刚落,围着红围巾的小孩便跑进了玻璃房。   “小叔叔小叔叔!”小孩穿的像个小球,长得挺白,但脸上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倒是可爱。   李思源一把抱起这小孩,颠了下道:“虫虫,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吃这么胖。”   虫虫闻言大惊,她平日里只会被说可爱,可没人敢说她胖,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转头身上管祖奶奶要抱抱。   “祖奶奶,呜呜小叔叔说窝胖……”   小奶奶瞪了眼李思源:“你可别一回来就惹她。”   李思源笑的没心没肺。   虫虫是他大伯的孙子,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宝贝,刚上幼儿园,宠的像个小公主。   明礼站在一边,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他突然觉得,如果不过年就好了。   在外面,源源虽然工作很忙,但亲近的人也只有几个。   可回到李家就不一样。   他的源源仿佛被分成了几份,他只能得到其中一点。   李思源笑着逗虫虫:“小奶奶抱你,那我只能抱米亚了。”   说着他一把抱起桌子上打着盹的米亚。   明礼幽幽的盯着他,觉得更委屈了。   看,就连这只丑兮兮肥黄猫也能分到一份。   之后的一整天,明礼都在这种闷闷不乐中渡过。   李思源带着明礼脸熟了下家中的成员,还没认识到一半,天就黑了。   晚餐前,李思源带着人跑出了大宅。   明礼莫名的开口:“不在家里吃么?”   李思源眨下左眼:“和他们吃饭多无聊,你又不认识。我们出去吃,只要年夜饭一起吃就好了。”   明礼定定的看着他:“都好。”   李思源笑眯眯的凑近:“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明礼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源源凑近,他的心跳都会加剧。   “都好。”   李思源啧了一声:“你知道么,网上有个点评,说有一种人最可气。”   明礼歪头:“什么人?”   “就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你问接下来做什么呀,他说随便,你问想吃什么,他也说随便。”李思源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然后剩下的人就会独自在选择困难症中彷徨。”   “那我帮你想想。”明礼笑出声来:“吃火锅。”   这是源源喜欢吃的。   果然李思源眉开眼笑:“这位先生真是有品位。”   李思源带着明礼到了家看起来有点破旧的火锅店,甚至连包间也没有,明礼却也没介意,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   店面虽然不好,但胜在小店很干净。   李思源熟练地和老板娘点菜,老板娘笑着下单,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晚上,雅姐记得养生锅别放葱。”   老板娘答应一声,转头被人招呼走了。   明礼看着正靠着暖气回温的李思源,道:“你很熟悉这里。”   李思源点头道:“我高中之前都是在这的,高二才转学到了C市,跟我妈在那里定居。”   搓搓手他接着道:“当时不学好,跟人打架闹事,有次惹了大麻烦,我就跑到了这里。”   明礼很好奇:“打架?”   “高中之前的事了。”李思源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当时就是雅姐把我藏起来了。”   说着,服务生上了锅底,两人往旁边让了让,等服务生走了才接着说起。   热腾腾的火锅像是能填满人的心灵,两人就这么吃着东西聊着天,不知不觉都吃的有些撑。   “过年真好。”李思源捂着肚子,在剧组几个月,每顿饭他都不敢多吃,生怕上镜会浮肿。   明礼一想到回家又会又一堆人来分散这人的注意力,就觉得过年一点都不好。   两人又坐了一阵,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明礼忽然被个人给撞到了,而这人却连个话都没说直接往里走。   李思源皱起眉,一把揪住这人的衣服拽回来。   “哥们,撞着人也不道个歉?”   男人醉眼朦胧,一转头对上了李思源的脸,疑惑开口。   “源哥?” 第51章   男人穿着厚外套,脸颊很瘦但皮肤却很白, 李思源定睛一瞬, 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竹子?”李思源撒开手, 顺手帮他整理了下褶皱。   程立那些酒气才散去, 咧开嘴傻笑扑到李思源身上熊抱。   “源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李思源没开口, 明礼黑着脸将程立单手拽了下来, 目光不善。   李思源忙去拉他:“明哥,这是我发小, 程立。”   人的记忆有时候是按块状划分,转学这件事就像是条清清明明的分界线。如果说上了高中之后李思源最好兄弟是庄语, 那么在高二之前, 程立就是那个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源哥,这是你朋友?”   李思源轻笑着:“是,明礼。”   程立站稳看向明礼:“明哥好,刚才对不住,喝了点酒我这脑子晕乎。”   明礼的神情没变,依旧是那副低气压的样子,直到李思源冲他眨眼才缓和。   “你好。”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 程立半分没觉得尴尬, 反倒十分热情的拉着俩人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走啊上我家坐坐。”   北方人总是如此, 再尴尬的气氛总能被他们闹的热络。程立一边走一边聊着近况, 自己一个人愣是说成单口相声, 李思源不时的附和,程立就能笑开了花接着再侃侃而谈十几分钟。   明礼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二傻子,被这人跟李思源勾肩搭背的举止气的七窍生烟。   然而还得自己咽下去。   “源哥!看哪边儿!你记不记得了?”程立兴冲冲的指着车窗外一个未建成的楼盘,冻得鼻子通红。   李思源仔细回想了一阵,才恍惚道:“这是二塔?”   这地方原本是个老塔楼。   B市并不是多繁华的地方,北方的经济并不如南方发达,在十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老旧的楼房,和一个和平塔。   城西区还有个比这个塔更大更新的和平塔,所以这里一般被而成为二塔。   李思源去年过年没能回来,只在年中不忙的时候回来看了眼小奶奶,所以近来B市的变化,他并不清楚。   但这个地方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乍然看到成了楼盘,他心中有种空荡感。   程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肩膀:“别不得劲啊哥,这楼盘是我二叔盖的,我让他给肘子咱仨一人留了一套,等你当上影帝了得回来住啊,还能给咱这打打广告呢。”   李思源煞有介事的应下:“行。”   司机加了车速,很快略过了那座楼盘,程立还在喋喋不休,李思源的脑海,却仍然是曾经的和平塔。   阳光下的二塔,是一群坏小子的聚集地,当年他和竹子经常在这喂鸽子,阳光下的松树林,蓝天,白鸽。   那是极为温暖的记忆。   李思源勾起唇,决定明天一定要带明礼好好转转。   程立仍然住在程家老宅区,有着单独的别墅,李思源和明礼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程立满脸意犹未尽,直将人送到了大门外,才叹了口气。   “这次能呆多久?”   李思源满眼都是笑:“年后呢,初七之前回去就成。”   “你这还好,肘子都四年没回来了,我也没时间去找他。”程立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真他妈没良心。”   “他那边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思源比程立略高一些,他站直给程立整理了下帽子,扬起下巴道:“回吧。”   程立点头:“你们慢点走。”   而直到李思源与明礼的身影消失不见,程立抬头看了眼朦胧的月,才笑两声走回去。   李思源的心情很好,明礼一言不发,悄悄往后走。   大概也觉得有些冷落了明礼,李思源停了一瞬,转头开口:“竹子是我很好的朋友,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明礼抬眼盯着他看,忽然抬起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肘子是谁?”   李思源揉了揉脸,道:“我们另一个朋友,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我们三个都是最好的朋友。”   明礼耐心的听着,李思源接着道:“刚上高二的时候,我妈给我转学到了C市,后来我的生活重心就转移了,再后来,就是和庄哥打了一架才认识。”   明礼觉得有些有趣:“为什么打架?”   李思源觉得那时候太中二,含糊开口:“打球赛打急了,你别看庄哥现在一副精英人士的样子,那时候混的不行,整天一副老子最牛逼天下无敌的样子。”   他扬起头道:“要是没有我他都得混到黑社会去,他妈肯定把他腿打折。”   他说起话的样子有些得意,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白色的哈气晕染着灯光,让本是面容姣好的人看起来更为精致。   像是骄傲的小狐狸翘起了尾巴,一甩一甩的想要得到夸奖。   “你最厉害。”阎君大人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   李思源怔住,忽然脸颊染上一丝热气。   摸头这个动作,总是会让人感到有些暧昧的,况且是喜欢的人。   可他舍不得躲,只顺从的看着明礼:“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明礼从善如流:“好。”   李思源笑开:“你不问问去哪里?”   阎君大人看着源源宝贝眼里的小星星,温柔配合:“去哪里?”   “去给你看朕当年打下的江山!”   李望还没回老宅,家里只有李夫人,老宅的构造很简单,主宅是小奶奶住着,而其他家一家一个别墅,分配均匀。   其他的亲戚如果来了,住的就是客人所住的别墅,不过并不是主区而是外围。   李思源的小别墅是和五叔最近的,是以一大早出门,他就看到了跟着老管家在院子里扫雪的李忱和虫虫。   李忱穿的挺厚,虫虫也穿得像个球球,李思源笑着上去抱她,却被小姑娘严肃的躲开了。   “我在扫雪,祖奶奶说我能帮管家爷爷把——这一大块……这里,都扫完,就让我今天少写一页数学题。”   虫虫奶声奶气的开口,萌的人心肝颤,李思源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那小叔叔不耽误你了。”   虫虫认真的点了点头,接着跟管家爷爷扫雪,小扫把一扫一扫,像个圆滚滚的小巫女。   李忱这才开口:“你们这是要出去?”   “恩,带明哥出去转转,他没来过这。”   李忱拿着大扫把,往手上哈了口气:“那你们注意安全。”   明礼觉得李家挺有意思,对孩子似乎也并不那么娇惯,他曾经见过很多的贵女小姐,千娇万宠,前呼后拥满是下人,好像大户人家都喜欢这样养女儿。   没走出大门口,李思源指了指后面一大片空地,道:“明哥,我躺上去,帮我拍照。”   明礼自然答应,李思源乐颠颠的躺到了白净的雪地上,压出了一个人形的坑。   明礼快速的找好了角度与光线,拍了两张,一张是李思源大字型躺上去的,一张是他离开之后的人型坑。   李思源跑过来摘下他的相机:“我帮你拍!”   明礼抿唇微笑,坐在了雪地中那个人形坑的旁边,李思源咔嚓咔嚓连着拍了好多张,想着回去传到自己的手机上。   看了看那人形坑,明礼犹豫一瞬,侧躺在了人型身边闭上眼,金色的光洒在他头上脸上,仿佛是一副唯美至极的画。   李思源毫不犹豫的又拍下了照片,放下相机看着雪地里的人,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   心脏仿佛被填满,没有丝毫的缝隙。   之后李思源带明礼去了很多地方,他的幼儿园,小学,初中的篮球场,以及打架的秘密基地。   中午吃的是热腾腾的铁锅炖,带着地域特色的食物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这种东西并不多美观,没不讲究摆盘,但就像是能让人感到冬日的气息,与北国特有的味道。   好像这种东西,就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爷爷原来是个老师,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倾家荡产跟着人弄了个煤矿。”李思源吃了口酸菜,身上的寒气被彻底驱逐:“结果想不到还真的赚钱了,虽然不多,但在我们这也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李家现在的财富可不是个矿场能涵盖的了,明礼盯了半天盘子里的血肠,才放在了嘴里。   “很好吃的。”李思源笑眯眯的看他,接着道:“但我们家的钱可不是我爷爷赚来的,而是我大伯二伯,连我姑姑和我爸都是沾了光。”   明礼咽下嘴里的东西,觉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怪味道,才又夹了一块。   这时一旁的服务员将他们面前的锅掀开,鹅肉与土豆的香气一同窜起,等那雾气散开,李思源才捞了一块放到明礼的盘子中。   下午的行程有些远,李思源开着车带着明礼去附近的江边。   这附近是采集冰块的地方,李思源记得清楚,每到临近新年时,都会有人来采冰,刻成冰雕放在路边。   以前这种冰雕还是随处可见,现在也只有新年和特定的区域才会有了。   李思源将车停到冰面的车道上,远处果然有被采过的痕迹,平滑的冰层厚实,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雪,而这里就像是一处异次元的通道,又像是巨大的水晶楼梯。   “可以下去,都是按规定厚度切割的,不会有危险。”李思源先跳下去,回头对明礼伸出手。   明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但李思源兴致勃勃的样子让他不忍打断,只能也跟着下去。   说好是带人出来转,但李思源的样子像是他自己才是被带出来的那个。   城西城东市内郊外家的跑了一大天,等晚上回家的时候,李思源才觉出累。   两人在房间的大荧屏上放了个科幻电影,直接放了个小桌子在地毯上解决晚餐,在家的好处就是,想吃什么都有现成的厨师。   李思源夹着一块酸甜适宜的锅包肉,往后靠在大靠枕上,幸福的喟叹:“这才是人生啊……”   明礼只觉得自己身边躺了只小猪。   咽下口中的食物,李思源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把抓过自己的手机。   他白天还想着要发条微博,到现在才想起来。   点开相册,最先出现的就是他们今天拍的照片,李思源手指滑到明礼拍自己那张大字型雪坑,正准备点发表,却是犹豫了。   纠结了两三分钟,他还是将照片换成了两个挨着的雪坑。   他的形状是大字型,而身边明礼的是侧身,就像是同时躺在了雪地里凝视着他。   李思源点了发表,抬眼看向正看电影吃饭的明礼,忽然福至心灵的懂了曾经并不懂得的感受。   就是那种想毫无顾忌大声的告诉全世界,你喜欢这个人的感觉。 第52章   两人熬了大半夜,看电影打游戏, 说好去早起去室内游乐场, 结果第二天谁也没起得来。   李思源呆呆的刷牙, 看眼时间, 觉得应该只赶得上午饭了。   明礼倒是不在意,他收拾的比较快, 捧着手机坐在床边看李思源挑衣服。   注重形象的小朋友困惑的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和一件稍微厚些的羽绒服, 满脸纠结。   明礼抬眼,指了指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穿厚的, 不然会感冒。”   B市可不像C市那边冷的温柔,刺骨的风像是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深蓝色的外套并不实用, 只能用来挡一些风。   李思源犹豫了下,总觉得那件厚羽绒服太过臃肿。   明礼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考虑,不多时,便见小朋友果然还是将羽绒服穿在了身上。   阎君大人心情甚好的勾起了嘴角。   正出门口,打扫屋子的蓉姐拉住李思源。   “源源,你们的屋子要插什么花, 一会我去花房挑挑。”   小别墅只有他们两人住, 蓉姐平日是不会住在这里的,只会过来帮忙收拾。   李思源想也没想:“玫瑰, 红色的, 多挑点, 把屋子全插上。”   蓉姐点头应下,忍不住笑说:“真俗气。”   李思源笑笑没说话。   红色的玫瑰怎么会俗气呢?那明明是最热烈最美艳的景色,像是火焰般的感情,百无禁忌的美。   虽然晚了些,但好在两人时间充足,大概是因为新年,游乐场的人比平时要多,李思源最想去的星空屋也排了长长的队。   “无聊吗?”李思源站在人群中央,室内很暗,高高的屋顶有着闪亮的星云,拟态云雾给人一种置身山巅的错觉。   明礼一手拿着一个冰淇淋,而他的相机正在李思源的手中,他的长相偏冷,而举止却有种反差萌。   李思源拍过了星云,转头便拍了下明礼。   虽然有些黑,但还是意料之中的帅气,如同一个暗色的剪影,融在满满星辰间。   “不会。”明礼咬了口冰淇淋,奇怪问道:“这么冰,吃了会不会不舒服?”   李思源挑眉:“你不懂,冰淇淋就是要在冬天吃,夏天呢,就要吃热辣的火锅。”   “可你冬天也在吃火锅。”明礼笑起来。   李思源理直气壮:“我夏天也吃冰淇淋呀。”   明礼不说话,他懂了,反正这人就是想吃冰淇淋。   李思源见明礼乖乖的站直,突然坏心思的俯过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冰淇淋,吃完还偷偷的舔了舔唇角,抬眼等着看明礼的反应。   真甜。   明礼无奈看着拿自己当成支架的小朋友,见他将嘴里的咽了下去,还十分贴心的又送上去。   完全没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李思源略微失望,但有人投食也不错,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不多时便将本来也不大的甜筒吃光。   意犹未尽,说的便是源哥此刻的心情了。   明礼拿回自己的相机,对准嘴唇上还沾着冰淇淋的小朋友拍了一张,李思源被拍的一懵,表情傻兮兮的。   特别可爱。   星空屋算是这家游乐场的招牌,不管是拍照还是游玩都是很棒的选择,李思源拉着人到了映出极光的巨大展室。   青紫的光粒散在上空,铺满天幕,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人们还是会为这美景驻足。   对天地自然的崇拜,这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李思源目不转睛的开口:“明哥,你见过真正的极光么?”   明礼也看着天幕:“见过。”   “是不是很美?”李思源侧头:“我大学去看过一次,结果没见到,很可惜。”   明礼的眼眸深沉,这绚丽的景象让人类痴迷向往,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最为悲哀的警钟。   “你知道极光的由来吗?”明礼淡淡开口,笑容依旧带着暖意   “当然。”李思源盯着天幕,拉着明礼顺着极光往前走:“带电的高能粒子流使高层大气分子或是原子激发,就会产生极光,我之前还和同学研究过。”   明礼任由这人偷偷将手往下窜,拉着自己的手腕。   “极光,是神明的尸体。”   李思源哑然:“尸体?”   明礼点头:“当神明或是强大的上古之物死去,弥留的能量回散在天地,其中一部分,就会变成极光。”   李思源停住脚步,明礼抬着头,眼底带着一种道不明的淡漠与复杂。   “希望我死后,也能变成极光。”   明礼继续往出口的光线走着,李思源却原地不动,放在他手腕处的手随着两人距离的拉开慢慢垂落。   就在这一瞬间,李思源心中出现一种不合时宜的慌乱。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在此刻,他与明礼之间像是隔了几万光年。   白光处的背影,离去的决绝。   李思源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明礼,可他的手臂却像是千斤重。   眼看面前的人马上要走出去,李思源才似是惊醒般抬眼,挣脱了那种无形的束缚伸出手。   而恰在此时,明礼也回过头,想要将傻傻站在原地的人拉过来。   同时伸出的两只手握在一处。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温暖才重新回归到空气中。   明礼呆呆的盯着李思源。   李思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放开他,就这么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走,去看表演。”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走在喧闹的游乐场,谁也没开口,谁也没先把手抽离。   明礼的世界,是一个布满神秘,诡谲莫测的未知空间。   这点李思源一直都很清楚,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而来,又什么时候会离开。   但李思源知道,他可以奋力一搏,用自己的方式留在他身边。   耍赖也好套路也好,潜移默化的让这人习惯自己也好,只要结果是对的,那么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过程并不重要。   如果真的有一天,明礼消失在他的世界,至少他不会后悔,没在当初鼓起勇气跟着自己的心走。   鼓乐队行过,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孩童的欢笑传到耳畔,富有奇异的童话色彩。   明礼侧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渐渐侵袭。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李思源并没有看到,但这个笑容却带着不同的色彩。   矜持而傲气的阎君大人,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将自己的好捧到对方面前。   “等你有时间,我们去看极光。”明礼抓紧他的手,小声说道。   李思源惊讶:“你不是说那是尸体?”   “可还是很好看。”明礼微微勾唇:“也算是废物利用。”   李思源失笑,道:“好。”   来看表演的人很多,并不如之前李思源所想的那般浪漫,反倒是经常有人在身边挤过去。   明礼皱着眉将人护住,两人没看了一半就跑了出来。   “挤死了,过年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李思源头上出了汗,站在外围,十分没有形象的喘气。   明礼将水拧开递给他,李思源仰头喝了一口,便听似乎有人在叫他,转头便看到了领着个小男孩的程立。   “源哥!”   程立眼睛一亮,乐颠颠的带着孩子过来:“你们也过来玩啊。”   李思源站直,看向小男孩道:“巧啊,这是谁家孩子?”   “我堂姐家的,说不想写作业,我带他出来玩玩。”程立转头对小男孩道:“镜子,叫叔叔好。”   小镜子礼貌的问好,长得也是瘦瘦白白的,与程立倒是有三分相似。   李思源笑着将刚才进来时买的帆船拼图送给了小朋友,转头看到明礼审视的目光,轻咳一声道:“给你买新的。”   明礼不情不愿的收回了目光,转而开始盯着小镜子。   小孩被他冰冷的目光盯的害怕,直往程立身后躲。   程立头疼道:“镜子平时可乖,就是这点不好,胆子小。”   李思源无奈的看向明礼:“别吓人。”   明礼这才收回目光。   程立本想几个人一起玩,可小镜子似乎很害怕明礼的样子,几人只好分开。   临别他恋恋不舍的拉着李思源的手,开口道:“源哥,明天出来吃饭啊,我新弄了个度假庄子,你记得明天一定要出来啊……”   程立就是个二百五的脑袋,完全没注意两人牵着的手,更没感受到明礼那几乎要宰了他的视线,李思源心中倒是升起一股危机感,忙将人送走了。   等人一离开,李思源立刻拉着明礼去买帆船拼图。   明礼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犹豫一瞬,觉得源源还挺看重程立,才将他拉住。   “那个孩子有问题。”   李思源回头,心中一紧:“有什么问题?”   “有东西盯上他了。”   明礼的声音不冷不淡,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李思源蹙起眉,转身拉着他往程立离开的方向走。   没看到人,李思源拿出手机给人打了电话,但大概是这地方太过吵闹,程立并没有接听。   李思源看向明礼:“会不会有危险?”   明礼摇摇头:“气息不重,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李思源心中闪过一丝侥幸。   说不定也没什么事,等他们都出去了,再说这事也不迟。   然而没等他的想法发酵,不远处响起一声巨大的声响,周围的人匆匆而过,都被那不寻常的声音吸引。   李思源脸色一变,忙带着明礼往那边跑去。 第53章   李思源从人群中挤过去, 却并没有看到程立, 落在地上的广告牌是从高高的台子上掉下来, 周围的灯还在闪烁。   见没人受伤,李思源的心暂时落回肚子里, 对面的程立抱着小镜子跑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   “源哥,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李思源看着小镜子,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们出去谈。”   程立立刻定了家餐厅,三人带着孩子出了游乐场, 程立仍然合不上嘴,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说。   “源哥你不知道刚才多吓人,那大牌子就往下掉, 差一点就砸着我家镜子,还好我眼疾手快。”   李思源坐在车上看他:“我要说的,就是关于这件事。”   程立呆住:“什么?”   李思源却一言不发,直到几人在包间落座, 小镜子吃饱了去另一边玩,李思源才重新提起话茬。   “竹子,你得看着点镜子。”   程立正色:“哥,你话就直说吧, 镜子怎么了?”   “镜子身边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事?像是今天的事?”   李思源斟酌了下, 还是打算原原本本的跟程立讲清楚, 他相信程立, 也不能看着小孩子受到伤害。   程立抬起眼,放下了筷子:“不瞒你说还真有,镜子大前天自己在我别墅天台玩,差点掉下去。”   天台的护栏很高,可不知究竟什么原因,看似牢固的护栏忽然碎了一块,小镜子正靠着那边玩,要不是佣人不放心一直看着,这孩子就掉下去了。   “你想没想过,镜子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程立蹙眉:“哥,你的意思是……”   “竹子,这话我只和你说一遍,你要是不信也就罢了,但是记得看好孩子。”   李思源看了眼明礼,低声道:“明哥师承道家,他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镜子可能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程立愣住。   李思源苦笑:“之前我身边发生了些匪夷所思的事,也都是明哥帮我解决的。”   程立深吸口气,眼中闪过丝考量,从兜里拿出烟来,递给刘思源。   李思源摆手:“戒了。”   程立将烟放进自己嘴里,点火抽了一口才道:“源哥我信你,而且……最近这些日子,整个程家就不对劲。”   明礼全程乖乖吃饭,李思源给他剔了块鱼,一边开口:“你说。”   程立接着开口。   其实程家人不算多,程老爷子一共也就俩儿子,还有几个孙子孙女,旁系旁支的零星算起来也没有李家一半多。   但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程家的人,都要住在本家大宅,所以不论程家的人工作怎么忙怎么满世界飞,能回本家就一定要回本家住。   这是程老爷子定下的规矩,所以就算程立是个私生子,只要入了族谱,也得老老实实搬过去住。   是以本家大宅,修了又修,建了又建。   而第一次发生奇怪的事,就是在夏天重新装房子的时候。   程立的面上不再轻松愉快,他的语调很慢,但字句清明:“我那天早上起来,就看广场那边抬出来一个人。”   担架上的血滴答滴答的流了一路,佣人一边收拾那血也一边往下淌。   “人是从高处跌落到喷泉里的,后来警察也没说什么,这案子到现在也没个结论,只算是意外。”程立的脸色很差,他顿了下,抬眼看向李思源:“但这只是第一个。”   程家大嫂想请人做场法事,毕竟她小女儿的孩子刚出生半年,出了这事总觉得不吉利。   可程老爷子却阻拦了,死活不让家里人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程老爷子年轻时是个军人,最讨厌江湖术士,觉得那都是骗子。   提起这个爷爷,程立的脸色就更差了,李思源知道他家里的烂事,先开口转了话:“那之后呢?”   程立的目光放到镜子身上,小孩安静的站在窗台边数着花盆下掉落的树叶,乖巧的不行。   “是我堂姐,那天夜里镜子一直在哭,还有点发烧,我姐想带他去医院,结果出门就撞了车。”程立烦躁的戳了两下盘子里的藕片。   “倒是没什么事,大人孩子都没伤着,可是隔天我姐在公司,不知道怎么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李思源看向镜子:“那你姐现在……”   “命大,但还住院呢。”程立声音闷闷的:“镜子没爸,所以这几个月都是我带着他。”   李思源看向明礼:“明哥,你觉得呢?”   明礼咽下口中的食物,淡色的瞳孔看向程立:“还有呢?”   程立被这一眼看的莫名紧张,下意识坐直了腰板:“还有就是前几天,我大伯的司机失踪了。”   工人出事,女眷从楼梯滚落,现在连司机也失踪。   李思源蹙眉:“你爷爷还认为这都是意外?”   程立满眼烦躁的讽刺着:“可不是,他还觉得自己上过战场,没什么东西敢近他的身呢,实际上就是个粗鲁的莽夫。”   “这也不是办法。”程立焦急的看向明礼:“明哥,您能不能帮我家镜子看看,到底什么东西来害他和我姐啊。”   程立与程家的关系并不好,他是个私生子,程家看重身份,就因为这个他从小到大没少被程家人贬低。   可他堂姐却不一样,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护着他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镜子出事。   李思源也眼巴巴的看向明礼,明礼很是受用,勾起唇道:“要去你们家看看。”   镜子拿着片树叶跑来,美滋滋的给程立看。程立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拿起叶子夸了镜子一句,转头对李思源和明礼道:“行,现在就回去。”   天色不早,程立觉得不如他们就在这住下,这样镜子也能更安全些,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李思源觉得也可以,转头看向明礼,明礼自然听他的,完全没有异议。   大概是听了程立下午说的事情,再次进入程家的别墅区,李思源总觉得有点冷飕飕的。   明礼特意隐去了自己的气息,上次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感觉到,大概就是藏在这里作祟的东西躲了起来。   镜子好奇的看着明礼,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吓人了,长得还特别好看。   比小舅舅好看多了。   程立正在泡茶,突然扭过头打了个喷嚏。   “不是感冒了吧?”李思源递给他一包茶叶,关心问道。   程立摇摇头:“我一年到头也不感冒,没事。”   明礼喝了杯茶,便开始环视起这个别墅来。别墅的格式中规中矩,装饰都很古朴,整个程家都是这种风格,全是按着程老爷子的要求来的。   李思源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逗了会镜子,突然也想念起小木来。   可惜本家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将小木带回来,只能让他跟着黎见过年,总觉得有点委屈孩子。   李思源决定在自己的行程上多划出两天,回去专门陪小木。   见明礼还在看房顶,李思源走过去问道。   “这有什么?”   明礼转头,目光触及这人便温和了三分:“雕花,很讲究。”   李思源看不出什么讲究,他连那上面究竟雕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雕的是什么东西?”   明礼指着一处道:“飞天,每当有灵物修成仙,便会出现这种飞天盛景。”   说到飞天,李思源第一念头就是飞天壁画,他回头向程立打趣道:“你家老爷子还挺有情调。”   程立哼笑一声:“他有什么情调,这都是有专人设计的。”   八点一到,镜子便要被佣人带回去睡觉了。小孩临走前,明礼将他叫到身前,往他头上点了一下。   “去吧。”明礼收回手,退到李思源身侧。   李思源眼睁睁看着一缕黑光染在了镜子的额头,应该是留给他护身的。   程立却看不到,他有些担心的看向明礼:“镜子晚上不会出事吧。”   “不会。” 明礼转身拿起李思源的外套递给他:“出去看看。”   程立欣然带路。   一出了门,彻骨的冷意又侵袭而来。李思源打了个哆嗦,明礼将身上的温度提高,凑过去拉着他。   “难得见你身上这么暖。”李思源笑道。   明礼没说话,眼睛却亮晶晶的,任劳任怨的当着小暖炉。   程立回过头看两人,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源哥……和明礼,是牵着手吧?   程立越看越觉得诡异,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这样靠着源哥还拉手。   我的妈,那源哥不得把我打死。   程立想想都觉得惊悚。   明礼眯起眼,开口:“去那个喷泉。”   自然是那个死过人的。   程立心中的想法立时烟消云散,专心的走在前面。   三人的步速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便走到了那个喷泉。   李思源抬眼望去,便发现地上有着一种淡淡的红色血点。一阵风飘过,那血迹上还传来种难闻的味道。   而这景象,程立自然是看不到的。   “这是什么?”李思源的手还被明礼拉着揣在口袋里,他拽着人往前走了一步:“真臭。”   程立懵逼:“啊?不臭啊?”   明礼将人往旁边带:“别粘上,这是怨气。”   经久不散,冤屈未结。   这是死于非命的人,唯一能留下的印记,散发着无限的恶意与滔天忿恨。   李思源心中有一丝怅然,恭敬的退后。   死者为大。   忽然明礼看向了程立,指着不远处的别墅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第54章   程立看了眼, 道:“那是主宅, 是建在这的第一个别墅, 只有老头子自己住。”   院里有着很多巡逻的安保人员,看到程立都会打声招呼, 程立一一回应, 转头看向盯着主宅的明礼,苦笑道:“明哥,那边儿我进不去。”   明礼点点头,收回了目光。李思源的笑淡了几分,最终抿了抿唇, 什么都没说。   三个人在整个别墅区转了一圈,最后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屋子。   安排房间的时候,明礼淡淡的看向程立开口:“一间。”   程立一愣:“啥?”   明礼:“我和他, 住一起。”   程立站在原地盯了李思源十几秒,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思源一看便知道他误会了,明礼应该是觉得这地方有蹊跷才如此一提,但他什么也没说, 任由程立发散脑洞。   反正以后也要知道的,提前熟悉一下。   源哥十分自信。   程立家里的房间都很豪华,程老爷子喜欢,还没事就统一一下装修。可程立性子执拗, 他不待见程家人, 也不愿意让人插手, 所以他的别墅还是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   李思源洗了澡, 大字型扑到了柔软的床上,明礼将人湿漉漉的头扒拉出来,用毛巾胡乱的擦上去。   阎君大人并不习惯照顾人,他的动作生硬,还会扯到李思源的头发,李思源吸了口气,认命的将毛巾拉过来自己擦。   被嫌弃的明礼坐在一边,眨着眼睛看面前的人。   “源源。”   李思源被这柔软的音调戳的心里一软,笑着看向他:“怎么了?”   明礼继续看他:“我的拼图呢?”   李思源:……   还真把这事情给忘了。   李思源顿了一声,起身拽来风筒吹头发,一边道:“忘记了,明天给你补上。”   明礼沉默,他的视线就没从李思源的身上移开,从发梢看到了脸,缓缓移到了那张略显红润的唇。   其实小礼物,是可以换一换的。   李思源头发不长,很快就干了一些,吹了三两下就犯懒往后面躺。   明礼拦住他,拿起风筒开到低档轻柔的吹着。   他穿着带绒的深色睡衣,怕弄疼了这人特意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擦拭价值连城的古董。   李思源背对着明礼,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这并不影响他原地旋转爆炸式开心,连呼吸都轻缓了许多,又不想被发现,只能硬生生的挑起话题。   “刚才出去的时候,你好像一直在看主宅,有什么东西么?”   明礼将风筒转了个边,凑近了他耳边开口:“恩,煞气很重,有东西躲在里面。”   李思源动了动耳朵,耳尖迅速的染上了一点粉红,他想躲开,却被明礼按住了头,只能就这样接着开口:“可是我们进不去主宅。”   明礼奇怪:“程立不是他的孙子,为什么也进不去?”   在阎君大人的与记忆中,人类都是很看重子嗣的。   说到这事,李思源就有些不平了,可这是程立的家事,他不好乱说。   “他和程家的关系不是很好,如果想去主宅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明礼也不逼问,只是安安静静的给他的源源宝贝吹头发,这可是大事,需要很专注的吹。   等到彻底吹干,明礼才意犹未尽的将风筒放到一边,李思源终于能转过头,有些着急道:“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他的假期只有新年这几天,不把事情解决,他也难以安心的走。   明礼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偷偷去。”   李思源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明礼摸摸他的头,蓬松柔软,他吹的。   “现在。”   夜寂无声,大雪过后的天地,仿佛静止般银装素裹的华美。   别墅区有很多巡逻的安保,好几个是带着狗的,李思源被明礼裹成了球,站在天台往外看。   “明哥,可是有监控啊。”   李思源皱眉,突然想起来这个重要的问题。   明礼没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块黑了吧唧的东西,手一抖就缓缓燃起。那东西冒出烟竟是红色,围着两人像是裹上了一层纱,经久不散。   李思源觉得贼几把炫酷,兴奋道:“是不是别人就看不到我们了?”   明礼拉着他往外走:“不,只有监控看不到。”   两人从二楼的天台直接跳了下去,李思源原本还想接一下明礼,但显然阎君大人并不需要。   源哥略为失望的叹了口气。   两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主宅,李思源看着走在前面的明礼,有些嫉妒这人的好记性。   他对程家熟悉是因为以前来过,明礼只晚上走过一遍,竟还知道哪里能躲开安保。   半夜三更在别人家里潜行这种事,在李思源的眼中是很失礼的,可偏偏又带着几分刺激,连原本的那点忐忑也因为身边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偷偷带跑公主的骑士,在寒冷的冬夜,勇敢而无畏。   然而很快一声犬吠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源哥心里打了个颤,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一把扛起了身边的人就往树林里跑了过去。   刚想带人从旁边绕开的明礼:……   远离了刚才的地方,李思源才松了口气将人放了下去,而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明礼微妙的目光。   明·威武·霸气·阎君·礼,在他漫长的龙生中,第一次被人扛着跑。   两人对视几秒,李思源先败下阵来。   “我……条件反射。”   李思源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将人带走,抱不好抱,背又不好背,自然只剩下扛起来了。   可用膝盖想一想,都不会有人想被扛着走,更何况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明礼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感觉太过于奇异,而眼前这个蔫了的源源宝贝,只让他有种抱一抱的冲动。   阎君大人动了动手指,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转身往主宅走去。   李思源看着那被人守着的大门,转头看着明礼:“我们怎么进去?”   明礼没说话,伸手在那墙上比了个门的样子,只见那原本是墙壁的位置,像是泛起了层层水纹。   他牵起李思源的手,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李思源懵了好一会,盯着房子里面的家具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明礼从来不需要钥匙,这他妈简直是老天帮忙作弊。   李思源去摸又变成了墙壁的地方,喃喃道:“我的天……”   明礼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炫耀玩具的小朋友。   看,我真的特别厉害。   阎君大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将越来越多的东西暴露在这个人面前,或者可以说,他很想能让这人快速的接受自己一切的不同寻常。   李思源也只是惊叹一阵,很快就跟着明礼往别墅的深处走。   明礼的方向很明确,步伐不紧不慢,他似乎并不着急,笃定了这里的东西不敢有什么动作。   木质的地板干净透彻,楼梯上铺着松软的地毯,两个人踩上去也不会有声响,楼梯的两侧墙面挂着很多画作,有水墨画也有欧洲的油画,再往上走,却是一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应该是年轻时的程老爷子,他穿着军装,站在一架炮筒旁,神采飞扬。另一幅的情景也差不多,虽然换成了便装,但看得出仍然在军中的样子。   程老爷子的发家史,也像个商界的传奇,因为同在B市,所以很久之前,李思源便听他爷爷讲过。   那是的程家林,还只是个刚退伍的年轻人,他年纪不大,退伍是因为受了伤,可却十分好命的赶上了商业改革,很多人还在工厂本分劳作的时候,他将家里所有的钱压在了创业上。   跟着国家改革的好处,程家林又是一系列顺风顺水的发展,也就有了今日程家的辉煌。   用李思源爷爷的话来说,程家林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土老帽一个,可偏偏就是命好。   李思源回过神,明礼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他忙跟上,眼睛却不经意的再次对上墙上的照片。   年轻的程家林依旧意气风发,可原本严肃的面庞,去忽然突兀的勾起一丝诡谲的笑。   明礼走回来拉起他的手,李思源打了个哆嗦,指向墙上的照片。   “他刚才笑了!”   明礼冷眼看那照片:“雕虫小技。”   李思源也知道定是那东西故意吓他了,他有些生气,也不管那照片,专心的跟着明礼走。   凌晨12点的别墅格外安静,想来是程家林年纪大了休息的早,走廊上压根就没那么多人,偶尔经过的佣人,也被两人轻巧的给躲过去了。   两人站在三楼的岔口,左右各一条路,李思源问道:“我们往哪走?”   明礼抬起头,道:“右边。”   李思源毫不犹豫的上前,走在最前查看着过往的佣人。   而很快他便发现了,这栋别墅的一二层分别有着不同位置的佣人,而三层,却是空无一人。   周围的空气有些燥热,李思源穿着厚外套,已经有些流汗,他只能抓着明礼的手来降温,一边猜测道:“我觉得不太对……明哥,你说程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明礼拉着李思源往走廊的深处走,一个‘勿进’的大标牌赫然立在地上,他眼里多了几分明悟,一丝冷笑挂在脸上。   “马上你就知道了。”   两人无视了那勿进的标牌,明礼的手指一动,蓝紫色的电流闪现,隐藏在暗处的警报器立刻冒了烟。   李思源推开最深处的那扇门,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小型的礼堂,这屋子空旷极了,而最里面的正中间却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什么。   这屋子显然有着点燃过香的味道,温润宁静,但李思源却觉得并不如明礼身上的味道好闻,反而有种空荡感。   像是这味道没了灵魂,只剩下了俗气的香。   而他往前走了几步再次看向那台子,惊奇的发现,那方方正正的东西竟然是个金玉打造的小型庙宇。 第55章   琳琅的玉石绽放在庙宇之外, 雕刻成各种藤蔓的形状, 一缕淡淡的青烟自前面的香炉中升起, 像是已经快要熄灭。   而在香炉的下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水果五谷与熟肉。   空气中有种粘腻的冷, 李思源觉得呼吸不畅, 明礼将手覆盖他的口鼻,那种粘腻才骤然消失。   李思源向庙宇望去,却见那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供奉?”他走上前,不解问道:“可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明礼垂眼看向那小庙:“家仙。”   “家仙……是什么?”李思源歪着头道。   李家没人接触这些,除了二婶在家里请了尊佛像, 便没有其余的供奉,李思源想了解也无从下手。   “家仙是古时很多人家会供奉的精怪,一般会有五种, 狐狸,黄鼠狼,蛇,还有刺猬和老鼠。”   手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人的呼吸, 明礼忽觉自己的左手发烫,等周围的空气恢复正常,立刻撒开了手。   李思源倒是知道前三种,毕竟大多数的神怪小说都提到过, 但后两种就不怎么熟了:“老鼠也是家仙?”   明礼点头:“恩, 精怪被人供奉, 便被认定修仙道, 相对应的,他们会庇佑供奉他们的家族。”   李思源向庙宇侧头:“那这个是那一种?”   明礼定睛看了一阵,才道:“不知道,跑了。”   其实这不能怪明礼,这种低等的家仙在龙族的眼中太不起眼。   就如同在人身边一闪而过的昆虫,你只会知道飞过去了一只小虫子,却并不能立刻分辨出究竟是那种虫子。   李思源皱起眉:“家仙是庇护人类的,那为什么程家还会出事?”   明礼拉着他往外走:“先回去。”   夜里寂静,两人原路回到程立的别墅,明礼正想将人带到阳台上,却见这人三两下便灵活的爬了上去。   分明轻轻一跃便能到达的高度,阎君大人也只能跟着爬墙。   折腾了一大圈,李思源快速换了衣服跳到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圈,将自己裹成个蚕宝宝,只露出个脑袋出来。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礼躺倒床上,盯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被子,艰难的抢回属于自己的部分。   李思源也只是闹腾一阵,碰到他冰凉的手指,立刻将大部分的被子盖到明礼身上。   一系列动作完成,李思源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两人之前睡在一起,却都是两张被子,乍然离得这么近,总觉得有种隐秘的紧张。   “两种可能。”   明礼却很享受这种贴近的感觉,身体下陷到和李思源水平的位置才缓缓开口:“一是程家被比家仙更厉害的东西盯上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李思源脸颊发烫:“第二种呢?”   明礼的声音温和的流出:“第二种,就是他家供着的东西,想要入魔。”   李思源有点愣住:“入魔?”   “精怪想要走入道,只有成仙,或是修成大妖,要么飞升仙界,要么归于妖界。”明礼说道:“家仙求人供奉吃功德香火,便是入仙界。”   李思源猜测道:“那入魔,就会去魔界?”   明礼微笑:“没有魔界,那是人类杜撰出的。”   “魔无界,却有道,万物皆有道,极致为天。而魔,是比鬼道更为低等的一种。”   李思源消化了下,才接着问。   “那你觉得,害人的是家仙还是其他东西?”   明礼想了想:“八成会是家仙,如果是更厉害的东西,现在程家也不会只死了一个人。”   还是个外人。   这种举动更像是一种示威,或者说要挟。   李思源突然想到了程老爷子那个全家都要住在一起的规定……   这时明礼将灯关掉,黑暗笼罩在房间,李思源的思路骤然打断。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起伏,脑海中那些浮躁的念头瞬间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慢慢闭上了眼,睡意便汹涌而来。   明礼也睡意朦胧,他侧头看向已经睡着的人,随意的将人拉到了怀里,使劲抱了一下。   就一下,马上就放开。   阎君大人迷迷糊糊的想,但大概是外面的雪太冷,而他怀中人过于温暖,直到他彻底睡了过去,也没将怀里的人放开。   不知何时,外面的雪又悄然无声的下起,银装素裹的天地,每一个小房子里却都是暖的。   李思源睁开眼时,他正睡在明礼的位置,而明礼被挤到边上,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而可怜巴巴的阎君大人,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见他醒来,明礼一只手揉了下他的头:“早。”   李思源还懵着,眯着眼开口:“我昨晚挤着你了?”   明礼好脾气的微笑:“没有,起来吃饭吧。”   假期的好处就是可以慢悠悠的起床,慢悠悠的睡觉,再慢悠悠的做事情。   李思源换好衣服下楼,看到的就是正在客厅做作业的小镜子。   “早上好呀镜子。”李思源笑着上去打招呼。   小镜子将食指放在嘴前:“嘘——小舅舅在打电话。”   李思源听话的锁上了嘴巴,小镜子十分乖巧的带两人去餐厅。   “你吃饭了么?”李思源盛了碗粥,看向小镜子问道。   小镜子点头:“舅舅给我煮了小馄饨。”   小镜子说完,便见程立跟着进了餐厅。   “早,源哥,刚才接了个电话。”   程立坐到对面,李思源笑笑,道:“镜子先去写作业吧,辛苦带叔叔来餐厅了。”   小镜子腼腆的说了声不客气,拿着笔颠颠的跑回了客厅。   程立看向李思源:“源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礼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道:“你知道你们家有家仙么?”   “家仙?”程立眉头一皱:“我不知道。”   李思源开口道:“你爷爷在主宅供着家仙,昨晚上我和明哥去看了眼,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又和程立解释了下家仙是什么,程立反应了一会儿,才烦躁的抓两下头发。   “我就知道他神神秘秘的没什么好事。”程立点了根烟:“我想到个事,可能和这个有关。”   李思源抬眼看他:“你说。”   程立却摇头,快速的吸掉一整根烟:“你们快吃,老头子一会就走了。”   李思源和明礼对视一眼,快速的解决了早餐跟着程立出门。   程立开车出门,到了一家车行换了辆车往郊外走。   “老头子每到新年的时候都会出去两天,不让任何人跟着,只带着孔管家。”程立紧跟着前面的车:“这次提前了。”   李思源整理着袖子,道:“你们家没人怀疑过?”   程立冷笑一声:“他越老越谨慎,公司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手里,不想放权,没人敢去触霉头,更何况这么多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李思源奇怪:“他没说过去哪?”   “说是祭祖,但每年都只有他自己过去。”   李思源不再说话。   程家的情况复杂,他问了也是白问,况且正常人谁又会想到这种方面。   中途程立又联系人要换辆车,程家林的车上有保镖,不谨慎的话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明礼淡淡看了一眼程立,道:“不用换,跟着就好。”   程立不明白,明礼瞥他一眼:“有我在,不会发现。”   程立心中一惊,李思源却早已经习以为常,对明礼的动作也有印象,对着程立抬头道:“走吧,要不是明哥就你这个技术,早让人甩了不知道几条街了。”   程立心情有些复杂。   开了五六个小时,直到下午几人才看到程家林的车停到了镇上的一家酒店前。   这镇偏远,李思源并没有来过,几人定了同一家酒店,程立戴着旁边商店十九块买的大帽子,把李思源逗的笑不停。   就连明礼的脸上都浮现了几分笑意。   三人定了一间家庭套房,小镇的设施不太好,李思源也没洗澡,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跳上了床。   程立抱着枕头想了半天,也没敢提出和源哥睡这个建议,最后又抱着枕头去了单人床上。   明礼开了会儿窗,楼下的烧烤味隐隐传来,李思源摇两下明礼的胳膊,明礼正在看新闻,回头疑惑的看向他。   李思源眨着眼笑:“我想吃烧烤。”   明礼抿唇,道:“可你昨天才吃过冰淇淋,前两天又吃了火锅。”   实际上李思源的胃炎并不是很严重,但阎君大人坚持养生,平时是不会轻易让他乱吃的。   “这不是过年了么,过年就是要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然不算过年。”李思源凑过去继续摇明礼的袖子。   明礼正犹豫,程立突然开了门进来嚷嚷:“源哥你们俩吃不吃烧烤……”   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看着他心中形象高大,威武霸气的源哥,光着脚丫子跪坐在床上,两只手抓着明礼的袖子摇了两下。而明礼规规整整的坐在床上,表情不似平日的冰冷,反倒有种莫名的温情。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gay。   程立挣扎了一瞬间,十分乖巧的将门重新关上了。   他什么也没看见。   李思源没反应过来这人抽什么风,转头挣扎着爬下床:“吃啊!竹子我们下楼去吃吧!”   身边一空,明礼怔怔看着缓缓复位的床,开始严肃的思考起自己和烧烤究竟哪个更有魅力一点。 第56章   烧烤店内并不是很整洁, 蓝色的塑料凳子满地乱放, 若是需要便自行去拿。   店员忙得热火朝天, 好似这里成寒冷冬夜唯一归处。   明礼嫌弃的看了眼桌子,拿着纸巾来来回回的擦, 点单的小哥看他好几眼, 最后被明礼冷淡的一瞥便吓了回去。   李思源一口气点了许多东西,程立不落后的加菜,呛人的烟味从旁边桌跑来,明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就这么些吧,快一点。”李思源将菜单还给小哥, 将左边的窗户开了个缝。   新鲜的空气吹进来,明礼才觉得好受了些。好在暖气够足,开了窗也不觉得冷, 不多时烧烤上来,几人边吃边聊天。   明礼只是喝着那碗疙瘩汤,李思源将一块实蛋放进嘴里。这东西算是北边才有的特产,弹滑香软, 但也有很多的人只会觉得有股臭鸡蛋味。   可李思源就很喜欢这种东西,只是家里很少让吃。学校附近经常有这种小东西,不卫生不干净,可就是让无数学生心心念念, 一下课便跑去排队买。   程立笑着开口:“我这都多久没蹲这种地方吃东西了, 自打肘子也跑了, 就剩我自己每天忙得团团转。”   李思源说:“我倒是比你好, 不红的好处就是拍完戏能放几天假。”   “谁说你不红的,我公司几个小职员还找我管你要签名呢,你去年不是演了个警官,她们特别喜欢。”   李思源嚼着板筋,满脸幸福:“因为我帅。”   明礼打量他一眼,默默喝自己的果粒多。   两人又瞎扯一阵,李思源才问起镜子的事。   “你说镜子没爸,怎么回事?”   程立这个堂姐,李思源是认识的。   小时候他们打架过后不敢回家,就是程甜将他们带到工作室,直到七八年前程甜出国,李思源也就没再见过。   程立的笑淡了下去,开口道:“我姐是今年回来的,六月初。回来的时候就带着孩子,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多了个外孙子。”   “后来问急了,她也只说有个未婚夫,可死活也不说那男的到底是谁。”   李思源皱起眉:“甜甜姐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是不是她在国外发生了什么事?”   程立喝口饮料,吸了口气:“我问过她,她说她现在不能说,还跟我说她没事,而且……她是真的很爱那个人。”   “她不是被人骗了吧?”   李思源有些担心,程立却是想开了,反过来安慰他。   “有什么的,我姐心甘情愿,跟孩子过的也挺开心,不就是没爸?镜子这不是有舅舅呢,我又不是养不起他们。”   “也是。”   李思源瞬间笑开,他最欣赏的就是程立这种豁达,也正因为这种心性,他才能在经历了那么多阴暗后,依然笑的爽朗。   他这个人,人如其名,男子汉立于天地,不惧风雨。   从始至终,竹子都是当年那个跟着他满世界肆意疯闹的少年。   明礼拍下李思源的肩膀,凑近道:“他们出去了。”   李思源立刻警惕的望向窗外,果然黑暗中几个人上了程家林的车,不知要去哪里。   程立马上结了账,要去开车跟着,却被明礼拦住了。   “程家林不在。”明礼将围巾一圈圈给李思源戴好,打了个十分丑却牢固的结:“他还在酒店里。”   李思源拉下糊住自己嘴巴的围巾,咂舌道:“还挺谨慎,你家老头子是怕有人去刨你家祖坟?”   程立点起根烟嗤笑:“那他的确得防着点。”   三人直接上了车,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程家林出门。   他穿着一身保镖的黑色西装,背部却微微佝着,不时还咳嗽两声。   见前面的车开走,程立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刚开始程立还跟的有些畏畏缩缩,明礼只淡淡说了句‘跟紧’,程立瞬间打消了那些疑虑。   连程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有发号施令的能力,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一个半小时后,程家林的车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明礼坐在车中没动,程立不自觉的也稳了下来,即使他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问号。   管家为陈家林开着手电,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子的第一辆车也停到这里,跳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   让人惊讶的是,那几个人手里竟还拿着枪。   程立的眉头紧紧皱起。   李思源不是第一次见到枪,他姑姑是军人,还带他去参观过训练。   可那时候枪里都是空包弹,而这几人手里的,怕是真家伙。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程立心里烦躁的很,他想开窗抽根烟,却怕味道传过去引起注意,只能吃两粒口香糖。   苍茫的山林中,不时传来一些让人悚然的声响。这里不像城郊,而是真正的荒野,雪映着天上月,寒意入骨。   程家林走到山洞里,管家上前让人推开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在那后面,是与荒野风格迥异的密码锁。   这锁不是带电的,像是刻着古老的密码,管家小心的将锁打开,地上便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   这洞的下面尽是人工打造的石阶,一阵寒风吹来,里面的怪异的气味瞬间涌出。   “走吧。”   程家林开口,几个保镖便先走在前面开路。他的声音嘶哑,中气却还很足,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听便是个习惯于号令的上位者。   “他妈的到底出什么幺蛾子!”   那山洞外还有两个拿着枪的人盯梢,程立心里着急,转头看向明礼:“明哥,这怎么办!”   明礼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过去。”   “过去?可他们手里有枪啊……”   没等程立说完,明礼已经下了车,李思源拍两下他的肩膀,道:“走吧。”   明礼身影极快,在他们刚下车时便已经到了那两人身前,李思源也没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便看那两个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李思源立刻跑过去,明礼转过身看他,道:“晕过去了。”   这句话像是解释,李思源点头,明礼捡起一把枪看向他和程立。   “会用么?”   两人统一的摇头,明礼便又将枪扔回那人身上,转身往里面走。   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个洞口,明礼也不去搬石头,只是轻轻在上面画了个门的形状,那巨石便又变成了水波。   李思源走过一次已经不再惊讶,拉着程立走进去,明礼跟着过来,那水波才消失不见。   程立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傻兮兮的回去看那石门,惊悚的看向明礼。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这这这这……”程立掐了自己一下才完整的把话说出来:“我们这就过来了……”   李思源理解的拍下他的肩膀,看向四周,跟着明礼顺着石阶往下走去。   这是条规整的甬道,周围的蜡烛被零星的点燃,勉强让人看得清路。地上有着融化的雪水,一看就是有人刚来过的的样子。   李思源嗅到空气中奇异的腥臭,捂着鼻子道:“这地方到底干什么的?”   程立的世界观从昨天到现在变得越来越魔幻,只能轻轻呢喃道:“不知道啊。”   “你爷爷不会是个盗墓的吧!”李思源紧跟着明礼,他的手心出了点汗,立刻偷偷擦掉。   程立脑袋里像是勾了芡:“不知道啊。”   李思源都要被他气笑了:“你还能知道点啥。”   程立很想说:我啥也不知道。   终于不再是向下的石阶,隐隐传来的声音印入脑海,李思源动两下耳朵,才拉下明礼的衣服。   “有水声。”   明礼顺势拉住他的手,道:“嗯,这里有活水。”   李思源被这环境影响,倒是没注意明礼的小动作,映入眼帘的是道路两旁整齐的几排罐子,也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   程立缓过了劲来,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放着一堆堆的黑色肉球,有些粘腻的质感,还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   他胆子一向大,倒是没觉得害怕,可还是被恶心的到了,嫌恶的往旁边退了退。   “这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这地方昏暗,程立这么往后一退便踢到了一个罐子,那罐子立刻倒在地上,滚到了一旁的石壁上成了几瓣。   程立一动也不敢动,尴尬的看着明礼。   明礼不动声色,那摔破的罐子里缓缓流淌出那些粘腻的黑色肉球,李思源之前还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会儿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程立正想说什么,便见那黑色的东西像是汇聚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黑球,像是无数的蚂蚁团在了一起,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程立压下那种想吐的感觉,皱着脸道:“这他妈还是活的?”   与程立看到的差不多,但在李思源的眼中,这堆东西与此同时发出骇人的叫声,那种声音常人听不到,可听在李思源的耳朵里,却让他异常的烦乱暴躁。   明礼随手招来一团黑色的火,将那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而那声音却还在,直到两分钟后才彻底消失。   李思源这才松了口气,按了按脑仁问道:“这都是什么东西,真吵。”   “吵?”   程立疑惑的看向他,李思源却没和他解释,他心中的烦躁还没彻底消失,没办法静下心整理思路。   明礼拉着他往前走,不着痕迹的躲开地上的污渍:“聻,这些东西叫做聻。”   没等李思源开口,程立先问道:“啥玩应?贱?”   明礼没理他,接着说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第57章   “知道为什么那东西消失了, 你却还能听到声音吗?”   明礼随意捏下李思源的耳朵继续说:“聻死为希, 希死为夷。希是形态, 而夷是声音。”   鬼畏聻如人畏鬼。   所以这里面的东西,不是拿聻做食物, 就是被这东西放在门口镇压。   李思源的步伐减慢, 看向那些罐子的眼神也变得软下来,心底的厌恶也一点点消散。   不知道他死后,是否也会变成这种东西,最后无声无息的消散在天地。   里面的路越来越黑,程立打开了手电筒, 明礼看着身旁缄默的人,小心的带他避开了一块下陷的坑。   “你不会。”   “啊?”李思源讶异的回头。   明礼认真又刻板的重复道:“你不会的。”   李思源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明礼眨眼:“我不会。”   程立正警惕的盯着周围,见两人聊了起来无奈的回头。   “大哥, 咱们出去再聊天行么,你俩这声音一出来吓我一跳。”   李思源被手机的光晃得睁不开眼:“你,转过去!”   程立听话的转了回去。   这长长的地道像是要通往地心,周围不时传来水声, 越是往里慢走也就也清晰。   直走了二十多分钟,几人才到了出口。   这地方就像个巨大的山洞,李思源拿手机照向深处,却依旧看不见尽头。   这下面很暖, 李思源想要伸手摘下围巾, 程立站在旁边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几簇幽幽的蓝光。   纵使知道只不过是磷火, 但李思源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鬼火?”程立皱眉看着前面的亮光,一股风飘来,带来更加腥臭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有点反胃。   “这味道不对。”李思源忍下一阵干呕,用围巾捂着鼻子闷声道:“刚才外面没这么大味道。”   明礼没说话,带着两人往里面走,轻声道:“跟紧我。”   程立便死死跟在李思源身后,小声说:“源哥,这周围不会都是……”   李思源头皮发麻,鬼火大多出现在墓园死人坑,而且这周围这么大味道,他自然和程立想到了一处。   两人对视了一眼,李思源的胃中一阵抽疼,终于是忍不住俯身吐到了一边。   烧烤的味道还残存在胃中,与空气中的腥臭混合,李思源突然觉得他大概很久不会去吃这东西了。   明礼无奈的拍着他的背,开口安慰:“放心,不是人。”   程立觉得不是人也挺惊悚,便听明礼接着说道:“暂时还没有死人的味道。”   程立:……   李思源:……   程立很上道的没有接着问,他并不想知道死人究竟是什么味道。   这地方像是个坑,只有中间不算宽阔的一条道,几人继续走着,李思源突然又踩到了一个坑。幸而被明礼眼疾手快的拉了起来,不然就要掉进两边的深沟里。   鉴于这下面的东西,李思源十分谨慎的抓好明礼。   走了三四分钟后再次踩到了一个坑,李思源皱起眉将手机的光打在地上。   “怎么这么多坑?”   程立也看了两眼,道:“这里都是人工挖的,没填平吧。”   李思源觉得不太像,从程家的装修到外面通道,程家林应该是个很注重这方面。   他仔细看了几眼地上,又回头望向之前的坑,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觉不觉得……这像是脚印?”   程立心里打鼓:“不会吧,十多米一个脚印,这他妈得多大的东西?”   李思源求证的看向明礼,明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程立突然觉得三观在一点点崩塌。   “卧槽,明哥……你开玩笑吧?”程立的脸色几度变换,试探的出声。   明礼没回答,程立却知道他这是在默认了,他狠狠磨下后槽牙。   “草他妈!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思源倒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拍两下程立的肩膀,道:“没事,我们先去看看。”   明礼看了眼前路,缓缓开口:“所以他们才要带着枪。”   李思源恍悟,他们之前大概是误会了,程家林此举并不是对外,而是防着里面的东西。   明礼正要带着李思源继续走,却是被程立叫住了。   程立犹豫几番才开口:“源哥,你们回去吧。”   李思源还没开口,程立接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帮我解决问题,可我不能为了镜子和我姐把你俩往火坑里送,现在出去还来得及,我……”   程立的话没说完,被李思源一巴掌扇到了后脑勺上。   接着两人连个眼神也没留给他,手拉手往前面走去。   程立脑袋一懵,心里那点煽情的话还没说一般,就全被打没了,见状也只能紧追上去。   明礼压根就没留意程立说了什么,几人走过那带着腥臭的坑,面前的路变成了向上的台阶。   穿过了狭小的门洞,光亮重新映入眼帘,在他们面前,竟是一座古香古色的楼阁。   那味道似乎也被隔绝在外,李思源这才放开围巾,好好的吸了口气。   让他意外的是,空气中竟有种甜香。   这种香像是麝香,却又多了几分飘然的气味,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外面的腥臭丝毫没让明礼皱一下眉头,可一闻到这种香味,他的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烦躁。   李思源一直留意着明礼,这点不对劲立时被他看穿,让他心惊的是,明礼的身上竟是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血雾。   这血雾他之前在明礼身上见过一次,如今再次见到,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明礼……在生气?   这气息让李思源极为不舒服,程立似乎也受了影响,皱着眉眨了两下眼。   “明哥?”李思源捏了下明礼的手,道:“怎么了?”   明礼眼中的戾气收起,那层血雾才淡了下去。   那楼中灯火通明,看来却空无一人,孤零零的立在这只让人遍体生寒。   程立皱眉看向楼后通向另一边的路:“我们绕过去?”   明礼看向周围,冷笑一声道:“我们进去。”   李思源看了他一眼,也不多问便走了过去。   这楼里空荡,但该有的东西都有,李思源看眼那精致的花瓶,里面的花竟还是新鲜的。   明礼看那花一眼,抬手便捏个粉碎。   李思源蹙眉看向明礼,总觉得这人到了这个地方就有些不对劲。   平日或淡漠或温和的人,似乎突然变得暴躁。   “你真的没事?”李思源看向明礼的双眼,试图找到缘由。   明礼看了眼自己沾着花汁的手,往一旁的帘子上胡乱擦两下,垂眼开口:“这味道对我有影响,那东西故意放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清冷,语调却与平日颇为不同,恐怕连明礼自己都不知道,他这话带着多少委屈的意味,就像受了委屈像大人告状的小孩。   李思源自然不忍心,安抚的拉着人往楼上走,那香便是从楼上传来的。   程立还在看着楼中的东西,见他们去了二楼急忙追上去。   到了二楼,明礼站在楼口,突然便不动了,他眼里写满了暴躁,却还是压下性子,耐心的指着里面的台子。   “在哪里。”   李思源立刻往里面走去,程立也跟上去,看到了正在燃着的香,直接拿着旁边的花瓶浇上去。   花瓶里有水,可让人惊讶的是那香并没有熄灭,反而飘出越多的烟。   “什么情况?”程立说着又用花瓶砸了两下,那香却依然燃着,丝毫没有损坏。   程立瞪大眼睛:“真他妈邪门。”   明礼蹙眉捂着鼻子,看向他们开口:“你这样不行,要用源源的口水。”   李思源这会儿口干舌燥,也没什么口水,见明礼一副难受的样子,索性将花瓶打碎在手上划了个口子。   估计作用应该会比口水好吧?   明礼一怔,心底的暴戾一涌而上,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大步走到他面前。   几滴血滴到火上,发出刺啦的声响,最后一缕烟飘出,那香才彻底熄灭。   明礼小心的将李思源的手托起,看着那有些深的口子一阵气恼,他现在恨不得将里面的东西碎尸万段。   但是在那之前要先给这人包扎一下。   程立拿出纸巾来递给明礼,好歹先把那血擦一下。   李思源并不觉得很疼,见明礼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有些想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香?为什么竹子不能熄灭?”   明礼神奇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粉洒在他手上,那瓶子是瓷制,泛青的白古朴又精致。   “不会疼。”明礼轻声说了一句,才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真正的龙涎香,由龙身炼制,龙至阳至阴,点燃这种香要用真火,而熄灭这种香,要用至阴之水。”   明礼没继续说,但李思源隐隐却明白了,他既能见到鬼魂,体质大概也是阴到了极致,所以才能熄灭这香。   程立云里雾里,总觉得自己像是看电视剧看了一半,好像知道什么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但源哥不说,他也不想去干涉对方的隐私。   就算是朋友,也总有不想倾诉的东西。   李思源没再说话,明礼又神奇的抽出一段绷带,仔细的一圈圈缠上去。   程立左看右看,突然瞄到这香炉上的台子,竟是放着一个牌位。   说牌位却又有些不同,那红布上一左一右写着对联,上书:深山中修身养性,古洞外保家平安。   中间的写着点金的大字:子神。 第58章   “子神?”李思源念出那两个字, 转头看向明礼:“子神是什么?”   “堂口背东向西, 下位仙。”明礼专注的给李思源的左手打了个不算漂亮的结, 淡淡道:“子神,就是老鼠。”   程立愕然:“老鼠?”   明礼将小瓶子放回口袋:“是。”   程立嫌弃的皱起脸:“谁没事会供老鼠啊……”   李思源幽幽的看向他:“你家。”   程立:……   活动了下被绑成粽子的手, 李思源没忍心嫌弃明礼包扎的丑, 想到刚才的脚印,有些不自在的开口:“所以……这里面不会是只老鼠吧?”   一步十几米的老鼠,程立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枪响自远处出来。这山洞空旷,那声音一层层递进, 回荡在人周围,一时让人分不清方向。   明礼神色不变,几人起身便往楼外走, 进入了那楼后的通道里。   而一进这地方,李思源便觉有种憋闷的窒息感。再一转头,却发现身旁的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嘀嗒的水声零星响起,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黑暗悄无声息的侵入, 李思源一颗心凉了八成,转身想往回走,却发现身后早已成了一堵墙。   手机也如他所想,并没有信号。   李思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试探着往前走。他身体里有明礼设下的咒, 应该很快就会被找到。   出乎意料的, 虽然此刻他孤身一人, 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   这地方像是个迷宫,走进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李思源刻意留下了记号,一圈下来便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这套路有些熟,有点像是他当时在夏青家的鬼打墙。   李思源直接坐在了地上,见自己的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量,索性玩起了消消乐。   大约真的是否极泰来,平时卡着的关卡今天却两次就过了。   他正要开下一局,左边的通道忽然闪过一个影子。   按理来说这么暗的地方,就算又影子他也应该看不到,可此刻他就像多张了双眼睛一般,立刻捕捉到了那影子。   李思源坐在地上支着下巴,消消乐的音乐还在欢快的响着,他叹了口气,没去理那影子,直接开了下一关。   真有什么本事就不会来吓他了,而且他有手串,应该不会有事。   反正明礼很快就会来的。   李思源如此坚信着,而在那洞口后面,躲藏着的鬼魂暗自奇怪。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思源偷瞄眼那露出的一角,手上的消消乐就浪费了一步。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那鬼魂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遍,直到李思源稳如泰山般的又过了一关,才按奈不住的凑近。   李思源捏着手机,不动声色的打量那鬼,下一秒却是不见了鬼魂的身影。   他正疑惑,再一睁眼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映入眼眶,想也不想一拳挥了上去。   手串隐隐发亮,男鬼的样子本就像什么被啃了一般可怖,见此大惊,立刻消散在空气中。   李思源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听从那洞口深处传来一阵铃声。   那声音叮叮铃铃煞是好听,可在这地方出现却仍叫人感到心惊。李思源仔细听着,总觉得这和刚刚的鬼魂不是一处。   他戒备着看向洞口,铃声越来越清晰,李思源站起身躲在一旁的黑暗处,刚躲藏好,便见从那口中走出个穿着黑袍的和尚。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小,手持佛珠慈眉善目,双目紧闭,像是不能视物的样子。   李思源不知这人是谁,只能放轻呼吸等这人离开。   和尚站定,面向李思源所在的方向开口:“施主不必躲藏,老衲并无恶意。“   李思源考虑一瞬,还是走了出去。   和尚微微一笑,语调缓慢:“老衲佛号不动,非是刻意惊扰小友,此行乃是受人所托,来此降魔。”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思源轻咳一声,才应声道:“看来我和大师的来意相同,只不过与朋友走散了。”   不动仍然微笑,轻轻转头:“那边的小友也现身吧,若要出去,老衲可以帮你。”   李思源跟着看向那个方向,心中咯噔一声,果不其然,几息之后那个样貌惊悚的鬼颤颤巍巍的飘了出来。   不动轻叹一声,对李思源说:“小友不必惧怕,他生前为精怪所害,在此徘徊只是想引你出去。”   李思源一怔,那鬼明显是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残破,依稀可以看出是身西装,可他全身从头到脚都没几处好肉,亦看不出生前样貌。   那鬼没有说话,只慢慢点头,他的口鼻血肉模糊,生前遭难,死后也不得开口。   想到这人的死法,李思源一时有些哑然。   突然想起程立提起的事,他试探道:“你……是程家的司机?”   男鬼又缓慢的点一下头,李思源心里霎时百味纷生。   不动抬起手,口中念念有词,那男鬼的周身便泛起点点金光,随后消失不见。   李思源看向不动,不动念了声佛号道:“他该去轮回了。”   “大师可知我们在什么地方?”扫去那些怅然,李思源问出了当下最要紧的问题。   不动道:“石窟,这是那精怪设下的法阵。”   李思源奇怪:“大师也迷了路?”   不动摇头:“老衲是来偷闲的。”   偷闲?   未等李思源问出口,不动微笑道:“已经有人去捉那精怪。”   不会是明礼吧……李思源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没说出口,只是问道:“您知道这里该怎么出去吗?”   不动点头,转身走向一处石洞:“跟我来。”   李思源忙跟上。   不动双眼从未睁开,他走的不快,却好像可以看到东西一般。   “施主近来可好。”   不动淡淡开口,李思源警惕的和他保持距离:“大师这话有些奇怪,你认识我?”   不动轻笑,道:“大概是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李思源觉得不动话中有话:“故人?”   不动没再说话,只缓缓往前走着。李思源却越加觉得这人古怪,可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让他无端感到安定。   一时间竟是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   正想着,不动的脚步停住了。   “施主,前面的就是出口。”   不动转着佛珠,颇为悠然的开口:“在您出去之前,可否回答老衲一个问题?”   李思源看向他:“您说。”   “施主觉得,生于恶秽,是否难能登天。”   “登天?”   李思源顿住:“我不明白大师所说。”   不动站的笔直,像一棵松。   “施主只需遵从本心。”   李思源仔细想了想,答道:“心有善念,不论出身。”   本以为是个很怪异的问题,真的回答出来却觉得好像很重要,他顿了一声接着说道:“出身……这是没办法选择的事,若是一切要凭人不能选择的事判断,那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这对话在人听来莫名其妙,可在说完这些后,李思源似是心有所感般觉得,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可偏偏也就是他自己。   他将左手覆上心口,白色绷带明晃晃的在面前,看起来有些可笑。   不动依旧微笑,道:“这是你的抉择。”   李思源蹙眉,不动却突然将他一把推到了出口,等他再次回头,那洞里已经没了和尚的身影。   一声巨响传来,几块碎石砸到他身边,李思源顾不得多想,忙往一边躲。   而在闪躲之间,他便撞到了一个人。   程立见到李思源大喜,忙拉着人往一旁的石头后钻:“源哥,你刚才跑哪去了!”   “遇到了鬼打墙,一个和尚把我带出来了,应该是你爷爷请的人。”李思源想要探头,却被碎石给吓得退回:“这什么情况?”   那边的声音很大,李思源没见到明礼的影子,急道:“明哥呢?”   提到明礼,程立的表情管理就有些失控:“和那个大老鼠打架呢!”   李思源不见后,就只有他和明礼在一处,谁想得到平时看起来平和的人突然变得凶神恶煞,提着他的衣领便冲到了这边,接着就见这人和那圆台上的大老鼠打了起来。   程立的脖子硬生生被勒出了一圈青紫,怎么也想不出明礼是怎么单手提起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的。   李思源担心明礼,趁着没有碎石往外看了一眼。   先映入眼帘的是程家林一行人,管家正护着程家林,周围的保镖挡着碎石,一同躲在一块巨石后。   而程家林身后站着一个黄袍道士,这会儿正打量着外面。   李思源并不在意他们的处境,眼神一扫而过,往这石窟的中心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鼠被砸在地上,那些碎石便是如此飞出来的,而明礼赤手空拳,身影不断的攻向那巨鼠。   明礼的速度极快,正常人是看不清他动作的。可偏偏这些动作在李思源眼中像是放大放慢一般清晰。   他顾不得这些异样,仔细想看出明礼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明礼双手泛着金色的光,隐隐绕着黑雾,身上的血煞暴起,比之前李思源看到的浓郁几倍。那巨鼠身子虽大可却极其灵活,可仍是被明礼次次打中。   哀嚎在洞窟中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那声音凄惨的让人心寒,明礼却毫不手软,利落的折断了那巨鼠的前肢,血花四溅。   这和李思源想象的不同,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像明礼之前对付鬼怪一般,用些术法便解决,可现在与巨鼠缠斗的明礼就像只充满野性的动物。   李思源能清楚的看到明礼的神情,那双眼中泛着金色,冰冷血腥,带着无尽的杀意。   明礼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在巨鼠身上掏出一个血洞,蛮横凶狠,仿佛被侵入了地盘的野兽。   李思源从未见过明礼这幅样子,但不知为何,在他脑海中似乎也有这样的一双眼,带着同样的杀意。   他突然打了寒颤,一种莫名的恐惧从脑海深处缓缓溢出。 第59章   明礼心中焦躁, 龙涎香的后遗症还未消退,不耐烦的用最原始的法子将那巨鼠打了个半死。   而他一转身的功夫,便看到了躲在石头后的李思源。   见他无事明礼也安了心, 三两下将那巨鼠甩在了地上。那巨鼠吃痛, 可四肢断了三肢, 滚在地上便动弹不得。   李思源只觉那声音直入心底,发出一阵寒意, 而脑海中的画面久久不散,他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明礼走到自己身前才缓过神来。   明礼总觉得李思源的状态有些不对,蹙眉道:“伤着了?”   说罢,明礼便要上前查看,李思源眼角扫到他身上的血迹,心底不自觉的颤了颤,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恰好躲开了明礼的手。   明礼讶异的看他一眼,原本微微上翘的嘴角抿直,愣了几秒才收了回去。   他在怕。   怕什么?怕……他?   明礼目光渐沉,仿若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看向李思源的眼,那一闪而过的恐惧他很熟悉。   他见过很多次, 很多人类, 妖魔, 甚至是神, 都会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可是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做出了最温和的样子, 也从未伤害过他……   明礼低下头,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他看向自己垂下的手,血腥的红醒目刺眼。   判官总是说他做阎君是受委屈,可其实明礼从没清晰的感知过这种情绪,可在这一刻,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胸口蔓延一种无声的窒息,又像是被刺中,酸涩疼痛。   明礼垂着眼,下意识的将自己沾着血的手往身后藏。   而下一刻,他的手被眼前的人小心的拉到身前。   李思源往后退了半步方才惊醒,甩掉脑子里的画面,见明礼一副难过的神情,想都没想便将人的手拉过来查看。   “你没受伤吧?这么多血,不是你的吧?藏什么藏,身上有没有伤到。”   明礼的眼重新染上了光亮,仿佛抽干了的空气重新回归,他胸口的憋闷渐渐散去,张了张口:“没伤。”   李思源还不放心,围着明礼转了两圈确认一番才呼出口气:“没事就好。”   程立站在一边哑口无言,程家林已经看到了他们,正带着人往这边走。   李思源自然也看到了,但还是动手将自己的围巾当成毛巾用,暂时将明礼手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   “先这样,回去再收拾。”李思源的脸色也终于缓了过来,轻笑一声:“真难闻。”   明礼重新笑起来,与之前那个冰冷的他判若两人。   程家林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神色复杂的看向明礼,又缓缓将目光移到程立身上。   “程立,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立冷笑一声:“我来救镜子和我姐。”   程家林见他态度恶劣,也瞬间变了脸色,可他碍于外人在场,不远处又躺着只邪物,也只能暂时将火气压下。   倒是他身后的道士先前一步,朝着明礼施了一礼。   “在下简青,隶属岐山门下,不知道友师从何处?”简青的年龄不大,相貌平平却又有种淡然超脱的气质,让人很难生出反感。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明礼,问的小心,明礼轻瞥一眼,道:“黎家,明礼。”   这话一出口,简青的脸色立刻变了,忙将目光从明礼的脸上移开。   李思源奇怪的看着简青,莫非黎家有什么特别?   简青心中叫苦。   近日界内传闻阎君现身,黎家确认了消息,方才他便心疑,如此才有一问,没想到却让他碰上了正主。   程家林在一旁默默打量,这简青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大师,平日里傲气得很,如今却做出这幅惶恐的样子……   他转头打量一眼程立,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孙子,竟能结交的上这样的人物?   那老鼠还在哀鸣,程家林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李思源上前一步,挡住程家林的目光,程家林这才看向李思源,开口道:“我记得你,你是李望的儿子。”   李思源毫不示弱,笑的和煦:“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追查至此才知道这里的东西……原来和您有关。”   李思源没说他们是跟着来的,但程家林也能猜到。   百密一疏,终究让人钻了空子,还是几个小辈。   明礼淡淡看了简青一眼:“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收拾吧。”   简青连忙点头。   程家林见状没敢拿腔,对着明礼恭敬道:“多谢大师替鄙人除去家患,待此事了结必有重礼。”   程家林并不认为明礼和程立是朋友,只是单纯的当成了被请来的大师。   李思源看向地上的巨鼠,对明礼道:“这东西是仙?”   明礼温声道:“这只是人类的尊称,但寻常家仙并不伤人,还要问程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家林脸色骤变,简青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地上的巨鼠。   程立蹙眉看向程家林,低讽道:“偷偷摸摸养了个这么个东西来害自家人,爷爷,您可要好好说说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大概谁说出这话程家林都能接受,偏偏程立不行。   他自来看不上程立的来路不正,若不是老二就这么一个独子,他是万不可能将程立纳入族谱的。   闻言程家林脸色愈加难看,身后的管家见此忙拉他一把,程家林这才缓过劲儿,专心回答明礼的话。   “这事……的确因我而起。”   程家林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四十多年前的程家林还是个军人,那时他在一次行动中受伤,几经周转跑到一个村子里。   这个村庄的人有着很奇怪的信仰,他们供奉鼠神。   这与北方的家仙颇为相似,程家林本是什么都不信的,直到他有天夜里亲眼见到了鼠神。   上过战场的人胆子十分大,他竟与这鼠神对话交谈,一来二去,对于未来的渴望被鼠神尽数而知。   所以他与鼠神做了笔交易。   鼠神赐予他运气与财富,而他则要建造这样一个洞窟供奉鼠神。   找到队伍的程家林退了伍,回到B市做生意。他的企业越做越大,程家也越来越有钱,而后鼠神告诉他,要程老和他的家人全部都住在大宅。   这时,供奉也从一开始的瓜果米面,变成了活生生的动物。   十几年过去,忽然有一天鼠神告诉程老,动物已经不够了,他要吃鬼魂。   程家林只好花重金收请了一些术士,来给鼠神找吃的。   而这一切,程家任何人都是不知情的。   这些事程家林对儿女难以启齿,他无法说出他吹嘘了几十年的家业是靠歪门邪道得来的。   像程家林这样的大金主,在圈子里不算秘密,自然这风就传到了简青师父的耳朵里。   简青的师父只见过程家林一次,却仍然知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六七年前,简青的师父就曾经提醒过程家林一次。   但程家林并没有在意,直到半年前,鼠神和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他要活人。   程老惊觉不妙,奉上更多的鬼魂想要息事宁人,但鼠神并不满意,在程家林再三拒绝后,开始在程家作恶。   于是程家便有了接连的怪事。   程家林幡然醒悟,暗地里找来能人相看,哪想到那术士是个半吊子,摆了外面大堆的聻,妄想镇住鼠神。   此后,程甜与镜子便出事了。   程家林这才想起简青师父,急忙求救,可简青的师父年岁已大,身体越来不好,只能让简青来处理。   众人沉默听着程家林的叙述,他悲戚看着巨鼠,闭上了眼:“终究是我走错了路。”   程立面沉如水,看不出波澜。   简青了结巨鼠性命,将其精魄收到袋子中,回头站定:“程先生,你错了,你供奉的并不是家仙。”   程家林立时顿住。   “不是家仙?”李思源下意识看向明礼:“那这是什么?”   明礼一怔:“我分不太清这些分类,反正都是精怪一道。”   在阎君大人看来,这些看不上眼的东西,压根没有记住的必要,更别提清楚的记得他们都叫什么。   幸而简青知道明礼的身份,忙上前解释:“这种东西,也有人称他为山精,由动物化生,与家仙相似,却是害人的东西,没有半点加持护佑的能力。”   程家林不解:“可我的确事业顺遂……”   “山精也可以称之为魑,善于迷惑人心,算是最为低级的精怪。它年纪不大,想来也是最近才有能力捕食活人。”   简青接着轻叹: “程先生是个身具洪福之人,对商业又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就算没有外力,也会一生富乐。”   简青淡淡看程家林一眼,可他养了山精四十几年。   如今山精害人,天道将程家林也算在其内,那洪福已消散的一干二净,反生几分血煞之气。   此话一出,程家林只觉如坠冰窟,程立冷笑一声,转身走到一旁。   李思源在心底低叹一声,原来如此。   一切的功劳,根本不在这只老鼠,而是在于程家林自己的头脑与福运。   他瞒着众人几十年,养着自以为的聚宝盆,到头来其实只是在骗自己。   这世上又哪来天降金山的好事。   程家林眼前一黑,他身影摇晃,似是无法站稳,管家立刻扶住他,身后的保镖也一拥而上。   明礼觉得无趣,侧头看向李思源:“回去吧。”   李思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微微后退一步拉住明礼微凉的手。 第60章   从偏远镇上回来的当晚, 程立带着李思源去医院看了程甜, 明礼并没有跟来, 而是等在病房外。   程甜的状态还不错,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 见到李思源也挺开心,笑说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帅多了。   程甜将病床上的桌子推开坐起来,感叹道:“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那时候不懂事, 没少给你添麻烦。”   李思源微笑着应着程甜的话,眼神却是看向了她的身边。   聊了半个多小时, 李思源接到了小奶奶的电话才起身告辞,程立将两人送出医院, 李家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   上了车后,李思源才靠到明礼身边耳语:“明哥, 我刚才在甜甜姐的病房, 看到了个鬼魂, 你在外面感受到了么?”   明礼点头道:“知道。”   李思源着急起来:“他不会害甜甜姐吧?”   明礼替他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低声说:“不会。”   李思源小心的吸口气:“那他为什么跟着甜甜姐?”   明礼的声音清冽, 此时极小声的说话又带着一种低沉。   “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父亲?”李思源惊叫出声, 幸而司机的素质过硬, 连个眼神都没给, 专心开车。   所以,镜子的爸爸不是不要她们母子, 而是已经去世了……   李思源心中不知滋味。   明礼见此, 正想摸一摸他的头, 却忽觉一阵灼热遍布全身。   全身的血液沸腾,细微的疼痛遍布四肢,他心中隐隐有了什么预感,干脆闭上了眼靠在一边。   李思源回过神来,觉得明礼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凑到明礼身边,见他脸颊发红,皱起眉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微凉的手像是一汪甘泉,明礼有种化作原身将那手一口吞下的冲动,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乱来,绝对不能伤害眼前的人。   顿了一两分钟,明礼才重新睁开眼:“没事。”   李思源还是担心:“你好像发烧了,不然我们先去医院吧。”   “不用。”   躁动的灵力在体内肆意窜动,明礼竭力压下,却还是不可抑制的烦躁。   李思源看着明礼将衣领扯开,不放心道:“去看看吧?”   明礼的眼中闪过一丝黑雾,在没泛出金色之前他闭上了眼,皱起眉大声开口:“我说了不用!”   平日的明礼总是淡然的,或是冷漠或是温和,李思源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只能讪讪的收回手,抿唇道:“那你有事叫我。”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司机将车停到别墅门口,李思源依旧担心明礼,却也不敢再去烦他,小心的看他一眼先一步进了屋子。   明礼的手空握一下,心底翻出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体内的躁动在半路上就渐渐消失了,可看着沉默的李思源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下了车,见这人什么都没说进了屋子,又开始难受起来。   阎君大人觉得自己应该去道个歉。   毕竟源源只是关心自己,他却没能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当他走进客厅,早已经没了李思源的身影。   明礼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淡。   源源肯定是生气了。   阎君大人想去找人,犹豫了下还是坐到了沙发上,抱着小抱枕发呆。   明礼认真盯着手机的时间,五分钟一到,他眼睛一亮,起身想去楼上。   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源源应该没那么生气了。   而他还没起身,就被身后的人走来的人按了回去。   李思源面无表情,一手拿着小药箱,一手拿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   “先喝水,喝了水量体温。”李思源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尽可能的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许拒绝。”   明礼呆呆的看着李思源,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李思源在说什么。   所以,源源没生气……   明礼听话的接过水喝了一口,又按照李思源的吩咐放好了温度计。   可见李思源板着脸没再说话,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源源?”   “恩?”李思源正开了电视,准备找个电影来看。   明礼坐的笔直,抿了抿唇找话题:“你要看什么?”   李思源按着遥控器说:“随便看看。”   明礼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回想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可想了三四分钟也没想出来。   两人又是无话,明礼喝光一整杯水,将杯子拿给这人看。   “还要吗?”李思源有些惊讶的看他,平日这人喝水总是一口口的,喝半天也喝不了半杯。   明礼点头:“恩。”   李思源便又给他倒了杯水,等测量体温的时间一到,明礼马上将递到李思源手里。   “35.8°,没发烧,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么?”李思源松了口气。   明礼连忙道:“没有了。”   坐了一天的车,李思源早已疲惫不堪,两人下午随便吃了一口,但这会他也不想动,随手点了个电影往沙发一靠便有些昏昏欲睡。   明礼凑到他身边,主动当靠枕。   李思源靠着他打瞌睡,将将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了下,下一秒他的意识就随着让他安心的味道一起沉入梦境。   阎君大人强制的用小指拉着李思源的小指,面容严肃的轻轻开口。   “不生气,说定了。”   说罢明礼看向他勾着的手。   骨节分明,白皙又精致。   李思源很瘦,即便是这几天放纵的吃喝,也没有丝毫胖起来的迹象,他小心的将这只手放到自己的手掌上,仔细的看着。   李思源的手掌很细,一看就知道这人生来富贵,没做过什么重活,而他的手指修长,光看着这双手便有种静默的美好。   明礼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待一个人,连脾气也不敢发。   他怕这人伤心,也怕自己会后悔,自打遇见这个人,不畏天地的阎君就变成了胆小鬼。   淡色的瞳孔映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他的眉眼温柔,淡去了纷杂的世界,剩下满眼都是这一个人。   良久,明礼将那只手拉到唇边,极其轻微的吻了下指尖。   等李思源醒来,电影已经结束了,他正枕在明礼的腿上,而明礼照常看着午夜剧场的抗日剧。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我抬上来!”   李思源懵逼的动了一下,明礼低头看他:“醒了?”   李思源揉揉眼,恹恹道:“几点了。”   明礼道:“十一点多,回去睡吧。”   电视还在作响,李思源却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看了明礼半天才睁开了眼。   “对了,有件事。”   李思源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接着道:“我在那个老鼠洞迷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和尚。”   那是他用过的水杯……   明礼看向那杯水,唇角微挑:“什么和尚?”   李思源道:“他说是来处理那只老鼠的,当时我以为他是程老爷子的人,可是直到他把我带出去后,程家那边也一直没见到过这个人。”   明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什么样子?”   李思源整理了下自己的记忆,说道:“大概三四十岁,身上挂着几个铃铛,对了,他身上的僧袍是黑色的,看起来挺奇怪的。”   明礼微眯了眼:“他和你说了什么?”   李思源立刻将和尚奇怪的问题说了出去,明礼听到后面色越来越沉,看的他有些奇怪。   “我……回答错了?”   李思源讪讪道,他这会儿也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个寻常人,小心的咽了口口水。   明礼心中冷笑一声。   这老东西分明是在试探。   他定定的看向李思源的双眼,心中还未升起的戾气一点点消散,忽而便笑出来。   “没有,你答的很好。”明礼笑着,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说的很好,再遇到他的话不用理他,他不敢害你。”   李思源奇怪:“你认识不动?”   明礼嗤笑道:“他说他叫不动?”   李思源点头,明礼没再说话,将还未彻底清醒的人牵回了房间。   李思源困意未消,换了衣服洗漱后很快又睡着。   明礼站在房间外好一阵,才转身走回楼下将客厅的电视关闭。   他正要将遥控器放下,客厅中的空气便化起一片涟漪。   黑白相间的长袍现在空中,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无常恭敬的施礼,明礼这才转身。   “南司的魔物已经交给那边的人,大人可还有什么指示?”   无常的眼珠微动,像是在室内巡了一圈,他的声音依旧冰凉,如同从黄泉中取出的冷水。   明礼将遥控器规整的放到一边,缓声道:“昨天,我遇到个小魔物。”   无常看向明礼,明礼接着道:“那东西有龙涎香。”   无常脸色一寒,目光凌厉:“什么人?”   “地藏。”   无常皱眉:“他为何插手?”   明礼大方道:“不知道。”   无常有些想不通,道:“大人,那龙涎香会不会是地藏放的?”   明礼想了一瞬:“大概是。”   无常眼中厉色一闪:“我会转告判官。”   “应该,有备无患。”明礼点头:“还有件事。”   无常轻抚着寒铁链问道:“何事?”   明礼目色晦暗,沉吟道:“我要化鳞了。” 第61章   春节是一年之末, 也是新年之初,即便现代人已经抛却了一些古老的传统,可这一天依旧占据着人们心中很重要的位置。   李家的人早已经在年三十之前赶回了B市,当天一大早, 李思源就被李夫人喊起来, 叫他出去贴春联。   “春节还睡懒觉,不可以的。”李夫人穿的喜气洋洋, 面色明艳, 随手将两个灯笼塞到明礼手里:“明礼啊, 你也跟源源和你叔叔去, 这个啊门口都要挂上。”   明礼沉默的抱着俩红灯笼,又看着李思源慢吞吞的套厚外套。   等李夫人出了大门,李思源才揉着眼睛抱怨。   “这才五点, 哪里是睡懒觉……”   等他穿戴好, 李望也早已等在门口催促。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一会儿妈妈看见又要念了。”李望戴着个厚帽子,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英, 只像个普通小市民。   李思源笑了一声, 拉着明礼出了门。   李家的春联都是由自家人贴的,春节期间只有两个阿姨还在, 做饭都是一家人自己做。   这是李思源爷爷在世时就养成的习惯, 直到老爷子去世, 这些儿女也没人想过改。   刺骨的风像是要吹掉人的耳朵,李思源虽然带着帽子,却还是感觉寒气不住的往里窜。   他鼻尖早已发红,这会儿站在椅子上仔细贴春联,那些绅士范儿被落的一干二净。   “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明礼站在正门口当指挥:“不对,还要往上一点。”   李思源移了下位置,扯着嗓子喊:“这样?”   明礼道:“可以。”   李望站在另一边,也回过头道:“明礼啊,你也帮叔叔看一下,我这对不对?”   明礼点头应道:“对的。”   李望这才满意。   明礼手里的灯笼挂了一个,李思源正在将另一个去年挂上去的灯笼往下拆,他微笑的看着梯子上的人,目光温暖。   作为阎君的明礼,从没有和人类一起过年的经历。   新年的时候地府也很忙,虽然明礼并不需要去做那些琐碎的事,但新年之际常有妖魔生事,地府鬼哭狼嚎,总是不清净。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很烦的日子。   明礼也曾偷偷跑到人间,可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事,明礼只能站在空寂的城市中与风雪相伴。   龙族退隐,神界对于他更是忌惮,堂堂阎君,三界之内竟无归处。   明礼不关心也不在意,只是现在他低头看着李夫人亲手塞过来的灯笼,心中总有种道不明的滋味。   李思源见这人一脸恍惚,从口袋里拿出块糖剥开包装,利落的放到了明礼的嘴边。   明礼乖巧的吃进去,砸吧下嘴才发现是自己喜欢的橘子味。   李思源脸上的酒窝盛着金色的光:“甜么?”   明礼抿唇微笑:“甜。”   忙乱了一早上后,李思源和明礼才被放走回去补觉。   李思源倒是不想再睡了,被一群年轻人拉去打麻将。   明礼亦步亦趋的跟着,安静的坐在李思源身后嗑瓜子,不时指点下李思源出哪张牌。   连续赢了三四次,李思源意外的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竟然还会打麻将?”   明礼剥出一粒瓜子放在嘴里,神情自然道:“家里长辈喜欢。”   李思源闲聊说:“他很厉害吧?”   明礼露出了个奇妙的笑:“不,特别烂。”   李思源想了想道:“不然换你来打?”   明礼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瓜子,和李思源换了座位。   毫无意外的赢了几轮之后,两人成功被同样坐在麻将桌上的李忱赶了出去。   李忱表情严肃,冲李思源丢了颗棉花糖:“拿去生活,滚滚滚。”   李思源也不生气,拉着明礼去看小奶奶她们做饭,顺便在路上将棉花糖送给了虫虫。   厨房不光是女人的天下,明礼惊讶的看到李成竟然也穿着围裙混在其中,李思源靠在阳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明礼微笑看着远处插不进去人的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李思源。   “你们家很好。”   李思源忍不住弯了眼:“我也觉得很好。”   明礼跟着他一起晒太阳,李思源说:“要不要听八卦?”   明礼顺着他说:“谁的?”   李思源坏笑:“刚才把我们赶下来的那个人的,我小叔。”   李思源喝了口水,道:“我爷爷去世后,小叔曾经被人有意灌输,叛逆过一阵。”   李忱比李思源大不了几岁,李爷爷老来得子宠的不像样。那段时间听了些不好的传闻,总觉得他上面几个哥哥姐姐会抛弃他,就因为他和他们几个不是一个母亲。   李思源笑的没心没肺,神采飞扬道:“结果后来他被我大伯二伯和我爸轮流揍了一顿,又被三姑和小奶奶做了整整一个月的思想教育,这才消停。”   明礼想象了下,觉得也挺有趣。   据三姑讲,当时小奶奶相当霸气的抽了小叔一巴掌,说:你爸就是个泥腿子,什么时候有过家产?小小年纪就听风是雨,老李家什么时候亏过你?把你当棵玉白菜养着,就养出这么一副小人嘴脸!高考完上大学滚蛋!家里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李忱从来没见过他妈发这么大脾气,当时就蔫了下去,跟屁股后面道了四五天的歉。   而小奶奶说到做到,李忱上大学的时候,除了学费多一分生活费也没给过,也不让大伯他们给。   最后还是这四个哥哥姐姐每个月偷偷摸摸的偷渡现金,李忱才熬过了大学,弄得他同学没一个知道他是个富家子弟,还以为是个城市贫困户。   直到大学毕业,小奶奶气消了,也是为了他工作才解冻了他的卡,李忱又差点被他那几个大学时天天接济他的兄弟给打死。   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明礼轻笑一声,听着李思源继续讲:“小奶奶真的特别好,嫁给我爷爷是委屈了。”   李思源没见过他亲奶奶,自他出生看到的就是这个比他妈大不了几岁的小奶奶。   小奶奶人美又和气,整天和小姐妹去做美容,逛街吃宴会。   李忱比李思源才大了五六岁,那会儿李思源爸妈没工夫管他,就送到小奶奶那里,所以李思源和小奶奶小叔也比较亲。   李思源后来问过小奶奶,不觉得嫁给爷爷很吃亏么。   小奶奶笑着回答。   有的女人嫁给爱情,有的女人嫁给命运,她嫁给了命运,但老天没亏待她。   小奶奶家境并不好,父母做生意亏了本欠着一屁股债,又有亲戚闹腾,她大学没读完就辍学出去工作了。   能遇到李爷爷,是她的幸运,李爷爷虽然比她大了三十多岁,但看起来也是精神帅气的。而且重要的是李家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豪门,他能带她走出困境。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爸妈过上舒坦日子,让她嫁给谁都行。   但生活比她期望的未来要好得多,李爷爷这人虽然倔强固执,但总归对她好,也从来不像其他有钱人一样花天酒地,就连晚回家十分钟也会跟她报备。   这是让她意想不到的,而无论外人怎么说闲话,在李家这些子女面前,她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就算她比李成还小十岁,李家的几个儿女也都是和声细语的叫她一声小妈。   受宠若惊,不过如此。   这让小奶奶安了心,她也是有了新家的人。   爸妈的债还了,小奶奶想要和亲戚断绝来往,却还是被心软的爸妈阻止了,她索性也不管,但想从李家捞好处,那可是连窗户缝儿都没有。   而不到两年,她竟然怀孕了,原本心中所有的忐忑,又在李家人的期待与小心翼翼中尽数消失。   小奶奶从来没爱上过爷爷,但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最紧密的家人。   爷爷去世的时候,小奶奶比任何人都要伤心,明艳的面孔似乎一夜苍老了十岁。   她以为至少能再陪他度过十年,没想到离别总是太匆忙。   十多年过去,小奶奶也没再有过结婚的打算,就算是家人都劝她享受之后的人生,小奶奶也丝毫没动摇。   有人说她贪图李家,不肯离开,但只有李家人才知道,她是在替李爷爷守着这个家。   用她余生所有的时光来回报这份感情。   李思源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午饭已经做好了。   李成站在大桌子前摆盘子,二伯站在一边录制视频,李思源的妈妈嚷嚷着开香槟,小奶奶笑着让李望去帮着阿姨拿杯子。   那一瞬间,明礼忽然懵懂的明白了新年对于人类的意义。   李思源拉着明礼占位置,吃了下午饭,又补了一觉便到了晚上。   新年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夜晚,春晚的音乐按时在电视中传出。一家人都守在小奶奶的房子里,聊天打牌,年轻人带着小孩子点亮彩灯,整个别墅区便都亮了起来。   直到十一点多,李思源才兴奋的拉着明礼去院子里放烟花。   璀璨的烟花炸在天空,构成了极美的天幕,浓妆重彩,像是最为艳丽的画。   李思源吸着鼻子将烟花放进明礼的手中,自己又急忙去接另一根手摇花,虫虫手里拿着无烟的焰火棒,笑的好不淑女。   李思源仰着头摇着明礼看。   “好看吗?”   明礼嗯了一声,随着身旁的小傻瓜笑。   李思源将焰火棒插在雪堆里,插了个心形,一口气点燃。   “明哥!新年快乐!”   明礼只觉一汪温泉从心口流过,他轻声说:“新年快乐。”   春节对于人类的意义……   那是浩荡的生命中固定的结,无论好坏,都会包容在这个结中。   而这个结,将爱的人系紧,将悲伤驱散,让原本孤单的生命体找到归宿,让迷失的人找到家。 第62章   李思源看着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呆呆的看向天花板。   还有五天就是情人节了,他想送个不一样的礼物给明礼, 可偏偏想不出头绪。   谈恋爱这种事,李思源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而明礼又不是女孩子,送些衣服首饰就很开心。   明礼喜欢什么呢?   唯一让他比较感兴趣的相机已经送过了,真是头疼。   烦恼的小王子打开了手机软件, 希望万能的百度能给他指引。   [情人节送什么礼物给男生比较好?]   答案千千万,李思源一点点翻过去,也没找到什么有新意的建议。   打火机?明礼是不抽烟的。手表, 领结?明礼穿的用的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平日里就随便买的东西怎么能当成礼物……   亲手制作的……巧克力?   李思源思虑片刻, 觉得这个提议还比较靠谱,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的打电话找人定制礼盒,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挑选样式。   “Olive, 再帮我在海洋之星定个位子,情人节当晚。”李思源慵懒懒的半躺在床上讲电话:“不,是预备恋爱。”   李思源笑着放下手机, 才收拾整齐去吃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中午饭。   明礼早已经起床,这会儿被李夫人拉着去领亲戚的红包。   李思源在自己的房子中没看到明礼,找来李夫人这里, 一抬头便看到高大的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中, 周围一群四五十岁的阿姨环绕, 说不出的凄惨。   明礼被这群人的热情搞得有些不适,可依旧耐着性子一口一个阿姨。李夫人笑的明媚,得意洋洋的好像身边坐的是自己儿子一样。   李思源顿了几秒,与此同时明礼望了过来,两人瞬间都有些无言。   李夫人不满的瞪自己儿子一眼:“这都几点了,今天可是初一,你看看明礼,起的可早了,这都陪我们聊了好一会了。”   李思源抓了下头发,对着这群阿姨一一问好,李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道:“吃了东西没呀?”   李思源看眼生无可恋的明礼,立刻道:“还没吃,小叔叫我有事,我来找明哥。”   明礼头一次对上了李思源的信号,机警的站起身,对李夫人说:“阿姨,那我先和源源过去。”   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天,又陪着她聊了一早上,李夫人对明礼的印象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温柔笑道:“去吧。”   转头李夫人的脸色一变,看向李思源:“早点回来,晚上大姑伯他们还要给明礼发红包。”   李思源沉默,他这就失宠了?   直到出了大门,他还酸溜溜的看向明礼:“以前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讨人喜欢。”   明礼还揣着一堆红封,口袋鼓鼓的,他不知道李思源是什么意思,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李思源心口一软,忍不住伸手往他脸上戳了戳:“不过的确讨人喜欢。”   明礼心脏一跳。   所以源源是说……他也很喜欢自己?   完全忘记了自己写过上百个拒绝小剧本的阎君大人脸上一红,看着身边的人道:“你也是。”   李思源一怔,明礼接着说道:“你也特别讨人喜欢。”   天空似乎又飘起雪花,李思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总之阳光的温度似乎过于灼热,让他感觉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李思源想问他。   你也喜欢我?   可犹豫了一瞬,他又将这话咽下了。   就再等五天吧。   明礼眼看着他进入了神秘的维度与外界隔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说小叔叫我们?”   李思源这才回神:“假的,为了救你出来才说的。”   明礼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其实也还好。”   李思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那是她们还没进入正题,你信不信再聊一会儿她们就要给你介绍女朋友了。”   明礼惊讶:“为什么?”   李思源耸肩:“谁知道呢,爱好吧。”   在院子里逛了半个小时,又在小奶奶哪里找了些东西吃,李思源才将人送了回去。   明礼奇怪的看着李思源道:“你要去哪?”   李思源神秘的笑笑:“不告诉你。”   明礼顿住,听话的回去看电影。   李思源有时候会觉得,明礼这人出乎意料的单纯,大概是山中静谧,才让这人养成了这幅性格。   他微笑着看了一会,才转身走了出去。   将车停到工坊门口,李思源一进去,叮铃铃的铃声随风响起,工坊老板热情的迎上。   “您就是李先生?”   李思源笑道:“是,我预定了学习巧克力制作。”   李家的别墅中,明礼握着遥控器,淡色的眼瞳中泛起金光。   那光中缠绕着黑雾,无端的让人发寒。   指尖的鳞片已经变成了纯碎的金色,手腕上的鳞片却依旧是黑红色。   蛟千年化为龙,五百年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   他马上就要化成应龙了,可时间不对。   提早了三个月。   明礼将鳞片抹去,一声铃铛的脆响乍然出现在客厅中。   “地藏……”   李思源学的是将巧克力化作玫瑰的样子雕花撒上金箔,玫瑰有着自己的模具,只需进行微调便可,可做巧克力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店主看着已经废掉的几块巧克力,心疼的捂着胸口。   这一垃圾桶,可就是十几万。   直到外面的天黑,李思源才放下了东西,准备回家。   他洗过手,将水轻轻擦干道:“谢谢您跟着我忙一下午,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明天再来。”   店主忙道:“没事没事,您提前给我打电话,对了,这几天上午不开业的。”   李思源应了一声,出门上了车,他先给明礼打了个电话,可让人意外的,手机总是不离手的明礼却没有接听。   李思源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倒也没介意,直接开车回了家。   李家的别墅区建在郊外,附近是绵密的山林,新年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清。   大雪覆盖了一切,让这片山林穿上了银色的衣装,像是神话中的国度。   李思源的手握在方向盘上,车里放着轻缓的纯音乐,突然他的脸色一白,一种灼热自心脏烧起,蔓延道他的全身。   像是身体里生了火,李思源艰难的将车停到一边,捂着胸口蜷缩着。   这种感觉之前他记得出现过,李思源的额思维有些混乱,最后他只能点滴的想起,这种灼热似乎都是在身边有着非人类的时候。   而他的手串毫无动静。   他伸手抓过手机打电话给明礼,可那边依旧无人接听。   幸好这灼热的怪异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李思源忍过了那阵汹涌的烧灼,身体便渐渐恢复了原样。   这是怎么回事?   李思源头上大汗淋漓,他胡乱的擦了汗,缓了十几分钟才又发动车子。   等他回到家,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李思源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他出门问了附近的所有人,连李夫人和小奶奶那边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明礼的踪影。   李夫人见他神色有异,提醒道:“大概是有事出去了吧,你再等等。”   李思源点头,转身出了门。   天空阴沉着,雪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荡,他走到白天两人路过的林径才停下脚步,猛然转身。   黑夜依旧是黑夜,雪依然是雪。   他身后空荡,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可明明他感觉到有人似乎在跟着他。   李思源低头看向手串,依旧安静的躺在手腕上。   李思源觉得自己的心情大概是太乱了。   然后紧接着在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一阵黑雾残存,不多时便消散在天空。   李思源知道自己被包裹在一阵黑雾里,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庞然大物带着腾空而起,可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突然一阵晃动,似乎那东西大幅度的动了一下,李思源的身形不稳骤然跌倒,手下是冰凉的触感,像是冰石一般。   李思源总觉得这场景无比熟悉,像是在那里见过。   身旁的风呼啸而过,可他被包裹着却毫无感知,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去哪里,只能小心翼翼的看向脚下。   这冰石漆黑,又隐隐泛着光亮,微妙的熟悉感又从心底升起,李思源绞尽脑汁的想,究竟在哪里见过。   想了几分钟,他的脑海中才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   梦里。   李思源呼吸一滞。   没错,他在梦里,似乎也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不容他多想,他的脚下突然剧烈的振动。他被黑雾护着,反倒没有更大的撞击,十几秒后便稳稳的落了地。   漆黑的树林中一片死寂,李思源只觉自己是降落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空间,然而很快,一阵呼吸声从林中传来。   这声音像是什么兽类的喘息,动静却大得惊人,李思源身体发冷,他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带自己来这里,又为什么要带他来。   莫非又是什么妖物觊觎他身上的佛莲?   李思源觉得这很有可能,他看到身边有一个山洞,却没有走进去,生怕自己进去后被堵个正着。   他一点点往旁边磨蹭,企图那东西能疏忽一会。可他动了没两下,突然一截粗长的尾巴飞来,毫不费力的将他卷到了山洞里。   李思源心跳如雷,胃里也吓得绞痛,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山洞的口很大,他看着外面空荡的天空,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立刻杀他,看来那妖物是要将自己看守在这里。   李思源的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只要那东西还没杀他的打算,他就能多一些时间等明礼来救自己。   李思源索性坐在地上,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刚刚又出汗又吹风,这会儿仍旧感觉阵阵发冷。   然而下一秒,他抬头看向洞外,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巨大的双眼。   那双竖瞳泛着金色,一丝丝的黑雾缠绕其中。 第63章   四野寂静, 天地似乎融化在这一方世界中。   金色的双眼如同灯盏,李思源能清楚的看到那怪物的头颅。冰冷暗红的鳞片贴在它的皮肤之上,映出一道道摄人的光,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像一阵旋风,吹得他发丝微扬。   李思源的身体发抖,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怪物,缓过了心神才看向那东西的头顶。   显然这东西长着两只巨大的角, 可左侧的角却是被折断的。   那角看起来十分坚硬,李思源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这角折断。   让人最感到惧怕的是那东西锋利的獠牙, 就连他鼻子旁飘扬的须子都有李思源的大腿粗。   突然一丝光亮自那怪物的头顶映出, 李思源瞪大眼睛, 只见一片暗黑色的鳞片从那东西的头顶掉落, 下面似乎长出了新鳞, 却是与他全身都不搭调的金色。   那片暗红的鳞滚落在地上便消失无踪, 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李思源大脑当机, 血液凝滞在体内,却见对面的怪物只是将头伸了进来, 便轻轻的贴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眼。   明礼的神志不甚清明, 他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有面前的小人给了他强烈的熟悉感。   龙族一向喜欢将自己的财宝藏起, 于是他本能的便这么做了。   虽然他根本想不起, 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 为什么会是他心中的珍宝。   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闪亮亮。   李思源被这怪兽的鼻息吹得发冷,这地方又避无可避,他紧紧拢着身上的衣服,便见那怪物警惕的睁开了眼,吓得他往后跌了一步。   直到似乎感觉他没什么动作,那东西才又闭上了眼。   李思源的胃部绞痛,脑仁也在一抽抽的疼。   他慢慢有点摸清了,这东西像是在看守自己。   李思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明礼,身边有了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不明生物他又不能像上次一样安心的玩消消乐,只能蹲在最里面死死盯着怪兽。   巨龙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可现在的他却颇为享受这种被紧盯着的感觉。   看着我吧,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两人就这么和平的呆了半个多小时,李思源已经冷的麻木,便听外面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   冬天怎么会有雷声?   李思源心中点起期待,难道是明礼,他接着看向洞口怪兽,果然那双金黄的眼睛再次睁开,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烦躁。   李思源一眨眼,洞口就空了一块,他只来得及在黑暗中隐隐看到游走的鳞片,在月下闪出寒冷的光。   而不出两分钟,那东西又回来往山洞里看了一眼,才似乎放心的离开。   惊雷声不断,李思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试探着走到洞口,然而很快他便被一层看不见动隔膜拦住了。   果然那东西没那么放心他。   李思源轻叹一声,只能听着外面的炸雷蹲在山洞里。   手机并没有信号,胃部的绞痛已经渐渐消退,他默默的看着外面的月亮,竟还隐隐看到了飘着的雪花。   惊雷,月亮,雪。   还真是人间奇景,李思源苦中作乐的笑了笑,冷到极点只能站起身跳两下。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惊雷声忽然停了。   他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洞口,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迎着风雪走来。   明礼。   李思源的心突然便安定了。   明礼走到洞口,面色冰寒的撤掉了结界,他的身体僵硬,看起来不太协调的样子。   明礼的心情很糟糕。   被地藏催了化鳞的时间,他神志不清的就将这人带了过来,直到被天雷砸了几下才逐渐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将这人送回去。   体内暴动的龙血翻涌,他咬着牙维持人型,抓起李思源便走。   这里不同于人间,而是明礼本能张开的界。   也是他将要迎接天雷的地方。   李思源左右看看,总觉得明礼的状态不太对,开口道:“你没事吧?”   明礼咽下一口血意:“没事,我送你回去。”   李思源奇怪道:“刚才……那个怪物呢?”   明礼的脚步骤停。   山中的风似能刮骨,他呐呐的反复念了几声怪物,手上忽然便没了力气,可他仍紧紧抓着这人,背过头去。   脖颈的鳞片未消,左臂也尽是暗色的殷红。   他该怎么让这个人知道,他就是他口中的怪物。   李思源只觉得奇怪,可也依旧没再说话。   风声自耳畔略过,良久,明礼才重新拉着人走向远处。   “是龙。”   李思源听到明礼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些奇怪,他微微皱眉:“那是……龙?”   明礼依旧脚步坚定的走着,迟迟没有回应。   一声尖锐的响动自天空传来,接着一声闷雷炸起,李思源被惊得寻过目光,惊讶的发现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   他盯了十几秒,才看出那似乎是明礼之前用过的战戟。   那武器……在扛着雷?   李思源猜测着,明礼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加快了脚步,拉着李思源往山的顶端走。   那便是界的出口。   越往上走风雪越大,那月亮也亮的不可思议,李思源睁不开眼,直到站到了山顶,被明礼拥住才勉力站稳。   也幸而他睁不开眼,才并没有看到明礼的脸,已经有一半覆满了鳞片。   连他的左臂都已经化作了龙爪,可拥着李思源的,却依旧是人类的手臂。   明礼的眼几度变幻,几乎要压不住本能重新将这人带回去。   可天雷会劈死他。   明礼咬破了自己的唇,一股血涌出,却并没带给他几分清醒。   他就这样看了身前的人许久,直到天际又一声惊雷响起,他才惊醒的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李思源只觉明礼既不说话也无动作,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上便要睁开的眼,却被明礼用那手捂住了。   李思源的脸已经冻僵没什么知觉,他只觉得明礼的手似乎更冷,比这风雪还要冷。   他想开口问话,下一秒却被一双温凉的唇粗鲁的堵住了嘴。   李思源的眼骤然睁大,可他面前的是一片黑暗。   明礼的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写满挣扎与渴望。   可那个充满野性与血腥味的吻也只停留了一秒,接下来的吻又变得小心翼翼又温柔。   也十分短暂。   李思源的脑袋还没清醒,便警觉自己被人推了出去。   “我很快回来。”   明礼的话还飘在空气中,唇上的血意犹存,李思源怔怔的站在原地,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便是之前那怪物将自己掳走的地方。   傻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李思源才从迷糊中反应过来,他面无表情的摸着唇角,一抹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的漾开。   傻笑着回了大宅,门口陪虫虫堆雪人的李夫人奇怪的看向他。   “怎么回来这么晚,明礼呢?”   李思源抿唇笑道:“他有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红包我替他收着。”   李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嘴上怎么有血?破了?”   李思源想起那个吻,脸上一红,胡乱的擦了下嘴唇,应付了一声便回了屋子。   明礼说很快就会回来。   可他却没想到,这么一等,就等了五天。   李思源端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的盯着手机。   今天是情人节了。   说好了很快就回来,可是明礼已经整整五天没了踪影。   李思源从一开始的欣喜兴奋,到了淡然,直到现在他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他拿起手机给黎见打了电话,可黎见似乎并不知道明礼的行踪。   李思源的心凉了一半,原本滚烫的心情像是被缴了杯冷水。   他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没用,发生这种事,他连明礼究竟在哪儿都搞不清楚。   竹子几次三番的找他出去玩,李思源也都推了,他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情,可他却还是每天去学习制作巧克力花。   直到今天下午,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完整精美的成品,小心翼翼的撒上了金箔,放进了定制的礼盒中。   十七点十分。   李思源想起自己在海洋之星定的位置似乎是七点半。   可明礼依旧没有回来。   连个消息也没有。   李思源趴在窗台的毛毯上,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礼盒与外面的小径。   他还是不死心。   说不定他一眨眼,明礼就出现在门口了呢?   外面正飘着雪,七彩的灯光下那些飘飘扬扬的未央花格外的美,李思源就这么看着时间从五点十分到了六点钟。   门口还是没有明礼的身影。   看来是赶不上了……李思源无聊的吹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策划明年的情人节怎么过。   对,在那之前可以先过七夕,现在还有好多人都要过五二零。   反正也都无所谓,他只不过是想和明礼一起过一个什么节日而已。   李思源正想着,突然眼角扫到一个影子,他眨了下眼,便见明礼正站在院子中。   他立刻兴奋的爬起来,迫不及待的拿着礼盒跑到了院子里。   “明哥,你怎么样?”李思源的眼睛闪亮,他围着明礼打量了一圈,见这人连衣服都换了一身,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伤口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明礼的瞳色似乎比之前更淡一些,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思源,沉默一瞬才开口道:“没事。”   李思源笑眯眯的看着他,扬起下巴将手中的礼盒提到明礼的面前。   “礼物!情人节快乐!”   明礼的目光投向那透明袋子中的盒子。   长方形的,缀着漂亮纹理的深蓝色盒子,华美又精致。   “不要。”   李思源对上他的眼睛,笑容淡下:“恩?”   明礼淡漠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我说,不要。”   面前的人像是披着满身风霜,冰寒入骨,连那神情也似乎带上几分冷冽。   李思源的笑容彻底消失。 第64章   李思源轻轻地倒抽了一口空气, 半响僵硬的将手放下:“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定了餐厅, 是七点……”   “不用了。”明礼打断他的话, 转身进了屋回了房间。   李思源站在雪地里,心情像是坐过山车, 一瞬间欣喜到极致, 一瞬间又跌落谷底。   他出来的急, 并没有穿外套,好一阵才被冷的打了个颤, 捏着深蓝色的礼盒回了客厅。   明礼并不在一楼, 李思源抿着唇坐到沙发上, 盯了手上的礼盒好一会,颓然的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明礼究竟怎么了?   李思源叹了口气, 看了眼楼上, 还是没去敲门。   显然明礼这会儿并不想和他讲话,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揉了揉脸,拿起外套起身出了门。   “竹子,火锅店,不干嘛, 喝酒。”   而冷漠的阎君大人, 此刻正在楼上的房间全神贯注的感应这客厅。李思源走了没有五分钟, 明礼便黑着一张脸下了楼。   这人……就这么走了。   明礼定定的看着空掉的沙发, 一旁的垃圾桶里正是源源要给他的东西。   他还在意着李思源那句无意的‘怪物’, 可这人连一句都不多说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阎君大人觉得自己气成了河豚。   客厅的另一边, 两道人影渐渐出现。   判官高深莫测的抱着鎏金笔,无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低头看身上的锁链。   明礼皱着脸,盯着垃圾桶露出的一角:“他出去了。”   无常立刻道:“大人放心,派了鬼差跟着。”   明礼站在地上不动,背影看起来有些凄凉。   判官见他像似拉不下面子去捡东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今天是情人节。”   明礼心里有些酸,却依然不动如山。   无常面不改色:“为了这个礼物他忙了好多天。”   明礼耳朵微动。   判官装模作样叹气:“刚才就一直趴在窗台眼巴巴盼着您回来。”   无常接着开口:“他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还轻薄了人家。”判官小声道。   无常说:“翻脸无情。”   判官感叹的摸着笔:“这行径看着哟……啧。”   最后无常拍板定案:“渣男。”   明礼:………………   阎君大人恼怒的回头瞪人,二人立刻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锁链,就是不看他。   明礼气急,又觉得心里泛上一阵阵难过,既委屈又酸疼,终究还是走过去将东西捡了出来。   里面是一朵金灿灿的玫瑰,带着浓郁的巧克力味。   明礼知道,这是李思源最喜欢的花。   判官咂舌道:“可惜这份心意被糟蹋了。”   明礼只觉无形中了一箭,起身要往出走。   还没出门口,无常脸色微变的拦住他。   “您追晚了。”   明礼眼中金色微闪,却没有了之前的黑雾:“什么意思?”   无常恭敬施礼:“他被梦貘带走了,属下手中的鬼差拦不住。”   明礼的面容狰狞了一瞬:“他找死!”   李思源走到车库,只觉一阵晕眩,转眼之间他却已经在一片山谷中。   这剧情,贼他妈熟悉啊……   他以为下一秒又要看到几天前将他带走的龙,可出乎意料,却是在他面前的空气中走出了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的脸极为精致,额上印着个浅紫色的印记,见李思源傻呆呆的样子,霎时大笑起来。   “明礼脑子出问题了吧,竟然只派了一群没用的鬼差跟着你。”   男孩神情高傲,笑中带着几分嘲讽,像极了神话中的小恶魔。   也不知是心情实在太差,还是已经习惯了,李思源的心里竟没生出几分波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你是哪位?”   男孩扬起下巴,漂亮的眼珠饶有兴致的盯着李思源:“他们叫我梦貘。”   李思源这才多看了他两眼:“你不是死了?”   “我是不会死的。”   梦貘跳上低矮的树梢,像是坐着豪华椅一样慵懒的坐了下来,眼里却闪过一抹厌恶:“但是明礼杀了我肉身四次。”   李思源微微讶异的挑眉,梦貘皱眉:“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变成一副小孩子的身体。”   约是福至心灵,李思源猜测道:“因为你刚刚复活,能力还没恢复?”   梦貘轻哼一声,算是应了,接着道:“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明礼很快就会追来。”   李思源戒备的盯着他,试探说:“你为什么抓我?”   “放心,现在如果有人动你一根汗毛,你身体里的咒就会触发,明礼只需要几秒钟就会出现在这里。”   梦貘轻蔑的看他:“我是受人所托。”   李思源倒是对他有些生不起敌意,微缓了声音:“什么人?”   梦貘从树枝轻盈的跳下,走到他面前:“你知道明礼为什么会找上你么?”   李思源抬眼:“不知道。”   “因为你将会是下一任阎罗王,天选的阎君。”梦貘调皮的笑着:“就凡人口中的阎王爷。”   李思源愣了一瞬皱起眉,满心都是不可思议。   “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是阎王?”   梦貘摇头:“你可一点都不普通,号令百鬼的阎罗王,可是三界内人人忌惮的大人物……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思源指尖发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破土而出。   “所以,明礼……为什么会来找我。”   梦貘冷哼了一声:“因为他想占据龙族的神位,成为万龙之首。”   龙?   李思源骤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那条龙,他心中一紧。   “明礼是龙?”   梦貘一口气将明礼的事情捅漏,只觉得爽到飞起:“自然,而且他还是地府暂代的阎君。”   “很难理解?从头说吧,给你免费科普下身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梦貘的手指随意的划在空中,便有一阵涟漪,他接着讲述着李思源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   明礼生为堕龙,那时三界与之为敌,也不知道他怎么躲的,偏偏活了下来。   “他修行千年成了大患,神界派人清缴,本已是死局,却被他撞上了你。”   李思源被大波的信息量冲的一阵呆滞,他反应了很久才开口:“我?”   梦貘点头,随即又开口:“是,也不是,你那时候只是个托生在佛莲中的精魄,算不得人。”   李思源哑口无言。   “我就知道明礼那狗东西什么都没和你说。”梦貘提快了语速,生怕话没说完被明礼追来。   “你本就是老阎罗养的接班人,也不知看上那狗东西哪一点,浑浑噩噩的替他挡了神界的人。”   “错过了那次,神界也动不得他,老阎罗又已经消失在三界,那些脑子出了问题的神官就提议,让那狗东西暂代阎君,直到修成龙王,这个时间,也就是你转世后,现在。”   梦貘嗤笑一声:“他们是想养精蓄锐,慢慢与明礼周旋,谁也没想到明礼真的乖乖做了阎君九百年。”   李思源愣愣看着树枝,良久才道:“所以,明礼保护我……”   梦貘耸肩:“你现在这么弱,万一不小心死了他怎么化成真龙?”   李思源不说话,梦貘皱眉看他:“你别不信我,你们第一次遇见他可不是这么个态度,清明那天他上来抓逃散的妖魔,差点错手将你也弄死,要不是发现了……”   他的话没说完,空气中便涌起一种淡淡的金色。梦貘脸色一变,立刻拉起李思源消失在原地。   等李思源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又换了个地方。   梦貘脸色极差:“这才十一分钟,狗东西……”   李思源只觉脑子里浑浑噩噩,一面是两人平日的相处,一面是梦貘的话。   在梦貘的口中,好像明礼就成了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可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李思源也隐隐明白了为什么明礼回到家中后,态度那么奇怪。   他心中有了猜测。   梦貘的话并没有让他怀疑明礼,反而有些豁然开朗了。   与三界为敌,李思源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依然无可抑制的心疼。   那个奇幻的世界对他来说太过缥缈,所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明礼是真正在意他的,毋庸置疑。   正是因为在意,才会因为一句话而恼怒。   梦貘本就是想说点东西膈应人的话,谁让明礼前前后后杀了他四次,可他一转头,却见身后的人竟然心情颇好的勾起了唇角。   “你不是傻吧,不相信我说的?”   梦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之前的记忆还是我帮你消除的,只是都被我吃了,还不回去,不然叫你看看。”   李思源目光灼灼的看向梦貘,就像是看个普通小朋友一样:“我只信明礼说的。”   其实梦貘的话李思源也听了进去,但这话没得到明礼的确认,他是不会随便相信的。   梦貘生气的鼓起脸:“爱信不信。”   李思源道:“你带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梦貘皱起眉:“自然不是,有人要见你。”   说了这话,梦貘便消失不见。   李思源打量着周围,见周围枝繁叶茂,空气也潮湿的很,不由猜测起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摸摸口袋,手机已经不见了。   “果然没错。”   身后乍然除了声音,李思源还是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以及站在他身后的何寄。   何寄的神色依旧轻佻,但态度却带着十足的恭敬,轻飘飘的看了李思源一眼,连话也没说。   戴着面具的男人走上前,见李思源毫无所动的打量自己,也没有在意。   “还不到时候。”   李思源奇怪:“什么时候?”   面具男没再说话,似乎真的就只是见他一面。   他伸手将李思源轻轻一推,李思源整个人便穿透脚下的土壤,像是掉入了深渊一般坠了下去。   “走吧,我还不想和明礼对上。”男人拍了拍手,转身离去。   何寄抿唇,一言不发的跟着消失在丛林深处。 第65章   李思源只觉自己的身体一阵悬空, 不断的向下坠落着。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光点一闪而过, 他看不清, 也来不及反应,就连大脑都是死机的,只隐隐残存着一个念头。   ——这么高, 要摔成泥。   然而他并没有摔成泥,而是在落地之前,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李思源懵了好一阵, 迟迟说不出话来。   明礼拥着他稳稳的落地,见他不发一言,隐隐有些担心:“源源?”   李思源努力的睁大眼,可面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张了张嘴,很久才完整的发出声音来:“明礼……”   这声音是颤着的,明礼心中一疼, 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轻轻拍着他的背, 安抚道:“没事了, 别怕。”   李思源费力的喘了几口气,汲取着明礼身上的温度。   还好,他还活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明礼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 像是在努力将他的惊恐拍散。   几分钟后李思源的身体才忍住不再发颤, 退开一步开口道:“这是哪里?   明礼心中稍安, 打开手机照明,放在李思源手中:“山腹。”   李思源看了一圈,却只看见无尽的路与黑暗,不免有些胆寒。   “山洞里?”   明礼不满的拉住他的手,慢慢往前走着:“不算,我们在山神的肚子里。”   李思源满心都是肚子里……   直到走到一处潭水旁,明礼才停下脚步。   明礼的手指微转,附近干枯的树枝便拢在了一处,燃起了一簇火。   冷光永远没有温暖的火来的更安慰人,李思源霎时松了口气。   明礼转头看他:“热么?”   李思源这才腾出手脱外套:“有些。”   火丛不小,这洞里瞬间亮了起来,李思源才看清这地方的结构,说起来与溶洞相似,醒目的却是周围山石旁刺眼的枯骨。   “这里怎么出去?”李思源热的发闷,脱了外套才觉得清爽些。   “等天亮。”明礼随手削了一块巨石,毫不费力的放在了火堆边。   李思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明礼按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梦貘说了什么。”   明礼蹲在他面前,眼里迎着灼灼的火光:“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全都告诉你。”   李思源被明礼这严肃架势惹得想笑,却还是板着脸道:“前几天带走我的那条龙就是你,对不对?”   明礼垂眼,有些丧气的开口:“嗯。”   他知道自己的原身并不好看,堕龙生于战乱,血红的颜色代表着他们的洗不净的肮脏。   比凶兽更为不详,危险。   他没想对源源发脾气,只是怕这个人也会惧怕远离。   那两个字简单却也尖锐,他被很多人说过这两个字。   可这个人不能,他承受不住。   明礼的眼梢微垂,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犬,他骤然抬起头开口。   “对不起。”   而就在他说话的同一秒,李思源满眼心疼的捧住他的脸:“角是怎么断的?”   四目相对,两人双双愣住。   明礼眨了下眼,李思源微微用力夹住他的脸,先开了口:“该说抱歉的是我。”   明礼脸上爬上红晕,脑海深处像是炸开了烟花,炸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李思源认真道:“是我口不择言,你不是怪物,不要生我的气。”   明礼忙摇头:“我不生气。”   良久他又试探道:“源源,我不是人类……”   “不仅是龙,还是阎王。”李思源歪头:“据说是代我的班?”   明礼终于露出笑容,他将手覆在李思源的手上:“是。”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明礼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的伸手去抱面前的人,见李思源没有反应,得寸进尺的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   李思源被痒的笑了一声,轻轻拍了下他的头:“不告诉我,担心我走?”   明礼愣住,闷闷的嗯了一声。   李思源叹了口气。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走。”   李思源感觉到怀中的人僵硬了一下,接着道:“我的阎君大人,我可怜兮兮的追你几个月了,你都感觉不到么?”   明礼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只让人耳朵发麻:“感觉的到。”   热烈的喜欢,与火红的玫瑰一般的,汹涌的爱意。   只不过是他自己患得患失罢了。   李思源耳朵一红,接着开口:“所以有事情不要瞒着我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也不要生闷气,就算是骂我一顿也好,别不理我。”   “我会很害怕。”   明礼不住的点头,李思源挑眉:“我看不到,说话。”   明礼放开他,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不小心露出头上一对龙角。   金灿灿的,小巧可爱。   “答应你,拉勾勾。”明礼知道自己的角已经露出来,可现在他实在太开心了。   说罢明礼霸道的拉过李思源的手,傻笑着勾着他的手指。   李思源却被那对小龙角吸引了目光:“你的角好了?”   明礼笑着点头:“那天带走你,是因为化鳞,脑子不太清楚……”   他含糊过去,接着道:“化鳞之后,鳞片和角会新生。”   李思源手痒的盯着小角:“我能摸摸么?”   明礼乖乖低头让他摸。   龙角是十分坚硬的,李思源将手放上去,只觉得像是摸到了温润的玉石。   “我这样摸,你能感觉到么?”   明礼道:“没感觉,角对龙来说是武器。”   李思源收回手,心里又泛起丝丝心疼:“之前是怎么断的。”   明礼抬起头看他:“和人打架,不疼。”   李思源突然就想起了梦貘所说的话,明礼很久之前曾被神界清缴,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心中涌起一股将人护起来的冲动,李思源突然俯身在原本断角的位置吻了一下。   明礼脸上更热,突然对于龙角没有触感觉得可惜起来。   李思源也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说回正事:“所以,我们怎么出去?”   明礼坐到他身边,道:“等天亮,山神醒了就会放我们出去。”   李思源惊讶:“山神也会睡觉?”   明礼点头:“山神很少清醒,但日出的时候都会醒来,刚刚被人强行惊醒,他已经很生气了。”   李思源叹为观止,又想起那个戴面具的人来,细细说给明礼听。   明礼的脸色一变:“我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他也是为了佛莲?”李思源猜测道。   明礼不安的抱住他,闷闷道:“应该是。”   李思源从没觉得明礼这么黏人,正想开口,突然肚子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   明礼看他:“你饿了?”   李思源尴尬道:“如果不是你拒绝了,我们现在应该正在去海洋之星的路上,看人鱼表演吃海鲜餐。”   明礼的储物袋里还放着李思源亲手做的巧克力花,可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拿出来。   那是他准备和黄泉水中的玫瑰花一起收藏的。   “那,我给你烤鱼吃。”明礼赖在李思源身上,有点不想放手。   李思源也不介意:“烤鱼?”   明礼指了指他们身旁的潭水:“里面有鱼。”   李思源站起身来看那潭水,明礼只好放了手道:“等我。”   一抹金色的幻影闪过,明礼便消失在了原地,李思源蹲在火堆旁,紧紧盯着漆黑的水面。   很快明礼便回到原地,一个水球浮在空中,里面正困着几尾活鱼。   李思源微微惊讶,明礼怕他饿的胃痛,也不多说,直接将鱼抓出来收拾干净。   明礼的动作很利落,李思源就好奇的蹲在一旁看,忍不住问出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做饭这么好吃,和谁学的?”   被夸奖的阎君大人微微一笑:“孟婆,她做东西很好吃,我和无常经常去她那里吃东西。”   李思源一僵。   怪不得傻兮兮的。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接着道:“地府也能吃东西?”   明礼将鱼腹冲刷干净,鱼鳞也尽数清理:“鬼是不能吃的,判官就不能,但我和无常可以。”   “无常不是鬼么?”李思源好奇道,他见过无常一次,自然是好奇的。   明礼摇头道:“无常是圣灵,不是鬼。”   李思源没再说话,眼看着明礼让那几条鱼浮在空中,稳稳的停在火堆上,甚至还拿出了些调料撒在上面。   李思源惊奇:“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明礼不甚在意的变出一个小袋子,李思源接过来,好奇的打开看两眼,明礼才道:“你还看不到。”   李思源无趣的将小袋子塞到明礼衣服口袋中。   很快烤鱼的香气便飘了出来,明礼仔细的将鱼翻着面,一烤好后便仔细的拿出几片鲜嫩的荷叶包裹,又是一阵奇香。   李思源对明礼的手艺一直保持着异常的热爱,偶尔这样吃着野味也觉得还不错,两人不多时便将几条鱼尽数都吃掉了。   两人吃过了东西也才八点多,手机并没有信号,索性聊起天来。   “我们之前见过吧。”李思源坐在石头上,身上盖着羽绒服,头上的呆毛不知怎么又翘起来,看起来颇有喜感:“梦貘说他拿走了我的记忆,还是我自愿的。”   明礼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凑,闻言有几分憋闷的开口:“是见过。”   李思源很好奇:“你做了什么事?”   阎君大人回忆起那些刻意靠近源源宝贝的日子,只觉满心委屈。   很难过。   要亲亲另一边的角才能安慰。 第66章   明礼第一次见到李思源, 是在去年三月。   那时李思源刚好在做采访,明礼就等在酒店门口, 准备和这人将事情讲清。   然而不巧的是, 李思源那天却是从后门走的。   李思源打了个嗝, 靠在明礼身上消食,仔细想了想三月份的时候, 他好像只接受了两次采访,其他时候都在剧组拍戏。   而从后门走的那次他也记忆深刻, 是因为一个私生饭,庄语为了他的安全, 特意让他避开了。   “所以, 你就一直在门口等?”李思源偷笑着问。   明礼摇头:“本来是想追你,有些事情,只能先走了。”   接着第二次,是判官叫他迂回一点, 不要那么直接。   明礼觉得很有道理, 煞有介事的给李思源的公众邮箱发了封邮件,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   李思源神情微妙。   他的公众账号一般都是由庄语管理, 这种一看就不靠谱的邮件,肯定是被毫不留情的删掉了。   而让他意外的是, 明礼竟然得到了回复。   李思源惊讶:“庄哥回你什么了?”   “他回了我两个字。”明礼面色发寒:“傻逼。”   李思源笑的停不下来, 三月那阵子, 庄语被那个私生饭搞得不胜其烦, 后来闹的连司机都干脆解雇了, 万事亲力亲为。   “他那几天心情不好。”怕是将明礼也当成了纠缠不清的奇葩私生饭。   明礼抓着李思源的手把玩,不紧不慢的继续讲。   第三次找他,明礼的耐心已经耗尽。尽管李思源自己不知道,可周围的鬼怪已经被他吸引。   正赶着那几日清明,人间阴气大盛,李思源晚上拍过戏被庄语送回家,便碰上了一群正要对他下手的妖鬼。   被这么一刺激,他与生俱来的阴阳眼终于觉醒,虽然也是危急时刻才会显现。   明礼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当即将那群妖鬼打了个魂飞魄散。   李思源在一旁吓得半死,明礼又有意吓唬他,一副不听话就弄死你的样子,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无聊闲逛的梦貘撞上了李思源,李思源才被哄骗着吃掉了自己这段恐怖记忆。   相当鸵鸟。   梦貘自来爱与明礼作对,明礼气的当即追着他砍下了脑袋,随手扔到了黎青山哪里。   李思源尴尬的笑了一声:“是你先吓我的。”   明礼无语,他也不知道那个傻逼是庄语发的。   李思源索性躺在明礼的腿上,抬眼看他:“所以,你先让我做那个梦有心理准备,怕我又跑了才对我那么好的?”   明礼垂眼看他,眼里满是温柔:“一开始是。”   李思源眼梢挂满了得意:“后来不是?”   明礼觉得有些移不开眼,情不自禁的俯身在他眼角轻吻了一下,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回答:“后来是喜欢你。”   李思源只觉脸上发烫,忽然将盖在身上的外套拽上来蒙住了脸。   不行不行,不能看了。   明礼止不住的微笑。   最后还是明礼怕他闷坏,才将人挖了出来。   李思源问道:“腿会麻么?”   明礼用手压住他的呆毛:“不会,睡吧,明天我叫你。”   旁边的篝火还在烧着,温暖寂静。李思源乖乖的闭上了眼,本以为会兴奋的睡不着,却不多时便进入沉眠。   明礼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人类传说龙性本淫,其实不然,每条龙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明礼从没觉得自己会爱上谁。   他的出现,是伴随着血腥的战争与离乱,天地不容。   可大概天道有情,使得万物存一生机,身为堕龙的明礼竟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最幸运的是,在九百年前碰到了还是灵体神志懵懂的李思源。   那时的明礼虽受了佛莲的庇佑,可心中并未真有几分感激。   对他来说,生与死并不是那么重要,只看着三界因他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便有无尽的快意。   生为堕龙非他本心,出于世间之恶亦非他本意。   凭什么单只是放过了他便要他感恩戴德?   况且他替这人看管了地府九百年。   若是李思源还醒着,必然会惊于明礼此刻眼中的深沉。   像是他们身旁的潭水,黑暗幽沉,冰冷刺骨。   但现在……   明礼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跃动,以及怀中之人或深或浅的呼吸,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   那潭冰冷的水上多了一盏莲灯,在那死寂的黑暗中无比耀眼,无比温暖。   明礼在准备坦白的那一刻便决定了,如果源源真接受不了他的原身,大不了一辈子都不在他面前变回去。   明礼是不可能放手的。   而伤害这个人的事,他也做不出。   别无他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好,这么好。   好到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礼不敢睡觉,生怕自己再次醒来,今晚的一切便成了梦。   直到日出时刻,山神苏醒,他才放下心。   不是梦。   山洞微微振动,李思源本便没睡的特别实,很快惊醒了。   睁眼便看到明礼的脸,让他还有些反应不及。   明礼面上丝毫没有倦意,神采奕奕的开口:“早。”   山腹还在轻轻摇晃,李思源揉了揉眼坐起身,懵逼了好一阵才开口:“是山神醒了?”   明礼将他睡的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一下,道:“很快了。”   果然明礼这话说了没几分钟,他们头顶慢慢裂开一个缝隙,清晨的光一点点落在潭水之上,有种别样的生机。   李思源惊讶的看着这个地方,只觉与昨夜的幽暗全然不同。   这山洞的周围虽然依旧白骨累累,也不知是人还是动物,可却丝毫没有恐怖的感觉,反而显得神秘与庄严。   藤状的植物长满洞内,也不知是不是明礼在的缘故,却没有蚊虫来打扰。   阳光下的潭水波光粼粼,不时有着鱼浮上点出涟漪,李思源呼吸着来自山谷的新鲜空气,只觉心灵都要被洗涤。   明礼还没动作,李思源也不着急,打量了一圈,看着上面越开越大的洞口微笑。   “真美。”   明礼侧头看他:“你喜欢?我记得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以后我带你去。”   “好啊。”   以后这个词,真的是特别美好。   李思源笑弯了眼,酒窝明晃晃的显出,明礼手指微动,还是忍不住戳了上去。   这个人以后就是他的伴侣,拍板钉钉的,不能改了。   他想戳就可以戳。   其实明礼还想亲亲。   他正想往前凑,却是半路停住了,忽而皱着眉看向洞口。   李思源看他:“怎么了?”   明礼的神情变得严肃,冲着那洞口开口:“不行,你换一个。”   说完他才看向李思源,满眼寒气:“他想要我的巧克力花!”   李思源疑惑,巧克力花?   山腹突然剧烈的动了一下,像在抗议,明礼双眼微眯,抬手便在山石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李思源看着那个还冒着烟的坑,默默咽了口口水。   那些藤蔓便张牙舞爪起来,惊得李思源忙往明礼身边躲,几条藤蔓便往他们的方向飞来,灵活的想要勾出明礼那个神奇的小袋子。   明礼护着李思源,三两下将藤蔓斩断,那些藤蔓吃痛,快速的抽了回去。   而这么一闹,小袋子却是掉在了地上。山神忙想将那礼盒抽出来,李思源乍一见到熟悉的礼盒,下意识伸手抓住。   山神便像是被人卸了力,突然收回了神识。   李思源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向明礼:“这不是我扔掉的?”   明礼瞳孔微颤,想伸手拿回来:“我的。”   李思源坏心的不给他:“你不是说不要,既然山神想要就给他吧。”   数条藤蔓立刻开心的跳起舞来,表示赞同。   明礼不开心了:“就是我的。”   说罢明礼快速的亲了下李思源的唇,趁着他懵着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礼盒抢回来,小心的装回小袋子里。   李思源迅速红了脸,觉得明礼似乎有学坏的趋势。   山神见小盒子又回到了明礼手中,丧气的将一众藤蔓垂在了地上。   最后明礼留下了颗灵气充沛的灵石,山神才不情不愿的将两人放出去。   直到重新站在蓝天下,李思源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一晚上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可仔细想想好像又很平和。   他眯着眼遮住阳光,开口问向明礼:“是不是不给山神东西,山神不会放我们走?”   明礼点头:“山川之神自古便存在,算是难得现在仍在的上古神,这种洞很常见,我们一般称为龙洞。”   “龙洞?”李思源好奇:“是龙居住的地方?”   明礼摇头:“只是这样称呼,这种洞很多精怪神邸都会暂借,临走的时候只要给山神留下礼物就可以。”   李思源道:“那要是不留礼物呢?”   明礼微笑:“那洞里有很多枯骨。”   李思源突然打了个冷颤。   “我怎么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李思源望天说道,可低头看看两人紧牵的手又很困惑。   男朋友也带上了啊,究竟忘记了什么?   而这个疑惑,在李思源回到家后有了答案。   李夫人黑沉着脸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李思源盯着她只觉全身僵硬。   糟了,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夜,母上大人定然怒了。   李夫人心思却和他不在一条线上。   昨天是情人节,李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她家崽子昨天一夜未归,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人了,她也不应该多管。   可这么一大早,失踪了一夜的李思源便开开心心的拉着明礼回家,李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李夫人看眼明礼,先让明礼上了楼,李思源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气氛,乖乖站直。   且不说李思源那边如何,明礼却是毫无所知的上了楼。   阎君大人的喜悦无处安放,他决定抓个人来分享,于是他痛快的打了个电话。   孟珀嘴里叼着根烟,身上穿着条围裙,身侧是冒着气的大锅,面前是排着长长队伍的一众鬼。   突然身后的手机响了起来,孟珀看也没看的接了起来。   “喂?那个?”   孟珀抽口烟,烟灰不小心掉进了一碗汤中,他也不管,直接递给了面前的鬼。   明礼淡然的开口:“我。”   孟珀立刻道:“哎呀大人,您有啥事吩咐?”   那小鬼委委屈屈的看着五大三粗满身肌肉的孟珀:“这汤里掉进烟灰了……”   孟珀凶神恶煞的瞪他一眼:“咋的?嫌我这摊儿不卫生啊?”   那鬼没敢说话,立刻喝完汤走了,记忆被清消之前还心想:这大哥咋一口东北味?   明礼丝毫不受影响:“我找到伴侣了。”   孟珀一拍大腿:“厉害了大人!”   后面的鬼吓得一抖,差点将汤洒出来,孟珀皱眉粗声道:“端稳当点,洒出来给你熬汤里!”   明礼微笑道:“他特别好,亲手给我做了巧克力花,昨天我们在外面,他还亲了我的角……”   孟珀面无表情的听着阎君大人秀了一波,最后迎来了会心一击,明礼的声音带着喜悦憧憬与兴奋:“孟珀你谈过恋爱么,有夫人真好……”   孟珀殷勤道:“可惜我没谈过,呀,那可真好。”   低气压的孟珀终于等来了阎君大人主动挂电话的一刻,一抬头便对上了整齐划一窥探的鬼眼。   暴躁的重重放下碗,孟珀挑眉道:“都瞅啥?”   一众鬼看着两幅面孔的孟珀内心波动:舔狗到最后一无所有。   :) 第67章   最后李夫人还是没说什么, 按照常例念叨了几句便离开了,只是走出门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李思源无比心惊。   假期即将结束的前期, 李思源特意留出两天回家陪小木, 当天下午便准备和明礼回C市。   临别之前程立前来机场送人, 李思源才知道程家林竟然住院了。   程立倒是没感触,反正他已经搬出了程家大宅, 带着程甜和镜子过着自己的日子。   “你这么做,不打算抢家产了?”李思源喝了口咖啡, 外套已经换下来在明礼手中。   程立释然的笑道:“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我看着他们一家子鸡飞狗跳, 就替我妈开心了。”   李思源没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旁人所不知的默契。   “等我这边忙完了,说不定带着我姐和镜子去旅行,到时候应该还能去看看肘子, 妈的这小子新年礼物就给我寄了双袜子。”   说罢程立好奇道:“他给你寄什么了?”   李思源得意的伸出手, 一只闪耀的限量款腕表正在手腕。   程立气的只想打人。   两人晚上到了C市,庄语已经等在了机场口, 李思源武装齐全的从VIP通道离开,远远看到几个粉丝似乎还在机场张望。   “那是我的粉丝?”李思源笑着说道。   庄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盯着身前两人交握的手发愣, 一股凄凉由心而生。   李思源看出庄语的心思, 当着他的面得意的往明礼手上亲了一口。   明礼笑的愉悦, 庄语却差点被气死。   “在家我不管你, 在剧组你要是还这么浪,我真的辞职。”庄语缓了口气,直想去旁边药店买速效救心丸。   李思源应付一声,上了车专心跟明礼头挨着头看搞笑视频。   庄语:……   回到久违的家,李思源瞬间有种放松感。   B市本家也是家,可是和这里又不一样。这是独属于他的小家,也是给他归属感最多的地方。   而且现在有了明礼。   他们两个的家。   李思源心情大好,等庄语一走,没来得及回家,便拉着明礼去附近超市买火锅食材。   “还要萝卜?”李思源挑拣着看购物车里的东西,像个不老实的小朋友。   明礼正在严谨的挑选羊肉,头也不回的答道:“放在白汤里,味道会很好。”   李思源凑过去看着他挑,他不太懂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同,明礼便细细给他讲,最后也不知道记没记住。   买了菜两人便回了家,让李思源感到惊讶的是,常年蹲在一楼电梯口的血葫芦小姐竟然不在。   “那个女鬼怎么不见了?”大概是习惯了,李思源一时间竟还觉得楼道有些空荡。   明礼对这种事并不上心,但还是认真的回答李思源的问题:“大概是被别的鬼吃掉,或者心愿已了去投胎了。”   “吃掉?”   李思源愣住,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想到也可能是第二种,才觉得好受了些。   然而下了电梯,明礼的表情瞬间变了。   李思源看他:“怎么了?”   明礼将他护在身后,随即抬起手,一阵金光闪过,立时从他家门中吸出了个血糊糊的东西。   李思源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明礼正单手掐着血葫芦小姐的脖子。   “等等,你怎么在我家?”   李思源拉了明礼一下,明礼的手才松了松,血葫芦小姐面容狰狞,惊恐开口:“大大大人!我是来做家教的!”   李思源:???   明礼:?   门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化了人形的小木将门开个缝隙,探头探脑的看向外面,见是李思源眼睛一亮扑上前去抱住。   “哥哥!”   李思源心中一软,立刻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小木忙看向明礼:“大人快放开姐姐,她是来教我学习的。”   明礼这才面色不虞的放开女鬼,女鬼立刻怂了吧唧的把自己团成了个球。   看着源源抱着小树妖,明礼不太开心,却也没说话,提了东西开门进去。   李思源抱着小木,转头看向血葫芦小姐:“一起进去吧。”   血葫芦小姐哪敢反驳,立刻规矩的滚了进去。   李思源颇为无奈。   他现在也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些鬼怪那么怕明礼。   哪有鬼会不怕阎王?   直到明礼提着东西进了厨房,血葫芦小姐才变回原来的样子,李思源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课本和练习册,轻笑一声。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李思源看着血葫芦小姐,礼貌的问了声,想想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但一直也没什么交集。   也不敢有交集,以前的他怕鬼怕得要死,哪想得到有一天会成了阎王的接班人。   “嬴佳,嬴政的嬴,佳人的佳。”嬴佳自知面目摄人,从和李思源说话便一直低着头。   李思源心态与以前不同,见此也有些不忍:“你不用一直低着头,我不怕了。”   嬴佳闻言慢慢抬起头,咧嘴一笑。   李思源捂着心脏,觉得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小木一直围着李思源转,李思源低头看他,问道:“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小木奶声奶气道:“新年之前,要给哥哥惊喜。”   李思源萌的心肝直颤,忍不住捏了捏小孩的脸:“真棒。”   “黎见哥哥找姐姐给我补习,还能陪我一起玩,哥哥,能不赶姐姐走吗?”小木端正坐着,小手捧着李思源特意准备的小瓷杯,可爱极了。   李思源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小木,一来他在家的时间不多,嬴佳也能照顾一二,二来是嬴佳似乎并不是什么恶鬼。   就算真的有问题,相信有明礼在也没什么。   但在答应小木之前,李思源还是跑去厨房问了问现在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明礼侧头看他,微挑唇角。   “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家里放个槐木傀儡让她住。”他正翻炒着底料,回过头盯着李思源接着道:“有奖励么?”   李思源眨了眨眼,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明礼再说什么,蹭过去从他背后抱了一下。   “奖励。”   明礼觉得这个奖励不太到位。   将炒好的料放到锅里,两人将锅和菜放到餐厅,小木已经眼睛发亮的坐在餐厅等着了。   明礼看了眼旁边的嬴佳,不紧不慢的先将锅开了火。   “你生前无过,却是自杀成为缚灵,可怨恨?”   明礼慢条斯理的将肉放到煮沸的锅中,轻描淡写的开口。嬴佳的神色从惶恐变为低落,难得大胆的没回明礼话。   明礼并不在意,李思源却没想到这姑娘竟是自杀,血肉模糊的样子怕不是从楼上跳了下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嬴佳当年从楼上一跃而下,正摔在了这楼门口,是以才会只在电梯□□动。   除了这栋楼,她那里也去不了。   等那肉煮好了,嬴佳才开口道:“有怨恨。”   小木见肉已经熟了,也不敢先伸筷子。李思源担心的看他,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小能不能吃辣,却见明礼已经将肉尽数捞进了两人的碗里。   李思源望向小木,小木立刻会意:“我都能吃。”   李思源立刻分了一半给小木。   明礼轻哼一声,转头看向惴惴不安的嬴佳:“留下可以,若不想投胎,我可以帮你报个名额去考鬼差。”   “但有一点。”明礼咽了口肉,道:“在这期间你带着他。”   嬴佳瞪大眼,完全想不到这种好事会砸在自己脑袋上,立刻惊喜的点头,打包票说一定好好教小木。   明礼看了她一眼,还是一挥手扔了个鬼魂能带的面具。   真的影响食欲。   嬴佳:……   吃完饭嬴佳立刻包揽了收拾屋子的活计,在他们回来之前,嬴佳也是如此照顾小木的,有时候还要再加一个来蹭吃蹭喝的黎见。   明礼雷打不动的看着抗日剧,李思源惊奇的发现小木已经能熟背五十首古诗词和上百个英文单词,感动的差点将楼下商店的纸钱香烛都给嬴佳买来。   明礼酸溜溜的拉他的手:“小木该睡觉了。”   李思源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于是乐颠颠的抱着小木回了房间。   明礼将槐木傀儡放到了楼上的客房,嬴佳激动的又做了套体操。   一字马配上血淋淋的视觉效果,李思源只觉得惨不忍睹。   李思源洗了澡,见明礼还在看电视,凑过去用湿漉漉的脑袋蹭到明礼身上。   明礼皱眉:“怎么又不吹干,会头疼。”   李思源耍赖的趴在他肩上:“累。”   明礼无奈起身取了吹风,回到沙发上给他慢慢的吹。   许是折腾一天真的太累,也大概是这场景太过温暖,李思源不多时便被困意包围,闷闷的嘟囔了句:“每次在你身边就睡得特别快。”   明礼见他头发也干的差不多,索性关了吹风,轻轻揉了几下。   尚且青涩的男人头发异常软,像是他这人一般,温润亲切。明礼侧头轻轻在他发丝上落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像是在吻着什么绝世珍宝。   李思源迷糊的睁开眼,摇摇晃晃站起身:“我去睡觉了,你早些睡,晚安。”   明礼愕然,正想说些什么便见李思源已经回了房间。   阎君大人有些郁闷,最后还是关掉电视回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他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半个多小时也没能睡着。   睡不着,想抱源源。   明礼在心里矜持的挣扎几分钟,最后还是起身消失在空气里,紧接着李思源的房间中便多了一个身影。   悄悄的走到床边,李思源早已睡沉,明礼偷偷躺在了他身边,轻手轻脚的将人拢到怀里。   李思源睡的迷蒙,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也没排斥,反而往明礼的怀里钻了钻。   阎君大人盯着怀中的人许久,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一触即逝的吻带着某种安慰的意味,明礼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人闭上眼,渐渐进入睡眠。 第68章   李思源是在凌晨五点多惊醒的, 他迷糊着摸索自己的脖子,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下。   没想到这么一摸,却摸到了一条胳膊。   李思源瞬间清醒, 微微动了动, 才觉出自己正被环着当成抱枕。   明礼的手垂在他身前,自然的虚握着, 以一种类似于保护的姿态, 连腿都紧贴着他的腿,无比亲昵。   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的源哥,脸上一红。   李思源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谈恋爱。   若说平日里追人他倒也不会不好意思,但这种恋人间的亲昵却让他有些紧张。   所以,情侣间是怎么样相处?   明礼还没睡醒, 觉着怀里的人动作手掌轻轻在他身上拍了几下, 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样。   李思源的脸瞬间又红了三个度。   外面似乎又下了雪,窗帘露出的缝隙不大,李思源并不能看清,他脑子里晕乎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   也不知是房间太过安静还是身后的怀抱太暖, 他合着眼渐渐便又睡着了。   算了, 醒了再说。   等两人再次醒来, 早已经超过了明礼平时的生物钟。   阎君大人本想早些起来偷偷起床, 却不想一不小心睡到了将近八点, 他看着李思源抬头望过来的戏谑目光, 心里那点不自在神奇的消失殆尽。   “这可是我的房间小哥哥。”   明礼的手还环在他腰上, 而且还这般定定的盯着他, 李思源面上轻松,可实际上却依旧紧张。   明礼看破,索性耍起赖环着他将头靠过去蹭。   “想你了。”   源哥败下阵来,眼神乱飘的起床收拾。   明礼也跟着起来,他收拾的很快,之后也不做什么,就静静的看着李思源洗脸刷牙。   李思源被盯的脸红:“看我做什么。”   明礼笑的有些傻:“好看。”   李思源也笑开,往他脸上抹了把水:“我饿了。”   明礼忍不住在他还没擦干的脸上啄了一口,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李思源隐隐觉得这人大概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莫名有种危机感。   小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贪睡,李思源觉得有必要给小木置备些平时用的到的东西,又考虑了下送小孩去幼儿园的问题。   嬴佳陪着小木玩遥控车,明礼正在一旁玩游戏,李思源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将腿搭在明礼身上,一副大少爷的样子。   “妖怪能去幼儿园么?会不会有问题?”李思源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点来点去,希望能找到什么可参考的信息。   明礼手指飞舞,完成了一套漂亮的连招,他转头看向李思源说:“可以。”   李思源抬起头,明礼接着说道:“C市就有专门给非人类开设的私立学校。”   李思源眼睛一亮,小木懵懂的在远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们。   于是在这个伟大日子里,李小木小朋友,糊里糊涂的被他的源源哥哥带去了幼儿园。   听闻是明礼带来的人,校长立刻陪着笑脸迎接。   “这孩子不错,天赋好,这么小就能化形的小妖可不多。”   裴校长是个看起来十分亲切的男人,这男人带着一副眼镜,斯文又和气。   解决了家中一项大事,李思源又开始愁起另一个问题。   小木这么小,上学放学不能自己走,黎见的课越来越多,嬴佳又不能离开大楼,所以平时谁来接送孩子?   李思源脑子里转过好几个人的名字,却总觉得不放心,毕竟小木不是个凡人。   明礼怔了一下,片刻后勾起唇角:“我倒是有个人选。”   李思源好奇看他:“谁?”   明礼开口:“判官。”   勾魂笔寸不离手的中年人被无故的招来,还有些迷茫。   李思源紧张的盯着自己家客厅,眼见着一阵烟雾骤起,接着从那浓雾中走出个身影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判官先对明礼施了礼,才微笑着看向李思源:“李公子别来无恙。”   李思源总觉得这人很眼熟,听到他的声音才灵光一闪:“你是之前梦里将我拉去地府的人?”   判官施礼:“当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谅解。”   李思源被判官这么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发怔,明礼亲手给判官倒了杯茶。   “有事想要请您帮忙。”   判官奇道:“大人有何吩咐?”   明礼看向小木道:“这孩子该要上学,源源不放心别人接送,只好请您帮着照看。”   李思源有点犹豫,这可是判官,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地府的运作,但想来也是很忙的。   哪想判官却很开心,转眼看向小木:“这没问题,他天赋不错。”   明礼勾唇。   李思源放下心来:“那麻烦您。”   判官笑眯眯道:“公子不必谢我,只需在将来继位后多给我发些工资就好。”   李思源惊讶:“地府也有工资?”   判官喝了口茶,端坐开口:“自然,我们地府也有自己的经济体系,等将来我再与大人一一细说。”   明礼顿了一声,道:“还有那个女鬼,替她报个鬼差的考核名额。”   嬴佳突然被点名,倒是没再吓成球,只是连动都不敢动,像只呆鸡。   判官温和的看她,向她招了招手,嬴佳也不知怎么,晕晕乎乎的就飘了过去。   判官摸向她的头,像是个无比慈爱的长者,一阵气流自他手中漾开,却并没让人感到不适。   不多时,判官收回手,道:“倒是个可怜人。”   李思源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原本呆头呆脑的嬴佳,突然霹雳吧啦的掉起眼泪。   那眼泪血红的,她的样子也恐怖狰狞,可李思源就是生不起惧意,只从心底感到难过。   判官垂眸看她,声音无喜无悲:“你前生无债,今生却凄苦,若不是自杀必然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平安顺遂,你真的想好了要做鬼差么。”   “我想好了。”嬴佳抬手摸去脸上的血,声音发凉:“我已经困在这里五年了,没人记得我,没人想起我的冤屈,我心中怨恨难消,最可笑的是……”   嬴佳凄然一笑,小木上前抱住她的手。   “最可笑的是,我根本无法找到那些逼死我的人。”嬴佳索性捂住脸,判官在查看她生前事时,她也像是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生平。   “大人,我自认从未做过恶事,处处与人为善,如果真有因果,为什么落在我头上的是如此恶果。”   “轮回便是因果的清算,人类的事,即便是我们也无从插手。”她哭的悲戚,判官却依旧平和:“地府的存在,便是天之情,让作恶的人得到刑罚,让善的人得到善果,报以来生,这是恩慈。”   李思源哑然,他自以为这些神灵鬼差神通广大,原来却还是无法插手人类的事。   而他静静的看了嬴佳一阵,想起她说的五年,才恍惚的回忆起一桩事。   五年前他们隔壁的娱乐公司出过一件丑事,他们公司董事看上了一个新人模特,被拒绝后直接将人当成了另个台柱子的挡箭牌,无耻的放出了女模特的一系列不雅照。   李思源当时正回公司,便听庄语念叨了几句,才知道了事情的后续。   女模特压根没拍过什么私照,那些照片是假的。   一些曾经拍摄杂志的照片放在一起,其中夹杂着分别和不同男人出入高级场所的偷拍,制造出一副私生活糜乱的假象。   有心人开始煽动舆论,原本因打人上了热搜的台柱子立刻消减了不少热度,悄无声息的退出大众的攻击范围。   当天的热搜自然而然的被女模特的名字占据榜首,无数人在网上攻击她嘲讽她,甚至有人拿这些照片做成了一系列不堪入目的动态图片。   女模特在公司闹过几次,最后毫无疑问的被冷藏了,虽然还没解约,可时间一到必然会将她踢开。   而她的事情也成了网民狂欢的毒品,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点评起娱乐圈的风气现象。   很少有人会在意事情的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片面的看到的。   李思源紧抿着唇,他看着客厅里凄厉的流着血泪的女鬼,心中有种无尽的悲哀。   那个女模特,叫做嬴佳。   德尚娱乐公司曾经冉冉升起的新人模特。   而在她正要走向美好人生的时刻,她猝不及防成了万人口中唾弃的□□。   那一年的嬴佳,二十一岁。   热情开朗的她刚刚拜托了经纪人无偿做了公益代言,亲自到山中发放物资。   毁掉一个人,何其容易。 第69章   下午的云悠然而过, 白茫茫的城市已经停了雪。李思源侧过头看向窗外, 耳边还响着女孩的哭泣。   在场的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她,连明礼都没有丝毫不耐。   那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怨恨不甘, 也是在原地徘徊五年的孤单惶恐。   没人会再苛责她。   嬴佳没有哭太久, 她还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不敢让他们感到不快。小木虽然不太明白她在哭什么, 却还是泪汪汪的抓着她的手。   判官这才一笑, 看向明礼和李思源:“大人若是没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明礼点头,判官迅速的消失在原地。   嬴佳抹掉眼泪,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怨恨了。   她生前命不好,时运不济受人迫害, 可现在也算苦尽甘来。   她偷偷看向明礼, 见这人一副冷淡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的觉得,他会插手自己的事其实只是怕李思源难过而已。   李思源不好意思让小姑娘一直站在地上,叫嬴佳坐在沙发上, 随意的聊了几句, 嬴佳畏惧明礼身上的气息, 答的毕恭毕敬。   李思源无奈, 只能让她先和小木去玩, 嬴佳这才松了口气。   客厅只剩下二人, 明礼揉揉身旁李思源的头:“这下不担心了。”   李思源没说话, 还有些心疼家里的小女鬼, 明礼眯起眼,凑上前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不理我?”   李思源耳朵一动,往旁边退了退:“没呀。”   北方的室内热,两人一回到家就换成了家居服,李思源还戴了副平光眼镜,看起来又软又乖巧。   明礼的喉结一动,神色晦暗的盯着李思源的耳朵,想也不想的上去咬了下他的耳垂。   这一下的力度不算轻,李思源吃痛的推他,火辣的感觉自耳朵蔓延,染得他满脸通红。   “你怎么还咬人呢。”李思源心里不平衡,揉着耳朵看着满脸笑意的明礼凶恶开口:“你给我也咬一口。”   明礼眼睛立刻一亮,忙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给你咬。”   李思源:……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口咬下去,吃亏的还是他。   明礼看着气鼓鼓的人,只觉得心里的甜意满的几乎盛不下,伸出手去抱对面的人。   李思源正想回房间拿手机充电线,明礼也不撒手,无奈只能拖着身后的阎君大人一起去取。   晚上无例外的是明礼下厨,舍不得李思源出去挨冻,明礼便自己换了衣服去买菜。   小木这才得到了几分来自源源哥哥的纯粹关爱,连带着嬴佳,三人一起拿着手柄在客厅打游戏。   “源哥!左边有人,N470!”嬴佳飞速的按着手柄,大声喊道。   李思源立刻将枪口调转,利落的干掉了那几个人。   嬴佳接着神色严肃的指挥:“小木往前面的房顶扔炸.弹,两颗,稍微散开一点。”   小木手小,眼睛也跟不上,对这种游戏显然有着十足的陌生,但扔□□这种简单的事还是可以的,于是立刻听话的扔了两颗炸.弹。   李思源惊讶的看着炸出几个人冲出来,换了散.弹枪往上冲,直到通关后才意外的看向嬴佳。   本来想秀一秀操作的源哥,被小女鬼一同熟练的神操作闪瞎了眼。   “厉害啊!”   大概是兴奋,嬴佳脸上隐隐又有血渗出来,她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生疏了。”   李思源摸摸自己的心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怕鬼了。   所谓恐惧,大概也只是因为未知。   明礼回到家,看到的便是三个人欢呼着打游戏的声音。   “源哥跑!小木走上方往下扔炸.弹!”   李思源:“漂亮!”   小木跟着叫喊:“Nice!”   门口提着菜完全被无视了的明礼:……   最后阎君大人只能自己默默的提着菜进了厨房,乖乖的做饭。   等三人打完一局,李思源才发现明礼已经回来了,他立刻扔掉手柄让两人接着玩,自己跑到了厨房帮忙。   说是帮忙,实际上他什么都插不上手。   明礼正在利落的给虾除去虾线,认真的男人褪去了在外的冷淡,像是染上了一层暖光。   李思源笑眯眯的凑到他身边:“男朋友,晚上要做什么呀?”   明礼被这一声喊得十分受用,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香辣虾,香菇油菜,清炒山药和乌鸡汤。”   家里就只有他和李思源带着小木吃饭,所以明礼也没打算多做。   李思源傻笑道:“挺好,都是我爱吃的。”   明礼笑一声,接着专心的去虾线。   明礼的手艺一如往常的好,三人吃的开心,嬴佳却只能眼巴巴的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十分绝望的回到了自己的槐木傀儡里。   香辣虾炸得酥脆,外面的皮连小木都咽的下去,李思源一口一个,边嚼着边随意的开口:“鬼魂不是没有实体吗?为什么嬴佳什么都能碰到。”   明礼正慢条斯理给他和小木盛汤,回答道:“和小木提前化形是一个道理,因为你在这栋楼。”   李思源惊讶:“我?”   明礼将汤碗推到一大一小面前:“嬴佳算是摸到了鬼修的门槛,她身上没有煞气,被你的气息沾染到,自然容易修行。”   换句话说,那姑娘能碰到李思源,也是她的造化。   李思源似懂非懂,小木也听不太明白,一大一小吃得差不多,整齐划一的捧起汤碗喝起汤来。   这场面太温馨,明礼觉得连碍事的小树妖都变得可爱了一点。   而晚上睡觉时,阎君大人又不开心起来,独自坐在沙发看电视。   因为他的源源宝贝又丢下他自己回了房间。   李思源洗过澡,拿着吹风转了转眼珠,想起刚才明礼那不满的小眼神,瞬间勾起了唇角。   明礼早已经回了房间,李思源敲了下门,见无人回应,便开了门进去。   正赶上刚从浴室出来的明礼。   明礼身上披着睡袍,头上还滴着水,眼底的金色比平时来的清晰。李思源傻愣愣的抱着吹风,骤然想起的竟是非礼勿视。   他转过身便想往外走,明礼哪会让人离开,手疾眼快的将人拉了回来。   明礼盯着他同样湿乎乎的脑袋,心情愉悦的说:“想我帮你吹头发?”   李思源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是这人身上隐隐飘来洗发水的味道,连同沐浴露两人用的都是相同的牌子。   可放在两人身上却好像又不同,李思源自己身上的是淡淡温软的木香,可明礼身上的味道好像又多了一种清冷。   李思源眨眼,就是这种清冷的香,像是毒.药一样总让他想赖在这人身边。   见李思源不说话,明礼笑着拿过吹风,将他拉到床上,自己坐在一边将吹风机插上电,调好了温度才柔柔的往他头上吹。   李思源索性眯起眼,肆意享受起明礼的服务。   “我发根是不是长出黑发了?”李思源呆呆的,满眼都是面前人的美颜盛世,差点被迷的捂心口。   明礼看了看,道:“长出一些,不过不明显,还好。”   于是两人又没了话,满屋都是电吹风运作的声音。   短发容易干,很快李思源的头发便吹干了,明礼微笑着揉揉他的头,情不自禁的上前吻了下他的头发。   “好闻。”   李思源拿过吹风,捏住明礼的下巴:“我帮你吹。”   明礼顺从的微微低头,他的脸棱角分明,让人总是觉得很冷硬。可李思源却知道这个人私底下有多么的柔软,像是一颗裹着糖心的芝麻圆。   想着芝麻圆,李思源不自觉舔了微干的唇角,盯着这人的耳垂,又想起了白天明礼咬他耳朵的事。   关掉了吹风机,李思源同样的摸了摸明礼的头发,微笑着看他,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像只小狐狸。   明礼有些受不住:“这么看我做什么?”   李思源把拉过他的肩膀:“我要报酬。”   明礼自然顺着他:“要什么?”   李思源笑笑,凑过去将他的耳朵上舔了一口。   温软的舌像带起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明礼身体一僵,顺势将人搂在身前。   李思源本来想看他害羞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人直接将自己扣住了,只能感觉到明礼的头在勃颈上蹭。   他偷笑起来,总觉得这动作十分可爱。   像是动物的本能反应,遇到喜欢的事物都想要用头去蹭,野性又温柔。   明礼拥着他,放缓了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一起睡吧。”   李思源笑了一声:“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几天。”   明礼耍赖的将人扑在床上,泰山压顶的将人按住,脑袋却还依旧埋着。   “一起好不好。”   这声音依旧清明,可其中却又好像带着钩子,李思源吞了口口水,有些犹豫。   他才将人追到手,这么快住到一起,会不会显得自己不爱惜他?   源哥纠结的盯着灯,不待他多想,脖颈却忽然印上一片温热。   他身体瞬间一僵,明礼却不饶人,得寸进尺的舔了舔身下人的肌肤,随后轻轻的咬了上去。   牙齿不轻不重的磨着,李思源只觉自己的身体瞬间热了起来,脸上也一定红着,可他却本能的不太敢动。   “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呢……诶,别闹。”李思源被舔的一颤,说一句话差点咬了舌头。   明礼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中的金色更甚,那样子真的是漂亮极了,李思源简直要移不开眼。   “源源,一起睡好不好?”   李思源捂住脸,又一次败下阵来,没出息的说了句:“好。” 第70章   灯光是细碎的暖白,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 明礼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愉悦的趴在人身上乱嗅。   李思源用手夹住他的脸, 不让他乱动, 抬起头轻轻吻了男人的唇角,很快克制的退开, 想要推开这人。   “起来, 我去关灯。”   明礼舔舔被亲过的唇角,听话的躺到床上,李思源起身按下按钮,只留一盏暖暖的小灯,昏暗又温馨。   等他躺好在床上, 便觉身旁的人霸道的缠了上来, 手脚并用。   李思源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了窝,任由明礼抱着自己,拍拍这人的头,低声道:“睡吧。”   明礼满足, 不再闹他乖乖睡觉。   天上的星闪着, 流在夜空, 像是一张绝美的画。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带着小木去了儿童乐园, C市的游乐场要比B市条件要好, 小木开心的到处乱跑。   正在旋转木马上开心笑着的小树妖和其他孩子一般无二, 李思源拿着明礼的相机给他拍照, 明礼见状上前环住他的肩膀。   “我的拼图呢?”   李思源这才想起之前答应了他的拼图到现在也没买, 他笑了笑,可惜全副武装连眼睛都没能露出来:“等下给你买。”   明礼斟酌一瞬,道:“要最贵的。”   李思源忙点头,继续给小木拍照。   小木的头发细细的,摸起来有种柔柔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为何,李思源总觉得小木化形后长得挺像自己,把这孩子带出去倒好像真是他儿子一样。   他细看了一会儿便和明礼说起,明礼冷哼一声:“他就是按着你的样子化形的,不过再长大些还是会不同。”   李思源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亲近自己,心里倒是更软,却骤然想到了这孩子只是暂住,扬起的嘴角便有些下垂。   虽然隔着口罩眼睛,明礼却还是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将人往身边拥着问:“你累了?”   李思源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小木以后会离开……”   明礼放下心:“你喜欢就一直养着,没人敢从我手里抢人。”   李思源点头,虽然明礼说的霸道,可他却明白,如果小木的家长真的来接孩子,他也不可能忍心让小木和家人分开的。   但他也只是低落一瞬,见木马停了,忙上前去带小木下来,明礼怕人多挤着他们,谨慎的护在身边。   小木抬头看看面色和缓的明礼,突然不是那么害怕这个人了。他一手拉着李思源,试探着将自己的软乎乎的小手放到了明礼手中。   明礼被小树妖轻轻一握,倒是难得的做出了一副呆滞的表情,他想扔开小孩的手,可看着李思源和小木一起看他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回握住小孩的手。   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个幼崽而已。   小木惊喜的看着明礼,眼里写满了开心,张牙舞爪的要去玩滑梯城堡。   明礼抿着唇,却自然的张望着滑梯城堡的方向。   李思源微挑着眉看着一脸别扭的明礼,轻笑一声。   他一直能感觉到小木对明礼是很尊敬崇拜的,可大概是对龙族本能的惧怕,小孩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待明礼。   可现在两人的相处倒真的有几分家人的味道。   李思源想到自己越来越热闹的家,心底便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幸福感。   能遇见他们,真的特别好。   三人玩到了晚上,小木累的被李思源抱着沉沉睡去,庄语一大早便离开了C市,李思源只能自己叫车。   明礼笨手笨脚的接过小木,小孩睡的香甜,不时打着小呼噜。他看了眼外面的冰天雪地,单手抱着小孩,耐心的将帽子围巾严严实实的裹在小孩脑袋上。   等李思源叫好车抬起头,明礼已经将小木包的只剩眼睛鼻子了。   饶是李思源恋恋不舍,第二天却还是要回片场,将近半月假期的剧组可不多,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小木眼泪汪汪的在门口送人,嬴佳耐心的将人带回家哄。   飞机上,李思源盯着外面苍茫的雪,心中溢满着别样的酸涩。他是第一次养孩子,以往都是走的干脆,现在才知道当家长的心情。   明礼压压他的头发,拉着他的手亲了两下,李思源那点离愁才彻底消散。   无论新年如何,回归工作也总是枯燥无聊的。   李思源的戏份重,再次回归到吃不得喝不着的状态,又要为了维持身材每天留出一个半小时健身,累的像条死狗。   好在他心里状态好,做的又是他所热爱的事,所以即便累,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丧气。   陈导倒是没再让他和贺宇成继续住在一起,明礼才算缓和,每天跟着忙前忙后像个小助理。   而过了年,李思源休了半年假的助理也终于回归。   助理大名简乐,虽然这名字秀气,可实际上也是个北方汉子,一口流利的东北话,身材魁梧。   简乐做起事可比明礼利落的多,一看就是专业户。他是后来到片场的,可混了几天却比明礼都吃得开,来往路过的人见到他都乐呵呵的叫一声简哥。   明礼的活儿都被抢了,只能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沉着脸盯着简乐。   可简乐就像是看不见一样,回过头还跟他称兄道弟的,忙起来还会让明礼来帮个忙。   明礼自然不想理他,可对于李思源的事他一向谨慎,两人就这么诡异的维持了和谐。   看的庄语心惊肉跳。   庄语靠着桌子偷吃明礼的瓜子,冲李思源挤眼:“你家明礼这么好相有处?”   李思源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对方是简乐,又瞬间想通:“能怎么办,简哥一根筋,给他把刀子他还得以为让他切菜呢。”   简乐见两人看他,急着过来道:“你俩干哈玩应呢,思源你麻溜的去换衣服!换衣间腾出来了,接着今天还好几场呢,就知道在这唠嗑。”   李思源没见到明礼,好奇道:“明礼呢?”   简乐推着他往外走:“人家可勤快,听说我倒不出手,二话不说出去给你买胖大海去了,你撒楞的,这么磨叽呢。”   李思源看向庄语:你看吧。   庄语服气:你说的对。   而简乐心里也有些奇怪,他已经连续五天看到李思源和那个明礼住在一个屋子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庄语一脸习以为常。   第六天早上他终于忍不住,凑到庄语面前问:“小庄,他俩到底啥关系啊?明礼咋总跟思源动手动脚的呢?我昨天差点冲上去削他。”   可是见李思源毫无反应,他觉得奇怪才没动手。   庄语轻咳一声,心说幸好你没动手:“男朋友呗。”   简乐眼睛瞪大:“啥玩应?”   庄语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留下一脸懵逼的简乐,自己走向了餐厅。   接下来的几天,简乐都在观察明礼,生怕李思源看走眼,遇到了渣男。   明礼很少有这种被人大大咧咧盯着的感觉,可便是他一脸寒气,他眼前这个傻子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又不能对着人动手,不爽的阎君大人只能在晚上委委屈屈的啃几口糖心馅儿的源源。   两人近来一直是在一起睡的,但即便是亲昵也都是浅尝辄止。李思源今天累的全身疼,索性没管明礼有些放肆的亲吻。   李思源一向是精神奕奕又温柔的,他骨子里有着男孩子的傲气,就算亲吻也像是在争着做主动的那个,像只不听话的小兽。   明礼极少看他这种乖顺不反抗的样子,一时间不想分开,眼中的金色加深,顺着他的嘴角一点点吻到耳下。   而等他吻到了这人的锁骨时,身下的人已经进入了深眠。   明礼不开心的轻咬下他的耳垂,翻过身将人拢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一个多月后,棚内的拍摄也终于告终,接下来要拍摄的是外景,陈礼家选择的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古村。   这村子在南方L市,四月的L市已经暖了起来,与依旧荒芜的北国不同,一下飞机便是一片养眼的绿色,空气也明显湿润了很多。   而下了飞机还要坐两小时的绿皮火车,李思源很久没做过这种绿皮车,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可绿皮车并没有想象起来那么古老浪漫,反而是破旧与不算好的环境让人记忆尤深。   幸好这车上的保洁做的不错,明礼才没有嫌弃的彻底。   有人接了班,庄语也总算不用一直跟着李思源,之前分开时直接就回了C市公司。简乐在一旁打着盹,声音不算大的打着呼噜。   明礼示意李思源靠着自己休息,李思源却没简乐那么好的睡眠,两人一人一只耳机的听音乐,不时看着路过的风景,讨论着这地方的风俗建筑,倒也没那么无聊。   忽然想起了什么,李思源泛着简乐随身的包,不一会掏出了自己的润唇膏,扳过明礼的脸认真的帮他涂。   “春天太干了,你又不爱喝水,说了涂润唇膏你也不记得。”李思源捏着他的下巴,涂完上去亲了一口占便宜,笑道:“好闻,青草味。”   说完他抬起头看到了路过的贺宇成,两人面面相窥,良久贺宇成抬起手,展示了下自己手中的泡面:“路过。”   李思源在剧组一直没刻意遮掩着两人的关系,也没在意,笑着问说:“还有面么,我也饿了。”   贺宇成点头:“我给你拿。”   贺宇成很快便扔来两桶面,李思源喜滋滋的拆开了一桶,剩了一桶给简乐。   明礼拿去给他泡好,两人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他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下。   千言千语:[黄豆微笑]   千言千语:听说你谈恋爱了? 第71章   李思源若有所思的捧着手机, 明礼趁机亲他的指尖:“怎么了?”   窗外的风景不住的后退, 李思源微眯着眼, 转头开口:“我怀疑……剧组里有内奸。”   明礼微微歪头:“内奸。”   李思源给明礼看自己的手机, 明礼挑眉,与他对视一眼:“贺宇成?”   李思源立刻点头, 神情严肃:“小哥哥,我觉得贺宇成目的不纯啊。”   “他喜欢你姐姐?”   明礼笑着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抓着他的爪子玩。   李思源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指:“我怀疑是。”   说罢他回过头,眼神不明的看向不远处座位的贺宇成, 贺宇成恰好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呵, 男人。   他转过头, 给舒千羽回了消息。   源哥帅裂苍穹:消息灵通呀,来吧,交代交代你和线人怎么回事。   千言千语:[黄豆微笑]我就说你俩有问题。   源哥帅裂苍穹:别转移话题。   然而直到下了车, 舒千羽也没再回复他。   李思源不爽的将手机塞到明礼的口袋里, 他衣服没有口袋是装饰, 根本装不了东西。   简乐提着行李,戴着墨镜, 活脱脱像个来旅行的东北大哥,然而他话多又爱笑, 很快与来拉人的大巴司机混熟。   陈礼家在另一辆大巴上, 他们的车上也就活跃了些, 这地方尽是山路, 饶是李思源不晕车也有些不舒坦。   明礼将窗开了个缝隙,揽着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   李思源看着外面的绿叶,忽然想起了山神,他将明礼的手贴在自己手掌上,突然问道:“龙王是怎么回事?”   明礼知无不言,立刻答道:“这几百年神族凋零,龙族也开始没落,大多龙族血统不纯,传承上古青龙血统的一脉,从四百年前就消失了,直到现在整个龙族里只有三条应龙。”   李思源抬眼问他:“算上你么?”   明礼吻下他的发旋:“所以现在又多了我。”   李思源奇怪:“那三条龙肯让你做龙王?”   明礼微笑:“谁让他们打不过我。”   龙族向来以实力说话,明礼年纪不过两千多岁,可却是少有的强悍,龙族越来越爱惜羽毛,自然信服他。   李思源又想起自己要承接地府的事,这事情到现在都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禁问到:“地府是什么样子?”   明礼眼神微沉。   那万物生灵的归途,是漫山遍野的尸骸,是一层又一层的狰狞地狱,是无尽生灵的痛苦哀嚎……   可他并不想这样说。   “三途河畔有一大片红色的回梦花,很好看,我记得凡人称它为彼岸。”   明礼又试探了下窗口的风,觉得不是很吹才放下手:“等你闲下来,我带你去看。”   李思源有些好奇:“我听说有人说彼岸花是人的魂魄化成的。”   明礼轻笑:“假的,只是花而已。”   “那三途河上有奈何桥么?”   “恩,三途河上有奈何桥和渡舟。”明礼接着道:“渡舟是给我们乘的,死去的生灵才走桥。”   李思源有些兴奋,他现在就很想去看一看。   那可是传说中的地方。   明礼笑着,轻轻将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李思源盯着明礼好看的手,心中暗想,什么时候能套上戒指。   人类总喜欢用什么形式来表达一种状态,他也不能免俗。   等大巴到了古村,天已经黑透了。   李思源听着随风飘来的犬吠,总有种迷幻的错觉。   他脑子里还晕着,饿了一会,在车上又吃不下东西,下了车明礼才小心的将软软的小蛋糕一点点喂到他嘴里。   吃了些东西总算缓了过来,陈礼家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就安排人跟着当地村民带着他们去了住处。   这村子也不算闭塞,该有的都有,只不过房子的确古朴,可看得出村民对这些房子精心的很,连空着的房子都细心的打理。   李思源这边总共就三人,连着贺宇成那边几个人被带到了个空院子里,这村子胜在占地大,大概以前人口也多过,整个剧组住进来还余下许多空屋。   村长笑呵呵的带着大家参观村子,先让这些人熟悉了下地形,一边的大男孩还细心的给大家发了地图,连每个人住在哪里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地图是手工绘制的,用A4纸打印,有些软,但很好放,平时折起来就可以。   村长和陈礼家聊着天,显然对整个剧组都很上心。   想来也是,这偏远的村子平时没出过什么新鲜事,骤然来了这么个大导演,出手阔绰,这种每家都能分着钱的活,村子里的人自然欢迎。   恨不得一口气把他们这地方搞成旅游开发区才好。   李思源啃着村长儿子给的水果,细细打量着村子,冲身边的简乐说着:“这地方挺好,青山绿水的,就是路太难走。”   简乐也觉得这里很不错:“这要是在这盖个小楼,啧,神仙日子啊。”   明礼看向身边的人,凑到他耳旁:“你喜欢?”   李思源点点头:“远离喧嚣,偶尔散散心挺好。”   明礼心中的想法转了转:“霞山也很美。”   “那是哪里?”   明礼笑着看他:“妖界。”   李思源还想继续问,村长已经招呼着带着他们去吃饭了。   吃饱喝足,李思源便带着明礼和简乐回去休息,贺宇成还在和人说话,倒是没有回院子的意思,李思源看他不像以前那么顺眼,直接走人。   一进了屋,简乐便自动自觉的去了小屋,将双人床大房间留给了两人,李思源笑嘻嘻的去烧水,便看见简乐又拆了一桶面。   “没吃饱?”李思源站在一旁看他。   简乐痛苦的皱起脸:“这地方吃的也太淡了,吃不饱啊。”   李思源笑笑,他平时拍戏吃的东西就很清淡,所有在这也能适应,可简乐是个地道的东北人,一时改不不过口也很正常。   简乐掏出自己行李箱里五大瓶牛肉拌饭酱,又掏出三罐腌萝卜,满足的等着水开:“这才是人生啊!”   说罢他抬起头,冲着李思源问:“明礼呢。”   李思源道:“他在挂衣服,这地方太潮。”   “嗯对,我一会也……诶,不是。”简乐轻咳一声,接着道:“我问你,你俩认识多久了?”   李思源想了想:“半年吧。”   简乐正色,严肃的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玩玩就罢的人,这几天吧我看这人对你倒是挺好的。不过你也留个心眼,你们俩男的,现在又没合法呢,以后能结婚还好,不能的话这也没什么保障……”   简乐纠结一瞬,接着开口:“我也不会说啥,你自个寻思着,别让人糊弄了就行。”   李思源笑起来,小酒窝在脸上挂着。   简乐跟着他好几年,连着庄语三个人不说同甘共苦,也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简乐是真的不在意,也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心里很清楚。   “简哥,我和明礼在一起不是一时兴起,我很爱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有些事情我不好说,但你相信我的眼光。”   李思源顿了一下,笑着看向简乐的眼睛:“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他们未来漫长的生命中,一直在一起。   无论十年,几百年,几百年,几千年,永远……   简乐哑口无言,他知道李思源就是认定了这人。   水壶骤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简乐也笑起来,拿起水壶倒水泡面:“行啊,现在就你庄哥没对象了,诶,你说咱回去用不用给他搞个相亲?”   李思源考虑一瞬,觉得可行:“我看成。”   两人一拍即合,简乐接了来自媳妇的视频,李思源便拿着两杯热水回了房间。   明礼的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柜门敞开着,想来是明礼嫌那柜子太潮。   李思源看了看屋子,觉得还不错:“会不会有虫子?”   不怪他会担心,前年他跟着当时的剧组住在山村里,一个男演员被巴掌大的蟑螂吓到飞起,抱着助理愣是哭了半宿。   李思源倒是不怕虫子,可却还是觉得挺恶心。   明礼将人推过去换衣服,安慰道:“不会。”   李思源想了下,也对,有明礼在什么东西都不敢过来。   这天气还是有些凉,屋子里也越呆越冷,李思源换了睡衣,准备去看热水有没有烧好。   这房子里的热水器热的不算快,但村长很早就将水插好了,这会儿回来刚好可以洗。   等两人都洗了澡,李思源便照理抱着剧本在床上看,明礼不打扰他,背靠着枕头翻着手机看微博。   两人静了一会,院子外响起有人推动大门的声音。想来是贺宇成他们回来,李思源也没在意,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手中的剧本才被抽走。   他呆呆的看着明礼,见这人一脸严肃,缴械投降乖乖的躺到被窝里。   明礼将剧本规整的放到床头,拥着人关了床头灯:“还冷么?”   李思源摇摇头,这房子显然平时是空着的,没什么人气,才会显得这么冷,他今天着实累了,闭上眼便有些昏沉。   明礼捏了捏他的脸,刚刚躺好,李思源便迷迷糊糊的翻身亲了他一口。   “晚安。”   说罢,李思源又躺回去,自动的寻着身旁的人抱住。   明礼的体温通常很低,一旦觉得李思源冷了就会将温度升高,时间久了李思源也就养成了个一觉得冷就往这人身边窝的习惯。   明礼无声的笑,觉得这个习惯很合他心意。   李思源再次醒来,外面的月亮还在夜空中挂着。   他觉着有些冷,想也不想的往旁边挤,可这么一动他才发现明礼并不在床上。   他眨眨眼,迷迷糊糊的伸手摸向身边,却是凉的。   李思源精神了点,睁开眼往外面看,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动,恍惚像是有人在私语。   等了半天也不见明礼回来,李思源皱着眉穿上了外套下床。   卫生间并没有人,连简乐的屋子都是空的,带来的东西却还在。   李思源心中一凉,总觉得这屋子有种莫名的阴森,他将屋子里的灯打开,试探的走到院中。   院子还是来时的样子,门口右侧的井边被简乐好奇扣过来的木桶都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这院子似乎空无一人。   李思源摸着自己手上的手串,竭力压下孤身一人的惊慌。   他不觉得明礼会放心的将他自己留下,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什么事会让大家一同离开可却没有惊动他?   李思源蹙眉思索,总觉得事情蹊跷诡异。   他正想回到房间拿手机,一转身便看猛然到了一个诡笑着的男孩站在门口。   身上血红的衣裳无比刺眼。 第72章   四周寂静, 红衣男孩脸色青白, 在门口的白炽灯下咯咯地笑。   李思源心口发寒, 转身就想往外面跑。而他还没跑出院子, 却突然的撞到了个人。   李思源抬起头,面前的女人发丝凌乱, 一脸呆滞,还没等他说什么,女人脖子上的脑袋就咕噜了下去。   那脖子上的缺口.活像被撕开,还在涓涓的冒血, 那血喷到他脸上,却是粘腻冰冷。   李思源牙齿发颤, 毫不停歇的一脚将面前没了头的身体踹飞。   女人的头在地上狰狞的盯着他, 缺了头的身体动了几下,随即快速的向他冲过来。   李思源左右看去,这院子便立着个锄头, 当下不管不顾的拿起, 便要往那东西轮过去。   他砸过去的一瞬间, 却感觉有人轻轻拉着他的手。   下一刻,他便猛然睁开了眼。   “源源, 醒醒。”   明礼蹙眉看着他,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李思源全身发麻, 僵的不可思议, 待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才大口大口的吸气。   明礼将他搂紧, 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肩膀:“做噩梦了?”   李思源动了动脖子,那种恐惧的感觉消散,他嗅着明礼身上好闻的味道,总算一点点缓了过来。   明礼揉揉他的肩膀亲了亲,小声的哄着他:“梦到什么了?”   李思源任由明礼做着小动作,绞尽脑汁的想自己梦到了什么,可那股子害怕消退,记忆也开始模糊起来。   “记不太清了,好像梦到了个女鬼。”   明礼用被子将人裹紧,两人十指相缠:“不用怕,有我在没有鬼敢找上你。”   李思源觉得也是。   两人重新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李思源收拾整齐,跟着剧组看场。   他们本也没打算在这剧组待太久,毕竟古村这里的剧情也不多,半个月足够了。   所以剧组的人并没有全部跟着,演员来的也只是有戏份和一些群演。   早上简乐对付着用拌饭酱就米饭喝了口青菜汤,意外的味道还不错,李思源和明礼也跟着这样吃。   贺宇成一早吃了饭就在和陈礼家找点,昨晚上陈礼家让人赶着睡前将设备放好,上午这会儿就能试着先拍一次了。   村里很多人好奇的凑过来,陈礼家倒是不介意,只要不耽误拍戏的进程就好。   与这村子的空房子比起,村子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也都是老人,想必很多年轻人都去了附近的城镇,所以看起来依旧是很古朴传统,连村民身上的服饰都是这地方专有的。   也真不知道陈礼家是怎么找出的这地方。   虽然李思源心中对贺宇成有些小意见,可两人的戏份太多,该对戏的时候仍然要认真对戏。   只不过两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和以前不大一样。   候场的功夫,几人坐在四方桌旁,贺宇成笑的豁达,看向那村中忙碌的男人,向李思源开口。   “少爷要想体验这样的日子,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是台词,李思源眼神一变,立刻接道:“金陵摇上,你和四首说了什么。”   贺宇成笑意不改,低头空做了个动作,像在使劲的扯什么东西:“少爷觉得呢?”   李思源回头看他,眼神悠远,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提起,最后只微抿了唇。   男人以为他不会再问,正想开口,哪知他的眼神一变,目光凉凉的道:“是和我姐打报告了吧。”   贺宇成张着嘴一滞,瞬间出戏。   这怎么还突然换频道呢?   贺宇成脸上的狂傲消退,换上了他自己平日中的神情,无奈道:“是千羽问我的,她说你们一起回了家过年,问我你们什么情况,我就实话说了,抱歉。”   李思源紧盯着他,神色莫测,贺宇成无端的感到全身微凉。   十几秒后李思源才微微挑眉看他:“你想追我姐?”   却是连师兄都不叫了,贺宇成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早,只感觉原本乖巧的未来小舅子突然满身杀气。   “我在追求她。”   贺宇成无奈道:“但她现在还没有答应我。”   李思源端着大茶杯,眯着眼看他。   总觉得越看越不顺眼,就像是即将要拱了自家大白菜的猪。   最后他轻哼一声,又捧着茶杯往明礼身边移了移,侧过头不看这只猪。   贺宇成微笑不变,丝毫不介意李思源的举止,明礼拥着自家的大宝贝,一脸满足。   忙过了三四天,一切井然有序在按照陈礼家的计划进行。   而到了第四天晚上,陈礼家忽然让大家休息一晚上。   这可是之前没有过的好事,一到下午四点,陈礼家立刻叫大家去吃饭。   虽然大家一头雾水,可陈导的话就是圣旨,吃了饭大家便回去休息了。   这些天他们拍戏都是有村长或者是他儿子跟着的,李思源一下午没看到村长,倒是有些奇怪,回过头捅了捅简乐。   “简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收工。”   简乐白了他一眼:“今天清明啊。”   李思源一怔,他倒是对这种日子记得不是很清楚,被简乐这么一提才想起来。   他转头看向明礼,拉着人往旁边走小声问:“清明,你不用回地府吗?”   明礼捏捏他的脸,又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用,地府有很多鬼差,只要不出大乱子,无常和十殿的人都能解决。”   李思源放下心来,继续跟着简乐聊这事:“陈导忌讳这日子?”   简乐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哪是陈导忌讳啊,是在这村子里的人忌讳。早上村长特意嘱咐了陈导,让大家伙晚上别出门,陈导说入乡随俗,明天早上在说。”   这种村子有习俗很正常,况且就算在城市里,清明节鬼节什么的也有很多人晚上不会出去。   比如李思源,儿时的阴影太过,导致他长大后都对着种事保持谨慎。   不过说来,去年的清明,似乎他见到了明礼,所以他那天为什么会出门呢?   想不透,干脆他就去问了明礼。   明礼正烧了水,想叫他去洗澡,见他问起这件事,不觉眼神就飘到了地上。   为什么会出门,阎君大人抓出来的呗。   不然按源哥的胆子,怎么敢没事在大清明节出去逛。   可这时候话不能这么说,明礼只能含糊道:“我带你出来的。”   李思源想想自己家突然变出了一个人,自己应该极有可能夺门而出。   实际上也是如此,李思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跑出去想打车去庄语家,而他还没出楼道,就被明礼给抓住了。   之后就是周围的精怪本来奔着李思源而来,结果被阎君大人一拳一个小朋友,李思源也趁乱逃了。   明礼当时的态度可不是很好,还凶神恶煞的威胁了人,这会儿自然不想多提,欲盖弥彰的凑上去要亲人。   李思源微眯了眼,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哥哥,你是不是当时对我特别不好,怎么心虚成这样?”   明礼只是笑,直接舔了舔他的手心。   李思源手中一痒,快速的抽回了手,不出意外的被人叼住了唇瓣厮磨。   明礼的吻向来是有些含蓄的,轻轻柔柔带着无尽的甜味,可今天的吻却来势汹汹,带着种霸道的意味。   李思源偷笑,任由他撬开自己的牙齿,将舌头钻进来舔舐,可这人舔了还不罢休,偏要去咬他的唇,像是只不满足小野兽。   李思源怕他咬出印子,明天拍不成戏,立刻伸手推他,没想到这人分毫不让,纠缠之下一起倒在了床上。   明礼的眼中深沉,惑人的金色像是蛊。他微微抬起头,银色的丝线连着两人的唇,却被他极为色气的慢慢舔掉。   李思源脸上爆红,觉得这次有些闹的过了头,急忙想推开身上的人想去照照镜子。   “别闹了,明天我还得拍戏……你是不是给我咬破了呀?”   明礼却不想放人,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让他动弹不得:“没破。”   李思源眨眼,便觉得明礼的手不老实的往他衣服里探,温凉的手掌磨着皮肤,让他的气息一点点热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慌乱,只能盯着明礼道:“哥?”   明礼的手微顿,深吸口气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两人贴的极近,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俯身在李思源耳边吐出热气:“让我抱抱。”   李思源能感觉到明礼在抑制着身体的反应,实际他自己也有些情动,可这地点时间都不太好,也只能委屈下他的阎君大人了。   李思源轻轻吻下他的唇角:“乖,等回家。”   明礼被亲了一口,刚下去的热意又有返程的趋势,只能无奈的开口说:“不要动。”   李思源立刻听话的挺尸。   最后还是两人各自冲了凉水澡。   果然到了大家都回了房间休息,李思源挑起窗帘看向院子,总有些莫名的感觉。   比如院中的那口井,门口立着的锄头。   他走过去看了眼房门口的白炽灯,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又不像是正常的熟悉,总之很奇怪。   夜里寒凉,明礼见他呆呆的盯着灯,上前将人挖回了房间,盖好了被子抱住。   李思源沉沉的进入深眠。   他再次睁开眼时,身旁空无一人。   深黑的天空是一轮圆月,树影依旧。   李思源坐在床上心头一震。   今天是清明,初一怎么可能会有圆月?   他的记忆也一层层的被撕开,骤然想起了自己刚来村子第一天时所做的梦。   红色的衣角在门口显现,果不其然,接下来李思源又看到了那个咯咯笑着的小鬼。 第73章   那小鬼露出个脑袋, 他的眼珠全白, 笑声像从嗓子眼挤出来一般, 但大概明白自己身处梦境, 李思源并没像之前那么慌乱。   他也有些清楚了事情有蹊跷,便只是坐在床上戒备的盯着那小鬼。   不一会儿李思源又悄悄拿起了床边立着的铁条, 大概是之前修缮屋子时换下来的,上面还有着斑驳的锈迹。   那小鬼盯着他,又是一阵诡谲的笑,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声音。   李思源与那小鬼一同往窗外看去, 外面似乎是来了很多人,那小鬼立刻被吸引了, 转身出了门。   李思源松了口气, 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一些重物倒地的声音。窗被窗帘挡了大半,只能看向上层窗的月亮与树影, 映在窗帘上的许多影子显得狰狞斑驳。   等了十几分钟, 外面的人似乎都离开了, 而那小鬼也没再回来,夜又重新归于寂静。   李思源蹙起眉, 思虑片刻还是走到了窗口,挑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眼。   而他正透过玻璃向外看去, 猝不及防的与窗外的一只眼睛对在了一起。   这东西烂乎乎的样子更像是腐烂的眼球, 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一鼓鼓的像是脉搏在跳动。   李思源呼吸停滞往后退去, 那眼球转了转,很快锁定了他的方向,下一秒便觉自己身后涌来一阵血腥味。   他没能回过头,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把提了起来。   血液顺着那东西抓着他的地方浸透他的衣服,粘腻而冰冷,李思源心跳如雷,想也不想将手中的铁条往那抓着自己的爪子上扎。   可也不知是那铁条太锈,还是这东西的皮太厚,青白色的巨型爪硬是让铁料崩成了几节,李思源手中抓着只剩不到十厘米的铁条,心惊肉跳。   他回不过头,根本看不清抓着他的是什么,只能知道这东西高大得很,它的手像是人类,可单将他抓起就已经让他离地七八米。   李思源心知这是梦境,可还是忍不住血液倒冲,而那东西抓的他大头朝下,胃中一阵翻涌,只能无力的看着那东西带自己冲到了一旁的山林。   山谷中漆黑一片,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平添了几分神秘恐怖。李思源被抓了一路,有些麻木的缓过了恶心,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观察周围。   凉意侵占他的大脑,大概是他的衣服都被血液浸透,这巨兽的行动又快,这会儿他只觉身旁灌满的风强硬钻进身体,冷冽又冰寒。   又过了一阵,那巨兽跳进了一个山谷,才停下了动作。   李思源被一阵烟尘呛得咳嗽,再次睁开眼,他才依稀看清这是个什么地方。   让他意外的是,他面前的是个灯火通明的村子。   而且这村子看起来眼熟的很,若不是周围群山伫立,他都要以为自己被身后的巨兽带着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李思源打了个冷颤,想不通这深谷中的村子与他们拍戏的吴村有什么关系。   没等他想清楚,他身后的巨兽惨叫一声,手也失了力气,李思源从他手上脱落,眼看着就要脸砸到地上,却是被人稳稳的接住了。   明礼的左手变为龙爪,金色的鳞片映着冷光,还在嘀嗒的流着血。   李思源稳住身形,急的拉过他手查看,那血又很快流干净,漂亮的龙痕依旧不染一尘。   “不是我的血。”明礼将手化回,低声开口。   李思源这才看向刚才抓着自己的巨兽。   那东西身形像只熊一样,巨大无比,可全身活像是被扒了皮,血淋淋的一身,只剩一只的眼睛轱辘转着,另一只眼珠被他放在肩膀上,也在看着他们。   正是李思源在窗口看到的那只眼睛。   那东西胸口有个大洞,显然是被明礼掏空的,可这不出一分钟的时间,那大洞竟然肉眼可见的慢慢愈合。   李思源牙齿发颤:“这是什么东西?”   明礼蹙眉,并没有答话,李思源眼见着那东西跑走,消失在山林中。   他回过神,又拉着明礼看那个村子。明礼的眉头皱的更紧,一瞬不瞬的盯着村子的中心。   他们的位置较高,可以清楚的看到村子的全貌。李思源这会儿才安下心来,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村子里哪里是人类,而是一群形状各异的鬼怪。   就连之前的无头女人和红衣小鬼都在其中,无声的动作,像一幅诡谲的画。   而他顺着明礼所看的方向,便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树。   这树粗的不真实,活活占了五六个房子的地方,可却是颗死树,与山林中的树木不同,它的枝干上并没有叶子。   李思源盯着那棵树,莫名觉得心中涌起潮水般的凄凉。   一种压抑的难过压在心头,他抚了抚心口,明礼立刻回头看他:“怎么了?”   李思源摇头:“我不知道,只是看到那棵树,觉得特别难过,特别特别……”   李思源鼻子一酸盯着那灯火中的树,胸口似是窒息的闷痛。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很熟悉,又遥远陌生,最后只剩一种空荡余存,在他心里横冲直撞,无处可安。   明礼将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回去。”   李思源被他拥抱着,眼神却依旧落在那颗树上。   直到画面氤氲,万物化作游波,连他自己都变得缥缈,他睁开眼,一行行热泪自眼角流出。   明礼并不知道他为何落泪,心中虽急,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样子,轻柔的吻去他的眼泪:“没事没事,我们回来了。”   这是明礼第一次见到李思源哭,哭的无声无息,却悲伤至极。   “源源别哭。”   明礼无措的开了小灯,一下下的顺着他的头发,想尽办法将人哄过来。   李思源的情绪一点点的消散,最后盯着硬生生给自己讲童话故事的明礼,笑了出来。   “然后小猴子说……”明礼的声音一顿,松了口气:“终于笑了。”   李思源有些难为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会哭成那副样子,只能转移话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这有问题?”   明礼眼中涌起满满的不悦:“我也是刚刚到了那片山谷才感知到,这山中有灵阵。”   “灵阵?”李思源意外的看向他。   明礼解释道:“灵阵是上古之法,一般的作用是镇压阴邪之物,但还有一个作用……”   李思源心中对那树有着种微妙的感觉,不自觉问道:“是什么?”   明礼看向他:“守。”   李思源跟着念了一句:“守?守什么?”   明礼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种灵阵在我出世之时早已无人能用,所以我说这是上古之法。”   李思源觉得有些奇怪:“可那个村子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山谷中的村子,和这个吴村的结构一模一样,连中间的树,在吴村都是一个巨大的中心祭台。”   之前他们也问过,这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村长只说是以前祭祀的时候用,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粘贴复制。   明礼猜测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村子的人换了住所。”   “那那些鬼,你也感觉不到吗?”   李思源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但凡鬼怪,明礼都不应该感知不到,偏偏这次却失灵了。   明礼沉默一瞬,才道:“他们不是鬼。”   李思源惊讶:“不是鬼?”   “是阵中灵。”明礼道:“阵灵有千万种形态,最常显现的形态便是他们心中认定的样子。”   明礼接着道:“或者说,是他们死时的样子。”   李思源想了想那些阵灵,倒吸了口冷气。   可这些阵灵为什么找上自己?   李思源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天,抱着明礼回温。   可他却也睡不着,明礼便也就陪着他。   如此过了几分钟,明礼突然神色冷然的坐起身来,李思源奇怪的看向他,还没说话,便听屋外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穿了衣服出去查看。   明礼身影一闪,两人便到了院口,只见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都面容呆滞的往出走。   这场面看起来莫名的惊悚,李思源脑子里转了几个丧尸末日片,摇摇头又将那些画面赶出去。   “他们怎么回事?”李思源冲上去拦着简乐:“简哥,你要干嘛去?”   简乐不理会他,依旧径自的往回走,而外面其他院子也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明礼将一片金色的光点散出去,也不知在做什么。   李思源心中焦急,又跑到贺宇成面前,二话不说扇了两巴掌在他脑袋上,打的贺宇成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地上。   “师兄,醒醒快醒醒。”   然而贺宇成依旧毫无所动,神色木然的要往出走。   明礼无语的看着李思源,也不知道这人是真想叫醒人还是报私仇,怕他再动手,上前拦住他:“没用的。”   李思源眼看着那些金色的光点附着在所有人的头顶,像是小星星一般亮着,看向明礼:“怎么办……”   简乐和贺宇成他们已经离开了院子,明礼伸手拉住李思源:“我们跟着。”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李思源立刻跟着明礼往出走,他这句话刚说完,恍然的看向明礼:“难道是那棵树?” 第74章   明礼也觉得与那树脱不了干系, 两人索性跟着那些人往外走。   金色的光点渐渐汇聚一处, 明礼拥着他飞到村子的塔楼上, 李思源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一时有些无言。   而很快他便发现了异样,蹙眉道:“村子里的人不在。”   没错, 往村外走出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尽是剧组的人,没有一个是本村的村民。   李思源皱眉:“提醒我们早些回房……难道是他们搞的鬼?”   明礼带着他往前跳到另一个房子上,道:“先去看看他们去哪儿。”   李思源有些不明白,他们这一大群人大张旗鼓的来拍戏, 这里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如果他们出了事一定会有大麻烦。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路跟着这些人,果然发现这些人走向了李思源梦境中的村子。   虽然李思源并没有记住当时行进的方向, 但明礼却是记得的, 所以很快他们便先行一步到了之前待过的石头上。   李思源转头看向下面,与梦境不同,这地方陈旧破败, 全无灯火, 那枯死的树静静站在村子中心, 散开的巨大枝干撑在村子上方。   像是为村子撑起一道屏障。   明礼盯了那树几眼,一波如同心跳一般的振动在空气中散开, 将他击退几步。   李思源却感觉不到,忙将明礼扶住:“没事吧?”   明礼摇摇头, 道:“它在排斥我。”   李思源看了一眼那枯死的树, 忍不住问道:“谁?”   明礼说:“灵阵。”   李思源没由来的有些失望, 他以为是那棵树。   等了几息, 剧组的人便自成一行的走到了村子中,他们能看到这些人径自散开,像之前梦中的鬼怪一般运作着。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小金点,李思源倒是能隐约看清,直到看见简乐从那破屋中拿出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在身上,两人才过去。   李思源走到他面前,想将那破衣服往下扯:“脏死了都,别穿啊说不定有什么病菌啊!”   他费力的和简乐争抢着,转头问明礼:“明哥,怎么能让他们醒过来?”   明礼的脸色不好,这灵阵存在的年头不少,显然已经有了微弱的自我意识,强烈的排斥他。   “找阵眼。”明礼身旁龙气一震,灵阵与他争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不划算,也没再来惹他。   却依旧让明礼感到一阵烦躁。   李思源没放手,抓着简乐的衣服不让人走:“怎么找?”   明礼上前帮他将简乐拎出去:“看他们要做什么。”   李思源不太明白,明礼解释道:“灵阵玄妙,不能妄动,我们看看这灵阵的目的,见机行事。”   李思源也不想让明礼受伤,自然听他的,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他:“你真的没事吧,别糊弄我,如果有问题,我们先退出去再想办法。”   明礼挑起唇,回头看他:“真的没事,信我。”   李思源这才放下心。   而简乐还不老实,死命的挣扎,李思源索性让他去套那破衣服,两人坐在一处,看着剧组的人做着各种奇怪的事情,在村子里忙碌。   不多时,每个人的身上都多了件样式古朴的衣服,虽然破烂,但依稀能看出那衣服的精致。   明礼微眯着眼,总觉得那上面的纹路特别。   而这时所有人都已经走到了树旁,围成一圈,陈礼家走在最前,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地方话,听得李思源直发冷。   因为陈礼家可是个地道的山东人,哪里会这种话。   这一群人都像是木头桩子一样,他们两个又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祭祀?”   李思源猜测道,他们的动作像是在对着那树献礼,之后整齐的跪在地上,冲着那树叩拜。   明礼却隐隐有些明白了,皱着眉拉起李思源:“糟了,不能让他们完成。”   李思源骤然被拉起来,还有些懵,他心中也焦急,可却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明礼拿出阴兵令,正要召出阴兵困住那些人,然而这时整个村子忽而光芒大盛,李思源一惊,便见一群形状各异的阵灵显现,将他们围在中间。   正是他梦境中那些。   而那边的祭祀还在进行,明礼皱着眉,看向手中的阴兵令道:“他们不肯出来。”   他极快的再次催动阴兵令,阴兵令显出一道光,却并没有阴兵的影子。   明礼皱紧眉头,想想阴兵令上的光,又看了看那些闪着光亮的阵灵。   他心中微震,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的阴兵令竟和这灵阵显出同样的气息。   李思源却不明白,只见到明礼的脸色一变,他皱起眉看向周围的阵灵,总觉得事情怕是不妙。   明礼盯着那些阵灵,心中瞬间清明。   什么人能设下这样的灵阵,什么人能将亡灵强留人间化为阵灵,又是什么人才能震慑百鬼号令阴兵……   明礼冷笑一声,将阴兵令放回挥手散出无数金色的丝条,束缚住还在祭祀的那些人。   而他这么一动,那些阵灵立刻狰狞的冲了上来,那速度极快,李思源眼睁睁看着一个被刀劈开了头的阵灵冲到自己面前。   而下一瞬,他被一阵金雾带到了天空,明礼化作龙身,巨大的金龙游在天空,张开嘴吐出一团雷电。   李思源正骑在龙头,两个巨大的龙角支在他身侧,明礼的动作幅度很大,可他依然安稳的坐在他头上,丝毫没有歪倒的迹象,反而坐的十分稳。   他低下头,便看到了原本他们的位置,多了个周身泛着寒气的人,那人一身黑白长袍,身边环绕的铁链无限拉长,正与那些阵灵缠斗。   无常面色不改,专心的对付这些阵灵,越打却越心惊,这些阵灵的实力很强,绝不像普通修炼的鬼怪,其中还有隐隐有着一股强大的灵力压制自己,让他的动作迟缓了很多。   而明礼游走在上空,大吼一声将外围的一众阵灵击退,李思源耳朵似乎被裹了一层水波样的东西,半分没被那声音震到。   而打斗混乱之时,那红衣的小鬼冲着李思源远远笑了一声。   那声音直直透过来,李思源也不自觉的看向他,那小鬼张开口,不知在说什么。   李思源想扭开脸,却像又一双手捧着他的脸一样被桎梏,小鬼还在说话,明明离得那么远,那声音却一点点的传到他耳朵里。   你终于来了。   李思源盯着他,骤然站起了身,明礼一怔,立刻化作人型将他抱在怀里。   “源源?”   明礼焦急的看着他,回头看向还在不断重复那五个字的小鬼,眼中戾气爆涌,挥手向那小鬼扔去了一团雷电。   那小鬼躲闪不及,一下被打出好远,李思源立时要追上去,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像是被一只手伸进去抓了一把。   那小鬼样子凄惨,被另一只阵灵捞起来跑掉。   无常是被围攻的对象,这些阵灵不知疲惫也不会死去,让人头疼不已。   明礼自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便想抓着那些人先离开山谷,可灵阵哪会让他们离开,几个阵灵立刻上前变作绳索反拉着一大群人。   明礼飞在天空,无常在地上牵制一部分阵灵,一时之间竟是胶着,谁也没有败象。   而这会儿李思源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迷蒙之间望向所有人。   突然他身形一轻,变为一种奇怪的状态,他明明被明礼抱在怀里,却能清楚地看到这地方所有的事物,包括他自己。   他也能看到那参天大树似乎散发着莹莹的绿色光点,而在树的方圆几里,整个山谷都是一根又一根连接到天际的柱子。   更奇怪的是,天上的云悠然,像在白天一样明亮清晰。   李思源知道自己在飘离,他飞到山谷绕着大树,身边的一切事物都被静止,世界变得无比安静。   他轻轻触碰着那绿色的光点,光点亲昵的落在他的手指,更多的光点在他身边环绕。   “你们认识我?”   李思源开了口,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心安,他的声音极轻,像是随时要化作清风。   而那些光点却很开心,舞蹈般的跳跃,很快化作了小朵绿色的云托到他的脚底,带着他飞向天空那片洁白的云。   李思源的心里竟毫无意外,或者说,反而有种难言的期待。   而透过云层后,是一个耀眼的白日,这画面看起来波光粼粼,直到他从水中破出,才看到了完整的山谷。   村庄也还是这个村庄,只不过这里的房屋并不破败,村民穿着精致的衣裳,民族感浓烈,最显眼的是,这里的男人们留着长发,颇有艺术感的半编着束起。   李思源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那些光点萦绕在他周围,似乎在安慰。   李思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村庄,似乎看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他摸了摸地上的石头,才想起之前和明礼观察村子,似乎也是在这样的位置。   可位置差不多,样子却不对。   不待他多想,远处的天际飞来一群黑色的鸟。   那些鸟巨大无比,锋利的爪子极快的抓起几个村民,又很快被甩在了地上摔成肉泥,其他的鸟立刻冲上去将那尸体分食一空。   李思源站在原地,看着这极其血腥的画面,终于不可抑制的颤抖。   一具尸体的碎肉掉到他的身后,他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血穿过自己的身体,静静的落到地上。   那是肆意杀戮悲号的地狱。   而在地狱的边缘,一抹明艳的红自天际而来,带着一身凌厉,挡下了那些巨鸟。 第75章   李思源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突然不可抑制的涌起一阵悲伤。   她是谁?   而那女子看不到他, 利落的甩出一把叶子, 那叶子本极其薄弱, 但被她放出去又如同利剑,穿透那些巨鸟的头。   很快其他的鸟迅速逃走, 女子回过头,李思源睁大眼看向她,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   村民们感恩戴德,在地跪拜, 女子似乎习惯于跪拜,只笑眯眯的和人讨了吃食。   李思源跟在女子身边, 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可却能感受到那种喜悦。   从此,他们有了神明,能护住他们的神。   女子不常在村庄, 怕那些鸟再次来袭, 便在村庄的中心留下一棵树。   梧桐。   李思源站在树下, 绿意盈盈的叶子遮住他的眼,他想碰碰那树, 手却依旧穿透。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那树成长, 村子几代的人老去, 死去。   而那名女子, 终于在某一日, 拖着沉重的躯体归来,与大树合而为一。   李思源不知道她怎么了,可她的面孔不再活波生动,带着一种深深的忧虑。   她……活不长了。   李思源脑中显出一个想法,可这想法来的突然也来的蹊跷。   女子偶尔会显出身形,与村里的人聊天,她喜欢温柔的坐在树下,看着小孩子玩闹,也喜欢在村庄旁的溪水边,赤着脚逗弄游鱼。   可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了,她总是看向远方的天,像是在思念着什么人。   她已经在村庄呆了一年,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以前的她总是来去匆匆,像是一阵清风。   李思源揉揉眼,明明在他的时间中只过了几瞬,可这时候他突然很想念明礼。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万里无云,女子走入了树中,很久都没醒来,而这时,山谷中突然来了一群官兵。   李思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只知道那些人烧杀抢掠,村庄再次变成一片血海。   女子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树中,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他们。   然而这村子的人,已经死了大半。   女子的身形涣散,村民们哭喊着跪拜,可这次她没办法笑着向他们讨吃食了。   一个男人自血海中走来,他的额头生着黑色的纹路,看起来有些可怖,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涌起一阵黑雾。   可李思源却不可抑制的想上前拉住他的衣角。   回过神,早已泪流满面。   李思源并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而自从这个男人出现,他的而耳边便有了声音。   “你还想做什么。”男人看着女子,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悯。   女子回到树中,声音带着弄弄的倦意:“别让他犯傻,将我锁起来罢。”   男人轻叹一声,挥手之间,火海之中死去的鬼魂便被他尽数抓在手里。   “如你所愿。”   男人手中浮起一片莲瓣,女子看到后似乎笑了一声:“莲怎么样?”   男人难得有了一丝笑意,答道:“他,应该很好。”   那片莲瓣包裹住无数鬼魂,渐渐被黑雾笼罩……   画面停止,这时李思源也被无数的绿色光点笼罩,急速下坠。   一阵失重的感觉过去,李思源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明礼惊讶的神情。   他不解的看向明礼,还未开口,心脏之处涌起一种难熬的疼痛,包裹着的灼热像是要将他焚烧殆尽。   李思源想大声喊叫,可却没有力气,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滴下,明礼惊骇的想要抱紧他,却被一阵强烈的黑雾弹开。   李思源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的额头出现了和那个男人一般无二的黑色印记,那印记若隐若现,带着种悲悯的光,洒向这山谷。   万物静寂,所有的阵灵皆看向他,而那个红衣小鬼,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庄重神圣的呢喃响彻天空,明礼眼看着自己口袋中的铁令牌飞向不远处的人。   那个人的神情痛苦挣扎,他想冲过去拥抱他告诉他没事,可却被那力量死死的隔绝在外。   无常怔怔的看着天空,随即他看到周围的所有阵灵,发出了一片哭喊,这哭声带着解脱,带着欣喜,更有种莫名的悲恸。   无常见过万鬼同哭的景象,可却依然觉得这景象无比刺眼,他眼睁睁看着这些阵灵,转身对着李思源的方向叩拜,随着李思源呢喃的咒音,无上虔诚。   李思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念那些古怪的话,他只觉得自己痛苦的要死,他睁开眼,神志不清的看向明礼,带着一种无声哀求。   我好疼。   你能不能抱抱我。   明礼眼中血意大盛,咬着牙强行冲破那层刺骨的黑雾,毫不犹豫的将这人拉在怀里。   即便被浓郁阴气冲刷龙骨的痛苦比此时的李思源要疼过百倍。   不知等了多久,那罡风才消退,山谷中虚幻的天柱显现,它们一点点粉碎,最后化作浓厚的黑雾飞进了李思源的身体。   李思源痛的不由得弓起身子,他咬破了唇,面色白的吓人,明礼也只能将自己的灵力不断的导出,企图能减轻他的痛苦。   无常隐隐明白了,他看着那些黑雾包裹着两人,恭敬的和一旁的阵灵一起跪在地上。   这是新的阎君正脱胎换骨,不论多痛苦多难熬,没人能插手。   明礼本便是龙,即便代班了阎君的职位,可他并没有这样的过程。   所以他也并没有得到阎君真正传承的力量。   可李思源,早晚要挨过这一遭。   明礼也明白,但此刻他只宁愿痛苦的只有他自己。   这灵阵,是初代阎君留下的,能收回这力量的,也只有新的阎君。   李思源很久之后才渐渐清醒,那种痛意过去,他便明白了那些黑雾尽数流在了背后的佛莲上。   很快,他便感到了身后有东西在脱离,慢慢的,从他的身后长出,先是绿色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左肩,手臂,最后是一朵花苞覆上他的手背。   那花苞似乎想要汲取阳光,可这时哪有太阳,花苞只能往身边散着金光的明礼身旁凑,最后蹭着明礼身上的光,颤颤巍巍的开了花。   阵灵们抬起头,带着欣喜的站起身,不分先后的化作一阵雾气,飞向那朵花,最后融在花中,彻底消散。   花才彻底开了。   李思源张了张口,道:“阵破了。”   明礼认真的点头,带着他飞回了地面,将人紧紧地扣在怀中亲吻。   李思源想起无常,脸红的推推他,明礼这才蹭蹭他的脖颈,退开了些。   树边那些剧组的人早已脱离了控制,却在还未清醒的时候便被明礼震晕,无常用铁链将所有人捆住,拉着走到明礼面前:“我送他们回去。”   明礼点头,无常立时消失不见,那些人也跟着消失。   李思源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莲,这种感觉很奇异,这莲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他能控制着莲花,就如同控制自己的手。   而他心念一动,这花便又回到了他左肩,钻入皮肤中。   他惊讶的看着明礼,道:“我能控制它!”   “嗯。”明礼心疼搂着他,还在懊恼自己考虑不周让这人置于陷境,小心的吻着他皱眉道:“还疼不疼?”   李思源笑了一声,摇摇头:“不疼了。”   他拉着明礼走向那颗树,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些画面。”   明礼侧脸看他:“看到了什么?”   李思源定定着看着这棵树:“我一定是认识她。”   接着李思源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尽数说给了明礼听,明礼也看向这棵树,忽而上前听了听。   “她没死。”明礼退开,看着李思源道:“她没有彻底死去,或许只要一个机缘,便能重新活过来。”   李思源才觉得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欣慰的看着树:“希望有一天,我们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她已经长出了叶子。”   他拉着明礼往外走,神情微变:“现在我们得回去好好问问村长,到底是什么居心。”   明礼立刻将人抱起,迅速的消失在原地。   而他们离开不久,一个身影自山林走出。   他的身形修长,身穿着华美的长袍,面容漂亮的不可思议,眼角带着一抹红纹,张扬又艳丽。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树下,痴痴的望着这棵树,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   两千七百一十九年,我终于能再次触碰你。   李思源和明礼回到村子时,无常已经将那些村民挨个捆了起来,放在村中心的空台上。   李思源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惊恐的村长,冷声开口:“是你动了手脚。”   村长吓得连声求饶,他儿子护在他身前,哀求着看向李思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我们眼拙看走了眼,请您放过我们!”   李思源嗤笑一声:“放过你们?若是来的尽是普通人,这会儿分明已经全部遇害了。”   后面的一个姑娘哭着摇头,她一眼也不敢看那个拿铁链子锁他们的男人,颤抖着开口:“我们没想害人,我们只是想能解脱。”   李思源蹙起眉,那姑娘接着说道:“你知道吴村的人为什么一直留在这穷村子里么,因为这村子有规矩,每家的长子长女必须留在村子里看守着一颗老树,可那树根本就是颗死树!”   那姑娘哭的满脸是泪,一半是怕一半是怨恨:“先祖答应下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偿还!我自小在镇上读书,每天来回要走四个小时的山路!”   “我只想出去看看,可就因为我是长女!就在去年,我接到了大学的通知书……”女孩儿声泪俱下:“可我却不能去!”   李思源怔住,脑子里一会儿是化作血海的村庄,一会儿又是他面前哭着的女孩儿。   明礼抓住他的手,冷冷的看向那女孩儿:“那你可知道,这整个吴村的人,只要出了吴村,至多三月,必会身亡。” 第76章   明礼的声音无喜无悲, 有人带了头, 这村子的人也纷纷开口。   村南卖调料的壮汉梗着脖子看他们, 大声喊道:“要不是因为这个诅咒!我们用得着一辈子守在这里么?”   他读过书, 也正值壮年,家里的弟弟在外面过的顺风顺水, 可他却只能守着这个调料铺子,每日与那些柴米油盐活在一处。   谁能甘心?   村长老泪纵横,无力的坐在地上,他年纪大了, 可只想让儿子能出去闯闯,他不信吴村的人注定了一辈子要困在这。   他们……也不想害人啊……   李思源垂着眼, 耳畔似乎能听到千年之前的远古, 那些感激涕零的幸存者与眼前悲戚的人们重合,像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圆圈,每一次都响着不同的哀鸣。   无常站在一边, 冷冰冰的看着这些人, 明礼上前一步, 伸手带出一片金光,巨大的书籍浮在他面前, 环绕着一些常人看不懂的金色字符。   在他翻开书籍的一瞬,李思源似乎听到了诵经声, 那声音悠远, 像是来自脚下的泥土里。   “梧桐村, 处几千年前与上神梧桐庇护, 后战乱,无一生还。”   明礼的声音清冷,他的声音不算大,可偏偏能流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思源怔住,怎么会是无一生还?明明当时他看到有很多人活了下来……   明礼似乎知道李思源在想什么,那本书消失无踪,他转过头道:“在地府的记录上,他们没人活着。”   李思源奇怪,村子里的人也愣住,这怎么可能。   明礼对他说:“你还记得那个设下灵阵的男人吗?”   李思源点头:“记得。”   明礼道:“你说他头上有奇怪的黑色印记,踏步而生阴雾,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初代的阎君。”   他向台子上的这些人,淡淡开口:“梧桐村,早就不该存在了,是梧桐插手,用命换了他们苟活,而初代阎君留下了他们,用来守护梧桐上神的本体。”   李思源看他,鼻头微酸。   明礼伸手摸摸李思源的头:“两千多年前,是神族凋零的汛期,众神一个个消失,梧桐本能躲过,可她违背了法则,才会被天道所发现。”   李思源哑声道:“所以梧桐村的人出了这个地方,三个月以后就会死亡,是因为他们本就不该出现?”   之前说话的那个姑娘开始痛哭,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怨恨,只能以此发泄。   明礼点头:“长女长子不可以离开,便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当时答应守护梧桐的那些人,老阎君在这里设下小轮回,让这些人可以以人类的姿态,一直一直的留在这里。”   而这个术法,必然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才能完成。   老阎君没有强迫他们任何一个人。   李思源心中难过。   无尽的轮回,从一开始的坚定不移,到了如今的怨恨难平,没人知道该怎么去解开这个结。   况且如今的他们,并不知道当年的事,也没办法认同那时的感情。   明礼却不耐烦听这些人哭,冷冷的看向村长,走到他的面前:“现在,你该告诉我,是谁教你们咒法的?”   村长被看的一颤:“什么咒法……”   明礼眯起眼:“让那些人代替你们的咒法。”   代替……李思源闻言这才恍悟,原来如此。   让剧组的人去替他们祭拜梧桐树,替换他们守护梧桐树的命运,他们便能出去了。   而剧组的人这些人并不知道,只要离开了梧桐村,三个月后,便会各自以各种方式身亡,替这些人去死。   李思源全身发寒,心中的怒意更甚。   村长被明礼盯的全身发抖,连他身后的儿子也在发颤,他们并不知道明礼周身正散着龙气,自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惧怕眼前之人。   最后村长的儿子实在撑不住:“真神!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有害人的想法,是一个男人来和我们说的,他说有办法救我们,有办法让梧桐村的人脱离苦海!”   明礼这才收了些龙气:“什么人?”   村长儿子咬着牙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一直带着面具,从没摘下来过,是他告诉我们之后会有一个剧组来拍戏,让我们应下,每日给你们的菜里加上我们的血,让您们住在先祖所住的屋子,如此几天等到清明你们自然会被老村吸引。”   这人满头大汗,脸色发白,李思源想到自己吃的菜里竟然有人血,胃里一阵翻涌。   村长微微挡在自己儿子面前,接着道:“那个人说,只要献礼一成,你们就能代替我们,从此我们就能随意的出去了……”   李思源压着满心的怒火恨声问:“你们知道,这些人出去以后会死吗?”   台子上的人无一应答,沉默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们知道,可是为了他们的自由,他们宁愿这些外乡人去死。   李思源深呼口气,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他怎么知道会有剧组要来?”   村长颤声道:“这……我们也不知道……”   李思源皱起眉,他之前就奇怪,陈礼家是如何找到这个村子的,现在看来,是被人故意引来的。   而且,戴面具的人……   李思源与明礼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了当时将他推到龙洞的男人。   可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明明知道有他们在,必然会阻止——   李思源突然睁大了眼,拉着明礼的手往外走:“梧桐!去找梧桐!”   明礼立刻将他拥住,几息之间,两人又回到了梧桐树的面前。   而此刻原本巨大的梧桐树,却已经消失不见。   李思源心里发寒,他看着这地上突然出现的深坑,愤恨又无力。   他早该想到,那人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让他们破阵。   梧桐被带走了,除了那个巨型深坑和梧桐村的人,没人知道。   明礼上前摸了摸地上的土,道:“灵力被冲干净了。”   李思源沮丧的开口:“到底是什么人。”   明礼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这术法精妙,却未曾伤到梧桐一分一毫的根基,如此小心……那个人应该暂时不会伤害她。”   李思源脑子里却是各种想法蹿出来:“会不会是什么老妖怪,要拿梧桐炼丹?”   明礼挑起眉:“哪有用梧桐炼丹的?”   李思源还是担心,明礼安慰的拍着他的头,良久才带他回了村子。   折腾了一夜,天际也有些泛白,村子的人被无常告诫了一番,自然也不敢在剧组的人面前说漏嘴。   李思源和明礼回到房间,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便起了床,穿戴整齐后,李思源忽然转头问向明礼。   “这村子的人之后该怎么办?”   明礼替他理好头发,自然道:“他们是人类,我不好处理,上报灵管局,他们的人自然会解决。”   李思源意外:“灵管局?”   明礼解释道:“是和人类高层政府联合的部门,所有进入城市的妖怪都要去办理手续,不然就是非法入境。”   “这种他们也管?”李思源被惊道,原来还有这种部门存在。   明礼接着说:“凡间的事他们就会管。”   李思源想了想:“我也算是在凡间的异类吧,那他们不管我?”   明礼挑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归我管。”   李思源看着他,突然傻笑起来。   大概是心情好了些,他背上的莲突然从左肩探了出来,绕在了明礼的手指上。   明礼一怔,点了点那又合起来的小花苞。   李思源全身一颤,迅速的将活成了藤蔓的莲收回去,心中出现了无限个卧槽。   这他妈是什么感觉啊!好像有人在摸他大腿一样!!!   李思源的脸爆红,明礼瞬间清楚,这莲花应该和他的龙尾巴差不多。   李思源轻咳一声,道:“我这花到底有什么用?”   碰都碰不得,难道还能当成鞭子甩?   #@感觉自己多了个没用的假肢#   明礼偷笑的拉着他往外走:“据说很厉害,不过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两人准备去吃饭,剧组的人早已经开始忙活,简乐忙前忙后的给李思源拿饭。   李思源看着面前的炒饭,忽然就想起之前被加了料的饭菜来。   他眼神不明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村长儿子,男人一脸惊惧的摇头。   这真的没加料!   李思源这才将就用了些。   戏拍了一上午,进展依然很顺利,中午休息时简乐凑到李思源身边,疑神疑鬼道:“思源,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李思源挑眉:“哪里不对?”   简乐盯着一旁的村民,眯起眼:“总觉得这些人有点奇怪。”   李思源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无常就在这村子里盯着这些人,村里的人自然不敢出现破绽。   可简乐这个人说来奇怪,有时候你觉得他心有碗口那么粗,偏偏有时候,他能从寻常的事情中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不寻常。   也是有趣。   而更有趣的是,几天后,村子里又来了个让李思源意外的人。   黎见拖着小行李箱,带着个镶着假钻的墨镜,活像个土大款来度假。   李思源奇怪的看他:“你怎么来了?不上课?”   黎见拽到飞起:“学习爱我,我爱自由!”   李思源正想打趣他什么自由,黎青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黎见忙扑过来向他摇头:“哥!千万别说我在你这!”   “怎么回事啊?又闯祸了?”   黎见叹口气:“离家出走。”   可李思源还没接电话,那边便挂了,黎见心说最好接不到,哪知不一会儿明礼便拿着保温杯过来了。   “刚刚你师父给我打了电话。”   黎见惊悚大吼:“大大大人!你不是说了我在这吧!”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明礼的身份,虽然有些别扭,但现在还是离家出走的问题比较严重。   明礼不明所以:“对啊。”   黎见疯了一样嗷嗷叫,而他正要坐回原本的位置,便见无常已经占据了他的座位。   虽然常人看不见无常,黎见却能看见,可他也没那个胆子去和无常争位置,扒着李思源痛哭。   ——接着就被明礼一脚踹开了。 第77章   黎见冷静下来后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 简乐倒是挺照顾他, 特意给端了碗温度恰好的桂花醪糟。   黎见盯着一边正拍戏的贺宇成, 哭丧着脸查看机票, 最后所有计划死于没钱。   李思源撸了把黎见新染的亚麻青头发,啧了一声:“你这多想不开染绿色啊。”   黎见倒是对自己的发色挺满意, 他觉得这个颜色衬得他白,张嘴胡扯:“俗话说得好,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李思源失笑:“所以你这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啊, 小朋友?”   黎见的眼角微垂:“离家出走呗,就……和我师父闹别扭。”   “这, 让我猜猜, 私自接活儿把你师父惹生气了?”李思源试着问道。   黎见捧着醪糟轻啄一口摇头。   李思源觉得这问题可能有点严重,平时闹腾又元气满满的小朋友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可无论怎么问,黎见也不说, 得知黎青山不会来抓他回去, 便一副赖在这里的样子。   李思源觉得小孩儿真不好带, 转头给小木发了视频,看了眼自家软萌的乖孩子净化心灵。   小木已经上了幼儿园, 判官每天准时的接送,在家也有嬴佳照顾他, 据说在幼儿园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李思源好奇的问了问, 小木立刻骄傲的挺胸:“我认识了两个新朋友, 一个叫米米, 他跑的特别快,还会上树,就是爱挠人。”   李思源觉得这个介绍有些好笑:“还有一个呢?”   小木眼睛更亮:“还有一个叫煊煊,他能背诵出好多好多的古词典籍。”   李思源觉得这个挺靠谱,还没夸出口,小木接着说道:“但是他脾气不好,总是一巴掌把米米打到天上,煊煊说是让我看星星。”   李思源:……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李思源郑重的和小木说了打人是不对的,他们不能欺负米米,小木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欺负人,他又不放心问道:“那煊煊有没有欺负你啊?”   小木摇头:“煊煊不打我,还每天给我带小蛋糕。”   李思源这才放心,嘱咐了一堆琐碎的事情才挂了视频。   正在一旁捧着小水杯的煊煊满脸不开心:“明明是你打飞了米米,说让我看星星。”   李小木微笑摸摸他的头,那样子倒是和明礼有几分相似。   “因为他挠了你啊。”   煊煊觉得哪里不对,学着刚才视频里那个大哥哥的样子和他说,不能打人的……   没想到自家孩子两幅面孔的李思源,美滋滋的拍了晚上的戏,吃着黎见带来的麻辣鸭头。   黎见坐在一边,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李思源侧头问他:“不困?”   黎见摇摇头,但到底怕打扰李思源休息,还是收了手机离开了。   夜里的村子并不安静,偶尔传来的犬吠鸡鸣与山林的声音混杂,可与城市相比又有着种别样的清净安详。   黎见拿着行李回到村里人给他安排的屋子,正要去烧水洗漱,一抬头便看到了正捧着碗泡面的无常。   黎见一怔,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你也住这?”   无常看了他几眼,才道:“不然呢?”   黎见左右看了看屋子:“可这不就一间房?”   无常捧着面往屋里走,坐到小桌子旁等着面熟:“只剩这一间打扫好的。”   屋子是按剧组人数打扫的,那些陈年的房子不好好清理根本没办法住,无常住的这间也是备用的小房子。   黎见一脸震惊。   所以有生之年他要和无常住在一起了么!   无常很少有这样被人盯着的时候,看一眼黎见看一眼他的面,最后忍痛将面推了过去,自己走到外屋重新泡了一桶。   黎见很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面是真香。   直到躺到了床上,黎见盯着身旁的无常,都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无大哥,你们平时工作累么?”黎见睡不着,吃了人家一碗面就开始称兄道弟。   无常扯了扯嘴角:“还好,我不姓无。”   黎见想了想:“那我叫你什么?无无,常常?”   无常身边的寒气加深,他有点想将这人扔出去。   黎见搓了搓手臂,将被子裹好:“这山里就是冷,对了到底叫你什么啊?”   无常盯了他半响,道:“你魂魄不稳。”   黎见原本说的话忽然卡了壳,他与无常都静了一瞬,最后低低应了一声,开口道:“行了,折腾一天,睡了睡了,晚安常常。”   无常:……   见这人似乎真的睡了过去,无常才转过身去。   不想看他,糟心。   而贺宇成的屋子里,他正和助理讨论工作的事,说完刚要散伙,他忽然拉住了助理,道:“我总觉得今天脑袋嗡嗡的疼,头皮也疼。”   助理看了他一阵,猜测道:“是不是白天带假发带的?”   贺宇成觉得不太像,又有些担心:“不会秃吧?”   助理思虑一阵,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明天我去给你看看生发产品。”   贺宇成:QAQ!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李思源正和明礼准备睡觉,忽然收到了来自舒千羽的微信。   千言千语:[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千言千语:你觉得这四个领带那个好看?   李思源默默盯着那四个样式相同。颜色相同的领带几分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连忙拿去给明礼看。   明礼沉默一瞬:“这不是一样的?”   李思源觉得有问题的应该不是自己。   源哥帅裂苍穹:都挺好看。   源哥帅裂苍穹:不对,你看领结?男士领结?   李思源盯着那个领结,颜色新潮,样式时尚,一看就是某牌出的最新款。   源哥帅裂苍穹:给我看的?   千言千语:跟你又什么关系,手动再见。   李思源炸毛,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调出了贺宇成的资料。   果然是要送贺宇成生日礼物。   源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这俩人才认识多久啊?   她了解贺宇成的品行么?   她知道贺宇成的恋爱史吗?   源哥深思熟虑,决定站在家人的角度,帮他二姐先考察一番。   于是李思源穿上了衣服,扔下自己的男朋友——去敲了还在担心自己秃头的贺影帝房门。   贺宇成见是李思源,热情的笑了笑:“师弟有事?进来说吧。”   李思源拒绝道:“院子里说。”   说罢转身去了院里的石桌边坐着。   贺宇成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穿了件外套跟了上去。   李思源紧紧的盯着他。   贺宇成这人,在那里都是那种会发光的类型。   他样貌好,有能力,待人谦和礼貌又不失优雅,零绯闻,看起来是个完美男友人设。   可李思源就是觉得这人心思深,总觉得不放心。   贺宇成家世普通,这样的人能这么年轻就成了影帝,顶着不到三十的年纪硬生生和一众老戏骨归在一起,着实有能力又手段。   他不认为他那傻乎乎的二姐能斗得过这样的人。   可以现在的发展,似乎是有两情相悦的趋势?   贺宇成笑着看他:“这么看我,有什么问题?”   李思源将眼神放到他身上,意味不明:“师兄,你真的喜欢我二姐吗?”   贺宇成立刻正色:“真的,绝对没有一丝假意。”   李思源摩挲着手腕的手串:“你应该知道,她身后的是李家和舒家。”   贺宇成面色不变:“我知道。”   李思源没再说话,贺宇成是聪明人,他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当日在宴会的相遇,如今想来,倒不像是巧合。   看着这样的李思源,贺宇成倒也有些开心,千羽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的护她。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贺宇成顿了一声,笑着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千羽了,只不过她不记得。”   李思源眯起眼,像只谨慎的猫:“多早。”   贺宇成看着一旁的井口,目光悠远:“高中,高二。”   李思源奇怪:“高二?”   贺宇成高二的时候,他姐还带着一群小弟满世界疯呢吧?   果不其然贺宇成轻笑一声,道:“你大概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也住在C市,那时候我被人打劫,你姐带着人把我救了。”   李思源:……   英雄救美?   反了吧?   贺宇成没说,那个小流氓当时还摸了一把他的脸,夸他好看。   活泼生动的女孩子就像一束光,热烈张扬,就连生气翘课都理直气壮,常常把老师气的头疼。   “那时候她经常被罚站,我的座位靠窗,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贺宇成笑的温柔:“很可爱。”   李思源想想他二姐当时那个杀马特的样儿,浑身一抖,觉得贺宇成八成是瞎。   “然后你就喜欢上我姐了?”李思源抱着胳膊问道。   贺宇成轻轻点头:“大概是吧,可我那时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追求那个公主一样的女孩儿。   所以他想变得更好,让所有人都能认可他,站在光芒之下,让那个人也能清楚的看到她。   而不是匆匆夸了句好看就转眼忘记。   可他初有成就之时,那个女孩子的身旁已经有了其他人。   之后,是长达十年的暗恋。   他也曾偶尔远远见到过她几次,可每一次,她似乎都并不需要自己。   李思源想了想他二姐换过的几届男友,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你不会每次见到她,她都有男朋友吧?”   贺宇成脸色微沉的点了点头。   李思源一怔。   他二姐总共谈过四段恋爱,可每次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月。   李思源想捂住脸……   这倒霉催的,得是什么命啊! 第78章   结果去打探敌情的源哥, 最后硬生生拉着贺影帝安慰了他半个多小时。   贺宇成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喜欢这种事, 本就不是能被掌控的。   可被按着头安慰之后, 他反倒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命不好了,郁闷的回到房间, 还要考虑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出了问题。   长夜漫漫啊。   明礼看着他回来,忙让出暖好的位置,将人圈在怀里。   “冷不冷,说那么久?”   李思源摇摇头:“还行, 就是……贺师兄也太惨了。”   李思源立刻将这事和明礼说了下,明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就是等十年。   可他也知十年对凡人来说有多珍贵, 没对这事发表意见,抱住李思源揉了揉。   “有件事情和你说。”明礼把玩着他的手指道。   李思源道:“怎么了?”   明礼沉默一瞬,看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试探着说:“关于黎见的。”   李思源不解:“黎见?”   明礼点头, 道:“黎见的魂魄不太稳固。”   “魂魄不稳?”李思源坐直身体, 严肃的看他:“很严重吗?”   明礼斟酌开口:“不好说,之前我见他并没有这种迹象, 是今天才发现的,如果不是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便是之前被什么东西护了起来。”   明礼没说, 第二种情况更有可能。   之前他便觉得黎见有些不太寻常,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想来黎青山一直阻止黎见私自接活也是这个原因。   李思源紧蹙着眉,明礼见此俯身吻他的眉心:“暂时还没什么事,不要担心。”   李思源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没问题:“这事他师父应该也知道。”   明礼称是,连忙催着人睡下,第二天还要早起拍戏。   剧组又在村子里拍了一周,最后的戏份拍好,一行人便离开了。   这期间黎见也一直呆在剧组,而且看这架势根本没打算离开,暗搓搓的想跟着他们去下一个地方拍戏。   李思源竖起眉拦住他:“回去老实上课,别胡闹了。”   黎见皱眉耍赖:“不要回去。”   简乐也觉得这孩子有点过分了,哪有离家出走这么久的?于是开口劝道:“小黎你快回去吧,你这出来这么久,不说家里担不担心,我是你老师直接让你挂科。”   黎见有些松动,但还是倔强的不想回去:“我不想见我师父,而且回去就我自己,多无聊。”   李思源不知道他到底和黎青山闹什么别扭,但还是觉得不能让他跟着他们乱跑。   明礼巴不得这个老喜欢往源源身边跑的小灯泡离开,看了他一眼道:“我让无常和你回去,你师父那边我来解释。”   黎见挑眉:“常常?他平时不忙嘛?”   几天下来备受折磨的无常:……   一开始听到这个称呼,李思源和明礼还有些不适应,但听了这么多天也就勉强适应了,李思源顺着他讲:“对,让常常陪你回去。”   黎见看一眼身旁半透明的人,这才满意道:“那行吧。”   无常:……   常常不想,常常心里难受。   总算将小破孩儿打发走了,李思源又要跟着剧组去沙漠。   陈礼家的取景可谓是相当用心的,每一处都有着自己的用意,一行人苦哈哈的在沙漠摸爬滚打。   而在这期间,李思源又要抽空去S市参加《寻夜》的宣传。   生活就像是陀螺,熬过了团团转的几个月,沉道的拍摄也终于结束了。   《寻夜》的成绩不错,创下了今年的收视新高,李思源虽然不是观众关注的重点,但也跟着水涨船高,连着沉道一起炒了一波热度。   久违的假期来临,李思源早就想好了要趁着闲暇带明礼出去旅行,庄语也没拦着他,大手一挥将人放了出去。   两人还是先回了趟家。   小木最近上课学习都很勤奋,李思源本来想带着他一起去玩,却不想被小木自己拒绝了。   原因是幼儿园没放假。   李思源觉得也是,这时候已经错过了六一的假期,只能等之后再带着他出去玩。   明礼对旅行没什么建议,自然是李思源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怕打扰小木睡觉,时间一到就回了房间里打游戏,玩到了十点多才关掉。   李思源躺在床上翻滚,感叹道:“还是家里舒服。”   他身上的伤不少还没好,之前拍戏吊威亚又有打戏,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腿还有被砸到的伤口,这么一滚便碰到,立刻龇牙咧嘴的跳起来。   “已经回了家,不许再拒绝。”明礼皱起眉,拿出一瓶药膏放在一边,拉过他的腿小心的涂抹。   李思源笑道:“你这东西涂上去一天就好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反正平时也不是特别疼。”   说着他坐在床中央将上衣往上拽了拽,将被勒的青紫的腰暴露在灯光下,明礼抬头便对上了一片颇为美好的风景,原本清明的瞳孔骤然微缩。   李思源毫无所知的戳戳那青紫的皮肉,道:“我觉得这快好了,还要涂药么,不用涂……”   不用涂了吧?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男人俯身压在了床上吻住唇。   明礼眼底的金光微闪,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处摸索,李思源只是呆了一瞬,随后便顺从的跟着他一起疯。   良久两人才分开,李思源笑着挑他的下巴,用自己的鼻尖蹭对方的鼻尖:“小哥哥你这是要干嘛?”   两人升温的呼吸缠绕,明礼盯了他一瞬,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干。”   李思源一愣,觉得阎君大人真的是学坏了。   明礼吻上身下的人,手指三两下的将他的衬衫解开。   手掌下的皮肤并不多柔软,却很细滑,他忍不住轻轻从那唇角吻到这人的喉结,用舌头不轻不重的舔了一口。   “哥,别压着我。”   李思源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他推了明礼几下,却没推动,反而让这人趁机吻住侧边的脖子,轻轻吸吮了个暧昧的痕迹。   明礼满意的看着那个印子,他很早就像这么做了。   就好像将这人打上了记号,从此后,无论沧海时移,这个人将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男人的龙角现出,李思源的目光被吸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明礼立刻将手下滑,从他的腰侧一直探到了底。   李思源脸上微红,不知是热还是羞耻,但却惊觉这发展似乎不太对劲,几次试图翻身和男人调换位置。   明礼低笑几声,坏心的压着他,专心的剥开糖纸。   “不是……”   “是。”   “不对,我……”   “对的。”   李思源的话被男人吞在嘴里,直到明礼将那伤药涂在他身后,他立刻紧绷身体瞪大了眼。   明礼轻柔的吻着自家宝贝,他的动作十分小心,仔细注意着李思源的反应。   从没被人触碰的礼盒被人轻柔又肆无忌惮的拆开,李思源有种腾云驾雾的不真实感,可轻微的刺痛传来,又让他回到现实。   他有些委屈的盯着明礼,眼梢带上一丝微红,明礼立刻吻上他的眼,轻声哄说:“乖,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李思源感觉到男人更过分挤进自己的身体,使劲的咬下明礼的耳朵,却得到了男人种下一连串的草莓印。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明礼嘴上说着很快,可直到凌晨,房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李思源只觉自己全身要散了架,可那伤药的效果实在好,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都要怀疑明礼是故意的。   直到又过了很久,明礼满目餍足,抱着他的大宝贝去冲了澡,又勤快的换好床单才上了床。   李思源的眼梢依旧微红,整个身体蜷缩着,大概是累了,睡的倒是香甜。   明礼看着他左肩无意识探出的莲,轻轻的吻了一下,李思源立刻皱起眉哼了一声,将被子抱得更紧。   明礼深吸口气,倒是没再闹他,钻进被子搂着人闭上眼。   肌肤相贴的感觉十分舒适,不多时便让他进入了深眠。   李思源是被吻醒的,他懒散的看着眯眼看被子上的阳光,迎面又被男人吻住唇。   他推开明礼想要坐起身来,一种酸痛自身体内部袭来,立刻让他清醒不少。   明礼眼神幽暗的盯着他布满痕迹的胸膛,李思源跟着迷茫的低头看了看,才戒备的拉起被子挡住。   “你,转过去。”李思源想起昨晚的事,脸上立刻红了一层。   还有点羞恼。   他一直以为他是上面的啊……   明礼自然不干,直接将被子也圈住,将人重新扑在床上亲亲蹭蹭。   李思源只能无力的看着这人又钻进被子,安抚的摸着他的背。   那个位置现在留了很多暧昧的痕迹,他的左肩与腰后也没能幸免。   想到昨天不小心将莲露了出来被明礼抓着不放,李思源就有些不平。   看看看,如果他做上面的话肯定不会这么欺负人的。   想到这些李思源不爽的捏住明礼的脸,不让他往身边凑。   毫无意外的又被叼住了手指。   最后出乎意料的,明礼却没有更过分的动作,只是压在他身上,将头贴在他的胸口。   李思源摸摸他的头发,问道:“几点了?”   “七点半。”   李思源低笑一声:“我饿了。”   男人依旧不动:“乖,抱一会。”   李思源发现,他对撒起娇来的阎君大人真的毫无办法。   还能怎么办,自己追的人,跪着也得宠下去。   窗外的云与天空色彩明媚,城市重新开始忙碌,所有人的向自己的归属努力奔去。   而无论是在去的途中,还是已经找到,总会有那么一次幸运,能站在那片归属里。   明礼笑着听他心跳的声音,忽然感觉无比满足。   真好。   这个人是他的。 第79章   在家闲了几天后, 两人便踏上了旅程。   李思源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专机待遇, 特意提前让人准备好的出行手续。   无论是第几次坐飞机, 明礼都觉得人类真的是很聪明。   他们没有与生俱来的自然之力, 却依旧能翱翔于天空,甚至突破这个世界, 去向星空深处。   两人要去的地方,是在X国的浪漫海边庄园,热带地区的海风总是让人向往,李思源难得清闲, 只觉身心都迫不及待的飞了过去。   这座庄园的名字叫做玫红,上一任的主人是个华人, 而这个庄园是被李成当做成人礼礼物送给他的。   玫红庄园占地并不是很大, 但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李思源热情的带明礼巡视庄园,第一站就带着人去了马场。   可惜没有一匹马能让明礼骑上去, 李思源盯着那疯狂挣扎的马, 同情的看着一脸黑沉的明礼。   不能骑马, 两人只好换了衣服去钓鱼,李思源让人制备了烧烤架。   然而……阎君大人身边的桶, 只有空空的半桶海水。   对于人类这种用小细杆儿磨磨叽叽抓鱼的举动,高傲的龙族保持着满心的不屑——所以, 他从来没钓过鱼。   李思源倒是好运气, 虽然收获也不算多, 但好歹钓上了几条。   明礼失了面子, 一脸不开心,见四周无人,索性化了龙身跳进海里。   龙尾一扫,便将许多海鱼虾蟹拍上了岸。   李思源忙躲到房子里,生怕会有螃蟹章鱼掉到头上。   随即明礼将身形化小,直接从海里飞到了李思源面前。   李思源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明礼的原型,对面前金色的龙有着满满的好奇,明礼见此缠绕到他腰上,龙头亲昵的蹭着他的脖子。   这感觉冰冰凉凉,在炎热的天气下简直不能太舒服,李思源忍不住多抱了一会儿,便感觉漂亮的小龙得寸进尺的往自己衣服里钻。   他连忙抓住明礼,严肃道:“我要吃东西。”   明礼变回人身,托着他的腰吻了一会儿,拉着人去捡食物烧烤。   椰子树,海浪阳光与美食,所爱之人和惬意的风。   人间极乐。   吃了饭李思源又是陪着明礼胡闹一通,睡到了傍晚才醒来。   夕阳洒在海面上,像是撒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碎钻。   两人随性穿着宽松的衣裳,将中午剩下的螃蟹做成蟹黄酱,包成蟹黄馄饨。   贝类尽数上了烧烤架,撒上葱末和蒜泥辣椒粉,不用太多的调料,便是一种格外绝美的味道。   热气腾腾的炉火让贝肉的鲜味与葱蒜的辛辣融合,奇妙的契合。   蟹黄与鲜肉更是绝配,不同于饭店中那种满嘴高汤香料的油腻感,鲜肉在拌成馅料之前被明礼炒过一次,多余的油脂腥味早已脱净,稍加料酒与海鲜酱油便激起一阵香气。   满满的蟹黄包裹着一小团鲜肉,最后被尽数围在面皮儿里,明礼的手一转,便是一个漂亮的小馄饨。   李思源也动手包了两个,可一个包起来之前就漏了蟹黄,一个包成后又丑兮兮的。   最后他识时务的退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的将一手蟹黄涂到明礼的鼻子尖。   李思源盯着烧烤架上的贝类,有几个是特意没有放葱花的,他笑眯眯的拍照,拍明礼,自拍,最后犹豫了一阵,发到了微博上。   ——半个地球外的庄语,突然浑身一冷。   而李思源却是发过了微博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将烤好的贝类往盘子里装,又烤了很多的肉类,这食材都是提前腌制好的,只要烤熟就可以吃。   明礼那边的蟹黄馄饨也尽数包好,老汤泛白浓郁却不抢风头,包裹着馄饨翻腾,氤氲飘扬的香气,诱的人口水直流。   虾皮与紫菜尽数煮到锅里,两片姜在锅底若隐若现。   捞出煮好的馄饨前,明礼在两只碗里撒了一把香菜,李思源的那碗,还多了些葱花。   滚烫的汤洒在碗里,那香气瞬间融化缠绕,合而为一,最后点上一勺香油和辣椒,色香俱全。   李思源满脸幸福的咬了一口馄饨——舌头上便烫了个泡。   “慢慢吃。”明礼心疼的在他鼻尖点了点,那点立刻疼痛便消失不见了。   饭后两人谁也不想动,就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吹着风,聆听着海浪的声音。   李思源将手放在明礼的肚子上,胡乱的沙子擦掉,明礼任由他乱擦,乖乖的当毛巾。   漫天繁星,闪烁在天幕,李思源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高举着。   手指太空了,缺点什么东西。   李思源笑着,忽而开口:“真好。”   明礼觉得这样静静地躺着也有趣极了,他转过头看身旁的人,极其温柔的吻上他的脸颊,李思源也回过头,毫不犹豫的吻回去。   烟花骤然炸起,两人微微分开,看向星空下的烟花,灿然绚烂。   夜还长,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而远在天边的C市,无常正悄无声息的跟在黎见身后。   黎见已经很久不说话了,自从去见了黎青山。   无常觉得心里别扭,这人平时一直问东问西,嘴巴不停,还喜欢到处乱跑,哪里有事情哪里就有他。   可当这孩子真的不说话,他又觉得有些清冷。   无常并不知道黎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刻意探听,可黎见的状态总让他有些在意。   而且,就在这几天,他越加发现黎见的魂魄不太正常。   两人同吃同住,无常却也是近来才发现,这人每到子夜之时便有魂魄溢散的迹象,却又像被什么困住一样弹回去。   他皱着眉看向黎见,终于隐隐明白明礼为何要将自己派来跟着这人。   李思源被某条刚开荤的龙折腾了大半夜,不出意外的睡到了中午才醒来。   明礼并不在房间,李思源从窗口往外看去,也没发现人影,走到了楼下的厨房还是没找到人,不禁奇怪。   他正想呼叫这边的管家问问,便被人突然捂住了眼睛。   这只手李思源无比熟悉,就在昨夜还无数次的在他身上□□点火,他嘴角微挑:“别闹了。”   明礼将头放在他肩膀上,从背后抱住这人,吻他的脖颈,将上面那个正在变浅的痕迹加深。   舍不得放开,温凉的唇贴在他的肌肤呢喃道:“去吃饭,下午带你去海里玩。”   李思源惊讶:“哪里?”   “海里。”明礼笑笑,拉着人去吃东西。   传说中的大海,汹涌神秘,让无数人为之着迷向往,也是万千亡命之徒的船客葬身之所。   而海的魅力却是依旧不可抵挡的。   “海中真的有海神嘛?”李思源探头问道。   明礼笑着,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轻轻说道:“海中有龙。”   李思源从没想过,这辈子他可以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肆意□□,可明礼只拉着他的手,他走到海中就真的如同在陆地上一般自如。   除了说话听不到,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他惊叹着游在珊瑚礁上,看着鱼群游走,眼睛上似乎隔着一层水,让他能清楚的看到海底的样子而不受阻碍。   而越往深处走,周围的鱼类越是繁多。   这片海域很安全,但李思源还是在游到深处时看到了形状各异的大型鱼类,包括一只趴在礁石中的大章鱼,都让他感到惊奇。   而在他的上方,轻轻柔柔的飘过一只水母。   李思源本是看不到它的,可那水母中竟然困着几条小鱼,让他惊奇不已,看那样子竟还是活着的。   难道是像人类一样养宠物嘛?   李思源自然不明白水母的想法,他被明礼拉着往前游走,以极快的速度。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并没有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要去何处。   直到明礼带着他在一处沉船附近停住,他才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这种景象,巨大的船与珊瑚礁融在一起,无数的海草长在船上,甲板成了一众海洋生物所青睐的居所。   明礼拉着他往那边游去,很快附近的鱼类四处奔逃,李思源看到一只巨大的章鱼从那船中游出,奔逃在深海中。   沉船,深海,宝藏,人鱼。   无数的词汇贯穿他的脑海,可最后明礼却只在那船里挖出一颗石头。   那是种白色的,像是岩石一样的石头,波光粼粼的海水中格外的美,似乎经过了打磨十分的圆润。   而让人惊奇的是,这石头上面丝毫没有被海草与海水侵蚀的痕迹。   李思源疑惑地看向明礼,明礼的声音便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美人骨,传说海中有灵,将过往船只拖进海中,吃掉他们的灵魂,若是吃掉的是女人,最后会留下一颗美人骨,也叫定魂珠。】   李思源身上一凉,有些想将这石头扔掉,明礼拦住他。   【这东西稀有的很,很厉害,黎见应该用得到。】   李思源更奇怪了,这关黎见什么事?   明礼将美人骨收起,拉着李思源的手,一跃而起,化作金龙破出水面。   李思源趴在他的头顶,笑眯眯的看着周身的云层。   暖色的光洒在云上,照的天地明亮,他的周身裹着金雾,保护他不受到外界的侵害,巨龙像是从古老的图腾飞出,神秘而宏伟。   李思源抚摸着手下的龙鳞,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而两人一回到庄园,便接到了来自黎青山的电话。   李思源不解,明礼放下手机向他微笑:“黎见又离家出走了。”   李思源惊讶:“无常不是在跟着他?”   明礼点头:“所以这次,是他们一起离家出走了。”   李思源悚然,两个人一起离家出走……   这应该叫私奔吧?   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80章   无常看到了明礼的诏令, 却只回了一道代表平安的灵咒。   李思源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礼, 怎么也想不透看起来特别靠谱的无常为什么会跟着黎见胡闹。   “无常以前也这样过?”李思源趴在沙发上, 啃着苹果道。   明礼摇头:“不曾。”   李思源啧了一声:“那这很奇怪啊, 还有你说美人骨要给黎见,什么意思。”   明礼坐在他身边替他按着腰背:“黎见的魂魄是破碎后重新安回身体的。”   李思源一怔, 回头看他:“怎么会这样?”   明礼道:“具体我不清楚,还要问黎青山。”   李思源问道:“所以你说黎见需要美人骨。”   明礼点头:“他身上的东西,就要护不住他了。”   六月的天气会让人很舒适,冷热适宜, 雨水扫走了尘埃,让空气温润清新。   黎见背着双肩包, 气喘吁吁的跟在无常身后爬山, 背着更大的双肩包的无常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快走,要赶不上日出。”无常回过头催促,见这人累的说不出话, 才抿着唇将人拎过来。   黎见喘了会儿气, 才扒着无常:“常……常常, 我……真的,走不动了。”   无常嫌弃的皱起眉:“不是想要看日出。”   黎见死赖着他, 趴在他身上纹丝不动,无常静静的盯了他一阵, 只能将包背到身前, 认命的将黎见背起。   黎见这才不装死, 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以为你能变来变去, 想出现在哪就出现在哪,不就不用我费力爬了嘛。”   无常的瞳孔微闪,继续背着他往山顶走:“很耗费灵力的。”   黎见揪揪他的头发,道:“你看你穿时装多好看,非要穿那你破袍子,跟租来的似得。”   无常额角微跳:“那是灵力化成的。”   黎见继续道:“对啊,你都说了这里也费灵力那里也费灵力的,要是哪天撑不住了岂不是要裸奔?”   无常咬牙道:“再说话自己走。”   “好好好不说。”   到底是赶在日出之前到了山顶,黎见将包放在地上,铺了几条摊子才拉着无常坐上去,又拿出两大桶水,大包小包的零食,就连自热火锅都带着两盒。   无常眼皮一跳,管不得这包这么重。   他无奈的看着正在拆火锅往里面添水的人,良久才道:“你好像一直都不是很怕我。”   黎见倒水的手一顿,冲他笑笑:“我和老头子讲电话你也听到了……一不小心就魂飞魄散的,又不用轮回,怕你做什么。”   “那你怕什么?”无常被他这话说的不舒服,微微转了转头。   黎见脸色一变。   “我怕没钱。”   说罢他看向无常,眼珠转了转:“常常,我以前听说无常泪入道符威力无穷,在我们道术界值很多钱呢,不然你哭一哭,我拿去卖,咱俩四六分,我四你六怎么样?”   无常只想将那一盒子自热火锅扣他头上:“六个屁,休想。”   黎见惊讶的看着他:“你竟然会说脏话!”   无常瞪他:“我又不是圣人。”   黎见看向天际溢出的一丝光亮,笑眯眯道:“我第一次说脏话,被师父打的满院子跑,还是我师娘拦着才没被打死。”   无常好奇的看他:“你师父还打你?”   “可不是,小时候没少挨打,他总说我天赋好,让我好好学道术。”   黎见轻笑一声,自热火锅咕嘟出蒸汽来:“我那时候不明白,还跟他怄气。”   后来才明白,其实他师父只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在他身边,他没有自保的能力而已。   毕竟黎见这个人,早就不该存在了。   黎见盯着天际,而无常正看着他,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黎见的笑意消失,他垂下眼,缓缓道:“十三岁的时候,我身上的镇物第一次坏,出了车祸,他和师娘在病房外偷偷说话,我听到的。”   黎见的亲生父母,是道术界有名的大家,他自小耳濡目染,从来都比他人聪慧,直到四岁的时候,被一伙炼制巫蛊的人抓到。   他父母和那头领同归于尽,而黎见的魂魄四散,强行被黎青山用镇物锁在了身体里。   自此,便是九年,直到他的镇物第一次坏掉需要修补,他才知道这些事。   可是随着黎见的成长,只靠镇物已经不是办法。   而只要镇物离身,黎见这种情况,被天道发觉便会以肉身发生各种形式的死亡,直到他魂魄出体,散于天地。   简单的说,黎见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很快,就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了。   无常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他低声开口:“我……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   这话太苍白无力,黎见想说他安慰人的功夫太差,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好啊。”   “下一站去哪?”无常问他。   黎见笑起来:“海边,我看到源哥发微博了,想吃海鲜。”   说罢他又拉着无常的胳膊摇晃:“看看看!日出!”   无常勾起唇角,缓缓道:“这是我第一次静静坐下来看日出。”   黎见隔着本书吃小火锅,辣味刺鼻,却能快速的驱赶冷意:“是吧,我就说很好看。”   火红的光鲜艳,缓缓升到天空,那是很美的景象,有些刺目,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亦如生命。   你不知道下一刻将迎来什么,可活着的人就像太阳,也许灿烂夺目,也可能被强光吞噬。   但谁也不能否认,那是怎样的世间绝色,绽放着无比炙热的、耀眼的光芒。   在海边庄园玩了几天后,李思源白皙的皮肤终于晒黑了一些,可笑的是他老爱穿着短袖,活生生晒出个印子。   想想之后庄语的死亡凝视,没有彻底晒黑之前,两人终于决定换个地方玩。   明礼啃了两口糖心源源,心满意足的提议:“带你去地府?”   李思源惊喜:“现在可以去?”   明礼摸摸他的头:“可以。”   于是两人离开了庄园,李思源乘着自己的专属龙坐骑,飞向了无尽的天空。   李思源奇怪的拍拍明礼的角:“地府在天上?”   明礼立刻解释:“意义不同……相当于你们人类所研究的维度,同一个点不同空间,这里在这个空间是天空,而在其他空间又可能是山海。”   李思源恍悟:“也就是说,地府只是另一个维度,而你们有穿透维度的方法,但人类不可以。”   明礼夸赞道:“就是这样。”   李思源想了想:“那不会神界和妖界也是这样吧?”   明礼思考了下:“还是有区别,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   从云层穿过一层层微妙的隔膜,李思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时间保持着静止,可周身的事物却又快速的流逝。   当明礼的龙身飞跃至一片灰色的云团,再次突破云层,他们的下方便是一片瑰丽的城。   李思源惊讶的看着这壮观的景象,高耸的山漆黑,而上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像岩浆一样的火红液体,直到遍布整个城,像是脉络,遍布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那城里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偶尔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让这景象变得生动。   明礼托着他,耐心的讲解:“那是三途河。”   李思源瞪大了眼,他从没想过三途河竟是这个样子。   而在那城的右侧,是一条长长的橙黄色的江水。   “三途河的归处便是黄泉,黄泉的另一边是回梦花海,我们去那里。”   明礼的声音不小,引的下方的鬼差抬头看来,立刻恭敬的行礼。   怎么阎君身上还有个人?   明礼没有理会他,李思源拍拍他的龙角道:“我想看奈何桥。”   明礼自然听话,带他去看了那血红岩浆之上的桥。   让李思源失望的是,奈何桥并不是拱形的,而是跨在那水上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块,也不知这石头是什么材质,三途河的岩浆竟然自然的绕过两侧再汇聚一处。   桥上果真百鬼行,有不老实的鬼被鬼差压着,也有一直哭泣的,那桥上看似乱糟糟,可实际上有着很规律的行进方式。   而他们的必经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这男人身后有个木屋,屋前支着一口大锅,呼呼的冒着热气。   明礼化回人型,带着李思源落到那木屋旁,手牵手的走到男人面前。   孟珀一回头便看到了两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立时添出笑意:“诶哟,大人,这就是夫人?”   李思源:……   明礼笑眯眯的答道:“是,我夫人。”   李思源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盯了十几秒见看到这人还是一脸傻笑,心里叹了口气索性随他。   “夫人好,我叫孟珀,琥珀的珀,是个常年在这卖汤的。”孟珀乐呵呵的将勺子递给一个鬼差,擦了擦手上来跟李思源握手,明礼眼疾手快的将他拍开。   李思源被这称呼喊的有些僵硬,假笑着寒暄:“我叫李思源,你好。”   孟珀也不在意明礼的举动,拉着一边的椅子给他们坐,自己进屋沏了壶茶。   李思源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笑道:“这喝了不会忘却前尘吧。”   孟珀又拿了些小茶点,道:“放心喝,绝对没问题。”   李思源自打知道不是孟婆是孟珀就觉得很神奇,他喝了口茶,一种奇异的清甜自舌尖化开,直入心沛。   “这是什么茶?好香。”他又仔细嗅了嗅这茶,只觉神清气爽,像是身上所有的疲惫都被清扫了。   孟珀笑笑:“这是我自己研制的,用回梦花的初芽炒出来的,大人和无常都很喜欢。”   李思源又喝了两口,只觉这茶当真是他喝过最奇妙也最可口的茶。   孟珀口若悬河的讲着地府一些新鲜事,李思源脑子里那些传说渐渐淡化,对于地府开始有了新的认知。   无常是个看起来冰冷实际很好相处的人,孟珀是个五大三粗却厨艺很好的汉子,奈何桥只是块大石头。   而阎君……   李思源忍不住弯了眉眼。   传说中的阎王爷,是正坐在他身边,亮着眼睛看着他笑的一条傻龙。 第81章   朱红的花海带着奇特的香气, 三途河的尽头, 黄泉之畔, 没人知道那是怎样的美景。   明礼手里紧紧牵着身旁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片花海,可这一次的心情却与以往不同。   李思源很想用相机拍下来这景象, 可惜人类的器械是无法记录这些景象的,他有些可惜,但看看手中提着的孟珀送的茶叶,倒是也没觉得遗憾了。   让李思源惊讶的是, 这花海的中央,竟然会有颗树。   这树不大, 看起来还有些娇嫩, 长在这里有些突兀,不知为何,连叶子也没能长成一片, 小小的芽尖蜷缩着, 倒是有些可爱。   李思源侧了侧头:“这怎么会有棵树?”   明礼目光沉沉的盯着这树, 回头说:“以前没有,上次我回来时就发现了。”   说罢明礼勾着唇看他:“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李思源奇怪, 熟悉?   他再次看向那小树,只见一根小树杈上被绑着根红色的绳子, 突然想到小木平日化成人形时头发也总会用一根红绳松松系着。   李思源骤然顿住, 微微瞪大了眼看向明礼:“小木?”   明礼点头:“这是他的本体。”   李思源心思一转, 觉得事情不简单:“小木究竟是什么来头?”   明礼将他带到一边的石头上坐着, 折了朵花放在李思源手里,这花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杆茎倒是很好拿,而且这味道实在好闻,李思源忍不住放在鼻下轻嗅。   明礼微微抬手,想阻止他去闻,可想了想还是没出声,回梦花的花粉是会让人感到迷幻的,作用有些像酒,但效果也不算大。   况且……他还没见过源源喝醉是什么样子呢。   明礼心里有些痒,伸手将李思源微微凌乱的头发理好:“小木的身份我不清楚,但他的本体是地藏移过来的,我可以确定。”   李思源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又是他,之前他让你提前化鳞的事还不清楚……对了,你之后见过他吗?”   明礼摇头:“他不会害我,虽然不清不楚的有些烦人,但一定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李思源皱着眉看着小树的方向,一下下的用花瓣戳自己的鼻子:“我觉得小木会到我身边,应该也不是巧合。”   “你怀疑他?”明礼侧头看他,他自然不介意那小树精怎么样,可源源很在乎。   李思源垂下眼:“我相信小木不会害我。”   明礼摸摸他的头:“他既然和地藏有关系,就不会是敌人,放心。”   李思源不语,他不明白这后面究竟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从见到何寄开始,他就像是掉进了一个陷阱,总觉得自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明礼伸手抱住他,李思源抬起头,不爽的咬住他的脸印了个牙印。   可好看的人就算脸上有压印也是好看,他越看越觉得心跳的欢快,又轻轻的在明礼唇上吻了一下。   明礼笑眯眯的任由他胡闹,温柔又热烈的回应他的吻,直到两人分开,才小声的开口:“我去过神界了。”   李思源盯着他,神色不变,可嘴角却有些紧绷:“你成了龙王,以后还能留在地府和凡间吗?”   明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按理来说,我是要回到龙族的。”   李思源眼神一暗,神色冷了下来:“你要回去?”   明礼笑出声:“自然要留下陪你。”   李思源满意的缓和了神情,拍了拍龙王的脑袋。   “其实你回去了也无所谓。”李思源觉得脑子有些晕,他戳了下明礼的脸:“很快我就是阎君了,我能活很久很久,会变得特别厉害,到时候我就去神界把你抢回来。”   他这话说的轻松,可明礼知道他的源源有多么认真。   明礼觉得自己真的是完蛋了,这个人只需要轻轻的说一句话,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丢盔抛甲,卸下所有的尖锐。   “所以,现在除了地藏,只有你知道我已经去过神界,记得要保密。”明礼轻轻弹了下李思源的鼻尖,开口说道。   李思源捂住鼻子眨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动作的幅度有些大,又显得有些傻,可李思源像是毫无知觉,明礼怔怔的看着他,觉得源源大概是有些醉了。   也是,这人刚刚拿着回梦花一个劲儿的往鼻子上戳。   明礼眼中微亮,凑过去舔他的唇瓣,李思源自己也跟着舔了舔唇,眨了下眼歪头看着他。   他自己当然不知道现在他的样子有多么可爱,可明礼却都看在眼里,诱着这人道:“要不要去我的住处看一看?”   李思源反应了一秒,点头道:“好啊。”   明礼立刻扔了他手里的花,将人抱回来寝宫。   阎王殿后是地府的住所,如同凡间的皇宫,阎君所住的地方,自然是与众不同。   阎君的寝宫在三途河后的山巅,这地方分明永无天日,却又被火光照的通明,越往下越是地狱的深处。   李思源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黑色的大山山顶,会有如此壮丽的宫殿。   如同玄幻小说中的仙宫,前有庭院花园,后是云海天星,而中间次序排列的建筑,整体得颜色较深,但气势巍峨,似乎真的有一种将这山踩在脚下的感觉。   明礼却没心思带着人一直看风景,他一路将人带到他的住所,巨大的房间上方是洞窟一般的装饰,也不知是将什么东西镶嵌了上去,这屋子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细碎而美好。   李思源呆呆的看着巨大的床在房间的中心,其他的地方遍布了池水,氤氲的雾气缥缈于水面之上,只有一条路通向这床,有点不相信这地方竟然是卧室。   “这是你的房间?你自己睡这么大的床?”李思源看向明礼。   明礼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情动,抱住人揉了揉:“我的原型很大啊,还有,是我们的房间。”   李思源看向这水池,里面空无一物,只是干干净净清澈见底的水,他再往前走,问道:“屋子上面的是什么,亮晶晶的。”   明礼没放手,赖在他背上慵懒开口:“是一些妖界的晶石,灵力充足,很好看。”   李思源突然笑起来,明礼难得看到李思源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心痒难耐的将人哄到了大床上。   李思源还要发问,明礼将他按在柔软的床上亲吻,三两下解开他的衣服。   两人的衣衫尽褪,明礼便被李思源抓住了手,李思源皱着眉,没等说话便被啃住了肩膀。   他费力的将人拦住,急忙开口:“我要在上面。”   明礼抬头看他,笑的有些邪气,与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好啊。”   李思源被美色晃了神,被男人抱到了身上亲吻挑逗,迷迷糊糊的被人占尽了便宜。   地狱无光亦无白日,地府的所有鬼怪都不知道,他们的新阎君已经被年轻的龙王吃了个干净。   李思源再次醒来,便是被人抱在怀里的,明礼的腿压在他的腿上,两人的身体贴合,温度维持在刚刚好。   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早已流尽,可他的记忆却仍旧存在,李思源捂着脸,总算反应过来明礼在坑他了。   那花绝对有问题!   而且这人还糊弄他,明明说好他在上面的!   李思源不满的转过身,可看到实景睡美男,又可耻的心软了,最后只是伸手扯了扯明礼的脸,便收回了手。   可等他看到自己满是痕迹的手臂,又觉得这人禽兽极了。   明礼被扯了脸,迷糊的亲亲他,摸向他的腰:“有不舒服么?”   李思源脸一红,眨了眨眼道:“没有。”   明礼是个很细心的伴侣,就算是对着醉醺醺的糖心源源,也不会为所欲为的折腾,事后也会极为小心的清理,生怕他会有半点不适。   之前李思源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都随他。   谁会不喜欢被宠着呢?况且是被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宠,美妙无比。   “要起来么?”明礼躺着问道,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性感,餍足的意味叫人心神微漾。   李思源摸了摸鼻子:“恩。”   明礼坐起身,任劳任怨的替他的源源穿衣服。   李思源乖乖配合的伸手:“我都怕被你养娇气了。”   明礼轻手轻脚的伺候人,笑着看他:“反正我一直在。”   李思源觉得这样不好,可是他又舍不得不要,一时有些为难的看明礼:“那你能不能先把自己衣服穿上。”   明礼故意往他面前凑:“你不爱看?”   李思源闭了闭眼,叹口气:“我每次看你都怕我会流鼻血。”   明礼很是受用的强行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像个大流氓。   两人回到凡间,却是直接出现在了C市,李思源的手机刚有新号,便见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黎青山的声音像是有些疲惫,李思源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明礼。   “黎见师父好像真的很着急,说之后来找我们。”李思源捅了下明礼:“所以黎见和无常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L市的海边,夜晚的海风有些微凉,不时传来海鸟的鸣叫,渔家的船只停在一旁,带着浓郁的腥咸味道。   这附近是个海滨烧烤,一众游客在这里摆着炉子,吃着新鲜的海货,香气与吉他手的歌声飘荡,像是一首协奏曲。   黎见和无常盯着烤坏的一堆看不出原型的食物,暗自发愁。   “明哥的手艺那么好,你怎么什么都不会?”黎见试着咬了一口自己刚刚烤的鱿鱼,又瞬间吐出来:“呸呸呸,这什么味儿。”   “你不是也不会?”无常身上被黎见套了件白色体恤,前面印着个熊猫头,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炉子,还在努力拯救烤串。   黎见撇嘴:“我会泡面。”   无常看都不看他:“巧了,我也会。” 第82章   明礼和李思源找到黎见时, 他正啃着无常烤的硬邦邦的面包片。   黎见看眼无常, 自然清楚是他告诉明礼他们在哪的。   李思源看着小孩儿淡然的样子,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上前揪两下他的绿毛:“别吃了,带你去吃大餐。”   黎见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乖乖跟着李思源走,无常总算不用再和这破烧烤料较劲,松了口气。   明礼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吃味的挤开黎见站到李思源身边, 黎见只能气哄哄的被无常拉走。   热辣的火锅翻滚,直到黎见和无常吃了七八盘肉, 李思源才看向黎见道:“说吧, 这些日子到底折腾什么?”   无常的筷子一顿,余光偷看着黎见。   黎见却依旧吃的没心没肺,转眼间锅里飘着的肉被他几下捞走:“其实也没什么, 明哥应该和你说了, 我的魂魄有些问题。”   李思源倒是知道, 可明礼也没和他将的太清楚,大概也是想让黎见自己对他说, 所以到现在对这事他还云里雾里。   “简单说嘛,七月就是我的生日了。”黎见咽下块肉, 烫的直呼气:“大概也是我的忌日。”   李思源怔住, 他抬眼看黎见, 想不通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   “你……”   黎见笑眯眯的看他, 放下筷子:“也不是难以接受,毕竟我十几岁就知道了这件事,之前没告诉你,源哥,抱歉。”   李思源呆呆的看着他,心上就像压了块大石头,沉得他喘不过气:“你道什么歉。”   李思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明礼:“我们之前捡到的美人骨……”   无常也抬起头看向明礼,明礼拿出那漂亮的石头,放在黎见面前。   “原来这就是美人骨。”黎见低头看那白色的石头,低声笑,他拿起这石头端详。   “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我身上未免暴殄天物,你们也应该知道,他只能用来替换我身上坏掉的镇物,我的生日一到……”   黎见没再继续说,因为他看到李思源的眼圈有些红了,他拿起那颗白色的小石头,小心的放在口袋里,勉力笑笑:“源哥你别激动呀,我拿着就是。”   李思源深吸口气,道:“你师父不是说想到办法了,为什么不回去?”   黎见没说话。   无常面色冰寒的开口:“黎青山找到了莱清草。”   明礼眼神微变,终于明白了黎见为什么会躲着黎青山。   莱清草乃神界之物,如果一个人想将功德造化授予另一个人,便是改命,改命乃是逆天之举,没有莱清草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不说成功的几率,功德造化对于一个天师来说相当于性命,折损寿命也是必然,况且这方法,并不一定管用。   黎见不可能接受他师父师娘的功德与折寿换来的生机,又不想和他们吵架,自然只能躲着。   李思源没有问明礼还有什么办法,因为他知道明礼必然会尽心尽力,能找到美人骨,已经是好运。   直到几人回到了酒店,李思源的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他恹恹的趴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可他又明白,黎见之前不与自己说,便是怕自己会难过。   可他忍不住。   黎见虽然有些贪财,小毛病也很多,可实际上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李思源一想到他还有一个月的寿命,就觉得心中像是撕裂了般的疼。   明礼没说话,就静静的坐在他身边,良久才开口:“其实还是有办法。”   李思源抬起头看他:“什么办法?”   明礼道:“黎见的情况特别,人类的灵魂脆弱,按理来说魂飞魄散后就算有神物也镇不住,想必黎青山当年也只是试试,可他偏偏活了过来。”   “这说明他的承受力很强,至少超出一般的人,所以若是有万年以上的神邸愿意留一分庇护给他,天道也许就会放过他。”   可难就难在,这世上仍在的神邸,不是年纪不够,便是避世不出。   明礼接着道:“或者留有神力的灵物,都可以。”   李思源坐起身:“要怎么辨别?我派人去找。”   明礼拥住他:“无常已经遣鬼差去搜寻,再等等。”   可黎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能等吗?   李思源不知道,纵使他心急如焚,可终究人各有命。   他帮不了黎见。   李思源睡不着,趴在酒店的窗前看星星,明礼煮了茶,倒了两杯陪他一起看。   “我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   李思源捧着茶,喃喃道:“有的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却仍然活的好好的,可像是嬴佳,黎见……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努力的在这个世界生存,却要受这么多苦难。”   明礼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窗台上,夜风微凉,两人裹着同一条毯子,暖意从彼此的身体散出,温暖另一个人。   “所以才会有地府,无论什么生灵,只要还有灵魂,就算是神邸也可能会去走一遭奈何桥。”明礼温柔的看着他:“我以前也会觉得不公平,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可生来便为三界厌恶。”   “人类视我为灾难,神邸觉得我肮脏,妖魔鬼怪惧我怕我。”明礼微笑:“其实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不,你那时候还不是人类。”   李思源心中一疼,忽然很好奇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讲给我听。”   明礼蹭蹭他的鼻尖,缓缓开口:“我那时候被逼到了山崖下,大概老阎君为了保护你,那地方谁也进不来,我也是误打误撞,于是我就在崖底休息,等身上的伤口愈合,结果就看到了你。”   李思源看他:“我是什么样子?”   明礼想了半天,才道:“就是朵莲花,没什么特别的,也不会动。”   李思源觉得有些无趣,接着问道:“然后呢?”   明礼眼睛微闪:“然后我把你拍飞了。”   李思源:???   明礼看他:“真的,接着你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开始发光,后来我记不清了,然后我身上的伤也好了,还渡过了雷劫,成了能应天兆的角龙。”   也是在那之后,那些神族不再为难明礼,且还让他暂代阎君的位置,他又搁置了百年,才接地府阎君的位子。   李思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当时到底为什么救你?”   明礼笑着看他:“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   李思源觉得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有病,刚被拍了一爪子就喜欢上对方什么的……不对,他当时是朵花啊,万一植物的想法不太一样呢?   他正有些纠结,明礼将他的茶推了推:“快喝,一会儿凉了。”   李思源看他眼,低头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茶微甜。   原来是放了糖。   李思源唇角微挑,只觉心里那块苦涩的地方也变得有些甜起来。   两人头挨着头,李思源刚有些睡意,黎青山的电话便打了进来,说已经到了酒店。   李思源看一眼明礼,两人穿了外套去找黎见。   黎青山那些乱七八糟的服饰终于被换了下去,穿成了寻常的衣服,可李思源也觉得他身上多了些化不去的愁绪,随着鬓角的一点白流露于外。   黎见站在柜子旁,看了黎青山很久。   他们的相处,像师徒又像是父子,十几年的感情不馋纷杂,那是归于柴米油盐的真实。   良久,黎见终于开了口:“师父。”   黎青山眼底有些青黑,看得出很久没有休息好,他叹了口气,走到房间内,见到无常还有些吃惊,他以为只有黎见自己在屋子里。   李思源也有些奇怪,两人分明不是一个房间,之前在聊天?   无常面色不改,将椅子让给了黎青山。   黎青山也没坐,他想将其他三个人叫出去,可看样子他们也不会听,只能盯着黎见道:“跟我回家。”   黎见蹙眉:“只要你没放弃,我不会回去的。”   黎青山平静的开口:“你师娘很担心你。”   黎见低着头,一言不发,倔强的站在原地。   黎青山就这么的看着他:“听话。”   黎青山的脾气很倔,认定的事不会改,平时对他的管教也很严厉,难得这么软声的和他说话,黎见的眼圈忽的就红了。   他瞪大了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黎青山泛白的鬓角,看着他越来越深的皱纹,咬着牙开口:“回去,用你和师娘命换我的生机吗?”   “我的命怎么就那么值钱……”黎见面无表情,两行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师父,我命不好,我求求你,别管我了,行么……”   黎青山僵在原地:“我怎么能不管你。”   黎见退了几步,转身跑了出去,无常立刻追在他身后,直到楼梯口才将人拦住。   黎见满面的泪水,他盯着无常抓着自己的手,深吸了口气:“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无常看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十几秒才慢慢松开了手:“早点回来。”   他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黎见出了酒店,走到热闹的夜市,看着城市里的人山人海,看着大街上的迷幻的灯影。   他也想一直看着,看时过境迁,等他寿终正寝的时候,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他也不想死的。   他才二十岁。   黎见十几岁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也足足做了七年的心理准备,他设定好计划,在死之前想做什么,要去哪里。   可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不甘心。   他的生命明明才刚刚开始,像冉冉升起的太阳,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出自己的光,他就要消失了。   强颜欢笑是假的,故作轻松是假的。   他并不是那么勇敢。   他很害怕。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走在他身边站定,挡住他身旁的灯光。   “想活着,我可以帮你。”   这声音陌生,黎见蹙起眉,转头看去。 第83章   黎见回来的时候, 黎青山已经开好房间睡下了, 而无常正在他的房间静坐。   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男人还穿着黎见买的熊猫上衣, 多了几分烟火气, 连脸庞似乎都柔软了几分,他看着黎见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 两人互相看了半天,谁也没说话。   到底是黎见先开了口,他坐到无常身边,叹了口气:“怎么不回去睡。”   “等你。”无常仔细的看他。   黎见抬起眼, 无声的笑了笑:“谢谢。”   无常觉得意外:“谢我什么?”   “谢你这些日子陪我,我很开心。”   黎见往后面坐了坐,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 无常忽然觉得他瘦了很多,原本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抽条了些, 显得有些单薄。   黎见的个子本来也不是特别高, 这样团起来就像只小白猫。   可爱又可怜。   无常的心里有些闷, 他将黎见整个的抱起来扔到了床上,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将被子甩在他头顶。   “今晚我和你睡, 你师父睡了我的房间。”   黎见从被子中挣扎出来:“再开一间啊,干嘛要挤一张床。”   无常盯着他, 墨色的瞳孔像是深渊, 他忽然挑起嘴角, 吐出两个字来:“没钱。”   黎见立刻让出身边的位置。   折腾了大半夜, 李思源最后派人去找各类古玩字画,祈求能找到能救黎见的东西。   明礼也没拦着他,等李思源折腾完了,抱着他讲故事。   李思源对于明礼这种一言不合就讲故事的做法颇为无奈,可还是每次都会睡的昏沉。   没办法,这种极其枯燥毫无乐趣的背诵方法真的太催眠了。   明礼轻轻吻住他的指尖,拥着他入睡。   忙乱的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李思源和明礼一出房间,便看到了走廊中静静当木桩的两人。   ——黎青山和无常。   无常倒是安稳,可黎青山的脸色却不太好,李思源心思微转,上前招呼两人去吃早饭。   黎青山摆摆手,正要说话,无常开口道:“我等黎见,你们先去。”   黎青山看了眼无常,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李思源点点头:“那你等他,我们餐厅见。”   等他们一走,黎见才从房间露出个脑袋尖儿,无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黎见撇撇嘴:“其实,我这事吧……也有了些眉目。”   无常眼睛微亮,黎见接着说:“但现在还不明确,我在等朋友的消息。”   “我帮你查,是什么?”无常将人推到屋里,等黎见慢吞吞的换衣服。   黎见犹豫道:“是一幅画,据说有人见过,那上面有着上古神圣遗留的灵力,早年这幅画流落到国外,近些年辗转到国内,我朋友说这幅画目前大概是在一个做珠宝的商人手中。”   无常记下了重点,手指翻转打出了数道光丝,忽而又消失不见。   黎见觉得惊奇,眨着眼睛看他:“你就是这么和鬼差联络的?和明哥也是?”   无常点头:“快换衣服,他们在等。”   黎见立刻转身将睡衣换下,无常盯着他光洁的背部,脸上爬上一丝微红,默不作声的垂下眼。   非礼勿视。   明礼点餐的时候忘记吩咐,这会儿加了不少葱进去,李思源正给明礼挑着面里的葱丝,他挑的都快差不多,黎见和无常才到。   黎青山一直盯着黎见,黎见拿无常挡住自己,无常面无表情的将画的事和大家讲了讲。   黎青山最为激动,他又详细的问了下这画的信息,饭也不吃就去打电话联络朋友帮忙。   李思源的心情也终于缓和了些,他戳了下黎见的脑袋,埋怨道:“有这事怎么不早说,你师父愁的头发都白了。”   黎见苦笑:“我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怕他会失望。”   不过事情总算有了转机,经过众人的排查,还真的发现一个叫薛航的珠宝商手中拿着一副桃源图。   这图的来历不明,可经鉴定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古董。最重要的是,这幅画将在十天后在T市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李思源立刻联系了家里拿到了拍卖会的入场资格,一行人早早去了T市打探消息。   无常和明礼的风格自然是直接去拿,可这画的安保工作做得十分严密,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打探到画的具体位置,二来那画似乎真的带着上古神力,对于他们这些后辈圣灵,竟是有着自行规避的方法。   想来是那画的主人并不想画作给将来的主人带来麻烦,留了道隐蔽的屏障。   可越是如此,也证明了这画的不凡。   黎青山每日盯着拍卖会的消息,看架势是对桃园图志在必得,李思源也紧张的很,叫人盯死了那边的动静,生怕会有人在拍卖会前截胡。   好歹是盼到了拍卖会当天,李思源作为公众人物,自然是避开了人群,与黎青山兵分两路,先行到了会场。   好在这拍卖会格调很高,到场皆是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不用担心会有麻烦。   一行五人,除去黎见和明礼,三人都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大有种谁来抢画就和谁拼命的架势。   明礼怀疑的看着无常,总觉得他似乎对黎见的事过于上心。   无常被盯的后脑勺发凉,回过头便看到明礼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解的看回去。   明礼轻笑一声,移开了眼,手牵着自家的宝贝往里面走。   前厅的人多而杂乱,黎青山一入场便和老友不见了踪影,李思源自然知道他是去打探那桃源图的事,自己拉着明礼四处转。   黎见从没逛过拍卖会,好奇宝宝一样的四处观看,看看价格又咂舌的拉着无常走掉。   反正他都买不起。   无常见他一直盯着柄古剑,眼睛都快撕不开的样子,试探着戳了下他的后脑勺:“想要?”   黎见摇摇头:“我可不敢要,你仔细看看,这东西凶着呢。”   无常扫了那剑一眼,只见那上面绕着丝丝腥煞,又有种冰寒的墓气,一看就是染过血的殉葬品。   但这剑的确漂亮,千年不锈不腐,经过了修复也有了些原本的样子,这才是黎见一直看着的原因。   黎见拉着他往另一边走,无常扫了那剑一眼,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李思源转过头没看到无常和黎见的身影,只能和明礼慢悠悠的看着那些展品。   不得不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很有分量的,这场拍卖会最后得到的款项有百分之六十都会捐给红十字会和希望工程。   政府对此也很重视,能摆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可小觑,就只李思源觉得看得上眼的东西,总价值就已经超过了几亿。   李思源盯着那些珍贵的古玩字画或是珍宝水晶,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论这些人要的是名利人脉还是物件,对于那些需要的人来说,总归是一笔救命钱。   李思源想到这些,心情也好了很多,大手一挥看向明礼:“想要什么我给你拍!”   “好。”明礼微笑,倒是真的仔细挑选起来。   李思源颇有成就感的跟在他身后,研究起这里什么东西更有趣些。   最后两人选了半天,目标只停在了一颗红宝石上,这宝石的切割工艺与成色皆是少有,价格不菲。   龙族一向喜欢这些闪亮亮的东西,而李思源更是喜欢它的颜色,两人拍板定案,明礼便先行一步去询问这宝石的事情。   李思源等在休息区的沙发椅上,这里也是展区的一部分,只不过摆放的东西不适合贵重,只是一些现代字画与工艺品。   李思源撑着下巴左右看着,身旁便走来了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这人四十几岁,微胖,头上一片地中海,虽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总有种道不明的油腻感。   李思源动也没动,眨巴着眼睛从脑中翻出记忆,这人似乎是前几年与他爸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开的是个食品公司。   貌似叫做……苏仓?   苏仓几步走到他面前:“真是巧啊,我这几百年不参与这种拍卖会,第一次来就碰上了小公子,您父亲近来可好?”   小公子是圈子里对李思源的称呼,为的是区分开他和李忱,李思源也不落他面子,笑着应和:“挺好的,苏先生来这儿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苏仓站直身,谦和开口:“哪里是,我一个俗人,看不懂这些东西,是我女儿喜欢,我就陪她来逛逛。”   说着苏仓四处张望起来:“诶这丫头呢?刚刚还在这儿……”   李思源大概有些明白了苏仓来和自己搭话的意思,见他一时找不到人,自然地站起身,装作要去看东西的样子。   “那苏先生先看,我先去看看展品。”   苏仓有些急,但见李思源像是要看展品也不便打扰,毕竟他们不算熟,他也不想让小公子没看见他女儿就先厌了自己,忙道:“那您先忙。”   李思源立时转身往一旁的展厅走去,假意看起展品,一开始是装模作样,而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便被一幅画吸引了。   那是一副现代画,水墨俊飒,庭内的树茂密,盖过房屋,破有种田园派的诗意。   可明明画的是盛夏,却让人莫名有种空寂感。   他不自觉的走到画前,细细端详,正当他缓缓伸出手隔空描绘那枝干的样子,却与另一只手不期而遇。   他回过头,身旁是个身着玄色唐装的男人,他五官晴朗,眼角微挑,可面容却有种冷肃之感,连那漂亮的面孔都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   那人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看了眼李思源便将视线移到画上。   李思源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却被那双眼中的冷寂隔开。   这感觉奇异,明明身处一个世界,两人却如同站在不同的空间。   李思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副画,只见那画的左侧写着一行小字,字迹端正,是漂亮的瘦金体。   他默念那行字,配着那画更多几分萧瑟。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第84章   “这幅画是春元先生辞世之前最后的笔墨。”女人的声音清澈, 她穿着华美的衣裙, 像是朵娇艳的花:“小公子也喜欢?”   李思源回过神, 目光从那画上移开, 身旁早已没了男人的踪影,换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他总觉得有些恍惚,反应一瞬,不着痕迹的退开些。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还不错。”   不远处站着苏仓冲他微微一笑, 李思源心中微微不耐烦,却也不好向女士发作。   苏婧垂下眼, 微微勾起唇, 大方又得体的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苏婧。”   李思源抬眼看向她,没理会她的动作:“苏小姐还有事?”   苏婧的笑容微僵, 觉得有些没面子, 可她还是自然地收回手, 状做苦恼的往李思源身边靠了靠,恰好把握在一个让人无法闪躲的距离:“小公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李思源有点腻歪, 看到了明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想去找人, 语速略快的开口:“什么?”   苏婧低声道:“我没别的意思, 只是我父亲一直想让您和我认识一下, 你大概也知道他这个人有些虚荣, 今天这里到了不少朋友,您能不能稍微在这……站一小会儿?”   李思源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对于苏婧的想法也了解了个七八。   不得不说,苏婧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这样一个看起来乖巧的女孩儿向一个男人祈求时,总会让人心软,更何况这是个无伤大雅的请求。   苏婧在试探他,如果他同意了,就说明这是一个可以接近的对象。反之,如果李思源不同意,那么苏婧就会明白他对她毫无兴趣,会很识趣的躲远。   李思源自然是要拒绝的,可他还没开口,便被人一把拉了出去。   “他没时间。”明礼脸色阴沉的盯着苏婧,以一种占有的姿态将李思源圈在怀里。   苏婧猝不及防跌进了那双冰寒的眼中,还没等她感叹这人的外貌,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脑中炸起。   她脸色瞬间发白,毫不犹豫的捂着嘴冲去了洗手间。   这模样李思源觉得挺眼熟,当时贺宇成被阴过无数次,但显然苏婧的样子更严重些。   李思源拍拍明礼的手:“她没事吧?”   明礼气鼓鼓的扯他的脸:“你关心她。”   这语气凶巴巴的,还有些委屈,李思源眨眨眼:“我是怕她出事,会有些麻烦。”   苏仓眼见着自己女儿扭头跑掉了,一脸莫名,转头便看到了李家的小公子被个男人搂在怀里。   他混迹商场多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清楚,这两人显然是一对。   而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个被上的,堂堂一个富家少爷,竟然情愿被别人玩,怪不得看不上他女儿。   他脸色几次变幻,最后鄙夷的看了李思源一眼,转身去找苏婧了。   明礼冷眼看着苏仓的神情,大大方方的吻着面前的人。   李思源也不在意在人前亲昵,反正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顺着他的目光看苏仓,安慰的拍了拍明礼的头:“不用在意他。”   李思源作为公众人物,心理素质可是相当好,这些年黑的酸的他都见过,也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意的。   可明礼很不满,苏仓一出这门便摔在了地上,怎么也使不上力爬起来,疼的哎哎直叫,最后被人风风火火的送到了医院里。   明礼眼看着面前的人,白色西装配着领结,一双酒窝勾的人心神荡漾,小气的龙王恨不得能将他变小揣进兜里,不让人看。   李思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明礼低笑,揽着他腰身的手加重力道,看起来只是拥着他,可那位置却让李思源僵了身体。   明礼才叹了口气:“想,你。”   李思源总觉得中间停顿没说出的那个字有些不可描述,不自在的拉着人往拍卖大厅走。   黎见和无常早已找到了座位,跟看电影似得嘎嘣嘎嘣吃爆米花,也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   而黎青山还没见到人影,估计要晚些才到,李思源坐到黎见身边,随手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明礼手里。   “这什么时候开始?”黎见等的不耐烦,干脆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李思源也想跟着一起打,还没说完黎见已经和无常开了双排,他幽怨的看着黎见,又看看无常,忽而嗅到一种奸情的味道。   他不了解无常,可就这人之前的表现来看,似乎对黎见的态度很不一般。   但当事人自己貌似都云里雾里,李思源斟酌一瞬,还是决定不多嘴了。   毕竟眼下桃源图才是大事。   拍卖会准时进行,黎青山也跟着老友去了前排的特邀位,看起来十分受欢迎,越有钱的人也越相信风水玄学,这拍卖会上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对于黎青山也都颇为敬重。   前面的尽是些开胃小菜,大多叫价不过百万,等到了中期才拍了许多稀罕东西,这些人叫起价来十分阔气,黎见一口一个爆米花,试图咬碎有钱人的腐败。   又过了没多久,李思源和明礼中意的红宝石便上了竞拍台。   李思源很少乱花钱,黎见恍惚间都没了他是个有钱人的概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花了几百万拍了块破石头,痛心疾首。   李思源倒是挺开心,打算着找个设计师,将那宝石做成两枚戒指,明礼的手上虽然有些硬质的茧,可整体看起来十分好看,修长的手指像是精神雕琢的艺术品。   几人苦等一番终于等到了桃源图,虽然期间也有人叫价,可最后这图还是被黎青山给拍了下来。   黎见捂着耳朵不想听那天文数字,悲痛的趴在无常肩膀上装死。   无常摸摸他的头,转眼又跟着拍下了后面那柄古剑。   黎见暴跳,压低音量捅他:“你买那东西干嘛!”   无常也不说话。   最后那柄剑还是被无常拍了下来,黎见看着他师父抱着桃源图,李思源和明礼揣着那颗红宝石。   他低下头,手里捧着的是无常花了六百多万拍下来的古剑,痛不欲生。   “你怎么不把钱给我啊啊啊啊啊!!!”   直到回了酒店后,黎见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无常疑惑的看着他,又看看那柄剑,还以为黎见是嫌弃这剑破旧,拉着人回了房间。   他只轻轻伸手一抹,那剑立时震了震,煞气尽腿,露出原本的华美精致。   黎见瞪大了眼,无常递给他:“变好看了。”   黎见颤抖着手:“你你你你……”   黎见的眼泪都要流下:“你不是把它变好看了!你是把它变得不值钱了!!”   无常:???   他好像,更不开心了?   明礼与黎青山正在研究那副桃源图,李思源不敢打扰,静静的端着水杯看他们。   “的确玄妙,这画空有神力的气息,却丝毫不漏。”黎青山眉头紧锁:“我看不透,大人觉得呢?”   明礼靠在沙发上,伸手覆在那桃源图上,缓缓闭眼,不出几息,却是浑身一震,将那图甩到了床上。   李思源一惊,立刻上前将他扶住:“怎么回事?”   黎青山犹疑的拿起那画,李思源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的山水之境,竟是忽然化成了山村。   而那山涧变幻,云层半遮半掩,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李思源正疑惑,明礼摇摇头,道:“它很排斥我。”   黎青山盯着那画,良久才开口:“这画中有灵,想必是不会让我们轻易拿到神力。”   明礼再次摇头:“这不是画,而是神器。”   黎青山看向他:“神器?”   微风从窗外吹来,李思源静静的看着那副画,那画上的山水接着变幻,如同真实存在一般,明礼拥着他的肩膀缓缓开口。   “画只是表面,也是神器的门,实质上这后面自成世界,你听过马良神笔吗?”   黎青山点头,李思源拉下他的手,抬头道:“所以我们想拿到神力,要去画里的世界?”   这和之前明礼说过地府的事情一样,这幅桃源图,也是这样的存在,正常人看来很普通,可只要找到了方法,就能进入这一方世界。   之前的激动慢慢冷下来,李思源盯着明礼,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能进去吗?”   明礼蹙起眉:“不能。”   黎青山摩挲着那副画,显然是无能为力。   李思源推开明礼,走到那画前,轻轻抚摸,他之前便觉得这画的触感很不同,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回过头,指向画中问明礼:“你看到了什么?”   明礼不解:“江水,山林,桃花。”   李思源又看向黎青山,黎青山道:“我看到的和大人一般。”   李思源沉默,他看着那江水上缓缓而行的渔舟,最后竟是轻笑了出来。   “你们看到船了吗?”   明礼皱起眉,终于明白了李思源画中的意思,黎青山也觉出了异样,道:“你看到的,和我们不同?”   李思源点头:“我看到的是缓缓移动的山水桃林,那水边有村庄,渔舟在江上缓缓而行……”   “正向我驶来。”   李思源的话音一落,明礼立刻将那画收了起来,神色冷然。   黎青山怔怔的看着明礼,他想开口,可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李思源却是笑了,他上前抱住明礼:“这是好事。”   明礼盯着他:“不是。”   “我大概是能进去的,如果可以,黎见就有救了。”李思源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明礼的眉头紧皱,将头慢慢放在李思源的肩膀:“你不能去。”   李思源垂眼:“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明礼紧紧的箍着他,闻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行。” 第85章   夜晚的风微凉, 李思源将人拉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明礼强硬的板着脸, 神情冷然, 却忍不住偷偷看向身旁的人,见他正盯着自己, 微抿了唇,赌气的看向另一边。   李思源自然明白明礼的想法。   这件事破绽太多了。   在黎见刚好需要救命的神力时,这幅画便出现了,而之前黎青山找了十几年也没有找到。   这可以说成巧合, 或者是黎见运气好,可偏偏这画只有李思源能进入, 便有些让人生疑了。   李思源并不是傻子, 他心知肚明,这大概是个圈套,而设下这个圈套的人, 很有可能与带走梧桐的人有关。   李思源将温水递给明礼, 明礼本想矜持下, 可不自觉的就接过来喝了一口,李思源笑起来, 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真是太可爱。   “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又不傻, 这后面的事不简单, 你担心我, 我明白。”李思源软下声音道。   明礼将人拉到腿上, 面对面的圈着不听话的小朋友乱蹭:“知道还要去。”   李思源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认真道:“所以我进去,也不单是为了黎见。”   明礼蹙眉:“那也不行。”   “可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李思源勾住他家龙王的脖子,细细的分析:“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总是被牵着走,而对方抛出这幅画,显然是一直都在观察我和我身边的人。”   李思源垂下眼,显得有点可怜:“我还有很多朋友家人,如果我们不快些解决,万一对方以后会伤害他们呢?”   明礼依然皱着眉,可眼神已经缓和了些:“我不放心。”   李思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们这几天要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带着你们一起进去。”   明礼想了一阵,最后决定先带着人睡觉。   李思源被他直接抱到了床上,懵了一阵才笑出声来,他知道明礼这是同意了。   只是同意的代价,颇为腰疼。   城市的另一端,男人静静盯着茶台上的画,一寸一寸,细致非常。   何寄站在一边,姿态十分恭敬,他微低着头,并不敢看面前的人,他深知男人的脾性,这人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   冰冷又高贵,何寄不知道是否神邸都是这样,可他明白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如此。   “我不喜欢这画。”男人缓缓吐出话语,抬眼看向何寄。   何寄的肌肉紧绷:“属下是见您今日瞧了这画很久……”   男人摩挲着画中的树,又将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一丝戾气从眼底闪过。   “自作聪明。”   一团火骤然烧起,那画被火舌舔尽,几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寄的头更低,他不敢再乱说话,男人看也不看他,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他讨厌那句话。   他的梧桐,只是睡着了而已。   拿到了桃源图,几人第二天便回了C市。   黎见一回去就拉着无常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黎青山与明礼各自研究着进入桃源图的方法。   李思源无所事事,去看了眼李夫人,便回家接手了判官接送小木的工作。   小木看起来倒是长了些肉,个子似乎也高了些,他看着明礼每天都要消失一阵,终于忍不住问李思源发生了什么事。   李思源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和小孩说,但他总觉得小木其实什么都明白,考虑一阵,便简单的和小木说了黎见的事。   小木听完,突然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李思源奇怪的跟着他去了房间,便看到小孩拿了个本本出来。   “这是什么?”李思源打开本子,发现这里面是空白的。   小木抬头看他:“是我联系长老用的。”   李思源没想到小孩竟然还能和家里联系,一时没说话。   大概也觉得自己一直瞒着李思源不好,小木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哥哥不要生气。”   李思源其实并没有生气,他摸摸小木的头,道:“所以,你拿这个做什么。”   小木抬起头道:“长老说过他要躲起来,我记得他有遮蔽气息的东西,说不定能骗过桃源图让你们混进去。”   李思源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这么简单便解决了,忙给明礼打电话。   这小本本也不知是什么原理,小木将事情写上去,没两天,李思源便收到了快递。   “你确定这是你家长老寄来的?”李思源盯着面前的写着XX快递的小箱子怀疑道。   小木看了下署名为‘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寄件人,郑重的点头:“是他。”   明礼倒是利落,直接拆了快递。   李思源盯着里面那几个带有浓郁民族风格的夸张项链,默默捂住了脸:“真的是这东西吗?”   明礼的脸色也不太好,他看着那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骨头,以及几片叶子与丑兮兮的油彩小旗子串起来的项链,压根连碰都不想碰。   小木拉了下李思源的袖子:“长老他只是喜欢开玩笑,有用的是那绳子。”   李思源这才重新将项链拿起,仔细的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卸掉。   这细线变成的项链十分具有韧性,总共三条,李思源想了想,如果他不需要的话,便让黎青山等在外面就好。   有人在桃源图外守着,到时他带着明礼无常和黎见进入,也可以安全一些。   这东西明礼试过,的确是能遮蔽气息瞒天过海,小木拉着李思源的手,抬头道:“长老还让我和你说谢谢。”   李思源勾起唇,摸了摸他的头。   第二天众人如约到了李思源的家中,黎青山神情严肃的在周围设下几十道大阵。   黎见轻抚那副画,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身旁的李思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口袋,不着痕迹的移开眼。   李思源将项链分发,转眼看向那桃源图。   在他眼中,桃源图是一直在变换的,他甚至能看到日月更迭,看到江水翻涌。   这种感觉颇为神奇,更神奇的是,无论这画怎么变幻,那行来的渡舟却是一直在。   他走到那画面前,静静看着那船越走越近,身旁的天地似乎变得黑暗,如同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遮住了天。   明礼眼神一边,忙拉住他的手,身后的无常与黎见也跟着他,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渐渐地,黎青山所在的客厅消失不见,在他们脚下的成了一片虚空般的黑色。   四人眼见着那船越来越近,可上面却空无一人。   李思源与明礼对视一眼,在那船停靠的第一时间上船,无常黎见也快速的跟着。   果然这次桃源图没再排斥明礼,江水翻涌着,将船带向了远处的山。   李思源惊奇的看着水墨的世界一点点变得真实,直到那片黑色消失成圆点,这世界瞬间活了起来。   波涛的声音打在耳畔,鸟鸣自远处传来,清新的空气带着种别样的腥甜,这船摇摇晃晃,旁边不时有水花泛起,星星点点的落在李思源的手上。   好似这里真的是俗世的一角,而不是画中。   黎见立刻拿出了手机,可拍了几张再调出,画面却是一片漆黑。   “原来拍不出。”黎见嘟囔着,略微失望的收起手机。   异界拍不出画面的事李思源早已在地府便知道了,此时他看着周边的景色,眼见着远处的水面显出一点点粉红。   有风过,吹来水面一些花瓣,这景象美不胜收,江上的雾气氤氲,似是仙境。   未至桃源而先见桃花,李思源静静的看着,觉得颇有雅意。   果然船转过了山崖,不远处的岸上便有一座村庄,黎见站在船边,仔细想看清那地方的结构,可他微微有些近视眼,这会儿没戴眼镜,只能看个大概。   无常皱起眉,看了看明礼道:“我的灵力被禁了。”   明礼自进了桃源图便发现了这一点,他看了无常一眼淡然开口:“静观其变。”   他们的船一靠近码头,便被边上的村民看到了,这里的人身穿着粗布褂子,男人也是长发,而他们的器械更是简陋,看起来仿佛活在远古。   一个背着鱼篓的汉子走来,看着他们惊奇的喊:“你们是哪里来的?”   李思源觉得这人并没有敌意,他们不清楚这桃源图的情况,只能开口应对:“我们是迷了路,请问这是哪里。”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走来道:“我们这是临江村,马上就要下雨了,先去村里避一避吧。”   李思源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有些奇怪,却还是跟着他们一起走。   显然这些人是可以看到明礼他们的,这村子的人颇为热情,村长夫人亲自替他们安排了个空院子,虽说有些破旧,但好歹有了落脚的地方。   刘翠苓对他们笑笑,拿来一些吃食,身后还领着个穿着小褂子的男孩儿,这男孩儿像是没怎么见过外人,一双眼睛正好奇的盯着他们查看。   黎见支起了窗子,这房子是木屋,窗子是用长草编的,看起来还挺结实,他看看窗外,奇怪的问道:“大姐,这太阳明明大着呢,怎么他们说要下雨了?”   刘翠苓立刻道:“哎呀!你可别看现在太阳大,不出一刻就要下雨了,牛子他们看天儿最准,不会错的!”   李思源和明礼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刘翠苓:“谢谢大姐,我们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您这些吃食……”   刘翠苓摆摆手,大嗓门道:“甭客气!我们这破地方没啥好东西,不嫌弃就好,你们先住着,有需要和我说,这雨过会儿要下起来,我先就带着二虎回家了。”   二虎被点了名,便往他娘身后躲了躲,李思源道了谢,母子俩转身便离开了。   而他们这一走,果真不出几分钟雨就下了起来,四人坐在昏暗的只有一盏油灯的屋中面面相窥,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雨越下越大,李思源支着下巴看外面,猝不及防被那震天的雷声惊得一抖,明礼摸摸他的头,开口对众人道:“先休息。”   现在也只能这样,无常应声,便拉着黎见去了侧边的屋中。   李思源越坐越觉着这屋子凉的很,明礼将屋中的被褥铺好,将他的源源宝贝包成个小汤圆。 第86章   狂风像是要将木屋掀翻, 雨点打在屋顶, 声音大的惊人, 李思源怔怔的望着烛火, 反而冷静了下来,细细梳理着思绪。   那个带走梧桐的人, 显然是刻意让李思源到神器中,上一次在梧桐村,这人便是借李思源的手,解除了灵阵。   所以这幅画中, 一定有着什么东西,是那人想得到可却无能为力的。   一直以来那个人也没有伤他性命, 显而易见, 是想利用他做什么事。   可是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又是什么?   李思源仍然觉得很困惑,就好像所有的线索已经清晰, 可却差一把钥匙来开启。   这幅画里的村庄, 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莫非真的只是先神所创立的世外桃源, 还是说……这之中隐藏了什么东西,才会被觊觎。   可有什么是只有自己能做到, 而别人却不能的?李思源垂着眼,他有些担心那人为的也是神力。   不知不觉中雨声减小, 一丝香气飘到鼻翼, 他吸了吸鼻子, 肚子也自然而然的响了一声。   被包成汤圆的源哥这才回神, 翻身穿好鞋子去了后面的小厨房。   这木屋看起来破烂,但该有的东西也算齐全,明礼拿了些柴将灶火点起,用刘翠苓送来的东西做了一锅鸡丝面。   总算不用饿肚子,李思源笑眯眯的去叫无常和黎见吃饭,等四人吃了面,外面的天也彻底晴了。   朱红的夕阳洒在江面,橙色的光带着暖意,李思源嗅着被洗涤过的空气,坐在门口的石椅上看日落。   明礼进屋拿了个垫子,拍拍肩膀示意他放在椅子上,李思源听话的垫好,转头便见二虎夸着个大篮子费力的往院子里蹭。   李思源忙起身将重重的篮子接过来,蹲下身笑道:“这是给我们的?”   二虎挺喜欢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大哥哥,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   “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还有我爹还让我告诉你们,晚上戌时之后千万不要出门。”   李思源看了眼明礼,明礼缓步的走来,对二虎道:“为什么不能出门。”   二虎有些怯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小了些:“这是我们村里的规定,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礼定定的看他,二虎被看的害怕,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李思源怕明礼将小孩吓到,起身拍拍二虎的头:“我知道了,晚上不会出去的,你记得替我谢谢你娘,也谢谢你帮我们送东西。”   二虎觉得这人真是好看,被摸了头脸上微红,不好意思的藏起自己的小脏手,小声说句没关系,一溜烟的跑了。   黎见吃了饭正困,走到院口便看到了小孩跑掉的身影,随手从篮子里拿了个果子擦擦就啃。   “你们做什么了,那孩子怎么跑了?”黎见咬着那不知名的果子,一股清甜在口中蔓延,随手又了个准备给无常。   李思源无辜道:“明哥吓的,可不关我的事。”   说罢无常也从门口回来,无常吃过了饭便去村中查看,这会儿见他们聚在院中,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草纸。   黎见忙接过来,见上面竟是整个村子的示意图,那上面的墨迹崭新,他立刻惊奇的看向无常:“你画的?”   无常点头,看向明礼报备:“这村子不算小,少说也有两三百户,从南边的岸口到北边山崖下,大小共有十二个码头。”   李思源和黎见叹为观止的看着无常,失去了灵力后还能在四十分钟内将这里的大致情况摸清,业务能力也真的很强了。   明礼拿过那张草纸,看了会儿后指出一个打着问号的岔道口。   “这是什么地方?”   无常看了眼开口道:“那里有人把守,似乎是村里的祠堂。”   祠堂?李思源将疑惑存进心里,对无常和黎见说:“刚才二虎来传话,村长说让我们戌时之后别出门,说是规定。”   黎见扒着手算着:“戌时,我算算,子丑寅卯……戌,戌时……七点以后啊,这么早就睡觉?”   说完他又想起那果子,往自己身上擦了两下递给无常,笑眯眯的看他说:“还挺好吃的。”   无常盯了半天,有些嫌弃:“没洗。”   黎见往他嘴里一塞:“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懂得不?”   无常只能咬了一口。   “所以我们可以等一等,看看到底为什么晚上不能出门。”   李思源说着一边看向篮子,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挺丰盛,各种肉类鱼类齐全,蔬菜也没少放,上面还铺了一层果子。   明礼接过这分量不轻的篮子,拿到厨房。   这地方又没电视又没游戏机,几人只能捧着手机玩,好在他们发现,手机的时间竟是停止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连电量也是。   黎见觉得神奇:“这不是停滞时间嘛,也就是说只要进了这个地方,外界而来的东西是会一直保持着来时的模样……卧槽,四舍五入不就是长生不老!”   明礼拥着李思源俩人一起玩消消乐,压根不理会他。   无常抬起头看他一眼,也没打断黎见的幻想,可他心知肚明,长生不老,也要能活着。   这地方,绝对有问题。   夜幕悄然降临,李思源越玩兴致越高,两人合力打通了七八关。   黎见手机里只有个推箱子是单机游戏,可他并不想玩,早已经抢了无常手机玩单机枪战。   无常倒是不在意,他坐在窗口,背部挺直,就这么静静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七点一到,外面的声音便如同静止一般,沉寂的诡异。   无常见他们还在沉迷游戏,自己先出去逛了一圈,村庄只有他们的房子还亮着灯火。   无常试着感应这地方的气息,可似乎被封掉的不只是灵力,连同他的灵感也被弹回,此刻的他除了身手矫健,与一个普通的凡人毫无差别。   显然这个时候单独行动并不明智,无常匆匆看了一圈,便回了木屋,本想说明下这村子的情况,结果三人没一个人理他。   无常:心累。   黎见看他一副郁闷的样子,拉他到身边,将手机递给他:“别那么紧张哇,你看明哥都还在玩消消乐,说明这会儿肯定没事。”   其实无常也明白,可神力的事关系到黎见的性命,他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疏忽而错失良机。   至于为什么这么在意,无常却想不到。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接过来,低头默默的看着,忽而开口:“黎见。”   黎见凑过去:“怎么了?”   无常看向他:“我昨天刚爆出来的装备呢。”   黎见神色一僵,往后挪了挪:“我刚才吧……手滑……”   无常:“所以呢?”   黎见闭上了眼:“分解了。”   无常:……   李思源抬起头同情的看了无常一眼,默哀三秒,接着低头打消消乐。   几人玩着游戏,时间过的也还算快,直到十点多,外面忽而传来了些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水声,如果是在平日,这声音压根不会被人注意,可此时整个村子像是死寂一般,这水声自然而然的被放大。   李思源拍拍明礼的手,两人一同站起身往外走去,黎见正有些打瞌睡,被无常敲了下头瞬间清醒。   像是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不断响起,停在码头的渔船带着腥气,李思源看着那船头挂着的鱼干,心中忽而一颤。   他们看向那水声不断的江岸,不多时,便有东西便从水中爬上来。   夜黑的可怕,只有月光照在村庄之上,那些东西的身上像是附着鳞片,微微倒映着月光,随着风吹来一阵阵腥气。   直到李思源有些费力的看到了他们的全貌,才确认了那些闪着光的就是鳞片。   而它们的样貌也渐渐清晰,这些东西有着四肢和头发,可全身的皮肤微蓝,被满满的鳞片覆盖,而最为显眼的是它们身上有着鱼一样的鱼鳍。   它们的眼睛微亮,像是夜明珠,那光点幽暗,转动时就像是鱼的眼睛,可那偶尔张开的大嘴里却满是锯齿一样的牙。   像是鱼类又像是人型,四人面面相窥,没人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躲在远处的渔船后,眼见着那些东西不断的从江水中爬出,很快占据着一整个岸边,像是幽魂一样徘徊游荡。   李思源压低了声音,用微小的气声说道:“他们要做什么?”   明礼专注的盯着那些鱼人:“不知道,再等等。”   江风微凉,月色像是一层薄雾,笼罩着这片大地,四人只能静静地看着那些鱼人,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些鱼人却还没有动作。   黎见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忽而小声开口:“常常,你别碰我。”   无常一愣,刚想回头说我没碰你,一转身便对上了个巨大的鱼头。   那鱼的眼珠一转,骤然张开了大口,如同鲨鱼一般的牙暴露在空气,涌出一阵腥臭。   无常一拳打到那鱼头上,寒铁链甩出,瞬间将那鱼人抽到了水里。   明礼和李思源一惊,都没想到这东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他们身后。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那鱼人又怪叫了一声,很快江岸的那群鱼人便往这边涌来。   密密麻麻的鱼人跑动的视觉效果堪比末日片丧尸,李思源打了个寒颤,明礼护住他,战戟立时在手中现出,翻出金色的光。   与此同时那江上一声惊雷炸起,冰冷的月夜,似乎连风都带着股杀意。 第87章   江水翻出大浪, 风怒号着, 连那月光也显得凌厉, 鱼人群嘴里发出一声声怪叫, 更多的鱼人被吸引,数不清的冷磷映出江岸一片银白。   这光刺眼, 李思源忍不住侧头,几只鱼人跳过来,试图将他拉出去,明礼挥舞着战戟, 三两下将那些鱼人击飞,他力气极大, 那些鱼人坚硬的鳞片立时被砸出了坑洼。   偶尔有着遗漏的鱼人也被李思源踹的后退, 明礼立时将战戟扫过去。   谁也想不到场面会突然变得如此混乱,黎见吓得扔出几张符咒,炸雷声骤然响起。   无常离的不远, 猝不及防身旁的鱼人被炸断了腿, 诧异的顿了顿。   他回头看向黎见, 黎见也没想到符咒竟然还可以用,呆呆的眨了下眼:“我就试试……”   无常将他护在身侧, 低声道:“留着。”   这还只是个开始,无常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黎见身手不好, 符咒能用的情况下, 能多留一些还是好的。   黎见听话的将符咒装回口袋里, 无常的锁链甩起破风声,三两下便将鱼人摔到江中,可更多的鱼人用来,应接不暇。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鱼人腥臭的血液扑鼻,李思源被熏得头晕眼花,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鱼人像是要将他们埋没。   明礼带着李思源跳到船边的岩石,眼神向那村庄望去,心思微转,转头向无常道:“回村子!”   无常会意,立刻拉着黎见边打边往村紫的方向退去。   明礼抽空掏出把长匕首塞在李思源的手里,这匕首的分量不轻,但李思源用起来极为顺手,回身将一个矮小的鱼人肩膀捅穿。   四人的样子都有些狼狈,不是挂着鳞片便是沾着深红色的血,明礼心中烦躁,索性收了战戟变回龙身冲向鱼人群。   李思源只觉身旁忽的没了人,接着便见到天空中巨大的金龙怒吼着扫向那些潮水一般的鱼人,他愣愣的看着明礼,问向无常:“你们的灵力不是被禁了?”   无常收起锁链,带着两人往村中跑:“大人本就是龙族,化形并不需要灵力,我们先走。”   黎见跑的最为吃力,他平时就不爱运动,这会儿跟着两人压根喘不均气,一进了村子立时扶着栅栏大口呼吸。   明礼挥退一群鱼人,快速的游走到村口,虽然他并不惧怕那些鱼人,可蚁多咬死象,那些鱼人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不知疼痛不知死活,只知道一味的攻击。   明礼化回人身,李思源原本还担心那些鱼人追来,但奇怪的是鱼人似乎并不想进入村庄,见他们回到了村子便不再追赶。   这情况看起来奇怪,几人看了一阵,只能先回到木屋。   幸而明礼哪里还带了些干净衣服,几人烧了热水收拾干净已经是凌晨两点。   黎见老是自己身上有腥味,擦到最后水都凉透,打着哆嗦被无常用被子裹在床上。   李思源盯着碗里的热水,怎么也想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地方明明充斥着神力的气息,可他们却像找不到正确的路一样。   明礼将人哄到床上亲了口:“别想了,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先睡觉。”   李思源依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晃神后抬起头看他:“你变回原形,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明礼没想瞒他,如实回答:“有,但不是很严重。”   李思源有些担忧:“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礼严肃的指着头:“头疼。”   李思源伸出手要替他揉一揉,却被拦住,明礼煞有介事的道:“要亲亲才能好。”   眼前的眼中泛着漂亮的金色,那颜色微深,阳光下才会更明显,李思源笑出来,伸手弹了下龙王大人的脑门。   “快睡。”   山不就我我就山,明礼没骗到他的晚安吻,自食其力的索取到了更多好处。   晨光洒在水面,江岸的桃花落了满地,像是雾气自江上而来,极致唯美,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昨夜的恐怖死寂褪去,从清晨的第一声鸡鸣起,整个村子便像是活了一般。   有人出门打水,有人在村中走动,炊烟自房屋的顶端升起,粥米的香气一点点弥漫。   李思源迷迷糊糊的醒来,明礼已经在厨房煮粥,等他洗漱好,明礼正好盛好了粥放在餐桌。   李思源这一晚睡的并不是很好,他端着碗吃了一半,才微微打起精神,见无常自己过来吃东西,疑惑问道:“黎见呢?”   无常道:“还在睡。”   李思源挺羡慕黎见的睡眠质量,左右无事也没去叫人起床,留了碗粥给小朋友。   饭后无常守着木屋,李思源则拉着明礼去村中闲逛,昨日码头那个汉子见到他们颇为热情的打招呼,连声问他们住得惯不住的习惯。   李思源礼貌道:“睡的很好,多谢招待。”   牛子粗着嗓门嚷着:“那就行,你们缺啥就说,让我家婆娘给你们送过去。”   李思源又道了谢,眼神微微一转,移到牛子的腿上:“牛大哥的腿怎么了?”   明礼闻言也看向牛子的腿,只见他左腿用着木板固定,像是摔了的样子。   果然牛子摇摇头:“这不是早上去山头搬东西,兴许是昨天雨下的大,里边一颗老枯树砸了下来,诶……晦气。”   李思源没再问,点点头接着道:“牛大哥知不知道哪里能采着果子?我们初来乍到,昨天村长夫人给送来了好些东西,实在过意不去,想着拿些果子做回礼。”   说罢他像是略微羞涩般的笑笑,彷如真的不好意思般,耳尖儿微微一动:“就当是借花献佛。”   他的样貌太好,举止温雅像是个翩翩公子,一时间让人模糊了他略显怪异的穿着,牛子身后的年轻人看直了眼,抢在牛子之前开口道:“神庙右边的山上有,我带你去吧。”   明礼的脸色瞬变,目光不善的看向那年轻人,李思源忙拉住他,快速回绝:“不用了,你们先忙,我们这就去看看。”   年轻人却是没注意到明礼,闻言失望的点点头,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外乡人,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简直像神仙一样。   倒是他身旁的那个人五官虽端正,可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相与。   李思源偷笑着将明礼拉走,牵着他手喻挪道:“怎么这么爱吃醋。”   明礼不开心:“他不怀好意。”   李思源好笑的看他:“人家只和我说了一句话。”   明礼跳上前面的山石,回头对他伸出手,等人上来站定偷吻了下。   “真想把你藏起来。”   李思源得意的说:“这算是夸奖吧?”   明礼微笑:“是。”   两人走到年轻人所说的位置,果然看到了大片果树,这果子和村长夫人送去的颇为不同,皆是橙红色的果实,一走来他们便闻到阵奇异的香气。   下面的山路通向崖边洞内的神庙,明礼站到高处试着往里面看,可这地方的位置不算太好,只能看到下面一半的山路口。   但饶是如此,也能看到外面手拿武器守卫的村民,简直可以说成十步一岗,严密的很。   李思源跟着凑过来看,见此叹了一声道:“看来白天是不能进去了,晚上这边又出了村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鱼人……”   明礼开口:“这里面神力的气息很淡,比这村子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淡。”   可越是如此越说明这地方不寻常,李思源心中清楚,看向明礼道:“我们晚上过来看看。”   说罢他拉起明礼,往树林里指了指:“现在我们先摘果子。”   这树挺高,但好在枝干粗壮,李思源试了试,灵活的爬到了树上。   使劲摇一摇树枝,枝头橙红色的果子便噼里啪啦的掉下去,明礼脱下外套,耐心的将果子一个个捡起。   李思源往下看着明礼,微笑着将人叫住。   “我要往下跳了,你可要接住我。”   明礼将果子放到地上,一言不发的站在树下伸手。   上午的阳光带着清灵的色彩,连空气似乎都带着一阵桃花香。李思源也不知自己是跳下去的,还是真的看呆了掉下去的,只知道最后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染了一身果子的甜意。   李思源轻吻下他的眼睛:“接的不错。”   明礼的唇角便止不住的上扬,眼中洒满了金色的光,亮的灼人。   两人兜着果子往村中走,走到村长家中,便看到了院子里忙活的刘翠苓。   刘翠苓正在院中砸碾着什么草,见是他们,忙放下石碾擦了擦手。   “呀,是你们来了,我这院子没怎么收拾,你们坐,我去泡点水。”   李思源忙阻拦她:“夫人不用忙,我们就是来送些果子,身上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上午我们刚摘的,您别嫌弃。”   刘翠苓忙接过来:“哪能呢,你们先坐着,我马上好。”   说罢刘翠苓转身进了屋,等她再出来,手里便多了茶壶与杯子。   李思源帮着她倒了茶,这才指着院中的一堆堆草垛问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刘翠苓又拿起石碾,笑道:“这是芦苇,我们平日里都会打苇子囤积,村里的冯家收这东西做草纸和板子,好用的很。”   李思源觉得挺有趣,喝了口水,看向她手中的草叶:“这是草药?”   刘翠苓脸色微变:“可不是,我家二虎早上跑出去玩,结果回来肩膀就多了个血窟窿。”   李思源一怔:“怎么弄的?”   刘翠苓柳眉一竖,多了几分怒气:“他自己说是在码头摔倒了桩子是扎的,但我看着王家那兔崽子闪闪躲躲的,一准儿是那孩子给我家二虎推的。”   刘翠苓使劲砸了下石碾:“之前就老见着他欺负我家二虎,等他爹中午回来,我非得去说说不可。”   她话音刚落,二虎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李思源和明礼,乖乖问了声好。   李思源盯着二虎的伤口,瞳孔微缩,匆匆和刘翠苓又聊了几句家常,便拉着明礼离开。   明礼出了门才看向他:“怎么了?”   李思源眨眨眼,看着村里来往忙碌的人,指尖微凉。   “哥,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第88章   明礼沉默片刻, 一阵风吹过, 几片花瓣飘来, 他接住那些花瓣, 放到李思源的手心里:“你是怀疑这些人。”   两个男人离得极近,站在村中的岔口十分明显, 可村中的人却似乎毫不惊奇,走过时还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游戏,而这些人只是NPC,对于他们的态度是文档设定, 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动作是不会有反应的。   李思源眨眨眼,他抬头将唇凑近明礼的耳朵:“昨天的那些鱼人里, 有个被黎见炸了腿, 还有一个稍稍矮小的,被我穿了肩膀。”   而今天的牛子也是伤了腿,二虎的肩膀也多了个洞。   明礼垂眸, 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两人的距离暧昧, 明礼托着李思源的腰往怀里搂, 即便如此大胆的行为,周围来往的人村民却仍然一眼也没多看。   李思源测试完毕, 退开一步,越看这些人越觉得心底发凉。   他们在村中逛着, 直到快午饭时才往住处走, 走了半路, 他们便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往神庙的方向去。   李思源立刻拉住一个人问话:“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这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李思源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早上指路的年轻人,年轻人眼睛微亮,欣喜的看着他回答:“快午时了,我们去要去拜一拜祖宗和水神。”   明礼立刻将李思源挡在身后,开口接着问:“水神?”   年轻人看了眼他,眼底的热情稍减:“靠水吃水,我们每天的午时都要去拜拜,不过你们就别去了,神庙是不许外人接近的。”   李思源露出头,弯着眼道谢,明礼拉着他转身离开,满脸不爽。   李思源戳戳他的背:“我是随便找的,别那么小气啊。”   明礼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就是这么小气,李思源无奈,走到他面前停住。   “我背你回去。”   明礼不同意,无常还在院中,丢人的还是他,再说他也舍不得让李思源背,可李思源却觉得挺有趣,拉着人往背上拽。   明礼盯着他白嫩的脖子沉默,还是乖乖的让李思源将自己背起来。   男人的身形高大,分量也很重,李思源却觉得挺开心,他一步步背着人往回走,还心情颇好的说起话。   “我初中的时候,大家都谈恋爱,那时候总是看到学校外有男生这样背着女朋友走,结果到大学毕业了我也没谈次恋爱。”   明礼往他耳朵上吹气:“遗憾?”   李思源点点头:“是啊。”   然后他的耳尖便被人舔了一口。   李思源差点将明礼扔下去:“你这反应不对,别的情侣都是很矜持的,哪有舔耳朵的……”   关键是明礼这人那个什么的时候也喜欢舔他,突然被调戏了一下,李思源条件反射的有些腰软。   “我不想矜持。”明礼含住他的耳垂,含糊说着。   李思源的脸涌上一阵热气,什么还原青春的念头都没了,直接将背上的色龙扔下去。   明礼吃了豆腐,满足的牵着人往回走。   午饭自然还是明礼解决的,三个不会做饭的小朋友眼巴巴的坐在餐桌前等着,闻着空气中的鲜香挺直了背,对午餐充满了期待。   无常虽然尝过明礼的手艺,可次数也是很少,乍一闻到味道,还真的管不住的肚子叫。   黎见奇怪了:“你,大名鼎鼎的无常!怎么也会肚子叫呢?”   无常面无表情:“死人才不用吃东西。”   李思源盯着无常,也很好奇:“我听明哥说你是圣灵,圣灵是什么?”   “圣灵,就是……”   无常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黎见,又看了看李思源,接着开口:“我。”   李思源低下头喝了口水,黎见直接翻了个白眼。   无常垂下眼,一声不吭的看着桌子。   午餐是用新鲜的江鱼做成的糖醋鱼,这鱼大得很,明礼分了一半做成汤,火候时间都刚刚好,奶白色的汤汁散着浓郁的香气,香菜末浮在上面,点缀着颜色。   另加一份肉丝炒莴笋,四个人吃的万分满足。   饭桌上李思源和黎见无常说了下上午的猜测,四人决定下午再次出去查看,收拾了碗筷,便一起出了门。   便如李思源所说,似乎真的有很多的村民身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伤口,更有直接不见了踪影的。   可村里的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依旧坐着平日所做的事,让原本和谐美好的桃源之村平添了几分诡异。   黎见叼着根草叶,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李思源站在码头,细细看着整个村庄。   忽然他转向了江水的一侧,蹙眉看着江水,明礼将外套披在他身上,轻轻从拥住这人。   “在看什么?”   李思源微微侧头对他说:“你记得昨晚的雷吗?”   明礼点头,李思源接着问道:“昨晚江岸狂风怒号,江水也不像白天这么平静,可是一到天亮就又变成了这般。”   明礼领会,微笑看着远处的江水:“远处的水是黑色的。”   李思源便知他明白了,转身招呼着无常和黎见:“我们出去看看。”   “出去?”黎见惊讶:“去哪里?”   李思源指着远处黑色的江水:“那里。”   无常跟着看了眼远处,二话不说去想村民借来船只,几人上了船,立刻划船向那方向行去。   李思源有两个猜测,一是他们出去了会是出口,二来便是他们还会回到原地。   因为这幅画,根本不会让进来的人活着出去。   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若是有漏网之鱼从画里出去,让人的得知这画的神奇,那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真是如此,那画主人的心思便很好猜了,这里必然不止有着缥缈的神力,一定还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便是那人的目的。   李思源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大概很快就要与那人见面了。   单薄的船行至日落,终于飘飘荡荡的回了村庄,李思源心中有了数,四人折腾了一圈,只等吃了饭养精蓄锐,晚上去看看那神庙里到底有什么。   李思源今天并没有玩游戏,而是定定着看向窗外,他心中总有种直觉,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可究竟是什么,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明礼倒是安稳,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李思源又转过身看他,心中才总算安稳。   他伸出手,隔空抚摸着明礼的轮廓,所有的烦躁便渐渐化作青烟,尽数飞出。   李思源心中沉静的闭上眼。   等他再次醒来,外面已是月上枝头,他侧身胡乱的吻了下明礼的唇,很快明礼便睁了眼。   对于这个叫醒方式明礼十分满意,他加深了这个吻,吃到了一嘴的糖才将人放开。   “走吧,去神庙。”   黎见睡的迷蒙,脑袋上的绿毛乱的像一头鸡窝,无常紧拉着他,生怕他走着山路一脚摔下去。   这路白天看起来还好,晚上确实不好走,李思源专注的看着地面,拉着明礼不撒手。   毕竟侧边就是山崖,他可不想直接滚到神庙里。   没有守卫的山口也让李思源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差不多已经确定了,现在村子里根本空无一人,而很快那些鱼人就又会出现了。   他们要赶着这个空隙,去神庙中看看。   几人动作不慢,很快到了神庙口,这庙是挨着山崖洞口所建,气势磅礴,周围的柱子上雕刻着各种不知名的兽类,看起来活灵活现。   而里面却显得有些空旷,但很快李思源就不再嫌弃这里空旷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无数的精美壁画,巧夺天工。   而壁画之下是无数的牌位,这里可以说是神庙也可以说是祠堂,供奉着村中逝去的先人。   这上面画的东西杂乱无章,倒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最让人震撼的是最里面巨大的石像。   石像顶天立地,样子是个女人,女人的手臂长着鱼鳍,长发垂到脚底,身上被薄薄的纱幔遮盖着,看不出下身的样子。   她的眼睛半睁着,像是在看脚下的人,又好像是想睁开眼。   可李思源却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恶寒,他紧紧抓着明礼,明礼安慰的将他护着,却似乎对那神像并没有在意。   李思源看看神色如常的黎见,几乎瞬间确认了,只有自己能感觉到那种诡异感。   他再次看向那石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石像微微动了一下。   “刚刚她好像在动。”李思源皱着眉,看向三人开口。   无常也跟着看那石像,良久才道:“我看不出,也没什么感觉。”   黎见被这么一说,紧盯着石像:“大概是我们感觉不到,但是源哥特殊,我们还是小心点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明礼自然赞同黎见的说法,他将战戟拿出,死死的钉在地上,像是镇守一般,战戟嗡鸣一声,很快归于平静。   可没有灵力,再好的法器也只能当废物使,除了抵挡攻击,战戟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作用。   但李思源总归觉得放心了些,他再次看向石像,眼神不自觉落到石像手中的盒子上。   “那东西能拿下来么?”   李思源问向明礼,明礼蹙眉:“先不要动,外面有东西来了。”   想到那些鱼人,李思源脸色一变,可这地方避无可避,他低头看向手机,明明昨天这个时间这些鱼人并没有出现。   李思源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石像。   要么是他们找错了规律,那些鱼人是随机时间出现的,要么就是……这石像和那些鱼人是有感应的。   或者说,这石像根本就是活的。 第89章   呼啸的风声在神庙外响起, 似乎夹杂着雨落, 渐渐地, 雨声越来越大, 风吹来一阵凉意,带着微涩的土腥气。   四人之中明礼的五感最强, 他的话自然当准,无常神色一变,抽出锁链道:“我去引开他们。”   黎见不放心,掏出一把符咒攥着:“我和你一起。”   无常皱起眉, 还没开口,明礼将他拦住:“我和源源去, 你们盯着石像, 如果这里有什么异常,见机行事。”   李思源自然没有异议,跟着明礼快速的从小路走向江岸。   外面的鱼人并不是很多, 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他们, 只是在神庙外徘徊, 明礼刻意露出声响,很快那些鱼人便向他们的方向奔来。   明礼拉着李思源跑到江岸, 身后的鱼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可以试探着将鱼人引到村口, 果然那些鱼人一到村庄附近便有些退缩。   李思源心中疑惑, 这些鱼人的做派不像是将他们逼退, 更像是惧怕什么东西一样。   夜里的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天上的月光惨淡,照在房屋之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明礼盯着村外仍旧守着的鱼人,侧头看向李思源道:“我们去里面看看。”   李思源心思微转,如果说这些鱼人有惧怕的东西,变成鱼人后就不得接近……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他眨了眨眼,和明礼走到一个房屋前推门而入,屋内的摆设平平无奇,可显眼的是屋内摆放着四口棺材。   李思源被这景象吓了一跳,紧贴着明礼走上前才发现些棺材是空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日落后这些人躺进棺材里,就会变成鱼人从水里爬出来?”李思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棺材里腥臭无比,熏得他胃里翻搅。   他忽然有些天马行空的想到,如果他们躺到棺材里,会不会也变成鱼人。   明礼没说话,拉着他出了房子,转身往下一家走。   而每一家都摆放着几口棺材,李思源渐渐看的有些麻木,也不再怕的心惊肉跳,可两人转了一圈也只发现了这些棺材,并没有其他异样。   李思源摸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难道那些鱼人是怕棺材?”   明礼摇头:“应该不是。”   李思源想不透了,难道他们猜错了,这里不是有东西,而是有什么禁制?   明礼一向不喜欢猜,想到便拉着李思源走到村口抓来个鱼人试探。   若是有禁制,那么鱼人进入村庄后一定有什么后果,也可能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可那鱼人只是惊恐至极的挣扎,明礼和李思源看了半天,鱼人的身上也没出现什么异样。   明礼抿唇,将那鱼人放开,鱼人惊恐地哀嚎一声,立刻跳出去逃回了江水里。   李思源皱着眉道:“这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找到的,会不会和神力有关?”   明礼没说话,盯着他的发顶,若有所思的拉着他往村中走,一边走还一边看着李思源的头发。   李思源被他看的害怕:“你别这么看我,我头上不会有什么东西吧……什么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什么的?”   明礼安慰的捏了下他的脸:“没有,我是在看你的呆毛。”   李思源一怔,他这缕头发一直长不长,明礼已经看不顺眼很久了,别是要给他拔下去吧。   他警觉的捂住头:“别想动我的头发!”   明礼见他没明白,笑出声来:“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   李思源歪头:“什么不同。”   明礼看向江水,闭了闭眼,又转头看向他开口道:“风。”   李思源想几秒,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明礼拉着他继续往村中的一个方向走,边解释道:“你记不记得村外的风是什么样子的?”   “外面的风很大,可是村里却很平静……”李思源有些恍悟:“你是觉得那东西能影响风的大小。”   明礼微笑:“没错。”   李思源看向外面的江水,月色下的波涛涌起白色的浪,这里的夜晚并不平静,可此刻他站在这里,却只能感受到一阵阵温和的风。   明礼的猜测是对的,直到李思源头上的呆毛一动不动,他们低头看向脚下的泥土,对视一眼,各自找来工具挖土。   明礼的力气大,挖土像是切豆腐,李思源跟着挖了几下便觉自己碍事,索性蹲在一边看明礼哇。   很快这地上便多了个深坑,明礼手中的锄头碰到了个硬质的东西,他微微一顿,抬头向坑外的李思源道:“找到了。”   李思源跳下来,一点点将地上的土拨开,精致的木盒慢慢显现。   两人将盒子拿出打开却是另一个盒子,李思源拍下明礼的手,激动道:“这不是和石像手里的盒子一样嘛!”   而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红光大盛,两人一惊,跳出坑外便见红光来自神庙的方向。   明礼立时化作龙身,这盒子不大,方方正正,李思源将盒子抓在手里爬上明礼的背,两人很快向神庙飞去。   果然那些鱼人被红光吸引,而李思源手拿着盒子,所到之处鱼人瞬间如潮水般退散。   黎见和无常正和鱼人斗着,忽而见鱼人四散奔逃,随后一条金龙便飞到了神庙中。   李思源跳下来,明礼索性没有化回人型,庞大的身躯守在洞口。   黎见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明礼的原型,可依旧被惊的说不出话,他有心想摸摸那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金色鳞片,可却没那个胆子伸手。   李思源便知变身还是对明礼有着影响的,他担忧的拍了拍明礼的爪子,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明礼并没有开口,可声音却响起来:“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变回去。”   李思源皱着眉,转头看向石像,怎么都觉得那石像的姿势与之前不同,而那双眼似乎也在慢慢睁开。   “她手上的盒子好像和这个一样。”李思源举着盒子说道。   黎见拿过来看了看,惊叹的说:“这得值不少钱吧。”   说罢他眼睛一亮:“能不能带出去啊?”   李思源敲下他的头:“我打开看看。”   黎见立刻将盒子递过去,李思源接来顿了顿,看向明礼。   “这两个盒子是一对,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明礼的身形巨大,毫不费力的看到石像手中的盒子,他的头一顶,石像手里的盒子便稳稳的掉到了无常手里。   李思源这才将两个盒子打开,然而他打开第一个盒子,那石像便轰隆一声。   这动静使得整个神庙都震了震,石像原本扬起的头低下,像是在盯着他们,那双眼也完全睁开,却是一片血红。   明礼一直注意着这东西,见它有了动作立刻将龙尾一甩,那石像的脑袋立时四分五裂,无常忙拉着两人跑出神庙。   然而那石像却像是彻底活过来一般,落在地上的石头自动归位,重新凝聚成原来的样子。   它渐渐站起身来,下身竟是章鱼一般的触手,且不是石质,而是软趴趴的肉。   很快神庙坍塌,李思源被无常拉倒山上,眼睁睁看着明礼与那石像皆被砸在下面,他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便见那废墟之中立起两个同样庞大的身躯。   一个是明礼金色的身影,而另一个便是那石像,李思源见着那触手向他们飞来,又被金龙一口咬断,飞溅出深红色的血。   那石像痛叫一声,可很快那触手飞速的再生,重新与金龙缠斗。   而那石像也厉害的很,它见明礼难缠,瞬间伸出手来抓,无数的触手也攻向明礼,很快将明礼束缚。   明礼一声长吟,震得李思源耳膜发疼,可他心急如焚,眼见明礼被缠着摔到一旁的山崖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金龙奋力一挣,身上的鳞片竖起,尖锐如刀锋般的鳞片割断那些触手,稍一挣脱,他立刻缠绕上石像的身体,用龙身死死的绞着。   石像不敢再去缠明礼,胡乱撞着山体,像是要同归于尽般疯狂,无常立刻跑去,用锁链缠住石像的脖子,死死勒着。   李思源帮不上忙,心焦却也无能为力,他低下头看那两个盒子,自打开那个盒子,心中总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这情绪来的突然也来的猛烈。   一丝熟悉的雾气自盒子的缝隙飞出,他心念一转,顾不得那边的动静,快速的将两个盒子一起打开。   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明礼心中一震,松开了石像往李思源的方向飞来。   李思源被这些雾气撞击着,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他能看到整个桃源境,可身体却不能动,很快他眼前一白,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古老的经颂阵阵响起,村庄泛起淡淡的光,江岸的鱼人幻成点点薄雾,天地归于平静。   明礼只觉那石像不再动作,下一秒便消散在空中,他看着天地间汇聚的黑色雾气向李思源涌去,却被一层隔膜挡在外面。   李思源漂浮在空中,他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力量,试探的握了握拳,左肩的莲探出,藤蔓围住他的半身,莲花绽开在他的肩膀。   很快他的脸上爬满了黑色的图腾,那印记像是一个咒语,又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世间最为公允与绝对的力量。   然而此刻的李思源并不知道,他的灵魂已飞跃到了不一样的空间,这里的世界像是一片海,他站在海面上,看着周围耀眼的白,茫然而无措。   他低下头,水面映照出他的脸,熟悉的黑色印记爬上他的额头,他曾在老阎君的脸上看到过。   “你来了。”   深沉的声音响起,在这地方像是荡着回响,李思源睁大了眼,他能听到胸膛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一种隐秘而沉寂的悲伤布满他的心脏。   像是刻在灵魂深处,永不能剔除的熟悉。 第90章   李思源转过身, 对面的男人一袭黑袍, 他脸上有着与他相同的黑色印记, 可气势却与他截然不同。   男人的五官俊逸, 不怒自威,他的瞳孔深不见底, 黑色如墨一般。   他缓缓走来,脚下便生阴雾,李思源独自站在这里时只觉自己渺小,可男人站在这里, 却像是这里的霸主,肆意悠然。   “想不起我, 也不会傻了吧?”男人的声音略粗, 他静静看着李思源,脸上带着笑意,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正看着他的孩子。   李思源努力压制着那份酸涩开口:“你是……阎君?”   男人摇摇头:“现在你才是, 而我只是弥留神器之中的一缕神魂。”   “但你也可以将我当做你的父亲。”   男人笑的和煦, 这话听起来有些唐突,可李思源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他看向男人被衣服遮盖的手臂, 那里的伤疤深可见骨,他从未与他见过, 可却清楚的知道这些。   男人挥手, 这地方瞬间化作庭院, 他坐到石椅上, 向李思源示意。   李思源听话的坐好,眼神却忍不住盯着男人,男人任由他打量,亲自将石桌上的茶斟满,推到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我也知道如果你来到了这里,那么夏炎之也一定已经将松花带走了。”男人顿了一声:“你是认识她的,只不过你见到的,大概是一颗梧桐树。”   原来她叫松花。   李思源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喝了口茶,才看向男人问道:“那你呢?”   男人的目光落到远处的花,转而看向他:“我?我是地府曾经的主人,阎罗。”   阎罗笑着看他:“地府的掌管者称为阎君,大概也是袭了我的姓氏。”   李思源放下手中的茶杯:“夏炎之是谁?”   阎罗垂下眼。   “他是凤凰,如果运气不好,也会是这世上唯一的凤凰,在我离开时,凤凰一族便只剩了他和爵溪。”   李思源脑子里的所有线开始串联,他将心中的疑虑理清,开口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带走松花,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阎罗看着他的眼,像是看到了很久远的时光。   “因为他要唤醒松花,他找上你,是因为你身上的机缘造化。”阎罗伸出手,无数的叶子向他涌来,他接着解释道:“松花是夏炎之的夫人,也算是你的长辈,当年她很喜欢你,还说想要看你长大,亲自教导。”   然而谁也没料到,时代的更迭会那般迅速。   “众神接连陨落时,我便有了预感,将你从天河中带出,便是想后继有人。”   阎罗将叶子团成个圆球,笑着扔到李思源头上,圆球碰到他的头发,立刻散开。   李思源被撒了一身的叶子,有些愕然,然而阎罗并不再看他,将头转到另一边闷笑。   李思源万没想到阎罗竟是这样的性子,原本拘谨的心也微微一松,仔细的将身上的叶子挑下去:“那后来呢?”   “后来我告诉松花这件事,松花找到了老树,老树预言她也会陨落,可松花并不想告诉夏炎之这件事。”   阎罗提起夏炎之,神色微变:“夏炎之是最后出生的凤凰,天道总会让他活下去,可松花不能。”   “我和松花都明白夏炎之是什么秉性,为神为魔一念之间,所以松花让我将她的本体锁住,而元神则被我带入‘造物’中,拖延时间。”阎罗指了指天:“你我所在之处,便是神器‘造物’。”   原来这幅画叫做造物,李思源心念一转,阎罗将手覆在李思源脸上,一股微热的灵力钻入他的头颅。   “当做见面礼,送你。”   阎罗的话落,李思源的左手手腕便多了一抹灰色的草叶印记,他本想问话,脑中却自动自觉的出现了这东西的信息。   而他闭上眼,隐隐看到了在他的脚下,明礼无常和黎见正在另一个空间。   他心中一急,身边便成了一阵狂风,吹的庭院的花哗哗作响。   阎罗按住他的手:“别急,他们没事。”   李思源睁开眼,忽觉这空间微微一震,他立刻看向阎罗,阎罗脸色阴沉,伸手在空中一抹,他们的面前便出现一副水镜。   而镜像中,一个人影缓缓走来,他似乎走在阴暗的道上,可神色自若,面上的红纹扎眼,那样貌却是李思源见过的。   是在拍卖会上,与他一同看画的男人。   “他就是夏炎之?”李思源心中一紧,画面上的夏炎之身边便出现无数的刀刃。   夏炎之轻描淡写的将刀刃抚开,继续走着。   阎罗挥退水镜,看向李思源:“我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时间有限,你要仔细听,夏炎之拿到了松花的本体,现在就要拿走元神,你拦不住也不需要拦,但他必然会想将你带走。”   “想要唤醒松花便需要机缘功德,没有什么会比佛莲更有用,松花便是怕他乱来,才会出此下策。”   李思源没等开口,阎罗接着道:“他解不开我的阵法,所以之前不会伤你,但之后不会,你要小心。”   阎罗微微停住,良久才道:“你身边的那条龙,看起来是会护着你的,如果可以,你们保护好老树,不要让夏炎之找到他。”   李思源眼见阎罗的身影越来越淡,急道:“那你呢!”   “我早就该消失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丝神念。”阎罗微微一笑:“我将这位子就此传给你,但你可知道,何为阎君?”   “我不知道。”   李思源心中一阵苦涩,他忽然明白了,之前见到松花的时候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他不是在为松花哭,也不是为阎罗,而是为一个个陨落的神邸,为一个传说中的时代悲痛。   也许他真的曾经看到过他们的离去,消失在天地,化作天际的极光。   阎罗的五官变得肃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像是瞬间化成真正的阎罗王。   “地府独霸一界,是三千界中代表公正的原点,掌生死,判鬼神。”   “违与公允者,杀;作乱忤道者,杀;妄破制衡者,杀!”   碎裂的声音在李思源的耳边响起,阎罗的声音还印在他的脑海,可那身影却消失不见。   留在他面前的是一颗莹绿色的珠子,他轻轻伸手接住,回神时已是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李思源抿着唇,看着阎罗消失的方向,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他闭上眼,肩上的莲还绽着,无数的法印向他袭来,他不闪不躲,生生受了这一道道枷锁。   这是天地对他的束缚,也是属于阎君真正的力量。   来自远古的传承刻进灵魂,他挥挥手,将松花的元神放进莲心,莲花已经不再惧怕触碰,在需要时,它将是最凶狠的利爪。   李思源抚摸着脸上的印记,心念微转,霎时回到了明礼的身边。   明礼嗅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的伸出手,将人抱了个满怀,李思源紧紧拥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黎见侧头看着李思源,总觉得这人失踪了一圈回来气势微变,可到底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   “我见到了阎罗,夏炎之来了。”   李思源深吸口气,不再耽搁,按着记忆中的方法,在夏炎之的方向设下无数的法决。   造物立刻幻出无数的禁制,夏炎之动了下瞳孔,微眯着眼召出数道灵活击溃这禁制。   李思源便知已来不及,他刚刚接收阎罗的力量,根本困不住夏炎之。   在阎罗消失的那一刻,造物已经撤回了对明礼与无常的禁制,明礼见此立刻化身金龙,拦在不远处那通往此处的通道。   那是夏炎之打开的通道,无常召来无数寒冰,瞬间那通道便被厚厚的冰层封死。   可很快,那些寒冰便夏炎之的灵火化开。   无常皱起眉:“凤凰……”   夏炎之缓缓走出,明礼一刻不停地伴着惊雷冲向他,闪电自空中划过,带着凌厉的杀意。   夏炎之难得皱起眉,被逼退至另一处的山峰。   “龙王?”夏炎之静静看着明礼 摸着脖颈上的血痕:“原来你去过神界了。”   明礼护在李思源身前,以一种随时攻击的姿态,夏炎之轻笑:“龙族不会允许你与我为敌,他们不需要一个四处引战的龙王。”   明礼冷冷的盯着他,金色的竖瞳满是敌意:“无所谓,那就换个龙王。”   “你和我很像。”夏炎之看着明礼,眼中显出一丝怀念:“曾经我也以为我能保护我的妻子,但现在她的元神在你们的手中。”   李思源露出头看他:“还不是因为你要杀我,不然松花才不会这么做。”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夏炎之的动作僵住,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念出这个名字。   被他放到心尖上的名字。   他看着李思源的神色变得复杂,像是悲悯。   “将她还给我。”   谁也没想到夏炎之会突然暴起,无数的火团从天而降,无常立刻召出冰盾挡在众人的头顶,明礼唤来雷电,轰向夏炎之的方位。   黎见捏着符咒,趁着谁也没注意的空当,将一枚红色的圆扣贴在了无常和李思源的身上,连明礼的龙鳞上也贴了一枚。   在他们对面的夏炎之却看到了,他眼中带着笑意,灵活的躲过明礼的攻击。 第91章   轰鸣声不断传来, 原本唯美的桃源被毁的一干二净, 村庄早已变为一片火海, 而那漂亮的桃林, 已伴随着惊雷化作焦木。   李思源不断重建着禁制,阻碍着夏炎之的闪躲, 在他的操控之下,一会是涌起的地刺,一会是猛灌而去的江水。   明礼将阴兵令扔给他,无数阴兵一涌而出, 围攻这夏炎之。   夏炎之对付这些阴兵不费吹灰之力,可阴兵只是化为阴气, 过了一会便再次生成。   明礼与无常又紧紧压着他攻击, 连黎见也时不时扔去几道符咒,很快夏炎之的身上便多了些伤口。   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猛地纵身跃到空中, 一声凤鸣响起, 熊熊烈火霎时燃起, 天空中飞着五彩斑斓的凤凰,似乎能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烬。   那真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可此时却没人有心情欣赏。   阴兵被烈火烧的无影无踪,明礼用巨大的龙身抵挡着火, 李思源心疼的看着他被烧灼的龙身, 明礼却似乎不知疼痛的冲到天空, 与那凤凰缠斗。   而这时, 天空发出阵阵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强行而入。   李思源看向天际,只见那天破了个大洞,随即快速的钻进了七八条银龙。   这些银龙的后面跟着条金色的龙,李思源想起夏炎之的话,心中一凛,立刻下了禁制抵挡。   而他的动作终究太慢,九条龙已经游走到了明礼和无常的身边,像一张网一样困住他们。   无常眼见惊雷滚滚,忙护住黎见。   而这一瞬间,战局惊变,夏炎之快速的冲向李思源,利爪将他带起。   李思源大惊,立刻将莲藤缠上的他爪子紧紧束着,抬手打进一道阴气在他体内。   夏炎之的爪子收紧,李思源的腰侧立刻出现几道爪痕,血液隐隐渗透,流出之时却化成浓郁的阴气缠绕在夏炎之的身上。   明礼眼中血光大盛,他周身震出金光,龙吟震天,龙尾飞快的将身旁的龙扫退。   一冲破龙阵,他便不管不顾的撞在凤凰打的身上,咬着火鸟的脖子将夏炎之甩了出去,身后的龙阵立时追来,却又被无常截住。   夏炎之吃痛,却还是不撒手,紧紧抓着李思源。   李思源以阴气抵挡着周身的热浪,他身上的伤口越扯越大,逐渐痛的失了力气,被夏炎之截住了莲,硬生生的将松花的元神珠取了出来。   见明礼再次袭来,夏炎之立刻扔下李思源,化作人身退至远处。   他小心的将松花的元神融进自己的血肉,才放心的看向众人。   最后他的眼睛看向李思源,带着几分期待又带着冰凉的杀意。   李思源只觉自己像是被锁住了一般,全身一冷,明礼幻成人型,立刻将人带起。   龙阵还在天空,这其中有着应龙,无常抵挡不住,已是连连败退,李思源再次召集阴兵与造物的禁制,才算将一众龙族拦下。   金色的应龙暂停了攻击,他看向明礼,叹一口气:“龙王,我族早已不在参与任何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个同族的陨落。”   明礼冷冷的看向应龙:“滚。”   应龙没想到新龙王如此不给他面子,他以前也是见过明礼几次,自以为有几分薄面,才舔着脸来劝说。   他倒是明白了为何其他三条龙都怂恿他来,想必都是领教过这位龙王。   应龙不想与明礼交恶,他带着一众银龙前来,也是打着保护明礼的心思,谁让夏炎之是个出了名的坏脾气。   他本是想拦一拦,不让明礼插手,可见这样子,明礼与新阎王的关系匪浅,不像是能劝得了的样子。   应龙一时两难,僵在天上没说话。   夏炎之本也没打算让龙族制住明礼,他凤眼微扫,很快看向了黎见的方向,缓缓开口。   “你还在等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无常皱着眉护住黎见,显然没将夏炎之的话放在心上。   李思源也没在意,但他还是下意识看了黎见一眼,却见黎见的神情一变,沉默一瞬才抬起头。   黎见冲着他们微笑:“那个……之前,这位夏先生,找我谈了些事。”   无常一僵,他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黎见。   黎见一把将他推开,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符咒忽然粉碎。   四打十真的很不划算,黎见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李思源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拉扯,随之他像是进入了个黑洞,然后是无尽的翻滚旋转,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   等他头晕眼花的从地方上爬起来,他已经在另一个地方。   牌位?   李思源揉揉眼,才看清这地方……黎家大宅?   没等他想明白,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环住。   “黎见将我们送出来了。”   明礼将头放到他的肩膀,轻声道。   李思源转过身,无常与黎青山竟也在这,连神情都差不多,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忙看向自己手上造物的印记。   他立刻再次进入造物,可在他出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自动弹出,这时早已没了任何身影。   桃源再次变成美丽平和的桃源,可却没了村庄的影子,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李思源恍惚的出去,黎青山才沉着脸道:“你们的身上,都被黎见放了符扣,是黎家人保命的东西。”   李思源死死的攥着拳,无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李思源看向他:“你去哪里?”   无常头也没回的道:“去找他。”   而跨了大半个华国的不知名的山头,黎见与夏炎之忽然出现,随之而来的是九条龙轰然坠地。   这声势像是地震,黎见没站稳,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   夏炎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你想死吗?”   黎见掏出原本夏炎之给他的东西,当着他的面扔了个干净。   “夏先生,我这人是市侩了些,也贪生怕死,可这种出卖朋友的做派,我做不来。”   黎见的神情轻松,事已至此他便破罐子破摔:“你想杀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这心理工作已经做了挺多年了,来吧。”   夏炎之盯了他许久,最后却是垂下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几条龙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直到应龙轻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化为人形,忽的一起消失不见。   黎见眨巴眨巴眼睛,他这样子多大义凛然,这些人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这才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不让自己的手继续抖。   说实话。   其实他刚才真他娘的要吓死了。   然而没等他的手缓过劲儿,一根绳子将他一圈圈缠住,随后黎见鼻子一痒,接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   何寄皱着眉,略为嫌弃的带着他消失。   李思源回到家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静静看着明礼忙活在厨房做饭,小木被嬴佳带在小桌上学习,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偏偏一切都很真切,包括黎见的失踪,也很真切。   整整两天,夏炎之没再有动静,可是黎见却没有回来。   无常也找了两天,他们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黎见。   或者是找到他时,已经只剩一具尸体。   度日如年。   李思源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夏炎之会怎么对黎见,但想到夏炎之最终的目的,他还是忍不住抱着期望,夏炎之会留着黎见威胁自己。   他怀里抱着电脑,什么都没有打开,只是静静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呆呆的盯着屏幕。   他的屏幕壁纸,还是之前黎见发来的呢。   小朋友真的很可爱,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眼多得很,他小气巴拉,人又有点狗,可作为朋友不得不说,李思源很喜欢这个小朋友。   不知不觉,黎见的存在变得和庄语程立一样的存在,他们都是伴随了他人生一段时间的重要嘉宾。   而现在,这个小嘉宾却不见了,他派出的阴兵也毫无收获。   这让李思源有些沮丧。   忽然‘叮咚’一声,李思源看到了一封邮件,来自黎见——   李思源眼前一亮,他立刻打开网页,而看到第一行,他的心就凉了下去。   世界上最帅的源哥:   这是一封定时邮件,如果你看到了,很好,说明我没能从画里出来。   先别忙着难过,可能我现在还没凉透,要是没见到尸体记得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在你家床底下呢。   好了,说正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一开始就知道夏炎之会找我们麻烦,但你之前一直被骚扰,我觉得这个是好机会。   最重要吧,是我被威胁了,那个鸟人让我帮他抓到你,不然就当场弄死我。   你看我没死就知道我答应了,我也是有苦难言,你别生气啊。   不过和你说实话吧,我当时还真犹豫了的,我其实很怕死的,我有点不甘心,想到师父和师娘就觉得更难过。   他说能让我活下来,我是动心了,可是这个代价是将你送到狼窝,我的良心可还在呢。   感谢的话不要说了,我用符扣把你们送回来的话情况一定很危险,你们如果受伤了的话一定要好好休息。   (如果我还没挂记得养精蓄锐把我救回来!)   最后,如果真的找不到我,记得帮我把保险收着,我师父是不缺钱了,我自己用不上,就替我以师父的名义捐了吧。   源哥,很开心能遇到你们,我觉得我的二十年,活的也很值得了。   还有……替我安慰下常常,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还是很照顾我的。   我觉得死了的话大概他也会难过,不过他这行业应该见过不少生离死别,我也不太担心。   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黎见 第92章   明礼将饭菜做好后, 看到的就是抱着电脑眼圈发红的李思源。   这人生在象牙塔,一声顺遂, 明礼原是有些嫉恨这种人的,可当他真的遇上了李思源, 一切阴云便一扫而空, 晴空万里。   他走上前拥住他,轻轻的抚着他的发丝,用无比温柔的声音低沉哄着。   李思源收拾好心情,将电脑放在一边, 明礼知道他不需要劝解。   李思源在等,等与夏炎之最后的博弈。   庄语本想给李思源安排些工作,可却被他一一推辞了, 庄语百思不得其解,一怒之下冲到了他家。   李思源无奈的看着庄语:“我最近有些事情,不解决掉, 去了新剧组也只是给人家添麻烦,算了。”   庄语皱着眉:“有什么麻烦是不能和我说的?”   李思源勾起唇角:“我得去救回黎见, 他出事了。”   “黎见出事了?”庄语一惊, 他一直就觉得这几个人神神秘秘的有事瞒着他,果然如此:“出事了你去有什么用?报警了吗?”   李思源静静的看着他,他额上的印记早已消隐, 可气势却与以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以前的他像是只披着绅士皮的奶豹,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狮子。   “庄哥, 有些事情是人类无法解决的。”李思源平和的喝着茶, 心如止水:“况且黎见是被我连累,我不能坐视不理,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庄语心中有万千个疑问,什么叫人类不能解决,李思源自己不也是个人类……   可他最终没说话,喝下那一杯茶,浑浑噩噩的走出李思源家的大门,电梯即将关上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这感觉很玄妙,可庄语就是觉得,从此以后他大概再也无法彻底融入李思源的那个世界。   而就在这时,电梯的缝隙中挡住了一只手。   李思源被夹的痛叫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他正龇牙咧嘴的倒吸气。   庄语立刻拉着他的手查看:“不会按按钮吗?伸手干嘛!”   李思源笑笑,将一袋子萝卜干塞进他怀里。   “小奶奶亲自晒得,我妈说你喜欢吃,上次回家叫我拿给你,我自己偷了一半,就这样,拜拜!”   说罢李思源踏拉着拖鞋跑回家,小木站在门口皱着小眉头的看着他:“出去怎么不换鞋,好脏。”   李思源大大咧咧的往屋里走:“反正就几步嘛。”   然后门被小木关上,庄语才彻底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他看着怀里的萝卜干愣了一会儿,忽而笑了出来。   电梯的速度很快,叮的一声已经到了一楼,庄语带着笑意走出楼道,站在阳光下再次拨通了李思源的电话。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假期,保护好黎见,如果有需要就叫我,一个月后你要是还没解决好,我可真要跳槽了。”   说罢他挂断电话,心情颇好的走到车库前。   就算有什么不一样了,那也是他兄弟。   李思源瞪着眼睛看着手机,苦大仇深,他哪知道夏炎之什么时候抽风要来抓他,一个月也太短了吧。   不过有假期总是好的,李思源刚刚接手地府,每天与判官学习处理事务,还要被迫参观一圈地狱。   他心里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阎君,总该不怕鬼了。   可事实是,他只看到了第三层,就忍不住打着哆嗦往明礼的身后躲,吐的头晕眼花。   妈的,这哪是人干的活!   于是每天与判官斗智斗勇,死命不去地狱成了李思源的基本日常。   明礼一开始还能保持中立,但这情况没能维持几天,李思源一出美男计就让他叛变了。   判官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指责着明礼:“我当初就说要多锻炼他,您还不让,看看现在麻烦了吧!”   李思源和明礼充耳不闻,专心扒饭。   糖醋排骨真香。   判官更气了,他吃不了东西却能闻到味儿!   无常与黎青山依旧整日忙碌着寻找黎见,可依旧毫无头绪。   黎青山原本看无常总有种微妙的敌意,见他如此尽心尽力,倒是缓和了几分。   几人聚到李思源家时,黎青山喝了些酒,拍着无常的肩膀感叹:“妙妙能有你们这些个朋友,我也知足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黎青山拒不承认昨晚那个老生常谈的老头子是自己。   黎见的魂灯未灭,他们也便放心很多,可魂火的状态很差,几次让他们提心吊胆。   黎青山猜测这大概是因为黎见的魂魄不稳,可绕是如此,众人看着一天天逼近的日子,还是悬着一颗心没着落。   还有两天,黎见的生日就要到了。   李思源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灯,良久才拍了拍明礼。   明礼嗯了一声,李思源开口道:“夏炎之一定会在黎见死之前来找我。”   明礼的眼神微暗,抓着他的手轻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思源笑了一声:“可我也不想让黎见出事。”   “如果夏炎之来找我,哥,我们先把黎见送出去好不好。”李思源眼梢带着笑,一点也看不出惧怕的样子。   “我会在那之前,将阎罗给我的神力分一些给黎见,然后,叫无常和黎青山带他走。”   明礼勾起唇:“好。”   李思源想了想,道:“其实我不讨厌夏炎之,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会想尽办法去救你,我没有资格指责他。”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无私的人,可真的将自己和夏炎之换位,我想了无数次,答案却是和他一样的。”李思源苦笑:“是不是我骨子里也是个坏蛋。”   明礼压压他的呆毛:“你不会。”   这话说的坚定,坚定到李思源都有些惊讶,可明礼却笃定。   “你不是他那样的人,你只是会想想,可却不会真的做什么。”   夜灯细碎的光落到明礼的眼底,让那点金色变得更加璀璨,李思源笑着:“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明礼拥住他,闭上眼。   “因为我了解你。”   李思源没有说,夏炎之的话并不对,他和明礼没有一点相像。   明礼生自最污秽罪恶之所,可心却是纯粹无暇的,他看待世界的方式与所有人都不同,他会冷眼旁观,会不屑一顾,却不会为达目的违背原则。   所以这样的明礼,才会是独一无二的,天地间唯一一个原为堕龙的龙王。   李思源蹭蹭身旁的人。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好呀!   超级好的龙王大人被蹭的眼神一暗,忍了一阵还是利落的将人压在了身下。   李思源:……   距离黎见的生日,还有四个小时。   无常死死的盯着李思源,生怕这人忽然消失不见。   李思源心中也急躁,可无常这么盯着还是背后发冷,明礼接了水回来,面无表情的将无常扔到了房间外。   李思源这才觉得轻松,他差点觉得自己还没被夏炎之怎么样,就要先被无常盯出个窟窿了。   明礼拿出游戏机,随性的递给李思源:“要玩吗?”   李思源点点头,两人直接打起了游戏,小木来看了一会儿,李思源没在意,再回头小孩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第三局结束,外面的天空忽然换上了轰鸣。   雨点一滴滴的落下,忙碌的人们纷纷闪躲,雨季即将来临,这时的天气就像个爱哭的孩子,总是出其不意的掉两滴眼泪。   一只斑斓的蝶自天际而来,他落到窗台,变成了个优雅的男人。   何寄坐在窗台,静静地看着两人,明礼冷冷的看着他,手上溢出一阵金光。   李思源却挡住了他。   何寄抚掌轻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次又要请新阎君跟在下走一趟了。”   李思源他看了眼明礼,明礼紧紧攥着他的手才一点点放开。   李思源看向何寄,像是在看一堆杂物:“你还是那么惹人厌。”   何寄也不在意,跳下窗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的和煦。   李思源安慰的看眼明礼,走到何寄的身边,何寄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礼,抬手放出一片雾粉。   明礼抑制着心中的杀意,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不见。   无常与黎青山后知后觉的闯入,便发现房间内只剩下明礼一个人了。   明礼的面沉如水,吐出字句:“跟着我。”   说罢明礼和无常就地消失,黎青山恍惚一阵,才回到客厅守着黎见的魂灯。   海风的味道微涩,天昏暗的像要倾塌,李思源跟着何寄一步步走向海边的别墅,细软的纱埋在鞋子上,走动时又掉落。   他忍不住看向何寄,忽然对这只蝶妖有些好奇。   “夏炎之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忠心耿耿的替他做事。”   何寄脚步微顿,他回头看向李思源道:“他给我的好处,远不及我自己拿到的。”   李思源不解,何寄接着开口:“你知道妖是怎么样形成的么?”   “最初的妖,只有微弱的灵智,对着世界懵懵懂懂,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直到修成人身,才算彻底踏入了门里。”   何寄眼中带着冷光:“那时我才明白,人类才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而我们这些妖类,想到达顶峰,只能先变成和你们一样的生物。”   李思源不知道何寄和自己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这和你为虎作伥有什么干系?”   何寄笑了,那笑容有些诡谲,他忽而俯身在李思源的耳边道:“其实有件事你们都想错了。” 第93章   “夏炎之之前给我的命令, 并不是抓到你,而是接近你, 看看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李思源心中微凉:“可你却在背后操纵,杀了那么多人。”   何寄一脸人畜无害:“又有什么关系?”   李思源便知他与何寄无法再交谈, 他眼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妖怪, 披着人类的皮囊,可从内到外都是冰冷的。   何寄回过头,似乎并不把李思源放在眼里:“我已经修行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 最开始我想要变得强大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门前,看着李思源笑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还有你的朋友。”   李思源转身离开,一眼也不想多看何寄。   他走过华美的大厅,来到如同礼堂般的屋子, 那门开着,像是在迎接他, 他一脚踏进去, 便看到了一个漂浮的圆球。   这个小球用一只手便能托起,静静地躺在精贵绒毛中,像是个漂亮的圣诞球, 而里面是一颗缩小的梧桐树。   李思源转过头, 果然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夏炎之, 而另一端的椅子上, 黎见正安静的坐在那里。   见他没事,李思源松了口气,黎见似乎并不能动也不能开口,只能冲他眨眨眼。   夏炎之手中捧着松花的元神,看眼身侧的椅子道:“坐。”   李思源微微扬眉,按他的话坐在椅子上,他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夏炎之。   这个人的五官张扬,年轻漂亮又精致,一双凤眼不怒自威,看人的时候像是掷去根钉子。   他似乎并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可当他低头看着松花的元神时,严厉的温柔又那么明显,似乎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你之前看到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夏炎之开口,语气有些期待。   李思源回想了下,道:“很美,很生动,只要看到她,就觉得好像有了希望。”   “她是那样的。”夏炎之微笑起来:“有次我与海龙打架,她听说了气冲冲的跑去拨了那海龙几片鳞,串成项链给我玩。”   李思源觉得那龙挺可怜,却还是笑了出来。   这感觉颇为神奇,他从没想过会与夏炎之一起谈笑,诡异的是黎见还坐在一旁像个木头人。   “你很爱她。”李思源看着松花的本体,淡淡说着。   夏炎之没说话,李思源看向他接着道:“而我也很爱明礼。”   夏炎之的笑意不在:“你在等他。”   李思源平静的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知道你一定设下了重重禁制。”   夏炎之看他:“你伤不了我,现在的你还无法完全掌控阎罗的力量。”   他顿了顿,接着道:“也不会有以后了。”   李思源失笑,他自然明白自己的实力与夏炎之比起来就是以卵击石。   可他还是会想试一试。   “把他放了吧。”李思源看向黎见。   夏炎之动都没动,黎见便觉全身一松。   他踉跄着走到李思源身边,坐了几个小时让他全身发麻,只能戒备的看着夏炎之,将手偷偷往李思源背后伸。   夏炎之眼神一厉,黎见立刻被弹到墙边摔下,李思源连忙抬手,用一阵阴气托住了他。   “不要在我面前表演这些小把戏。”夏炎之冷冷的看着黎见,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李思源看着黎见咳出口血,心中一刺:“你先走。”   黎见急道:“那你怎么办?”   李思源无奈:“你觉得你留下救得了我?”   黎见:……   好吧,他好像没什么用只是个送人头的。   李思源拍拍他的头,叫他闭上眼,很快一丝来自阎罗的力量灌注到黎见的体内。   先是鼻腔,接着他的眼睛耳朵连着渗出血,之前的伤被催动,叫他疼的要命。   可黎见却没喊出声,他死死的咬着牙,硬生生将那阵疼痛忍了下去。   他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李思源用袖子将他脸上的血擦净,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狼狈,好歹是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面色极差,浑身像是脱了力,夏炎之冷眼看着他们,几息之间黎见便消失了踪影。   “你可以动手了。”李思源挺直了背,他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夏炎之,   夏炎之看向手中的元神,绽出一个笑容。   而下一刻,如同食人花一般的莲自夏炎之的脸颊穿过,夏炎之神情不变,轻而易举的将莲击退。   夏炎之召出灵火,将李思源围困在中心,可屋子却神奇的没被点燃。   他快速的将松花的本体与元神收进肩膀处的血肉,那肌肤又快速的愈合:“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思源召出阴兵,眼中也有了杀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阴云翻飞在这区域的上空,明礼与无常被挡在界域之外,他看着那片阴云,眼中是一片带着血光的红,他化作龙身,不断的撞击着结界,可夏炎之显然有备而来,这界域丝毫无法撼动。   无常焦急的看着时间,还有三分钟,就是黎见的生辰,他不知道李思源有没有将神力分给黎见,也不知道黎见的境况,只能不断的输出着灵力,随着明礼冲击着结界。   忽而他的身后出现一声大喊,他立刻接住从天而降的人。   黎见被无常的手臂隔得生疼,之前的伤再次受创,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样子本就狼狈,无常的瞳孔微缩,立刻将灵力输进他的体内。   黎见这才觉得好些,明礼看到他安全,立刻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雨水将黎见淋透,黎见忙看向明礼喊道:“这是个阵,阵盘在夏炎之身边,乾位为死,坤为生!后冲离虚!”   明礼顿住,转而按着黎见的话做,果然这结界狠狠晃动了下。   可以仅仅是晃动,明礼眼中的血光越深,忽而一声声惊雷传来,自天际游走而来九条巨龙。   这景象颇为震撼,黎见呆呆的看着,无常将锁链长成网,拦住他们的去路。   应龙叹口气:“龙王,我等是来帮忙的。”   无常看眼明礼,见他肯首才扯了锁链,一众银龙威风凛凛,霎时化成了攻击性极强的龙阵,随着明礼冲向结界。   而在内的李思源情况却并不好,眼前的灵火扑面而来,随之是无数道火剑,他闪躲不及,很快被刺穿了手臂。   夏炎之气定神闲:“何必,我本想留你全尸。”   李思源无暇与他交谈,身上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多,他召集着阴气愈合伤口,可却赶不上夏炎之攻击的速度。   很快他便一败再败,退无可退被逼到死角。   何寄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在屋内打斗,心情颇好的勾起唇。   两人身上有咒相连,明礼几乎是同时便感受到了李思源受了伤,他眼中的金色被血光占据。   惊天的吼声震得天地颤抖,龙阵的攻击虽强,可却仍未撼动结界的根本。   明礼死死的盯着结界,他的源源此刻正遍体鳞伤,而他却被这个东西阻挡在外。   他踏着尸骨而来,可从未作恶,生也罢伤也罢,他从那一身肮脏忍到如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爱的人离去!   明礼身上金色的鳞渐渐张开,他的皮肤溢出了血,染在金鳞之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从龙身到龙尾,最后是他坚不可摧的龙角。   那红亮的刺眼,应龙呆呆的看着,他从没见过那头龙是这样子,心中焦急,却无法阻拦。   血煞之气缠绕着金光,明礼带着一身怒火冲向结界,他的龙角触及结界,一声脆响响起。   碎掉的却不是明礼的龙角,而是结界,那结界像是有了缺口,明礼再次撞击,很快便撞出一个大洞。   强烈的气流袭来,周围的龙被冲到天际,无常死死护着黎见,硬生生扛下了结界破碎的灵力冲击。   黎见眨眨眼,大声道:“我没事,源哥分给了我神力。”   周围的树木摇摇欲坠,有的断掉有的倒在海里。   无常摇头,黎见觉得灵冲减小,再次开口道:“去帮明哥吧!”   无常犹疑的看着他,看了一阵才放开他,转身冲向那结界的缺口。   黎见无力的坐在地上,人类的身体根本脆弱,即便是无常替他挡住,现在的他也免不了受到了影响。   龙族已经争先恐后的随着明礼进入,无常站在那结界口,忽然莫名的出现一阵恐慌。   他不安的回过头,只见一棵树上穿着铁刺,正在黎见的身后倒去。   而黎见毫无所知,无常瞬间飞移挡在他身上,然而那铁刺从他的背上穿透,接着穿出刺进了黎见的心口。   黎见瞪大了眼,血液一点点的从他心口溢出,无常不敢动,只能无力的将灵力不要命的输入黎见的身体。   黎见已经无法感知到痛,他看着无常的血自铁刺流到自己的身上,忽而笑了出来。   他费力的扯唇,无常的眼眶瞬间红透,掉下泪来。   一滴,两滴。   更多。   原来无常也会哭,黎见这样想着,他的喉咙涌上血意,感受着意识的模糊。   原来死亡并不是那么痛苦。   “祝……我生……日快……”   “快乐……”   原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挽救,都是徒劳。   黎见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天命不可违,也明白了自己无数个夜占卜的卦象多么准确。   他真是个天才。   黎见这样想着,直到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呼吸也停止。   无常的眼泪还在流淌,即便是身下的人已经没了呼吸,他还在不要命的输入灵力。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不会的……   会的。 第94章   “喂, 别哭了。”   少年声音带着丝绵软, 与以往的质感不太相同, 可无常还是瞬间愣住, 他不敢转头,生怕会是自己的错觉。   黎见的身体像在溢散, 他蹲在无常身后, 急道:“你应该不会死吧, 那你先管管我,我要散了啊!”   无常立时拔掉身上的铁刺, 看着黎见半透明的身体, 呆了一瞬, 拿出了常伴于身的锁链。   这寒链是万年的灵器,作为载体也算得当,黎见立时化作一阵流光钻入,无常这才小心的将铁链拥在怀里。   “常常,你倒是帮我收个尸啊……还有别往怀里塞我看不到外面了!”黎见嘴巴不停地说道:“幸好有源哥分给我神力,不然我灵魂一出体就要散了。”   他不断的说着话,像是在隐瞒自己的惧怕,而无常与他一般, 直到此刻听到这人仍旧喋喋不休才小心的将黎见的尸体收起。   真好,这人没有消失。   无常抹掉脸上的泪痕,进入那结界口, 转眼消失。   华丽的礼堂内, 到处是破碎的物品, 李思源的身上尽是伤口,所有的伤口尽是被烧灼的痕迹,他不断地试图用阴气填补伤痕,这过程剧痛无比,可他只能隐忍。   他必须等到明礼来,在此之前,他不能死在夏炎之的手里。   两人的打斗使得这屋子凌乱不堪,连屋顶的雕花也被震碎,夏炎之的衣衫完好,他抚了抚身上被染白的墙灰,缓步向李思源走来。   他身前的灵火渐渐变大,灼热而骇人,李思源费力的想站起身,可他的额上满是汗液,面色雪白如纸。   就在夏炎之动手之前,李思源身前浮出一片清冽的绿光。   一片木牌从李思源的口袋飞出,落地变成个小娃娃,他闭着眼,无数的灵力自天际汇聚。   “她的机缘不在哥哥身上!我是神木族的后辈,你相信我!”   小木的身体颤抖,他惧怕面前的灵火,可却咬住了牙关挡在李思源身前。   李思源瞪大了眼,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孩子偷偷跟着来了,他想将小木护在身后,可只动了一下便被夏炎之再次打回了原处。   夏炎之看着面前的孩子,喃喃道:“神木……虚越那老东西可还活着?”   小木点点头,心中燃起丝希望:“长老还在,您认识他?”   夏炎之的神色微变,却满是冰冷与厌恶:“自然,我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若不是虚越告诉松花……他们也不会分别这么多年!   李思源便知不好,顾不得夏炎之与身上的伤,立刻将小木拉到身后,生生受了夏炎之的攻剑阵与灵火。   这一击毫不留情,若是小木被打中,说不定就没命了,李思源咽下血意,庆幸的将小木藏在身后。   小木也明白了这人并不会放过他们,催动灵力幻出无数的树藤向夏炎之攻去。   可那些藤蔓触及灵火便被烧断,小木眼看着一柄火剑往李思源的心口而来,立刻聚集了无数的藤蔓抵挡。   这藤蔓中有两条异常粗壮,乃是小木情急之下将双手化成,也是他元神的一部分。   火剑被成功的抵挡回去,可小木也痛的喊出声,几滴眼泪霎时涌出。   李思源大急,他从没有什么时候恨自己如此弱小,空有一身神力却无法运用。   “夏炎之,你不会连个孩子都下手吧!”   李思源狠狠的盯着他,汇聚出无数的阴气,肩上的莲像是朵食人花,不断的变大,直到疯涨至一人高,挡住夏炎之的所有灵火。   夏炎之对着莲还是颇为忌惮的,他微微退了一步,可攻击未停。   “神木一族,我一个都不想看见,你,也活不成。”   夏炎之的话不带情绪,他的语气很轻,可之中的坚定让李思源心惊。   惊雷声起,何寄被一条银龙撞到屋中,很快一阵风暴将这屋子拆的七零八落。   李思源护住小木,可小木为松花占卦便已耗费不少灵力,此刻被几番冲击,终于支持不住便回了木牌。   李思源心中一紧,忙将小木放回怀里,直到看到他表情包一样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溢着水汽,才微微放了心。   血红色的龙挡在他的面前,李思源心中刺痛,他知道这龙便是明礼,可他却不知为何明礼会变成这样。   夏炎之看眼倒在一旁动弹不得的何寄,有些意外的扫向明礼。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竟能破开我的阵盘。”夏炎之明白是黎见告诉了明礼破阵的方法,可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他没想到,明礼竟会这么快便进来了,夏炎之不得不谨慎的对待这个新龙王。   可明礼却不会等,他暴怒的大吼,朝着夏炎之的脖颈咬去,身后的龙阵制住夏炎之的行动,在龙王的庇佑下散出更强大的力量。   龙族是单挑的强者,可自从开天以来,龙从来都不是独居的生物。   只有凝聚在一起,才能发挥龙族最强大的力量。   这个道理很多龙族从小便懂得了,而明礼,却是今日才懂。   他心中有着什么东西松动了,渐渐孤战的打法与龙阵相合,那是刻在每个龙族骨子里的本能,他很快便明白了。   夏炎之被明礼逼得节节败退,杀意大盛,霎时化作原身,幻出无尽真火。   这火逼得龙阵退了一段距离,明礼却毫不犹豫的冲到凤凰身边,李思源靠在墙壁,只能不断的将阴气转化为灵力,汇聚在明礼的身上,护上一层灵盾。   凤凰的利爪抓紧龙鳞,几片红鳞片瞬间被抓出了裂痕,巨龙大吼一声,那声波将凤凰震退。   而红龙却不退,他缠绕在凤凰的身上,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   凤凰的身上立时出现更加汹涌的真火,李思源的灵盾被烧净,明礼立时退开。   何寄面沉如水,谁也没注意到他偷偷挪到夏炎之的阵盘边,不动声色的摆动上面的灵珠。   凤凰燃起大火,对抗着天际的惊雷,他骤然冲向龙阵,将群龙冲散,展开羽翼,几片羽毛化成火,干扰着那些龙再次化作龙阵。   应龙连忙吐出大水,可那羽毛化作的火却不被浇熄,反而越烧越烈。   李思源不敢错神的为明礼补上灵盾,他已不再去管身上的伤口,将全部的阴气送到明礼身上。   深红色的血从他的伤口流淌,滴在小木的身上,小木的眼泪更多,可却再没有灵力帮忙。   眼看凤凰的真火要打到明礼的身上,一道冰盾挡在明礼的面前,无常飞身而至,另向夏炎之又打出无数的冰刃。   见无常护住了明礼,李思源松一口气,这才收回了阴气,费力的填补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凤凰的翅膀被无常的冰刃刺中,发出一声鸣叫,这叫声像是无数的针,刺进在场之人的脑中。   明礼离得最近,额头隐隐渗出鲜红的血,可他的身上本就血红,一时倒是让所有人都没察觉。   可夏炎之却看到了,他趁此机会用羽翼煽动大火,击破无常的冰盾烧灼这红龙的龙身。   明礼吐出惊雷,他疼的急了,忽的暴起,顶着无数真火缠上凤凰,张开大嘴咬向凤凰的脖子。   凤凰的血液滴下,落地便化成了火,渐渐地,这火烧成了一片,周围的树木房屋尽被烧灼,阵阵浓烟升起。   而紧接着,一颗淡绿色的珠子从夏炎之的伤口掉出,滚入那浓烟之中。   夏炎之大急,立刻挣开明礼,想去追松花的元神珠,可明礼却重新撞上来,硬生生将他撞飞到远处的天空。   夏炎之无暇顾及明礼,他拼着伤,飞至废墟之上,大火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立刻收回了火,在那浓烟之中寻找松花的元神。   可却一无所获。   明礼原想趁机杀掉夏炎之,可几秒之后却也顿住,两人同时化成了人型,落到还在冒着浓烟的废墟之中。   无常与众龙皆不明所以,跟着一起落到地上。   明礼的双眼赤红,骇人的很,就在刚刚,他才发现他与李思源的联系被切断了。   夏炎之的肩膀不断的渗着血,他暴怒着环视四周,几乎是一瞬间便知道了松花的元神已经不翼而飞。   而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何寄与李思源。   天地微动,阵盘缓缓变化,一行人被捆在其中,不得而出。   “何!寄!”   夏炎之狠狠的吐出这个名字,疯狂的攻击着阵盘,可他怎么也料不到,那只胆小甚微小的蝶妖竟有如此厉害,任他怎么拆打,那阵盘却纹丝不动。   明礼几乎想一口吞了夏炎之,可现在的关键是怎么冲破结界。   无常与一众龙族这才后知后觉的恍悟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起齐心合力的冲破阵盘。   飞云之上,无数的软白显在眼前,李思源被何寄桎梏着,动弹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何寄的心情看来是很好,他勾着嘴角,妖孽的脸像是映着光,可在李思源的眼里却是无比可憎。   何寄回头看他,微微一笑:“想不到?”   李思源看着他的眼睛开口:“这倒是你的做派。”   何寄便笑的更开心了。   “夏炎之现在该是气的发狂,一只没脑子的凤凰,愚蠢又自大。”他顿了顿,再次开口:“真是可笑。”   李思源不接话了,他不觉得他落在何寄的手上要比落在夏炎之手上好,毕竟夏炎之虽然目空无物,但他心中还有感情。   而何寄,彻头彻尾就是个恶魔。   忽然何寄停下了身形,看向李思源的怀里,三两下将小木扒拉出来。   李思源心中怒火滔天,何寄神色轻松的将小木从云端扔了下去,道:“忘记了还有棵小树。”   小木从高空坠到地上,一头扎进了土里,勉强着变回人身才把脑袋□□,他看着周围的山林,心中委屈。   可他又想着要救哥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更小的小本本,用被夏炎之烧过的小肉手,一笔一划的写字。   写几个字掉一滴眼泪。   手好疼。 第95章   妖界, 不尽天。   云层之上的山峰, 几座木屋屹立, 这木屋看起来还没搭建完全,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身雪白的男人在亲手盖房子。   梦貘坐在草地上吃着零食, 他看起来依旧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头发微长, 胡乱的在后面系上,前额却垂下来一些发丝。   风一吹, 这发丝便乱动, 他不爽的抬眼看自己的头发, 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天际而过。   梦貘微眯着眼,抬头仔细看着,一脸严肃。   “双离,你看那是不是李思源?”梦貘指着天际,问向男人。   双离便抬起头,挑起唇道:“是。”   梦貘疑惑的看着:“那他身旁的是谁?”   双离上前揉揉他的头:“是何寄。”   梦貘皱了皱眉:“你手好脏,别碰我头。”   双离无奈的收回手。   “那我接着盖房子?”   “先不盖了,我零食要吃光了。”   梦貘转了转眼睛, 召出一团水喷到双离的身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李思源被何寄抓着,穿越一道道界, 最后来到一处幽深的潭水边。   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再人界, 也无法预测明礼什么时候会来救他, 而松花的元神还在何寄的手中,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何寄随意的抛了抛元神珠,看向李思源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思源没说话,何寄也不在意:“这是妖界。”   橙红的叶子遍布,这山谷美不胜收,树木参天,像是有着灵气般拔直生长,那潭水深黑,可却并不污浊。   李思源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渡上了一层光。他的样子狼狈,可背脊却挺直,纵使伤痕累累,也有种莫名的坚毅。   何寄最不喜欢看他这幅样子,好似天下风骨之余一人,对他嗤之以鼻。   于是何寄眯起眼,直接将李思源推进了寒潭里。   这潭水冰冷刺骨,沾到伤口上像是撒上了烈酒,李思源脸色一阵发白,死死的咬着牙挺过。   “这潭水下面有个药炉,给我取出来。”   何寄将松花的元神珠拿在手中把玩:“不然,你和她现在就要消失。”   李思源淡漠的看着他,眼中的寒意几乎与潭水一般冷,他深吸口气,将所剩无几的阴气覆盖住伤口,心一横,一头栽了下去。   而越往下游走,越是寒冷,李思源几乎止不住颤抖,这水深得很,可竟是连一条鱼也没有。   但李思源依旧不敢放松,他此刻身处妖界,对这地方一无所知,只能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对待所有事。   他继续往下沉着,阴气的包裹让他不会受水的禁锢,呼吸自然,可即便如此,越是向下,他也是觉得这水冲的他皮肤刺痛。   这与水压无关,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里灵力强大,李思源不知道这会不会与那炉子有关,可事到如此他也只能咬着牙往下游。   很快他便游到了越来越黑的下方,这里能见度不高,饶是他现在五感很强,却只能看清周围,不大能看清这地方的结构。   水中的世界李思源曾经体验过一回,可那时他的身旁有明礼,深处蔚蓝的大海,新奇却不恐惧。   可如今他在这寒潭,满心都是对未知的畏惧与戒备。   他极为专注的盯着周围,忽然在不远处的左侧闪过一道带着游波的蓝光。   这蓝色有些发紫,在这黑暗中尤为明显,可很快却又不见了,李思源心中一紧,左肩上的莲再次变为一人高,护在他身旁。   紧接着那蓝紫色的光再次出现,而这次却是在他的右侧,李思源心里快速的分析着,若不是这东西移动速度极快,便是这里……   不止一只这东西。   他心思微转,摸索到一块礁石,掰下一块裹着阴气向那方向掷了过去,很快那地方再次闪起蓝紫色的光。   这次李思源看清了,那分明是一双眼睛。   他还是害怕的,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看那东西慢慢飘近,他瞬间将阴气包裹住自己,将莲面向那东西。   而直到那东西距离他不超过七米,李思源才逐渐看清它的全貌。   那是个人型的东西,双眼无比的大,闪着蓝紫色的光。   而它的脸却像是一个圆球,李思源再看向它的脸,才发现这东西像是个泡发了的尸体,但却并没有鼻子嘴巴。   这东西全身发白□□着,下身看起来和人相似,这视觉效果看起来怪异的很,李思源打着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   他正想往后退,这东西却忽而游动了一圈,随之整个潭底像是活了一般,亮起了无数的蓝紫色的光。   这潭底,有着无数只这样的东西。   李思源几乎要维持不住阴气,他本能的感到恐惧,可也不敢妄动。   那些东西盯着他,就像是人类在动物园里看珍稀动物一样,那种眼神带着兴味,却叫他心底发冷。   李思源咬着牙,怪不得何寄自己不下来!   恰在此时,那东西迅速的游动,拉着李思源的腿往潭底拽,李思源身上的阴气一震,那东西瞬间松开手,逃到一边。   看来阴气对它们还有震慑的效果,李思源心中稍安,可那种恶心的感觉经久不散,他就像是在一堆尸体中找这药炉,既愤恨又害怕。   好在那些东西只是恶心了些,却没再来骚扰他,他强忍着这些东西在潭底找着药炉,找了许久才发现个闻着盘龙的角。   他使劲的将这东西往出拉,慢慢的,巨大的药炉被扯出泥土。   他正要拿走,忽而那些东西像是被惊醒一眼,一齐朝他游来。   李思源心中惊骇,连忙拉着药炉往上游,可那些东西的速度也很快,几次抱住了药炉的一角往回拉。   无奈,李思源只能将这药炉也染上阴气,那些东西不敢再拉扯,却还是跟着他往上游。   李思源觉得这行为很奇怪,他能感到强大的灵力自药炉散出,难道这些东西是这炉子生出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何寄要这个炉子……   李思源不敢深想,只能将炉子拖出了水面,何寄见他安然无恙的上来,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李思源一怔,开口道:“什么都没有,只有泥巴和炉子。”   他爬上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何寄盯了一阵那水面,直到没发觉有什么动静,才打量起李思源。   看起来他身上也没增加什么伤口,何寄才放了心,将药炉收起,提起李思源往山顶飞去。   而尚在人界的明礼与夏炎之,还被困在阵盘内。   这阵盘破烂不堪,可偏偏却还支撑这结界,夏炎之与明礼分别攻着阵盘的左侧和右侧,却依旧成效不佳。   黎见缩在锁链里,忍不住冲着骂道:“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还搞不清楚!”   夏炎之理都没理会他,神色不变。   无常拍拍锁链,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打开阵盘,而不是推卸责任。   黎见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在锁链中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着实心慌。   正僵持着,大地忽而涌出无数条树藤,这树藤轻而易举的自外部而来,很快将这结界瓦解了个干净。   神木一族,知天命,善阵法庇护。   “虚越!”夏炎之瞬间杀气重重,可他也明白此时不宜生事。   那些树藤分散,抽条回地下,远处走来个老人。   这人拿着根拐杖,头发胡子皆是花白,但这张脸,若是李思源在,定会认出这是当日将小木托付给他的老人。   虚越叹一口气:“你还是不明白松花的苦心。”   夏炎之的脸色微变,看向虚越像是强忍着怒火:“她在哪。”   这话问的定然是松花的元神,明礼也看向虚越,死死的盯着他。   虚越掏出怀里的小木片,小木落在地上化为人形,红着眼睛跑到明礼身边抱住他。   这举动倒是让所有人惊异,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明礼竟没挥退这娃娃,反而皱着眉蹲下身将小孩脸上的眼泪擦掉。   明礼强压下满目的血红:“源源呢?”   “在妖界,那个人带他去了妖界,大人你快去救救他。”   小木也不怕他这幅样子,说着眼泪又溢出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爱哭,像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放在今天流干了,可是想到哥哥生死未卜,他便止不住。   可妖界何其之大,小木在去往妖界的途中便被扔掉,哪里清楚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明礼蹙着眉,刚想去找,空气中散出点点涟漪,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出现。   梦貘看着明礼和夏炎之这两个老熟人,大笑着开了口:“哈哈哈你们这是一起丢了媳妇吧!”   明礼血红的瞳孔看向他:“你知道他在哪。”   这话是十足肯定的,梦貘倒是被明礼这样子惊住,原本那点玩笑的心思也没有了,不太情愿的开口道:“妖界,不尽天。”   明礼站起身,将小木牵到虚越身边,霎时身影不见。   紧跟着,夏炎之与无常也随之而去,一众龙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应龙叹息一声,又颠颠儿的跟去了妖界。   虚越对两人点点头,也带着小木先行离开,梦貘热闹没看成,人便走了个精光,不爽的往山外走。   双离牵起他的手,认真的问道:“你不是一向与他不和?”   梦貘正心烦,闻言道:“好歹斗了几百年,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这样啊……不好,我吃醋了。”   说着双离一把将少年抱起,放在手里颠了颠。   “你又欺负我个子小!我和你说我会长高的!”   梦貘挣扎着要往下跳,可却睁不开,一气之下噗的一声便回了原型,毛茸茸的像只小狗,嘴里还支出来两颗牙,萌的人心肝儿颤。   双离揉揉他:“长高了也没有我高。”   梦貘:去你奶奶个腿儿!!! 第96章   不尽天很大, 这是妖界最为偏僻也最危险的地方。   何寄带着李思源走到满是枯树的树林里, 李思源强打着精神, 观察这个地方的不同。   妖界所到之处皆为繁盛草木, 灵气充裕,唯独这地方像是死寂一般, 即便有着灵力的冲刷, 也像是唤不起生机一般。   直到他们到了一处巨大的树屋, 李思源才看到一点绿色。   何寄带着他走进去,便是一处旋转向下的楼梯, 这楼梯深远, 下方是个极其空旷的空间, 中心长出一颗巨大的紫红色的藤蔓。   这东西像是活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它的呼吸脉搏,这紫藤延展向外,如同从地心长出来。   李思源被扔到了一边的地上,他打量着周围,让他意外的是,这圆形的空间,周围竟是放了成千上万本的书。   而这些书排列整齐, 显然被主人精心对待。   何寄戴上副眼镜,他将那药炉放到紫藤的附近,抬起手从树中心吸取出一团火, 引入药炉中。   那紫藤便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 瞬间变回普通的植物。   何寄笑看着炉火越烧越旺, 转头看向李思源。   “这药炉很美是不是。”   李思源冷笑一声:“我看不出哪里美。”   何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因为你不知道,我用它炼制了多少的神魂。”   李思源原本就觉得何寄身上的力量来路不明,如今却是有些懂了。   而那炉子被神魂沾染过,灵气才会如此强大,何寄将他放在谭水里,看来也是不知道这炉子究竟会生出些什么异兽,于是只有用的时候才会取来。   李思源此刻无比思念明礼,他想着明礼血红的龙身,心中焦虑,可此刻他身陷囹圄,丝毫不清楚明礼到底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   可偏偏他心中越急面上越是冷静,何寄见他不说话,像是不满,当着他的面将松花的元神扔到了炉子里。   李思源大急,身边的阴气大盛,袭向何寄,肩上的莲飞出打算拦下元神珠,可何寄却轻而易举的拦下他。   “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也最好祈祷明礼和夏炎之不要来,因为就算他们联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何寄轻笑着,抬手将元神珠推进去,无数的蝶涌出,制住李思源的四肢,即便被阴气割断,也只是一分为二,变成更多的蝶。   也是这一瞬间,何寄才褪下他的伪装,冲天的魔气涌来,李思源几乎立刻明白了何寄竟已入魔。   如此铺天的魔气,在阎罗给他的传承中,是只有由神入魔才会形成的。   而天地间原身是蝶的神邸,只有一位,蝶神沉凉。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要在夏炎之身边演戏。”李思源心中像是压了重石,忽然开始祈祷明礼不要找到自己。   “你不觉得,看一群自以为是的小朋友玩闹也是件快事吗?大概是我活的太久,缺些乐趣吧。”   何寄见他一直盯着药炉,缓缓勾起唇:“不用眼巴巴的看着,你也要进去。”   李思源还未反应,周身的蝶带着他飞向了药炉,他将将来得及用阴气将自己包裹,那药炉骤然变大,大火立刻将他吞噬。   不尽天内,红色的影子自云端呼啸而过,很快寻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明礼落下云端,才发现这是处寒潭。   一众人也纷纷落下,无常盯着地上的水痕,皱紧了眉。   这水痕像是一群东西刚从水中爬出来一般,不寻常的是这水痕似乎粘腻,像是被一群巨大的蜗牛爬过。   “这里的阴气汇聚,应该是阎君来过。”无常低头道。   这话是说给黎见和明礼听得,黎见接着问:“那水痕是什么?”   无常摇摇头:“不知。”   明礼带着一身冰寒,倒是和一旁的夏炎之像极了,两人对视一眼,忽而同时出手向不远处的树后袭去。   一头银龙化成人身,立刻前去查看。   明礼和夏炎之哪里等得,飞身移到了树后,低头一看却是个脸上只有眼睛的人形东西。   这东西的质地有些像没了壳的蜗牛,看起来粘腻又恶心,明礼垂下眼,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那水中显然不止爬出了一只这东西,而源源又在此地停留过,如果源源与这些东西交过手,那会不会顺着这地上的水痕便能找到他?   明礼二话不说仔细的寻找起地上的水痕。   夏炎之自然也想到了,一行人紧跟着水痕,又找到三四只这怪物,而越往不尽天的枯林中走这东西越多,他们有秩序有方向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黎见被那一堆堆东西恶心的难受,只能让无常将自己放回怀里,眼不见为净。   而此刻身在药炉内的李思源正竭力与周身的火抗争,他将松花的元神放入莲心,被那火气灼的几近虚脱,死撑着一口气汇聚阴气。   何寄倒是不阻碍,自在的拿出本书,静静等待李思源筋疲力尽,与松花一同被炼制成魂。   上古真神与佛莲修成的阎君,两者相融,必是至味。   李思源渐渐力竭,他体内的神力与他还未曾相融,此刻也在烈火之下溢散,他的身体被烧灼,可奇异的是他的身体被烧出伤疤,很快他便涌出一阵黑雾将肌肤治疗填补。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烧尽,巨大的莲覆盖着他的身体,他在药炉之中蜷缩着,渐渐连意识也模糊,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却不知,何寄的树屋已经爬来了无数只寒潭中的怪物,何寄皱着眉,眼里闪过疑惑,然而这些东西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争相恐后的向他扑来。   何寄自然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一边斩杀这这些东西一边思考。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些东西是奔着药炉来的,而当他看到这些怪物身下极为明显的水痕,才狠狠的瞪了眼药炉。   到底还是被李思源摆了一道。   他嘴上说着不惧明礼和夏炎之,和这两人合起手来还是很麻烦的,而药炉也已经被开启,现在移走又要等上十几年才能再次开启,得不偿失。   何寄恼怒的将外部设下重重结界,而这么一来,气息外露,明礼和夏炎之原本还差些距离才能找来,现在倒是清楚了位置。   明礼和夏炎之攻不破何寄的结界,可何寄却想不到,虚越很快也来了。   小木被虚越牵着,一步一步的跟着化解结界,他尽力模仿着虚越的动作,可却仍赶不上虚越的速度。   何寄的脸色越差,很快夏炎之的身影出现,迅速的将这树屋化作火海。   何寄立刻召来三千灵蝶,向众人袭去,明礼立时将战戟扔在空中,无数惊雷炸起,立时将灵蝶炸得灰飞烟灭,连□□的时间也无。   明礼皱起眉,对于何寄身上的魔气疑惑不解,之前见这蝶妖时,分明只是个没多少修行的小妖,可如今他身上的气势,分明是由神入魔的气息。   夏炎之眯起眼,看向何寄:“蝶神,沉凉。”   何寄没说话,只冷冷一笑,身后涌起无尽黑雾,势如滔天,整个枯林震了震。   很快这林中划出无数的飞影,半人高的蝶自地下涌出,黑压压的成群结队而来。   美丽的蝶原本娇俏可爱,可如下放大却变得惊悚可怖,小木手抖了抖,被几条银龙护住,虚越布下灵盾,将那些巨蝶挡在外侧。   这画面看起来极其悚然,如同众人被安置在了玻璃罩中,而外面变异的巨蝶疯狂撞来,血肉模糊,而更多的蝶扑上,霎时这地方不见天光,只有熊熊燃起的大火。   夏炎之却不管,直直的飞向那药炉,何寄自然不让人,头颅化作巨大的蝶头,狰狞可怕,他的背被撑破,支出巨大的翅膀,这过程如同破蛹,茧却是张人皮。   明礼立时将战戟掷向何寄,何寄侧身躲开,却是被刺破了翅膀,而他却像不知疼痛,继续召起魔气往两人身上击去。   夏炎之觉得何寄有些怪异,如此强大的魔气,却被明礼轻易的击中,但此刻他也只能乘胜追击,化身原型直冲何寄飞去。   明礼自然动作迅速,周身带着雷电的红龙勒紧蝴蝶,很快何寄的两只翅膀便被勒断,紧接着他的头被凤凰的利爪撕碎。   深绿色的浆水爆出,明礼立刻闪躲,他迅速的游走到药炉边,却对这炉子束手无策。   他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李思源早已神志全无,莲正紧紧合着,覆盖着蜷缩着的人。   应龙吐出大水流到药炉里,可这药炉里的火不仅不灭,反而越烧越烈。   夏炎之站在他身后,开口道:“这是不尽之火。”   明礼的越加血红:“你没办法?”   夏炎之抬手试图将这火收出,可这火似乎是活物一般,做出一副鬼脸半点不动。   而两人想要取出里面的人,亦是无法,虚越走来,看向药炉,也是皱紧了眉。   “药炉之内自有乾坤,这不是结界,我也无法。”   小木急的去碰药炉,却被烫的收回手,正在此时,自大地传来剧烈的振动。   众人转身,只见那地上死去的蝶内部竟是动了动,随后飞出一阵黑金色的流光。   虚越睁大了眼,这光魔气冲天,而在此深藏的竟是无量佛法。   “大魔金蝉!” 第97章   地动山摇。   明礼盯着那枯萎灰败的巨大蝶身, 忽而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那时他赶去废旧的工厂救源源, 明明已经将何寄杀死, 可最后却只留下了个同样灰败的蝶身, 他心知妖物狡猾,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脱壳。   大魔金蝉, 死而后生。   能在他的眼底将人带走, 又能在他的眼前逃脱, 怎会是一只小小的蝶妖?   而这蝶神的壳子,怕也是金蝉强行占来的。   可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李思源, 哪里会想那么多。   明礼回首盯着大火之中的人, 身上的龙血彻底沸腾。   大概终究是堕龙化神, 明礼比其他妖物更难保持理智,此间龙血暴动,他的理智也消了大半。   然而金蝉幻出无数身体,让人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红龙怒吼着,他心里还记得是这人害他的源源受难,立时翻腾出雷电,这声势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骇人,立时将所有金蝉的身影一一打破。   “哈哈哈, 堕龙就是堕龙,即便修行千年化生龙王也是一样。”   何寄的声音响在空中,带着满满的恶意与嘲讽:“终究是从污秽中生出的野兽, 不, 你比野兽更危险, 也更加疯狂。”   他继续幻出无数身影,每一个都在大笑,虚越深知这是金蝉在刺激明礼,可他的灵盾挡不住金蝉的幻音,这声音直直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明礼的眼中心中都只有杀了金蝉,疯狂的攻向其中一道幻影,然而这幻影未触即碎,随之而来便是何寄打出一道掌印。   无常挥手召来冰盾,然而那黑金色的掌印霎时穿破冰盾,继续向明礼的龙身而去。   而就在此时,夏炎之化身凤凰撞向明礼滚到一旁,那掌印瞬间落空。   龙阵与虚越一同设起禁制,何寄的声音接着响起。   “没用的,就算你们护着那药炉,可入炉便不得出,除非成丹,这药炉是不会打开的。”他低笑几声,愉悦道:“而你们,会在成丹之前为他们殉葬。”   “真龙凤凰,可都是好药材。”   炉内的李思源手指微动,他费力的睁开眼,感受着身上的肌肤血液被火吞噬,又被体内的力量修复,这过程极为痛苦,可他甘之如饴。   他心中明白这是阎君的力量在被火锻造与他融合,何寄错了,他以为这火能将他融尽,却不想他反而被这火帮了一把。   他费力的笑,头发眉毛尽数被火烧光,他闻到皮肉焦烂的味道。   何寄更错的是,明礼并不是毫无理智的攻击,而是在替他争取时间,没人知道李思源的真正情况,除了刚刚一直守着药炉看着的明礼。   何寄看着地上狼藉的人,心情大好,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他抬起手,一道佛印自天际而来,重重的压在夏炎之的身上,斑斓的凤凰轰然坠地。   明礼不去管地上的夏炎之,而是快速的飞向何寄,何寄先是截下了明礼的惊雷,转过头一时不妨,被明礼的龙爪按在地上,巨龙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何寄微眯了眼,周身震出一圈黑光,化作无数道枷锁,束住明礼的龙身,明礼几下挣脱,却又被一道佛印打中。   何寄又看向龙阵的方向,几个佛印扔下,银龙便被束缚,虚越带着小木躲闪,无常立时与应龙上前对战。   “你倒是用寒链啊!”黎见急的大吼,无常的本命灵器便是寒链,如今却不用了,这般下去定然吃亏。   无常充耳不闻,反而将寒链收回了手腕的咒印里,黎见再看不到外面,也不敢接着大喊让他分心。   很快了,在坚持一阵。   李思源心中想着,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融合,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黑色的印记再次出现额上。   接下来,是怎么出这个药炉。   李思源冷冷的看着周围的火,这火像是有灵智,对着他张牙舞爪。他想着外面众人的境况,心中戾气大盛,五指成爪将那火尽数拉扯到手里。   何寄似乎觉得无趣,他抹掉脖子上的血迹,那伤口瞬间愈合:“快到成丹的时候了,你们是想观看,还是想先殉葬?”   他想了一阵似乎觉得不妥,接着道:“你们可不是什么小麻烦,我觉得还是先殉葬的好,以免多事。”   说罢何寄伸出手,无尽的梵音自天际而来。   不尽天的上空浮出一片风暴般的云,那是灵力汇聚的显现。   远处的山头也刮起一阵狂风,梦貘静静的看着,捧着一包薯片咬着吃。   “你说他们能赢吗?”   木屋还没搭建好,双离再次放下了工具坐到他身边:“不知道,要帮忙吗?”   梦貘看看他:“才不去,那可是被镇压了几千年的大魔,明礼都被打成那样,你没见地藏都没来。”   双离擦了手,顺走一片薯片:“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提醒他呢?”   梦貘眨眨眼,良久才开口:“因为我也想知道,李思源究竟有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双离笑笑,正想再拿片薯片,伸出的手突然被拍了一下。   “别偷我薯片,盖房子去,不然今天没地方住了!”   双离缴械投降,任劳任怨的去盖房子,梦貘偷偷看他,满眼的笑意。   佛印接踵而来,红龙的鳞片碎裂几片,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   何寄像是还不满足,转而将众人一一压在佛印之下,笑的风轻云淡。   这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看着一群刚回跑跳的孩子,不论他们的潜力有多大,现如今却还是不敌他一人。   何寄羡慕又惋惜的看着明礼:“若我像你这般大时有这般能力,大抵也不会入了魔。”   他摇摇头:“可惜天不与人。”   说罢他抬起手,正准备将一众人解决,忽而药炉之处一声炸裂响起。   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连附近的银龙都被殃及。   何寄眼中光彩一亮:“成丹了。”   然而烟雾退去,哪还有那炉子的痕迹,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见踪影,而李思源,也不见了踪影。   何寄脸色大变,他刚要开口,他放出的梵音忽而飞至天边,不尽天上方的风暴瞬间扩大,连那天际的流云似乎也染上了佛光。   轻吟的梵唱响起,这声音似乎来自山海,来自大地,用最纯挚的声音低诵。   又像是来自每个生灵的心。   微雨自风暴之上落下,所到之处滋润了枯木,干涸的水源。   万物生长,妖灵们纷纷出动,承接这载着无量功德的雨水。   山顶的梦貘便轻轻一笑,抬手接住这雨水,手心便开出一朵小花。   何寄的眼珠微颤,这力量他太过熟悉,七千年前,正是这样的力量将他打入地狱深处,从此天日不见。   他转过身,天际的人额上黑纹,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身上是纯黑带着火纹的长袍。   那上面的正是炼狱之图,像是活着一般,微微飘动,其中百鬼的眼睛正盯着他。   而那个人,如千万年前一般,风轻云淡的踩着阴雾,踏空而来。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身侧开着一朵怒放的莲,可那双眼,是与阎罗一样的幽深。   他口中吐出咒音,天地便为他所用,是云,是风,是大地泥土,是万物生灵。   都是他。   那雨水落到明礼的身上,他眼中的血红渐渐消退,脑中霎时清明。   何寄眼中的恨意越深,他抬起手,无数的身影显现,每一个都向李思源的方向攻去。   红龙立时闪身挡在李思源的身前,大吼一声,震出一层防护的灵力。   李思源笑着伸手摸他的鳞片,他闭上眼,连同身旁的莲一同绽出金光,而何寄的其中一道□□的脚下,便出现了朵一模一样的莲花。   这莲花缠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明礼立时冲上前张开大口,死死咬住他的脖颈,甩到地上。   李思源终于明白了阎罗的话。   地府自成一界,与神界分庭,阎君所代表的是与天帝一般的威严与强大,那是无人可及的高峰。   一界之主,是不会畏惧任何事物的。   “阎罗曾问我,何为阎君,我说不知。”李思源低头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何寄,无喜无悲,缓步走下天际。   他再次开口:“他告诉我,阎君掌生死,判鬼神,而地府,是三千界公允之所在。”   “我那时不明白,但现在我似乎理解了。”   “阎君是掌管万物大道的判者,融于世间离于世间,也正是因为恶的存在,我才有存在的理由。”   他每一步都踏着阴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何寄的心头。   “违与公允者,杀。”   “作乱忤道者,杀。”   “妄破制衡者,杀!”   李思源忽而笑了:“因为我生来,便是为了除去一切邪祟痴妄。”   明礼静静的环绕在他身侧,强忍下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带着欣慰与骄傲看着他。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伴侣,他往后生命交付全部信赖与喜怒的人。   温柔而强大。   风暴渐渐散去,雨也渐渐停息,枯林早已重新长出嫩芽,一丝阳光穿破云层,万物开始伸展活动。   原来不论人界还是妖界,活着的生灵都是向往阳光的。   梦貘看着阳光心情颇好,拿着小花跑到双离面前,将小花插在了他头上。   双离也不生气:“心情好?”   梦貘笑起来:“嗯,天晴了。” 第98章   何寄的脸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蝶神的皮囊漂亮, 可真实的金蝉却不尽然, 他脸上是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眼睛细长,带着一股凶戾。   李思源并不喜欢以貌取人, 可饶是如此, 心里还是默默的想, 如果林梦当初看到的是这样的何寄,大概也不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世人最先看到的总是皮囊, 而看不清其内的污秽, 愚昧而可悲。   他抬起手, 一片阴雾自周围汇聚。   李思源看着这些阴气恍悟,世间阴阳相融,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所以阎君的力量取之不尽,生生不息。   一把黑雾凝成的剑悬在空中,李思源衣衫之上的百鬼炼狱一起飞出,落到剑柄。   那剑瞬间添了十足的杀气,一颗似人似兽的恶鬼头现在剑柄的顶端, 怒目圆睁。   李思源拿起剑,毫不停歇的向何寄刺去。   何寄霎时被穿透,他竭力的想将伤口愈合, 可阴雾缠绕其上, 无数的恶鬼生在其中, 他们撕咬着他的身体,很快将他破败的身体蚕食一空。   明礼用龙角蹭着李思源的头,无比乖顺,李思源看着满目刺眼的红,心中钝痛。   “疼么?”   明礼摇摇头,巨大的龙身渐渐缩小,化成人类的形态抱住他:“不疼。”   李思源依旧很担心,但何寄的元神仍在,他皱起眉,看向空中化为原型妄想逃脱的金蝉,霎时一簇阴雾化成莲,将金蝉困在其中。   忽而有铃声,自远方缓缓而来。   众人皆向那方向望去,地藏面带微笑,欣慰的看向李思源。   “阎君,好久不见。”   李思源拍拍明礼的手叫他放开自己,才笑道:“不动大师?”   地藏神色不变:“地藏是我,不动亦是。”   李思源看向地上的何寄,道:“金蝉的元神不灭,终有复活的那一天,还请您出手,除去这邪物。”   地藏摇摇头:“能解决金蝉的,不是贫僧。”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夏炎之。   夏炎之抿着唇,看向李思源:“她呢?”   李思源垂下眼,肩上的莲缓缓释出一阵莹绿,那光无比柔和亮眼,逐渐汇聚成一个女子的身形。   夏炎之呆住,他怔怔的看着面前透明的人,一步步的走上前。   “松花……”   松花的身影越来越淡,她满眼心疼,抬起手描绘着夏炎之的眉目:“你在怕,怕什么?”   夏炎之的眼逐渐红了,他轻轻开口,像是怕惊散了面前的人:“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怕那个等待的时间是永恒。”   “听话,别做傻事。”   夏炎之笑起来,像个得到了糖果的稚童,可眼泪却不可抑制的掉落,穿过松花的手,滴在地上:“好。”   松花也笑起来,五官似乎越加模糊,身影也更淡。   “我可以等,你能吗?”   “我能。”   微风吹过,这片莹绿彻底散了,化作一阵光,钻进了夏炎之的手中。   融进那颗玲珑小巧的梧桐树。   夏炎之将她放在心口,没入胸膛。   没人开口说话,夏炎之看着金蝉的元神,身影化作凤凰,又化作一团烈火,将那元神焚烧殆尽。   而同时他的身体也在消失,直到最后一丝火光彻底泯灭。   李思源抿着唇,看着那方向:“夏炎之……他死了?”   明礼轻吻他的长发:“凤凰是不会死的。”   云层重新从远处飘来,不尽天的上空一片澄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   十天后,灵管局。   陶明笑眯眯的领着身后的人往里面走,边走边口若悬河的说着话。   “你也该知道,几百年之前两界闸门缩小,妖族才通往人界与人类共同创办了我们灵管局,我们建立的时间不长,平日里事情也很多。”   陶明喘了口气,接着道:“不过我们灵管局的待遇好啊,又赚功德又赚钱,一般的妖神挤破了头想进来,可惜名额有限。”   “不过你是地藏推荐来的,就不用那些考核,但待遇……”   男人清冷的开口:“我不要钱,只要功德。”   陶明一怔:“不要工资?”   男人开口:“不用,我需要大量的功德,所以有事情尽可找我,越多越好。”   说罢,男人转身走进了乱哄哄的办公室,一屋子奇形怪状的生物霎时静音。   陶明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你们的新同事夏炎之,以后就在我们这工作了,大家欢迎一下。”   热烈的掌声霎时响起,夏炎之皱了皱眉,终究什么都没说,低头将自己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他似乎听不到那些喧哗与问好,只是若有所思的抚了抚心口,微微勾起了唇。   而远在神界龙族,新上任的阎君正眼巴巴看着神池里泡着的明礼。   明礼化作了原身,几乎占满了整个池水,他身上的红色已经褪了大半,只剩浅浅的红留在身上。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李思源的长发束在身后,冲他招手。   明礼乖乖让他看,李思源皱起眉:“怎么还是觉得红红的,真的只是过度用了灵力的充血嘛?”   一阵水花翻起,眨眼间明礼变成了人身,他身上不着寸缕,头发也被水花打湿。   李思源一怔,立刻将身旁的外套往他头上套去,左右张望见没人才松了口气。   “源源,我喘不开气。”明礼的声音闷闷的从衣服里透出来。   李思源才将衣服移开,让他露出头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明礼想了想:“大概快了。”   李思源没说的是,他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可明礼竟然像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微微眯起眼,明礼笑着凑上前亲他的眼睛。   一连在龙族住了几日,明礼那一身血意才消退个干净,可李思源在这儿住上了瘾,总觉得哪里都新奇。   龙族的树每一颗都大得惊人,平日里银龙们喜欢在树丛中穿梭,李思源叫明礼搭了个树窝,在顶端镶嵌了一堆细碎的明珠,夜里看起来就像星辰,散着柔柔的光。   这里的树林里最多的便是一种叫鸠继的鸟,鸠继的身形小巧,却生的可爱,李思源趴在树窝的边缘,逗弄着那两只来讨食的鸠继。   明礼走过来看了那两只鸟一眼,两小只立刻识相的飞走,李思源回头看他,便见这人没骨头似的压在他身上。   “别逗鸟了,逗逗我。”明礼蹭蹭他的颈窝,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李思源心中有事,不想理他,推开身上的人往里面滚。   “不逗你,我要睡觉。”   明礼挑挑眉,想了半天将自己的衣衫拉开,半遮半掩的往他身前凑:“看我。”   李思源一看就知道明礼又使美男计,将头塞进枕头里,用脚推着他:“睡觉。”   明礼拉过他的脚踝,让他的脚心贴在自己的肚子上,缓慢的向他腿上抚去。   李思源脸上爆红,没等他摸到大腿便坐起了身,两手捏住他的脸:“别闹!”   明礼勾起唇,眼里映着温软的光,耍赖道:“不。”   说着他拦住李思源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拉,吻上他正要开口说着什么的嘴。   李思源被他吻的晕晕乎乎,等回过神身上早已没了衣服。   又是一夜过去,直到天色泛白,李思源突然惊醒才想起已经到了自己的生日。   明礼睡的安稳,觉着身旁的人动作下意识的将人往怀里拉。   李思源哭笑不得,明礼不会真的没想起来自己生日吧。   如果真的是……那,就三天不理他好了。   想了想,李思源又觉得有点亏。   还是一天吧。   于是他又睡了过去。   直到正午的阳光洒在了树梢,李思源才缓缓从梦中醒来,树窝的边沿正息这两只鸠继。   他摸向身边,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阵阵香气自树下的溪边飘来,李思源随意套了件长衫,松松垮垮也没系好,露着胸膛懒散的趴在鸠继身边探出头往下看。   明礼在下面打了个炉灶,此时正不知道在做着什么东西,树荫下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清澈的溪边,耐心的烹调着美食。   蓝天绿树,溪水美人。   李思源趴在手臂上静静的看着,满眼都是小星星。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李思源这时真的觉得很有道理,他就这么看着明礼,便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什么生日礼物嘛,算了算了。   岁月静好。   人都说想把美好的时光定格永恒,李思源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贪心了,因为他并不想定格,而是想就这样走下去。   和眼前的这个人,一起,永远。   李思源转过头,笑眯眯的看向脑袋旁的两只鸠继:“看到了吧,那是我男朋友,帅不帅,好不好看!”   鸠继歪了歪头,像是在仔细听他在讲什么。   明礼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他犯傻的样子也觉得可爱。   “下来吃饭。”   李思源便站起身,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吃过了饭,李思源便坐在草地里拼装高达。   他做事一向认真,一拼就是一下午,没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后堆满了一座山。   看起来有点像巨型垃圾堆,可他拿起其中一件,便知这是世间少有的神器。   而现在,这一座山,全部都是这样的珍宝。   又是叮当叮啷一阵,金龙浮在上空,将衔来的东西尽数扔下,这才化回人身。   李思源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干嘛?”   明礼拉着他看,一边道:“这都是我的东西,送给你。”   李思源觉得好笑:“你这是将全部身家都给我了?”   “都给你。”   明礼立刻点头,他又笑了笑:“生日快乐。”   红霞染上云朵,橙红的光洒在这座金山上,熠熠生辉。   “你把东西都给我了,那明年送我什么?”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在说罢。 第99章   庄语没想到, 李思源回来以后第一件事, 就是给黎见准备葬礼。   他之前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 这孩子会真的死了。   可黎见的遗体都已经火化了,由不得他不信。   他浑浑噩噩的看着李思源与黎青山一脸平静的将黎见埋进坟墓, 有种错乱的感觉。   李思源看着庄语默默流泪, 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除了黎青山,所有人不知道黎见此刻就在无常的寒链里。   凡人与鬼神, 终究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知道的太多, 对庄语来说并不是好事。   李思源拍拍庄语的肩膀,将花束放在坟前,转身离开。   庄语看了眼那坟上的照片,忽然开口道:“他去了更好的地方,是吧。”   李思源停住,回过神,庄语正在看他。   “他会过的很好。”   庄语看着他的眼睛,隐隐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种不需要说出口的默契,良久两人相视一笑。   有时候隐瞒不是欺骗与不信任,而是保护和珍惜。   庄语明白的。   他抬头看看天, 万里无云。   而此时的地府, 无常正带着黎见去往找孟珀的路上。   黎见在寒链中休养了大半个月, 早已经将魂魄与寒链融合,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器灵,终于再次拥有了身体。   然而这个身体,却总是时不时冷上一阵。   黎见此刻就像呆在冰窖里,他走了一半便忍不住变回了寒链,飞到无常的怀里取暖。   无常加快了脚步,低头道:“等喝了孟珀的汤就好了,你再忍忍。”   黎见再一次发起质疑:“你真的确定我喝了之后不会傻吗?”   无常笑笑:“不会。”   黎见提高音调:“也不会忘却前尘?”   无常拍拍他:“不会。”   两人到时,孟珀嘴里正叼着烟,二大爷一样指使着鬼差盛汤。   他见到无常立刻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开口道:“你家小朋友呢?没带来?”   黎见疑惑:“什么小朋友?”   孟珀看向他:“原来在这。”   无常面色如常,黎见化成人形,绕着他转了两圈。   “你是孟珀?”   孟珀笑呵呵的看着他:“是我。”   眼见着俩人要聊起来,无常将黎见拉回身边。   黎见刚有不满,无常开口:“不冷了?”   黎见打了个寒颤:“冷。”   孟珀刚要去端汤,可总觉得这气氛有些熟悉,纳闷的进了屋,脑中才一闪。   这感觉怎么和明礼和新阎君差不多?   孟珀手一抖,脸上出现一抹沉思。   明礼正拿着相机拍着路边的花,李思源笑眯眯的拿起手机叫他看。   “孟珀给我发了微信,说要辞职。”   明礼挑起眉:“为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霎时也笑出来。   [孟珀老大哥:我需要时间找对象。]   明礼将李思源的手机拿走,往他脸上吹了口气:“七点电影首映,走吧。”   《沉道》的首映,李思源作为男主之一必然是要到场的。   其实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但陈导的办事效率一向高,除了拍的时候磨得狠,其他事情都是大手笔速度与质量同在。   他向众人打了招呼,大大方方的跟所有人介绍身后的明礼:“我男朋友。”   剧组的人早在拍戏的时候便知道了七七八八,可见他如此轻松的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陈导倒是也不介意,叮嘱了庄语一句公开要在电影上映之后便去了另一处。   与贺宇成一同前来的正是舒千羽,舒千羽看向明礼,李思源看向贺宇成,姐弟俩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进了放映室。   李思源还是觉得贺宇成有点像个大猪蹄子,舒千羽也依旧怕李思源上当受骗,可他们谁也没开口干涉。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画面一开始,便是左下方和右上方的两个黑影,一个束起发,风采卓然,另一个披着头,狂放肆意。   而中间是两个大字,沉道。   接着无数的墨被吸收,回到一只毛笔中,这毛笔再次点下,水面便是一整个江湖。   直到走出放映室,李思源都有种激动的感觉。   他从没感觉自己在镜头下有那么自然,那仿佛不是他,而是翩翩悠然的世家公子苏成。   直到上了车,李思源都没能平复下来。   可明礼的脸色却不好,他看着微博上大批次的CP党,紧紧的蹙起眉。   庄语却不知道后面的人在想什么,专心开车,副驾驶的简乐神神道道的回过头开口:“诶,思源老庄,你们知不知道个事儿?”   庄语瞥他一眼:“你都没说我们上哪儿知道。”   简乐接着道:“就你们之前拍戏那个女一号,尚凌,她出事了。”   李思源抬起眼:“出了什么事?”   简乐见他有兴趣,开口说:“她好像前段时间总说有人跟着她,后来老疯疯癫癫的,再后来你们那电视剧热播的时候,她就被诊断出精神病了。”   简乐神秘兮兮的小声开口:“这都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化妆的小陈见过一回,诶哟那可吓人,我看这架势是出不来了。”   这事情定然是被压了下来,不然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   等尚凌的热度过了,再过个几年没人想起她,大概也就都觉得她息影了,那时公司再将事情放出去,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李思源看向窗外,他心里明白,可他更清楚的是,尚凌是自作自受。   当初她害夏青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无所谓了,那个女人的余生都会被她亲手所养的猫鬼纠缠,直到她筋疲力竭,疯癫而死。   像是所有的事都了结,李思源心中安定,笑着看向身边还在皱眉刷微博的明礼。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了。   龙王大人的低气压,一直维持了很多天,小木支着脑袋看着明礼在客厅走来走去,困意一点点袭来。   家里的小女鬼今天去考鬼差资格证,而李思源刚出门拿快递,只剩一大一小在家中。   明礼看了看小木,神情严肃的坐到他面前。   小木睁开眼:“怎么了大人?”   明礼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儿问小孩子不太好,于是又默默的起身,离开了客厅回到房间。   小木小朋友一脸不解,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自己也回到房间补了个觉。   夏天,真是让人困倦的季节。   李思源总觉得这几天明礼有些神神秘秘的,可又看不出这人有什么不对劲。   但直觉告诉他,明礼肯定有事瞒着他。   李思源百思不得其解,可当他偷偷开始观察明礼的时候,明礼又变得正常了,似乎心情也变得很好。   而这些异常,在几天后揭晓了答案。   明礼拉着人,背景是碧海蓝天,他似乎有些紧张,一直将李思源拉到了一处酒屋前才停下脚步。   李思源眨着眼看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看着明礼开口。   “源源,我们结婚吧。”   明礼就这么干巴巴的说出来,他想了想,觉得以人类的想法,似乎结婚才是确认伴侣的方法。   李思源静静的看了他几秒:“戒指呢?”   明礼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放在他手里。   李思源好笑的看着他,只见里面是两枚金色的龙形戒指,这金色与黄金不同,似乎有些剔透,而龙身上伴着莲花,看起来鲜活又有趣。   “好看,这是什么材质,我认不出来。”   明礼勾起唇:“是我的龙鳞。”   李思源惊住,眨眨眼:“你不会从身上拔下来的吧!”   明礼竟然点头:“能长出来。”   龙有逆鳞,不是拔下逆鳞就会死,而是逆鳞牵扯这龙的神魂。   明礼将戒指戴在李思源的手上,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李思源笑出来,点点头,随即从他的额头飞出一道阴气,汇入那戒指之中。   此为证。   明礼吻了吻他的手,李思源替他将戒指也带上,两只手摆在一起,说不出的温暖缠绕。   “所以,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就是要求婚?”   明礼点头:“我没东西可以送你了,把我自己送给你。”   “这是我的逆鳞,如果我以后惹你伤心,你就毁了这戒指。”   而那时,明礼也就不复存在了。   李思源心头微震,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戒指有千斤重。   明礼笑着看向他:“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以后想变成天上的极光。”   李思源道:“记得。”   明礼拥住他,轻轻在他耳畔说:“我要改一下。”   “不论是九十年、九百年、还是九千年,我想和你一起化成极光,让世间万物都能看到我们永远在一起。”   李思源傻傻的的看着他,忽而笑起来,良久才再次开口。   “我的龙王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明礼疑惑的看他:“什么事?”   “我爸妈。”   李思源笑的亲切,他歪了歪头,煞是可爱。   明礼:……   他真的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   回程的路上,求婚成功的龙王大人心口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明礼,堂堂龙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搞定丈母娘。   并且莫名有点方。   李思源哈哈大笑起来,海浪随着风摆动,像是在雀跃。   没关系,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第100章 番外一   微雨方过, 血红的夕阳洒在山中, 奇形怪状的植物缓缓伸展, 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草叶上挂着雨露, 透过红光像是颗宝石,而这宝石没能留住多久, 便被一只冒冒失失的黑色小毛球撞的散落。   这小毛球看起来像只小狗, 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嘴里支出两颗小牙,微微上翘。   他眼里闪着急切的光, 上蹿下跳, 不一会儿便翻遍了整个山头, 像是在寻找什么。   可直到夕阳微垂,他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毛团儿头上的卷起的毛毛都沮丧的垂下来,接着冒失的在山头乱闯。   最奇怪的是,许多凶恶的动物竟是自觉地避开了这看起来十分可爱的毛团。   小毛团却不死心,做出了自认为最凶的样子,呲着牙跳到一旁打着盹的大蛇身上。   这蛇全身黑的发亮,直径有口井那么粗, 几乎一口就能吞了小毛团,可被小毛团这么骑在头顶,竟也不生气, 反而那身体还打着颤。   小毛团满意的问它:“说!烟果在哪!”   大蛇吐着蛇信子, 眼里的恐惧显而易见:“不不……不知道……”   小毛团往上跳了一下, 又重重砸到大蛇的头上,声音软糯:“你确定?”   大蛇欲哭无泪,他仔细想了半天才斟酌开口。   “好像……好像隔壁的敛神山出现过,不过似乎是有归属的……”   小毛团这才跳到地上,有归属不要紧,抢过来就是了。   他爬上云头,迅速的飞到了敛神山,妖界的草木一向长得没规没矩,可偏偏这座山看起来整齐漂亮的很。   可小毛团没心思看风景,他跳下去,又是一番翻找,直到天色暗了下去,这山头也被他挖的乱七八糟。   正当他继续胡乱找着,一个全身雪白的男人自巨大的花树后走了出来。   “你在找什么?”   男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温和又好看,他穿的金贵,好似凡间里的皇族。   “关你什么事,滚远点!”小毛团这会儿却暴躁,说罢他亮起爪子:“不然拍死你。”   男人神色不变,没被吓走不说,反而踱步上前揉了揉小毛团的头。   小毛团立刻凶恶的盯着他,不由分说将利爪像男人袭去,看似软软的一击,那男人一躲,落在地上立时出现了个深坑。   男人摇摇头:“我没有恶意,只是在这住了很久,你想找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小毛团将信将疑,圆眼睛看着男人半天才道:“我要找烟果。”   男人沉吟:“烟果……你找烟果做什么?”   小毛团又呲起牙:“你管我。”   还真是不好惹,男人笑着,指向半山腰:“那边有条溪水,顺着往上是口灵泉,我曾见过烟果,你去找找兴许还会有。”   小毛团大喜,也不说谢,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快速的往那溪水而去。   男人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小毛团走到水边,试着闻了闻,觉得无事便喝了几口,这才顺着水往上走,小脑袋沾到水珠,他试着想甩走,却发现水中的灵气不散,一直趴在他头顶。   好吧,反正只是股灵气,一会儿就会散了。   还未走到最上方,嬉笑的声音便传了来,小毛团看向灵泉汇成的水塘,只见几只还未化成人形的水妖正在玩闹。   他也不惧,无视那几只水妖,猛地跳进水中,试图寻找烟果。   可水妖们却觉得新奇,一起游来将他围住。   小毛团只觉自己被灵泉水托起,很快被圈在了个圆球球里,他对着水妖们呲牙,可这样子太没有威慑力,惹得水妖一阵轻笑。   被圈在水球中的小毛团霎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损害,他勃然大怒,一爪抓破了水球向水妖拍去。   水妖霎时被拍碎,化成点点水滴,可很快又重新汇聚,在他身后点他的小尾巴。   逗完了小毛团,水妖们霎时一顿乱窜,小毛团被气的炸了毛,可这些水妖没有实体,在这灵泉中变来变去,总是抓不到。   很快他便明白自己被戏弄了,他的身上被水打湿,看起来有些可怜,他抖抖身上的毛,气愤的将身体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他变到能将泉眼摧毁,水妖们才老老实实的游成一排。   “你是来找什么的?”水妖不解的问,语气也有些怂了。   变大的毛团暴躁的将爪子拍进水里:“烟果在哪?”   “烟果?”   水妖们想了想:“我们这里没有烟果啊?什么是烟果?”   小毛团身形一晃,又缩了回去,他急吼吼的跑到岸边:“怎么会没有?”   水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解。   “天道为证,这里真的没有烟果。”   小毛团呆掉,旁边的树林便传来了一声笑。   黑色的影子立刻往那方向袭去,一身雪白的男人立时伸出手……抓住了凶神恶煞的小毛团。   小毛团的样子有些狼狈,他身上都是水,这会儿被人双手抓在空中,四肢不断地动着,发觉到自己被牵制住立刻翻了脸。   “你骗我!”   男人眨眨眼,使了个术法将小毛团身上的毛毛烘干。   “我也只是猜测,你让我再仔细想想。”   小毛团狐疑的看他:“你快想。”   男人装模作样的想了一阵,再次开口。   “烟果长成的时间很短,要在最快的时间将他摘下来,我记得山顶有大片的青枫树,青枫树旁多生烟果,这个季节很适合烟果生长,不如你去看看?”   小毛团转了转眼睛,挣开男人的手,落地化作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威胁的看着男人:“你和我去。”   男人笑的一脸真诚,看着他点头:“我带你去。”   少年这才满意,眼梢都带着张扬,扬起下巴开口:“带路。”   男人盯着他好一阵,在他不耐烦的前一刻转身抬步离去。   这山上果真有一大片的树,少年一向分不清这些树,怕男人骗他,随手抓了只鸟儿来问。   “我问你,这都是什么树?”   鸟儿吓得几乎要翻白眼:“是是……青枫树。”   少年这才满意,又接着问:“你在这见过烟果吗?”   鸟儿颤抖着:“见过!”   少年这才放了他,往那片树下寻去。   男人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静静跟在少年身后,许是这山中很久没来过外物,他越看越觉得少年生动灵活,连凶巴巴的翻动草地的样子都可爱极了。   少年瞪向他:“看我做什么,不许盯着我!”   男人听话的低下头,神识却覆盖了整个山头。   “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烟果的。”   男人的声音响起,少年身形一顿:“那怎么找?”   “等。”   少年皱起眉:“等多久。”   男人眼中映着星光,温柔的很:“三天。”   少年的眉头松开,才三天,很快的。   于是少年就这么在山顶呆了三天,男人也陪着他三天,两人相安无事,男人平时就摆弄草叶,编成各种样子的小动物。   少年不屑的看他,想不通他怎么有这种耐心,一般草叶藤条到了他手里,都是被咬断挠碎的命。   不过这种小东西,小孩子会喜欢吧?   少年看了一阵,微红了脸开口道:“我能不能拿走一个?”   男人勾起唇:“你喜欢?”   少年摇摇头:“送人。”   男人的嘴角落了些:“什么人?”   少年想起小朋友,微微笑了笑。   “一个人类的幼崽。”   男人垂眸道:“你要拿什么换?”   少年冥思苦想,最后从衣衫中取出点碎银子。   “这个可以吗?”少年眨眼看他,有些犹疑。   不能的话,他可就要抢了。   男人接下那些对他毫无用处的银子,温声道:“可以。”   少年立刻开心的笑了,精挑细选了个看起来最威武的小老虎。   他收进怀里,男人伸出手,一只像猫像狐狸,又像是兔子的小动物在他手心。   “这个送你。”   少年接过,好奇道:“这是什么?”   男人笑而不语,看向远处的云层。   而直到第三天傍晚,少年也没见到烟果的影子,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掘地三尺。   “别急,再等等。”   男人安慰着他,微抿着唇偷偷施了个移物的术法,那青枫树下立时长出一颗藤蔓,藤蔓爬到树上,很快开出花。   花几秒便败了,一颗金灿灿的小果子垂在上面,好看极了。   少年急忙将果子摘下收起,转而恼怒的看向男人。   “我看到了!”   男人面不改色:“看的什么了。”   少年气的脸蛋通红:“这藤蔓是你幻出来的,你本来就有烟果!”   男人正又要开口,少年已经毫不犹豫的爬到云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枫树林重归寂静,男人就这样站在树林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与璀璨的星光为伴。   少年带着烟果回到了凡间,转眼到了个华丽的宅邸内,他变回小毛团,兴高采烈的跑到其中一间院子。   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坐在秋千上,明明已经是六月,可她的穿的依然很多,小斗篷披在身上,一旁的丫鬟小心的侍着。   “呀,毛毛回来了。”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开口,开心的将飞奔而来的小毛团抱在怀里。   小毛团立刻将怀里的金果果给她,做出咬的动作,眼巴巴的看着她。   丫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小小姐,毛毛这是采来了野果叫你吃呀,诶?这是什么果子,真是好看。”   小姑娘开心极了,非要让丫鬟洗了果子给自己吃,丫鬟为难,急忙找来药炉的许神医鉴看。   许神医瞪大了眼:“这东西我没见过,可似乎典籍里有记载,是叫烟果,食之延年益寿,百年不遇的好东西啊。”   许神医立刻问道这东西从哪里来,丫鬟如实说了,这事立刻惊动了全府上下。   兰夫人大喜,她女儿生来不足月,身子娇弱,近来更是经常起不来床,连吃了东西也常常吐出来,府上请来神医,可看神医的意思,她女儿怕也是活不长。   如今喜从天降,兰夫人立刻将小金果喂给了小姑娘,全府上下将小毛团视为神兽,伺候的极为小心。   小毛团见小姑娘吃了烟果,这才安心。   他当初和一群妖物打架,受伤来到这府上,虽和小姑娘相识不到一年,但却是真心爱护这小女孩。   小毛团从未和人类有过这样亲近过,他往自己金贵的小窝里团了团,舒坦的睡去。   然而这烟果只给小姑娘续了三个月的命,很快小姑娘的身体再次虚弱下去。   小毛团心知这烟果的效用已经耗尽,心思微转,再次跑到了妖界的敛神山。   让他意外的是,他刚一落地,便又碰上了那个男人。   男人似是不意外,他看着少年开口:“又见面了。”   少年这次不再走弯路了,他心知男人定然还有烟果,于是看向他:“我要烟果。”   男人微微抬起头,像在考虑。   “想要烟果可以,陪我三日。”   少年皱起眉,念及小姑娘的安危,点头道:“可以。”   男人微微垂眼,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梦貘。”   少年往后躲去,不让男人摸自己的头:“你呢?”   他想先问好名字,以免自己之后再来找不到。   男人眨眼:“裴钰。”   而后的三天,两人游山玩水,不是钓鱼煮汤便是摘花酿酒。   梦貘也想不通男人到底哪来的那么多事可做,每天拉着他忙到深夜,第二日早早便唤他起来继续折腾。   好在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男人有些舍不得放他走,可说好的事情若是变了,小东西怕是要翻脸。   不知为何,纵使逗弄戏耍,男人却是不想真的惹怒少年。   梦貘这次没立刻走,而是破天荒的道了声谢。   男人看着云头离去的身影,眼里的笑意消退,忽然染上了一道孤寂。   他看向身侧刚刚搭好的小木屋,又看看一地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微微垂下了眼。   其实哪有那么多事可做,不过是他想看着少年忙忙碌碌的陪着自己罢了。   独身了几千年的他,从没感到孤寂,可是自打这人来了,他忽然就不想只自己呆着了。   男人坐在了小石头上,那是梦貘前日三两下削成的小凳子,丑兮兮的。   可在他搭房子的时候,少年就一直坐在这上面看着他。   梦貘拿着烟果,再次给小姑娘服下,果然病情又有好转,可命数这事哪里得准,老天爷像是急着带走小姑娘,不出三月,兰溪再次躺到了病榻上。   这次的病来的汹涌,像是将之前偷来的舒坦日子全部补了上,梦貘不是知天命的神兽,他看不出小姑娘还能活多久,可按着那凡人大夫的话,小姑娘撑不了多久了。   他急匆匆的跑到妖界,敛神山依旧静好,可他这次翻遍了山野,也没见到男人的身影。   梦貘急了,他抓着山里所有生灵问了一遍,可大家谁也不知道裴钰是谁。   梦貘突然醒悟,他再次被男人骗了。   那人也许是走了,也许是不想见他。   他忽然觉得心中说不上的失望。   他等不了,兰溪没多久时间可以活了。   梦貘却不知,男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他看着梦貘到处找他的样子正开心着,忽然便见少年站住不动了。   他有些疑惑,却见少年的神色归于平静,最后竟是蹲在地上哭了。   男人立刻慌了,他急忙走到梦貘身边,蹲下身拍拍他的头。   “怎么哭了?”   梦貘抬起头,眼圈通红:“我很着急,你能不能给先将烟果给我,我愿意用所有的东西来和你换,我有很多宝贝,很多法器,都给你好不好?”   男人愣住,头一次没说什么,便拿出了烟果。   梦貘红着眼飞走,看起来真的是十万火急。   男人想着少年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闷闷的,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过分了。   梦貘回到凡间时,小姑娘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顾不得变回毛团,手拿着烟果想喂给小姑娘,却被许神医拉住。   许神医不知道他是谁,但见他那这烟果,想来和那神秘的小兽有些关系,但还是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喂。   梦貘回头,赤红着眼:“你找死!”   许神医被骇的发抖,却还是拦住他:“她不能再吃了,这果子虽好,可她病的太重,这果子吃下去不仅救不了命,反而会让她立刻死。”   梦貘立时停住,他看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姑娘,心里从未这般难受过。   传承里说人类脆弱,这是他一直明白的道理,所以千百年来,他从没刻意和人类相处过。   可大概是缘分到了,也大概是他太过自信,短短一年,他便舍不得了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孩子。   小姑娘听话乖巧,总是温温柔柔的替他梳理毛,在屋子里亲手搭了个小窝,所有的饭食糕点总是会给自己留一份。   她是用一片赤子之心将自己当做朋友对待的,而不是平常人类豢养宠物的姿态。   梦貘就这么跟着兰夫人守了小姑娘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日的凌晨,小姑娘彻底没了呼吸。   女人的哭泣缠绕耳边,梦貘却顾不得这么多,看着前来索命的鬼差急红了眼。   他一直追到了地府,跟到了轮回殿,小姑娘的灵魂懵懵懂懂,却对着人形的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甜,像是她生前拿着小糕点喂他一般,梦貘再次红了眼眶。   他知道地府秩序不能打乱,兰溪要去轮回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兰溪下辈子会投个什么样的胎,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会不会受苦,会不会依旧病痛缠身。   于是他偷偷跑去偷了判官的轮回册。   判官正带着代班的阎君环视地府,梦貘眼看着要被发现,心里暗骂一声。   自打老阎君死了,这地府就被判官掌管着,平时繁忙对轮回册的看管也就疏忽,他是打探好了的,可这会儿怎么来了个代班阎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梦貘抓紧时间查看,待看到兰溪下一世会幸福和乐长命百岁后,才安心的将册子放回去。   而没等他逃走,一条金龙便攻上来,一口将他的肩膀咬了个对穿。   梦貘不敌明礼,可脾气大,还是不吃亏的抓伤了明礼背。   然而他自己受的伤更多,除了肩膀的伤,到处都是被龙爪抓出来的伤口。   他恨恨的逃出地府,心中暗道此仇来日必报。   两人几百年的梁子由此结下。   而这时的梦貘,恍恍惚惚的出了地府,却忽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他暂时不想再去凡间,神界厌恶他为凶兽,他只能回妖界去。   大概是小姑娘这一年将他养的太好,他回到自己那个冰冷冷的窝,忽然觉得这地方无比阴冷。   少年点起火,看着烧的噼啪作响的火堆,忽然鼻头一酸。   而后他忽然想起,似乎之前答应了男人要用东西交换烟果。   梦貘虽然有些不讲理,但总还是守信的,他将洞里的所有东西扒拉了出来,挑挑拣拣出来一些好的,其余的破烂直接跟着他的破洞府一起炸了。   他不想回来了,他要住人类一样的屋子,将室内点的明亮。   梦貘吸了吸鼻子,转身跳到云上,往敛神山飞去。   敛神山的木屋前,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梦貘,面露喜色,而少年一开口,他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我不会再来了。”   梦貘将一堆东西倒在木屋前,开口道:“这是答应了你的东西,再见。”   男人见他就要走,心中慌乱,忙拦住他:“你不是要救人。”   “她死了。”   梦貘看着地上的小石凳平静的说:“我已经不需要烟果了。”   男人难得无措的看着他:“那你要去哪?”   梦貘恍惚道:“不知道,找个地方住。”   男人忙道:“我有很多洞府,你可以随意的住。”   梦貘摇摇头:“我想住人类那样的屋子,不想住洞府。”   “我可以帮你搭,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男人有些急,他怕这人真的一走不见。   梦貘恼怒的看着他:“我干嘛要和你一起,你这个大骗子。”   张口闭口都是谎话,就连名字也是骗他的。   所以什么洞府随便他住,帮他搭房子,肯定也都是骗他的。   “我以后不会骗你了。”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男人拉着他的手道:“我叫双离。”   梦貘想甩掉他的手,转身就走:“我才不会信你了。”   双离却不放手,讨好的将地上的宝物收在储物袋中放回他手里。   “我是说真的,真的不会再骗你了。”   “你受伤了?怎么弄得?”   梦貘连他这个名字也不太信,皱着眉不回答。   两人一个走一个拉着手追,很快消失了身影。   木屋静静的置在原地,石凳也仍在乖乖的躺着,两人埋下的花果酒也还在土里。   这时的梦貘大概也没想到,最后双离真的就给他搭了余后一生的屋子,再没对他说过一句假话。 第101章 番外二   地府, 黄泉尽头。   红色的花海飘摇, 空中飘着无数光点, 这景象极美, 可如此同时,空气中却飘来阵阵怪味。   小光点们常年伴着花香, 乍一闻到这味道争先恐后的飞走。   这花海与黄泉尽头安静的坐落着一座三层小别墅, 小别墅看起来带着古朴的味道, 期内却是十分现代化,而那隐隐发臭的怪味, 便是从小别墅里传来的。   无常黑着脸, 坐在一层的客厅里抱着抱枕发呆。而二楼小厨房的黎见, 正捧着碗螺蛳粉美滋滋的吃着。   无常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臭烘烘的东西,然而黎见却喜欢得很。   他不仅喜欢,还安利给了孟珀,孟珀这人荤素不忌,大胆的很,吃上了就停不下来,俩人老是找鬼差去凡间买。   自然, 买回来后受苦的就是无常了。   黎见喝完最后一口汤,便被无声无息站在他身后的无常带去刷牙。   无常带上口罩,迅速的将锅碗扔掉, 黎见在楼上一边刷牙一边大叫:“别扔呀, 这是咱家最后一个锅了!”   无常面不改色, 直接扔掉。   他宁愿重新买也不想让被污染过的锅子留在家里。   黎见翻着白眼,老老实实的刷牙,无常很快回到他身边,摘下了口罩盯着他刷牙。   刷了三遍,无常才将这人放出去。   黎见气哄哄的坐在沙发上,怨气重重的盯着他:“我的牙都要出血了。”   无常看他一眼:“你有血吗?”   黎见被噎住,仔细想起来这个问题:“对哦,我吃了这么多可是现在都不需要去厕所,你说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我的肚子就炸开了!”   无常伸手弹了下他的头:“和你说过了,那些东西吃了就化成灵力了。”   黎见摸摸头:“可你不是说我吃的是垃圾食品。”   无常没说话,这话他没法儿回答,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黎见解释,为什么他吃了东西都会变成能量。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黎见说,别说是吃垃圾食品,他现在就是吃垃圾都能活。   黎见还在喋喋不休的猜测着自己以后的惨状,无常却听不进去了,他看着某人一开一合的唇,忽然觉得有些渴。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黎见刚刚刷了三次牙,此时的唇有些微红,他一向喜欢在春秋涂些唇膏在嘴上,唇膏在嘴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膜,在灯光下有些亮。   而这人张牙舞爪夸张想象的样子,像个扑闪扑闪的小星星。   亮晶晶的,让人心里发痒。   无常忽然忍不住凑到了他身边,将人禁锢在了沙发上。   黎见说的正起兴,被无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无常脸上露出笑意:“说完了吗?”   “……完了,不,没唔……”   黎见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静静感受着无常将舌抵进自己的口中,缠着自己的牙齿,忍不住眨了眨眼。   无常微眯着眼,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吻的更加专注,直到感觉到黎见偷偷动了下小舌头,才舔了下他的唇角退开。   黎见满脸的懵逼,看着无常勾唇微笑的样子才忽然反映过来,爆红了一张脸。   然后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无常呆住,坐直身体摸向自己的嘴角。   刚刚黎见,是偷偷舔了自己一下吧?   他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黎见忽然跑掉,低头给李思源发了条微信。   李思源正躺在明礼的腿上背一个综艺节目的台本,手机叮铃一响,才发现是无常。   他摸摸明礼的下巴,开口道:“无常说黎见离家出走了,让我们看到他的话收留一下。”   明礼冷酷无情:“不留。”   李思源眨眼看他:“留。”   明礼低下头伸出龙角碰他的额头:“有什么好处?”   李思源想了想:“赏你晚上做饭给我吃。”   明礼捏了下他的鼻子,勾起唇。   两人又等了几分钟,果然黎见便来敲门了。   李思源打开门,才发现黎见只穿了一身家居服,脚上还踩着双拖鞋,不知是跑急了还是怎么,脸红的不行。   李思源让他进屋,黎见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冷水。   李思源奇怪道:“你和无常吵架了?”   黎见立刻道:“没有。”   李思源更奇怪了:“那怎么回事?”   黎见脸更红:“他非礼我!”   李思源想了想,觉得这话不太可信:“你调戏人家还差不多。”   黎见有苦难言,悲愤的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说的是真的!”   明礼也不看他,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着相机里新拍的照片,全是各种样子的糖心源源。   无常本以为这人几天也就回来了,没想到黎见这一住,就在李思源家住了一个多星期。   无常抱着手臂坐在房间里,觉得这样不行。   而另一个觉得这样不行的是明礼,李思源的工作虽然不算特别忙,可私人时间总是有限的,本来他自己都嫌少,这会儿又来了个和他抢人的,龙王大人自然不满。   于是他拿起手机,满含怒意的给无常发了两个字:带走。   无常勾起唇,心念一转便召回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黎见刚洗了澡想睡觉,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接着是一阵下坠。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公主抱,很丢人。   他甚至感觉到了某人的手不老实的在自己的腿窝摩挲了下。   他愕然的看着无常,全身紧绷,无常看着他的样子叹口气。   “你生气了?”   黎见眼神乱飘,小声开口:“没有,你放我下去。”   无常才不放手,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为什么不回家?”   黎见气的拽他头发:“你说呢!”   无常将他放在床上,蹲下身盯着他看。   黎见被盯的不自在,企图再次逃走,可任凭他怎么发动灵力,却像是别锁住了一样。   无常露出笑意:“黎见,我喜欢你。”   黎见其实这一个星期也想明白了,可听到无常这么说,还是觉得很意外,没等开口,无常接着道。   “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吧。”   黎见满脸问号:“大哥,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无常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心口:“你没说,但它告诉我了。”   黎见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无常垂下眼道:“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   黎见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这一个多星期脑子里胡思狂想的东西,他现在羞耻的觉得自己快要飞上天了。   无常奇怪的侧了侧头,不明白他又在乱想什么,忽而抬起头吻他。   “妙妙,我们在一起吧?”   黎见推他的头,然而某只大型生物却坚定地不移开。   “黎见?妙妙……”   黎见原地爆炸:“不许叫我小名!”   无常拥住他:“在一起吧。”   黎见通红着脸,死活不开口,无常皱皱眉,在他露出的肩上咬了一口。   似乎觉得美味,无常眼睛微亮,又蹭着黎见的锁骨吻他的下巴。   黎见凶巴巴的想暴起打人,无常抬起头,有些委屈的看他。   “妙妙?”   黎见……黎见只能装死,被人扑倒后抓着枕头蒙住头。   这也太犯规了吧,撒娇什么的……   直到第二天醒来,黎见才彻底回过神来。   所以发生了什么!!   他昨天答应了无常,而且两个人还做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黎见吸吸鼻子,身旁已经没了无常的影子,身边的白板上留了字,说是去孟珀那里取饭了。   黎见在床上呆了十几分钟,总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当黎见回到家后,看到的就是个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的黎见。   死活不露头。   无常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能别扭害羞成这样,好说歹说将人哄的露出个脑袋,黎见一看见那大桶的老鸡汤又炸毛了。   “我又不是坐月子!!!”   常常委屈,常常也不知道今天孟珀做的会是老鸡汤啊。   这个时候怎么办,无常凑上前,亲了亲黎见的鼻尖,刚刚还气焰满满的瞬间脸上又一红,缩回了被子里。   无常偷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很可爱。 第102章 番外三   明礼端正的坐在李家的客厅里, 李夫人正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三年过去, 从一开始的态度不明, 李家的人也终于接受了李思源和明礼的事情。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可放在李夫人这里却不成立了。   李望不敢说话,纵使他也挺喜欢这个‘儿婿’, 但老婆大人的态度摆在那, 他也只能摸着茶杯默默喝茶。   李思源正在楼上翻找着一个文件, 明礼感受着李夫人凌厉的眼神,不动如钟。   李夫人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她好好的养个儿子, 最后倒是带回了个男人。   这也就罢了, 可怎么看她家源源也不是上面的那个。   她总觉得心疼,心里也一直不安着。不是明礼不好,而是这人看起来太好了,好的让她有些担心。   而且这人的身份颇有问题,说是个山里来的穷小子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但他家源源偏偏被迷了眼,喜欢的不行,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这一晃三年过去,两人的感情一直好的和几年前一样一样, 她能看出明礼是紧张的,或者说每次见到自己,明礼都有些紧张。   她知道那种紧张不是怕, 而是担心自己的行为, 会让源源为难。   李夫人喝一口茶水, 这才开了口:“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李望这才敢说话,跟着笑笑:“是啊,都好久不来看你妈,她这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李夫人瞪他一眼:怎么哪都有你呢?   明礼这才回话:“源源最近有戏,这次回来也是要找合同,顺便回来看看你们。”   李夫人叹口气开口:“诶,现在回来看我们都成顺带了。”   明礼:这话我怎么接……   于是龙王大人再次沉默,李夫人也清楚他的性子,没再说什么,问了声他晚上想吃什么,转身去忙活了。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龙王大人他不仅惧内,还怕丈母娘。   李夫人其实早已经想开了,她儿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以后,就算两人真的缘分尽了,源源还有整个李家做后盾。   吃了晚饭,两人从家里出来,李思源心情愉悦的哼着歌。   他还记得第一次带明礼回家的场景,那时两人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成为彼此生命的一半。   “对了,黎见前两天去妖界,还给带回些东西放家里了。”李思源笑着,转头看他:“我们回去看看小木,顺便看看他带回来的是什么。”   明礼自然点头,两人回到家,小木正在做作业。   见两人找黎见送来的东西,小木便将冰箱里的一盒冥迦果拿出来。   “还不错。”   明礼尝了一颗,点评道:“我以前也吃过这种果子,不过这种果子很少。”   李思源闻言觉得新奇,也尝了一颗,立刻被酸甜清爽的味道吸引,一连吃了十几颗。   两人也是想回来看看小木,小木眼巴巴的看着即将要走的两人,有些舍不得。   李思源摸摸他的头:“小木乖,很快就放假了,到时候你就能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在家要听嬴佳姐姐的话。”   小木点点头,趴在门缝冲他们挥手。   嬴佳在一边深思,小木这孩子这两年和明礼的性格越来越像,偏偏这孩子在李思源面前却又乖又软。   可转头见了别人就是副冷冷的面孔,也就在她和判官面前能缓和些脸色。   她喊了小木一声,换上鬼差的工作服道:“我去巡逻了,马上就回来。”   刚有些小男神苗头的小木点点头:“姐姐回来的时候带包薯片,还有瓜子。”   可嗑瓜子这个爱好,实在有点毁形象啊。   再说出了门的李思源和明礼,两人下了飞机回到片场已经半夜,两人收拾了一番便睡了觉。   第二日明礼醒来时,便觉有什么怪怪的,他伸手抱了下身边的人,瞬间睁开眼。   身侧的人还在,可身形却变成了个两三岁的小孩子。   可这分明就是他的源源啊。   明礼大惊,他忙叫醒变小了的李思源,小孩子不满的皱起眉,被吵到睡觉,霎时有些委屈的揉揉眼,眼圈通红。   可头上的小呆毛却还倔强的屹立不倒。   “源源,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明礼着急的坐起身,将小源源抱起来。   小的不得了,比一开始看到的小木还要小。   小源源眨着眼,一脸懵懂,他看看明礼,忽然伸手去捏他的鼻子,然后就开心的哈哈笑起来。   明礼被萌的心肝颤,可现在的重要问题是,源源到底为什么会变小?   他立刻穿好衣服,给小源源变了件小衣服套上,匆忙忙的去找判官。   判官见到小源源,也是一惊,在得知他们吃了冥迦果才笑出来。   “他这是过敏了。”   判官看向小源源开口:“人类吃东西会过敏,神邸也会,阎君大概是对冥迦果不受,才会出现在这样的反应,等个半天就变回去了,不用担心。”   明礼这才放心,小源源扑闪着大眼睛,正揪着他的耳朵。   这样也没办法回剧组,明礼只能先帮他向庄语请了假,带着人回到地府的寝宫。   明礼是真的没想过,小时候的源源是这样子的。   小小只,看起来有点软,他说话不太利索,明礼和他说话,便会软软糯糯喊锅锅。   明礼被小宝贝喊得心里一阵甜软,可他的小宝贝现在只能看不能吃。   见他伸手去抓屋顶的明珠,明礼无奈,飞身而上,直接掰下来一颗准备给他玩。   而等他再下来,小宝贝已经不见了身影。   明礼找遍了整个山头,也没能找到小宝贝的身影。   他有些急,直接诏令了全部的鬼差寻找。   折腾了一大圈,明礼再次找到小宝贝的时候,源源正躲在第七层地狱的小角落哇哇大哭。   他哭的伤心,将自己缩成个小团团,一边的众鬼皆转过身,生怕吓到阎君。   谁知道变小了的阎君会是这个样子,他们只是想带他去找龙王大人,结果小阎君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就哭了起来。   明礼心疼的不行,他上前抱起自家的小宝贝,耐心的哄着,将刚刚取下来的明珠给他玩,可源源还是一直在哭。   “锅锅,嗝,有妖怪……嗝。”小源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蹭在明礼的肩膀,眼睛和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明礼亲亲他的脸蛋,柔声道:“宝宝不怕,我在呢。”   小源源点点头,众鬼低着头,完全不敢乱看。   “你想去哪,哥哥带你去?”   小源源将头埋在明礼肩膀:“玩水水,和发发。”   看来是记着来时看到的花海了,明礼轻笑,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往花海走。   黎见闻讯而来,见到小小一只,刚比花高了一点点的小源源,诡异的沉默了。   他双眼放光,想伸手去捏小源源的脸:“源哥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我的妈!”   明礼打掉他的手,让身后的无常将人拉走。   黎见才不想走,不能摸就看看,看看也成啊。   小源源一会撩撩黄泉水,一会拽一朵花扛在肩膀上跑,黎见有点担心,开口道:“别吸进去花粉,会醉的。”   当初他并不知道,醉醺醺的被无常带回家才知道这花不寻常。   明礼想起源源第一次洗了花粉的状态,突然有些期待,可源源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他还是上前拿掉了小源源肩上的发发。   小源源肩膀一轻,便见明礼正和他抢东西,他嘴巴一瘪,生气的往回扯。   明礼不敢和他抢,只能用灵力将花粉裹起来,以免他不小心吸进鼻子里。   而这时小源源发现了新玩具,他能召唤出小朵的阴云到处飘,这让他开心极了,扛着发发趴在阴云上到处乱飞。   明礼立刻跟上去,要是他不拦着,这人变回去后一定觉得丢脸。   可他拉住小源源,小源源就用一种‘我不开心了’的眼神盯着他,明礼毫无抵抗力,只能尽可量的不让他到处游走,好声好语的和他讲一些地方不能去。   小源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没等明礼回过神,乘着小阴云嗖的一声不见了。   正往奈何桥冲去。   明礼叹口气,立刻追上去。   孟珀也知道了阎君变小的事,见小阎君站在阴云上看着自己盛汤,笑呵呵的给他碗茶汤喝。   果然小源源被吸引,明礼站在他身后目色温柔。   然而喝了不到半碗茶,小源源便去抢孟珀手里的汤勺,孟珀不给他,小源源眼圈一红就哭了。   “诶呀没……别哭啊我这……”孟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这咋说哭就哭呢?   明礼抱起小源源,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个是不能动的,宝宝乖。”   小源源扑倒他怀里,又哭了一会儿大概累了,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明礼松了口气,一步步走回寝宫,靠在床头看着他打小呼噜。   怎么这么可爱。   李思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他已经变回了正常,身形也也回到了成人大小,犯了一天傻的场景历历在目,李思源觉得自己作为阎君的威严荡然无存。   “什么鬼!怎么会突然变小!好丢人啊……”   明礼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会,特别可爱。”   李思源头上的呆毛都有些蔫蔫的:“肯定特别蠢。”   “真的特别可爱,特别乖。”   说着明礼将他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朵小花递给他。   李思源看眼明礼,自然不信,沮丧的盯着那朵花,只觉人生灰暗,唯有美食可以拯救。   “锅锅,我要吃火锅。”   明礼揉揉他的头,笑意满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