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墓地》作者:仲丘   文案:时柏走火入魔睡了个人。   但他是个瞎子,不知道自己睡得是谁。   ~~~   世上最悲惨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   泽九∶我的爱人是个瞎子,怎么破?   一句话简介:美人儿师弟总想杀我   食用说明:   1、正直瞎子(道貌岸然)师兄攻 VS 清冷狠辣(高岭之花)师弟受   2、攻视角转后期上帝视角 1V1 攻宠受→互宠^_^ 慢热   3、攻是真瞎,但修真可以用神识视物 可理解为色盲   4、看文过程出现不适,切勿勉强,来走由君,去留随意。作者悟性不够,不要教她写文   「凡人一世,百年一生,与你相遇就是不悔的一生」   接档文《BOSS以为我是机器人》求预收^_^笔芯   文案:临近毕业,班里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打起来了,林尤美是其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但他们不是为了尤美而打架。   已完结现耽→《杉重水覆》   内容标签: 强强 前世今生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柏,泽九 ┃ 配角:韦逸,红翎儿 ┃ 其它:主攻,修仙,攻宠受,白酒夫夫 作品简评:时柏走火入魔与人共度春宵。但他是个瞎子,不知道自己睡得是谁。时柏出关后,发现小师弟避他如虎,不许近身不许碰。泽九:后退十里,瞎子和你不得靠近。时柏:十里不远,百里情长,千里请君入洞堂。 万里九州圆月在,不愁无处诉衷肠……师弟莫冲动,刀且放下!本文是一篇充斥着套路与反套路的修真文,除了传统的升级打怪,主角们前世今生的纠葛,也让文章悬念迭起,而随着剧情的展开,一个惊世的阴谋也慢慢浮出水面,庞大的故事格局,以及主角们的爱恨取舍,给大家展现出一个精彩的修真世界。 楔子   “呜呜呜……怎么办?”   这是一间光线阴暗的石室,石台上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小男童哭得十分伤心,莲藕般的小手捧着一块黑色石头,抽抽噎噎地哭泣:“坏了,呜呜呜……”   男童眼泪簌簌地掉,晶莹的水珠落在黑色的石头上,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哽咽着不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空旷的石室中,只回荡着男童哭泣的声音。   突然,一个小脑袋从石门探了进来,看着和男童差不多大的年纪,用嫩嫩的声音问道:“小兵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门后又一个小脑袋探出,十分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打开禁制的?”   “哭什么,怎么了啊?”又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出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小家伙叠在门口朝石室里面看过来。   里面还混着一个小女娃,看着十分玉雪可爱,她懵懵懂懂地看着男童:“小兵你怎么了,小黑不答应吗?”   小男童转头看见伙伴,哭得更厉害,他小手举着黑石,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坏了……小黑坏掉了,怎么……”男童抽嗒了一下,求助的问道,“怎么办?”   “哈哈,小兵这下惨了,你等着挨揍吧。”   小女娃摇摇摆摆地走过来,鼔着白净的脸颊对着黑石吹了几下,说:“呼呼就好了,”   “你笨啊,不管用的啊,快点走,不然父亲来了,都要挨揍的。”   小女娃害怕了:“那咱们……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万一父亲母亲来了,就走不掉了,吓人的……”   “小兵你好好的啊,我们先走了。”   “呜呜呜……别走,帮帮小兵。”   小伙伴都走了,男童无助极了,哭得越发的伤心:“能不能不坏掉,会挨骂的,呜呜呜……小兵错了,怎么样都好,好起来吧……”   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在石头上……   “好起来吧……怎么样都可以……”   “求求你……”   ……   古树下,一对男女在下棋。   天色晴好,微风轻拂,偶有夏虫轻鸣,追逐的飞鸟从他们身边掠过,一派悠闲惬意。   女子面容婉丽,此时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棋盘,微微敛起的眉角显得神情十分凝重,思忖良久,才抬起洁如浩玉的手腕,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男子敛眉凝神盯着棋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杯沿。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微微挑起,拈了一枚棋子,在纵横捭阖的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   那女子愣了一下,看着棋盘,放下手中的白子,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已经完全看不出你的布局了,越来越不是你的对手了,你该去和邢风切磋。”   “和他?”男子面带嫌恶,他一面捡着棋子一面说道,“不若复盘再来,你之前那一手有吓到我,你若是再多计算几步,我就难了。”   女子却是不信,没好气地笑道:“你别框我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下过……”女子声音突然顿住,目光盯着棋盘。   不知为何,面前的棋盘竟然自发的复盘了,不过一瞬间,棋盘上的棋子竟是恢复到半个时辰前的模样。   两人抬首看向对方,接着面色齐齐一变——   “小兵!”   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万里晴空,突然乌云遍布,雷声轰鸣,一时间狂风大起。   不多久,翻滚的云海缝隙开始洒落雨水,慢慢打湿棋盘上的落子。 第一章 ——悔婚风波   闭关半年,一直徘徊于走火入魔边缘,数次险象环生。   侥幸出关后,早前定下的双修伴侣悔婚,知己红颜纷纷划清界限,宗门以其为耻,至亲兄长视其为眼中钉。   时柏想起闭关前,他请精通卜算的师傅为他测算一番,如今教诲言犹在耳——   “所谓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铁亦生金,好坏一切都未可知,你之时命,不可算,不可言。”   时柏的师傅——天衍老祖,在修真界是声名远播的风云人物,威望极高,得他一句测言受用不尽。   所以现今听来,时柏仍觉得是一句非常高深的……废话。   …………   时柏在九幽大陆也算颇具名气,人称“瞎子白”。   所谓百年一遇金灵根,生不逢时瞎白木。   白木是九幽大陆一种常见的树木,相对于其他木材,质地松脆,味甘,白虫喜欢在里面筑巢,内芯极易腐烂,这句戏语显然是把时柏比作废材。   时柏出生的时候患有眼疾,天生不能视物,要说这本无碍,凡人眼中所谓的恶疾在修真界并不难医,只要花些时日和用些天地灵宝,即使残肢断臂也可恢复如初。   可蹊跷之处在于,时柏的眼睛任谁看都没有任何异状,偏生却是真的瞎了,一个幼儿在一群老妖怪面前装瞎是不可能的,族内用遍方法时柏的眼疾也始终不见好转。   最后族门长辈说了句:此子邪性,怕是自带前世罪孽,与其逆天改命,不若让其此世度身解了孽业。   这也算是盖棺定论,按族规,待时柏八岁灵根测试后,就可以送到山下凡人界的家族之中。   只是未曾料到的是,时柏在八岁灵根测试的时候,在族内引起轩然大波。   族内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金灵根!   在修真界,是通过灵根辨别修仙资质,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系,普通拥有五灵根者称之为凡人,但凡人不可修仙,从某种意义上说有资格修仙的都是灵根残缺者,凡俗所说的五行不全,大多表现为体弱,命运坎坷,修仙后境遇才会改善。   在修仙界四灵根只能算是杂灵根,平时做些杂役的活计,三灵根也较为普遍,而双灵根、单灵根、变异灵根十分稀少。   另外根据品阶,灵根还分为上中下三品,同样的单灵根,品阶不同,资质也会差很多,灵根越少品级越高越夯实的,资质也就越好,最为难得一见的便是比上品灵根更难得一见的极品单灵根。   孩童在八岁左右灵根便能显现,大概耗费两年左右的时间稳固,那个时候不用测试,稍有经验的修真长者就能看出孩童的根骨如何,是否有修真的潜质?不过为求稳妥,各宗门内都有精准的测试方法。   而时柏作为身俱极品单系灵根的天才修士,这在修仙世家中是极其难得的,被其家族认为是百年不出世的天才,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不能视物对修真者来说无关紧要,引气期后,修士的灵识比起眼睛更加好用,除了不能辩色,灵识范围可感知数百米,树叶纹络亦能清晰可见。   修真一途分为‘气’‘丹’‘圣’‘仙’四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气’境会细分为练气期、引气期和凝气期,这个在修士中占了大多数,‘丹’境是一个坎,丹境修士区别于气境可以称为高阶修士,再后就是修到大能的圣境和仙境。   如果说好一些的大宗门尚有“圣”境的修士坐镇,那么“仙”境的修士真的只是传说的存在,连书中的记载都含糊其辞,成仙更像是修士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   如此看,修仙者的资质天赋尤为重要,拥有单系中品灵根的修士,意味着他的仙途成就最差也是丹境的高阶修士,若是上品单灵根,是极有可能冲击圣境,成为一方宗门的修士大能。   相对的,三灵根的修士,至少在记载中没人见过成功登圣,即使修到丹境的人物也不过尔尔,难成大器。   在族中长辈悉心教导下,时柏快速进阶引气期,可以用灵识视物之后,还赐予时柏族内重宝‘太乙戒’,并送入顶级宗门——大衍宗修行,拜入小空山天衍老祖的名下。   自打青羽老祖坐化后,整个家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天才了,“天才”的光环伴随了时柏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有着天才名号的时柏虽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关注,倒也不至于让整个九幽大陆知晓,“天才”即使不多见,偌大的九幽大陆扒一扒还是能找到几个的,大宗门培养的内门亲传子弟也是不少。   若说时柏的成名始于他天才的资质,那么真正让大家熟知的,却是他在修真一途的无所建树。   时柏第一次冲击丹境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认为他能轻松进阶的时,寄予厚望的时柏却进阶失败,境界跌到引气期。   这修真路上有些意外,也是寻常,根基不稳,修炼速度过快,虽然冲击丹境失败可能坏了根基,但是极品金灵根总是不同的,重新修炼最多再有个二三十年就能重回巅峰,当时小范围的出现了一些猜忌也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之后时柏修真之路愈加的坎坷,冲击丹境失败后,下跌的境界不仅没有如愿的重修回来,反倒是直接一撸到底又跌落到了炼气期,重新成为了一个瞎子,靠着天材地宝吊着寿元,最后竟让大衍宗遣送回家族。   这对一个修士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修真百年却一直在“气”境徘徊,寿元将近,修为无法更进一步,并且几次险象环生,差点殒命。   天才?   此时的时柏已经完全从天才的高坛上跌落下来,沦落为宗族之耻。   说来也是倒霉,时间长了,这事儿就慢慢的被传开了,“瞎子白”的绰号也是这个时候流传开来的。   极品灵根以前没有止步于丹境的先例,这在九幽大陆也是闻所未闻,再不济借助丹药也是能进阶丹境。如此看,时柏是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有待商榷,但一定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倒霉蛋。   渐渐的,九幽大陆关于时柏的传闻多了起来——   “据说那时二公子每每进阶都会走火入魔,怕是私下做了不少亏心事儿,屡遭心魔反噬!”   “这时柏好色成性,有那凌音仙子尤不满足,招惹众多女修,淫乐成性,此等心性如何能够成道。”   “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负才傲物,这时柏终是毁在天才二字之上。”   “他哥哥时松不过是三灵根,却进阶到丹境后期,离圣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天道酬勤,只要勤勉不怠,未尝没有一争的可能。”   这厢有了对比,这对兄弟也成了修真界的经典教材案例,而时柏作为反面教材,一直出现在修真界各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口中,屡屡被提及,用作□□族中子弟:   “修仙一途要固守本心,纵使身俱奇才也要心怀敬畏,大道至简,悟在天成,尔等切记,莫要学那时二公子,被心魔阻了仙途。”   不管时柏本人是什么想法,他的事迹至少伴随了一代修真子弟的成长,让那些天才子弟时刻保持警醒,毕竟谁也不想成为时柏第二,虽拥有逆天的资质,最终却成了庸才。   这一日,销声匿迹已久的时柏又引起众多修士的关注。   因为瞎子白再次冲击“丹”境失败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一时又引得众人唏嘘,坊间又多一笑料谈资,洞府内难免要热闹一番。   ……   时柏的住所偏离族内的主殿很远,选地看着有些偏僻,却是一处带有灵泉的洞府。石桌、竹屋、药田,院内种着几株叶青翠郁的竹子,虽处处透着简陋,却也满目的清丽,看着倒也别致。   时柏的侍女姜岚儿十分擅长打理,由后山引来的一股股灵泉由精巧的竹筒下汇集到院内的寒玉池内,以便随时取用浇灌灵草。   这日一大早,姜岚儿煮上灵泉水待客用。   小半个时辰,姜岚儿已经送走了几波人,打着探望的名义,急不可耐的想要看别人失意落魄的样子,假意安慰,顺势嘲讽一番,但时柏在稳定境界,不见客。   这些人似乎认定了时柏进阶失败,姜岚儿摆好茶具,轻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他们期望的,或者说如果时柏成功了,反倒是不为他们所能接受的。   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竞争激烈。大道难行,向来是得意者少,失意者多,天才一旦跌落神坛,难免会有人想要踩上一脚,讽刺甚至诋毁谩骂一番。   这种诋毁谩骂向来不需要什么深仇大恨,原因或是同行相轻,或纯粹当做发泄的一种方式,前路漫漫,大道难寻,痛苦往上攀爬的失意者们看见自己前面的人坠落悬崖,会有种诡异的快感。   又有访客,姜岚儿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站起身。   等了一会儿,三位女修到访,容貌都是是极美的,是易水门的三位女修,姜岚儿认识,因为易水门的凌音仙子和自家公子有着婚约。   不过来的是并不是凌音仙子本人,而是凌音的几位同门师姐,虽然容貌出尘,但比起凌音现在却是逊色几分,那凌音仙子生得冰肌玉骨,修得是水木双属性功法,整个人看着清冷的狠,却是爱慕者甚多。   姜岚儿伏了一礼,开口道:“公子正在稳定境界,诸位仙子恐怕要等上一等,不如竹屋内小坐片刻,待公子……”   那为首的女修素手一抬,淡淡的道:“不必了,你替我转告你家公子一声,凌音和他的婚约今日起正式作废,今后各寻道侣互不相干。”   姜岚儿惊愕的看着明玉仙子,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待反应过来后,忙道:“仙子要不要稍稍等上一等,公子在稳定境界,看情形,也快要出关了,或许一会儿……”   “什么稳定境界,莫不是躲起来不敢见人吧,我们大师姐亲自上门也是给他天大的脸,反正是通知到了,管他……”   “铭玉,少说一句。”那为首的女修喝住说话的女修。   姜岚儿急急的对那仙子说道:“可是有什么误会,不若让凌音仙子当面和公子说清楚,公子他……”   明玉仙子淡淡地看着姜岚儿道,“我还有要务在身,就劳烦岚儿姑娘帮忙传达,族中长老过些时候也会亲自拜访掌门。”话听着是柔和不少,却是有种不容置疑的威慑。   “可是……”   “这个也麻烦帮我转交给你家公子。”明玉仙子再次打断姜岚儿的话,说着一个黑色的石盒飞到了姜岚儿面前,“这是凌音托付我转交给时柏的,请你帮忙代为转达。”说罢人不等姜岚儿反应便离开了。   姜岚儿拿着盒子,怔怔的看着翩然而去的几位仙子,喃喃地道:“明明冲击丹境成功了啊,是谁说我家公子进阶失败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慢热 前几章交代背景,有点烦,多多担待   2.文案排雷 看好下手   3.攻的瞎 修真后可以理解为色盲   4.文日更 存稿充足   接档文∶《男神以为我是机器人》感谢支持! 第2章 转身风流   时柏不止进阶成功,隐隐还有直入丹境中期的架势,知会姜岚儿一声后,便闭关稳定境界去了。   但不知为何突然就谣传成进阶失败。   姜岚儿拿着盒子回了竹屋,却见本应在洞府闭关的时柏立在竹楼的玉案前,一身月白的长衫纤尘不染,玉石的白绸衣带系在腰间,通身散发出一股飘逸清贵的气息。   “公子……”姜岚儿的声音刚出口就发现时柏桌上放置着一枚传音符。   女修清冽如玉石般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的从纸鹤中传出:   “时二公子,我与火云宗内门弟子袁焕的双修礼定在下月的初九,不日会有灵柬送至贵宗,不过时二公子若有不便,可不必舟车劳顿……”   姜岚儿一时进退不得,微低着头神色窘迫,适才太过着急,谁想公子竟然在听这个,平时时柏什么事情都是不避讳的她的,如今就有些尴尬了。   刚被退婚,红颜知己又来这么一刀,公子也是可怜。   要说她家二公子也是个风流的,当初那么多女修吵着非公子不嫁,几番折弄下来,如今却是一个都没剩下,都说患难见真情,公子却没这个福分。   此时的时柏却是没什么表情,一面听着,一面正将案上的东西一一擦拭,然后收入盒中。   这一枚听完了,还会接着放出下一枚纸鹤。   “柏哥哥,馨儿听说了,你不要难过,馨儿虽无暇分身去探望,但丘山秘境的试炼要开始了,若能侥幸过关,在秘境中为柏哥哥寻得延寿草,用以调养身体,报答当初柏哥哥曾经的救命之恩……”   “闻君之事,妾感伤怀,修仙者,得成大道者万中无一,生死有命,愿君勿要太过神伤,须知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却修得一世苦辣酸甜,体世情百态,修仙者虽寿元长久,却执念甚深,短若一梦……天地有寿,万物皆然,过眼浮云皆成虚空,不若放下执念,随性而过,方能不负此生,知君……”   “哈哈,时瞎子你个不中用的,老娘就说你外强中干十有八九还是不成的,我说你也别折腾了,快些找个女修生孩子要紧,你那童身留着也不值当,凌音那个冰疙瘩你就不要想了,人家压根就没瞧上你……”   ……   待最后一枚传音符听完。   姜岚儿才迟疑的开口,“公子——刚才明玉仙子来替凌音仙子退婚。”   时柏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将最后一只笔放到笔船里收好,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五只笔,这是一套价值不菲的五行艮山笔,制符专用,是时柏最珍爱的一套上品法器。   姜岚儿拿不准时柏的态度,忍不住问道:“她们应该是误会了,公子要不要去登门解释一下?她们若是知道公子已经进阶丹境,定会重新计较一番的。”   闻言,时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既是如此,你适才为何不替我解释一番?”   “不是,她不听我……”姜岚儿见时柏转过身开始收拾架子上的东西,忙道,“公子我来打扫就好……啊,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收起来,是要换新的吗?”   姜岚儿没有得到回应,看着时柏收完这一处,便向另一处走去,挑拣着将东西放到收纳袋中,姜岚儿看出时柏收的都是他平时比较喜欢的。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公子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时柏转过身,看着姜岚儿,随即朝她伸出手,姜岚儿愣了一下,见他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才连忙上前将黑漆玉盒放到时柏手中,低声说:“这是凌音仙子要转交于您的,刚才着急就……”   时柏坐下来,拂袖把桌角废弃的玉角料浮到一旁,抬手拿起盒子打开。   姜岚儿看过去,那是一颗色泽微黄的灵草,淡青色的灵气在期间缠绕,她心中一喜,竟是一颗延寿草,看品相应有百年份,若是炼制成丹药可延十年以上的寿元,价值不菲,坊市的价格炒到很高,因为需求大,已经是有价无市。   凌音仙子退婚的补偿?虽说公子用不上了,却是能换得不少灵石,非是她见财起意,实是时柏不懂勤俭,平时吃穿用度讲求精细,在符篆上的花费更是巨大,那是个烧灵石的行当,她害怕以时柏这个花销,早晚有山穷水尽的一天。   不过时柏似乎没怎么短过灵石,倒也不清楚这收入是怎么来的。   姜岚儿悄悄的打量起时柏的神色,害怕时柏气不过的退回去,最后落得人财两空,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多虑,公子最会审时度势,从不会逞一时之气。   时柏看着盒子里的灵草,沉思一下,便抬手向下面翻去,果然最下面放置一枚符咒,时柏运转灵力符咒瞬间点燃,接着对面的虚空中慢慢现出字体。   姜岚儿看着笔锋绰约的字体,简单明了的一个字。   「笨」   姜岚儿抿嘴低头,随即又实在捉摸不透这凌音仙子的想法。   若说凌音仙子真的不在乎时柏的话,偏又让人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可若说在乎,这人又没有亲自前来,说起来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一直都让人琢磨不透。   在姜岚儿的印象中,时柏和凌音仙子间的关系一直不亲近,可这门婚事却实实在在是时柏自己求来的,当初还惊动了天衍老祖,亲自出面去说和。   不仅如此,时柏还送了凌音仙子一柄坎水剑,那可是价值不菲的灵器,当时惊煞了不少人,要知道时柏自己如今用的还是法器。   时柏扣上盒子,斜倚在翠绿的竹椅上,面上没有什么异色,他吩咐道:“你去忙吧。”   姜岚儿挪了挪脚,并没有再动,暗自吸了口气,问道:“公子是要出远门吗?”姜岚儿知道这话不妥,但话一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为何要离开?这次公子进阶丹境,宗族长老们定会重新重视公子,所有人都会很高兴。”   待姜岚儿说完,时柏才抬起头看向姜岚儿,淡淡地问道:“所有人?”   “当……当然。”对上时柏的目光,姜岚儿闪躲的低下头,莫名有些心慌。   时柏却是搁置手中的茶盏,看向门口摆动不止的铃铛。   这是有客来访。   姜岚儿忙告退出去查探。   来人是长老堂的仆役。   “你说……长老堂要收回公子的太乙戒?”姜岚儿惊道。   “小声点。”那人嘘了一声,忙道,“我只是过来传话让你家公子到长老堂走一趟,这是咱们关系好我才告诉你,让你家公子有些准备。”他见姜岚儿一脸忧心忡忡,劝慰道,“你也别难过,那太乙戒是重宝,他都已经这样了,怀璧其罪,族内也是为他打算。”   “可那是……族中长辈赐下的,他们怎么可以……”姜岚儿喃喃自语。   “什么?”   “啊,没什么。”姜岚儿抬起头忙道,“我家公子暂时还未出关,待出关之后我定会告知公子。”   “这都多久了……真是玄乎……”那人唏嘘的叹了口气,说,“行吧,那就待你家公子出关再说,我这就回话了,不过最好还是快些。”   姜岚儿扯出一丝笑容:“那麻烦了,改日我请您吃酒。”   “那倒不用,就是你上次送我的灵茶,我这刚好也……”   姜岚儿笑了笑说:“待新茶收了,我就给您送过去。”姜岚儿种植的灵茶品相好,在外采买也是价值不菲,上次姜岚儿托他办事送了些,如今看是念念不忘了。   “那就劳烦岚儿姑娘了。”那人满意的直起身体,招呼了一声,背着手悠哉哉的走了。   姜岚儿回了竹屋与时柏说明原委。   站在立架旁的时柏转过身,他看向姜岚儿,问道:“你可是要和我一道离开?”   “啊?去哪?”姜岚儿惊了一下,“是因为太乙戒吗?长老们若是知道公子进阶,不会强行索要的。”   “太乙戒丢了。”睦柏淡淡地开口。   “什么?”姜岚儿一惊,公子已经几年没出过洞府,这太乙戒怎么会丢?   时柏看着她,又问:“可是要和我一道离开。”   “我……”姜岚儿面色犹疑,她低下头,轻声道,“一定要离开吗?外面不比族内,宗族血亲怎么也要强过……再……再则只要你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太乙戒丢失。”   “嗯。”时柏没有再说什么,人便要向外行去。   “公子!”姜岚儿想将人拉住,行至一半忙又抽回手,“你不要和大公子说一声吗?”   时柏转过头,看向她,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和他比较亲近,由你告知也是一样。”   姜岚儿脸色倏地惨白,未料到时柏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都说时柏是瞎子,可那一双眼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无所遁形,好似所有隐秘都被扒开一般。   姜岚儿张了张嘴,口齿艰难的说道:“我……公子……大公子只是让我来照顾你,岚儿从来没有要害公子的心思。”姜岚儿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时柏早已知晓,立时有些乱了,她慌忙的上前,惶恐的对着时柏道,“公子进阶失败的传言不是我放出的,公子你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公子进阶失败。”   时柏点点头,随即淡漠地道:“我知道,是时松做的。”   “……公子是不是对大公子有什么误会?”话虽如此说,姜岚儿声音中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心虚,“大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我……我去和他说,你和大公子是亲兄弟,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不一定要走,一定有转圜的余地……”   时柏看着她不发一言。   “一定不是大公子做的。”姜岚儿急急地辩解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二公子你信我,我去找大公子说清楚,你根本无心和他争,大公子一定会明白的。”   “那你去吧。”时柏终于开口道。   “我……”姜岚儿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几番思量,最后咬了咬牙,转身出去了。   姜岚儿离开后,时柏也走出了竹屋。   他长身伫立于屋前,看着竹楼外满眼灰白的景象,脑中反复闪现的却是那日瑰丽绚烂的景象,玄如虚现的色彩,似天边云雾,仿佛错觉一般,却因太过震撼,只要想一想,都会引得心脏不停的撞击胸口。   时柏似有回味的碾了碾指尖,极力忆起那日柔滑的触感,肩颈处质地细白的皮肤,美得让人心颤,身心巨大的满足是他从未有过的。   太乙戒不止换得一夜风流,比起欲望的纠缠,黑白轮廓的世界,突然绘上瑰丽的色彩,才是他人生最大的惊喜。   原来这世界可以美得如此动魄惊心。 第3章 绿云盖顶   姜岚儿去见时松的时候,他正悠闲地拿着细米杆逗鸟,他惯爱养鸟训鸟,他手执细米杆有节奏的敲击笼子,对面的鸟儿也会适时地给出反应。   姜岚儿捏紧手指,她踌躇了一会儿,怯怯的唤了一声:“……大公子。”   时松转过身,眉梢眼角间透着自恃身份的傲然,一袭宝蓝色的长衫用得是上好的玄冰蚕丝,腰间悬着晶莹透澈的美玉,华贵难言。   “岚儿啊,怎么了?”   话虽如此,对于姜岚儿的到来,时松丝毫不做意外,他踱步走到桌旁坐了下来,端起上好的灵茶,笑道:“也对,你留在那个废物那也没什么用了,以后你就回来继续跟着我。”   “那个,大公子……”姜岚儿捏着右手食指的骨节,手指似不自觉地顺着骨节拨动,心中的惶恐不安的情绪表露无疑,“其实……跟在二公子身边这段时间,我发觉……二公子他人很好,我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说过大公子一句的不是,我觉得……”   时松的脸立时冷了下来,“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他看向姜岚儿,声音有些危险地道,“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我让你跟着他,不是为了让你替他来质疑我!”   姜岚儿白了脸:“可二公子他……”   “你听着!”时松原本温柔的眼神变得有些扭曲,“从来都没有什么误会,我与他的仇怨,早晚会以一人的身死做尾,我所受之苦,一定要百倍十倍的奉还于他。”   姜岚儿惊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脸白的没有了血色,她口唇颌张了一会儿,才颤声道:“这全无道理,二公子从未想过要与大公子为敌,他就要离开宗门了,并不曾记恨大公子。”   时松的眼神阴鸷至极,他看着姜岚儿,突然笑了一下,这一笑之下眉眼间与时柏有几分相似,透着那么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我这个弟弟啊,看似温厚谦和,端得是儒雅风流,实则冷心冷情的狠,我打小就没见他哭过,即便我把他带大,也不曾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时柏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叩击着椅背,“如今,更是连一声大哥都不愿意叫我,就算是离开宗族,怕也是不见难过,当真是没心没肺的狠。”   时松敲击桌沿的手停顿了一下,看向姜岚儿,笑着问:“我说的没错吧?”   “二公子他……他只是不善此中。”姜岚儿用力的捏着手指,扣着骨节的手越发的用力,“……纵使难过也不为外人道,更何况族中长辈常道修真之人本应心境平和,少生喜怒,二公子一直恪守己心,不曾……”   砰——时松的手掌重重的落下,冷声道:“好了,时柏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这个废物,女人缘倒是出奇的好,都成了废物,还有人想着帮他说话。”时松眼神微微犀利的看向姜岚儿,“别人就算了,连你也是个软骨头,既然他千好万好你就跟着那个废物,我这里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姜岚儿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时松,眼圈瞬时红了:“大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时松眸色一厉,眯眼看着姜岚儿:“我不会要一个心向着别人的侍从,你就跟着我那个弟弟走吧,他如今不过是个废物,可能还需要仰仗你这个做奴才的护着,届时你也不用如此做小伏低的看人脸色了。”说着他讽刺地笑了笑,“你要是命好,得他的眼,说不定还能收了你做侍妾。”   “大公子!”姜岚儿忍不住叫了一声。   时松看也不看姜岚儿,他站起身重新走到鸟笼旁,勾起唇角,对着笼中的鸟笑吟吟的道:“怎么说的,养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莫不如喂只鸟儿逗趣,不听话,是从没饿到过,饿两天可不就老实了,是不是?”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细米杆逗鸟,恢复了适才的闲适。   姜岚儿看着复又开始逗鸟的时松,筷长的细蕨时不时的戳着笼中一身红羽的火焰鸟,惊得鸟儿掀起翅膀躲闪,鸟儿最是胆小,经不得吓,瑟瑟的缩着翅膀四处躲闪。   姜岚儿心里倏地有些难过,又叫了一声“公子”。   “滚!”时松抬手一挥,姜岚儿的身体便飞将出去,重重的摔出门廊。   算是留了手,姜岚儿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红着眼睛,怎么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最后踉跄的离开了。   “你倒是狠心,这么个美人儿,你也舍得。”   姜岚儿走后,一道粗哑的声音突兀的在时松识海中响起。   时松冷哼一声:“脑瘦无胆,愚不可及,毫无主见就罢了,偏生还会吃里扒外,这样的人我要她何用?”   随即识海里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你打算就这么放走你那个兄弟?斩草留根,恐有后患,我见得太多大势者阴沟里翻船,所谓此消彼长,你那个弟弟的气运与你相悖,有他在一日,你就无法真正的入道。”   时松目光冰冷的看着姜岚儿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放啊,为什么不放?走不走是他的自由,不过……就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   三个凝气期的修士行色匆忙的在林间穿行,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御剑而下,停驻在山林间的小道,一时间不知道应去向哪方。   就在他们犹疑的功夫,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凝神看去,林间走出一个白衣修士,一身长衫纤尘不染,气宇超脱,正是几人要寻的时柏。   三人俱是大喜。   有人见机得快,说:“听说睦师兄要下山,尔等过来送师兄一程。”   这几人看着时柏的眼神就像是对着一堆白花花的灵石,满是贪欲,太过兴奋的结果,却是看也不看时柏现今的修为。   时柏淡淡地道:“在下识得路,就不劳烦三位师弟了。”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说话的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朝时柏攻了过去。   那三人攻势迅猛,想着速战速决,出手便是杀招。   时柏腾空而起,似浮光掠影般移到其中一人身后。   那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背后的凌厉的杀气袭来,下一瞬,身体便直直的飞了出去,连撞了几棵老树后,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呕出一口血,瘫倒在地,看着悬在上方的时柏张大嘴叫道:“丹——丹境——他——”   余下两人终于察觉到不对,用灵识扫视时柏的修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柏竟然已经进阶丹境,这怎么可能?本来他们三人对付一个废物绰绰有余,但是丹境——哪里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丹境初期和凝气期虽然只差了一个小境界,实力却是天差地别,这时松是让他们来送死的,别说杀人,逃不逃的掉都是个问题。   那二人只是愣怔了一瞬,哪里还有心思恋战,反应快速的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命,如此或许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时柏神色不慌不急,抬手抽出缚龙索朝一人飞去,一息之间人就被牢牢困住,摔在地上。   时柏顺势一转身,身形极快的到第二人身前,凌空一脚踢在对方的肋骨,“咔嚓”骨头断裂之声,人直直的落在地上,瘫软不起,哀嚎连连。   时柏从空中徐徐而落。   “师兄饶命,我们只不过是想和师兄开个玩笑。”   “对对对——”几人心神大乱,不管不顾的道,“玩笑都是玩笑,我们没有恶意,师兄千万不要见怪。”   时柏看着他们,漆黑的眼眸不着波澜,带着凛如霜雪的冰冷。   只见他手腕一翻,脱手而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小刀,直直的射入其中一人的肩膀,划出一道指长的口子后,那东西竟好似活物一般,拼命的往血肉里钻去。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道:“师兄饶命,我们是受人所迫,是时松让我们来截杀师兄的,我们若是知道师兄成就丹境,万不敢在此造次。”   时柏蹲下身,说道:“若今日求饶的是我,你们可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那人脸色煞白,忙补救道:“我们真的只是听命行事,我们与师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会做此背德之事,时松在族内不说只手遮天,却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对对,我们也是迫于无奈,那时松连长老们都听信他,违逆他没有好下场的,我们不敢得罪,还请师兄网开一面。”   “啊——师兄饶命,他就是让我们来送死,早知如此我们怎么敢啊,回去老子定不会让他好过,师兄饶我们这一次,快把这邪物取了去。”   时柏没说什么,直接取了几人的储物袋。   三人脸色巨变,那时松给他们的灵石还在其中,为了杀时柏下足了血本,这笔巨额灵石,任谁看都不可能是他们这几个毫无背景的气境修士的身家。   时柏拿着储物袋,目光扫过三人。   三人目光闪烁:“那是……”这是时松给他们的酬劳,自是不能认。   “X你娘,时柏——老子就是为了钱来杀你的,你给个痛快,要么你就给老子把东西弄出来。”原是有人受不住开始骂娘。   时柏顿了一下,他站起身,人往近前踱了几步,俯视的看着哀嚎的人:“这世间远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那人闻言破口大骂:“你们兄弟两个都是败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闭嘴,得罪他你不想活了。”   “你觉得他可能放过咱们吗?”   ……   耳边哀嚎求饶之声不绝,时柏站起身,抬手收了布置在周围的阵旗,他提早在这里准备,却没有等来时松。   知道他进阶丹境,却只派了三个凝气期修士前来,时松没这么傻。   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时柏有些无法理解姜岚儿的作为,这样的做法只会两面都不讨好。   ……   白玉城的坊市很是热闹,鳞次栉比的店铺开满在宽敞整齐的街道两旁,吸引着各方的修士,熙熙攘攘,客似云来。   时柏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停下来看一看,与摊主攀谈一番,却是没见买什么。   有注意到的,难免揣测一番,这位莫非又是个想捡漏的不成,能在这里做生意的,不说独具慧眼,个个也是堪比人精,岂能让人捡了便宜?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时柏在一处叫百宝阁的地方停了下来。   店中执事看到他,忙迎上来:“白道友,好些日子没见了,我这可一直等着您出关……”那人话至一半,突然睁大眼睛,“白道友……不,前辈已经是丹境修士了?恭喜前辈。”言罢那人连忙施礼。   以前时柏是凝气修士,作为引气期修士,叫一句道友也说得过去,可如今时柏是丹境修士,自然就变了称谓。   时柏“嗯”了一声,随即回道:“还是叫道友吧。”   那执事习惯了白端的冷淡,此时见对方面上不见得色,不设威压,才觉这人本就如此,原也不是摆谱。   “哈哈,白道友果然洒脱,上次的尾项已经给您备好了,不过您稍等片刻,我去叫李掌柜,他吩咐过如果您来一定要知会他一声。”   时柏抬手制止:“我去楼上自行寻他。”   李掌柜是个身材瘦高的丹境中期修士,看到时柏,竟好似松了口气一般,他道:“之前就道白公子是我见过的凝气期修士中最有望进阶的,果不出我所料,恭喜白道友了。”   李掌柜如释重负的反应让时柏颇有意外,他开口道:“在下这次来,是想要和道友知会一声,暂时不会在百宝阁挂名炼器师。”   “怎么会有如此打算?”李掌柜惊了一下,连忙劝诫道,“白道友的技艺一向不错,如今又突破丹境,暂时无寿元之忧,为何要做此决定。”   不等时柏回话,他又道:“白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对分成不满,这个我们可以商量,合作了这么久,我李义一定不会让白道友吃亏的。”白端虽然接单不算多,但是能在这里定做武器的,都是颇具身家的财主,每一笔都是不小的进项,再则他的技艺确实出众,以前身为凝气期的修士就可以和丹境的炼器师媲美,说是丹境之下第一炼器师也不为过。   李掌柜能如此,实是这炼器师的在修真界一直备受推崇。   一是在于修士对自身武器的看重,武器对于一个修真者来说的作用毋庸置疑,无论是保命斗法还是历练探险,武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修士成败。   修士的武器一定要切合本身的功法,才能发挥出最佳的效力,一件武器人人都能用,但远比不上量身定做的,根据自身的修为,修习功法的属性,同样是金属性的武器,如果功法不同,所发挥的效力也是不一样的。   二是在于炼器师的成长花费颇多,常常都是大宗门才供养得起,在珍贵材料上的消耗,还有在此方面天赋。   再则,炼器不单是灵石上的花费,还在于精力上的耗费,若想在此一途有所成就,炼器师不单要有炼器天赋,还要通晓禁制符篆,精通阵法布局,这任意一件都是件十分耗费心力的事情,这样长期钻研的结果,必然会导致修为的荒废,想在大道一途走得更远的修士,不会选择炼器师作为出路。   如果想要一件趁手的武器,只要积攒灵石就可,一年两年不成,那就十年二十年,炼器师再受欢迎,犯不着赌上自己的仙途。   种种原因造成了炼器师的短缺和精贵,加之几十年前发生的一桩旧事,更是导致了如今情势的恶劣。   这时柏进阶丹境之后,只怕是有赶超之势,若是能锻造灵器就再好不过了,李义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有前途的炼器师。   不过尽管如此,这并不是李掌柜失态的主因。   “白道友可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李义试探的问道。   时柏摇头道:“李掌柜误会了,白某最近有事在身,恐怕无暇分身,所以这只能放一放了。”离开大衍宗,时柏回到族内已有六七十年,期间鲜少外出,如今却是有许多事需要做,他要开始着手准备不久之后的丘山试炼。   那李掌柜想了想又道:“白公子能否再考虑一下,我这里有个单子,给出的报酬很是不错,只是没有炼器师接单。”   时柏问道:“为何?”   李义叹了口气,说,“这委托之人有些特殊。”   “哦?”   “灵毓门的少主泽九。”   时柏微微一顿,抬首看向李义:“泽九?”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位。”李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就是那个与时柏齐名且师出同门的泽九。”暴虐无德,同样恶名远播的泽九。   时柏眸光闪了闪,平静道:“玉清前辈也不行吗,可是这委托有何特殊要求?”   “你可曾听说,最近凌音仙子和时柏解除了婚约。”   “哦?”时柏闻言微愣,看向李掌柜,“这其中有何关联。”   名声不好总会带去一些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时柏一直以白端的身份在外活动,李义也不知对面这位便是那位声名远播的瞎子白。   “若不是凌音仙子和时柏退了婚,那泽九也不会想送礼物讨好于她,现在又因为材料特殊,很多炼器师都不得下手,你也知那泽九少主背后的那位,我这是推拖不得。”人家要是因为这个不能抱得美人归,说不定要迁怒于人。   “哦?”时柏闻言,意味不明的挑挑眉。 第4章 别来无恙   李义见这是有兴趣,忙道:“咱们到里面详谈。”说着把时柏引到内室,让侍从为两人送上灵茶糕点。   “这位泽九少主也是厉害,耗费心力得到了一整株的灵霄神木,那凌音仙子是水木双灵根,有件水属性灵器坎水剑,据说还是那时柏所赠,如今正巧缺一件木属性高阶灵器,泽九想用着灵霄神木给凌音仙子做一件灵器,想也知这是抱着比拼的心思了,不想落了下乘,怎么也要比那坎水剑品阶要好才行。”李掌柜叹了口气,又道,“但是无奈灵霄神木的硬度一般的炉火无法炼制,即使用上真火,太过耗费神力,不小心就会毁了神木,之前这单子给了玉清大师,但是结果废了一根神木,又推说不行,便把余下的材料送了回来。”   时柏听完,放下手中的茶盏:“以九璇真人的声望,即使是天一大师怕是也会出手。”九璇真人是泽九的母亲,圣境之后的修士都有相应的道号,初期是道人,中期是真人,而后期被称之为老祖,泽玖的母亲九璇真人已是圣境中期修为,而天一大师是修真界颇具盛名的炼器大师,绝不是时柏这些刚刚展露头头角的新人可以比拟的。   “坏就坏在这位少主不愿意,我哪敢问原因,你说这要是练成了,毁了一根神木也就算了,但若是失败,我无法与人交代。”这泽九与时柏一样恶名昭著,不同的是时柏只是单纯的名声不好,而这泽九是仗着自己母亲是修士大能,肆意霸凌,谁都不敢招惹。   时柏沉吟了一下,看向李义:“李掌柜缘何对我有如此信心?”   “我知道这是为难白道友,但我这是实在是没办法了,若说之前我还心有顾忌,如今白道友进阶丹境,怕是多了一份胜算,不求一定要炼制成灵器,哪怕是上品法器我也算有个交代,但若还是不行的话,百宝阁只能赔了灵石退了这笔进项,当然,就算不成事,也决不让白道友担此责任。”   这修真界的武器按品阶从低到高依次为法器、灵器、圣器,各自又分为一到十品不等。以前时柏大多接一些法器的单子,虽然他炼制过灵器,不过只成功两次,因着单子的要求不同,禁制法阵也会特殊,炼器本就有运气在里面,效果达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既然李掌柜如此说了,在下也不想让李掌柜失望,剩下的灵霄神木还有多少?”   “丈长的神木还有三根,尺长的也有几根,可以用其先尝试一下,若是真的成事,这次的进项三七分。”   炼器师与百宝阁的合作,材料由店铺提供,抛去材料成本,利润百宝阁和炼器师五五分账,这么看像是炼器师吃亏,但他们本就借助百宝阁的人脉信誉,并且每次百宝阁给的材料,除非特别珍贵的,材料的份量会多出一倍,以便炼器师做练习和失败时找补,不可谓不厚道。   商人逐利,也抵不住炼器师的稀缺。   “就依李掌柜所言。”   “这是上次三笔进项的分成。”李掌柜递给时柏一个储物袋,里面大约有千余枚中品灵石。   倒不是百宝阁拖延支付,而是雇主支付的也只是定金,只有看到了成品才会支付其余的灵石。   “我现在要在白玉城滞留一段时间,如果要炼器的话,怕是也要在此地进行,不知李掌柜可有推荐的地方。”   “这个白道友不用担心,百宝阁这里就有专供炼器的地火室。”   时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请李掌柜带路吧。”   李掌柜心情大好,这白端竟是一刻都不耽搁,忙给时柏选了一处地火旺盛的炼器室。   时柏坐在炼器室,看着面前摆放几根神木,抬手拿起那根最短,仅有尺长的神木,随即分出两束感知的灵识的细线在神木内部一点一点游走,繁复的结构出现在识海中,慢慢感知探寻内部的特性,开始寻找一些规律。   神木的密度不均,这种情况一般是很少见的,密度大的地方缝隙能容不下感知线的探进,常常行进到一半就断了,时柏只能一遍一遍的反复感知,小半个时辰过去,大概重复了有十次,时柏不急不缓的停了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开始。   相对于法器,炼制灵器的材料更加不易掌控。   修士的武器主要分为法器和灵器,再往上就是传说中的圣器了,而区别于斗法的武器作为辅助功用的又可分为法宝和灵宝。   时柏丢失的太乙戒就属于辅助型武器——极品灵宝。   在这之前,时柏只成功过两件灵器,一件就是他送给凌音的坎水剑,另一件……   时柏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一根黑乎乎的木棍,整个表面如烧糊了一般,这是一根卖相十分难看的黑木棍。   当初,时柏第一次尝试炼制灵器,出了一点事故,本以为炼制失败,省却了后面的塑形,结果后来在炉灰中扒出这支木棍,拿到手却发现竟然是件灵器,虽只有下品,但对于灵器稀缺的修真界,却也是价值不菲。   奇的是这根黑木棍会隐藏自己,不然时柏也不会险些错失。   这模样实在是有碍观瞻,除非是重新祭炼,再次塑形。   但没有好的材料,再次祭炼可能会造成损耗,得不偿失,所以一直放到了现在。   时柏看了面前放着的几根神木,这灵霄神木的特性是密度不均,变幻莫测,而黑木棍是由青神木铸造,属性温和,催发藤蔓有束缚的效果,属性倒是不冲突。   尚可一试。   事实上,这是极其冒险的,除非融合性很高的那几种材料,对于锻造来说,即使是同属性的材料也是会相互排斥,但时柏这人心态异于常人,他连自己几十年修得的修为都能说放就放,更不要说只是锻造武器。   黑木棍卖相再不好也是灵器,能用灵器去试验材料属性,怕是只有时柏能做得出来。   炼器的步骤,分为筑坯——建阵——祭炼——淬形——符禁——大成   建坯算是最简单的一步,为武器塑造粗略的形状。   布阵是根据炼制武器材料的特性,布置一个相关的阵法,这样在后面的淬炼中才能激发出武器的特性,武器不同,对阵法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这就要求炼器师对阵法的掌握。在炼器师修习的初期需要掌握五行四象阵,可以应付一些没有特殊要求的武器炼制,但这不代表所有的武器都可以用这样的阵法,武器的成功率高低以及武器最终的品阶和阵法都有着极大的关系。   淬炼这一步,考验的是炼器师的对材料的掌控,所谓的炼器天赋也是在这里,怎样才能通过材料,与阵法的结合,淬炼出武器的精髓,有悟性天赋的人做起来不难,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难以掌握。   如果不介意武器的最终形状,塑形这一步可以省却,但若是塑形,需与符禁一同进行,给武器打上符禁,在炼器过程中是除了淬炼最为重要的一步。武器在使用的时候如果能激发上面的禁制,效果往往会事半功倍。禁制该如何打,可以根据武器的属性、个人的功法特性来选择,一把完全符合自身的武器,在符禁这一步尤为重要。   若是某人修习的功法极其耗费灵力,那么打上化灵禁,使用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如果此人修习的是金属性功法,可以同时打上庚金禁制,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武器的威力。   法器一般可以打一至两个禁制,灵器是两至三个,这个就由武器的品阶和炼器师的水平来决定,符禁太少武器的威力自然会大打折扣,符禁太多武器承受不住,就会太过脆弱,不仅坚硬度不够,也会影响使用寿命,所以炼器师会根据武器的状况进行取舍。   时柏对着神木又进行了几次感知,反复探查神木结构,最后他又费了些力气把这一小截的神木又分割成五份。   待一切准备就绪,时柏取过那根黑色的木棍。   再次祭炼,省却了建坯一环,炼器室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阵盘,时柏在四个角落放上木属性的中品灵石,催发天泽千木阵,时柏是第一次布置这个阵法,因其对修士的灵识要求很高,以前并未尝试,即使现在,以时柏的修为,有充足灵石的补充下,也只能维持五天左右,所以他必须在这个时间内完成武器。   好在因为不是锻造新的武器,时柏对黑木棍不需要完全重新打磨,不到一个时辰,黑木棍的结构已经完全的软化,接着他只需控制着火候,把那一小节神木的精华慢慢的萃取出来,然后锻造进原本的黑木棍中两厢融合。   看似简单的流程却因为神木的特殊性显得异常艰难,第一截神木在地火之下化成灰烬,有了前次的经验,第二次好了许多,但在最后关头仍旧功亏一篑,不过,接下来的两截倒是成功了,神木的精华顺着黑木棍的细缝慢慢的融了进去,直至饱和。   时柏轻舒了口气,拿起五方锤开始锻造,砰砰乓乓的声音在炼器室里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五天。   时柏的身边慢慢堆砌起废弃的灵石,大颗的汗珠滴落在黑色的木胚上,时柏一面从灵石中汲取灵力,一面淬炼武器,这样的操作,这几天内一直循环往复,当灵力再次渐渐衰竭,时柏极限……   突然,一股强横的气势勃然而起,黑色的木棍在时柏手中脱离,飞速的向阵外冲去,时柏咳了一声,敛眉捂着胸口,并没有理会飞离的武器,而是开始打坐养神。   只听“砰”的一声,黑色的残影飞到阵盘边缘的时候,让一股五行之力弹射回来,重重的落到地上。   时柏闭目养神,眼皮都未抬一下。   黑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哀鸣了两声,便不再动作。   半晌后,时柏睁开眼,抬手一挥,黑木棍自发的飞到了时柏手中,大概在七品左右,中上品,品阶发生了质变。   丹境修士用得上灵器的并不多,尤其是度身定制未有他人认过主的灵器。   时柏试验了一下黑木棍的威力,除了原有的束缚效果,武器强度在上品灵器中也是个中翘楚。   如此硬度打上三个禁制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该打什么禁制是个难题,就武器本身的特性来说,需要有两个禁制需要根据武器持有者的功法决定。   时柏修习的是金属性功法,这黑木棍本就是时柏的试验品,算是无主之物,并不是为谁而打造。   但若是现在不打上禁制,禁制期失效后若是再想,就要进行第三次锻造,而每一次的锻造,都要有稀缺和融合性很高材料的支持,才能保证武器的品阶不掉,不然武器的再次锻造就是一次折损。   只能从他所认识的木属性修士里参考,脑中不期然出现一个清雅的身影,时柏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作为炼器师,他自己用的还只是一把上品法器,做出唯二的两把灵器却都要送给别人。   沉吟了一会儿,时柏便收回思绪,着手开始打造。   时柏心神一动,取出艮山笔,符篆若干。随即控制符篆有序的落到黑棒上,艮山笔挥蹴而就,隐隐有铭文显现,   三个禁制,三十六道符篆,时柏整整耗费一天才完工。   禁制一是束缚,结合的是武器自身的特点,让天一神木的藤蔓更加的变化莫测的,增加束缚的效果;二是弑神禁,配合其诡异的功法,能够影响人的精神力,让人心神出现松懈;三是狂暴,这个可以关键时刻保命的手段,如果能催发全力一击,对圣境修士也能构成一定威胁,这个短时间内不能二次使用,使用后需要丹田润养,做逃命之用是再好不过的。   武器虽只是中上品灵器,但无论是黑木棍的硬度,还是打上禁制后的威力,都可以与上品灵器媲美,这是时柏至今为止,打造出的最好的武器。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柏这次仍旧没有给木棍塑形,打上禁制后的黑木棍,仍旧与之前一般——   十分的有碍观瞻!   休息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时柏就要炼制李掌柜委托的武器,和二次锻造不同,新武器的炼制持续的时间要长上许多,有了这次对神木的试验,成功率会大上许多。   半月后,当时柏拿着新武器从炼器室出来的时候,李掌柜连忙的迎了上来,看到时柏手上流光溢彩的手杖,这事儿有门?   “白道友辛苦。”得知时柏出关,李掌柜笑意盈盈的迎过来,“不知这——”   时柏把武器递给李掌柜,有礼说道:“只是下品灵器,希望不要坠了宝月阁的名声。”   李掌柜脸上笑开了花:“哪里会,白道友辛苦,请到内室喝茶休息一下,”   “不叨扰了。”时柏心思一动,手中又多出一根神木,“只剩了这一根,”   还有剩?李掌柜看着足有腕粗的神木,心中笼络的想法更胜,他连忙道:“这个就算是对白道友额外的答谢,还请万勿推辞。”   时柏拒绝:“额外的答谢,白某已经自行收取。”   李掌柜愣了一会儿,想这这时柏太会做人,以前做法器的那些材料倒也罢了,没想到对待灵器也是如此。   ……   酒楼里供应的菜品都是灵食灵酒,虽说引气之后,修士就可辟谷,但灵食却是有助于修士对灵气的炼化汲取,灵兽肉、灵米对于修士来说都是好物,只是这价格令人咋舌,不过酒楼里的生意一直不错,底层的修士可能因为一块灵识拮据度日,但也从不缺少一掷千金的修士。   这日,时柏和一位青年修士坐在酒楼偏于一隅的角落说话,桌上摆着几碟灵食、妖兽肉,还有灵茶酒水。   “白道友,这事情太过久远,涉事的人当初受了重伤,没多久人就死了,他没收徒弟,如果有人知道怕也是灵毓门族内的长辈,但这事儿一定会被当做族中密辛保存,想要探听到消息太难了,丘山秘境开启,很多人早早都盯上了,只是都毫无收获,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只听说这方位大概在东南。”那人叹了口气,“这灵石就算了,实是在下无能,帮不了白兄这个忙。”   时柏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把灵石推了回去:“是我强人所难了,这灵石请林兄喝酒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推拒,想了想说道:“其实想要探听到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灵毓门一定会派人去,白兄若是能与之同行必定事半功倍,当然——”他顿了一下,小声道,“即使不能与之结交也没关系,只要能追踪其方位也能成事儿。”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盒子推到时柏面前,“我曾经偶然得了一对烛羽虫,有幸成活了一只,你只要找机会把蜜粉投放到对方身上,只要不超一月都能追踪到。”   时柏微微顿了一下,接了过来,烛羽虫算是奇虫,极难饲养到成虫:“多谢。”   “不过白道友——”那人犹疑了一下,又道,“我觉得当务之急应是丘山秘境的获取资格,半年之后的宗门大比和丘山试炼才是关键,您才入丹境,宗门大比可以放弃,但可花些心思结交一些实力出众的修士,试炼不过这秘境也无法进入。”   时柏点头,此次他下山的目的便是着手为三年后的丘山秘境做准备。   丘山秘境百年开启一次,早在一年前便公布了丘山秘境的进入的资格。   圣境以下修士,有能力获取五十枚丘山小令者,准许进入丘山秘境。   而丘山小令的获取有两个途径,一是半年后的宗门大比,二是紧随之后的丘山试炼。   对于刚入圣境的时柏来说,哪一项他都没有优势。   等到对方离开,时柏抬手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饮完最后一口茶,他放下茶杯,正欲起身。   隔壁的声音传过来……时柏神情一顿,静静的给自己又续了一杯。   “你说真的?那瞎子竟然敢叛逃出宗门。”   邻座是三个相熟的引气期修士,说话的是个长着鹰眼的瘦高男子,他一脸愤然地道:“他有什么不敢,如今废物一个,破罐子破摔了,不但偷了族中重宝太乙戒,还残害同门,玄心门已经广发告贴,视其为宗门叛徒,若不是顾忌天衍老祖的声誉,说不定就直接悬赏捉拿。”   “我怎么觉得不对呢,那个废物真能杀了三个凝气期修士?”   “这有什么难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那瞎子修为虽然不怎么样,旁门左道却多,以前不是还有丹境修士在他手上吃过亏,利用人家的信任不顾同门之谊下手,当真是龌龊。”   残害同门?时柏抬眼,漆黑幽深的眼眸不见一丝亮光。   “这也是够无耻的,你说这极品金灵根怎么落在这么个人身上,简直暴殄天物,我若是有此资质,也不至于如今连外门都混不好。”   这一说引起诸多人的共鸣,旁边有人愤愤不平的接口道:“这老天就是不长眼,一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的色鬼,凭什么得了这么大的机缘,还平白耽误了凌音仙子这么些年。”   想到凌音仙子清丽绝色的容貌,姣好婀娜的身姿,愤懑不平者更多:“好处都得了,却是个扶不起的烂泥,要是让老子见到这个狗东西,一定好好修理这厮一番。”   “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不然一定给他抽骨剥皮,暴尸示众。”   “你就那点出息,有机会一定要他尝尝老夫的紫光葫芦,给他抽魂炼魄。”   “得了吧,这厮指不定躲在哪里苟延残喘,哪里还敢出来?”   时柏:“……”   话是越说越激动,这一楼本就是低阶修士多,到后面几乎群情激愤,由此可见时柏声明流传之广,给众修士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印象,所谓伴随了一代修真子弟的成长,并非夸大其词。   “那凌音仙子也是没办法,迫于宗族的压力,不得不屈从于时柏的淫威,好在现在脱离苦海。”   “好什么好,你没听说那又要和灵毓门的少主结亲,这是刚出狼窝又进虎口,谁人不知,这泽九性情残暴,仗着有个大能母亲,肆意妄为,行事无法无天。”   “你听谁说的,这凌音仙子刚退了亲,怎么马上和灵毓门扯上关系了?”   “还不是为了宗门利益,灵毓门现今如日中天,而易水门却不复往日的荣光,日渐颓势,这迫不及待的想要宗门联姻,就是可惜了凌音仙子,一直身不由己。”   一位女修却是嗤笑了一声,“谁能逼她不成?又不是凡俗人家,讲求什么父母之命,我看着这凌音未必不愿意,谁要是送我件灵器我也嫁,那坎水剑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一位老者不赞同的道:“此言差矣,比起凡俗,宗门利益纠缠更甚,把自己的子女送与人做炉鼎的可不少,这些大宗族背后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多着呢,因为姻亲灭门的也不是没有过。”   “那天衍老祖怕不是浪得虚名吧,这几个徒弟怎生一个比一个不济?”   “凭什么凌音仙子就只能嫁予这样的废物和败类?”   “一群废物也敢言此。”突然一道冷冽的缥缈之音传来。   “你说谁废物?我能跟那个杂碎……”那人刚转过头,就见一只筷子冲着自己飞将过来,那气劲以他的修为根本躲闪不及,修士顿时脸色发白,直吓得神魂俱散。   众人也是一惊,一位身着翡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那男子身若秀竹,容颜若画,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俊雅人物,饶是见惯了秀美出尘的修士,仍被男子摄人心魄的气质所惊艳。   最紧要的是众人发现了他丹境的修为,二楼一般是低阶修士的聚集地,什么时候丹境修士也在此逗留?也不知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大能,怕是不能善了。   触怒了丹境修士只有死路一条,这人此命怕是休矣。   叮——屋内响起杯子碎裂的声音,就见筷子一同散落在地上。   众人惊愕的看过去,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两位丹境修士,一位竟还一直隐匿在角落里,他们竟一直都未发觉。   时柏重新拿过一只杯子,转过头看向那位年轻俊美的修士。   “别来无恙。” 第5章 无端生惧   那清俊的修士看见时柏,眸色一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隐怒,他狠狠的盯着时柏,半晌后,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假惺惺的装好人。”   他话音未落,酒楼执事陪笑脸着匆忙上前:“泽九少主,三楼给您备好了雅座,还请随小的上楼。”那执事陪着笑,脑门却是冷汗涔涔,白玉城禁止打斗的规定,在这位主跟前形同虚设。   那泽九表情清淡的扫视了一圈,眼神冷冽袭人,如那深潭中的寒水,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   时柏眉头微敛,有些疑惑,对方却蓦地转身,随着那执事上了楼。   多年不见,怎么好像更生气了,所以当初的事让他嫉恨至今?   他倒是还记得临别前泽九那句话:“你要走,我就再不认你!”   “我说真的!”还特别强调了一下。   当时小师弟确是伤心了,或许真的还在气……   此时酒楼内听到泽九的名号,俱是倒吸一口冷气,那几个刚才高声呵斥的修士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瞬时惨白,难不成真是那位混世魔王。   谁人不知这泽九睚眦必报,无法无天,万一秋后算账,解决他们几个无足轻重的气境修士如碾死蝼蚁一般。   白玉城明令禁止打斗,他却视其为无物,刚才——若不是有高人出手……   对了!高人……   那个刚才差点死在泽九手下的修士最先反应过来,走到时柏近前,恭声道:“多谢这位修士出手相救,敢问前辈大名。”   敢于得罪泽九这个阎王,怕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因此能结交修士大能,反倒是一件好事。   众人的注意力集聚到时柏身上,这么久竟然没人发现这里有一位丹境修士,那泽九上楼后,他们也下意识的忽略了角落里的人,明明对方没有隐藏修为,看着也是气质出众。   时柏回说:“在下刚入丹境,”   “高人客气,能入丹境的修士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莫要谦虚才是。”   “同门师兄弟,我是最后一个。”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高门子弟,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师承何处?”   时柏看着他道:“说起来我也算颇具名气。”   那人不知如何作答,说不知道不小心就得罪了高阶修士,哪个修士不是心高气傲,对上时柏和善有礼的笑容,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敢问……”   “在下姓氏时,单字一个柏,不过……”时柏把杯子放下,说,“不过你们似乎更喜欢叫我瞎子白。”   时柏上楼的时候,一众修士俱是一副惊愕之极,不可思议的模样。   ……   泽九被酒楼执事恭敬的带到奢华的厢房内。   一进门,就见瘦高的修士站起身迎了过来,正是之前时柏见过的百宝阁李掌柜。   泽九扫视了一眼厢房,面色微沉。   “白道友说今日要见个人,许是误了时间。”见泽九脸色越发有沉下来的趋势,李掌柜连忙道,“当初有很多人想要我引荐白大师,包括洛神宗的钱宇,不过都被白道友一口回绝,但这次对方听到是少主,没多考虑就答应了,足见其对您的尊视。”   泽九面色稍缓,接过李掌柜端过来的茶,问道:“可查过此人的来历?”   “这倒没有。”李掌柜解释道,“白道友虽为人谦和,但您也知道这些铸器大师,往往都有些怪癖,若是一个不查触怒大师,就怕以后再无合作的可能。”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时柏还是气境的时候,李掌柜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如今时柏不止进阶丹境还铸造出灵器,身家水涨船高,现在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李掌柜看着泽九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忍不住道:“白道友丹境修为便能铸造灵器,少主要是能收归己用,以后招揽人才,少主可要与白道友交心一番。”李掌柜心中忐忑,这少主蛮横惯了,这样的背景,容不得任何相佐的意见,不巧的是铸器大师在修真界也是一直被人捧着的,这差事不好做,一旦两人谈崩,他这中间人便会殃及池鱼。   但这差事却也由不得不办,他心中有了打算,为防意外,一会儿引两人见了面,他就麻溜的撤了。   泽九清淡的扫了他一眼,李掌柜身上一冷,不知为何,有种被人一眼看穿的错觉,只听得对方淡淡地说道:“只要他开得出价,我就给得起。”   “那是,那是……少主一向慧眼识人,礼贤下士……”李掌柜觉得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的精进了,前些日子这位少主不久前刚惹了事端,重伤了玉阳真人的徒孙,气得人族内长老找上门,弄得几乎人尽皆知,最后还是九璇真人亲自出面解决。   这泽九冰渣子似的眼神,李掌柜这后脊冒凉风,怕自己刚才那句话惹得这位爷不高兴,补救道:“您放心,那白端看着不是个蠢的,不会不识趣。”   “李掌柜对白某倒是了解?”突然一句低沉清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不知何时时柏站在门边。   看见时柏,泽九脸色立时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李掌柜站起身,尴尬地道:“这个就是白端道友。”见泽九阴沉的脸色,以为他误会人是乱闯进来的,连忙解释,“那灵杖就是出自白大师之手。”说着为两人引荐起来,对这时柏道,“这位是泽九少主,一直对白道友炼制的灵杖赞赏不已,称赞白道友的锻造工艺是神境修士下第一人,还说……”   “闭嘴!”不想泽九脸色更难看了,寒渊般的眼眸昭示着主人烦躁的心情。   身为百宝阁的掌柜,李义不说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有的,不想今天偏偏就是一头雾水,说什么错什么。   时柏看着泽九,徐声道:“师弟喜欢就好。”   师弟?这……李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却又不敢相信,但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哈哈……泽九少主……白道友,你们请便,我还有事儿要回楼里一趟,你们先聊着……”   除了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些,能叫泽九师弟的人,时柏是李掌柜想到的第一个人,毕竟剩下的那个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失踪了,如果这个还不能确定,那么时柏——白端……他怎就一点都没发现呢。难怪当初白道友听到灵杖是泽九给凌音仙子锻造的,那种微诧和意味深长的表情。   算一算白端当初消失的时间,什么瞎子白进阶失败,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李掌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过来。   时柏错过身让出门口,看着李掌柜脚底抹油,活像后面有狗追撵一样。   时柏淡淡地笑了笑,在泽九冷冽的目光下,恍若未见的坐到了对面。   泽九怒视着时柏:“宗门弃徒,还敢招摇过市。”   时柏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看着泽九道:“人人都说我进阶失败,你倒是丝毫不见意外。”   泽九反斥:“你死活与我何干?”   时柏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浓郁醇香,饮后回甘,楼里最上品的灵茶,他放下杯子,淡淡地笑道:“霓虹灵杖凌音可还喜欢?”   “我……”泽九顿了一下,有些恼怒的道,“你来这干什么?”   时柏看向泽九,平静道:“可还是在气?”   “不知所谓!”泽九修长素净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杯子,“这里不欢迎你!”声音满是防备。   时柏眉头微敛,他看着泽九,那清俊出尘的脸上是无法压抑的怒气,时柏不觉得自己当初的离开能让泽九几十年后还如此记恨,他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记得自己是应邀而来,泽九少主诚意十足,盛情难却。”   泽九怒意更甚,脸色肃杀:“若知道是你,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宴请!”   时柏直接道:“你若是想重建九鼎门,我可以帮你。”   泽九愣了一下,薄唇微抿,紧紧地握着拳头:“你以为你是谁,揣测人心的高手?这天下比你强的炼器师多了,我就算需要人,放着宗师不用,找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既是如此,泽九少主又何必挖掘新人己用?”不待泽九反驳,时柏又道,“本就各有所求,师弟何必意气争此一二,我有没有能力胜任,坐在这里已然能说明一切,当然,前提是你能出得起我开的价码?”   泽九看着时柏,半响后,才道:“你想要什么?”   “圣阶水莲。”   泽九不屑地嗤笑一声,语带嘲讽地道:“好大的口气,你觉得你值这个价,你不过刚入丹境,竟然妄想丘山秘境?”   时柏淡淡地道:“我若是进不得秘境,依旧会兑现承诺,风险由我,我所求不过几个莲子,师弟想必也不会吝啬。”   泽九抬眼注视着时柏,好半晌后,挑起好看的眉眼,忽而笑道,“我还就是这么吝啬。”说着他站起身,脸色冰寒,四周仿佛卷起冰冷的风暴,“我就算将圣莲毁了,也不会让你染指半分。”   时柏眉头微蹙,看着寒意冷冽的泽九,“你在气什么?”他凑近泽九,淡漠中混杂着些许疑惑,“缘何如此……”   时柏刚一接近,泽九便蓦地后退,惶然苍白的脸不复刚才的嚣张。   时柏愕然,十分诧异地道:“你怕我?” 第6章 花瓣印记   “……就你?”泽九冷嗤一声,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傲然,“你哪里值得我畏惧?”   时柏“嗯”了一声,随即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才问你。”   “不知所谓!”泽九站起身,“我没有闲情与你在这里闲叙家常。”说罢便要转身离去,不料未走到门口,就让突然起身的时柏拦截。   面对时柏伸过来的手,泽九倏地躲开,目带防备:“你干什么?”   时柏收回手,倒是确定泽九真的怕他,虽然对方在极力克制着躲闪,也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一脸厌烦的模样,但未能遮掩那漂亮的瞳眸内掠过的一抹无措。   到底在怕什么?   时柏缓了声音,开口道:“坐下来说清楚。”   “你以为你是谁,有何资格来管我的去留?”泽九面色不豫,一双漆黑润泽的眼睛透着十足的冷漠与拒绝。   时柏认真地凝视着泽九,泽九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头上只一根木簪挽住一头青丝,配上侬纤得宜的身材,至美绝俗的容颜,十分的俊雅出尘。只是脸色却过于苍白,唇色浅淡,细看之下,有明显的亏虚之象。   “你这是练功出了差池?”时柏眉头微敛。   “时柏你这种人就休要假惺惺的装什么师兄情了。”泽九抬头看向时柏,脸上淡淡的,全然的冷漠与疏离,“你让开!”   时柏这才意识到,多年不见,泽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喊着师兄吃果子的孩子,对方不愿多言,此番强留无意。   时柏让开身,看着清雅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是化不开的诧色。   两人的关系说是师兄弟,不若说是半个师徒,当年的事情,时柏知泽九气他,不想多年不见,泽九能介怀至今。   但比起这个,泽九竟能对他生出畏惧防备之心,着实让人不得其解。   时柏坐下来,若有所思地为自己续了一杯茶。   正沉思的当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没意思!”   那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惋惜遗憾,传到时柏耳中却是难以忽视的熟悉之感。   “果然小孩子长大就不好玩了。”   时柏站起身,抬首看向身后的屋梁,看着没有形象摊在房梁上的人,慵懒无骨,痞态十足,看着倒是十分年轻。   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   “看”清了人,时柏起身施了一礼,恭声叫了一句:“师傅。”   这人竟是时柏和泽九二人的师傅天衍老祖。   “哎。”天衍老祖高高兴兴的应了,人从上面落下来,愉快地道,“我就说还是我们老二懂礼数,泽九那个孽徒惯会骂我老梆子,简直欺师灭祖,你说是不是?”   ……   时柏看了天衍老祖一会儿,随即回道:“师弟如此大逆不道,师傅理应将其逐出师门。”   “……啊?”天衍老祖一副震惊之极的模样,“有这么严重?”   时柏取过灵酒给天衍老祖倒上,送到天衍老祖跟前,说:“欺师灭祖悖逆伦常,乃是最大罪责,遭世人唾弃,凡俗也不能容忍的滔天罪过,若是上报宗门,可废其修为,断其仙途,押拘至黑荫洞,百年后若是未死,可在宗门除名。”   天衍老祖一脸的不可思议,接过时柏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心有余悸地道:“那还是算了,不差这一个,青云老儿也让我把你逐出师门,我也不是没答应,这个还是要一视同仁。”   时柏:“……”   天衍老祖笑吟吟地喝着灵酒,心中却是大骂,小兔崽子没一个省油的,刚见面就敢一本正经的给老子挖坑,真当他白活了这么多年。   时柏抬手给天衍老祖续上酒,说道:“适才师傅为何不现身?”   天衍老祖接过酒杯,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刚冲击圣境失败,没事儿触他霉头我不是傻吗。”   “……”时柏微微有些诧异,“师弟冲击圣境?”   天衍老祖点头:“想也知道心里头窝着火呢,你倒是正得意,直接撞他枪口了,啧啧啧……”天衍老祖一脸的幸灾乐祸。   时柏看着天衍老祖满是幸灾乐祸的脸,默默的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显然对这个师傅的脾性已经习惯,只是不动声色地道:“圣境多些波折倒也是常事,以师弟的资质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天衍老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啜了一口灵酒:“哪来的那么多波折?若是连他修炼圣境都要都这么难,那别人就休做他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异,为师的话你是不是又忘了。”   时柏不见异色,随口问道:“那师傅以为何故?”   “他……”天衍老祖顿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欠,说,“我哪清楚,他自己不愿意说,谁能强得了他,不过总会知道的,世上哪有藏得住的事儿,不过早晚的问题。”臭小子又想套他的话,脑子里长满心眼。   时柏喝了口茶,点点头,淡淡地道:“师傅通晓命理之数,占筮之道,测之一二,对师傅来说怕也不会太难。”   天衍老祖神情一顿,放下酒杯,立马正色道,“天机岂是可随意窥探,修仙者敬天悯人才是大道,心怀敬畏才可走的长远,岂能走这等捷径。”说罢低头抿了一口酒,似有回味的咂咂嘴,味道一般。   时柏定定的看了天衍老祖一会儿,见对方重新端起酒杯,才开口说道:“不知是不是徒儿有所误会,师傅似乎从不愿为我们师兄弟三人测算命理。”   那灵酒刚入喉咙,天衍老祖也不知为何,竟是生生呛住,剧烈的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情绪,大骂,“你个不孝徒,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你人好好的,何来要我为你占卜,你……”天衍老祖的话音截止于看见时柏手中红绸塑封的竹筒,酒香溢出,天衍老祖目光倏地一亮,一看就是百年上的琼汁佳酿,让他如何能拒绝。   天衍老祖肃声一咳,缓声道:“不是为师不近人情,修行讲求敬天悯人,如非必要,天命岂可随意测算?这是折我的寿,还是亏你的气运?”   时柏把玩着手中的酒筒,徐声道:“此番事出有因,但求师傅帮徒儿测算一次。”   天衍老祖有些犹疑看着时柏,防备道:“别框我,数你最阴,惯会一脸正直的憋坏,哪次都要算计为师的东西,再则我怎么没帮你测算了?我不是说过,你和凌音不是良缘,难修正果,如今看岂不是我的远见卓识?”   “徒儿不敢。”话虽如此,时柏仍是说道,“师傅当时说的是凌音命格特殊,有累世的业障,姻缘难有善终,这非是为我测算,您只肖一眼就能有此结论,缘何对我们师兄弟三人只言片语不提?”   “你还敢说?你们几个如此不成器,为师现今处处都遭人耻笑,都是拜你们两个所赐,还想走捷径,可知羞?”   “是徒儿让师傅失望了。”时柏放下手中的酒筒,气定神闲地道,“不过师傅也曾言,修真先修心,勿要介怀他人之言,修仙之路漫长,千年万载后,万物皆化尘土,何必因他人之言汲汲营营,畏手畏脚。”   天衍老祖如果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就不会平时搞那么多事情,这人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徒弟也养的非常随意,往山头一扔,连本心法都不曾赐下,人就没了踪迹。   时柏当年,自拜师礼后,足有一年找不到天衍老祖。就算他们师兄弟几个惹了事儿,抓着去问罪,天衍老祖也只有一句,干老子抵事?   所谓的护短是从来都没有的,收徒弟也是好玩多过传师授业解道。   “这话是我说的?”天衍老祖细品了一下,接着一脸赞叹,“还挺有道理的——”   “我一直谨遵师父教诲,恪守己身,不曾……”   “好了好了,打住!”不等时柏说完,天衍老祖连忙摆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脑仁疼,有事说事。”   时柏缓了面容,然后慢慢地说道:“我想要找个人。”   ……   “你的意思是……你走火入魔把人家姑娘强睡了?”天衍老祖倏地站起身,一副难以置信又带着些许猎奇的模样。   时柏仔细回想了一下,印象中那人确实挣扎的很厉害,不过那会儿他失去理智,只想把人牢牢的控制住,慰藉他暴/乱的神经和身体。   “我不太记得了。”时柏想了想,说道,“那人修为应在丹境之下。”不然也不会当时任他这个气境修士拿捏。   “我早前告诫过你,你虽资质上佳,心性也显豁达,但神魂有碍,体质极易入魔,不可耽于女色,若想成得大道,丹境前不得近女色,结果你刚入丹境就破戒……你这是憋得多狠?”天衍老祖一脸恨铁不成的模样。   时柏:“……”时柏看着天衍老祖,脸上并不见窘色,事实上若不是近了女色,他也不会得入丹境,他将自己的情形告知了天衍老祖。   “许是她带着稳定神魂功效的东西……不对……”天衍老祖若有所思的看向时柏,过了一会热,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捧腹看着时柏,“枉你担着风流的名,竟不知自己是把人家姑娘采补了!”   时柏:“……”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情/事,当时时柏神志不清,能记起的东西实在不多,连使用灵力“看”的理智都没有,全凭本能行事。虽然也疑惑修为不合常规的暴涨,却没想到这个可能。   但谁都知采补坏人根基,被采补的女修不仅难再突破,人往往也废了,这种阴损失德之事为正义之士所不齿,却有好多困在瓶颈的修士,铤而走险,常常私下交易。   时柏原以为对方顺走了太乙戒,算是补偿,现在想来对方没趁着他人事不知的时候杀了他,已算是万幸。   天衍老祖呵呵一笑,摸着下巴一脸揶揄的看着时柏:“听说过走火入魔暴虐杀人,怎么到你这里就……啧啧啧……”   时柏:“……”   时柏自己也说不清,当时有股幽香缓和了他体内的暴/虐,能够压制燥热,越是贴近越是舒服,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遇到能够救命的甘泉,无法让人放手,只想摄取更多。   “师傅可知有什么族人,后肩会有类似花瓣的印记。”这是时柏唯二“看”见的记忆,白皙衤果露的后肩,印着一枚淡色的花瓣,那印记非是后天形成,应是某种有特殊象征的胎印。   作者有话要说:   时柏:所以我真的无师自通的将人采补了?   丘:不是,老光棍啥也不懂,瞎乱说!   另:关于为什么时柏一直觉得是女的,后面会有线索 第7章 有心无情   天衍老祖皱起眉,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这倒是未曾听说,说起来你身边不是有个小侍女吗。”   时柏看了天衍老祖一眼,说:“不是她。”   “唉,你这瞎子竟然连人家姑娘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天衍老祖摇摇头,“这就不好找了,慢慢来,因缘际会,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还请师傅帮忙。”时柏直言道。   天衍老祖的道号取自“天眼”的谐音,并非天衍老祖自己封的,而是因其过人的占卜能力,修真界才这么叫开,据说其眼如炬能看破一切幻象,只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前尘过往,什么都瞒不了他的那双眼睛,真真假假被说得玄乎其玄,当然也有很多人说天衍老祖是徒有其名,不值一信。   “我帮……”天衍老祖噎了一下,倒是不客气,当初央他出面去帮忙提亲也是,一脸理直气壮,十分的没羞没臊。   天衍老祖咳了一声,正了正身板,说道:“既然对方拿了你的太乙戒,还有什么好找的,别告诉我你没在上面留下追踪手段?”天衍老祖看着时柏,他这个徒弟是个人精,精于算计,这太乙戒不能认主,时柏怎会没有防备,还没见谁能在他身上讨了便宜去。   “对方抹去了上面的痕迹。”   “哦?”天衍老祖有些意外,这个徒弟正经的修炼不上心,旁门左道却颇多涉猎,有些东西他这个做师傅的都不一定懂行,“一枚太乙戒换你一命,有什么不值当的,人家姑娘平白遭此变故,你合该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若只是一个太乙戒倒也罢了……   灰白的世界突然染上瑰丽的色彩,只一眼便难再忘怀,哪怕可能是一时的错觉。   “你说真的?”天衍老祖有些唏嘘,时柏的眼睛他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研究,邪门得狠,看着好似中了什么咒术,却又找不到一丝根由,怕真是带着前世因果。   “所以徒儿想请师傅帮忙,说不定能找到其中症结。”   “哎,其实哪有那么麻烦,我不是说过吗?你只要能给师傅哭一个,师傅什么都能答应你。”   时柏:“……”这个理由搪塞了他这么多年,竟然还要继续用。   天衍老祖饶有兴致地看着时柏:“你学人家调动一下筋肉,就能把笑学得有模有样,为何学不会哭?”   时柏摩挲着右手空出来的中指,漆黑的眼眸渐渐深了起来,他看向天衍老祖:“说来师傅一直推脱,不愿为我们师兄弟几人测算,可是有何隐情?”   “这叫什么话……”对上时柏那密得不透光的空洞瞳眸,天衍老祖突然没了继续调笑心思,他叹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刚不久我为逸儿测算过。”   时柏闻言手上一顿,不由问道:“师傅可有所得?”   韦逸——时柏和泽九的师兄,天衍老祖失踪多年的首徒。   天衍老祖性子跳脱,原是一直不收徒,宗内如何施压都不为所动,但不知为何偏就看上了韦逸,至此之后,便接二连三的收了时柏和泽九。   之前无论何人来劝,天衍老祖死活不收徒,但这厢天衍老祖突然要收了,也是让人头疼,但凡是他看中的,抢也要抢到,泽九便是天衍老祖生抢过来的徒弟,当初也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天衍老祖叹了口气,神情多了一丝凝重,他将杯中的灵酒一饮而尽,“逸儿的魂灯维持不了太久了……”他看向时柏,“我要离开些许时日,归期难料,你刚入丹境不久,以巩固修为为先,你废功重修,成与不成关键在于丘山秘境,此次试炼你务必获取资格,这是你的机缘,不要只盯着圣莲,你和泽九若是能够一心,圣莲并非难得之物。”   时柏鲜少听天衍老祖说这些,说他性子跳脱已是客气,对韦逸或许还好些,人是他从凡人界捡回来的,小时候由天衍老祖教导过一阵儿。但时柏和泽九就没如此好运,收了时柏后,天衍老祖把人直接扔给了韦逸,人就不见了踪影,若是不是韦逸整天带着时柏招猫逗狗,还偷看女修洗澡,委实不太像话,天衍老祖连看一眼的心思也无。   后来,天衍真人又给时柏和韦逸“抢”了个小师弟回来,他们这个师傅,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都不会让人意外,倒是觉得这个师弟倒霉催的,也不知道哪里得了天衍真人的青眼。   当时动静闹得太大,韦逸和时柏都没有如此殊荣。   韦逸这招猫逗狗的性子,自是十分好奇,待师傅扔下人走了,立马凑过去。   “我是你大师兄韦逸,旁边那个假正经是你二师兄时柏。”天衍真人是不会带徒弟的,这个小师弟还要他和时柏教,就像当初他带时柏一样。   少年泽九用鼻孔哼了一声,刚和老家伙吵了一架,心情坏得很,若不是还不知道自己住哪,早就扭脸走了。   韦逸刚目睹一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师徒战,也知道这个小师弟是个刺头,只不过上下打量了泽九之后,韦逸还是忍不住嘴贱道:“这唇红齿白,长得比姑娘还漂亮,莫非是个小师妹?”   泽九粉雕玉琢的小脸立时气得涨红,小手指着韦逸,振振有词地道:“长得这么丑,也敢嘲笑我,你一个男人叫韦姨才是笑话。”   韦逸鼻子差点气歪了,要说他这人脾气出奇的好,平时鲜少生气。但一点,听不得别人拿他名字说事儿,多少年没人这么取笑他了,今日让个小毛孩子笑话了。   好死不死的俩人互撞枪口上了,这仇也就结下了。   后来泽九三天两头的惹乱子,执事堂的人找到小空山,天衍真人是见不到的,就找到韦逸。   “爱谁谁,这小崽子的事儿别找老子,我管不着。”也正赶上韦逸冲关的紧要阶段,他直接把人扔给了时柏。   泽九大部分时间是由时柏带着,作为师兄他们还要肩负一部分师傅的责任。   似乎并不久远的记忆,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慨叹。   “你师兄他若是能再等一等就好了……”等到丘山秘境开启,许是另一番景象,天衍老祖看着手中的杯子眼中透着不可言说的隐哀。   丘山秘境是时柏的机缘也应是韦逸的机缘,他们所习心法潜特殊,修习难度极高,但也有着普通心法无以比拟的强横,只是这心法有个极大的弊端,丹境圆满后,若想再进一步,却是要到丘山秘境中寻找机缘,不然就会在丹境停驻不前。   时柏原是由门内长辈传授,修习的九幽界普通的心法,后来进阶失败,便废功重来,但韦逸不同,他少时便由天衍老祖直接教导,资质甚高的他很早就进了丹境后期,但丘山秘境百年才开一次,让韦逸再等个六七十年,对他来说太过漫长,所以才会自行出去寻找机缘,却也不曾料到这一走就再未归来。   “至于你的眼睛……为师因开了九转招魂阵,短时间内着实无法再次卜算,当务之急还是这次的试炼拿到丘山秘境的资格,你若是能得泽九相助,必定是多一份胜算。”   “只怕是师弟嫌恶我,不愿意与我一处。”   “你若是想,能有何难?”天衍老祖笑睨着道,“无论嘴上如何说,你的话向来比为师管用。”因为当初强行收徒,泽九一直对他没有好颜色,反倒是对时柏很是依恋。   时柏却是摇头:“刚才您也看见了,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他了,着实是不愿意,看着也不是假装。”   天衍老祖皱眉,说道,“这就怪了,许是进阶失败心情不好?不过也好办……”说着他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递给时柏,“别说为师不帮你,把这个给泽九,他自会没什么问题。”   时柏有些疑惑的接过盒子,加了禁制,怕是只有泽九一个人打开,时柏扣上盒子:“那就多谢师傅。”却也没问里面是什么。   天衍老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好困,为师要去补个觉,年纪大了,整天为你们劳心劳神,折寿哟。”   这话要是让宗门其他大能们听见,免不了给他个眼刀,圣境修士服气辟谷,非是重伤也不必休息。   时柏顺势站起身,将手中的红绸竹筒双手递上,恭敬道:“这是我为师傅寻觅的百年份的清果酒。”   天衍老祖接过竹酒筒,解开红绸,清幽的酒香溢出,精神为之一振,立时表情沉醉的赞叹了一声,眉开眼笑地说:“就说你是个有眼界的,泽九那小子是个混不吝的,尊师重道怎么写都不知道,为师总算没白疼你。”   时柏嘴角微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师傅喜欢就好。”   不料天衍老祖看着他,却是叹息摇摇头:“悲喜忧欢皆由心生,强行领悟,不若用心体味——”   时柏脸上的笑意慢慢凝结:“师傅何意?”   “你知我意,有心岂会无情?莫要迷了眼……”   看着离开的天衍老祖,时柏凝固的笑意慢慢褪去,今日的天衍老祖有些怪异。   师徒几十年,哪怕是最需要教导的年纪,时柏也是难见天衍老祖一次,见到了也难有什么教诲,今日倒是尤为话多。   因为机会不多,每逢“捉”到人,韦逸就会带着时柏想方设法的寻些好处,只有泽九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才会无视自己这个大能师傅。   泽九因着九璇真人资源一向不错,别人有的泽九一定有,别人没有的泽九也会有,即使当初备受宗族重视的时柏,也比之不及,更不要说没有背景,天衍老祖随手捡回来的韦逸。   性格阴冷、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泽九的性子全因有一位护短的大能母亲,那极品灵宝子母环世间仅有,只要泽玖有危险就会将九璇真人传送至身边,打不过就找大人的做法,谁人敢惹。   过度的纵容让泽九恶名在外,修真界身份显赫的子弟很多,但像九璇真人如此护短的长辈却不多。   时柏没有多做停留,出了酒楼,打算改日前往灵毓门拜访,只是刚一出门便遇到了熟人。   “时柏?”一道清悦悠扬的女声叫住了他。 第8章 招蜂惹蝶   ……   九璇真人的洞府四壁用玄冰石砌就而成,乍一进入,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冷得让人打颤,丹境以下修士受不住。   内室上位坐着一位女修,看着不过双十年华,身着藕荷色罗袍,肌肤胜雪,黛眉凤眼,看着是位风华绰约的美人儿。   那女子纤手抚弄桌上的玉玩,目光看向下方皎如玉树的年轻男子,她这个儿子小的时候就容色过人,大了越发的风姿隽秀,这一身黑色劲倒是平添了一丝不羁的孤高之气。   那女子温声道:“我儿近日忙些什么?”   泽九抬了抬眼,回道:“一些闲事。”   九璇真人颦起美丽的凤眼,看向泽九:“为娘不反对你弄些奇巧之物,但莫要为此荒废了修为,炼器一途并不适合你……”   “如果没别的事情,孩儿先告退了。”泽九打断九璇真人,就要离开。   九璇真人叫住他,叹息道,“罢了……你不愿意听这些,我不说就是,只是这修为,务必要勤勉不怠,才能早些升得圣境。”九璇真人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她端摩着泽九,“你今日怎么了,看着气色不大好,呼吸微频,可有不适?”   泽九垂眸道:“无事……”   九璇真人却是不信,起身上前查看。   泽九想要躲开,却被九璇真人扣住手腕,一息之后,九璇真人脸色微变:“身体亏空的如此厉害,这谁敢动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泽九抽回手,抬首淡淡地看着她,语带嘲讽地道:“你会不知?”   “我……”没九璇真人皱起眉,她看着泽九,阴柔美丽的眼睛透着微微的犀利,“是你师傅又与你胡乱言语些了什么?”   “他能和我说什么?”泽九勾起唇角,“我的行踪你向来清楚,难不成真不知我进阶失败?”   九璇真人看着泽九,温和的表情渐渐敛去,淡淡地道:“我又怎会知你行踪,进阶失败如此大的事情,也不见你提及,如今你身体亏损太过,需要好好静养一番,暂时就不要离开族内了。”   泽九眸色微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九璇真人,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他凉薄地勾了勾嘴角,再次出声:“孩儿告退。”   九璇真人眯起了双眼,却没有让他离开,而是再次开口道:“你与凌音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宗门利益盘根错节,你身为少主,此等大事不报备门内,如此意气行事,把宗门置于何地?”   “宗门的利益?”泽九抬起头看向九璇真人,态度轻慢地说道,“那还真是一文不值。”   “泽九!”九璇真人提声道。   见九璇真人染上怒容,泽九反倒轻笑了一声,“您曾经教导于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只管去拿,去抢去夺都没关系,有您在,纵使将对方打杀了都无甚关系,谁都奈我不得。”他看着九璇真人,精致地眉眼如寒冰冷冽,“孩儿可是记得很清楚。”   九璇真人的怒气只维续了片刻,随即便恢复了平素地温和淡定:“那时你年纪尚小,又失了父亲……”   “够了!”泽九突然地一声冷喝打断了九璇真人。   九璇真人眸中寒芒轻闪,却是继续道:“我是为宽你心,才有此不当之言,如今你已独挡一面,怎可有如此戏言,莽撞行事?”   泽九闭了闭眼,说道,“如今您再告知我那是不当之言,已然是迟了。”泽九睁开眼,黑润的眼眸再看不到一丝情绪,他说,“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孩儿告退。”   九璇真人看着他,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算了,去吧。”   泽九略施一礼退了出去。   门口候着两人,一是泽九的侍女红翎儿,另一是九璇真人的侍从卫嘉,见泽九出来,红翎儿便高兴地迎了上去。   “少主你终于出来了,刚有人找你。”红翎儿一脸兴奋地围在泽九身侧。   “谁?”泽九不知在想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两人说着话,洞外九璇真人的侍从卫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上前一步,说道:“少主难得来一次,怎么不多陪真人一会儿,她很是惦念少主。”   泽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看门狗,什么时候置咄起主子的事情?”   见泽九言语不善,红翎儿一脸的疑惑,看着两人,似乎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那侍从脸色一变:“你这话未免太过难听,我不过是劝少主略尽孝道,为人子女却非请不来,少主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吗?这些年,你惹出了那么多麻烦,若不是真人,你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泽九却是笑了:“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真人不欠你什么,别说真人没做错什么,就算做错了,也不是你一个为人子女可以……”他未等话说完,便是一声惨叫。   泽九抬手就送了卫嘉一掌,这一掌看似稀松平常,人却直直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石地上,呕出一口血。   突然的变故吓了红翎儿一跳,忙躲到泽九身后。   这一下动静不小,竟引得附近族内弟子过来查看,甚至有人去急报执事堂,这混世魔王出手弄不好就要死人。   “以前竟不知你如此喜欢说教,做只狗实在是太屈才了。”泽□□价道。   红翎儿也探出头,振振有词地附和道:“少主最讨厌别人和他说教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完见那人目光看过来,忙又躲到了泽九身后。   卫嘉呸了一口血,毫无惧意地道:“我卫嘉知恩图报,你泽九却连畜生都不如,起码的人伦孝道都……”   “好了!”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那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发麻,细听便知那声音是从洞府内传来,随即又传来一声,“卫嘉进来。”   泽九面色不善,看了一眼周遭交头接耳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人流如潮水般退去,不敢再做停留。   出了九璇真人的洞府,二人朝着泽九的洞府行去。   “那人太坏了,竟然这么说少主。”红翎儿一脸愤懑不平。   泽九抬眼看向红翎儿:“他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了,为什么少主一定就要陪九璇真人?”   泽九看了一眼红翎儿,问道:“那你觉得为人子女要如何做?”   “啊?”红翎儿愣了一下,说道,“我没有父母,我只有少主,我只要少主好就可以了。”   泽九勾了勾嘴角,声音微冷:“没错,我不需要任何违逆和束缚我的人。”   红翎儿歪着头:“少主觉得自己不自由吗?”   泽九袖下的手掌渐渐收紧,清俊的脸上慢慢染上怒意。   差一点,明明就只差一点,若不是因为那个……   “啊……对了少主,有人找你。”   泽九压下胸中汹涌的怒气,问道:“谁?”   “就那个二师兄,翎儿记得他,是他把翎儿送给少主的,不过他不记得我了,但人很好,还夸翎儿好看来着。”说着红翎儿美滋滋的转了个圈,带着纯真的红裙少女,看着十分惹人喜爱。   另一边泽九缓和的脸色却又黑了下来,直接怒道:“让人乱棍打走。”   “啊?”红翎儿反应不过,愣了一下。   “没听到我的话吗?”泽九脸色很不好。。   “那个……少主……”红翎儿有些犹豫的道,“那人说如果你不愿意见他可以先看看这个。”说着红翎儿忙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怯怯地递给泽九。   泽九微敛起眉,抬手的接过盒子,未等他打开,就听一阵打斗之声传来。   “少主——好像是从咱们洞府附近传出地声音。”话一出口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红翎儿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不会是……我让他在洞外等着的……少主等等我。”她见泽九已经御剑而去,忙跟了过去。   泽九带着红翎儿到了地方,看见正与人斗法的时柏,脸立时沉了下来。   时柏也看见了泽九,此时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群,他转过头躲闪对方的剑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下首站着一貌美女子,急急地朝空中斗法地两人喊话:“杨景你误会了,我和时柏并无私情,我只是想带他在门内参观一番。”   那男子嗤笑一声,确是不信:“你们参观什么了,竟要抱到一处?”   “温思道友当时站立不稳,在下只是虚扶一下。”时柏出声解释。   “笑话,她头发也是吹到你手中的?我亲眼所见你对我未来道侣动手动脚,你休想狡辩!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熏心的无耻之徒。”   温思见人越来越多,若是引得执法堂来人,就难以善了,忙喝道:“杨景你住手,是不是连我的话你也不信!”   “信你!这厮送了你多少法宝?你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以前也就算了,如今在我眼皮底下生事,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泽九看着缠斗的两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啧啧啧,早听说时柏是个风流坯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看热闹的倒是一本满足,认出时柏这个极负“盛名”的人物。   “这人真是时柏?他怎么会在这里,竟也进阶丹境了。”有人惊道。   “进阶丹境有什么用,还不是色心不改,竟然招惹到杨师兄头上,这回有他受的了。”   “可是看着好像杨师兄没占到什么便宜吧。”两人一追一躲,怎么看时柏都没有全力出手。   红翎儿依旧一脸的不解,问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在她看来不就是抱一抱而已,怎么就要动手呢?真是好生奇怪。   “你是真傻还是装……”话至一半,那人看到了她身边的泽九,咳了一声,改口道,“男人为了美人儿争风吃醋的事儿,你还小不懂这些。”   “啊?”红翎儿看看一脸忧心的温思,再看看自家面带怒色的少主,越发地不解了,“少主比温思好看多了,他们为什么不为少主打架,要为温思打呢?”   她说得理直气壮,也不知压低音量,修士的耳朵异常灵敏,上面打架的两位差点没栽歪下来。   温思闻言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结果发觉红翎儿身旁的泽九正好转过头看她,那眼神彻骨冰寒,一身戾气吓得温思忙转过头没敢再说什么。   “……这怎比?公鸡打架,那要分公……”   “闭嘴。”泽九脸更黑了,对着红翎儿道,“跟我回去!”   时柏挡下杨景的进攻,看了一眼已经转身的泽九,收了手中的飞剑,手腕一翻竟是祭出了七柄飞剑,七道绚烂的光幕朝着杨景激射而去。 第9章 师兄帮你   原本一直都是杨景出招,时柏只是与他周旋,如今时柏一出手,七道剑气便生生将杨景逼退。   两人虽都是丹境修士,但时柏刚入丹境,却是让身为丹境中期的杨景近身不得,刚才这出其不意的一下更是让杨景狼狈不已。   这也使得杨景恼羞成怒,摸出符雷,打算直接祭出杀招。   此时却听温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杨景你再不收手,我就去找大长老取消你我的婚约。”   杨景闻言终于停下,他一脸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温思:“你竟要为了这个废物和我取消婚约?”   温思冷着脸反斥:“你蛮横无理在前,有何资格说别人是废物?你现今连阿柏都打不过,你又算什么?”   “你……”杨景脸色铁青地落下来,看着温思那张挑衅的脸,气得手抖,“早前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废物叫得是谁?你如今见他进阶丹境就想再续旧情,真是好大的脸!”   时柏收了飞剑,看了一眼温思,便走向泽九,刚才虚晃一枪,人并没有真的走开。   温思没料到杨景会突然说这些,立时涨红了脸,反驳道:“你乱说,我何曾说过,阿柏你不要信他。”   杨景气急反笑:“是吗?难道不是你说的,你根本没有看上过这个废物,是时柏一直缠着你大献殷勤,还赠你法宝,如今倒是一口一个阿柏叫得亲热,还是说……”杨景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道,“你就是个捧高踩低,利欲熏心的女人。”   “你无耻!”温思气急,直接挥手给了杨景一巴掌,她咬着牙道,“你是不是非要今日下我的面子?”   杨景摸着半边脸,冷笑一声:“你别高兴得太早,他就算入了丹境,也不过废物一个,眼皮子太浅,早晚吃亏。”   温思气得说不出话来,杨景对他一向温柔小意,以往纵使有不满,也会留到人后质问,却不知为何今日非要把丑话说尽。   看着过往的修士,温思红了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这会儿也顾不得时柏,咬了咬牙离开了。   杨景转过头狠狠地瞪视了时柏一眼,便追着温思离开的方向走了。   看了一场好戏,众人似是意犹未尽,这会儿有人想上前调侃一下,都想看看时柏这个传说中的废材,结果泽九一眼看过去,那人立时驻足,不敢再前。   凶名在外,当真是无人敢惹。   接着泽九却是看也不看时柏一眼,转身就走。   “怎么办,少主生气了!”红翎儿一脸懊恼地跺跺脚,委屈地看着时柏,“你干嘛要和人打架啊?”   时柏看向快要急哭的红翎儿,沉吟道:“他会骂你?”   “主……少主才不骂我呢!”红翎儿闷着头道,“少主对我最好了。”   时柏不置可否地点头,与红翎儿一道向着泽九的洞府行去。   “你要是喜欢温思,你怎么不和少主说呢,让少主帮你抢啊,做什么要和人打架?”红翎儿对于惹泽九生气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看着神色自若的时柏,忍不住出声抱怨。   时柏:“……”   时柏的抬眼看着身侧的少女,性格孤冷的泽九身边竟然多了个贴身侍女,这本就不太寻常,更诡异的是,这红翎儿周身还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古怪。   “你觉得泽九会帮我抢人?”时柏问。   “啊?”红翎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确定地道,“会吧……可能……”反正她想要什么和少主说就好,泽九不许她在外面乱来,“哎呀——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等少主拒绝你,你再去抢人也不晚啊,怎么这么冲动呢?”红翎儿一本正经的开始教训人,却有点孩童学舌的味道,透着一丝违和。   时柏点点头,接受建议:“那一会儿我去问问他。”   “对啊,你问……”红翎儿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来,但见对方听话,便也就高兴起来,“少主要是同意了,我也可以帮忙的,我明白的,争夺配偶自是要看谁的拳头硬的,我看过不少的。”说着她还挥了挥粉嫩的拳头。   习惯了她语出惊人的说话方式,时柏此时适应许多,他渐渐放慢脚步,和红翎儿说着话。   ……   “翎儿姑娘以前都在哪里看到过因争夺配偶而打架。”   红翎儿想了想,说:“挺多地方啊,万兽森、紫竹林、大莱山……”   “你们在干什么?”   红翎儿话未说完,就让突如其来的厉喝打断。   “少主……”红翎儿看见一脸愠怒的泽九,忙敛了身形,十分规矩地站好。   “这里暂时不用你,去玄宇堂把份例领了。”泽九吩咐道。   “哦。”红翎儿知道泽九这是支开她,因为少主从不领族内的份例,若不是因着九璇真人,他一定会将洞府迁出去。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转头回了洞府。   ……   泽九洞府内的陈设看着十分的艳俗,都是一些鲜亮的装扮,红红绿绿的花团锦簇,访客乍一进入,大多都会惊到,谁能想到气质清冷绝俗的泽九会是这个喜好。   时柏是个例外,除了觉得有些杂乱,屋内珠子石头摆了太多,倒是没有太大感觉。   屋内熏笼里点着清神安脑的香料,气氛却有些凝滞。   泽九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的盒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一黑一白间倒映衬得这手越发莹润白皙。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终于在泽九的目光下放下杯盏:“你不必如此看我,是师傅他老人家让我带给你的。”   “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无需试探我,我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时柏看着泽九修长的手指慢了一拍,说道,“盒子里是什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需得到想要的结果。”   泽九不以为然地收起盒子:“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等你能证明你的实力再说。”   时柏却是直接拒绝:“我刚入丹境,自是要稳定境界,潜心修行,为了三年后的丘山秘境做准备,不会参加宗门大比。”   泽九闻言抬首看向他:“你什么意思,不参加大比你要如何取得丘山秘境的资格?”   时柏轻描淡写道:“重头戏在丘山试炼。”   只需在丘山试炼获得五十枚丘山小令,便能获取丘山秘境的资格,宗门大比并非十分必要。   “没有大比你有什么优势?”   丘山试炼中获取丘山小令的变数太大,一则并不清楚会发放多少丘山小令在其中,并且获取形式未知;二则纵使想从其他修士手中掠夺,拥有丘山小令者俱是宗门大比中的胜者,修为极其出众,难度很大;再则修士极易抱团,对于时柏这种独来独往兼之修为又不出众的修士来说极为不利。   “不是有你吗?”时柏看着他,态度十分之坦然,十分之理所当然。   “时柏!”泽九心头火起,终于忍无可忍。   时柏看着那张染上怒气的俊颜,面色不变:“你的决定呢?”   泽九看着他不发一语,过了好一会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脸上的怒容已然消失,他开口道:“我会看着办的,你走吧。”   时柏闻言却是敛了眉,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泽九,此时的泽九没有什么表情,不怒不喜,但精致的眉眼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疲累。   “究竟发生了什么?”时柏出声道。   “恕不送客。”泽九面色平静,但拒绝沟通的意味明显。   时柏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站起身,走了几步,他停下身,背对着泽九缓缓开口:“你知道,你若是开口,我就可以帮你。”   空气一时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时柏这时转过身,继续说道:“师兄可以帮你……”   泽九看着时柏,漆黑的眼眸幽深晦明,沉静灰暗,让人辨不出情绪。   师兄帮你……   这句话就像是某道密语,突然开启了某些记忆的阀门,有些不真切的虚幻,又近如昨日的让人感到熟悉。   时柏鲜少有什么烦恼,但那段时间却是不胜其扰。   月内第三次从执事堂领回小师弟,小师弟战绩斐然,什么大逆不道做什么,什么耸人听闻干什么。   帮他料理完一切,末了时柏还会得其一句多管闲事。   时柏看着趴在床上的眉目如画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着玉雪可爱,却绷着小脸,带着对万事嘲讽的不羁。   “你就算把大衍宗的天捅个窟窿,九璇道人也不会把你领回去。”时柏开口直入命门。   “凭什么?”泽九歪过头看他,恼怒异常。   “就凭师傅能把你从九璇道人手中抢过来。”时柏将伤药放到床头,徐声说道,“你自己清楚,就算九璇道人心中不愿,也不敢作为。”   少年泽九愤怒的看着时柏,像有赤红的火苗要向外呼呼喷涌。   “你整日招惹事端,还能够全须全尾的在这里,依仗的是你如今的师傅天衍老祖,不是九璇道人。”时柏平素少言,但若一旦开口,便要说个通透。   “蚍蜉撼树,幼稚之举,这里没人会忌惮你只有道人称号的娘亲,不过为人增一笑谈而已。”这些话不可谓不诛心,丝毫不留情面。   泽九红着眼睛,直直的盯着时柏,像是看宿世仇人,捏成拳头的手在微微发颤,时柏知他伶牙俐齿,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反驳。   不料下一瞬,对方竟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时柏呆立当场,他少生喜怒,哪里见过这个,整个人都僵住了。   泽九趴在床上,头伏在交叠的手背上,开始呜呜的哭。   少年刚抽条的身材,哭得一起一伏,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好笑多过伤悲。   时柏却是难以自持的捂住胸口,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许久,待那突然而至的情绪沉淀下去一些,才缓缓呼了口气。   “别哭了。”时柏干干地劝道。   “要你管——呜呜——太坏了都。”少年哭得很伤心。   “门内规定丹境后便可出宗,那时候师傅也不能阻止你回去。”   “那时候我就长大了。”少年哽咽着,带着不可抑制的悲伤,“你们都是坏人,不会对我好的,只会欺负我打我,害我在这里吃苦。”   “你不犯错就不会有人打你。”时柏眉头蹙起,又开口道,“是谁说我们不会对你好?”   “对我好就不会打我。”泽九抬起头,细白的脸蛋满是泪痕,“我……她从来都不打我,她说只要我喜欢的,只管去拿,没人敢说什么,你们就只会管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第10章 走火入魔   时柏敛眉,反问道:“去抢去夺也没关系?”他原以为泽九只是借机发泄自身的愤怒,不想他打心里就不觉得这是错的。   “那又怎样,她都会帮我解决,你们就只会打我。”泽九越说越委屈,小胸脯颤颤地起伏着,哭得更伤心了,“都怪那个臭老头,害我在这里吃苦。”   时柏:“……”天衍老祖不老,其实看着还很年轻。   十一二岁已到了明理的年纪,却骄纵如此,非是一朝一夕可变,也非一时可改。   时柏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抢杀所得,不仅耗费了大气力,还需九璇道人从中斡旋,给予补偿,既担了恶名,又损了财物,并非良策。”   泽九用抽抽噎噎的声音愤怒地吼道:“谁稀罕他们那些破烂,白给我我都不要。”   那为何要抢?   时柏看着伏在手臂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少年,想了想,说道:“可是有人欺负你?”   少年不语,默默地掉眼泪。   时柏胸口钝痛感更甚,他皱了皱眉,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时柏道,“若真的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你。”说着他半蹲下身又道,“别哭了,师兄帮你。”   少年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时柏,好似在同他确认真假。   时柏终于舒了口气,放下按在胸口的手,牵动嘴角的肌肉,笑着说:“真的。”   泽九欣喜了一瞬,用蕴满水汽的眼睛看着他,随即又蹙起小眉头,嫌恶道:“好丑!”   时柏:“……”   有些道理要慢慢教,并不能让他马上明白其中的症结,莫不如暂时取得少年的信任。   彼时的时柏也不过十七八岁,摸索着方法去带顽劣的小师弟,将师兄传授的道理再言传身教给泽九。   人的性情长大后多少会有些变化,时柏本就少年老成,几十年如一日的淡漠寡言,泽九却变得太多。   曾经的一句话,可以取得涉世未深的泽九信任,今日却达不到同样的效果。   缓过神的泽九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说,“这对你来说同样毫无意义。”他转过身,声音冷凝,“这里也没人需要你帮忙,不要再拿一些对付小孩子的把戏来哄骗我。”   那纤瘦的背影满是拒绝的疏离,曾经关系亲密的师兄弟如今宛如陌路。   时柏莫名的生出一股恼意,他上前一步,拽过泽九的手腕,将人扯过身:“你到底要气多久,不过一时不如你意,便嫉恨至今?”   时柏大力的抓着泽九的手腕,光洁的手腕有种异于常人的冷意,在黑袍的映衬下晶莹透白,触感有种无法言传的细软润泽,时柏下意识的用拇指摩挲了一下。   泽九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温热的触感让泽九反应过来,他猛然弹开时柏的手,愠怒道:“这话该我问你,你哪里来的自信如此自以为是,你倒是说说,连丘山试炼都要我出手的人,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时柏收回手,面色也沉下来:“万事不肯服软,行事又如此肆意乖张,若有一日失去九璇真人的庇护,你是要如何自处?”   所以从前的努力都付诸流水,他精心教导的师弟如此偏执狂傲,如今不仅故态复苏,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他如何甘心。   “你以为你是谁?”泽九恨恨地盯着时柏,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尖锐,“你凭什么非要插手我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这番做派有多让人厌恶?”   时柏深深地看着他,入眼的,是泽九恨怒的表情,良久,他神色淡了起来:“多有叨扰。”说罢人便拂袖转身朝外行去。   时柏向来不强人所难,纵有不舍也会放下,泽九本就是个例外,如今也不过重归原点。   身后的声音彻底的消失,泽九整个人沉在一片冰冷的风暴里,衣袖下的手已捏得骨节泛白,良久,泽九低缓的声音在冷凝内的屋中响起——   “谁都不能相信。”   这边时柏刚出了庭院,便让人叫住。   “阿柏!”   时柏看向来人,身形未动。   温思娉婷的身影走近时柏,心情复杂地挤出笑容:“抱歉,我不知道杨景会如此,我会重新考虑婚约的,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   时柏点点头,无心逗留,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儿?”温思忙叫住他。   “可还有事?”时柏转过头。   “我……”温思一时语结,早前两人在酒楼遇见,当时惊了她一跳,坊间疯传时柏进阶失败,不想却是这番情形。   说来时柏不过丹境初期,比不得杨景中期的修为,但是想到时柏送予凌音的坎水剑,温思心中难免心气不顺。   灵器是多少丹境修士梦求的宝贝,时柏随便的就拿来送人,还是量身度制,她自问不比凌音差太多,时柏却是只送了她几个小玩意,随便的就将她打发。   气境的时柏出手便如此阔绰,如今时柏入了丹境,不知族内长辈留了多少身家给他,加之是天衍老祖的弟子,比起杨景这种背景不够深厚之人,时柏自是更好的选择,再则时柏又与凌音退婚,温思便动了亲近的心思。   只是酒楼的时候,时柏就不热络,拒绝她的相邀,她也不好表现的过于迫切,难免失了矜持让人看轻。今日她在族内看见时柏,本想亲近一番,却是让杨景破坏。   温思对自己多少有些自信,时柏曾几次助她于危难,虽然不比凌音,也是送过好物给她,若不是有意于她,怎能如此作为,毕竟两人之前并无交情。如今凌音听信谣言悔婚,定是伤了时柏的心,这也恰是她的机会。   只是时柏如今仍旧不冷不热的表现,让她有些没底,温思犹疑地看着时柏,咬了咬艳/色的红唇,开口道:“其实我对杨景并无男女之情,他纠缠太过,又是找族中长辈出面,我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可谁知他如此乖张行事,惹了这等麻烦出来。”   时柏待温思说完,慢慢地开口:“你是在和我道歉吗?”   “啊?”温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猝不及防地道,“啊,是……是吧。”她理不清时柏是什么意思,她这意思很明显,换做其他男修,早就顺势小意安慰一番。   “我知道了。”时柏面色平静地道,“还请温思道友下次自重,以免多生事端。”   自……自重?什么意思,这是说在责怪她,甚至连她的“道歉”都不接受?这值得时柏如此生气?这也……   温思多久没受过这等闲气了,可是一时又不知如何反驳。   她涨红了脸,看着时柏转身又要离去,简直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气量狭小,不知怜香惜玉的男子?   无论心中如何做想,温思快于思维的将人拉住,“你可是在生我气?”温思的声音柔柔糯糯,说着话眼圈瞬时红了,“我比不得你们,孤苦无依的一人,走到现在不容易,如何能拒绝杨景,你对我好,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你和凌音定亲,何尝不是伤了我的心,如今怎又如此怪我?”说罢,温思的眼泪便倏倏而落,那柔弱之姿,好生惹人怜惜。   时柏却是抽回自己的衣袖,轻叹了口气:“原来无端纠缠竟是如此惹人厌烦。”倒也无怪泽九对他厌恶躲闪。   温思闻言羞窘难当,时柏如此接二连三的嘲讽,终于让她把持不住:“你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说我会错了意,那之前对我的诸多照顾算什么?”   “不是很照顾。”   “什么?”   “是一般照顾。”时柏解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力之所及而已,男人对女人好并非只有一个目的,我若当真对温思道友有意,绝不是如今的表现。”   “你……”温思又气又怒,根本不信时柏所言,她咬着牙道,“何人拖你照料我,我怎不知有这样的人物。”   时柏却是直接转身离开,倒是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既是想不到,也就不必知道,徒惹烦恼罢了。”   …………   这是一间白玉城专门租住给修士的普通房间,屋内窗幔紧闭,只陈设了几张简单的桌椅,正中的八仙桌上的香炉中燃着清新淡雅的安魂香。   时柏置于榻上,上方悬着四个颜色古朴的铃铛,他盘膝而坐,宽大素白的衣袍遮掩了座下的蒲垫。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铃铛突然发颤,幽蓝色的阵法中,时柏双目紧闭,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面部暴烈的青筋,预示着主人备受煎熬。   时柏猛然睁开眼,猩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孔,原本恬淡肃穆的气质荡然无存。   五脏六腑如有烈火焚烧,暴虐的血液如沸腾一般要冲破皮肤,整个人好似随时能炸裂开。   难以让人忍受的烧烈感,恨不得毁了整个世界慰籍自己。   突然一缕幽香慢慢的嗅入鼻端……   清新淡雅……   犹如柔软的棉絮附在身体上,身上的燥热稍缓,时柏站起身,本能的寻着幽香的源头。   灵泉中清丽绝俗的身姿,渺渺雾气之下遇露还遮,让人辨不清真容。   他踩着泉水,一步步向佳人走去,仿佛在奔向救命的解药。   佳人入怀,清凉的气息慢慢附上身体,舒服的毛孔舒展开。   不够,想要更多,进一步的贴近。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时间吧,每天中午11:30发 第11章 屠戮满门   但佳人并不配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我——”   时柏牢牢的把人搂在怀中,沉迷的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你喜欢我?”佳人的声音很空灵,好听得紧,却有丝雌雄莫变的不真切,仿似从天外飘来。   “喜欢。”时柏没有犹豫,轻吻着怀中的佳人。   佳人猛然推开时柏,果决道:“骗人,你根本没有心!”   时柏皱眉,他抓住美人的手,再次拉人入怀。时柏轻嗅着佳人身上的清幽,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温柔地道:“你听听看。”   轻柔的掌心覆盖住跳动的心脏,奔腾的血液舒缓下来,慢慢散开的清凉的触感,忍不住让人沉迷其中。   佳人的手时柏的胸口轻轻滑动,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会对我好吗?”   “会。”   佳人点着时柏的胸口:“骗人的,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我。”   “那你要怎么证明?”周身的狂暴之气随着这人忽近忽远的态度而烦乱。   佳人停下动作,手指却慢慢收紧,“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不好?”那声音如柳絮拂过耳畔,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不看看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我?”   时柏突然抬手抓住对方的玉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行吗?”佳人凑到时柏耳边,用极具诱/惑的语调说,“还是说你在骗我?”   “既是心魔,又如何看不清我的心?”时柏幽幽地出声,已然不复刚才的痴迷之态。   “什么……”   下一瞬,温软的触感消失,面前的佳人消失无踪。   一声冷哼从远处传来,似是打破了所有□□的幻象。   循声而去,岸边的泽九长身玉立,那幽寒如冰的眼眸冷冷地看着时柏。   时柏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慢慢上岸。   二人相对而立,泽九面色不善,嘲讽道:“美人在怀,何不不多享受……你做什………”泽九勃然变色,他话未说完,就见时柏竟是寄出了灵剑。   时柏神色平静地举剑朝泽九挥斥而去。   眨眼间,人影涣散,那皎如玉树的人物瞬间消失于无形。   面前的泽九已经消失不见,时柏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与适才那个沉迷痴醉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抬步沿着青石小路向前而行。   刚出一步,袖口便让人拉住。   “你要去哪儿?”身后传来清脆低润的声音。   还是泽九,时柏闻声辨人。   时柏回过身看着泽九,和刚才的“泽九”比,同样的身量和过人的容貌,不同的是脸上带了一些少年之气,且衣衫脏乱,细白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伤痕,狼狈不堪地抓着时柏的衣袖。   “一定要走吗,能不能不走?”原本高冷倨傲的人,如今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地看着时柏,那黑润的眼眸似有水光闪动。   时柏紧了紧手中的灵剑,却是没有再动。   面前的少年和记忆中慢慢重合,这样狼狈的泽九他只见过一次。   当时泽九刚做完宗门任务,一身狼狈的寻过来,得知时柏要回族内,泽九宛如晴天霹雳。时柏有些意外他的反应,那大受打击模样仿佛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噩耗。   时柏斟酌道:“宗内长老下的决定,我自是不能违抗。”   泽九愣然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喃喃道:“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时柏安慰道:“你已经突破丹境,随时可以回族内,九璇真人会派人来接你,这次师傅没有理由再将你扣在这里。”   泽九闻言却是脸色惨白,提声道,“我不回去,时柏……不,师兄你能不能不走?”他上前紧紧抓住时柏的胳膊,“我以后听你的话,再不惹事,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不嘲你,不说你笑得丑……你别走,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时柏何时见过泽九如此,摇摇欲坠模样让人心生不忍,少年甚至开口唤他师兄,这是之前不曾有的。   时柏叹息一声,取出药膏将小师弟脸上的伤痕化去,说道:“上面下了宗令,不是你我可以违抗。”   泽九松开手,躲开时柏的动作,失望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能,你只是不想,你若是想留又怎能留不得?”   “你这又是为何?”时柏皱眉,“你天赋极高,如今又突破丹境,根本不必纠结于我的去留。”   “你……你不是说很多事不能靠蛮力行事,修为……再高也会遭人算计。”泽九初时有些语塞,但话一出口便顺遂起来,条理清晰许多,“你要是离开了,再有人给我下绊子怎么办?你教我的那些本事我还没有完全领悟,你再等等,等我能……”   “没人能护你一世平安。”时柏截断泽九的话,但见泽九心神慌乱的模样,他缓了语气又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上次能不费气力,不损声誉,让陆云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我也不见得有你这般手段,回到灵毓宗你只会比现今更好。”这话并非抬举,泽九那一手着实漂亮,若非时柏了解他这个小师弟,不然也难怀疑到他身上。   “我……不用你护我平安,我也可以保护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以后会很厉害,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寻来,我保证……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修真之路漫漫,谁人能保证一直在你身边,连九璇真人都做不到,你自己早有体会,大道孤寂,求人不如求己,纵使亲人,在你漫长的仙途中也不外乎一过客。”   泽九身体晃了晃,在时柏以为对方要晕倒时,却听泽九冷冷地开口:“那就做个过客吧。”   泽九闭了闭眼,又说,“我早该知道的。”   时柏见不得他如此,宽慰道:“你可以随时去玄心门看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怎么破阵吗?”   “我不会去的,你若是走了,我今后就再不认你。”泽九抬起泛红的眼看着时柏,声音平淡,“我说真的!”   时柏也自知伤了小师弟的心,回过头,他在时松那里顺了一只红鸟送泽九,泽九当时平静的收下了,并未再有其他异常。   只是这几十年泽九就真的再未找过他。   时柏以为这是寻常小事,泽九早晚会想明白,如今重逢才知曾经那个舍弃自尊也要留他的少年,怕是定格在了记忆中。   当时并未深究的细节,如今想来却带着一丝异样,时柏觉得自己或许错过了什么。   “师兄?”   时柏看向面前的“泽九”,抬手拂过对方脸上的伤痕:“告诉师兄,可是有人欺辱你了?”   “我……”泽九愣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哽咽道,“师兄帮我把他们通通杀掉好不好?”   “都杀吗?”时柏为“泽九”将额前的碎发理了理,“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泽九刚要回答,时柏却在他抬头之前,直接拂掌将面前的“人”打散。   所有感官渐渐回归本识。   时柏坐在发着幽光的小型阵法中,突然睁开眼,眸子黑寂沉静,不起半丝波澜。   屋内摆设一如之前,时柏根本没有离开过。   时柏坐了好一会儿,才用法术清理了一身的黏腻,开始闭目养神。放开神识慢慢的向外延展出去,一面感受境界上的变化,一面稳定境界。   这次进阶在时柏修行中称得上是最顺利的一次,每次的心魔幻境中,平素心如止水的时柏都像是换了一个人,所有情感都无限放大,原本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能让他癫狂,荒诞至极。   心魔是源于人潜意识的恐惧和欲望,进阶丹境时的那番奇遇,因怀念当初极致美好的感觉,才有了灵泉中的一幕。   而与泽九的重逢同样让他心生波澜,所以才有这番际遇,不过时柏自身很容易辨识泽九,所以他在心魔幻境后期能一直保持清醒。   时柏此番闭关,历时近三个月,顺利进阶丹境中期,比起之前百年迈入丹境的速度,可谓进阶飞速。事实上时柏进阶丹境之初便有再次突破的架势,为稳固境界才没有冒进行事。   加之这次度心魔如此顺利,很难说不是那次奇遇的功劳。   原本时柏最忌惮的梦境并未出现,他之所以上岸后提剑而行,就是要决心彻底斩杀梦魇,不想却是“泽九”出现,轻描淡写的结束了心魔幻境。   时松带给他的梦魇纠缠了时柏有几十年,一次强过一次。   而今的情形,说明在上一次度心魔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那梦魇彻底斩杀,若不然随着修为的进阶,梦魇只会越发的强大。   修行也是修魔斩魔。   那曾经出现的女子,远不止救命这么简单,还给了时柏近乎重生一般的现在。   时柏下意识的摸上左手无名指的指腹,那里原本常年带着太乙戒的指环,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   时柏出关的时候,备受修士瞩目的宗门大比也进行到了后半段。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因为百年一开的丘山秘境变得尤为引人注目。   时柏所在的酒楼里大多都在讨论战况。   九幽大陆修仙门派众多,鼎盛时期有数以千计的仙宗门派,其规模大小以丹境修士的数量区分,百丹为宗,十丹为门,但能称之为“宗”的只有三大宗和十二小宗,余下便是只能称之为“门”的一些小的门派。   区别于这些,还有一些依附于大宗门而存在的修仙世家,时柏所在的玄心门便是这样的宗族门派,与三大宗门之一的大衍宗关系密切,不过随着家族的日渐式微,已不被大衍宗所重视。   此次宗门大比便设在大衍宗,为了此次大比大衍宗也是下足了彩头。   以前只得三甲可见的灵器灵宝如今前十六便可挑选,不仅有灵草灵石,三甲之列会请出天一大师亲自为其炼制灵器,另有丘山秘境试炼关键物品——丘山小令。   据传,上一次大比的前五,此次竟有两人连十六都不得入,足见争夺惨烈。   哪方势力在宗门大比中表现优异,那么在丘山秘境中取得胜算就多一分,如今,各方势力联动,连一些只愿苦修不愿露面的隐士高手也都倾巢而出。   可谓之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世。   “倒是不知此次谁能拔得头筹?”   “那泽九堪称圣境之下第一人,想也非是浪得虚名。”   “我看未必,以往的大比哪有如今的声势,为了获取丘山秘境资格,魑魅魍魉俱都出动,再则那泽九也不过是仗着九璇真人和天衍老祖的名号,声名大些罢了,难保不会有黑马杀出。”自是有修士不赞同。   “比不得,比不得,这才是天之骄子,本就是天纵奇才,不止有个真人母亲,还有老祖师傅加持,这谁人能比?”   “不提那天衍老祖,那九璇真人也是个厉害的人物,这可是近百年内唯一从圣境初期突破中期的大能修士,可见也是资质了得,可惜当初不曾进入丘山秘境,否则修为不止于此,她的儿子是人中龙凤也是自然,只是性子过于狂妄暴虐。”   “九璇真人?”有人却是不屑道,“不过一毒妇尔,当年和大衍宗里应外合灭了自己的夫家满门,这等毫无底线龌鹾无耻之人哪里值得称道。” 第12章 时松凌音   “说话要负责,什么叫里应外合,是九璇真人不愿与那勾结魔族的败类同流合污,才忍痛与夫家为敌,一女子能如此深明大义,乃是我修真界之幸。”   “勾结魔族?”那人嗤笑一声,“你还真信?”   “什么意思?你又道听途说些什么,当初若不是证据确凿,大衍宗如何能联合众门派围剿九鼎门余孽,你们万火宗可也是参与的了。”   “什么证据你可看见了?”那人反嗤,“万火宗参与了又如何,一个末等宗门,大衍宗起了头谁敢不从,如今死无对证,还不是随人怎么说?现今受益的是大衍宗和灵毓门。”   砰的一声,有人猛地拍桌而起,怒斥道:“我看你是起了嫉心,你们万火宗日渐式微,眼见就要从十二宗除名,才会有这诛心之言,意欲妖言惑众,诋毁我灵毓门。”   那人丝毫不惧:“是非曲直已死无对证,反倒是你们灵毓门越发的霸道行事,那九璇真人若真是个好的,如何能教出泽九这样的儿子?远的不说,几月前他为了争夺凌音仙子,竟是打伤了玉阳真人的徒孙,险伤性命,还致其不能参加此次的大比,心肠如此狠辣歹毒,你们灵毓宗却是上下沆瀣一气百般包庇。”   那灵毓宗的修士脸色涨红,听见泽九顿觉脸上无光,但仍反驳道:“我们真人已经给予补偿,为人父母难免溺爱,再则那程须好色成性,还好大的脸,竟想娶凌音做侍妾,况且两厢争美,那程须技不如人,理应承当后果。”   “你这是强词夺理,那泽九做的龌龊事儿还少吗?”   “就事论事,你扯那么远做什么……”   两人争执不休,众人忙上去劝解。   九鼎门的覆灭影响太过,以至于事情过去了近百年,依旧被人提起。   九鼎门原和灵毓门当年乃是毗邻的交好宗门,一专注炼器,一精于炼丹,作为各自精钻一门技艺的宗门,两方并不存在竞争,常常各取所需的交易,都是在千年淬洗留存下来的宗族,虽然比不得大宗门,在修真界颇具盛名。   相比较还是九鼎门更繁盛一筹,当初九鼎门武器炼制的技艺可谓登峰造极,与炼丹不同,炼器不止门槛高,还考验天赋技艺,最重要的是九鼎门掌握着不外传的绝顶炼器秘籍。   武器对修士的作用不言而喻,所以当时的九鼎门地位颇高,各大宗门都选择与之交好,不愿与其结仇。   如此的环境下,也让九鼎门的修士自视甚高,作为九鼎门的弟子,即使修为不济也备受尊崇,难免得罪了一些大宗门的子弟。   只是这种小范围的冲突,并不影响什么,毕竟专注于炼器,荒于修炼的九鼎门并不会影响整个修真大陆的格局。   那时灵毓门还没有如今的声势,九鼎门与灵毓门交好,并且宗族联姻,促成了杨静秋也就是如今的九璇真人,与九鼎门卓冬的结合。   两人男才女貌,被称作金玉良缘,一时引为佳话,后来育有一子,取名泽九,未随父姓,也不从母姓,据传说是此子天赋过人,卓逸不群,希望日后能福泽九幽,为苍生造福,九鼎门的封云老祖亲自赐名为“泽九”。   如今看虽有些讽刺,当时却是引为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九鼎门突然被爆出与魔道勾结,最后以大衍宗和灵毓门为首的宗门联合围剿,当时参与围剿的宗门不少,除了洛神宗始终没有露面,包括时柏所在的玄心门都有参与的。   九鼎门只是炼器世家,自是无法与之抗衡,结果是满门被屠,就此九鼎门消失在九幽大陆。   后来杨静秋带着独子回了灵毓门,成就了如今的九璇真人。   说起来,如今炼器师的稀缺和当初九鼎门技艺的失传也有着很大的关联,他们向来注重家族传承,技艺并不外传。   但九鼎门覆灭后,并未有人找到所谓的秘籍,那炼器技艺自然也就失传。   曾经的九鼎门几乎供养了整个修真界的武器锻造,一夕覆灭,造成了如今炼器师稀缺的局面。   无论是凡人界还是修真界,酒楼中永远不缺少话题。   时柏闲来无事便会在酒楼中品茶闲坐。   “你们做什么和那天地宠儿比,失了心境入了魔障,我倒是觉得玄心门的时松道友才是我等效仿的楷模。”   “不错,时松也不过是三灵根如今却修得丹境后期,而今更是进入大比前列,他那弟弟时柏是天才又怎样,如今看也不过一笑话。”   “去他的天才,废物一个,以时松道友的实力定能力挫强敌,大比折桂。”   “可是我听说那时柏似乎进阶了丹境,倒也不知真假。”   “好像是真的,我听……”   “真的又如何?”那人话未说完,便被折断,“那瞎子说不定走得什么偏门邪道,宗门大比也不见参加,如何能与时松道友相提并论。”   “对,能让老子服气的,就只有时松道友。”   与时柏的高开低走不同,逆境中成长起来的时柏,才是许多修士努力的目标。   不知是不是受此影响,近几年资质较差的修士,真的有几个脱颖而出,成为同阶修士中的佼佼者,一时风头无两,更加坚定了修士努力修行的决心。   一个瞎子白,一个时松道友,不得不说这时氏兄弟二人的不同修仙境遇,一同为修真界注入了两股画风迥异的思流。   “待三年后,那百年一次的丘山大秘境开启,时松道友若是能寻得契机,突破圣境——”   嘶——众人忍不住唏嘘:“若是成真,那时松当真是九幽大陆以三灵根进入圣境的第一人。”   “时松道友若是成事,我等也有机会如他一般得成大道。”   “唉……什么圣境不圣境的,能成为丹境翘楚,老子就不用天天受这鸟气,进了内门又如何,师傅都没一个。”   “大门派是这样,你要是来我们……”   ……酒楼里吵吵嚷嚷,相互间并不避讳。   时柏独自坐在角落,若有所思的转动着手中的杯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衍宗演武台,留了两个擂台,与前几日不同,无论是场下围观的修士还是高塔之上都围满了人,高位上的大能修士也鲜少缺位。   十六进八,虽说快收尾,但引人注目的最终排名也将在这几日出结果。   演武台人潮涌动,聚满了观望的修士,而高塔之上,圣境大能修士也在关注着几个演武场的情况。   “一个丘山秘境,竟然炸出了这么多的优秀子弟,这帮小兔崽子隐藏得够深。”闲云道人不无感叹道。   紫云老祖老怀安慰:“哈哈,没想到前三十二竟然有五人只是双灵根,此等盛况真是见所未见,真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附和道:“老祖所言极是。”   整个九幽大陆,能让人尊称为老祖的修士,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与丹境修士的瓶颈不同,对于圣境修士来说,修真界的灵气日渐稀薄,每一次进阶都是难如登天,闲云道人已经在圣境徘徊三百年有余,如今所剩寿元不多,仍无法突破桎梏,怕是今后的成就只能止于此。   不单是闲云道人,近百年内除了九璇真人和天罡真人,再无圣境修士能在修为境界上有所突破。   “就说那时松,以三灵根坚/挺至今不见颓势,实乃罕见。”   紫云老祖点头,脸上满是赞赏:“确是如此。”   “这样甚好,敲打敲打那些眼高手低的天才,不然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享受着族内最好的资源,结果实力不显,却越发的横行无忌。”说罢那位圣境修士看了一眼九璇真人。   “那怪得了谁,还不是你们一个个的袒护,若狠得下心,也不至于如此丢人,还圣境之下第一人,看他这几场赢得十分勉强,难道也觉颜面有光?”虽未指名道姓,但在说谁就不言而喻。   只是那九璇真人仿若未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任凭众人言语并不吭声。   “其实要我说搞什么试炼,直接取名次不是很好,丘山秘境的资格自是有能者居之,弄个试炼岂不是多此一举?”说话的是天罡真人,凌云宗此次的表现亮眼,前百中有三十位是凌云宗弟子,超过了一直声望颇高的洛神宗,与大衍宗相差不多。   紫云老祖看了他一眼,肃声道:“秘境的名额有限,岂是只看能力不看品性?真要是养出个魔头来,这修真界岂不是要大乱?”   天罡真人本欲再言,但见紫云老祖脸色不豫,便只好收声,目光移到下方的擂台。   擂台上的时松长身玉立,端的是俊雅风流,谦谦有礼,时松时柏两兄弟气质倒是相像,极易博人好感,只不过时柏高开低走,以至名声有碍,而时松峰回路转,正值巅峰,以此博了个好名。   而此时擂台下的时柏正和凌音行在一处,两人正通往塔上的高台,稍大些的宗族会在塔上租观景台,以供本门修士观看比斗,凌音带着时柏去的便是自己族内易水门的去处。   不过二人所行之处竟也惹出一些闲言慨叹。   有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称的凌音仙子爱慕者众多,而时柏也算是个稀奇人物,加之二人还是有过婚约的旧好,难免沦为谈资。   布下结界,隔绝外界的窥探,两人的交谈就不会为外部所扰。   “为何当初要说自己进阶失败,竟连我也骗过去。”凌音问得随意,不过今日见到时柏,着实令她大感意外。   “非是我说。”时柏目光看向台上的时松,干净利落的招式引得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是有人替我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随便看看   最近一直在规范“的 地 得”的用法,还是有漏网之鱼 第13章 惊天一棍   凌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擂台上是风华意气的时松,她眉头微颦,不过没有追问下去。   时柏也没有解释,转而说道:“倒是多谢凌音的延寿草,这是我出关后,收到的唯一一份贺礼。”得升丹境,一般都会有族人好友送礼以示恭贺,有背景的子弟还会办个小宴邀人庆贺一番。   只是时柏闹得这一出,最后收了一堆女修的传音纸鹤。   男修?本族以他为耻,外族不屑为伍,倒是因为白端的身份,识得几个人。   凌音却是摇头道,“本该亲自探望,但门内禁足,不知师姐他们是如何与你说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再则那延寿草并非出自我手。”对上时柏探究的目光,凌音继续道,“方原长老早早放出话说要解除你我的婚约,便有了众多人前来提亲,不想有几人的身份太过尊贵,长老们便犹疑不定,最后问我的意见,我顺势提了延寿草。”   延寿草这东西说多珍贵不至于,但因为特殊的功效往往都是内部消化,用以孝敬族内长辈,极少在坊间现世。再则这些所谓身份尊贵的修士都是些圣境修士,寿龄已高,若是有延寿草也会自己留用,不会花在一个侍妾身上。   当时僵持了一段时间,不想泽九后来横插一脚,拿出延寿草向凌音求亲。   “这延寿草出自泽九,不过你本也用不到,倒也无关紧要。”不过白费了泽九的一番心意,方原长老并未因此应下这门亲事,当初时柏有天衍老祖出面,以势压人。而泽九一人还不能撼动族内长老,纵使有了后来的灵杖,但于门内却是没有利益可图,长老们是不会答应的。   “送礼本是心意,这情是要承的。”   “哦?”凌音转过头,她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看着时柏,“若说承情,我该承谁的情?你们是师兄弟二人如此鞠躬尽瘁,唯恐我许了他人,可是得了那人什么交代?”   时柏闻言微微一诧,洒然笑道:“难得你能猜到。”倒是不枉那人的一番心思。   凌音转过头,神色淡了几分:“我倒是想不出除了他,谁还能请得动你们师兄弟二人。”族内一早就将凌音视作联姻工具,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不加以利用,倒是白费了他们这么久的心血,不想拖了这么久还能孑然一人,刚送走了时柏,又迎来了泽九,饶是她反应迟钝也猜出个大概。   突然底下传来一阵惊呼,擂台上,时松竟然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此时比试行进才不过一刻,估计用不了太久便可决出胜负。   “你以前是族门的天才少年,如今时光轮转,却与我站在一处,而站在高处的已然置换他人,应是感慨颇多。”凌音评价道。   时柏闻言,想了想,说道:“自是没有长盛久衰的道理,得意失意都只在一时,凌音今后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人。”   凌音徐徐地转过脸来,她看着时柏,静了几秒,说:“该反省的不应该是你吗?”倒安慰起她来,她本意可不是如此。   时柏也不反驳,顺势点头:“的确值得反省。”只是听着没什么诚意。   凌音笑了一下,随即神情又有几分落寞:“我一直以为修真凭靠资质,以其为本,再辅以勤奋努力,如今再看,倒是眼界短浅了。”凌音虽是水木双灵根,但灵根资质都属上品,加之水木双灵根相辅相成,比之普通的单灵根还要强上几分。   时松的本场的对手钱威,能够以火土双灵根行到至今,是此次大比的两匹黑马之一。   凌音昨日便是败于钱威,跌出前二十,今日时松却能够轻松胜出,这其中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难免心生慨叹。   时柏一直留意着台上的局势,出声道:“此人炼体?”   凌音点头:“不错,与其对战,一面攻防,一面要拉开距离,避免肉搏,着实让人头痛,但时松看着却是得心应手,总能预先看破对方的招式,很是厉害。”   时柏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目光”追随擂台上的身影,久不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凌音见他看得仔细,便开口问道。   时柏摇头:“有各位老祖坐镇,我自是看不出什么。”   哗——   台下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好之声,场上胜负已分,时松毫无意外的胜出,先于另外的擂台决出胜负。时松声名斐然,台下众人欢呼雀跃,似比自己赢了还要兴奋。   过了一会儿,擂台上泽九和一位黑衣修士补位。   泽九一袭青衫,长身玉立,身姿绝逸,眼眸清澈如镜,过人的容色,一时间能让人忘记这是位恶名在外的刺头。   行动间如游龙浮水,娴熟的剑法,轻灵飘逸的身姿,看着十分赏心悦目,与那身材壮硕的黑衣修士,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柏目光却是停留在泽九手上的棍棒,眉头微微皱起:“他用的是什么武器。”   凌音叹了口气:“那是一柄普通的灵器。”   时柏闻言转过头看向凌音,泽九为何不用昊云剑。   “你可知泽九与九璇道人失和?”   “未曾听说。”时柏顿了一下,又道,“何故?”   凌音说道:“有人说泽九执意求娶于我,惹怒了九璇真人。”凌音担了不少日子红颜祸水的恶名。   她和泽九的婚约,长老一直不松口,并非是对她解释的泽九品性不佳,她连时柏都嫁得,如何嫁不得背景深厚的泽九?   不过是待价而沽,是道侣还是侍妾他们并不关心,长老们是想九璇真人出面,变成两族联姻,如今灵毓门如日中天,自然要借势而为,为族内谋求好处。   不过九璇真人却没有随了他们的意,根本不予理会,方原长老上门,但对方完全没这个意思。长老们本想退而求其次,凌音这边又自作主张的收了泽九的“礼”,若是退回去,以泽九蛮横霸道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要结仇,如此便得不偿失,婚事一时便僵持下来。   这与凌音有益,但泽九如今的情形让她感到有些愧意,虽然她自认为没有让人母子失和的能力。   但凌音却不敢说这于她全然无关,天衍老祖的话言犹在耳,原本她抱着一丝侥幸,但与她解除婚约后的时柏,如今冲破关卡直入丹境中期,大有一飞冲天的架势,也不由生了动摇之心。   凌音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玉佩,或许那些测言都是真的。   “泽九如今不知为何状态不佳,一直都在勉强硬撑,偏他还舍了昊云剑,只用这个品阶不高的武器对敌。”那棍棒看也知道是下品灵器,而昊云剑是九璇真人给予泽九的上品灵器,武器在比斗中的作用自不必说,泽九如此作为,明显是在和九璇真人置气。   时柏转过头,轻描淡写地道:“泽九非是孩童,既是如此作为,就应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不必过多忧心。”   凌音看着时柏又将视线锁定在擂台之上,所以这是事不关己?   言外之意是状态不好可以不比,舍弃昊云剑就要有实力削减的自觉。   还是说时柏对泽九极其自信?   凌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时柏可以置身事外,但她却无法完全不理会,无论泽九是因何帮她,她都得了好处,如今对方勉力的模样,拿不到名次是小,主要以泽九如今拼命的态势,怕不是输了大比这么简单。   场上比斗的节奏很快,肖战这匹黑马实力出众,一直压制着号称圣境之下第一人的泽九。   二人你来我往,随着灵力消耗,泽九已见颓势,肖战却是攻势不减,找准机会便将泽九击落在台上。   下一瞬,肖战狠狠的向着地上的泽九挥砍过去,他出招既快又狠,不给对方留丝毫喘息的空间,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虽然宗门大比规定,斗法过程中死伤自负,但只要一方认输,另一方便要停止攻击。   肖战动了杀心,不知泽九是来不及认输还是不愿认输,这一招下去,泽九怕是凶多吉少。   凌厉的杀招逼近,在肖战攻来的一刻,泽九竟侧身闪了过去,他翻身而起,掠步生风,瞬间远离了肖战,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开。   煮熟的鸭子飞了,肖战眼中闪出愤怒的凶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泽九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红光,眉心中似乎闪过一团黑气,不待他仔细查看,便隐匿起来,长刀挥动,利刃的光芒闪动,对方又攻将过来。   泽九深呼一口气,忍着扑面而来的那股腥臭,在半空中一扭身,闪到了肖战身后,干净利落的持棍向肖战砸去,动作一气呵成,棍棒重重的砸在肖战的背肩。   只见肖战身形晃了晃,状若无事的转过头又向泽九攻来。   若是旁人接此一棍,重则骨肩碎裂,不伤也会行为受制,而肖战却并无大事,如此强横的炼体修士见所未见。这不是第一次了,泽九丝毫占不到便宜,只要有一次让肖战找到空档,泽九就会和刚才一样随时有性命之忧。   这肖战是凌云宗的修士,中品双灵根修士,早前并不显山露水,近几年却是声名大噪。对于修士来说,炼体耗时长,而成效并不大,更多是依托于铠甲防具。   但肖战的炼体之术却好生强悍,在泽九接连的攻击之下不见颓势。   久战之后,泽九的灵气会损耗厉害,出招越发的艰难,而肖战却是借着强悍的身体,杀招越发的凌厉。   泽九且躲且战,肖战几次碰不到人,反是挨了几记闷棍,越发的恼怒,开始急躁起来。   几次之后,肖战找到机会,木棍格挡,两人的刀棍再次撞击到了一起,迸发出数道黑金的光芒,下一瞬,偃月刀震飞了出去,肖战没有召回武器,终于有了近身的机会,他快速的闪到对方身侧,抬手抓向泽九。   泽九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对方钳制住肩膀,事态急转直下,泽九就要遭受重创.   下一瞬,变故陡生,也不知为何,那肖战碰到泽九像是让开水烫了一般嚎叫了一声,立时松开了手。   不止众人看得不解,连泽九也微微皱起眉头,不过他未做耽搁,泽九抬手挥棍对着肖战的头部全力一击。   肖战已感到对方弥漫开来的杀意,强烈得几乎令人窒息,他惊出一身冷汗,想要开口认输,却诡异的如何都发不出声,他眼看着棍棒朝自己落下。   随着这一棍,一束白光轰进肖战的头颅内,强悍的修士就像是被瞬间戳破的泡沫,轰然倒地。   一时间整个会场寂然无声。 第14章 结伙绑架   直到一声宣告响起——   灵毓门泽九胜出!   会场内到处都是吵杂之声,泽九静静立在原地,清冷的神情不带一丝温度,无喜无怒,整个人似与外界隔绝一般。   天罡真人已冲到擂台之上,忙去查看肖战的情况。   那肖战身体还在抽搐,天罡道人忙送了一道真气过去,眼神混浊,神情恍惚,已然是成了废人。   那天罡道人怒不可遏:“好歹毒的小子。”他周身杀气四起,目露凶光,如噬人的毒蛇,起手就要向泽九索命。   凌音察觉到时柏突然的灵力暴动,忙拉住他,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果然,天罡真人刚一出手,就让赶到的天一大师和紫玄老祖拦截下来。   天一大师劝阻道:“天罡道友切勿动怒,泽九小友并没有违反大比的规则。”   “我看的分明,战儿是碰了这个小畜生之后才会如此,他本该是可以平安受下这一棍。”   紫玄老祖对天罡道人的说辞皱了皱眉,开口道:“我们自会查断,哪容得你放肆?”   天一大师这边已是走到泽九身边:“泽九小友,可否容我检查一下。”   泽九看向对方,天一大师看着四十岁不到,眉目温和清朗,举手投足间气运浑成,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意。   他见泽九不出声,也不恼,仍是面带笑意等着泽九的答案。   泽九点头同意。   “得罪了。”天一大师说罢钳制住泽九的肩膀,在泽九下意识要反抗的关头,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在泽九震怒的当下又放下手。   天一大师转过身看向天罡真人,说道:“泽九小友身体并无异样,怕是问题出在肖战小友自己身上,天罡道友还是快些送他回去救治。”   “不可能!”天罡真人一脸的不信,“我要亲自检查。”   天一大师站在天罡真人面前静默不语。   紫玄老祖呵斥道:“好了!你把这里当做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里发疯。”   围观的众人对天罡真人的行为很是不满,天一大师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他说没有问题,大家自是相信的,让天罡真人检查,出了人命怎么办?   只是泽九的手段不可谓不狠,竟是将人直接废了,也难怪天罡真人发难。   紫玄老祖发话,天罡真人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暂时压制住火气,他狠狠的瞪向泽九,抱起肖战下了擂台。   一个天才在宗门的分量不言而喻,这仇算式结下了。   紫玄老祖见人了走了,招呼天一大师一起回去。   却见天一大师转向泽九:“泽九小友我带你……”   不等他说完,那泽九只留下挺直的脊背,确是已经迈步朝台下而去。   下方的红翎儿忙迎了上去:“少主你好厉害,你不知道刚才吓……”话未说完,她的手就被泽九紧紧的抓住。   红翎吓了一跳,少主不喜与人亲近,更不要说这种肢体接触了。   下一瞬,更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泽九竟抓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的行为,在周遭惊起不小的议论,早前就有传言灵毓门泽少主和侍女的关系暧昧,不然一个丹境后期的女修,为何甘愿做一个个小小的侍女。   不过这位少主不是心悦凌音仙子吗?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无怪那凌音仙子正一脸哀怨的看着。   咦……那凌音身旁站着那位白衣修士是谁?   什么?时柏,瞎子白?   嘶……围观的倒吸一口凉气,可真是一场好戏。   时柏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浓稠的眼眸中仿佛透着一些无法言喻的情绪。   泽九从始至终都未看过台上的九璇真人一眼。   凌音眉目轻颦:“咱们过去看看吧。”泽九似乎伤的不轻。   时柏转过身,拒绝道:“比斗还未结束,之前因闭关错过不少,为了之后的试炼,我还需研磨一番,就不陪凌音一起了。”   凌音:“……”所以刚才激动的差点收不住的人是谁?   “不过——若是凌音能听我一言,还是不要去的好,此时泽九是不会见你的。”   凌音叹了口气,便不再提。   高塔之上,也因这场比斗议论开来。   “简直是残暴不仁,九璇你可是要继续纵容这小子?”玉隐道人此时气怒不已,“那天罡是好惹的吗?自他进阶后,除了几位老祖谁他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泽九废了人家的天才徒孙,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前小打小闹没惹到刺头,赔些东西就能摆平,但这天罡真人睚眦必报,定会伺机报复。   玉隐道人与九璇真人同为灵毓门的圣境修士,此次泽九所为,算是为门派惹了各大麻烦。天罡道人要是有心报复,外出游历的子弟就危险了,谁能时时防范一个圣境大能,圣境大能杀一个丹境子弟自是可以不留痕迹,泽九倒是有子母环,那其他人怎么办?如何能叫他不急,当下也管不得场合,直接责难起来。   九璇真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让人瞧了笑话,回去再说。”   “哎,我说九璇你也别怪人玉隐,不说以前泽九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儿,这一个比斗不说点到即止,哪有直接将人废了的?”   那玉隐听了九璇真人的话,本欲回去再说,此时有人站出来同意自己,忍不住继续发难道:“我本不欲说,但九璇你实在是太过了,你置门内声誉不顾也就罢了,那卫嘉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尸骨未寒,你可有想过为他讨一个公道?”   “杨威!”九璇真人喝住他,“你够了。”杨威是玉隐道人圣境之前的名讳,圣境之后修士有了道号,便鲜少有人称呼本名,以示敬重,如今直呼本名,能看出九璇真人当真恼了。   “什么意思?”云闲道人惊呼,“泽九杀了九璇真人的贴身侍从?”   “难怪近几日见不到人了,这连母亲身边的人都不放过,简直无法无天了,这是要养一个混世魔王出来吗?”   “早该料到,这魔族余孽与他父亲一般,九璇难道你还要为这样一个白眼狼遮掩”   紫玄老祖眉头也不悦地皱了起来:“九璇,玉隐之言可是属实?”   九璇真人看了玉隐道人一眼,转过身微微颔首道:“卫嘉于六日前失踪,门内发觉其本命魂灯已灭,至于原因弟子已派人查探。”灵毓门依附于大衍宗,九璇真人这声弟子倒也是礼数周全。   “就是说并无证据说明是泽九杀了人?”天一大师突然出声。   “是。”九璇真人回道。   玉隐道人立时上前道,“卫嘉素来与人为善,没有仇家,近日门内也无派遣任务于他,与他有过节的就只有泽九,不久前两人就发生过争执,这个门内子弟可以作证,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失踪,若不是泽九所为,还能有谁?况且——”玉隐道人看了九璇真人一眼,继续道,“门内子弟失踪,应交于执事堂追查,九璇长老仗着卫嘉是自己的侍从,便秘而不宣,自行调查,难保有失偏颇。”玉隐是打算不再忍这对母子了。   紫玄老祖皱眉:“那就交于执事堂处理,调查清楚,真是泽九所为便按门规处置,若担心有人包庇,偏颇行事,那就交于大衍宗,按大衍宗的规矩来。”   天一大师点点头:“若是与泽九小友无关,也好还了他清白,越是遮掩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失了证明清白的机会。”   九璇真人看了天一大师一眼,一双美丽的凤眼情绪丝毫不漏,恭声应是。   ……   后面的比斗进行的很快,有位名叫厉峰的修士表现极为亮眼,引得台下一直惊呼不止。   下一轮的大比定在两日后,八进四,比斗前一日会抽签决定对决人选。   看完整场的时柏和凌音二人一同向住处行去。   大衍宗为了此次大比,提供住所给前来比斗和试炼的修士,当然需要缴纳的灵石也不菲,不同的价钱有不同品阶的洞府选择。   “这厉峰果然如传闻一般深不可测。”凌音眉目间涌上一丝忧色,“泽九日后遇到怕是没有胜算。”之前只是听闻,洛神宗乾干老祖有一高徒,天赋极高,不逊于泽九,只是老祖十分爱护这个弟子,怕招了人眼,鲜少在人前露面,藏了这么多年,最终因丘山秘境一鸣惊人,声势一时间高过了多年来把持着丹境头把交椅的泽九。   凌音担忧的是,以泽九如今情形,对上厉峰的胜率太低,而今泽九又如此拼命怕是会剑走偏锋。   过了一会儿,凌音没等到时柏的回应,侧过头见时柏沉默着前行,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便不再出声。   直到行将一处岔路,凌音再次开口道,“我要回去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来庚部找我。”随着试炼的临近,来到大衍宗的修士越发的多,两人的住处一东一西离得极远。   时柏这才转过头,看着凌音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凌音一愣。   一个时辰后——   凌音顶着一头乱发,衣衫凌乱,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泛血的抓痕,像是猫挠过了一样,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凌音抹了抹嘴角的血,抬首看向正在熟练捆人的时柏,动作流畅利落,神色沉稳淡定,心中说不上是后悔多些还是震惊多些。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大淫贼,你放开我!不然我告诉少主让他打死你。”红翎儿口中放着狠话,很有气势,若是声音不颤,手脚不抖,效果会更好些。   时柏气定神闲地回道:“在下只是想请翎儿姑娘到行处做客。”   “你这叫什么做客,你当我傻的,你们两个坏人,我要告诉少主。”说着呜呜哭了起来,他们会不会把她烤了吃,少主说这些修士最爱吃灵兽肉了,尤其她这种特别漂亮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在下礼遇相请,只是翎儿姑娘拒绝了。”   时柏和凌音在洞府外蹲守了红翎儿许久,当时红翎儿见到时柏,便一脸防备,甚至惊恐地退后了一步。   时柏出言相邀。   红翎儿连忙摇头:“我家少主让我离你远着些,不准我和你一处。”   “为何?”   “少主说你是色中饿鬼,专骗我这种单纯无知不谙世事的少女。”   “……”时柏想了想说道,“翎儿姑娘也觉得自己单纯无知?”   红翎儿看着时柏,一脸真诚而镇重地点头:“我是!”   时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停电 早一点更了 第15章 迷雾重重   这位翎儿姑娘……能对自身有如此认知也是非常的……难能可贵。   “以翎儿姑娘的修为,何至于如此防备?”   红翎儿一脸看骗子的眼神,对时柏道,“少主说你妖言惑众,巧舌如簧,最是能颠倒黑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没理可争三分,有理绝不饶人,总讲歪理,惯爱说教,为人表里不一,常憋着坏水算计人……”翎儿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临了说完还抬起头骄傲得意地看向时柏,“我都背下来了,一个字都没记错,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时柏看着满是志得意满的红翎儿,叹了口气,给埋伏在暗处的凌音打了暗号,两人合力将人捉了起来。   “我就知道……少主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坏人。”说着红翎儿抽抽搭搭地转头看向凌音,委屈极了,“你就白长这么好看了,竟然也是个坏的,太坏了都。”她声音带着哭腔,心酸极了,她要是不是看这漂亮姐姐长得和少主一样好看,也不会掉以轻心,让人绑了。   凌音深吸了口气,对时柏道,“你若处理不好,我就……”   “过来帮忙。”时柏打断她,红翎儿挣扎的厉害,适才时间有限,他阵法布置得简单,求得是出其不意,但红翎儿的棘手仍远超出他的预料,防备心重,修为灵力深厚。   凌音也领教了红翎儿的厉害,他们二对一,以有心算无心,还提前布置了阵法,险些失手不说,还弄得一身狼狈,这红翎儿修为明显高于她,若是参加大比,定会声名鹊起,这究竟到底有多少隐藏的高手。   “事关泽九的安危,翎儿姑娘还是配合一点好。”时柏肃声道。   正在抽噎的红翎儿顿住:“你……说什么?”   ……两人将红翎儿带到时柏在大衍宗落脚的地方,时柏选的地方不错,绿野清幽,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时柏和红翎儿在院内“谈心”。   有着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称的凌音仙子,让时柏指使到门口放风。   两人坐在布置结界的院落中。   红翎儿发觉时柏这人很讲究,精致的茶具,考究的沏茶手法,甚至在室外也燃着香,香的味道很清雅,比他们平时用得安神香要闻着还要舒服些。   红翎儿身体坐直,时柏将一盘红艳艳的灵果放到红翎儿面前,果香清郁,形色俱佳,她咽了咽口水,因记着泽九的话,生生忍住了。   “这是泽九最喜欢吃的果子,翎儿姑娘可以尝尝。”   红翎儿撇过头,直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少主的安危,你要说什么?”她可是为了正事儿来着。   时柏将茶盏斟满,开口道:“翎儿姑娘与泽九朝夕相对,他有什么异样,你应该最先察觉。”   “什……什么异样,少主挺好的啊。”红翎儿身板挺得更直,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时柏。   时柏并不言语,他看了一眼红翎儿,端起茶盏,开始悠闲地品茗。   “你要不说我就走了。”红翎儿站起身抬步就走。   时柏放下茶盏,轻描淡写地道,“以泽九的境况,如今斗技已是勉力维持,可再进一步就是透支自身的修为,十有八九会坏了根基,你说……”时柏看向停驻脚步的红翎儿,漫声道,“以你家少主的脾性,会不会拼着坏了根基的危险,也要摘得头名?”   红翎儿心中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她当然知道——   少主高傲如斯,他不比也就算了,一旦开始便绝不允许自己屈居人下。   ……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红翎儿握着茶盏,手指不停的抠碾着杯身,熏笼里的香气让她情绪安定不少,犹豫斟酌了良久,才再次出声,“大概四个月前,我发现少主身体变得很差,有时还会呕血,他很小心,一直都瞒着我,但是……”红翎儿泪眼婆娑,说着瘪起嘴便要哭出声。   时柏忙打断她:“泽九没有和你说过他要冲击圣境?”   红翎儿抽嗒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头:“少主提过,进阶圣境是需要提前闭关的,少主也会有所交代,但少主说有事情要办,说等办了事再说。”   “可有说何事?”   红翎儿摇头:“少主不会和我说这些,我都是听他和天衍老祖说话,偶然才听到的。”   对上时柏探究的目光,红翎儿呼了口气,继续道:“大概是半年前吧,少主的师傅来寻少主,其实我也只听到一些,少主的师傅问少主有无把握进阶,若是不行就只能等丘山秘境,但听少主师傅的意思怕中途会生变故,他顾及不上,最好及早进阶……”   “变故?”   “这个我听不懂什么意思,后来少主将我支开了,不过少主的师傅也有提到你,说你能不能跨过那一关,全看命数,若是不成,寿元将近,就再无进阶的希望,他说你们师兄弟都不争气,给他丢人。”   时柏沉默地喝着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思绪却动了起来,红翎儿的意思是泽九并未冲阶,但那日酒楼,天衍老祖似乎认定泽九进阶失败,两人要么是有人撒谎,要么是天衍老祖以为是泽九进阶失败……   “九璇真人呢?”时柏问道。   “九璇真人也问过少主进阶的事情,少主当时只是敷衍了事……少主那阵子十分烦躁,也没心思修炼,我很少见过少主这副模样,我不知道少主是怎么想的,所以问少主,少主说他要办件事情,等事情了结,他就闭关。”   “那他可有出去办事?”   红翎儿低下头:“我不知道,少主平素出去个几天也是正常的,也不会带着我,还总让我自己出去玩,少主当时的确出去过几次,时间似乎都不长,也是那会儿之后,我发现了少主的异样。”她平素自己也会出去玩,逗留在洞府的时间还没泽九多,所以她并不确定泽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泽九和九璇真人关系如何?”   红翎儿抬起头,回道:“很不好啊,少主讨厌她。”   时柏皱眉,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泽九对九璇真人的感情或许有些复杂,多年前的那场变故,让泽九心中有了芥蒂,但他只剩下九璇真人一个亲人,泽九口中说着硬话,但内心一直很崇敬自己的母亲,若是泽九厌恶九璇真人,也不会在小空山的时候一直吵闹着要回去,而九璇真人更是对泽九更是予取予求。   但现今再看,似乎并非如此。   红翎儿一脸疑惑地看着时柏:“一直都是如此啊,少主平时对九璇真人能不见就不见,每次见了都会吵架,少主心情也会不好,少主现在连昊天剑都不用了。”这是族内都知道的事情。   时柏让红翎儿的表情看得一顿,随即问道:“你在泽九身边多久了?”   红翎儿数着手指头:“七十……快八十年了……”   时柏神色淡淡地看着红翎儿,心中却是讶异非常,时柏自小空山回到族内恰好七十五年,红翎儿不可能是在此之前与泽九有交集,那么就是他走后红翎儿便去了泽九身边。   原来他与泽九分开已有七十余年,凡间时岁也不过如此,若不是今日问到此,他也意识不到时光的流逝,七十年间会发生许多事,无怪乎泽九的变化。   这边红翎儿说完,就后悔了,“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她十分懊恼,“怎么就说了这么多,少主知道了会骂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对方问什么她都拒绝不了。   时柏放下茶盏:“翎儿姑娘也未曾说什么。”   红翎儿说的这些一时间无法拼凑到一起。   泽九的修为受阻,不知为何一直不得突破……   泽九和九璇真人的关系破裂,时间大概在七十年前,但原因不知。   天衍老祖希望泽九能够在丘山秘境前突破,但对泽九的处境无能为力……   泽九去办事回来后受伤,但做了什么事情,有无成功不清楚。   时柏离开小空山后,红翎儿便来到了泽九身边,两人关系尚可,但泽九不知是出于不信任还是保护的缘由,并未让红翎儿知晓自己太多的事情。   这些信息联系起来看,很难看出什么,其中似乎少了一根串联起来的线,也或者更多……   时柏不清楚红翎儿有没有隐藏什么,这人本身便透着奇怪,修为高,年龄也不小,却状若幼龄,倒是不知如何得了泽九的青眼。   “你这是什么香,味道很好闻,在哪里能买到的。”红翎儿觉得闻着很舒服。   时柏看向蒸笼里的渺渺烟波,微微笑道:“这是在下调配的安神香,翎儿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带回去一些。”   “真的吗?”红翎儿一脸欣喜。   时柏点头,随即道:“不知翎儿姑娘是如何与泽九相识的。”   “你不知道吗,当初是你——”   “砰”的一声,外面传来一道剧烈的撞击声。   “时柏!”一声怒极的喝斥。   红翎儿脸色霎时惨白,“怎么办?少主发现了。”少主若是看见她和时柏在一起,还和大淫/贼说了这许多,非拔了她的毛。   就算她是让人绑来的,但少主还是会骂她没有防范之心。   “是少主来了,怎么办?”红翎儿急得快哭了,恨不得随便找个缝钻进去。 第16章 美人拥怀   时柏为防止泽九弄出更大的动静,只得打开阵法,让泽九进来。   慌不择路的红翎儿立时躲到时柏身后。   泽九进门后见到如此情形,那张俊颜瞬间染上怒气:“时柏你竟连我身边人的主意都打?”   红翎儿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少主……”   “你给我滚过来!”泽九怒斥一声,因着怒气,他略显苍白的脸染上一丝红晕。   红翎儿被泽九吓得一激灵,却屈于对方的威吓,委委屈屈地从时柏身后出来。   凌音站在泽九身后,冲着时柏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时柏颔首致谢。   凌音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走了,一刻也不愿多留的模样。   泽九目光停驻在石桌上的香炉,脸色震怒地上前几步,一脚将桌上的熏笼踢倒在地:“如此下作的手段,时柏你无不无耻!”   时柏神色平静地看着泽九发怒,那香炉确实做了手脚,不然如何从红翎儿那里探听到想要的讯息,但这香于人无害。   泽九厉声训斥红翎儿:“我是怎么告诉你的?若晚来一刻,你就要糟这淫人欺辱?”   时柏:“……”所以泽九是将他视作色魔?这个认知从何而来……   “滚回去,以后你再敢来这里我打断你的腿,拔光你……”泽九顿了一下,怒喝道,“赶紧滚……”   红翎儿吓得腿都软了,泽九从未和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她自是一刻不敢多待,红着眼睛离开了。   红翎儿刚一离开,泽九沉着脸,剑指时柏:“我不管你有多荒淫无耻,以后你不许碰她。”   时柏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你这是非要扣个淫/乱的帽子给我?”他自认没有干过淫/人妇女的勾当……只除了不久前的那次意外……怎生就让泽九如此防备?   “你干过得还少?”泽九嘲讽道,“你和韦逸两个狼狈为奸,遍地的红颜知己,这修真界往前数七十载,稍具姿色的女修哪个不认识你们两个?”   “……你可能有些误……”   “我不想听你狡辩,我也不管你招惹谁,但别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不然就别怪我不顾念同门之谊。”泽九再次放起狠话。   时柏气笑了,他平素无甚表情,这一笑之下却显得有些犀利:“答应你倒也不难,可若是她主动投怀送抱呢?是要我躲着不成?你也知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泽九闻言怒极,未想时柏竟是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言:“你找死!”说着他催动灵器,上前跨出一步,欲要对时柏出手。   下一瞬,泽九发现身体凝滞,一股无形的束缚将其钳制住,动弹不得,生生地将他钉在原地。   时柏慢慢地弯□□将地上的香炉捡起,扫去灰尘重新放到桌上,之后他在石桌旁坐了下来,给自己续上茶,从始至终都姿态闲雅   泽九怒视着时柏:“放开我,有本事打一场,用这阴私的手段算什么好汉?”   “我劝你暂且冷静一下。”时柏漫不经心地道,“敢到我的地盘叫嚣,你就该料到会如此。”   泽九紧紧攥着手中的剑,飘逸的衣袍被风吹起,衬得整个人越发的风姿隽秀,院中瞬间安静下来,仿若一副静美的画卷。   只是美人说出的话却是不美:“马上放开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胆敢对我有丝毫的不敬,我定会叫你好看!”   时柏闻言挑眉,他放下茶盏,月白的衣裳随着他的动作从石凳上滚落下来,他走到泽九面前:“情势如此不利之下,你还敢放狠话,九璇真人把你宠坏了。”   泽九脸色微变,气恼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时柏沉默地看着泽九,面前的人,有着修长高挑的身躯,纤瘦合度的腰身,浓长的睫毛,秀美出尘的五官,和记忆里那个清冷俊逸的少年一一对应上,倒是脾气越发的大了。   时柏又走近几步,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泽九绷紧身体,一双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时柏:“你想怎么样?”   时柏在泽九微微□□的手中取下武器,随手扔到地上,响起一阵硬物触地的声响。   就这样一个动作,便让泽九倍感压力,接着时柏竟又抬手抓住泽九的手腕。   肌肤相触,温热的触感让泽九一惊,他汗毛倒竖,僵硬道:“你干嘛?”   细白的手腕被时柏拿捏在手中,看着泽九由嚣张转为慌乱绷紧的模样,时柏适才的不悦散去大半。   “放手!”泽九再次叫嚣。   时柏慢慢凑近泽九,呼吸贴近,悠悠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泽九狠狠地看着时柏,恨不得咬碎一口牙,薄唇微微轻抿,却也不再言语。   时柏捏着泽九的手腕,眉头渐渐的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泽九的手臂。   “丹虚中亏,身体亏损的如此厉害,这样也要去斗技?”   泽九心跳如鼓,面上却是讽刺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嘲笑。”   时柏突然单手扣住泽九的下巴:“好好说话。”   泽九身体僵直,面色发白,手指都在颤抖。   时柏撤开手,目光探究地看着泽九:“我做了什么,要让你如此防备?”竟是怕成如此模样,那不堪承受的模样,像是随时会开裂的木头。   泽九狠狠地看了时柏一眼,索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了。   时柏也不恼,走回石桌旁,叠起修长的腿,抬手拿起桌上的灵茶,时柏拨了拨茶面,才慢慢地道:“还要我提醒你现在的处境吗?”   “别妄想威胁我!”   时柏静了下,沉吟半晌:“你觉得我是想害你?”   “少装好人,这里没人看你表演。”泽九口气不善道。   时柏凝视着泽九,皱眉沉吟半响:“既是如此,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说罢时柏放下茶盏,起身朝内屋走去,留下困在阵中动弹不得的泽九。   “站住!”   泽九看着时柏,曾经屈辱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一面庆幸,但见一脸闲适的时柏,又恼恨他能忘记一切,他却要受那等折辱记忆。   他压下怒气,缓缓地道:“你答应我不要动翎儿。”   时柏又被气笑了,这是已经认定他是淫/棍,此时多说无益:“我从不对以后的事情做任何保证,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以后喜欢什么人,就算有一日喜欢你也未可知。”   “你……”泽九怒不可遏,多日来的郁结惊悸,一朝让时柏用玩笑说出,只觉得胸口血气上涌,让人喘不上气来,最后“哇”的一声竟然呕出一口血。   时柏面色一变,闪到泽九身侧,拦腰将人扶住,揽在怀里。   时柏为泽九输了真气,强行喂了药,泽九的体内的情况很是不妙,经脉真气乱窜,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待到泽九混乱的气劲稳定下来,已经是小半刻之后。   时柏把人安置到内室的床上,时柏看着泽九,白色的帐帘,衬着泽九越显苍白的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时柏叹息一声,轻声许诺:“今后假使是她对我有意,我亦不会动半分心思。”   话音一落,泽九松了口气,嘴上仍是强硬:“没有那个假设。”   时柏将他的表现收在眼底,颇有些无奈:“师兄对你不好吗?”   泽九僵了一瞬,随即闭了闭眼,说:“以后不会如此了。”他清楚时柏这个人,能松口已是打破原则,如今的情势,确是没有必要再为此纠结,纵使天大的折辱也都过去了,只要以后离这个人远些,少些瓜葛。   时柏意外泽九软化的态度,但也知道泽九能如此说已是不易,便去了禁制。   泽九倚靠在床上,果真没有再动武。   “你明日可是还要参加大比?”   “你要阻止我?”   时柏不置可否,手腕一翻,掌中多出一根黑长的木棍:“总要有个趁手的武器。”   泽九太自信了,他不觉得自己会输,只担心时柏会不会阻止他,时柏虽不理解泽九的坚持,却也知他的骄傲。   泽九看着黑黢黢,狗啃了一样的棍子,又抬眼看看时柏,确认对方是否在开玩笑。   这是哪里淘弄来的烧火棍?   时柏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当时出了点意外,其实……”   泽九已经接过木棍,缓缓的输入灵气,似有共鸣一般,木棍嗡了一声,棍体□□,泽九眼中闪现一抹亮色。   这些时日见惯了泽九或冷淡或气怒的神情,时柏一时间看得有些不真切。   “专为我炼制的?”   时柏微敛了身体,不动声色地说:“这是自然,此器叫弑神棍,你可以试一下是否贴合你的功法。”外形不佳,但是至少取个威严名字可以补救一番。   泽九低首看着黑木棍,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一丝笑意慢慢在白玉似的脸上漾开,这是一个暖化人心的笑容。 第17章 惊天隐密   把玩了半响,泽九放下木棍:“你炼器的造诣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是夸赞,但低沉的语调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运气使然,难再有第二个。”这个比之时柏给凌音炼制的灵杖要好上几个品相,无怪泽九会有这样的感叹。   泽九摇摇头,修长素净的手指摩/挲着黑色木棍,低首静默不语。   时柏看着泽九皓腕上似黄玉一般的手环,弃用昊天剑,却带着子母环,这对母子的关系一时叫人费解。   许是注意到时柏的目光,泽九看了一眼腕间的手环,眼神暗了下去,他抬手放下衣袖将手环遮住,整个人陷入一种低沉的氛围,不复适才的放松。   时柏眉头微蹙凝视了泽九片刻,忽而淡笑道:“得空师兄教你炼器。”   泽九闻言抬首看向时柏,眼神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柏看着泽九,唇角挂着散淡的笑意,说:“有师兄在,不必想太多。”   泽九双肩颤动了一下,不自觉地收紧手掌。   任是修真之路慢慢,有些记忆却深植于心底,由不得你忘记……   小空山上,最初的回忆总是伴着泪水和委屈。   “为什么?明明是他在背后害我,若不是我命大,说不定人就交代在洞川,就这样,他却要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站在我面前,凭什么?陆云凭什么能振振有词地诋毁我?我根本就没有打伤他,为什么就没人信我?”他满心的难受委屈,讲到后面已然哽咽,“你说要讲理的,可错的明明是他,为何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   泽九满心酸楚,那么多人看见陆云对他下手,结果最后还是让他颠倒黑白,陆云不过是弄伤了自己,所有人便反过来指责他。   时柏给泽九倒了一杯茶,待少年完全的控诉完,才出声道:“因为你名声不好,你以前的所为,你的强势、高调、不服软、不会示弱,造就了你如今的局面。”   “这是什么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我就做什么事都是错的,我怎么样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但——”时柏徐徐说道,“就事论事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你的过去可以让你的「理」变无理,他只要稍用手段就能把你推上风口浪尖,所以永远不要把自己放在那样的位置,不然你做任何事都是不对的,那些所有伤害你的人,打击你的行为就成了一种正确的导向,连同为你说话的人都会受到殃及。”   “我不服。”泽九红着眼睛,猛然道,“凭什么啊!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还要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连续两个凭什么,表达着少年极致的愤怒。   “我不甘心,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做事错事有人罚我骂我,我没做错事还要有人指责我,凭什么啊,他凭什么?”少年气怒不已,眼中越发的酸热难忍,“我不会这么算了,我会要他好看,让他付出代价,我要……”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他未曾受到如此大的委屈,他想直接找回去,以前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可是受够教训的他知道如此并不可行。   泽九转过头看向时柏,少年眼中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茫然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时柏沉吟了一下,说道:“足够的耐心,可静待时机反击回去,或者心中无愧便不畏人言,随他人如何说,不予理会,时间会让真相浮出水面,不必纠结一时的愤懑。”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泽九急切地看着时柏,自己都未察觉眼角滑下的一滴泪水,“你得帮我,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快难受死了。”少年说到后面眼泪大泡大泡往外涌,呜咽地道,“你得帮我——”   “你得帮我——”无助的少年抓紧时柏的手臂,付与全部的希望和信任。   “好……师兄帮你。”   那满心的希冀和信任终究没让人辜负。   ……遇事不可逞强,告诉师兄,师兄帮你。   ……这么做,容易吃亏,若是忍得一时,细心筹谋,局势一定会调转。   ……没关系,有师兄。   回忆有些伤神,泽九疲累的闭眼,太累了,好想休息一会儿。以前的他不用这么累,因为有人帮他,现在只自己一人,他要撑住,不留任何破绽给别人。   下一瞬,泽九身体一歪,竟睡了过去。   袖袍之下,泽九的一截手腕漏了出来,黄玉般的手环单看并不起眼,在泽九的手腕上竟也有种莹然生光之感。   时柏拾起泽九的手腕,摩/挲着黄玉手环。   子母环九幽界的极品灵宝,据说无论何时何地,彼此间都可以相互召唤,不同的是母环可以拒绝对方的召唤,而子环对母环却要绝对的服从。   以泽九的性子,既然舍了昊天剑,便没有必要再留着子母环。   是不想还是不能?   时柏催动灵力查探手环的禁制阵法,繁复的符文在子环上浮动起来,像是密云层层缭绕,待仔细查探,一股强横的阻力将其弹射回去。   那强势的威压有股妖邪之气,逼得时柏退出去,这是他未曾见过的阵符。   时柏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有些东西,一旦深思起来,就会变得有迹可循。   或许从一早开始,泽九就告诉过他答案——   “那个时柏——师兄,你修炼的时候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和你抢灵力吗?”   时柏忽视泽九转了个弯的师兄,解释道:“非是有人和你抢灵力,是你在和天地万物抢灵力,修仙本是逆天而为,抢了其他生灵的机缘,怎能没有阻碍?”   “是吗?”少年泽九有些闷闷不快地道,“早之前不是这样的,修炼慢了好多。”   “修为越高越是与天争利,倒也平常。”时柏见泽九仍垂着眼帘,薄唇微抿,略带委屈的模样,只得劝道,“你本就资质出众,整个修真界难再找出第二个,还要怎么快?再快根基不稳,于修行不利。”   如今再看,这个修真界独一无二的修真天才,却困在了丹境后期几十年,而与他同期的修士也有几人进阶了圣境,如天衍老祖所言事出反常必妖异。   他们师兄弟三人修行之路各有阻碍,韦逸和时柏修行的是同种心法,也正因这心法的特殊,韦逸等不得丘山秘境,便自行去寻找机缘,至今未归;时柏是废功重修,耽误了修行,加之神魂不稳,蹉跎至今;而泽九修习的心法与他们不同,并非是丘山秘境不可,又缘何如此?   九璇真人这个人满身谜团,抛开九鼎门那桩惊世的联姻不提,自身矛盾的地方很多。说其资质高,但九璇真人当初是连丘山秘境的资格获取不到,说她资质差,却能完全凭借自身努力进入圣境,且成为百年内唯二进阶中期的修士。   时柏站起身,床上的泽九睡得沉静安然,桌上燃着无色无味的香,时柏将其收到储物戒中。   时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漆黑的瞳孔有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天地空色,风雨欲来。 第18章 你认输吧   决出前八名之后,宗门大比就改为每隔两日进行,给出修士留出调理伤势的时间。   八进四抽签结果为:   玄心门的时松对洛神宗的厉峰;千极门的万毅对烈火门的陆云;灵毓门的泽九对散修盟的秦浩;灵毓门的杨伟对战凌云宗的方池。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唯一的散修秦浩,前八位有四位子弟是大衍宗所属的门人,同为大宗的洛神宗竟只有厉峰一人在列,散修一人,余下凌云宗两人。   “各位老友,是看好谁能拔得头筹。”   “自是我千极门的万毅。”天罡道人当仁不让,原本他可以更有底气的,肖战那日若是胜出,门内此次大比就可以八占二,但大好的形式让泽九那个孽畜搅乱了,这笔账早晚有清算的时候。   “若按人数比例,单灵毓门就占了两人,其中还有泽九这个拦路虎,厉峰的表现也尤为亮眼,结果如何不太好说。”闲云道人说道。   提别的就算了,说到灵毓门的泽九,天罡道人脸色立时沉了下来:“笑话,我们千极门不行,难道你们一个名次都排不进的小门派就可以?”   “你……”如此直白的落人面子,闲云道人气的说不出话,早知这些人捧高踩低,掌门师兄劝他不要过来,可若谁都不来,闭门造车,如何能看到差距?   “按照外面开的赔率,时松和泽九加上厉峰都是热门人选,剩下几位平分秋色,差别不大。”   天罡道人冷哼一声:“他们懂什么?不过是按名气下注,时松虽然不错,不过是踩着自己弟弟博名声,能走到当下已是运气居多,在八人中实力并不突出,那个泽九……”天罡真人冷哼一声,“他表现比之以前不进反退,招式虚浮,气劲不稳,像是被人掏空了身子,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昨日更是用下作手段赢了战儿,我就不信今日他还有如此好运。”   青云道人听了自是不满,泽九他管不着:“怎么到松儿这里就是运气,他以三灵根的资质走到现在,怎可单以一个运气定论,松儿是我平生所见最刻苦的修士,纵使最后登顶也没甚奇怪。”   天罡道人嗤笑道:“笑话,大话谁都会说,若今日时松就出局,我看你这老脸往哪里放?”   “这话留给你自己,你那几个弟子看着就邪性,哪里像是正统宗门的路数。”青云道人反嗤。   这一句无异于是点了炮仗,天罡道人立时火了,破口大骂,彼时有人劝架,有人参战。这几位大能吵了起来,不比泼妇骂街的段位高上多少,甚至还设了赌局,直接差人取了灵契设赌。   紫玄老祖气得直骂“荒唐”。   这边忙着定着灵契,有人把目光转向始终淡定如水的天一大师。   “天一大师呢,可有看好的小辈?”   天一大师嘴角含笑,缓缓说道:“我看好泽九小友。”   此时场上正同时进行两场比斗,分别是玄心门的时松对洛神宗的厉峰,千极门的万毅对烈火门的陆云;泽九等人排到了二轮。   厉峰看上去三十余岁,身材魁梧,紧实宽厚的肩上扛着一把黑金长刀,双目似睁非睁,整个人像一头刚睡醒的雄狮,有着万夫难挡的气势,不像是道骨仙风的修士,反像是四处征战杀戮的将军。   这样极具侵略性的气势,他对面的时松形象瞬间就弱了很多,像是身娇肉贵的富家公子。   时松礼数周全,端的是俊雅风流,厉峰就显得有些随意,应了一声,便提刀直接缠斗起来。   两人往来过招,厉峰刀法凌厉,粗中有细,时松身手灵活,目光精准。   五招之后……   “两人平分秋色,怕是要打上许久。”凌音道。   此时凌音与时柏又聚到一处,有好的观景看台,佳人在侧,今日时柏是不请自来。   “时松要输。”时柏却道。   “什么?”凌音神情一怔。   ……   “你打不过他。”此时时松的识海中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   “什么意思?”时松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身形慢了一拍,险些在斗法中吃了大亏。   “你自己感觉不到?此人太稳了,气、心、身都高度统一,气境基础打得好,应该也没有借助草木之力强行突破,灵力更是普通修士的数倍,能进行这种水到渠成的修炼,在九幽大陆一个手掌都能数过来,再则他的进攻看似中规中矩,却又不局限于自身功法,预判准确率高,说明他实战经验丰富,你也根本找不到他的破绽,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与之抗衡。”   时松有些不满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走到这一步,你和我说不行。”   “这么急着出风头干什么?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参加什么大比,那么多的老东西看着,你以为都和青云那个蠢货一样,若是真拔了头筹,你是怕没人找上门吗?无论他们耍什么花样,我都能保你试炼顺利通过,等丘山秘境后,拿到咱们要找的东西,想要什么没有,不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蒙……小心……”   那人话音刚落,对面一声惊雷般的威喝之后,时松就让厉峰一个大招轰了出去。   时松肩上已染血大半,他气怒的站起身,在识海中说道:“行了,你既然不帮忙,成与不成我自己比完,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你想硬来?”   时松有些不耐的道:“好了,我有分寸,你藏好就行。”随即封闭了与识海的连接。   之后时松的攻势转慢,与厉峰周旋起来,时松打算耗光对方的灵力,他有天枢灵宝的补给,只要他躲开厉峰的攻势,一旦对方灵力补给跟不上,他就能找到机会。   又是几个回合之后,厉峰抹了一把鼻子:“奶奶的,老子陪你玩玩。”   “这时松今日似乎有些奇怪。”塔台上的紫玄老祖敛眉道。   青云道人闻言本想回呛过去,可一见是紫玄老祖,只得改了口风:“许是太过紧张,这孩子以前都是一门心思的修炼,这样比试的机会不多。”   紫玄老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天罡真人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昨日肖战的出局,让他颜面扫地,今日时松要是赢了,他和青云道人的赌局就更难看了。   除却这些,最重要的是今日他一定要看看这泽九搞的什么鬼怪,他凌云宗的子弟不能白白的毁了仙途。   擂台上,长久的拉锯战之后,时松却始终不见对方有力竭之势。   厉峰嘴角微微勾起,微凉的刀尖停在时柏的后颈:“小白脸,认输吧。”   时松慢慢转过头:“厉道友果然厉害,在下……”,谁料下一瞬,时松突然拿出一把玉符,全身的灵力注入符中,无数闪着金芒的符号从里面疯狂的涌出,闪电般的向厉峰缠去。   厉峰打开护盾,急速的向后闪退,噼里啪啦!护盾慢慢的被炸的龟裂开,最后冲破护盾,铺天盖地的金芒涌向厉峰本人。   沉闷的爆音接连响起,厉峰只觉全身气血翻涌到胸口,喉间微甜,他一抹嘴角的血迹,脸色阴沉了下来:“找死!”   厉峰直接祭出杀招——   破天刃!   只见厉峰手上长刀瞬间延长数倍,刀身像是火烧了一般,光芒大盛,杀气四溢,那巨刀干脆利落的向时松斩去。   时松急退而去,却赶不上长刀延长的速度,他心中骇然,厉峰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瞬息之间竟然能退到那么远,保证灵力丝毫不减。   眼看刀刃将至,退无可退。时松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已经到了厉峰的右后方,同时他感到地面陡然一颤,轰轰之音传来。   “你找死吗?我说过你打不过他,他应该是所练心法奇特,灵力是常人的数倍,。”那声音催促道,“如果不想被紫玄那个老家伙发现,快点认输。”   “我到底差在哪里?”时松一面补充灵力,一面心有不甘的道。   “只能说你倒霉遇见他,换秦浩万毅之流你或许有尚一战之力。”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遇到其他人我也会输?”时松愤恨不已。   那人见时松如此冥顽不灵,声音已然震怒:“这天下奇人多的是,你嫉妒得过来吗?你如今的成就已让多少人惊羡,你就算不知足,我日后也能帮你实现,定能让你站到顶峰,俯瞰众生,你到底着什么急?”   那边打空的厉峰挑了挑眉,心道,有两下子。但人却未耽搁,转头又向时松攻来。   厉峰再次逼近,时松咬咬牙道:“我认输!”   那宣事的道人睁开眼,一道屏障挡在厉峰面前,让他不得不停下攻势。   那宣事淡淡地说道:“洛神宗厉峰胜出,下一场灵毓门泽九和散修盟秦浩。”   “……时松他变了很多……”凌音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台上的人,“不过,你是怎么看出厉峰会赢的?”   时柏看着一脸丧气地从高台落下的厉峰:“我只是熟悉。”熟悉他的心法,除了韦逸,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与他修炼同种心法。   凌音本欲问他熟悉什么?但见时柏并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将目光移到台上补位的修士。   清雅绝俗的青色身影,色润姿丰,青丝如墨,容颜若画,通身有种孤寂清傲的气息,风动衣袂之时,如烟似幻,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一时间,众人下意识的秉住了呼吸,   泽九动了一下,下一瞬,只见他拿出“烧火棍”样的黑棒,神情肃穆地抬手对向秦浩。   “你认输吧。”全然的自信。   众人愣了一下。   随即整个会场上下“哄”的一声笑开了。   泽九这个人本就长得极美极仙,如今手中拿着极丑极丑的烧火棍,配合着他庄严肃穆的表情,异常的突兀和醒目,看着是要多傻有多傻。   会场上下笑作一团。 第19章 抡起黑棒   只有擂台上的秦浩脸黑成了锅底,他怒视着泽九:“你什么意思?”虽然早知泽九之前的斗法已经不用昊天剑了,却不想今天竟拿这么个破棍子羞辱他。   泽九好似对会场的的动静毫无所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寂无波的表情,他混不在意地手执着木棍,听见秦浩的质问,泽九神色带了几分讥诮:“现下认输我就饶你一命。”   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你找死!”挥着偃月刀向泽九攻去。   泽九快速闪身悬到空中,手腕轻翻,数只细木藤如电蛇一般从黑木棍向秦浩飞缠而去。   如秀竹般绝逸的身影擂台上挥舞着棍棒,风动衣袂,翩若惊鸿,本该是赏心悦目的风景,却因手里极黑极丑的“烧火棍”显得十分的滑稽。   凌音有些不忍直视的看向身边身侧的时柏,问道:“这是你的手笔?”   时柏肃声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炼制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其实看着没有外表那么不济。”他倒是觉得这个画面赏心悦目,泽九看着多了一丝烟火气。   凌音微微点头,她看得出来,那黑色木棍能直对上硬度堪比上品的偃月刀不落下风,加之多变诡异的,怕是堪比上品灵器。   比之她的坎水剑和赤虹杖强过太多。   时柏见凌音有艳羡之色,又道:“原本是打算为你炼制的,与坎水剑一起,不想中途出了些意外,后又重新熔炼成了如今的模样。”。   凌音眨了眨眼,静了几秒,说:“我的功法可用不了棍棒类武器。”   时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凌音沉静清凛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虽不懂,但也知道粗坯是在炼制之初就是决定好的。”她看着时柏,不急不缓接着地道,“泽九倒是没这个限制,他功法涉猎广,刀剑棍都能运用自如,据说最早修习的功法便是惊云棍,斩杀了不少妖兽。”   在凌音揶揄的目光下,时柏气定神闲地道:“……许是记错了。”   凌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这个人做事一丝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但一遇到泽九就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像那日绑架人家的贴身侍女,这种事儿亏他想得出来。   但也就泽九能让时柏身上多些人气,平素看着太过无趣。   凌音看着擂台上将黑木棍使得轻灵飘逸的人,目光悠远绵长,轻叹:“你们师兄弟感情着实让人羡慕。”那一声若有若无叹息,轻柔的絮语,说不上是羡慕多些,还是落寞多些。   时柏想起天衍老祖对凌音的批语,修士对命理运道的敬畏如同神明之于凡人,天衍老祖时常道看破不说破,一句话断言一生,荒唐且无奈,却也难逃命运的愚弄。   两人不再言语,都将注意移到擂台之上,但谁也没想到这一看便是多半天,八人四组除了泽九秦浩外,其余三组胜负已分,而余下这两人的比斗大有天荒地老的架势。   能进入八强,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单向赛制公平性有待商榷,但修士重气运,像时松这种中途遇到强敌的,只能说运道不好,而秦浩则是公认八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但谁也没想到如此优势之下,泽九能耗到这种地步。   平素的战斗中,灵力的消耗会使用灵酒灵石等手段补充灵力,但这在斗技中是不被允许的,否则会拖延战斗时间。   二人实力相当,拖到此时早已灵力耗尽,到后面两人已如同凡人打架斗殴,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完全没了章法。   这个时候“烧火棍”的优势便显现出来,俊雅如仙的泽九将“烧火棍”挥的虎虎生风,抡的台上台下目瞪口呆。   “哈哈哈——”高塔之上的大能修士也都笑开,“这个泽九,他是怎么做到的,哈哈……九璇真人你是怎么养出的儿子,哈哈哈——”   九璇真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并未回理会众人的嘲讽。   “天一大师也是好眼力,哈哈——我等着泽九凭借这一手折桂登顶。”泽九这样的实力最后若是夺魁才是笑话。   天一大师微微笑道:“泽九小友毅力可嘉,输赢有时,趣人无多,实是难能可贵。”   听着倒不像是夸奖,众人又笑作一团。   “胡闹!”紫玄真人不赞同道。   此时泽九已经将秦浩骑在身下暴揍,一面打,一面凶狠地道:“服不服,你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到底认不认输?”   “怕不怕……再不认输打死你!”   “胡闹都,简直是……笑话。”紫玄老祖气得胡子直颤。   秦浩此时叫苦不迭,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如此认输实在太过憋屈,他不怕疼,修士多少都淬体,没有灵力加持,泽九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并不算什么,可是如今的模样的太过屈辱,泽九的每一拳都伴着凶狠的叫嚣,那言语中的杀气,让人心惊,这人真的把他当做生死仇敌在打,他觉得自己此时若是认输,以后再泽九面前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汗水湿透衣衫,额头落下的水珠溅落手背,泽九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挥动拳头,继续大声喝问:“你到底服不服?你怕不怕!”   周围的声音慢慢消失,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身下的人,他一定要打得这个人服气,打得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仿佛又回到那个让人畅快的少年时光,那是无比美好的一天,他将陆云压在身下,挥舞着愤怒的拳头,将所有的委屈挥将出去,一下又一下。   耳边是那人平静淡漠的嘱咐:“继续,别停,你要记住,打架如果不能打到他服气,不能让他畏惧忌惮,就起不到任何的惩戒作用,他以后还会无所顾忌的诬陷你,伤害你,一旦有机会就会落井下石,扯住你的后腿,你要打到他服气为止。”   最后他还是没能将人打得服气,因为后来陆云还是跑到长老那里告了小状。   泽九知道这不能怪别人,是他没能好好执行时柏的嘱咐,那时候的泽九一面挥舞拳头却一面掉泪,泽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明明是高兴的,他从来没这么畅快过,曾经九璇真人为他出头从不问对错,一味的道歉赔偿。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也可以,不用接受指责,能够直接理直气壮地打回去,只要他是对的占理的,这个人就会为他出头。   那时候的他狠狠地抹着眼泪,哭着叫嚣:“你服不服,怕不怕?你还敢不敢害人!”带着哽咽和泪水味道的质问,让他气势全无,只有肆无忌惮释放的委屈。   今日的泽九自是不会再哭,他将对手打得鼻青脸肿,每一句都气势十足,对方要面对他生死仇敌般的威压,他感受到对方开始微微发颤身体。   没错,就是这样,他今日做到了。   凌音低头抿嘴憋笑,肩头止不住的颤动。时柏却觉得胸口有些不畅,他看着泽九,当年的委屈已经散发贻尽,那么现在的委屈呢?   时柏的目光转向身后的高塔,那是整个修真界顶尖大能修士的聚集地,如果欺负泽九的人在那里,谁还能为他做主出头? 第20章 大雨将至   在周遭的笑声中,紫玄老祖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笑的?”他转向九璇真人,“你就任他如此,你以为丢得只是你们灵毓门的面子?”   九璇真人微低下头,认错道:“回去我会说与他听。”   “这也不能全怪九璇,你看他现今也不知在哪里弄了个烧火棍,连九璇给他的昊天剑都不用,这就是天生反骨,也说不定是随了谁?”这话意有所指,在座的自是听得出,倒是九璇真人神色淡然,没什么反应。   “我倒觉得没什么,又没违反规则,那秦浩早认输自然也就不会挨揍了,要说丢人,也轮不到泽九,我看那棍棒品阶不低,虽不及昊天剑,却也是上品灵器。”   天罡真人冷哼一声,转而对着九璇真人:“不知卫嘉的事情,九璇道友查得如何了?”   九璇真人看他了一眼,徐声道:“还在彻查,具体结果还要在大比之后。”   玉隐道人立时接过话:“真人放心,门内子弟有人看到卫嘉失踪前与泽九有过龃龉,待大比之后严加审问就会有结果的,九璇真人这次不会姑息养奸的。”若是对泽九的惩处,能够消一消天罡真人的怒气,自是再好不过,所以这次无论九璇真人怎么做,长老们都不会放过泽九。   天罡真人冷声道:“最好如此。”他不再继续追问,一方面卫嘉不是他的人,属于灵毓门自己的事情,而肖战的事他又没有理由发难,再一方面大比期间,紫玄老祖是容不得他闹事,那就等大比之后,他要让泽九和灵毓门付出代价。   天罡真人看着下方已经胜出的青年,他眼中阴郁至极,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站在那里的本该是他的战儿,万毅适才也输了比斗,凌云宗无极门都止步于此,他和青云道人的赌没有胜负,这些他尚且能承受。但肖战如今形同废人,不知那泽九不知道用了什么龌龊手段。   天罡真人心口升腾起止不住的杀意,他看着泽九,那无比狰狞的双眸折射出扭曲的红芒,一定要杀了这个人,早晚有一日他会让泽九生不如死。   天一大师眉头微敛,侧目望向身侧的人,却见天罡真人面色无状,似乎刚才他感知的魔息只是一时错觉。   彼时今日的大比结果已出,最后的的四位胜者锁定在烈火宗的陆云、灵毓门的泽九、洛神宗的厉峰与灵毓门的杨伟。   灵毓门四占二,如此亮眼的成绩自是引得众人侧目,若明日的抽签泽九与杨伟有幸没有分到一组,那么最后灵毓门摘得桂冠的几率将大大的提升,毕竟这是百年间最能展示自身实力的比斗。   灵毓门的崛起势不可挡。   人群散去,时柏转过身对凌音道:“凌音这两日可有时间?”   “做什么?”凌音一脸防备地看向时柏,“绑人的事儿我不会再做。”   时柏:“……”   灵毓门运气着实不错,在之后的抽签中,泽九与杨伟竟真的错开来,泽九对阵烈火宗的陆云,杨伟对阵洛神宗的厉峰。   论说运气最好的还是泽九,要知这陆云在泽九手上未尝胜绩,六七十年间一次未胜,并次次惨败。   说来两人的积怨素来已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原因,时间久远不好追溯,但只要是两人都参与的场合,泽九就会让陆云没脸。出门历练的机缘大多会让泽九抢去,比斗也让泽九压着打,这种独有的针对,陆云躲都躲不掉,偏生泽九的手段让人挑不出错处,就是光明正大的打压他。   但也或许是因为泽九的针对,强敌之下自身也难积弱,陆云这些年的实力也进步迅速。只是在泽九的多番打击之下无法扬名,对上泽九难免势弱,强光之下萤火无光。   但另一方面,如今泽九的状态不佳,这说不好是陆云一雪前耻的机会,如果想要消除泽九这些年来带给他的影响,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大比当日,谁也没料到,这个当口陆云竟然失踪了。   四进二的斗技,逐场进行,第一场厉峰毫无悬念的胜出。   第二场便是泽九与陆云。   宽大开阔的擂台上,站着一道翡色的身影,一身铺坠到地的素雅长衫,不粘染丝毫尘埃,姿丰傲骨,宛若一道绝妙的风景。   只是此时台下的人无心欣赏,会场上下喧闹起来。   “怎么回事,这陆云怎么还不来,都什么时候了?”   “说知道呢,这还开不开始啊?”   宣事的长老又宣了一声——烈火宗陆云是否到场?延时不到按弃赛处理。   此时塔台之上,有侍从匆忙的来到紫玄老祖身边。   “老祖,烈火宗的陆铭长老要见您。”   闲云道人笑道:“你看,正好人来了问一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也都别着急了。”   “行了,都别猜了。”   ……   待那烈火宗的长老说完来龙去脉,紫玄老祖皱眉:“你说陆云失踪了?”   “是,我也是刚知道,陆云的侍童说,陆云昨日去找泽九后,就没再回来,我已通知门内去查探陆云的本命玉牌是否无恙,马上就会有消息,但现在我想老祖出面问一问这泽九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陆铭长老脸色凝重。   “这和九儿有什么关系?”九璇真人出声道。   “有没有关系,问一问就知道了,九璇真人这个时候就开始包庇是不是太早了?”说罢,天罡真人转向紫玄老祖,建议道,“老祖还是公开审一审,免得有人总拿自己所谓的孤儿寡母哭惨,谁家子弟都不容易。”   紫玄老祖皱皱眉,说:“让泽九过来问话,近几日和陆云有过接触的也都放人上来。”   不多久,高塔内聚满了人,包括时柏凌音一行人。   如此多的人,大有公审的意思。   紫玄老祖看着站在塔廊中间的泽九,问道:“泽九,昨日陆云可是去找过你?”   泽九直接回说:“不知道。”   嘶……众人吸了口气,好狂的小子,与老祖也这般说话。   九璇真人开口道:“你实话实说,老祖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泽九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紫玄老祖说道:“我昨日一直在洞府修炼,没有见过任何人。”   “怎么可能,公子就是去找你了,你撒谎,你怎么可能连人都没见到。”陆铭身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侍反驳道。   泽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反斥道:“他找我我就要见他,天下竟有这般的道理?”   红翎儿忙道:“少主真的没有见过陆云少爷,少主大比回去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陆云是来找过少主,但是让我挡了下来,所以少主并不知晓陆云来过,今日少主时直接来此,我也还没来得及说与他。”   她没有撒谎,那日抽签结果一出,陆云便来寻泽九,见不到人陆云便走了。只是在陆云走后不久,她便收到了一样东西,红翎儿下意识朝时柏和凌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有人走到陆铭长老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陆铭长老脸色一变,悲痛道:“老祖,陆云的本命玉牌已经碎了,人已遭歹人杀害!”   众人默然,很多人都料到是这个结果,宗门大比前夕失踪,自是凶多吉少。   陆铭长老捂着胸口半跪下来:“我烈火宗百年才出得这样一个优秀子弟,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还请老祖细查此事。”   紫玄老祖深吸口气,肃容道:“查是要查,只是总归是要证据,不能因此就定了泽九的罪责。”   闲云道人摇摇头:“这种事查起来太难,就怕是毁尸灭迹,天才子弟被杀害,最后无疾而终的先例太多,就是苦于没有证据,除非是有人真正看到。”他没有说的是,这种事情宗门都会私下解决,不管有没有证据,认定了自会复仇。   陆铭长老站起身:“除非他毁去全部物什,陆云身上的武器灵宝,我都有独门的印记,这个可不好销毁,正好我遣人去回宗门的时候,追踪符也一并带来,只要我一探便知。”   “还不赶快。”有人催促道。   陆铭长老从侍童的盒子中取出追踪符,掷于空中,虚点了几下。   只见那追踪符光华闪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竟然跌落下来化为灰烬。   “怎么可能?”陆铭长老一脸的难以置信。   九璇真人看着空中飘落下来的灰烬,神情也是一滞,只是那讶异的神情转瞬即随,让人很难察觉。   时柏将她的表现收在“眼底”,目光却淡然地看着争论的人群。   “这是叫人抹了印记。”   天罡真人冷声道:“他自是有方法抹去印记,你忘记他还有个大能的母亲,早前于擂台之上就耍诈害我无极门子弟,如今又残害陆云,泽九你竟如此歹毒?”   九璇真人神色镇定地道,“并无证据证明我儿是杀害陆云,究竟是谁,留待日后再查。”她站起身,傲然而立,朗声说道,“今日大比当是我儿获胜!”   哗……九璇真人的一句话无异于是引燃了爆点。   “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   书友中秋快乐~~ 第21章 无罪之证   众人喧闹开,陆云这事儿必定与泽九有关,只是苦无证据,人家死了天才子弟,你却想着得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胜利,简直无耻至极。   “杨静秋,你糊涂啊。”说话的是玉隐道人,“你为了这个孽障是不是连我灵毓门的声誉都不要了,一味的纵容包庇,是想将我灵毓门的基业毁于一旦。”一个肖战不够,如今又杀了陆云,这是让灵毓门四面树敌。   “玉隐长老!”九璇真人喝住他,随即冷冷地沉下声,“没有确切的证据说这是九儿做的,你在这里无端扇动欲意何为?”   玉隐道人寸步不让:“这孽障睚眦必报,不过是一点口角之争就将卫嘉杀害,如今为了名次杀了陆云也不奇怪,这是你养出的好儿子,难不成还想拿整个宗门给他背锅?”   这边陆铭长老也恨声道:“今天就算没有证据,我也要我为我云儿讨个公道,我烈火宗虽大不如前,但也绝不容人如此欺辱,杨静秋我今日就赌上整个烈火宗的未来,来和你好好清算,这些年泽九对陆云的打压从未断过,偏生这个当口又出事,你扪心自问这和泽九一点关系都无?”   九璇真人看着陆铭,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嚣张的气焰展现无疑,陆铭长老气得差点动武。   一时间吵得沸沸扬扬,如今摆明是泽九杀了人,不过是没有直接证据罢了,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九璇竟然如何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装傻充愣,都说这九璇母子嚣张跋扈一点不假,九幽大陆以“九”为尊,有几个人敢在自己道号里用“九”?母子二人都把自己的野心摆在了明处。   “都给我闭嘴!”紫玄老祖呵斥了一声。   待安静下来,他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泽九,厉声道:“可是你杀害了卫嘉和陆云?”   泽九抬眼看向紫玄老祖,冰冷地勾了勾嘴角:“我说不是,你们就会觉得不是?所谓审问是不是该拿出证据,为何却要我自证清白?”   “这就是你的态度?”紫玄老祖大怒。   “你要我什么态度?”泽九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平白让人诬陷,你还要我磕头谢恩不成?”   紫玄老祖怒不可遏,泽九毫无敬意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他:“来人将泽九收入黑牢,严加审查,一日查不出便不得放出。”   九璇真人闻言横然失色,不复适才的从容,她立时跪倒在地,对紫玄老祖哀求道:“老祖确是没有证据,怎可就此定罪?请老祖允我带九儿回宗门管教,让他好好闭门思过。”   这服软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果然是没戳到痛处不知畏惧。   “思过?”天罡真人冷哼一声,“杀了人,关上门躲起来就行,以后大家争相效仿就好,本也没什么公正公义可言。”   “休要胡言乱语。”紫玄老祖呵斥。   九璇真人咬了咬牙,再次道:“我保证百年内不让他踏出族门。”   陆铭长老自是不忿,可周遭劝道:“丹境修士的寿命也不过是两百多年,待泽九再出来,错过了丘山秘境,已是寿元将近,难再有大作为,这个当口没有证据,如今便是最好的结果,莫不如待日后事情有了进展再找老祖做主。”   泽九既然能杀了陆云,必然已是毁尸灭迹,又能查得出什么,泽九这么多年不入圣境,错过丘山秘境便彻底没了机会,这惩罚对于修士来说不可谓不大。   只是陆铭长老还是想要泽九偿命,一时不想让步。   天一大师此时站出来:“还是查清楚得好,泽九小友若是无罪,就莫要坏了人机缘,找到真正的凶者,才能以慰陆云在天之灵,若诸位相信在下,此事可交由我,在下会竭尽全力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公正不阿的天一大师,倒是可以接受,以大师的能力和声望负责此事可以服众。   陆铭赵老有些犹疑,到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行!”九璇真人猛然道,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利,以前的事我就算不悔,也难说一句不愧,他父亲待我一直……”九璇真人声音哽了一下,随即双手跪伏在地,“这些年来,我唯恐他受委屈,怕他受人欺辱,所以能给他的我都竭尽所能的满足他,我拼命的攀爬,只想将他想要的都递到他面前,不想却是铸下大错,今后我定会好好管教于他,拘他于族内,不会再让他伤人,他是我唯一的孩儿,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寄托,看在这些年我为九幽界做得一切,我不敢谈牺牲,但求诸位饶我孩儿一命,我没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孩子。”九璇真人说到最后已近乎哀泣。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自白,字字啼血,声声含悲,让人感同身受,向来从容淡漠的九璇真人做到如此地步,自是让诸多人侧目。   当初九璇真人为了避免修真界的浩劫,将与魔族暗通款曲的夫家告发,此举是为大义,但大义之下难免心怀愧疚,毕竟当初卓冬对九璇真人着实用情至深,昊天剑便是两人感情的见证,不难理解九璇真人对泽九的袒护和溺爱。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自然是没错的,有错的是泽九这个流着罪恶的血,养不熟的白眼狼。   泽九却始终冷眼睨着九璇真人,见她哀戚悲婉的模样,竟是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容寒意彻骨。以前他惯会哭,如今越是困窘的当下他越想笑,他想看看九璇真人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此时的大殿众生百相,怒者有之,悲者有之,哀者喜者不知凡几,各有各的算计。   泽九的目光慢慢地将这些人的面孔一一扫过,淡漠嘲讽的目光下是遮掩不住的冰寒,衣袖之下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似要将血肉都挖出,这种情形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却是第一次有如此大的阵仗,或者说他这些年所经历的声讨一次大过一次,但他清楚这将是最后一次,无关结果。   泽九知道不会有人帮他,他要靠自己在这里杀出一条血路。   “所以做母亲的是帮自己的孩子认罪了?”一声突兀的话音传来。   时柏缓缓的走到中间,在泽九身边停了下来。泽九意外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疑。   目光相对,时柏露出一个温文如斯的笑容,他说:“不用怕,师兄在。”   泽九却是立时转过头不再看时柏,笑得和以前一样丑。   “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时柏并未理会说话的人,而是转向九璇真人:“母亲主动帮儿子定罪,我也是第一次见,别人尚且能说一句待查清后定论,你这个母亲倒是先认定自己的孩子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你……”九璇真人微眯起眼,认出他,“时柏?”   紫玄老祖看着时柏,问道:“你是玄心门的瞎——时柏?”   时柏转过身对紫玄老祖施了一礼:“晚辈已被逐出族门,现今只是游方的散修。”言语不可谓不恭敬,但那未到位的躬身拱手却是没有掩饰的敷衍。   紫玄老祖沉下脸:“你可是有话要说,若是没有切实证明泽九没有杀人的证据,只嘴皮子厉害是没用的。”   “我素知给人定罪是要证据,却不曾听说要自证清白,若是如此,在场的每一位是不是都应该要证明一下。”   “简直强词夺理,凡人的规矩怎能和仙家一样,所有证据都指向泽九是凶手?”天罡真人反驳道。   “哦?”时柏抬眼看着他,问,“什么证据,可有人亲眼见到泽九杀人?你们连泽九是否见过陆云的证据都拿不出,就要定罪?卫嘉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要拿人?如此笑话行事,却也是正统门派所为?”   “他恶绩累累,不是他做的又是谁做的?”有人驳斥道。   紫玄老祖直接道:“你如果只是耍嘴皮子,那就算了,泽九让九璇真人带回去教导,并不是就真的定罪,相对于杀人,这种惩罚并不重。”   “杀人,谁杀人了?”时柏看着紫玄老祖,徐声道,“相对于空口为人定罪,我更愿意用证据说话。”   紫玄老祖自是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这两个小辈先后冲撞于他,没有丝毫尊重,紫玄老祖几乎是强忍着怒气道:“听你的意思是有证据?”   陆铭长老却是不信:“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证据给他开罪。”   时柏转向陆铭,面色冷肃,“您觉得什么证据能证明泽九无罪?”不待陆铭长老的回答,便接着沉声喝问,“陆云的遗物够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正式开怼,三章的放送量。   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正版订阅,这会决定我29号在夹子上的位置。   这两天我一直想着这事儿,以至于晚上做梦梦见自己上夹子,一查第七名,本来挺高兴的,结果往下翻,发现一共九本,我倒数第三。   做个梦还带反转的,太糟心了。   总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管这篇文的数据如何,我都会按照约定把他完完整整的展现给大家,我不怕大家觉得说不好看,我只怕大家说我不用心。   感谢书友支持~~ 第22章 慈母伪装   众人的目光立时汇聚到时柏身上, 难道陆云的遗物在时柏手中?   “你有云儿的遗物?”陆铭长老肃声问道。   睦柏抬手将一枚黑色的盒子递到陆铭长老面前,肃容道:“我只有凶手栽赃陷害的证据。”   陆铭长老犹疑地接过盒子,却发觉上面施了禁制,需要圣境修为才可开启,陆铭早前也是一名圣境修士,却在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境界跌落,如今寿元将近, 没了进阶的可能,早已把精力放在下一代子弟的成长, 陆云是他最喜爱的弟子。   禁制这东西, 能不能打开要看能否满足开启条件,特定的时间、法术、修为都可以成为限定条件, 不满足条件而强行开启会损毁禁制内的东西,但若是修为高深精通阵法符篆者, 却是可以破解禁制。   “这里面是什么?”陆铭皱眉问道。   时柏说道:“我只有丹境修为,自是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陆铭只好将盒子转手给紫玄老祖,紫玄老祖眉头微敛, 发觉上面有两道禁制, 其中一道的作用是时间延缓,说明有人延缓盒子禁制的开启。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储物戒,陆铭长老查探之下, 脸色一变:“这是陆云的储物袋, 怎么会在你手中?”   时柏侧开身体, 对着他和泽九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红翎儿说:“翎儿姑娘解释一下。”   红翎儿从泽九的身后站出来, 战战兢兢地上前,人一多她就怂,但事关泽九,她忍着逃跑的欲望,憋着一口气快速说道:“陆云那日寻来,没见到少主便走了,他离开后不久,就有个小道士送来一个盒子,说是天衍老祖给少主的,但少主说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也就不敢把这个拿给少主。”红翎儿说得很快,她有些紧张地喘了口气,结果抬头发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立时窘得有些想哭,忙忍着怯懦把话补全,“当时正巧碰到时柏和凌音仙子,我们就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盒子是有禁制的,我们几个谁也打不开。”说完时柏交代的,红翎儿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心下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泽九眸色冷然地看向红翎儿。   感受到泽九凌厉的目光,红翎儿瘪了瘪嘴又有点想哭,她就知道少主会生气。都怪时柏,说什么他们会犹如神将地保护少主,她感觉她一点都不神。   紫玄老祖看向时柏:“你是想说有人要陷害泽九?”   “老祖不要让他门几个诓骗了去,说不得是他们为了给泽九开罪故布疑局。”天罡道人转向时柏,提声置疑道,“怎么就那么巧,东西到了你们手中?”   “因为我们也正巧去找泽九。”凌音娉婷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她不急不缓地说道,“门内因误信坊间传言,解除了我与时柏的婚约,但这非我所愿,所以再次相逢后我们一直想……”她顿了一下说,“重修旧好。”   哗——这种事情很能勾起大家的神经,一时间交头接耳,大多是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   凌音心中默念,一切都是为了泽九,欠得情要还,欠得债得给,想想霓虹杖,想想坎水剑。   凌音说得这个倒是有迹可循,两人非常高调,一直行在一处,不止宗门大比上惹眼,平素也能看到二人结伴的身影。   凌音走到时柏身侧,停了下来:“那日我和时柏便是想找泽九说清楚这件事儿,但泽九闭门谢客,恰逢遇到送东西的小道士。”   时柏从旁补充:“我们并不知晓里面是何物,只是那小道士说是天衍老祖送的,这个就有待商榷了,师傅他老人家独来独往惯了,除了我们几个师兄弟,可从不会差人做事,所以我们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方既然想在特定的时候开启禁制,那我们便让它开不了,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凌音点头:“如今,答案昭然若揭,就是想借着这个陆云大比失踪的当口栽赃陷害。”   “兄弟争美并不丢人,但意图栽赃陷害却是无耻之极,我和师弟虽有间隙,但也不能眼见他陷入这莫须有的罪责。”时柏徐徐说道:“紫玄老祖想必已经看到了盒子上的两道禁制,一道时间禁制需要在特定时候才能自动开启,另一道是我加上去的,是为了延缓禁制开启的时间,但试想一下,我若是不加这道禁制——”   时柏踱步慢慢走到九璇真人身侧,平静地道:“我们几人都无法打开盒子,待到今日大比开始后,禁制就会悄无声息的解除,所谓的印记并没有抹去,不过是让禁制隔离罢了,陆铭长老的引踪符自然也会成功启动,彼时追踪到泽九的洞府,那么如今就没有泽九有无杀人一说,他会直接获罪,可能会为陆云偿命,也可能让九璇真人带回族内,至此错过丘山秘境,暗无天日的让人囚禁百年!”   时柏的话让众人哄闹开,一时间周遭尽是讨论之声。   有人问紫玄老祖,时柏说得可是真的?这盒子有两道禁制,非圣境不得开启?   紫玄老祖点头,纵使不喜这两个小辈,他也不至于隐瞒这些。   天罡真人咬牙道:“一派胡言,明明就是你们几个将陆云杀害,又做了局替他脱罪。”   “那姑且就按天罡真人所言推断,我们几个大费周章的布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局,却是少了个关键人物,陆云的储物戒盒子上的禁制非圣境不得开启,非圣境不得绘制,所以那个助纣为孽的圣境大能是谁,能助泽九的大能修士是谁——”时柏顿了一下,试探地给出一个答案,“天衍老祖?”   “怎么可能,天衍老祖行事——”那人驳斥到一半顿住,斟酌了一下,才道,“老祖行事……一向磊落,怎可能用这种儿戏般的手法。”   虽有未尽之意,但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天衍老祖行事乖张,没有顾忌,从不受所谓门规的束缚桎梏,根本不会大费周章的帮人如此布局。   “不是天衍老祖,那就是九璇真人了,毕竟母子高于师徒。”时柏转过身,对着九璇真人道,“就是不知九璇真人愿不愿意承认。”   杨静秋看着面前这个对她大放厥词的小辈,明明舌战众人,言辞却不见起伏,高压之下,一直语声平板的陈述着大段的辩言,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九璇真人一时间不敢贸然行事,正权衡之时,时柏却断了她说话最好的时机。   “九璇真人莫不如就认了,你也不必担心承认自己是帮凶会如何,毕竟帮自己的孩子隐瞒也是有情可原,也没有谁会过多的怨责你,你适才将自己说得如此伟大,为了大义舍弃夫家一族九百八十一口,又因为觉得亏欠养废了自己的天才儿子,这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母亲,着实是让人动容。”时柏看着面色微变的九璇真人,淡淡地道,“你还是一样有机会将泽九带回族内,折了他的翅膀,斩断他的仙途,让他过上暗无天日,没有未来的灰暗人生。”时柏的声音稳如坚石,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在众人耳边荡然回旋。   九璇真人只觉一阵气血冲向脑海,耳边尽是轰鸣之声,她高声驳斥:“休要妄言。”与之前的失态相比,这一次九璇真人的声音有着可辩的尖锐。   凌音闭了闭眼,心下五味杂陈,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她也不愿意相信,一个人能残忍如此地步。   她和时柏亲眼目睹了九璇真人杀害陆云的整个过程,他们去到泽九那里将盒子截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若不是时柏隐蔽得好,他们极有可能让人灭口。   红翎儿也是浑身发冷,她知道少主不喜欢九璇真人,但她一直不知道原因,今日大殿之上时柏的话,九璇真人的表现,让她终于明白九璇真人是怎么对少主的。   红翎儿看着身前不远处,那个将九璇真人说得险些失态的时柏,她相信这个人没有骗她,他正站在少主身前,没有一丝退让,他一定会将少主带离出那暗无天日的牢笼。   方清道人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九璇真人对泽九如何有目共睹,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像是九璇真人想要害泽九一样。”   “此事与九璇真人是否有关我不敢妄言,但我可以确定她对泽九却是没有任何慈母之心。”   “一派胡言,泽九狂妄如斯,九璇真人百般容忍,还要人怎么做有道是人心不足,说得就是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九璇真人素有慈母之名,但不妨看看九璇真人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当得起这个名号?”时柏面相九璇真人,声音凛然,“暂不论你是如何致力于将泽九养成废人,也省却你如何败坏泽九的名声,就说今日你让人费解的行为——陆云尸骨未寒,众人都在怀疑泽九之时,你为何要突然站出来直接宣布泽九大比获胜,你是害怕他不够惹眼,还是怕众人不够怀疑他?”   九璇真人缓了情绪,说道:“我没有那么强的共情能力,陆云的事与我无关,我在意的是九儿能不……”但话未说完,九璇真人就意识到时柏会如何辩驳她,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时柏。   时柏点头,适时地接口:“那现下在没有证据,不等泽九为自己辩解的情况下,你又为何想给他定下罪责,欲要带回宗门,思过百年这就是你所谓的在意,你不觉得自己言行前后矛盾?”   “九璇真人也是爱子心切,她是怕泽九真的被处置,儿子在自己身边总比落在别人手上强。”有人替九璇真人辩言。   “这话听着像是没错,但如此作为是否应该有个前提,就是在有证据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如果九璇真人是真的想维护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大能修士极力的反对下,谁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拿人?”时柏再次转过身,对上九璇真人,咄咄问道,“九璇真人是否太急于求成,忘记了已经让人毁掉的证据,慌了神,所以漏算了这一重要环节?”   “你……”九璇真人深吸了口气,“你说得都是你的猜测之言,我只是一时情急,慌了神。”   “那姑且就当九璇真人是为了孩子乱了章法,慌了神后凭本能行事,有错没错都一定要替泽九认错,那五日前呢?”时柏面无表情,再次用低沉地语调问道,“那日,天罡真人在擂台之上想对泽九出手的时候,为何拦上去的是紫玄老祖和天一大师,九璇真人难道就不怕泽九出什么意外吗?”   这次没有人替九璇真人解释,事发不久都能想起此事,众人也想知道答案。   九璇真人看着时柏,美丽的凤眼阴冷地看着时柏,驳斥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与我?”   时柏好似没有看到气怒危险的眼神,继续说道:“泽九正看着你,你不必给我解释,但你是否要给他一个解释,他的母亲为什么能够冷眼旁观他的安危而无动于衷。”   泽九其实并没有看九璇真人,从始至终他都神色漠然,仿似大殿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时柏问到这一句时,他徐徐地转过脸,看向九璇真人。   九璇真人强压住火气,极力让自己表现出不容置疑的庄严气度:“我知老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况且还有宣事的长老在,自是用不到我出手。”   时柏淡淡地点头:“你说得没错,泽九一定不会出事,这是众多旁观者的想法,但你不一样,在自己的孩子直面生死威胁的时候,九璇真人怎么突然就理智起来了?您既然想装一位慈母,为何不做得稳妥一点,漏了破绽呢?那日不是最能体现一个母亲是否真的关心孩子安危的时候吗?”   一连三个质问,如切金断玉般犀利,问得九璇真人忍无可忍,她面色阴沉地看着时柏,一字一顿地道:“你适可而止!”   无形的威压碾压而来,像是巨蟒缠绕而来,也只有圣境修士能将其如此收放自如,时柏静了几秒,笑了一下,却显冷淡:“我本也不打算再继续深究,只是想告诉九璇真人不要再继续去装一个慈母,你已过了谎言的保护期,这世上没有什么真相是可以永久的掩盖,时间是最好的检验金石,无论多蠢笨的人,你也只可能愚弄一时,正如现在,这里几近百人的修士,还有多少人还会相信您是个慈母?你要有准备,这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的野心,你所极力遮掩的阴暗,会慢慢地显露在人前。”   时柏每说一句,九璇真人的胸口就会震荡一下,她想让面前的人全然闭嘴,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咬牙生挺。   “可是九璇真人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仍然有人质疑。   “一个慈母的名号,很方便行事,恶名在外的泽九,不知这斑斑劣迹之下,有多少事情是他本人犯下的,又有多少如今日一般是他人借着泽九的名义犯下的?最重要的是有泽九在的一日,整个修真界都会记得九璇真人当初的牺牲……也或许也不需什么好处,九璇真人既是不喜夫家,能够屠戮其满门,那么这个留着夫家血脉的孩子自是有她不喜欢的理由。”   “闭嘴!”九璇真人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但却控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怒气,她竟让一个小辈咄咄相逼到这种地步,周身的杀气无可抑制地朝着时柏袭压过去。   时柏仿若未觉,还主动走到九璇跟前,说,“自从那日大比之后,我就对九璇真人很感兴趣,我很好奇你这样一个母亲都在想什么,所以……”他突然停下来,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说我这两日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看见了什么?”   九璇真人直直地盯着时柏,胸中是无可遏制的怒气,她眼神阴鸷至极:“你可知你若再胡言乱语下去,会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已然是赤裸的威胁。   一直静默不语的泽九,此时抬眼看向九璇真人,随即又看了看时柏,墨玉般的眼眸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微妙情绪,但下一瞬却又消失不见,又恢复以往对万事漠然无谓的表情。   这一句的效用很明显,时柏果然不再开口。   只是大堂内突然安静起来,能修到高阶,都不是傻子,九璇真人所为确实很多地方有待怀疑,而适才的这一句威胁,更是将众人的疑惑推向峰顶。   “你觉得谁是杀害陆云的凶手?”紫玄老祖将话题引回。   时柏摇摇头:“凡事要讲证据,不是我觉得谁像谁就是,追查凶手也不是我的职责,我只须证明泽九与此事无关。”   天罡真人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不过是在推脱责任,他们母子俩就是在演戏,泽九就是害人的凶手,把他抓起来,严加审问,就不信他不招认。”   “不可!”天一大师出言道。   天罡真人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看,直接道:“为何不能,泽九的嫌疑最大,只要不能指认出其他的凶手,就要把泽九抓起来!”   “是谁这么大口气,没有证据就要抓我徒儿啊?”一道飘渺的声音,似从天边而来,声音不大,却听得人耳哄鸣。   “天衍老祖!”   伴随着这一句而落的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天罡真人只觉脸上一痛,下一瞬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第23章 口是心非   众人倒吸一口气, 天衍老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肉眼看着动也未动,更重要的是天罡真人作为一个大能修士,这天衍老祖说打就打,丝毫不留情面。   “真是好大的口气,空口白话就想抓人,是谁给你的胆子?”天衍老祖面色幽暗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罡真人呕出一口血,抬起头辩解道:“泽九他……”   “啪”的一声, 又是一巴掌,天罡真人只觉头嗡嗡作响, 巨大的屈辱感席卷而来, 他已是圣境修士,连紫玄老祖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何曾让人如此羞辱。   “我让你说话了吗?”   “你……”天罡真人愤恨的看着天衍老祖,汹涌的怒意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天衍真人慢悠悠地走到天罡真人面前:“嗯?你要说什么?”   天罡真人只觉一股森冷的凉气贯穿身体, 有种要被吞噬的恐惧,他咬着牙,最终没有出声。   紫玄老祖一旁看着, 眉头不悦地皱起, 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天衍老祖慢慢地蹲下身,抬手落在天罡真人的肩上:“你说你是年纪大了吗?怎么一点记性不长,才几年你就把我的话忘了个精光, 还能记得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天罡真人肩上一重, 那恐怖的威压立时席卷全身, 冷汗止不住的滴落, 片刻之后,他才咬着牙:“您说别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涉及到您的事儿,都好好思量一下,您若是心气不顺了,保不准就屠戮……一族来顺心顺气。”   “天衍你差不多得了。”紫玄老祖开口道。   天衍老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理也没理紫玄老祖,目光扫向在场的修士大能,最后他将目光落到九璇真人身上:“我这是太久不出门,诸位是当我死了?”   整个厅堂噤若寒蝉,没人敢辩解,刚这一巴掌看似不重,但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天衍老祖行事向来随心所为,没有宗族束缚,惹到他弄不好就和天罡真人一样,里子面子都丢了。天衍老祖与紫玄老祖虽都尊做一声老祖,但实力却不可放在一处比较,天衍老祖才是真正的绝顶天才,加之玄乎其玄的卜算之能,在整个修真界怕是只有天启道祖能和其媲美。   天衍老祖朝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的方向走过去,途经九璇真人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九璇真人低头躬身,感受到天衍老祖冷冽的目光,随之而来的还有让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她不敢太过反抗,脸色渐渐发白,额头慢慢渗出冷汗。   天衍老祖划出一道屏障,隔绝外面的声音,随即幽幽地说道:“你若是觉得活得太无趣,我可以帮你找些事情。”   “老祖……”九璇真人苍白着脸,身形晃了晃,一副不堪承受的羸弱之姿。   “我不过是假意离开,你便耐不住了,我若是真走了,你是不是连条活路都不给泽九留?”   “我没……”九璇真人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下一刻她便立时跪伏在地,改口道,“我错了,老祖开恩。”   天衍老祖看着九璇真人,坐到这个位置还如此能屈能伸,也无怪她能爬到这么高,只是这心太黑了。   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是好奇天衍老祖到底说了些什么,九璇真人竟吓得如此模样。   一旁的青云道人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老祖会不会追究当初把时柏赶出族门的事情,好在他们最后只是出了告示,没有缉拿悬赏。这几十年也不见天衍老祖在意过,谁知道今日竟会因为徒弟的事情如此大动干戈,这是以前都不曾有过的,不然族内哪敢如此对待时柏。   紫玄老祖在外面看不下去了,敲了屏障说道:“好了,你耍什么横?我们又没有说真的要拿泽九,天罡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九璇她也是爱子心切,既然你的爱徒已经证明泽九没有杀人,我自是不会拿他问罪的。”   屏障撤去,这边时柏和泽九走到天衍老祖跟前,施了一礼,齐声叫了一句:“师傅。”泽九平素没什么礼数,但在外面倒是也能装一下。   天衍道人看见俩大徒弟脸上笑开了花,一脸嘚瑟,但出口却是训斥:“占着理还要我这个师傅出面,你们倒是出息。”   “徒儿无能。”时柏躬身认错。   泽九却是依旧冷着脸,梗着脖子不开口,有错都不认的人,何况不觉得自己错,让他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不服气?”天衍老祖跳脚,一巴掌呼他头上,“你个臭小子,牵扯这么多人在这里和你耗着,还一脸的不知悔改。”这一巴掌和刚才打天罡真人的自是不同,泽九眼睛都没眨一下,身板又挺又直,清高孤傲得狠。   只有红翎儿察觉到泽九微微上挑的嘴角,很久没有看到少主这么开心了,红翎儿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也跟着高兴起来。   天衍老祖却一直骂个不停:“你个软耳根,就没点自己的判断,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简单的局都看不透,辨不明,还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事关人命,证据未明,只审不查,就敢轻易就下论断?”   “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你还能有什么用?”   紫玄老祖面上越来越不好看,这哪是教训他那个倔徒弟,那老家伙分明是对他不满,指桑骂槐的扫他面子。   紫玄老祖唯恐他再说下去,忙道,“好了,训两句就算了,还没完了。”他把天衍老祖拉到一边,转而对着陆铭等在场的人说道,“既然有了人证,此事证实与泽九无关,但事情发生在我大衍宗,凶手本宗会继续追查,届时会给烈火门一个交代。”   陆铭长老想说此事就算与泽九无关也和九璇真人脱不了干系,但是看着一旁的天衍老祖,只得咬牙忍了,但这事儿他绝不会这么算了。   “老祖慢着。”突然有人出声。   紫玄老祖心下窝火,怎么老有这么不开眼找事儿的,送完这个祖宗再说不行吗他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儿?”   “这大比的结果——”   紫玄老祖不耐地道:“人都没了比什么比泽九晋级,两日后泽九与厉峰对决,陆云的事情转由执事堂处理,查查那个送盒子的小道士,再有闹事的也一并处置,都散了吧。”   待紫玄老祖把事情吩咐下去,回过头,发现天衍老祖并没有和两个徒儿在一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泽九和时柏便离开了。   “你一会儿要去哪儿?”紫玄老祖随口问了一句。   “去找师叔祖。”   紫玄眼皮一跳,这老家伙不会是要去告状吧,遂立时开口道:“我正好也要去找天启道祖,一道去吧。”   天衍老祖沉吟了一下,说:“行吧,反正也和你有关。”   紫玄老祖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掌门师兄在闭关,把宗内事务交由他处理,要是让天衍到师叔祖那里闹一下,就算他没事,待掌门师兄出关,也免不了连累他被怨责一番。   紫玄老祖恨得牙痒痒,这个混不吝的,没事儿都能捅破天,从不嫌事大,这几十年没见人,不弄点动静出来,都对不起他这个混世魔王的封号。   ……   另一面,时柏泽九凌音带着红翎儿一行四人出了高塔。   “少主的二师兄你好厉害啊,一个人能和那么多人吵架,还吵赢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呢,你都不怕的吗?”红翎儿一脸崇拜地看着时柏。   “怕的。”时柏回道,“我里衣一直是湿的。”圣境大能的威压普通修士怎能不受影响,不过他这人一向能忍,他不想做表情,别人也难从他脸上看出变化。   “真的吗,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明明就很镇定啊。”说着就要去扒时柏的衣服,要看个究竟。   泽九立时沉下脸,呵斥道:“你给我老实呆着!”   红翎儿吓得一激灵,忙回到泽九身侧站好,十分之乖巧听话。   凌音抿嘴一笑,夸赞道:“真是好可爱的姑娘。”   红翎儿最受不得别人夸,尤其是漂亮姐姐一夸,立时美得不得了:“是的啊,大家都这么说。”早忘了当初绑架的事情,十分不记仇,还尤不满足地追问道,“那你觉得我哪里可爱?”   凌音:“……”   凌音没这么夸过人,但见红翎儿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忍她失望,想了想说道,“翎儿姑娘没有哪一处是不可爱的。”   红翎儿眼中顿时亮芒闪烁,她满眼期待地看着凌音:“漂亮姐姐你给少主做道侣好不好?”她在大殿上听得分明,时柏要和少主抢人,时柏那么厉害,连圣境大能都说不过他,少主肯定抢不过,她得帮着少主点,重要的是她也喜欢漂亮姐姐,换个凶的要是欺负她怎么办?   “啊?”凌音猝不及防的一愣。   红翎儿已经开始替凌音分析起来:“少主的二师兄太聪明了,你和他一起会吃亏的,吵架一定吵不赢,况且他修为没你高还得需要你保护,最重要的是他人长得一般,没少主好看。”   时柏:“……”   凌音:“……”似乎很有道理。   泽九抬眼看向红翎儿,对方登时心头一颤,自动消声。   泽九沉声吩咐道:“你先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出门。”   “啊?”红翎儿立时瘪了嘴,恋恋不舍的看着着泽九,见对方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最后只得一步两回头的走了。   红翎儿走后,泽九停在原地。   “我也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凌音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说:“你和我过来。”说罢人便朝着北面的荒山行去。   时柏看着泽九的背影,随即抬脚跟上。   两人行了很久,直到走到一处密林,泽九突然消失了踪影。   时柏停在原地,灵识向四周散开。   还未等查探出结果,一股强横的灵气波动向时柏袭来,时柏侧肩闪过。   泽九一身冰冷的杀气,毫不留情的释放剑气朝着时柏再次袭来。   时柏并不意外,只是他本就没有和泽九比斗的打算,加之境界的差距,他也不可能胜过泽九。   看着眼前飘来的细碎剑意,时柏定了定神,随即悬空而起,白衣飘飞,身形晃动躲避着厉芒,只是那剑意密集难化,最后时柏的胸口受了一剑,血色瞬时染红了前襟。   泽九停住攻势,右手紧握剑柄,神色冷然地看着时柏。   时柏捂着胸口,神色平静地看着泽九:“你在气什么,我做了什么换你刀剑相待?”   时柏的伤口很浅,对于修士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但他掌下不动声色地微微用力,血迹便慢慢地溢出指缝。   果然,泽九呼吸一窒,视线完全转移到时柏的胸口,眼里闪过一丝狼狈,但仍是冷冷地开口:“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再管我的事,离我身边的人远一些。”   时柏看着泽九,声音很轻“费尽心思的帮你脱罪竟换不得一句好言,为何不愿信我?”   泽九顿了一下,微微避开他的视线,“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刚入丹境的修士,修真界的理从来都不是讲出来的,你看不出师傅出现后,紫玄老祖前后的态度?”泽九嘲讽地看着时柏,“修真界实力为尊,我能脱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说罢泽九不理会时柏的反应,转身欲走。   时柏看着泽九的背影,眼神暗了下来,徐声道出一个词:“子母环。”   时柏看着前方停下的身影,继续说道:“子母环典玄榜排名第一的极品灵宝。   其由子环和母环组成,需分别认主,在子环的主人遇到危险时,可以将千里之外的母环持有者召唤到身边,可用于保护族中天才子弟。   子母环是由魔祖斐千机铸造,原是为了给自己的傀儡打造一副枷锁,子母环的持有者属从属关系,子环持有者不得反抗和伤害母环的主人,子环不可离开超过母环千里外的距离。   后斐千机失踪,此物辗转到了天一大师手中,重新铸炼,因其千里传送的功用而声明大噪,后又被九璇真人花重金购得。   泽九此时转过身,直直的看着时柏,难以言喻的伤痛在眼中升起。   时柏缓了声音:“六岁自行入道,成为震惊修真界的绝世天才,又二年,父母反目,父门一夕被灭。   十岁引气入体,少年意气,英姿勃发,九璇真人赠与你子母环。   后又二年,九璇真人突破丹境成为圣境修士大能,在其封圣大典上,曾宣布不再收徒的天衍老祖不顾九璇真人的意愿,强行收你为弟子。”   时柏闭眼深吸口气,他睁开眼,黑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泽九,“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一直被母亲抽取灵力生机,当做是随时取用的活容器。   泽九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极力隐藏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扒开,胸腔间翻腾出汹涌的的杀意。   时柏却是走近泽九,轻声道:“为何不与我说?”   不料这一句却是彻底激怒了泽九,若不是眼前这个人,他现在已经逃开这一切,汹涌的恨意不可遏制的喷发出来,他上前猛然抓住时柏的衣领,把人狠狠怼到树干上:“为什么!你问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时柏被顶靠在树上,泽九的愤怒让时柏有些愣然,他见泽九很激动,便抬高了双手降低自己的伤害性,看着对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恨我?”   下一瞬,时柏面前的景色转换,人被泽九狠狠的按到地上。   “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时柏杀了你都不足以平复我的怒气。”   时柏却是闷哼了一声,有些痛苦地道:“你压到了我的伤口。”   泽九身体一僵,刚还在放狠话的人立时就要起身,却被时柏一把拉住手腕。   “为何要躲?”时柏将泽九的手掌拉到自己受伤的胸口向下狠狠一按,看着泽九的眼睛,“不是恨我,想要要杀我灭口吗?”   泽九手指微微颤抖,他想拿开却被时柏按在那里不得动弹,一时间眼神慌乱难掩。 第24章 陷入迷思   我从未想过你有一日会想杀我, 这让师兄有些……”时柏顿了一下, 开口, “这让我有些难过。”   “我……”泽九怔然在当场,他没见过这样的时柏,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时柏看着他的眼睛, 轻声道:“师兄会帮你,你看今日, 其实没有师傅我也会护你周全, 为何要一直躲我, 告诉师兄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柔软,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泽九缓过神, 他猛然的撤开身, 飞身快速远离时柏, 待重新站定后, 才缓了情绪道,“你想怎么帮我?还想和我说忍得一时,细心筹谋,局势一定会调转?”他声音冷然,“我忍了几十年, 结果呢,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时柏慢慢站起身,衣领因为粗暴的动作而松散开, 露出里面大片的肌理, 他说:“好过你独自承担。”   泽九冷嗤一声, 正待讥讽,不期然地看到这个画面,蓦地侧过头避开视线,气恼道:“人嫌而不自知,说得就是你。”   时柏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我是比较闲,你倒是了解我。”   “你……”欲要出口的激言戛然而止,泽九突然眸色一凛,目光朝着时柏身后看去。   片刻后,就见温思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阿柏……”   泽九抱着胸,揶揄地看了时柏一眼,讽刺意味颇浓。   时柏未出声相询,只是待她开口。   温思顿了一下,低声道:“我有事找你。”   “何事?”时柏平静地回道,声音辨不出喜怒,只是没有称谓的极简问语昭示着他的不快。   温思却仿若不觉,略带羞赧地道:“方便的话,能不能——啊,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儿?”说罢便要上前探查。   时柏不动声色地闪避开温思。   泽九看了一眼时柏,又看了一眼温思,神色讥诮,非常有眼色的直接转身走人。   温思虽碰了个软钉子,但泽九的离开让她松了口气,那人戾气太重,冰冷的威压让她说话都感紧张。   如今只剩她和时柏,便轻快了不少,“你上次与我说的话,我想了好久,我之前确是与你师兄有旧,没想到不过是萍水相逢便让他上了心,还……还让你……”温思腆然道,“我对他其实……”   时柏打断她:“温思道友不必与我说这些,待师兄回来可亲自与他道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思话至一半,突然愣住,随即忙问道,“你是说韦逸有消息了?”   时柏神色淡然,看了温思一眼,说道:“没有,师兄归期不定,温思道友要等些时候了。”   温思有些失望,这都失踪了几十年,怎么还有可能回来?她早听说韦逸已经殒命在外的传闻。   随即温思忙又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与韦逸并无太多交情,几面之缘而已,我是想谢你之前的照拂之情,不管你是受人之托还是无意为之,都足以让我感动,以前从未有人不求回报的如此待我,每每想起便暖意沁心,让人日日……思怀。”温思一脸的情真意切,恰到好处的低头,羞赧地露出一段白皙的玉颈。   时柏神色复杂地看着温思,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该承情的不是我,若不是师兄,我亦不会多管闲事,我所做自会向师兄收取报酬,温思道友不必介怀。”   温思急道:“我以前不知那是你师兄嘱托,一颗真心挂在你身上,怎好说收回就收回,你当初几次救我于危难,这份情谊早已根植在妾身心底。”却是完全不介意时柏冷淡的态度。   时柏静了几秒,说道:“你在杨景面前也曾如此刨白?”   “我……”温思语塞,同时有些气恼,但本就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时柏竟会如此直接,待缓过神便压下怒气,轻声解释道,“我与杨景并非自身意愿,你若是介意,待长老出关,纵使责罚,我也会求长老取消婚约。”   时柏却道:“温思道友过于迫切了。”   “什么”   “温思道友自诩聪慧,为何不悉心筹谋一番?天衍老祖不过刚露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自荐枕席,如何让人看不出图谋?让人看得出的城府便算不得精明,反会沦为笑话。”   “你——”如此刻薄之言,气得温思浑身发抖,她了解的时柏冷静平和,从不动怒,讽刺也都是点到即止,不想今日不知为何,时柏如此难以沟通,字字都是诛心之言,竟是直接羞辱于她。   温思气急:“时柏你真当自己有多厉害,若不是天衍老祖你算什么?你个废物竟敢如此作践我,早晚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时柏始终神色平淡,徐声道:“温思道友不若检讨自身,为何连一个废物都能看出你的算计,依在下之见,一个杨景已超出你驾驭的能力,莫不如回身悉心经营,以免顾此失彼。”   温思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如今受此奇耻大辱,气的挥剑朝着时柏攻去。   只是出鞘的剑没接触空气太久,剑尖便停在时柏面前,无法再行进半分。   时柏用手指轻巧的把剑拨到一边,淡淡地道:“你今日见天衍老祖对我的回护,便生了亲近的心思,却也不想想,为何天衍老祖如此厉害,你仍在心底视我为废物,修真一途只凭个人机缘与自身努力,捷径走多了,便难再归于正途。”   “你懂什么!”温思有些气急败坏的抽回剑,狠声道,“今日之耻,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时柏漠然以对,没有言语。   待温思离开后,时柏转过身,淡漠地出声道:“看了这么久,出来吧。”   “你倒是艳福不浅,真是越发的出息了。”只见荒林一头出现了时松的身影。   时柏知道时松几乎是和温思同时过来,或许就是因此,泽九开始才没有马上离开,就是不知现人在附近还是已经走了。   时柏淡淡地回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没料到,你功法增进一日千里,竟然能够在大比中进狙前列。”   时松嘴角上扬,神色自得道:“你倒是狂妄如斯,竟连一声大哥都不叫,我可从未教过你这样的礼数。”   “从你亲手弑父那一日,就应该会想到。”时柏靠在树干上,轻慢道,“你该不是来和我叙旧的,如果你今日想做个了断,我也能成全你。”   时松没料到他如此的直白,立时面沉如铁。   “走吧,想杀他不急在一时。”时松识海中响起一道劝诫的声音,正是之前曾在擂台比斗中出现过的神秘声音,“那泽九还在附近,天衍那个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若是让他撞见,你我就完了。”   “你不是说他会影响我的气运吗?前几日的大比会输怕是于他有关,好不容易避开人群找到他落单的机会,不借此以绝后患,我如何能够心安。”   “我早前叫你趁早解决,你不当一回事,现如今倒是积极了,这哪是动手的机会?那天衍老祖不比紫玄那个废物,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邪门的眼睛,留在大衍宗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他撞见,莫不如回族里从长计议。”   “你的意思是连试炼都不参加了?”时松不解道,“那要如何进得丘山秘境?”   “我保证你有方法进去就是,不要在此继续逗留,指不定什么时候天衍那个老家伙谈完事情就来找这个徒弟了。”   两人在识海中谈论这么久,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在时柏看来,时松不过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时松抬起头看着时柏冷笑一声:“你哪来的信心和我斗,莫不是等着那天衍老祖来救场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吧,没了这个靠山你算什么?”   时柏闻言却是笑了笑,“那你的依仗又是什么,缘何能够到如今的成就?”他看着时松,“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秘法或者说是邪术?”   时松脸色微变,冷声道:“你倒是会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技不如人便要中伤诋毁,我若是用了邪术,紫玄老祖又怎会看不出?”   “谎言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时柏用探究目光看着时松,“你来此是想与我讨论这些的?”事实上时松说的也是时柏疑惑的所在,时松若是有问题,紫玄老祖竟是看不出,或许应该让师傅帮忙。   时松紧紧地攥着剑鞘,眼前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但识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能和他动手,你若执意如此,就休怪我就此翻脸。”   时松深吸口气,松开腰间的剑,对时柏道:“你不会永远都这么好运的。”   时柏微微敛眉,看着离去的时松背影,走了一段路后,时松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那个眼神让时柏有些不解,或许参杂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许多年后,时柏再想起的时候,也无法猜透他的未尽之言。   不甘心吗时松明明是想杀他,为何又要走?   温思和时松找他都留下一段类似诅咒的话,便离开了。   时柏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并没有回住所,而是寻了一处树干,躺在上面。   灰蒙蒙的天空好似聚着一团迷雾,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泽九的迷思在于他的体质,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能让丹境修士进阶到圣境,这比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更危人耸听,可以想象泽九的秘密一旦曝光,会让多少人为之疯狂。   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能修士,是无法经受住如此大的诱惑,甚至可能引发修士间的战争。   九璇真人作为泽九的母亲最先发现了这个秘密,在天一大师那里买来子母环给泽九,天衍老祖发觉异常,强收泽九为徒,但师傅没能让泽九摆脱困境。   泽九的秘密不能曝光,子母环不可解,九璇真人拿捏着泽九的性命,而同时九璇真人也忌惮着天衍老祖,如此天衍老祖和九璇真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制衡。   但现在这个制衡似乎打破了,可能是九璇真人的贪婪不满足,发觉天衍老祖销声匿迹,久不见人后,所以动了歪心思,想要彻底的将人囚禁。也可能是因为一直隐忍的泽九突然见的爆发和不配合,两人彻底撕破脸,打破了这种平衡,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泽九说他忍了几十年,所以他早就发现了真相,但他不会平白无故的隐忍至今,一定是有什么能让他摆脱九璇真人束缚的方法,才会让他坚持这么久,但似乎是前功尽弃了。   究竟会是什么?   泽九又为何如此恨他?   那么,时松的秘密是什么?他修为精进的原因一定不简单,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绪。   但他为何要杀了时成春,是因为父亲撞见了他的秘密?   时松一直想杀他,并且找了人来监视他,但他在族内却一直没能动手,今日也是一样,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时松在忌惮什么他的行为太过矛盾……   还有红翎儿,她是怎么到泽九身边的?她对泽九有着异乎寻常的依赖感,真心不假,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每个人的秘密似乎都不简单,如此硬想是难以获知答案的。   时柏一个人待了很久,才起身折回住处。   结果,发现已有人在洞府等他。   只见天衍老祖拿着个酒葫芦,半摊在塌上。   天衍老祖打了个哈欠:“臭小子又与哪个女修幽会了,让为师等你这么久。” 第25章 折桂登顶   时柏接过天衍老祖手中的酒葫芦,取了个杯子为他续上灵酒:“师傅若是提前告知, 徒儿就不会外出。”   天衍老祖接过杯子, 又打了个哈欠:“为师这次真的要出趟远门了。”   时柏一怔,看向天衍老祖。   今日天衍老祖现身帮泽九解围, 时柏就有所觉察。   天衍老祖做了他们几十年的师傅,从未出手帮过他们,一直是任徒弟们一带一的自己解决问题。哪怕当时有一丝的回护, 他们顶着天衍老祖爱徒的名号,也会过得很滋润, 就不会一个两个的名声都差得惨不忍睹。   如今破天荒的出头, 天衍老祖恐是怕自己回不来。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 问道:“……师傅可是有师兄的消息了?”他知道天衍老祖一直为此奔走,所谓远门, 就是归期不定,能让他以身犯险的事情也只有这个了。   天衍老祖眯着眼,看着杯中澄清的酒液:“原打算待你们丘山秘境之后再行准备,但他的魂灯支持不了太久了, 迟了……或许就来不及了。”天衍老祖的声音有些低沉。   时柏沉吟道:“师兄吉人天相。”   天衍老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他倚在榻上,晃了晃酒杯:“观你今日言行, 泽九的事估计你也猜到了。”   时柏沉默地坐了下来。   “老大总说我偏疼泽九,其实我大概只是不忍心。那么小的年纪, 门庭巨变, 被自己信任的亲人算计, 我连告诉他真相都不能。”天衍老祖将杯中的灵酒一饮而尽,吐了口气,道,“我想了很多办法帮他逃开子母环的束缚,甚至是直接杀了九璇真人,但杀人容易,她却可以用子母环拉着泽九陪葬,重要的是泽九身上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公之于众。”   时柏拿着酒葫芦站起身为天衍老祖续杯。   “后来,我寻到回生境,只要泽九进阶圣境,就能与母环抗衡,不受其累,至少不会随意的让人抽取灵力,但我万万没想到泽九竟然失败了。”天衍真人叹息一声,“七十多年的隐忍,一遭重创,毁于一旦,我担心他会走上偏路,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时柏默然,如此,泽九的一些行为就说得通了,就是不知为何要迁怒于他?   “泽九对周遭的人都带着防备,睚眦必报,私心过重,难说他如今的性子没有我的一份功劳。”天衍老祖顿了一下,似有欣慰地道,“今日看到你顶着重压也要维护你师弟,为师也就放心了。”   这似是托孤的举动让时柏眉头微敛,天衍老祖竟是对此次出行全无把握。   “有你看护,泽九也不至于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时柏想了想,开口道:“师傅对我过于自信。”   天衍老祖摇头,“我从不小看你们,你最会审时度势,自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纵使遭逢不幸,也能挣脱束缚自行走出泥沼,逆境不会影响你自身的信念坚持,但泽九不一样……”天衍老祖看向时柏,“相比担心泽九遭人迫害,我更怕他入了偏门,这孩子的心思太深,只有你这样心志坚定,与他又有少年之谊的人,才能得他信任。”   时柏抬首欲要解释,却是对上天衍老祖期许非常的目光。   天衍老祖从未如今日般有为人师的模样。那空落落的山头只有他们师兄弟三人,他们一直盼着有个像样点的师傅,不用跑到很远的地方听大课,不用花几年时间才能赚取足够的功勋,只为换一本功法。   但今下的天衍老祖的良师般的举动却是让人生出一丝隐忧。   时柏改口道:“既得师傅箴言,我会尽我所能照拂师弟。”   天衍老祖慈爱非常地眯着笑眼:“好……这就好……”天衍老祖知道这一句承诺并不容易,泽九的秘密隐藏了太久,如今时柏能猜到,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要面对地困难非常人想象。   “师傅当初为何收我们师兄弟三人为徒?”   天衍老祖的收徒标准也算是修真界的一大谜团——   天分?时柏他们或许有,但总有更好的,至少比时柏强的人不难找,这种神魂不稳,进阶十分艰险的修士反是累赘。   许是了了一桩心事,天衍老祖放松下来,又半摊在塌上,惬意地端着酒杯:“有些事是注定的,缘分而已,我也曾想动过时松为徒的心思,却是不了了之,时也,命也。”   时柏神情一滞:“您曾想收时松为徒?”   天衍老祖点头,随即叹道,“只是三灵根太难搞了,也就算了。”   时柏仍觉意外,他能明白天衍老祖说得三灵根难搞的意思,这个师傅不管事儿,他们三人尚且过得如此艰难,若是把一个三灵根徒弟扔在山头,那就真的是彻底养废了。   但天衍老祖仍是没有说什么原因收徒,不知他们哪里得了他的亲眼,但见天衍老祖的意思,并不想回答。   “师傅近几年可有见过时松?”   “这倒没有,不过传闻倒是听过不少。”天衍老祖姿态悠闲地道,“你可是完全让人比下去了,早知道就把你们俩换一换,我这也不用让人笑话成这个模样。”话虽如此,天衍老祖酌着灵酒,面上却无一丝懊恼的神色。   “时松可能有些问题。”时柏将自己的疑惑出口,“他的修为增长不同寻常,必是依附了某种大机缘。”   天衍老祖停下来,抬眼看向时柏“什么意思,你是想让为师帮你做什么?”他倒不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会嫉妒,想要强占人家机缘,所有激烈的情绪对时柏都显多余。   “我想师傅帮我查探一番这其中是否有古怪。”   若是以往时柏是开不了这个口的,说了天衍老祖也不会理会,但如今不同……   果然,天衍老祖应下“也罢,替你走一遭,有问题我会传话于你,免得再担一个偏心的名头,不过上次你让我帮忙找人就算了,机缘之事寻不若碰,有缘自会再见。”   时柏站起身,躬身施礼:“徒儿谢过师傅。”   天衍老祖笑眯眯地受了:“这才像样,莫要学你师弟没有尊卑,也就你了,从不教我操心,也就你了……”说到最后,竟是化作一声叹息。   “……师傅可有为自己测算一番,此去胜算几何?”时柏上前为天衍老祖续上酒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连天衍老祖这样能占卜吉凶的大能修士都如此忌讳?   天衍老祖笑了笑,拿着酒杯幽幽地道:“祸福靡常,人之命数,世间之事惟有可为与不可为,命不由身,身不由己……”   时柏手上一顿,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嗜睡、贪酒、喜好作弄他人的顽童,也不觉他在自己徒弟身上费过心,这个天塌下来都能支个杆子能看热闹的人,第一次有了这样消沉的一面。   “人欲无穷,师傅不必太过……”   话至一半,时柏察觉出异样,抬首再看过去,风帘拨动……   天衍老祖已不见踪迹。   原本的榻上多了个黑色的盒子。   天衍老祖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熟悉他的人都习惯了他飘忽不定的踪迹,但这一次……似有种再见无期的怅然。   ……盒子打不开,上面的禁制怕是需要一个特定的契机,这是天衍老祖布下的禁制,契机不到,纵使以后时柏有圣境修为也是打不开。   ……   两日后,宗门大比最后角逐如期举行。   有人觉得这将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毕竟是魁首之争,行至现在,运气也好,实力也罢,都有着过人之处。   但更多的人认为厉峰会轻松击败状态不佳的泽九。毕竟这一路厉峰过关斩将,未遇强敌,或者说所有对手在他面前都难称强敌。   比斗或许会很轻松的结束。   但谁都不曾料到会如此轻松,轻松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擂台上的厉峰先动,他横刀而起,一股霸道的罡气朝着泽九冲杀而去。泽九神色漠然,他手执黑棍腾空而动,看着汹涌而至的灵力长龙,挥斥而下。   青色的厉芒化作密集的枝蔓将长龙紧紧束缚,全力的缠绕绞杀。   这边还未决出胜负,厉峰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不知何时泽九已经来到他身后,快得让人心惊,接着一股强大的劲风袭来,厉峰腰眼一痛,下一瞬他便让泽九一脚踹到台下。   没错就是用脚,泽九手中的黑棒闲置不用,直接一脚踢飞了厉峰。   正常同阶修士肉体相博,难以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但泽九做到了,厉峰做出防备也没能承受住他的这一脚,直接摔到擂台之下。   比斗行进不到片刻,只听得一阵惊呼。   会场内静了几息,接着就听见宣事长老宣布了泽九胜出的消息。   全场哗然。   会场上下谁也都想到,如此万众瞩目的头名争夺,像一出无限压缩的短剧,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结束了。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赢的,他们打了有一刻钟?”   “这厉峰是不是放水了。”   “不能吧。”   “难说,这厉峰一路过关斩将不落下风,如此碾压对手之势,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就败了?”   厉峰黑着脸经过,吼道:“放水个屁,都给老子滚远点。”   时柏站在人流中,看着慢慢下台的泽九,孤高傲然的身影,红翎儿欢喜地在其身边转圈圈。   “这是……”凌音也是一脸愕然。   所以,泽九一直以来都在隐藏实力?   凌音有种受到愚弄的荒唐感,早前所有的担忧就显得十分滑稽。   时柏却是陷入了沉思。   所谓的圣境之下第一人,泽九无愧于这个称号,即使在他重伤的情况下。   泽九的伤不是假的,这骗不了人,天衍老祖也没有能让泽九这么快恢复伤势的能力。   那么,泽九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泽九早就料到九璇真人会针对他?如果那日面对众多大能的责难,时柏不出面,泽九将会如何应对?   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暂时隐藏实力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如今天衍老祖出面后,他便没有必要隐藏这种实力,所以今日泽九毫无保留的赢了,他要接着做那个傲世众生的孤鹰?   是这样吗似乎说得通,但又好像哪里说不通。   天衍老祖说不要小看泽九,说得恐怕不止是实力。   时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与泽九的这种差距,这种所谓绝世天才的距离,就算年少时曾深有体会,如今仍觉震惊。   远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如果没有九璇真人,泽九如今会到达何种高度?这是一个想象一下就会让人感到心惊的问题。   “这……”上位的紫玄老祖也是被这样的结果惊到了。   “天一大师真是慧目如炬,竟能看出这泽九隐藏了实力,唯一压对宝的就是大师你了。”   “我记得天一大师有探过泽九的脉,当时可是真的受伤了?”   天一大师微微颔首:“泽九小友身体亏损的厉害,当时在下想送他一程,不想泽九小友竟坚持自己离开。”   “实在是藏的太深,竟然最后一场,才暴露出来,如此看他不可能因大比成绩而去害陆云。”泽九想要杀陆云在擂台上有更多的机会,也能“名正言顺”。   闲云真人接着赞叹道:“圣境之下第一人,果然是当之无愧,九璇你有个好儿子。”   九璇真人挤出一丝笑容:“诸位过誉了。”   天罡真人冷哼一声:“再能也不过是个丹境修士,这么多年进阶不了,他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不过是打压打压丹境修士罢了。”   “你倒是在天衍老祖面前也这么说?”闲云真人呛声道。   “你……”   紫玄老祖开口道:“泽九如今的展现的实力,怕是已经可以在普通圣境修士的追击下脱身,能在圣境修士下讨命的丹境修士,前人又有几人?”   众人默然,如此厉害的角色,只要不被扼杀在摇篮中,一朝飞天,便是让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只是不知为何会困在丹境,不得寸进。   最后一直备受关注的大比奖励也终于公布:   第一名获得丘山小令四十九枚;   第二名丘山小令四十枚;   第三第四名丘山小令三十五枚;   五至八名丘山小令三十枚;   九至十六名丘山小令二十枚;   十七至三十二名丘山小令十枚;   三十三至六十四名丘山小令仅有聊胜于无的五枚。   众所周知,丘山小令是换取出入秘境资格的凭证,上一次丘山秘境开启最终进入丘山秘境的不过百人,能侥幸出来的都是收获颇多,现今的大能修士有不少是上次丘山秘境的幸存者。   如今备受瞩目的丘山小令的分派已经清晰,按照规则,持有五十枚丘山小令才可获得丘山秘境资格。   现今持有小令最多者泽九是四十九枚,按说剩下一枚交易获得并不难。   但紫玄老祖随后宣布,丘山小令的发放是在半月后的丘山试炼。   这意味着,即使大比折桂的泽九也必须参加试炼,才能获准进入秘境的资格,并且会因怀璧其罪,成为众人针对的主要目标之一。 第26章 太可怕了   十五日后,此时正值丘山试炼开始的日子。   广场上是近千人的丹境修士, 几乎涵盖了整个九幽大陆所有的丹境修士, 各个宗门的翘楚都在其中。   四个巨大的传送阵盘立在广场郑重,众人猜测这阵盘传送地点应该就是试炼地, 大衍宗真是好大的手笔。   丘山秘境可以说是宗族壮大的希望,各个宗门都极尽所能的让族内的天才子弟赢得这样的机会。   试炼中若是能获得足够的丘山小令,就可获得进入丘山秘境的资格, 此中若有奇遇,成就圣境修士, 那么所在宗族的实力便能更进一步。   不多久, 只见一圣境老者走出来, 宣布试炼规则:   试炼为期十五日,秘境中丘山小令可以进行交易, 但不可杀人夺宝,一经发现取消其试炼资格;   试炼结束后,可在出口处兑换丘山令,五十枚丘山小令可换取一枚载有个人身份信息的丘山令, 丘山令会登记在案, 仅限个人使用,不可交易转赠;   离开秘境后丘山小令作废处理。   此事一经公布, 众修士哗然。   至此,宗门大比中丘山小令的用途终于全部揭开, 能否获得丘山秘境资格, 十五日试炼结束后便可马上揭晓, 成败都在秘境中决定。   宗门大比中一共发放了五百九十九枚丘山小令,以此计算,可以获得丘山令不足十二人。这比上一次丘山秘境一百人的名额少了不止一点半点。   “搞什么,一共才这么点丘山小令,拼死也拿不到啊。”   “给个说法,这次秘境到底能有多少人准入?”   “对啊,你们要说明白。”   “一会儿要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试炼,这个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吧。”   “敢问除了已发放的这些丘山小令,这试炼中可否有其他途径可获得丘山小令?”有人问道。   那宣事的道人,睁开眼看了一眼那问话的修士,随即复又闭目,没有回答。   ……   高楼上,一鹤发童颜的圣境老者感叹道:“这帮小辈,也不知道能不能体会你的良苦用心。”   其身边的另一位圣境修士笑道:“也不必他们体会,试炼的目地本就是为了找出最佳的人选,机会给了不恰当的人,才是一种浪费。”   丘山秘境的最佳人选无外乎三种人,一是实力者,这个毋庸置疑,能在丘山秘境中自保并获取最多资源的一定是强悍的实力者;   二是谋略过人者,丘山小令不可能只有发放的六百枚,能最先在试炼中夺得先机获得丘山小令,并能保持胜果到最终的试炼结束,这需要过人的智慧,这种智慧在之后的丘山秘境中尤为重要;   第三便是有大气运者,对于修真者来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有人生来就得命运的眷顾,有人总是时运不济,所以才会有所谓的天才之别,一个人若是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那么在丘山秘境中自然也会收获颇丰。   此外,试炼规则是不可杀人夺宝,这个在很多人看来是需要靠自觉遵守的规则,实则另有玄机,强者之路并非自相残杀,嗜杀者会对丘山秘境其他人造成危险,若是有机缘成就圣境,也可能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隐患。   所谓试炼便是进入丘山秘境前的预演,无论是试炼规则,还是花费了十年之久布置的阵法,这是以前所不曾有的,保证公平、安全的同时,又能达到试炼目的,为了这帮子弟不可谓不尽心。   “过往的丘山秘境折损了太多年轻的优秀子弟,这样的试炼,避免了资源的浪费,和不必要的争端杀戮。”   “师祖,一切准备妥当,可以随时送这些弟子进入试炼。”天一大师走到两位修士身边。   鹤发童颜的修士转过头嘱咐道:“圣境修士的人选一定要谨慎为上,万不能混进去一些利己者,为自家子弟开方便之门事小,就怕有人借此残害其他宗门子弟。”   未等天一大师答话,身旁的那人笑道:“放心吧,都是无派别之争的大能修士,心性不说都如天一这般沉稳,也俱是经得住考验的,更何况每位修士都签订了契约,不会透漏分毫的消息给他人。”   天一大师微微躬身:“请师祖放心。”   ……   进入传送阵前,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小型储物袋。   “有性命之忧时,可捏破里面的符咒,彼时将失去试炼资格,有人会送你出试炼。”发放的修士宣布道。   众修士松了一口气,此次试炼弄得太过神秘,一点消息都不清楚,未知的恐惧,如今好在性命有了保障。   那大能修士目光扫视了一圈暗自庆幸的修士,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接着近千名的丹境修士依次进入四方阵盘——   白光闪过,一阵眩晕过后。   时柏被传送到一颗古树附近。   茂密的枝蔓危耸入天,状似千万年之久,曲暗幽深,生机盎然。细细查看会发觉巨大的蟒蛇栖息在藤蔓间,只靠肉眼辨不清,稍不留神,便会成为巨蛇的腹中餐。   传送阵是不定点传送,进入的修士也并不聚在一处。   时柏将灵识放出,慢慢查探起周遭的环境。   这里竟是千里之外的万兽森。   大衍宗竟然能在万兽森圈了一块地方,作为试炼地点。这里平素也是作为修士历练的地方,常会出没一些凶兽和灵兽,越是密林腹地深处越是危险。   如此大的手笔,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空中时不时的闪过不同门派间联络的信物,这种时候多人协作,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   时柏计算了一下,这里距万兽森腹地的险处还有一段距离,但如果想要获得丘山小令,是不是需要向北面的险地探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里虽不是险地,仍会有玄珠期的妖兽出没,玄珠期的妖兽相当于人修的丹境修士,但实力却不可同日而语。妖兽的身体比之人修有着更加强横的天然优势,高阶的玄珠期妖兽是连圣境修士都会避之不及的存在。但妖兽的劣势在于修行缓慢,灵智难开,这大概也是妖兽困在玄珠期不能更进一步的原因。   有传说妖兽突破玄珠期后便可化形,但这也只是传说,九幽大陆未曾出现过化形期的妖兽,不然恐怕就是人修的灾难。   时柏取出刚才发放的储物袋,里面除了一张红色的符咒,还有一枚玉简。   玉简中划定了试炼范围图,若是出了限定的区域便不是试炼区,里面还有一些万兽森比较危险妖兽的描述。   时柏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大衍宗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试炼开始前大家关于试炼地点和方式都不知道。   偌大的的万兽森,时柏向外展开灵识向更远的地方探查。   时柏因目不能视物,长期使用神识“看”物,但随意用神识查探其他修士是一种冒犯,稍有不当便会惹来争端,所以时柏一直想方设法的降低自身神识的存在感,将神识不断的分支细化,变成微小不可察的粒子,他从修仙开始就在钻研这项技能,这也是时柏能在炼器一途有所建树的原因。   如今他对神识的使用越发的精深,鲜少有人能看出时柏的眼睛不能视物,也感受不到时柏神识投在其身上的查探。若是配合一些法宝用以隐匿身形,很难让人发觉。   如此,时柏在万兽森内开始找寻丘山小令的下落,不料这一找便是两日,结果却是未曾见到任何丘山小令的踪影。   自是不能继续没有头绪地找下去。   此时,时柏身在一处灵气充裕的树海中,他选了一株合围粗的大树,布置了个简单的阵法隐匿其中,此间奔波耗神,需要休息一番从长计议。   偶有其他修士从树下路过,也未有发现其身形。   “这丘山小令到底在什么地方,这都两日了,竟然连个鸟影子都没有。”   “是啊,没听说谁这两日有什么收获,不过人家就算拿到了,也会藏着掖着,哪里能告诉咱们。”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抢,那泽玖可是有将近五十枚,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围堵不了他。”   “算了吧,别说那个泽玖了,这两日有多少人栽在厉峰手里,真是邪了门了。”   “其实就算你有这个本事又怎样,够谁分的五十枚换一枚丘山令,谁他娘想出来的馊主意?”   “要按这么来,我就不信能有几个人能拿到,据说上一次进入丘山秘境的有百人,那至少五千多的丘山小令才够吧,结果呢,你看现在鬼影子都没有,难道是要缩减人数?”   “可能真是这样……”是个略有些犹豫的声音。   “什么意思?”众人问道。   “丘山秘境好处自不必说,却是百年一启,你们想过什么原因吗?”   “能是什么原因,不是各大门派定好的吗?”   “当然不是,这种秘境人数有限制,百年一开的利用率太低了,有的丹境修士一辈子都难进去一次。”   “那你说说看。”   “覆在上面的结界是百年一流转,这个时候结界最弱,阵法大师才有能力开启,换个时候是行不通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临行前掌门告诉我的,不然你说为何丘山秘境非要百年一开。”   “祁英别打岔,然后呢,百年一开怎么了?”   “其实我也是猜的,以往丘山秘境的开启,需要阵法大师打开结界,造诣越高的大师能开启的界口越大,进入的人也就越多,以前丘山秘境的开启方式是在九鼎门的阵法大师手里。但大家都知道九鼎门不复存在,所以我猜这次最终一定不会有百人进入秘境,甚至可能大幅缩减。”   “不能吧,不是有天一大师吗,那可是阵法大家。”   “什么叫阵法大家,他那点本事,和九鼎门的云清真人比起来,连皮毛都不算,更何况就他一人顶什么事儿?”   “他娘的不会吧。”   “我觉得靠谱,不然为什么会大动干戈的搞个什么试炼,宗门大比取前百不就行了吗?”   “太阴险了吧,他娘的,老子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当初为什么要搞九鼎门,好好的一个门派和魔族勾搭什么,谁看见了九璇真人大义灭亲,我呸!老子压根都没信过。”   “就是怕这个,到时候闹得怨声载道,不就有人翻旧账了,但是弄了这次试炼就不一样了,名正言顺。”   “嘶……”有人吸了口气,“好深的算计,到时候试炼拿不到足够的丘山小令,他们就会说是实力不够,到了丘山秘境也是送死。”   “没错,他们这一下淘汰很多人,也可以解释说是择选优士,不看数量,反正到时候什么说辞都行,还不落口实。”   “他奶奶的……气死老子了,这是让咱们白忙活吗?”   “先别急着发火,我这也是猜的,或许过几日丘山小令就多起来了呢?”   “最好是这样,不然老子真咽不下这口气,准备了这么久,我全副身家都搭进去了。”   ……   这伙儿人说了很久,又休整了一阵儿,待到离去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时柏从树上稳稳地落下。   人都是健忘的,修士更甚,已经遗忘的旧事再被提及,这并不是好的征兆。   九鼎门……希望是个巧合。   啊——   时柏沉思的当下,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时柏神情一顿,沉吟了几秒,寄出飞剑,向声源处行进。   “姑奶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坏蛋!打死你,打死你,让你欺负人。”   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后,时柏看见红翎儿拿着手腕粗的木棍单方面殴打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修士。   红翎儿发觉有人,转过头看见时柏,嘴一瘪,含泪道:“少主的二师兄,有人欺负我,都吓死翎儿了。”   时柏看着地下的两个满脸血的修士,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说话的功夫,红翎儿一个不备踢到对方的脚上,把自己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抄起家伙,劈头盖脸地又朝着那人一顿猛揍。   一时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红翎儿扔了棍子,“噌”地躲到时柏身后,战战兢兢地道:“坏人,真是太可怕了。”   ……时柏看着两个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两位男修,确实……很可怕! 第27章 隐藏太深   “他们抢我东西。”红翎儿神色愤然地举着着一长串的木牌向时柏告状。   那木牌嵌着发光的玉髓,正是修士们要找的丘山小令, 一眼看过去竟有十二枚。   时柏:“……”传送到这里已有两日, 但大多数人连丘山小令的影子都没看到,红翎儿一出手就是十二枚。   泽九给的?   倒在地上一脸血的修士, 几乎是痛哭流涕地道:“姑奶奶,你也不知道收起来,这么招摇过市的带着,谁能忍得住啊。”   “就是, 我们两个也不想的啊。”饿了两天, 看见招摇过市的肥羊,哪能忍得住?   “我带着你就抢啊?什么道理,你们实在是太坏了!”说着红翎儿跃跃欲试地还想上去再给人两脚。   时柏拦住红翎儿,顺势将人带离这里, 这么大的动静,保不齐附近会有其他的修士过来。   ……   红翎儿不解的看着一串发着幽光的木牌, 说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为什么要抢。”   时柏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红翎儿:“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红翎儿迷茫地看向时柏,不似作假。   时柏笑看着红翎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玩啊。”随即红翎儿一脸郁闷地道,“少主试炼不准我跟着,所以我就跑到这里玩了,那两个人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了翎儿一跳, 结果他们上来就抢我的东西。”真是太坏了, 她想想都觉得好生气。   所以红翎儿并没有参加试炼?只是误打误撞的到了这里, 她是怎么躲过那些大能修士的排查的, 试炼开始之前会进行清场。   “那你手中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阿宝给我的啊。”红翎儿颦起秀眉,“阿宝最近总喜欢送我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我看了都没什么用,不过虽然是没用的破牌子,那也是翎儿的东西,那两个坏人凭什么抢。”说到最后红翎儿一脸愤然的表情,透着一种可爱的娇憨感。   红翎儿说话没什么重点,还常常语出惊人,只能选择性的去提取有用信息。   时柏向她解释道:“这是丘山小令,这次丘山试炼选拔的道具,你的那位朋友是怎么得到的这个东西?”   “试炼?那阿宝怎么会有,啊——”红翎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惊讶地道,“你不是应该和少主一起试炼吗,怎么也会在这儿?”   时柏耐心道:“因为这里就是试炼地。”   “真的吗?”红翎儿一脸的欣喜,“我是不是可以见到少主了?”   时柏点头:“所以才要问你的朋友这丘山小令从哪里来的”   红翎儿颦着眉头道:“它说有人放到它窝里的。”   “……窝里?”   饶是时柏的理解能力也是听得一愣。   未等他深思,时柏突然神情一凛,一面带着红翎儿飞速向后退去,一面寄出飞剑,抬头向空中看去。   巨大的翅膀呼扇而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鸟鸣响徹耳际。   狂风四作,周边古树因不受力,腿粗的树干枝桠掉落,尘土飞扬,吹得人眼都睁不开。   “青鸾鸟!”时柏眉头轻拧,万兽森的四大凶兽之一,玉简内也有特别记载,这鸟已经是玄珠后期,圣境修士在它这里也讨不了便宜。   未等时柏做出应对,红翎儿从时柏身后站出来,插着腰,指着大鸟骂道:“阿宝你做什么吓人——呸,吃我一嘴沙子。”   那青鸾鸟叫了一声,不甘心的在他们头顶转了一圈,呼扇的翅风又扫起一地的烟尘。   惹得红翎儿又是一阵大喊大叫。   “……这个就是你的那位朋友?”时柏出声道。   那青鸾冲时柏凶悍地“啾”了一声,随即落下来,它用硕大的身躯挤开时柏,向红翎儿转圈的展示它漂亮修长的尾羽。   ……时柏被它挤了一踉跄,看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退到一边。   红翎儿回过身,解释道:“这个就是阿宝,那个啥小令就是阿宝送我的,所以他们是都放鸟窝了吗?”   时柏摇头:“青鸾鸟这里他们才放了十余枚,别的鸟那里应该不多,他们应该会放在许多地方,能不能找到,这个需要一点运气了。”估计放木牌的人也没想到,放在青鸾老窝里的令牌会这么容易让人拿到手。   红翎儿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她把缠人的青鸾推到一边,请求道:“少主的二师兄,你能陪我去找少主吗?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我害怕遇到坏人。”   ……这位姑娘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坏人遇到她可能会更危险。   不说这只青鸾鸟,刚才时柏用神识扫了那两位男修的修为,都已经到了金丹后期,结果落得那般的惨状,这个红翎儿真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你有办法找到泽九的方位吗?”   红翎儿连连点头“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帮忙。”说罢一脸期盼地看着时柏。   时柏对上红翎儿哀求期待的眼睛,回道:“那请翎儿姑娘带路。”   红翎儿欢呼一声,随即掏出一把糖丸状的五彩药丸,不多时就吸引了一堆形貌各异的鸟儿。   时柏初时以为红翎儿是要找青鸾帮忙,没想到竟然是这些林间随处可见的鸟儿。   “你们要是能帮我找到人,我这还有清灵丹。”那鸟儿在空中排着队,扑腾着翅膀一鸟一颗非常的有秩序。   待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色小鸟想要嘬一颗她手上的药丸,却被红翎儿一把躲开,气汹汹地道:“骗子,没有你的份儿。”   小红鸟急的不行,扇着小翅膀在她周围急得直转圈。   “这鸟儿会撒谎?”时柏问道。   红翎儿点点头,说“会啊,也不知道和谁学坏了,这个就老喜欢骗我,有好几次装病让我救它,骗了我好多的药丸,明明就它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能和鸟儿沟通,这红翎儿豢养灵兽的手段很厉害。   时柏想到时松,这人也喜欢养鸟,他曾经就拿过一只时松的鸟送给泽九,只是这么多年,这鸟儿怕是已经不在了。   红翎儿举着丘山小令说道:“阿宝也可以带着我们找人,还可以一边收集这个。”   ……以青鸾为坐骑吗。   时柏印象中有位圣境真人一直想收复青鸾当坐骑,几次都弄得灰头土脸,最后联合了几位圣境修士都没能成功。   这青鸾鸟也是聪明的,他拿那位真人没办法,但是记住了人家的门派,只要是其弟子在万兽森活动,让它看见了下场都十分惨烈,以至于整个宗门上下数十年不敢来万兽森历练,后来还是洛神宗的承天老祖出面,安抚了青鸾鸟,才了了此间事。   后来大家才知道承天老祖和这青鸾有少年之谊,也就没人再动这个心思了。   如今却是让红翎儿说得稀松平常。   时柏看了一眼对他虎视眈眈的青鸾鸟,随即说道:“还是不要强人……鸟所难,我们脚程不慢,费不了太多时间。”   “好吧。”   时柏红翎儿二人,一路上目睹了几场争斗,昏迷的修士都会让圣境修士带离出去。   一路走来,感觉到不同圣境神识的扫视,时柏心里也有了计较,他们是划分了几个区域,由不同的圣境修士看管。   昏迷,重伤的修士都会让圣境修士带离,毕竟只是试炼,死人就说不过去了。   时柏计算了一下地图内的区域和刚才圣境修士数量,六个区域,按照一个区域两个圣境修士计算,至少有十二个圣境修士驻守。   能有这么多圣境修士坐镇,大衍宗为了保证这些子弟的安危不可谓不尽心。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若是天罡真人在列岂不是会公报私仇?   不过,这个几率很小,以当前大衍宗的重视,不会犯这种错误,应该如天一大师这般,没有门派束缚,有威望、风评好的修士。   两人一路寻人,运气不错的又收获了八枚木牌。   “为什么还没找到少主?”红翎儿有些急了。   时柏微微敛眉,试炼区域并没有大到找一个人很困难,他们已经横跨了两个区域,再往前一个区域就走到了尽头。   泽九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以泽九的身手就算被围攻也不会吃什么大亏,刚才途中,他们看见厉峰收拾了一伙儿打他主意的人。   除非是圣境修士动手,大衍宗不至于让天罡真人掺和进来,此人的脾性弄不好会大开杀戒。   九璇真人?也不可能,她十分忌惮天衍老祖,应是不敢出手才是,就算要完全的撕破脸,如今对她来说也不是恰当的时机。   那么泽九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失去踪迹?   除非还有人知道泽九身上的秘密,不然谁也不会冒险在这里动手,大衍宗如此重视,如此后果一般人负荷不起。   泽九的体质就算是与他亲近之人也很难察觉,九璇真人作为泽九的母亲能发觉并不奇怪,天衍老祖素有“天眼”之名,就算看不穿泽九也能看穿九璇真人。   但九璇真人、天衍老祖都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那还有谁会知道?   还有谁可能会对泽九下手?   时柏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一定有什么人始终参与其中,但是又让人完全的忽略掉,既不让人怀疑,又是实力兼具的大能修士……   时柏突然站定。   “怎么了?”红翎儿一愣。   “翎儿姑娘,要尽快找到泽九,不惜一切办法。”   时柏神色凝重:“要快!”   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以至于时柏完全忽略。   …… 第28章 师弟难惹   子母环是从天一大师转手到九璇真人……   而天一大师对泽九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   高塔之上众人围攻泽九,当时的天一大师主动请求调查陆云的死因, 那时候的泽九似乎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让九璇真人带回灵毓门,要么交由天一大师查处, 这是两位大能的博弈,而对当初的泽九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的死局。如今想来才知当初泽九究竟是在怎样的一个局面中摆脱出来。   当时的他们完全忽略了天一大师。   “可是要怎么找?”红翎儿一面问时柏,一面扇开在自己面前飞来转去的小红鸟, 气恼地道, “走开,小骗子!不然揍你。”   时柏缓过神问道:“怎么了。”   红翎儿一脸郁猝:“它说有看过少主。”   “带路。”时柏立时道。   红翎儿颦起眉,解释道:“但是它总骗人,别听它的, 会耽误……”   时柏打断红翎儿:“不听它的,你我也是在耽误时间, 让它带路。”   红翎儿想说些什么,却也没什么办法,最后只得依言行事。   ……   这是一处木气旺盛的山林之地,林木茂盛,碧草青郁,但却突兀的让人圈出一块开阔之地。   泽九捂着胸口, 嘴角慢慢涌出一丝血渍, 俊逸冷峻的脸上苍白无比。   “何必呢?方寸之地, 你能跑到哪里去呢?”天一大师向前几步, 慢慢地向泽九迫近,戏谑道,“乖乖的听话,我也不舍得打你。”   泽九看着他,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他闪身到天一大师身后,放出缚龙网,金色的光芒朝着对方罩去。   天一大师叹息一声,抬手挥出一道剑芒。   砰!   青色和金色厉芒在空中剧烈的冲撞!溅出激烈的火花,滋音刺耳。   天一大师摇摇头:“放弃吧,我是看着天衍老祖离开大衍宗的,你就算拖延时间也没人能救你。”   泽九苍白着脸,冷然道:“你就不怕他事后报复?”   “有了你,我还怕什么?”天一大师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不像九璇真人有宗门累赘,若说以前我还忌惮天衍几分,没了天赋神通的他不过是个厉害点的圣境修士罢了,待我慢慢的炼化你,进阶之后,他能耐我何?”   泽九闻言横然失色:“你说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你师傅的事情?”天一大师玩味地看着泽九,他热衷于让这个如霜雪般清冷的人容颜变色,天一大师笑道,“估计是遭人算计,伤了元神,如今就算将身体养好,所谓的天眼也早已名不副实,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倒没想到他连你也瞒着。”   泽九隐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哀色。   看到泽九的模样,天一大师脸上的笑意更浓:“放心,我不会像九璇真人这么暴殄天物,我会物尽所用让你做个真正的炉鼎。”   泽九脸色铁青,结霜似的眸子狠狠地看着天一大师,整个人笼在一片阴冷的氛围中。突然,一道青光猛然从他手中打出。   天一大师嘴角微勾,开启周身的防罩,挡下对方的袭击,他要让泽九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彻底的绝望。   青光击打在罩子上。   轰——   那青光爆开,罩子碎裂,一股磅礴的恐怖杀气袭面而来,天一大师向后退了几步,这青光实在诡异,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迎面飞来金色的罩子,又是缚龙网。   这一次天一大师没能躲开,金色的缚龙网牢牢的附在他身上,缚龙网是六品的灵宝,是圣境修士常用的灵宝,丹境修士用起来往往灵力不够,无法完全发挥其中的效力,比起下品灵宝的效果十分不理想,但泽九却在短时间内催动两次。   泽九的天赋资质毋庸置疑,可以想象若是进阶圣境,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但圣境修士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天赋如泽九,最多也不过是能在普通圣境手底下逃生,但如今他被阵法所困,对上的还是修为深厚的天一大师,现今如同困在笼中的鸟儿,想逃也是力不从心。   “想玩?”天一大师冷哼一声,随即猫戏老鼠般的看着泽九,慢慢地道,“一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谁也料想不到,人前端方君子做派的天一大师,言行竟如此猥亵。   泽九自是无法忍受如此的折辱,冷峻的脸上满是煞气,手上翻出一把符咒劈头盖脸的打过去,手握着黑棍直劈过去。   接连的冲击,天一大师被泽九打得一个趔趄,符咒对他的伤害有限,却是让他整个人灰头土脸。   天一大师本想让泽九恐惧于他的实力,所以打算游刃有余的接招,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泽九手里吃了这么一个亏。   “好!”彼时天一大师挣脱开缚龙网,阴冷地笑道,“很好,果然没让我失望,好在是我亲自过来,若是让那些修奴过来还真不一定拿住你。”   说罢,隔着空气天一大师一掌落到泽九胸口,这一掌并不留情,倒地的泽九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如同错位一般,随即从翻涌的喉间呕出一口血。   武器黑棍横落到地上,天一大师慢慢走近,他将黑棍捡起,在手中反复把玩了一会儿。   天一大师转过头,笑看着泽九:“确实不错,难怪要拒绝让我为你炼制武器,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是谁的手笔?”   泽九修长的手指深陷在泥土中,借着地上的抓力,聚集全身力气支撑身体慢慢站起来,人晃了几晃,身形才堪堪立住。   泽九将嘴角殷红的血迹拭去,看着天一大师,一字一顿地道:“放开你的脏手!”   ……   “我就说它骗人的,这里我们之前就来过了,少主根本就不在这。”红翎儿快气疯了,“骗子,看我不拔光你的尾巴。”说着红翎儿挽起袖子,就要动手,小红鸟见势不妙,狗撵似的飞走了。   “你别跑!”红翎儿气的直跺脚,却也知道不是打架的时候,她转过头想要问时柏该怎么办?   却见时柏神情专注地研究一颗古树,他时而拉远后移几步,时而用阵盘在四周相看。   “时二师兄……”红翎儿出声道。   “小千什困阵。”   “啊?”   “借助灵宝和天然地形布置得一个隐形的困阵,里外如同两个世界。”   红翎儿想到什么,突然脸色煞白:“你是说少主被困到了阵里?那咱们赶紧破阵救少主出来。”   时柏摇头:“这是圣境修士布下的大阵,以人为阵眼,除非布阵之人自行开启,或是布阵之人死去,否则阵法无解。”   “那怎么办?”红翎儿急的快哭了。   时柏面色微沉“阵中阵。”   “什么?”   “翎儿姑娘帮忙,我们做个阵中阵。”   “好好……”红翎儿哭着道,“这真的有用吗”她知道少主一定是出事了,心里极度的不安,想要时柏给她一个定心丸。   时柏看了一眼不停地掉泪的红翎儿,想了想说道:“他不会杀了泽九,只要得手,这人就会撤掉阵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才有机会救出泽九。”   “嗯!”红翎儿抹了一把眼泪,“需要我做什么?”   天一大师是阵法大师,又是圣境修为,时柏完全没有把握,杀阵对圣境修士的伤害有限,幻阵对付天一大师这样心境稳固的人如同儿戏,而困阵又困不了他太久。   一切只能寄希望于泽九,不仅需要他争取足够时间,让他们布置好阵法,还要尽可能地消耗天一大师的灵力,这样他和红翎儿方能借助阵法从天一大师手中救人。   争取一线生机。   ……   此时的泽九一动不能动,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芒,让人牢牢的困在阵中。   “外面那两个小家伙是来找你的?”天一大师摸着下巴,脸上的笑意更甚,“倒是有点小聪明,竟能识破我的阵法,只是……可惜了。”   泽九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看着阵外的的两人,秋潭般宁静的眼眸似有微光划过。   红翎儿一面听从时柏的指挥摆放道具灵石,一面簌簌地掉泪,偶尔用袖子抹一把眼泪,口中碎碎念的也不知说着什么。   时柏一改往日漠然懒散的作态,目光中是刻进眼底的凝重,一袭白衣洁净如雪,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一阵清风,落叶打在他的肩上飘落下来,专注非常。   天一大师看着泽九,玩味的笑道:“那日他为你出头,面对一众大能修士能够处变不惊、成竹在胸,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当真是感人之极,让人印象深刻啊……”他话锋一转,笑着道,“你说他若是眼睁睁的看着百般维护的小师弟让人掳走,而毫无反抗的能力,将会是怎样的绝望表情?”   泽九徐徐的转过头看着天一大师,眼神中尽是嘲讽之色。   “哦?”天一大师有些意外,他摸摸下巴,“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在意,那咱们换个玩法,你说一会儿我要先杀他们哪一个好?”   “是乖巧可人的红颜知己,还是深情厚谊的师兄?你帮我选一个。”   泽九薄唇微抿,他狠狠的看着天一大师,结霜似的眸子满是愤恨的怒火。   泽九的表现取悦了天一大师,他痴迷的看着泽九,“就是这种眼神,真是太美了。”他走近泽九,忍不住抬手抚向泽九的眼睫,“我日思夜想……”   啪——   突然变故横生,泽九身上的光罩破裂,一道金光向着天一大师袭来。   竟还是缚龙网。   天一大师眸色微冷,抬手接招,他对泽九的不识趣感到非常的不满,天真!就算能破开他的锁仙绳又怎样,妄想用这种把戏拖住他,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下一瞬,天一大师面色微奇,他发觉缚龙网竟然没有在他的攻击下去势,而是稍稍停滞了一瞬,又向他罩过来。   那缚龙网却是有吸力一般,和他身体相互牵引,天一大师立时意识到刚才的缚龙网让人做了手脚,有什么东西吸覆在他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天一大师目光陡然变得凶厉无比:“好啊,既然你想多吃点苦头,我就成全你。”天一大师试图催动灵力破开,却发觉这不是普通的缚龙网,束缚力翻了几倍之多,看来是之前的几次攻击起了作用。   可这又如何?   天一大师周身金光大震,他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困住我多久?”   泽九淡漠地看着他,手持一个黑色的盒子,声音平静:“不用太久,能杀了你就足够了。”   下一瞬,一股骇人的恐怖杀意突然向天一大师笼罩而来。   天一大师脸上的得意戛然而止——   “天衍老祖!”   “不可能,明明我看见他离开的。”天一大师只觉一股冷意窜上心口,他看着幻影,“不,不是天衍老祖,是他的神念,他怎么……”怎么会拼着神识受伤的危险为自己的弟子炼制神念?   “去死!”强大的威压慢慢的朝着天一大师罩过去,他想要冲破束缚,可是来不及了,如果再给他五息,他就能冲出桎梏,收拾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子。   但万事没有如果。   “你……”它到死也不愿相信自己被一个丹境小儿算计至死,明明他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能者,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里,连天启道祖都不知道他的算计,怎么就这么的被算计了?   泽九既然早有天衍老祖的神念,为什么不早些使出来,有天衍老祖的神念,想要在他手上逃脱并不难。   是了,泽九是想杀了他,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觊觎者,天衍老祖再厉害,单是神念也无法杀他,所以泽九一直和他周旋,拼着重伤冒着被俘虏的危险也要弄死他。   天一大师从未如此后悔过,明明他有机会赢的,如果他不轻敌,如果他早些将人挟制,如果没有逗弄的心思……   可是他忍不住,那样高傲冷肃的美人儿,完美的想要让人撕碎,想要看到他一点点挣扎绝望的模样。   可是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怎么就栽了?   他还有保命的灵宝离炔都还没有用,就这么的死了?   为什么他不甘心,他隐忍了这么久,带着面具过活,他还没有看到那些蠢货惊讶的神情,怎么可以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人死阵消。   一切归于平静。   一直打不开的阵法,突然散去,泽九突然出现在红翎儿和时柏面前。   泽九漠然而立,周身还未散尽的杀气如同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雾。   如凌霜独秀一般,冷到极处,也美到极处…… 第29章 双修功法   “少主——”红翎儿扔掉手中的灵石,欢呼一声, 飞奔过去, 一头扎进泽九的怀里。   时柏静伫在原地,看着让红翎儿扑到站立不稳的泽九。   似乎每一次预料有场硬仗要打的时候, 都会因为泽九出人意料的表现戛然而止。   时柏虽然不知道泽九是如何做到的,但杀死圣境修士,若不是早前谋算好,是不可能达成的。   整个事情的始末渐渐显露起来……   在最开始的宗门大比中, 泽九一直隐藏实力, 将自身摆在弱势的位置,一方面用以消除九璇真人的戒心,另一方面可以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打乱九璇真人的布署。然而, 在洗清嫌疑,暂时解决了九璇真人这个麻烦后, 泽九就在接下来的斗法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快速踢厉峰出局,有意无意间流露出那种骄傲的得意忘形的姿态,他所做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今日天一大师能够亲自出手。   现今泽九展现出来的实力,普通的圣境修士难以对泽九造成威胁。   这个精于算计,隐藏过深的天一大师, 一定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避人耳目的来擒获泽九。   而泽九只要顺势而为, 灭杀天一大师。   那日天衍真人拖他转交给泽九的黑盒, 虽不知是什么,如今想来,怕是泽九今日脱险的关键所在。   这才是那个睚眦必报的泽九。   当初的宗门大比,泽九完全可以轻松的赢过肖战,却故意制造成一场苦战,隐藏实力固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因为肖战恶毒的攻击,泽九想直接废了肖战,让其生不如死。   而今日,泽九未必没有别的脱困办法,但他的目的是亲自手刃这个觊觎他的圣境修士。   不是天一大师轻敌,是泽九算计太深,他从最开始就计算了好了每一步。   时柏发觉他一直在低估泽九的能力,即使他实力强大,时柏仍习惯把他放在一个被保护的位置。   七十多年相当于一个普通凡人的一生,岁月悠长,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时柏忘了一个能隐忍几十年的人,是需要何等的城府心机,隐藏着巨大秘密,随时承受着生命威胁的泽九,怎么可能得意忘形?   泽九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好的。   最初,泽九就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天衍老祖身上,无论是进阶失败还是成功他都做了两手准备。   进阶圣境自不必说,无论是九璇还是天一大师对他造成的威胁都迎刃而解,倘若失败,也留有应对的方式。   那他呢,时柏是否也在泽九的算计之中?   今日的困局,他是否是泽九预备的退路高塔之上的围攻,是否也在泽九的算计之中?   时柏不能确定,如今他的实力可有让泽九利用的资格?   时柏的思绪最后是让红翎儿的哭声打断。   “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也能保护少主,我来都来了,你别让我走。”红翎儿扯着泽九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泽九受了内伤,眉头紧锁地捂着胸口,深吸口气:“既然你连我的话都不听,就没有必要留在我身边了。”   “我……”红翎儿吓到了,她看着泽九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但最后仍旧抹着眼泪,倔强道,“反正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这里太危险了,我也能保护少主,你要是受不了你就打我骂我便是,毛毛我也给你拔,我得保护你。”   泽九又气又怒,最后服用了一枚元清丹,才有力气继续和红翎儿周旋。   另一侧的时柏却是站在天一大师的身体旁边,研究了一会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液体浇筑到天一大师的尸体上。   待到尸体慢慢消失,时柏从中取出一枚戒指。   这是一个空间有长宽五丈大小的储物戒,天一大师是炼器大师,他所用的储物灵宝比起同阶的圣境修士也要好上几个品阶,而丹境修士最常用的只有长宽不到六尺的储物袋。   “咦……人没有了吗,好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红翎儿估计终于用眼泪攻势搞定了泽九,这会儿到时柏跟前凑热闹。   时柏站起身,把戒指交给已经走过来的泽九:“这个印记禁制需要你自己处理一下,我的灵力不够。”   泽九看了时柏一会儿,抬手接过储物戒。   时柏很早的时候就教过泽九如何抹去独门印记的秘法,印记无非是烙印加禁制阵法,禁制时柏已经解开,再厉害的印记也能慢慢炼化,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泽九炼化了印记,时柏便出声道:“如果身体无碍,我们要换个地方。”说着时柏把他和红翎儿布置的阵法毁去,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赶路途中,红翎儿凑到泽九跟前:“少主,圣境修士的储物戒里面是不是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咱们一会儿看看吧?”   泽九看了她一眼,随即把储物戒扔给了红翎儿。   “啊……”红翎儿捧着戒指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是……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怎么直接就给她了。   泽九没有理会,由着红翎儿慌神。   时柏接口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要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被留下印记。”   红翎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三人穿过了两个试炼区域才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圣境修士的监视,时柏用阵盘重新布置了一个隔离阵法。   这样的阵法很常见,修士休息时会使用的阵法,不至于引人注意。   暂时也不用害怕其他的什么人,除了圣境修士,这里很难有什么对他们三人造成威胁。   泽九微蹙着眉靠在树干旁,他闭目而坐,胸口起伏不定,黑色的树干衬得素净的皮肤异常苍白。   一路强忍着伤痛不露半分,而今确认安全便任由自己松懈下来,时不时痛楚的神情,有种不堪承受的羸弱之感。   但若是真的觉得他软弱可欺,才是笑话。强大如天一大师一般,今日怕是死得憋屈至极。   “少主……”红翎儿的话音截止于看到时柏阻止的手势。   红翎儿又红了眼圈,闷头取出储物戒,一件一件的往外倒。   作为炼器大师,天一大师最多的就是一些灵器灵宝,还有锻造武器用的稀有材料,随便一块石头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也无怪天一大师这个伪君子能隐藏得如此深厚,如此身家,自然可以表现得无欲无求,到了他这个境界,唯一能让他疯狂的就是自身修为的提升。   他应该观察了泽九很长时间,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储物戒里面也不乏很多精巧的小玩意,会吐火的木鸟,景致动态的小园林,红翎儿的注意力也都吸引过去。   时柏就近拿起玉简,一件一件的仔细查看起来。   玉简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炼器的秘法,高阶的稀有阵法,修炼的功法秘笈,间或的夹杂一些丹方。   小半个时辰,时柏和红翎儿两人连一半都没查验完。这是个耗神的活计,好在两人神识都不错。   时柏拿起一个古朴的玉简,习惯性的放置额头,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柏愣了那么一瞬,随即仔细研摩起来。   “少主的二师兄你在看什么?什么好东西要看这么久?”红翎儿对玉简没什么兴趣,都是时柏在检查,时柏的异常举动引起了红翎儿的注意,明明之前都是检查一下就放下了,但这次时柏看得有些过于久了。   时柏取下玉简,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   “骗人,我也要看。”说着红翎儿就要过来拿,一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时柏躲开,沉吟了一下,道:“你家少主不会让你看的。”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泽九瞬时抬手将玉简取了过去。   与时柏的表现不同,泽九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非常不好,他狠狠的瞪视了时柏一眼。   时柏恍若未觉,面不改色地随手拿起另一枚玉简,继续检查起来。   红翎儿伸手去够:“少主,什么东西,翎儿也要看。”   泽九躲了过去,呵斥道:“小孩子,不能看。”   红翎儿气鼓鼓的道:“我不是小孩子,明明比你年纪大,你怎么都不信我能保护……”   在泽九冷的注视下,红翎儿一肚子牢骚不得不憋回去,委屈的瘪了嘴,少主还生着病,她不敢太闹,心有不甘地整理起东西,她下意识的看了时柏一眼。   结果好死不死,她又看到时柏那种复杂难言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奇怪。   “你又在看什么。”红翎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少主不让她看的东西,凭什么他可以看。   这次不等红翎儿要,泽九瞬间取下了时柏额头的玉简。   若说刚才泽九看了玉简,仅仅是脸色不好,那这次就是风雨欲来的狂怒。   时柏也是没想到,刚才那部双修秘笈已经突破他对天一大师的认知,没想到竟然还有一部采补的淫邪功法。   无怪泽九会愤怒,若不是他自行脱险,这采补之术,天一大师十有八九是要用到泽九身上。   下一瞬,泽九掌中的玉简化作粉末。   红翎儿立时噤若寒蝉,知道自家少主是真的生气了,手上分拣的速度更快了,整个人看着乖巧得不行,变得十分有眼色。   时柏却是因为这两部功法陷入了沉思,他看了这两部功法,才知道早前进阶之时并未对那位姑娘进行采补,而是普通阴阳交合的情事,安抚了他彼时的狂躁之气。但这又无法解释时柏自身如此神速进阶的修为,这种事情不合常理,此消彼长,魔族常说的纯阴之体,也是借助采补之术,即使双修之术也有个缓慢进阶的过程,不会平白进阶神速。   那女子身上究竟怕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说到这个,泽九的体质也是一样,能够供养九璇真人这样的大能修士进阶,实在是匪夷所思。   红翎儿看见时柏拿着一个白瓷样的小瓶,又陷入了深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瓶子抢到手里。   “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又让我发现……啊,好腥啊,这是……啊!”红翎儿吓得将瓶子甩开。   泽九睁开眼将瓶子收到手中,发觉这是一个容器类的法宝,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时柏也缓过神,开口道,“应该人血。”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修士的血。”   只是天一大师为何要弄这么多的人血,难道是什么邪魅的功法需要?   这血液里的灵力并不是很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红翎儿听见是人血,吓得又往泽九身前凑了凑,想着不知道天一大师会不会复活,突然出现来吸她的血。   泽九也不知道缘由,这样的小瓶还有不少,将东西放到一边,继续疗伤。   天一大师的身家,他们耗时近三个时辰才把东西检查分拣完全,堆成小山的战利品,里面还有一堆他们不认识的材料。   泽九身体恢复的很快,至少此时看着面色红润不少,他让时柏和红翎儿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红翎儿欢呼一声,挑挑拣拣的选了很久,看样子是好些东西想要又怕拿的太多。   红翎儿磨磨蹭蹭了很久,眼看泽九要发怒了才选好,结果最后选的东西却有些一言难尽,能下花瓣雨的树,会吐口水的青蛙……总之是没有一个实用的。   泽九黑着脸,把剩下那堆没用的破烂都拨给她,又给红翎儿拣了几个品阶不错的灵宝,防具,和一些火属性的功法。   红翎儿高兴坏了,美滋滋的往自己口袋里装。   接着泽九看向时柏。   时柏想推说不必,阵法炼器这些秘笈泽九也是需要的,虽然泽九这方面的的天赋有些一言难尽。   结果对上泽九不容拒绝的目光,时柏沉吟了一会儿,在两人的注视下,抬手取走了那枚双修功法的玉简。 第30章 不速之客   看见时柏的动作,泽九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 手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一副随时要动粗的架势。   时柏说不清是为什么,泽九越视他为色鬼淫棍, 他便越忍不住撩拨,恼怒的模样看着十分生动。   红翎儿看着却是羡慕极了,其实她也想要玉简,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没有那个胆子。但计划着趁泽九不注意的时候, 从时柏借来看看。   那枚玉简产生的连带后果是——泽九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没有让时柏再碰。   重要的是时柏没有红翎儿的待遇,有泽九专门为其挑选灵宝。   红翎儿好一阵庆幸,多亏没有选玉简, 不然少主不知道要怎么罚她。   红翎儿兴高采烈地道:“咱们去弄那个试炼的小牌子,我让阿宝给我打探消息了, 会有好多好多小牌子的。”   “翎儿……”   “嗯?”   “那是阿宝吗?”   “哪里?”红翎儿顺着泽九的视线看去。   下一瞬,红翎儿感到后颈一股劲风袭来,她脸色一变,飞速地闪身,远远地躲开来。   “少主……”红翎儿一脸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泽九,“少主, 你干什么?”若不是泽九受着伤, 这一下她定是躲不过去。   泽九神色淡然:“一会儿送你出去。”   红翎儿立时恼了“我不走, 我就知道, 你总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你让我自己玩,我听话不跟着,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你还要赶我走!”   泽九深吸了口气,解释道:“这里太乱,你回去等我。”   红翎儿不服气:“凭什么?少主的二师兄的修为还没有我高,他可以在这,为什么我就不行?”   ……时柏看看灰突突的天,除了她家少主别人是不配有名字的。   泽九怒道:“这里没有你商讨的余地,我让你回去就回去!”   红翎儿吓得惊了一下,谁料,下一瞬,她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不管,呜呜呜……你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干那个,什么都你说得算,你都不问我想干什么?”   “你能干什么?你……”   “我知道我笨,你天天说还不够,一遇到什么事儿,就拿这个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你不就是嫌弃我傻吗,我傻是没错,我还那么可爱呢,你怎么不说呢?”   “……我哪有嫌弃。”声音已然气弱。   红翎儿抹着眼泪伤心极了:“我没来也就算了,来了你还赶我走,我就不能保护你吗,又不会给你拖后腿,干麻非要撵我离开?”   泽九何曾让人怼得这么狼狈,那红翎儿看着是真生气,之前一口一个少主,现今直接是用“你”控诉。   泽九转过头,似是有些招架不住红翎儿的眼泪攻势,干巴巴地回道:“没人要你保护。”   红翎儿哭得更凶了:“你不讲理,就能欺负我,太坏了你,我最讨厌你了,呜呜呜……”   泽九僵着身体,软话说不出,发火也不合适,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时柏从旁看着,这姑娘傻不傻不好说,但却是精准地摸到了泽九的脉门,毕竟也没几个人能把泽九噎得哑口无言。   两人气氛僵了。   这会儿时柏不好继续看热闹,出声道:“这么放她出去你也不放心,不若让她留在你身边,方便照看,那件事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只是试炼的话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天一大师为了擒获泽九一定是准备充足,把人都支开,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泽九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不置可否地对红翎儿道:“别哭了,成什么样子!”   这是答应了。   红翎儿哭得一抽一抽的,转过头感谢时柏:“谢谢你,你……嗝……真是好人。”红翎儿一边抽嗒一边感谢时柏。   红翎儿话音刚落,泽九就薅着红翎儿的衣领把人拎到身后,迅速的将两人隔开。   同时时柏收获了泽九警告威吓的眼神。   时柏摸摸鼻子,如果他还把红翎儿当作普通的侍女,就是真的有问题了,泽九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一位防着自家傻闺女被色狼诱拐的父亲。   当初误会时柏对红翎儿有不轨之心,泽九直接杀上门来,因为时柏的不配合,最后气得吐血,虽然现今看来,那场吐血的真假有待商榷,但关切担忧不假。   今日换个人这么不依不饶地与泽九闹,泽九定会转身离去,根本不需理会。红翎儿或许不聪明,但却知道泽九吃她这一套,所以才会这么做,小孩子这方面的直觉很准,从不对不在意自己的人哭。   红翎儿占着侍女的名,待遇却是另一回事儿,泽九是一点危险都不愿红翎儿沾染。   时柏以前很难想象泽九对另一个人好是什么模样,如今红翎儿却是让他见识到了。   曾经那个总是献宝一般送他果子的少年已经留存在记忆中。   “你还有什么事?”这话是泽九对时柏说的。   时柏:“……”   “啊?”红翎儿懵了。   时柏看着泽九防备的眼神,神色淡了下来:“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天衍老祖夸时柏心性豁达,就在他凡事不会强求,不受喜怒所扰。   “啊,别走。”红翎儿抓住时柏,向泽九哀求道,“少主,干嘛赶人啊。”   泽九看着红翎儿抓着时柏衣角的手,眼中怒气更胜。   “放开!”   红翎儿松开手,苦着脸道:“少主,他修为这么低,要是没有咱们帮忙,最后一个小牌子都没有怎么办。”   时柏:“……”姑娘你真的不用反复强调在下修为这件事。   “刚才他帮忙了这么久,咱们不能这样,太自私了……”话一出口,红翎儿自觉失言,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谁对少主好,少主你就要赶谁走。”   “你是一定要和我对着来吗?”   “求你了,少主。”红翎儿哀求道。   泽九看着红翎儿,徐徐地转过身,冷声道:“那你就和他一起走吧。”   时柏看了一眼泽九修长的背影,转过头对红翎儿道:“多谢翎儿姑娘好意,在下还有其他事情,不便打扰。”   “我……”红翎儿又想哭,这招她一天内用了两次,再用她怕少主真的不要他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只得看着时柏离开。   但谁都没有想到,一刻钟后,时柏和泽九主仆会再次相遇。   “呀,我们真是太有缘了。”红翎儿高兴地道。   泽九:“……”   时柏提醒道:“翎儿姑娘没发觉这里是我们分开的地方吗?”   红翎儿打探四周,惊道:“对哦,少主,我们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是向北去了吗?”   泽九:“我们迷路了。”   时柏补充道:“确切的说是,我们误入了阵法。”   迷路……   作为修士大多都通晓一些推衍测算之道,虽无法与天衍真人这样比拟,但因方向迷路还是不太可能的,通常只有误入了困阵或是迷幻阵才会发生。   四周绿野青葱,视野所及叶青翠郁,远处山峰云雾。   “那我们怎么办?”红翎儿担忧道。   时柏站定,过了好半晌,突然开口道:“或许不是件坏事儿。”   泽九看着时柏,开口道:“你有办法破阵?”   “可以一试。”   泽九点头,随即取出一个符阵,说道:“那你快点!”   “少主的二师兄加”红翎儿话音未落,就被泽九拽进阵符,匿了声音。   两人似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时柏清楚若不是他说试一试,泽九一定会暴力破阵。   不过这阵法想要暴力行事,怕是难了。   阵法一道,种类繁复,但根据常用的阵法类型分为困阵、杀阵、迷阵、防御阵等。   眼前的这个便是迷幻阵。   迷阵在众多的阵法中破解难度偏低,比较杀阵讲究八卦五行,三吉三凶二中平,最终要在变化莫测的阵法中窥探生门,迷阵通常只要找出阵眼便可破解。   但今日时柏遇到的这个阵法有些特别——破风万化阵,阵眼会应时而变,五行要素变化阵眼也会随之变化,仅风向就能影响阵眼的方位。   有时即使是布阵之人,过时未算,也会迷失其中,记载中就曾有人被自己布置的阵法困住。   而此阵法的布置很考究,对天然形貌的要求很高,极难摆弄布置。   万兽森突然出现这样的一个阵法,原因就很值得探究了。   这次试炼的难度毋庸置疑,他们在青鸾的老巢里放置了十余枚丘山小令,若不是红翎儿个这个意外出现,普通修士想要拿到何等困难。   这个阵法价值几许,只能破解之后才见分晓。   时柏沉吟了许久,过了好半晌他取出五行阵旗,七品法宝,虽不比灵宝,但作为平素破阵之用却是足够了。   “去——”   时柏手中的阵旗脱手而去,以木行旗为中心,其余四散开来,五张阵符进随其后,为其供应灵力。   阵盘放置于木行旗上方,光华流转,周遭的灵气向中间涌去。   五行聚灵阵——以阵破阵。   破风万化阵,周遭的灵气变动阵眼势必会发生变化,就可借此找出阵眼。   方法看似简单,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会用这种方式破阵,这是一个极其耗神的活计,需要观察入微,长时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纵使如此也很难捕捉到这微乎的变动,一旦错过一次,下一次便又是长时间的等待蛰伏,但神识经受不住这样的负累。   时柏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将神识灌注于双目之上,他睁开眼,眸子黑的吓人,如幽深的寒潭,不见丝毫波动。   在时柏神识覆盖的世界中,安静的听不到一丝的响动,颤巍巍的树叶随微风摆动,却是灰白无声,整个世界被消音。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慢慢流转,时柏浑然不觉,静止的如一尊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一派悠然,浅草微动,一缕微风吹过,时柏嘴角微微轻扬。   来了——   时柏身体陡然窜了出去,白衣过处不染寸尘,翩若惊鸿,如同一阵轻雾飘过。   时柏将灵气汇集于手掌,向一棵古树攻将过去。   轰——   风声劲疾,一颗古树应声而破,碎裂的木屑萧萧而下。   时柏探手抓住一个黑色的胶状物。   那黑物如活物一般在时柏手中挣扎不休,他手指轻轻一点,黑物竟变成一个墨色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码放齐整的丘山小令。   共计二十枚。   时柏合上玉盒,如此看,应该有很多获得木牌的途经,着实是精心设定了一番。   “这是……丘山小令!”突然传来一声女修的惊叫。   不是红翎儿,但声音是柏并不陌生。   时柏身形未动,“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五位不速之客,手上动作不变把的木牌收进储物袋。 第31章 突觉惊变   看见时柏收了木牌,对面立时有人道:“还是别收了, 早晚都是要拿出来的。”说话人的声音不高, 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时柏转过身,问道:“诸位是在和在下说话”   “别装瞎了, 东西交出来,还能少吃点苦头?”那人怒道。   “我看他是找死,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抢了就是。”   “师兄, 还是我来和他说吧。”一旁的温思出声道, 刚才发出那声惊叫的正是她,他们一行五人至今也只收获了三枚丘山小令,看见时柏手中那一串的令牌,实在是太过让人惊喜。   虽然温思习惯了别人主动送上, 但这次试炼不一样,如今的形势, 他们最后怕是最多只能满足一人至两人,就算杨景把他自己的那份都给她,也是不够的,她看得很清楚,若是她能够说服时柏乖乖送上丘山小令,势必可以多分得一些。   他们一行五人除了她是丹境初期修为, 其余是两位丹境后期和两位丹境中期的修士, 时柏此人最会审时度势, 十有八九会交出丘山小令的。   温思向前走了几步, 轻声说道:“阿柏,把那盒子给我好吗?”   杨景不满地上前把温思拉到身后,道:“温思你做什么求他?直接抢来就是。”他和温思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缓和,不想又在这里遇见这个小白脸。   温思面色不豫地挣脱他的手,恼道:“大师兄都没说什么,你管我做什么?”   “杨景你就不要乱吃醋了,让师妹试试,能不伤和气还是不伤和气的好。”这时柏手段颇多,有天衍老祖这个师傅,难保不会留有什么后手,让师妹出面再好不过了,这可是个贪图美色的色坯。   时柏好整以暇地看着温思娉婷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时柏那种直白的目光让温思有些不自在,她轻声道:“阿柏……你一人是无法护住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否卖个人情给我,日后我一定答谢于你。”   “二十枚丘山小令的人情?”时柏眉毛一挑,不置可否地道,“你莫不如说说,日后想要如何答谢我?”   “我……”温思深呼了口气,“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日后自是凭你差遣。”   时柏笑了一下,“你有什么值得我差遣的?”他看着温思,慢条斯理地道,“以身相许?”   “你找死!”杨景说罢就要冲出去,中途却是让温思拦住了,“你冷静点。”   温思这次闹了个没脸,心里恨不得立时杀了时柏,但为了那二十枚丘山小令,她硬是咬牙道:“阿柏你还是快些把丘山小令拿出来,你就一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我这也是为你好。”   时柏神色疏淡:“你们不觉得自己废话有点太多?”   “你说什么?”   温思只觉眼前一晃,一条金色的绳索向她缠绕而来,未等她反应,便让金锁牢牢的捆住。温思没想到时柏会向她出手,她知道时柏很少与女人动手,所以才敢靠的这么近,不想对方竟然直接捆人。   “找死!”几人没想到时柏会突然发难,余下四人立时寄出法器向时柏袭。   可未等到时柏近前,四周突然金光大盛,直接被格挡了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时柏布置的阵旗位置发生了变动,由聚灵阵变成五行诛仙阵,这算是比较简单的杀阵,并且操作便宜,可攻可防。   时柏抬手掷出一把符咒置于阵法上方,借力阵法向阵内发动进攻,一时间阵法内的四人,或遭雷劈,或水淹、火袭,一时间惨叫嘶吼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时柏没有用品阶过高的符咒,不至于死人,但足以让对方受尽折磨。   每当里面四人试图破阵,要冲出阵法之时,时柏便姿态悠闲地加一道符咒禁制将人打回去。   温思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知该愤怒还是庆幸,时柏只是绑了她,没有让她受这皮肉之苦。   里面的人实在是太过狼狈。   “少主的二师兄你好厉害。”   这会儿泽九和红翎儿突然出现,朝着时柏走过来。   泽九看着红翎儿满是崇拜的表情,冷哼一声:“阴险狡诈,不可深交。”   时柏:“……”他看了泽九一眼,比起算计天一大师,他这点手段还真算不得什么。   红翎儿见时柏不出声,忙道:“唉,少主的二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也想出来帮忙的,但少主说你闷着一肚子坏水,一个人搞得定的。”   时柏:“……”多大的仇?   泽九在红翎儿面前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诋毁他的机会。   “这些人要怎么处理?”红翎儿问道。   时柏彼时已收回阵旗,阵法中四人此时衣衫褴褛,狼狈至极,已然都晕了过去。   时柏沉吟一会儿,说道:“不过是试炼,以和为贵,直接送出去就好。”   温思听闻后脸色骤变,忙道:“阿柏,我并未想要伤害你,你知道我修为不济,无法掌控局面,只得用这种方式减少彼此的损伤。”温思这话说得谁都不得罪,强调自己左右为难,之前所为也是为双方打算,但听在时柏耳中却可以理解为她是迫于无奈,都是为了保全时柏,并隐晦指出想要掠劫丘山小令是其他几位。   时柏点头赞同道:“以温思的修为在这里确是有些吃亏。”   温思欣喜不已,她就知道时柏待她不同,不然也不会只给她束绑,不比那几人身形狼狈,怕也是心疼她。   温思喜不自胜地道:“阿柏,其实我也……”   “你寿数还有一百五十余年,丘山秘境等下个百年便可,不必纠结于一时成败,你现今只是丹境初期,还需打磨自身,大有机会厚积薄发,百年后定会在秘境中有更大的收获。”时柏边说边慢慢走近温思。   “阿柏,你什么意思……”温思难以置信地看着时柏取下她腰间的袋子,惊叫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袋子里的红色符咒让时柏取出,他徐声道:“在下也是为你好,我和温思的心是一样的。”   “时柏,你不能这么做,相识一场你怎可如此绝情?”温思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红翎儿看得稀奇,不解地道,“真是奇怪,这个女人拿别人的木牌时说是为别人好,现在少主的二师兄不过拿她一张纸,她都不愿意。”说罢,红翎儿向泽九询问,“少主那红纸符是干什么的?”红翎儿误入试炼区,还从未见过红符。   泽九嘴角微勾“算是保命的东西,若是使用或落到别人手中就会失去试炼资格。”   “啊!”红翎儿问道,“少主你也有吗?”   “原本有。”现在没了,泽九不会把自己的弱点留给别人,更不会寄希望于别人的帮助,在刚一进入试炼他就直接毁了符咒。   “不要……阿柏……”温思一脸骇然,符咒一旦被捏破,她就会被圣境修士带离试炼,彻底的失去丘山秘境的资格,她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住手!”   原本昏迷的杨景已经转醒,看见自己的女人遭此变故,想也不想地阻止。   他缓了缓呼吸,积攒力气道:“之前的事我给你道歉,是我小肚鸡肠找你麻烦,温思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最清楚,她人最是自私,攀附权势,阿谀逢迎,你是天衍老祖的徒弟,她想要贴上你再正常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温思怒道:“杨景!”   杨景确是没有理她,接着道:“只要你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我的红符可以给你,灵石法宝也都可以给你留下,今后若是有需要,我也听候差遣,只一点……”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别送她出去。”   “杨景……”比起之前,温思这一声有些复杂难言的意味。   时柏却是仿若未闻,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下一瞬,直接将手中的红符爆破。   “不——”温思脸色惨白,无法接受如今的局面。   时柏丝毫不讲情面,她早该知道这是个无情之人,为什么她以前会觉得他是个任人哄骗的傻子。   杨景叹了口气:“也罢……”他自动取下腰间的袋子扔到地上。   时柏把袋子收到手中,慢悠悠地道:“三位就别装睡了,一起吧。”   红翎儿揪住泽九的衣角,小声道:“少主的二师兄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泽九看着时柏,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对他有什么误解,没什么东西是他不能舍弃和放弃的。”说他心性豁达不若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威胁不到他。   “我是凡羽道人的孙子,你要是敢坏我道途,我出去后定不会饶你,抽魂炼魄让你生不如死。”却是有人开始叫嚣。   “哦?”时柏抬起头,神色始终如一,“在下时柏,随时恭候丁少主大驾。”说罢捏破了手中的红符。   “你敢!”   时柏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做都做了,必然是敢的。剩下几人的红符依次被捏破,只留手上一点红色的细灰,风吹即散。   只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红符爆破已经有一段时间,预想中的圣境修士并未出现。   没人出现,没有人带离这五人离开。   那位丁少主也察觉到,他放声大笑:“哈哈,一定是我祖父买通了关系,你等着,等我出去定让你们好看。”   时柏微微皱眉,他若有所思地站起身。   泽九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脸色也凝重起来。   “怎么了?红翎儿一脸茫然,不知为何两人的神色突然如此凝肃。   “先离开这里。”时柏道。 第32章 魔族故人   三人一路向南。   泽九一脸冰寒,微敛的眉头染上忧色:“会不会是……”   “不会!”时柏果断的否决, “若是事发, 也应查明后再直接提审怀疑对象,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失踪, 置试炼中的其余修士不顾,要么是这个区域的圣境修士出了问题,要么是整个试炼区出了问题,我们要去验证一下。”一个天一大师还至让这些大能们乱了方寸, 可这也说明事实的情形可能会更严重。   红翎儿不明白他们说什么, 一边赶路一边拿着药豆喂小红鸟:“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以后可不要随便骗人了。”   时柏转过头,所有所思地看着红翎儿手中的红鸟, 出声问道:“它之前是怎么骗你的?”   “啊?”红翎儿愣了一下,说道, “它说让我救它,我以为它病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好几次都有这样,我还带它给人看过呢,都是骗我的, 你看它现在多活泼啊。”   “就这些?”   “危险救命之类的, 我也听不太懂, 就好像是什么墨种什么的, 反正类似求救的话。”红翎儿随意地道。   “魔种?”泽九停下来,神情肃然看向红翎儿。   红翎儿见泽九和时柏都停下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怯然:“我不知道,可能是吧,魔种……控制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还有吗?能想起来的全部都说了。”泽九立时道。   两人严肃的表情让红翎儿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们让我……让我……想想……”   时柏他们二人此时等着她,也不催,只是凝重的氛围让红翎儿战战兢兢,似乎她做错了事。   过了有一会儿,红翎儿才怯怯地道,“好像还有脑中有什么,威胁……”红翎儿憋了半天快哭了,“我真的不知道,当初的我学的不好就老挨打,就只会些简单的……”   泽九神色越发的凝重,继续问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和我提过?”   红翎儿直接吓哭了,眼泪汪汪地道:“挺长……时间了,我不知道这很重要,你不让我找阿宝玩,我害怕你骂我,不敢和你说这些。”   泽九和时柏对视了一眼,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咱们尽快离开这里,外面可能出事了。”   红翎儿也知道事情可能严重了,抹了把眼泪跟着泽九和时柏赶路。   一路走来竟然没碰到几个修士,泽九和时柏的脸色越发严肃,在他们破阵的这几个时辰,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红翎儿凑到时柏身边,小声的问道:“少主的二师兄,什么是魔种?”她不敢问泽九,只得转过来问时柏。   “魔种是魔族炼制一种阴邪的魔物,它可以种在心志不坚的修士身上,修士自己也很难察觉到,魔种会在修士体内慢慢生长,这个过程可能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会缓慢的改变修士的性情,放大情绪,变得暴虐、易怒……”时柏脑中突然闪过时松嫉恨的眼神,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厉害之处在于可以帮助修士冲破瓶颈,使其在修为上也更容易增进,同时魔种可以改变修士的体质,让其身体强硕,减少痛感,堪比炼体的修士。”   如今再看,宗门大比中那几个奇怪的修士,近些年屡屡传出不受资质所限突破的修士。   天衍老祖突然遭人算计,天赋神通消失。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这是一个被人精心布置了几十年的阴谋。   “最后他们会怎么样?”红翎儿问道。   泽九清冷的声音传来:“会彻底的变成魔物和傀儡,成为受魔族驱使的行尸走肉。”   红翎儿吓得脸色煞白。   时柏解释道:“有人应该是发现了这些,却又被控制住,用鸟儿来向外传递消息,只是除了豢养灵兽的,懂鸟语的人并不多。”   这么做只能是碰运气,虽然如今碰到一个懂的,确是没有当回事儿,错过了发现的机会。   “他们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今天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整个九幽大陆大部分的丹境修士都聚在这里,没有什么比屠戮敌人的后继天才子弟来的更直接有效,断其血脉,伤其根本,这样的损耗,对修士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百年千年的休养生息或许都缓不过来。   “圣境修士中也有人被种了魔种。”泽九说道。   这是必然,不然只是丹境修士不能造成如今的局面,修士总把心志坚定挂在嘴边,可这对他们谈何容易,常年身陷修为瓶颈,痛苦蹉跎的岁月,哪能没有动摇的时候,圣境修士也不例外,或者说会更疯狂。   时柏取出三张疾风符,给了泽九和红翎儿:“赶快离开这里。”   “三位道友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召唤。   三人看过去,是一位素袍的年轻修士御剑而来,丹境后期的修为。   “三位为何还在这里,可是未曾得到通知?”那人走近后问道。   “愿闻其详?”时柏道。   那修士彬彬有礼地道:“有大能修士让人种下魔种,突然发难,几位圣境修士被打伤,魔界修士大肆入侵,想借试炼的机会重创我修真界,好在几位老祖察觉有异,及时赶到,遏制了事态继续发展,未免意外,老祖们建立了临时传送阵,送大家一起回宗门避祸。”   “那真是太好了。”红翎儿松了口气。   时柏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罗斌,奉师祖命令,查看是否有遗漏的修士,最近的传送阵就在试炼丙区的北面,我为三位带路。”   “还是不……”   时柏出口的拒绝却是让泽九打断:“那有劳罗道友了。”   罗斌笑道:“哪里的话,职责所在,三位道友请跟我来。”   时柏和泽九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   两人一左一右在罗斌身侧赶路,红翎儿让他们挤到最边上。   “罗道友。”   “嗯?”   “我想起来,之前我们见过五个修士。”   “在哪?”   “乙区,刚才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时柏指了指南面。   罗斌下意识的看过去。   下一瞬,时柏和泽九二人同时向罗斌出手——   罗斌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露出惊愕的表情,连声音都未发出,便倒地不起。   突然的变故让红翎儿吓了一跳:“少主……”   “快走!”泽九寄出飞剑把红翎儿拽过去。   “咯咯……真是好聪明的小子。”一声娇笑传来,那声音柔媚入骨,好像抓到心里,让人瘙痒难耐,透着丝丝妖异。   只见一袭透视黑纱装扮的绝美女修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女子,玲珑有至的身材,只看一眼便让人血脉膨胀。   时柏和红翎儿眼中出现茫然之色,心志涣散。   “魔祖!”泽九却是不受影响,敛眉道。   “有意思,果然与别个不同,不过,你这是看女人的眼神?”那女子娇笑道,“但你长得这么好看,姐姐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是什么人?”   那神秘女子没有回答泽九的话,而是摇头惋惜道:“可惜了,你是他要的人,我就不消受了。”接着泽九只觉景色变幻,三人竟被直接卷到了空中。   不多一会儿,未等泽九几人想到办法脱身,三人就又被直接扔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景色再次变幻,因使不上法术,三人摔在地上。   等时柏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在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满广场的丹境修士足有百人之多,或蹲或坐在地上。   泽九坐在他身侧,红翎儿躺在泽九怀里,人事不省。   “她怎么了?”   “让她睡一会儿。”泽九是怕魔族的手段,会吓到她。   大阵里时不时有修士被丢进来。   四周站着很多黑衣甲士,有不听话站起身叫嚣的,竟是被一剑削去头颅,干脆利落,血溅当场。   泽九看着突然滚落在脚边的头颅,说道:“这里只是魔族俘获的一部分丹境修士,全部的应该不止这些人,试炼的区域太大,应该是分了几个地方。”   到处都是惊恐不安的低呼,恐惧哀泣的呜咽之声。   时柏神识查探四周,大概得出这是一个防御型的困阵,布阵之人造诣高深,如今灵力封固,时柏无法向外查探分毫。   时柏微微敛眉,魔族什么时候研究起阵法了?   “你能破阵吗?”泽九突然问道。   时柏摇头:“可能不止我破不了,圣境的阵法大师也难在短时间内破解,只有硬攻,但不确定阵法的防御强度。”精心策划了几十年,有备而来的魔族不会轻易给对方反扑的机会。   泽九沉默下来。   时柏也一样,这是一种无力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手段都显得不堪受用。   因为实力不济,而无能为力。   “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罗斌的异常的?”时柏问道。   罗斌的言语并没有什么漏洞,时柏的拒绝是谨慎行事,但一向防备心很重的泽九却突然答应了,以他对泽九的了解,可以确定此人不可信,所以他才配合泽九的行动。   但泽九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泽九顿了一下,解释道,“和当初肖战给我的感觉一样。”   泽九看向外圈的黑甲卫,说道:“就和他们一样。”一种从内里腐朽的气息,让人从心底滋生的厌恶感,以前他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缘由,如今却是有了答案。   时柏静了几秒,问道:“你和时松有打过照面吗?”   泽九回道:“他不是。”   时柏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受,庆幸还是失望,天衍老祖也未有消息传来,这本是好事,却仍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那日时松究竟是想和他说些什么?   “泽九少主,九璇真人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这会儿,有人小心地凑到泽九身边问道。   泽九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子母环,脸上一片清冷之色。   那人见泽九不回答,有些不确定地道:“这里大多都是本门派的子弟,九璇真人应该会优先来这里的吧。”如果九璇真人能来,他们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时柏也看向泽九,这里确实有很多灵毓门的修士,穿着门派宗服,竟是恰好都在一处。   这个当口,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广场伤随着轰隆之声,凭空架起了一座高台,只见一黑衣魔者出现在上首。   泽九脸色巨变,那是一种惊骇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直直的盯着上面的人,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样。   时柏第一次见到泽九如此失态。   泽九认识此人?   但他又怎么会认识魔族中人? 第33章 魔鬼复仇   那白发赤眼的黑衣魔者坐在椅子上,神情慵懒的抚摸着怀中的黑宠, 目光扫视到台下的修者, 嘴角露出邪肆的笑意:“人是不是少了点?”   底下的人马上回报:“共捕获两百一十二人,其中灵毓门五十六人。”   “五十六人?”那黑衣魔者挑眉, 他捋了捋自己的胸前的白发,笑了起来,笑容却透着丝阴冷,“九十多年前, 当初号称宗门之下第一修仙家族的承钟门, 也不过才二十个丹境子弟,灵毓门如今倒是水涨船高。”   黑衣魔者徐徐地站起身,怀中的黑宠跳到地上,他目光看向下方密布的修士, 笑着问道:“可有人知道当时整个灵毓门有多少子弟?”   随着这一声问话,底下却是安静下来, 没人敢出声。   “怎么,没人知道?”   人群里突然有人惊愕出声:“你是……你是卓冬?”   卓冬是谁?稍长一点的修士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九鼎门的少门主,那个和魔族勾结已经灭门的九鼎门,可是卓冬不是死了吗?   “还有人认识我,实在是难得。”卓冬伸出的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他慢悠悠地道, “那就你来说, 当时你们族内有多少丹境子弟?”   那修士咬牙道:“你是来复仇的?”   下一瞬, 那人颈上一凉,头颅滚落到地上,引起一小片的惊叫。   卓冬摇摇头,叹息道,“问你话,说这么多作甚?”卓冬看向其余修士,“你们说说看,有谁知道?”   众修士不敢吭声,一时噤若寒蝉。   卓冬笑笑,指向他近前的一位修士“你说说看有多少?”   “我……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啊!”话未说完,这人便和那位同僚一样,身首异处。   卓冬抚摸着手中的长刀,鲜血吸附到黑刃之中,“现在的小辈竟然对本门之前的历史都不了解,如何能够壮大宗族?这一点你们要学学你们的长辈杨静秋。”他顿了一下,目光冰冷,“哦……据说现在你们都叫她九璇真人,这可是个好名字,为了族门的未来,九百一十八口人砍瓜切菜似的没了,忍辱负重,何等的胸襟气魄,没有她就没有你们这五十六位丹境子弟。”   说着他转过头,随手指了一位修士:“你说是不是?”   那人自是不敢不答,忙道:“是!”   “终于遇到个明白人,那你说当年灵毓门的丹境修士有多少?”   那人战战兢兢的道:“丹境修士有五……不,有四人,没错,四人!”   “原来你知道啊。”卓冬赤红的眸色一厉,“刚才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说罢,此人仍不能幸免于难,同样的死在卓冬的刀上。   连死了三人,空气里安静的可怕,整个百人的广场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卓冬目光冰冷的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修士,他笑了笑,“这么玩就没意思了,连反抗都没有。”卓冬笑吟吟的坐回去,黑宠再次跳进他的怀中。   他拨弄着手中的黑宠,说道:“听说你们之前搞了一个宗门大比,咱们也玩玩看,只是时间太久容易枯燥。”   卓冬想了想,慢条斯理地道:“一刻钟,一刻钟内杀掉对方,逾期不能杀死对方那两人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底下修士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要知道这里就属灵毓门的人最多,无异于同族相残。   况且都是丹境修士,斗法哪怕是后期对上初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一刻钟内杀了对方,若是同境界就更不可能了。   “有人主动来吗,还是要我来选?”卓冬如同催命符的声音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下方一片寂静。   “你们真是。”卓冬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我就代劳吧。”   随着卓冬的视线轻轻地扫过,潮水般的恐惧和绝望感湮灭了底下的修士,每个人都在默默祈祷自己逃过一劫。   卓冬笑了一下,手掌一抬,两位修士就被抓到了台上。   “那就你们两个先来,速度要快。”卓冬笑吟吟地提醒道,“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可不要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总要每个人都轮到才是。”   那两个修士眼中满是惊惧,他们看着彼此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背运。   其中一稍壮硕的修士,开口道:“赢了……赢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大哥你什么意思……”另一人不敢置信的道。   卓冬却是笑得开怀,“当然,不仅不用死,还有奖赏,和你们的规矩一样,我可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卓冬眼中闪过一丝凶厉的红芒,“开始吧!”   那两人哪敢不从,立时寄出飞剑法宝招呼起来。   不多一会儿,卓冬打了个哈欠:“无聊,就这点水平吗?”   那两人闻言冷汗立时下来了,招式越发的迅猛凌厉,招招要命,但两人实力相差不多,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还是无法分出胜负。   那壮硕的修士怒斥:“我是你大哥,难不成你真想杀我?”   “要命的事情,你和我谈这个,平时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如今为了小弟你也也不亏。”   “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修士怒极,朝着对方攻将过去。   卓冬轻叹了口气:“真是无聊至极!”他抬手一挥,那争斗的两人立时停了下来,直直地站在台上。过了一会儿,身体像是让人肢解了一般,哗哗的往下掉,头颅手臂落了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整个空间都让不安恐惧所笼罩。   上面的那个人是魔鬼。   底下一阵骚动,不止是因为手段残忍,而是因为这时间还没到。   这魔修喜怒无常,根本无法扑捉他的情绪喜好,只要被他选中似乎怎么做都会死。   此时,黑甲卫上前要把尸体处理掉。   “放着吧,一会儿可能要当作厚礼送人。”卓冬看向台下的泽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等差不多的时候,再请她过来。”   泽九紧握着腕上的手环,他直直地盯着上位的魔修,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是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卓冬却是笑了笑,一边为怀中的宠物顺毛,一边说道:“咱们接着来。”   第二对被拎上来的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平时倒是兄友妹恭,不过,打起来竟是毫不手软,还揪出许多陈年积怨。   最后兄长将妹妹斩于刀下,两人斗法精彩,超时了魔修竟也没有介意。   “既然赢了,该有的奖赏也要有。”   黑甲卫端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上来,走到那位修士面前。   “看看你的奖励,一份异常珍贵的厚礼,我今日只带了十个,你倒是幸运拔得头筹。”   那修士闻言不喜反悲,之前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位的脾性,他根本不想要这所谓的奖励。   “怎么?”见对方迟疑的举动,魔修的脸冷了下来。   那修士不敢再耽搁立时打开盒子。   里面竟然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婴孩,只有巴掌大小,周身黑气缭绕,盒子打开的瞬间那婴孩竟突然睁开眼睛,惊得他差点扔掉盒子,   好歹是修仙之人,那人碍于魔修的威势,强自忍住了冲动。   但再看时,里面竟只是一枚丹药状的黑丸。那修士松了一口气,许是那魔修故意加持的幻觉禁制,以那魔修让人捉摸不定的脾性,是绝对做得出的。   只是魔修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刚放下的心又立时提了起来。   “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受用了吧。”   ……如此邪性的东西吃了会怎样?   作为第一个试水的人,未知的恐惧让他进退维谷。   在魔修灼灼逼视的目光下,那修士闭了闭眼一口吞下了药丸。   啊……   立时响起惨叫声,只见那修士紧紧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好似呼吸不畅的窒息者,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食道,恨不得要抠开喉咙,最后那人抓着喉咙蜷在地上打滚,满脸痛苦的表情,颈间血肉模糊。   魔修脸上的表情玩味,始终兴致颇高地看着那人痛苦挣扎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那人抽搐的力度幅度减小,身上泛起黑气,颈间的伤口竟也开始愈合。   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经过了人间地狱般的痛楚,似是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魔修微勾起嘴角:“还不起来?”   那修士立时缓过神,站起身,恭敬对着魔修施礼:“多谢魔尊赐药!”   魔修摆摆手,笑得冷淡:“你运气不错,不是所有人都能受用。”   那修士便自发的站到了魔修的身后。   竟然没死,众人也似看到了希望,或许那黑丸是邪物,或许还有什么后症隐患,但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不过魔修说只带了十个黑丸,说明最后只有十人能活下来。   若是晚一步的话……   此时竟有人主动上台打擂,获取生存的机会。   魔修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难得遇上这么乖觉的,自是要为你选一个不错的对手。”   可惜接下来的比斗并未能让魔修满意,擂台上一直在死人。   众人发现魔修不止要求打得精彩,还要求“故事”也要精彩。   同门相残、夫妻反目、父子失和……   他在试图撕开人性的表皮,观摩那些丑陋不堪的灵魂。   达不到他的标准,不能愉悦他,便只有死,而能让魔修看上的修士非常少,有点早上早死的意味。   终于,没有人再主动斗法。   “看来又要我亲自点人了。”魔修赤色的瞳眸收缩了一下,朝下方望去。   底下安静的可怕,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害怕自己成为倒霉的那一个。   “好像一直冷落了我儿。”魔修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我儿都这么大了。”   卓冬看着下方怀抱着红翎儿的泽九,慈爱非常地道:“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了心爱的女子。” 第34章 情深不寿   众人的目光立时汇聚到泽九身上。   泽九是魔修的儿子?   时光荏苒,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九鼎门的事情, 年轻一辈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段历史。   泽九是九鼎门少门主和九璇真人的儿子, 那么,魔修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   虎毒不食子, 魔修会不会手下留情?   泽九紧紧的抓着红翎儿的肩部,与上方的魔修对视,面对那冷漠玩味甚至带着憎恶的眼神,他想说些什么, 喉咙却有些发堵。   魔修突然抬手, 一道紫光飞出,打入红翎儿眉心,泽九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泽九怀中的红翎儿转醒,眼神有些茫然:“少主?”   泽九立时查看红翎儿的状况, 一面侧身挡住魔修,以防他再次出手。   “啧啧……”魔修一脸戏谑地看着泽九, “没想到我儿还是个痴情种,别怕,我没怎么样她,这里这么热闹,一直这么睡着岂不是可惜?”   泽九让红翎儿不要说话,回过头, 防备地看向卓冬。   但魔修却没有再理他, 直接又抓了两人上台。   这次竟是杨景和温思……二人是在时柏和泽玖被俘后不久抓进来的。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的样子。   “小思……”杨景一脸痛苦地看着温思。   温思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 那张精致的脸表现得异常平静, 她徐声道:“杨景,既然你真的喜欢我,也不差这一遭,我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就成全我……”她说着话便果断地向杨景攻了过去,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杨景没料到温思会突然出手,只好被动应战。   温思只有丹境初期的修为,想杀杨景自是不易,缠斗几招便落了下风。   温思看着杨景,轻声问道:“你不是爱我吗,为何不愿意把活着的机会留给我?”   杨景没有回答温思,只是问道:“温思你爱我吗?”   温思木然地看着他:“我说爱,你是不是就肯让我杀了你。”   杨景摇摇头:“我想听实话,实话就行,无关结果。”说罢他直直的看着温思,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实话就是”温思突然猛地靠近,一道符咒打向杨景,同时手中的利剑也向杨景刺去。   符咒爆裂,杨景眼前一片迷障,感到危险靠近,下意识地挥剑而出。   接着便是一声血肉刺穿的声音。   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四周的一切都好似慢了下来,杨景通体寒冷,两耳嗡嗡作响,他本能地用双手接住身体下落的温思。   “为……为什么?”杨景声音发颤,颤抖着手抱着怀中的人,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温思怎么可能没有躲过他的剑,他看不见,温思应该能看得清楚,她的剑为什么没有如期的刺过来?   “因为……我不爱你。”猩红的血液涌出喉咙,温思口齿艰难的道,“你太傻了,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温思……都是我不好,我的错,你别说话……我这有固清丹,吃了药咱们就好了。”杨景慌忙的在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的瓶子,颤抖着找着丹药。   温思艰难的移开头,躲开杨景的投喂的丹药,慢慢地说:“我以前觉得你很笨,被我……耍得团团转,我今天才知……”温思说得有些难以为继,呼吸越来越重。   杨景泪流满面:“别说了,那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我知道的。”   温思闭了闭眼,好似重新积攒力气,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慢慢地道:“今天我才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知道我是什么……什么样的人,但是你没有厌恶……远离我,我从没遇见过这么……这么傻的人,也从没有人对……对我这么好过……”   杨景抱着温思,心痛地道:“温思你不坏,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温思不是个坏人。”   他搂着温思,泪流不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的樊门的灵药田,那时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让同门的姐妹欺负,挨了鞭子,还被罚去伺弄药田,你一边哭着干活,一边还要背着门规。”   “他们罚你念门规,次数不够要加倍受罚……”杨景哽咽地道,“你当时一边哭,一边对着空气说自己一定会出出人头地,到时候你要让那些欺负你的人用肚脐眼背门规,你不知道自己那时有多可怜可爱,当你抬头噙着眼泪看我的时候,心都快化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纯净漂亮的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容易,这里实力为尊,没有背景的女修比普通修士要苦上百倍千倍,我知道你不坏,你只是太难了,太想出人头地……”   “我知道你不坏,我都知道,我相信有那么一天,我一直……等着你变回我那个可爱朝气的温思。”   说到最后杨景已泣不成声,但温思始终没能回应他一声,他心中一紧,慢慢低下头……   怀里的温思已然是没了生息。   “温思!”痛失爱侣的男人发出一声悲呼,那悲伤如决堤的河口无可遏制的爆发。   空气中压抑的让人窒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在空气中蔓延……   人群中隐隐有哀泣声传来。   时柏眼神幽暗地看着这一幕,他想起了韦逸,那个抠门到极致的师兄,曾经拿着自己一大半的家当来求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干红颜知己。   时松提到温思时说:“她是个可怜人,女修重情,易为情爱所累,在修真界艰难,你能照顾就多照顾她些……不过一般照顾就好……”   杨景口中的温思,时柏也曾见过,那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子,聪慧可人,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修真岁月漫长,足以消磨一切美好。   红翎儿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的攥着泽九的袖口,不自觉得的唤着:“少主……少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满是不安,不过是睡了一觉,如何变成现今的模样。   泽九不发一语,他一直看着台上的魔修。   此时,原本一直挂着笑意的魔修,如今脸上满是冷厉的寒意,他不发一言,冷冷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修士,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恐怖的阴霾之中。   杨景慢慢放下温思,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血渍,他捧着温思的脸,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杨景捡起地上的剑,走到魔修跟前……   魔修冷冷的看着杨景,“你运气不错,不过……”他微迷着眼,看着对方,冷笑道,“我不喜欢运气比我好的人!”   “你是在拿温思和九璇真人比吗?”杨景直直地看着魔修,一字一顿地道,“她不配!你也不配!”   下一瞬,杨景却是把剑置于胸前,周身金光大盛。   “去死!”   杨景竟然要选择自爆……   修士自爆是燃烧灵魂,借以引爆金丹,虽然这种自杀式的攻击造成的伤害巨大,但也意味着此人放弃了转世重生的可能,永远的湮灭在天地间。   今生错过,来生却不可期。   今生爱你至死,不期来生。   壮烈……决绝——   魔修冷哼一声,挥袖一拂,那自爆的威势还未近前,便被扫卷一空。   饶是如此,魔修的脸色很不好看,之前愉悦的表情一扫而光。   卓冬冷冷的扫视着下方的修士,结果又对上那双冷如刀锋的眼睛。   魔修笑了笑:“我的儿是觉得为父冷落你了吗?”   泽九看着卓冬,幽幽地问道:“你是吗?”声音很明显地在努力的克制。   “你这么说,让为父可是要伤心。”魔修颇有些感慨地道,“时间过得太快,你都有这么大了,当初抱你回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只是……”   魔修话锋一转,笑道:“只是没想到我惊才艳艳的儿子,如今还停驻在丹境,无怪都说这做后娘的心狠。”   泽九衣袖下的手掌慢慢攥紧,他抬首看着卓冬,记忆中那个伟岸正直的人与面前的魔修已经找不到任何重合的痕迹。   “说来怪我,以为她喜欢孩子,就从秘境把你带出来,顶着门内巨大的压力,原是想哄她开心,没想到她只认血缘,丈夫儿子都可以成为踏脚石。”   众人愕然,修士子嗣艰难,抱养很是常见。但泽九不是卓冬和九璇真人的孩子,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秘境是指……   ……泽九如今九十七岁,三年后丘山秘境开启后,恰是整百年。   泽九是卓冬从丘山秘境带出来的,那他真正的父母又是谁?   泽九闭了闭眼,淡淡地道:“从来没人告诉过我。”   红翎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到泽九颤动的手,只能攥紧泽九,减少他的痛苦。   “啊,你不知道吗?这个可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为何你没有继承族内姓氏,没有卓家血脉的人是不可以入谱宗族。”   魔修似在回忆地道:“族内对这个可是相当严苛,注重血脉传承,连女儿都从不外嫁,九鼎门的炼器的造诣之所以能如此出众,和这个可是分不开的,和普通的修士比,每个九鼎门的子弟都是炼器天才。”   魔修看向泽九,慢慢地道:“这可不是几本炼器秘笈可以解决的,你可知这是什么原因,还有为何这九鼎门上下只有你在炼器一途毫无天分?”   泽九声音干涩地开口:“为什么?”   魔修卓冬眼神冷了下来:“这些人一心觊觎我卓氏一族的炼器秘法,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秘法。”   魔修站起身,目光看向底下底下密布的人群,阴冷地一笑“我族之所以炼器天赋出众,是因我族的体液天生与人不同,我们铸器时流下的血汗融入武器,可以改变灵器的品阶硬度,我族是专为炼器而生。”   他高声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觊觎的九鼎门炼器秘籍!”   嘶……   众人深吸一口气,谁都没想到九鼎门炼器技艺是在此中。   “这是只有族门的大长老、掌门、和下任传人才知道的密辛,外面的人都以为九鼎门掌握着绝顶的炼器秘法,所以一直打族门的主意,他们受不了九鼎门一家独大的势力。”魔修看向泽九,声音冰寒,“他们用尽手段都得不到所谓的秘笈,便找了杨静秋来……然后九鼎门九百八十一口就这么没了。”   哗……   底下喧哗开来。   “明明是九鼎门勾结魔族,你现今就是最好的证据。”   卓冬没有恼怒,而是笑道:“不用着急,一会儿会有人亲口告诉你们真相。”   底下不信有之,咒骂有之,但更多的是抱怨九璇真人连累了他们。   “这……纵然是真的,那……那也是灵毓门干的,和我们无关,为何我们要受此牵连?”   “无关?一个小小的灵毓门能灭了大宗门之下的强盛氏族?”魔修笑了,但眼眸却透着扭曲的光芒,“没有人是无辜的,围剿九鼎门,除了洛神宗和几个小门派,哪个门派没有参与?”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绝望,灭族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善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却不见有人来营救,可见如今的事态难有转机。   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可能除了……泽九,虽然不是亲生,卓冬顾念一丝旧情的话,却也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我这做父亲的对儿子自是有优待的,和自己在乎的人相残实在是太过残忍,我自是舍不不得我儿受此苦楚。”魔修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邪肆,“我儿风华卓绝,追随者众多,我听闻有人为你不惜与圣境修士对抗,不惧危险处处维护于你。”   魔修目光转向泽九身侧的时柏,玩味地道:“据说还是个的风流人物。”   “让你那个女娃和这个人上来比一比吧!” 第35章 身死道消   魔修话音一落,泽九时柏红翎儿三人感觉身上一轻, 就被带到台上。   红翎儿战战兢兢地挡在泽九身前, 一改之前龟缩在后的模样,却仍是吓得话不成句:“少……少主别怕, 我……我……保护你。”   泽九一把将人拉到身后,低声呵斥:“老实待着。”   时柏沉默不语,对于突然卷进争端的情况,并无太多情绪。   “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疼你的。”魔修看向泽九, 笑着问道, “你告诉我你希望谁赢,我就给他些便利,虽不保证一定会赢,却总归多一分胜算, 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   泽九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有些嘶哑:“小时候我问卓礼大长老为何自己不姓卓,他和我说,你最开始想给我起名叫卓子安,希望天佑吾子平安。但大长老没同意,说我生而不凡, 自是要泽济九幽, 再不济……也要为九鼎门带来福泽……”   “哦?他是这么说的?”魔修笑了几声, “那真是可惜了, 你能否泽济九幽我不知道,但至少没有为九鼎门带来福泽。”   泽九隐隐觉得胸口有些刺痛,心跳很快,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艰难地朝着卓冬迈出一步,然后开口道:“八年时间并不长,在修士的一生中,短若一粟,这些年我一直想承继你的衣钵,我姓不姓卓不重要,没有天分亦可努力,我一直把自己当做你的孩子,你不会理解我看到你时的心情,希望你能眷顾我一眼时的期望……”   泽九顿了一下,他轻轻地笑了,“但我如今相信一切都是自己的妄念,自你离开,这些年我只得两人真心相待过……但凡你有一丝爱子之心,就不会在重逢之时,让我做这种抉择,就不会……”泽九突然停下来,喉咙有些不受控制的哽咽。   时柏看向泽九,为了那一句真心相待。   泽九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我理解你想复仇,但我就是想知道,你要以什么名目向我复仇?向一个仰慕你,以你为傲,视你如父的人复仇……”他看着卓冬,问,“为何?”为何要如此对他?   魔修看了泽九一会儿,慢慢的笑开,“哈哈哈……”那魔修放声大笑,“你在求我吗,杨静秋养大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天真?她是真的将你养废了。”   泽九眼神黯了一下,仍是勉强笑道:“你曾教导我,为人处世之道,以诚示人好过事故圆滑,日久得现人心,谎言堆砌的幻景总有被识破的一日……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可以不说真话,但我不会对你说谎。”   魔修不知何时敛了笑意,“我的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求人是没有用的,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求你的母亲吗?你下跪都没有用。”他直直地看着泽九,赤色的瞳眸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冰寒,“做事呢就要做绝,绝不可优柔寡断,今日我再把这个道理教给你,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总要有舍有得,而我如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你……这个没甚缘分的儿子。”最后一句,魔修刻意加了重音,无比凉薄。   泽九抬着头,定定地看了魔修一阵子,而后慢慢地开口“为什么不让我召唤杨静秋过来。”   魔修冷了脸:“你说什么?”   “为什么还要等,你不是想早些看到她悔恨的模样?夜长梦多,外面想必已经乱作一团,万一此时她出了什么意外,你怕是就没有亲手复仇的机会。”   魔修看着泽九,脸色铁青道:“好,果真是我的好儿子……”说罢他抬手一挥,泽九的身体直直的飞了出去。   “泽九……”时柏神色一变。   “少主……”红翎儿立时飞将过去。   魔修眼神微冷,他慢慢走近泽九:“我想有一点你要清楚,不要试图违逆我,揣测我的想法,仗着所谓的父子之情,打破我对你容忍的底线,我让你选你就选!”   泽九闭了闭眼,他颤抖地抓着红翎儿的手腕,问道:“刚才我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红翎儿拼命的摇头,泪水止不住的下落:“不行的少主,真的不行……我不要……”   时柏此时转过身对着魔修微微施了一礼:“此局在下认输。”   “哦?”魔修饶有兴致地道,“这是为何?”   时柏沉吟了一下,回道:“在下刚刚进阶中期,不是翎儿姑娘的对手,没必要多此一战,浪费尊驾的时间。”   “你可想好,放弃的意思就是要你放弃活命的机会。”魔修提醒。   ……时柏淡笑道:“就算我此间胜了翎儿姑娘,结果也是相差无多,在下只是不愿做这无谓的挣扎。”   “你倒是会耍机灵。”魔修冷哼一声,面色不善道,“既是如此,成全你又何——”话至一半,魔修突然顿住,蓦然转身,他目光看着突然出现在台子上的女人。   “冬哥?”九璇真人看着魔修卓冬,也是一脸惊诧之色。   底下一阵稍动,九璇真人来了,那他们是不是就有救了。   “好……你好……果真是我的好儿子,竟然连我的禁制都能破。”魔修看着泽九他们,“三个人竟然联合演了一出戏骗我,你们当真以为这个女人来就能改变什么?”   时柏却是松了口气,他们赌对了,卓冬没有一怒之下杀了泽九。   事实上他和泽九始终并未通气,只凭着对方的举动相互配合,只有这个台子上可以正常使用灵力,时柏一直破解阵法上加注的“冥玄”禁制,而泽九一直在为他争取时间,吸引魔修的注意力,当时柏破解后,便立时用放弃斗法的举动提示泽九。   如今卓冬的注意力都在九璇真人身上,时柏和红翎儿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泽九扶了过去。   但他们知道,这只是一时无忧,九璇真人根本不是卓冬的对手,他们只能赌九璇真人能拿住卓冬的命门,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寄希望于九璇真人的手上,这个当初一手造就了如今悲剧的人。   时柏下意识摸了摸中指的手肚,若是有太乙戒,或许能逃过一劫,不过泽九和红翎儿便顾及不到。   魔修看向九璇真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来了也好,灵毓门的子弟太过不济,不过才玩了一会儿,就死了一半,实在是不够消遣的,你既然来了咱们就换个玩法。”   九璇真人看着一地的残肢碎尸,心里止不住的发颤,她身体晃了一晃,攥着冰冷的手指,强自镇定道:“冬哥,都是我的错,何苦牵连这么多人进来。”   “可别这么说,你所做一切可都是为了他们,如果没有你以身涉险,里应外合屠戮的九百一十八口人,他们怎能有今日的成就?”魔修把玩着手中的短剑,笑得却十分危险,“多么伟大,我听着都觉动容。”他说着话,手中的短剑不经意的脱手而出,直直的入了下方一位修士的额头。   “住手!”九璇真人勃然变色,门内的出色子弟大多都在这里,百年根基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折损了一半,叫她如何不心痛。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冬哥——”   ”哈哈哈——“卓冬却是笑开了,“这才刚刚开始,咱们换个玩法,你说一句话,我就杀个人怎么样?”   九璇真人口唇翕张,想说却不敢言,神情哀泣地看着卓冬。   “你这样可就没法子玩了,舍不得他们因你而死,他们就不会死了我当初就是这么过来的,日日都要忍受万蛊蚀心的痛楚,每一块血肉都被啃咬撕扯,一闭上眼睛就是亲人的质问,永远不能安眠。”魔修看着九璇真人,他站起身,赤色的瞳孔泛着摄人的冷光,“你比我心狠得多,我能行你有什么不行?”   魔修慢慢的地走到她近前,“这么多年,我一直佩服你的气魄,死去的那些人对你来说算什么,是我当初对你不好,还是他们欺辱过你就算我们都对不起你,那千薇呢,她那么的信任尊敬你,视你如姐如母,你在谋划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   “你有没后悔?!”魔修厉声质问。   九璇真人动了动唇,最终没有出声。   魔修冷哼一声,一剑挥出,血溅竖台,整一片人倒下去。   九璇全身忍不住颤抖,高声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任凭你处置,你放了他们。”   魔修又笑了“你不是说九鼎门勾结魔族吗?如今看却是料事如神,你是如何预料九鼎门今日会判入魔族的?”   九璇真人闭了闭眼,干涩地开口,“没有,没有人勾结魔族。”她深吸了口气,压下惧意,继续说道,“门内一个长老因为心生不忍放了一魔族女子,后来那魔族女子多有纠缠,当时有很多门派觊觎九鼎门炼器秘籍,我借此发难,里应外合,开启护山大阵……与其说这些人是受我蒙蔽,其实是没人想查明真相,九鼎门实力虽不出众,却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和令人垂涎的秘宝,掌握着修真界重要的话语权。”   怀璧其罪,掌握着和实力不匹配的财富,在修真界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引来麻烦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九璇真人的举动惊起一片抽气之声,他们不关心当初的真相如何,他们以为九璇真人来了局面就会好转,但如此深仇大恨,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九璇真人见魔修没有出手杀人,稍稍松了口气,她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对方的威压,让她知道两人差距的鸿沟。   “我甚至曾想过,我是不是误会了你,或许你有什么苦衷,直到看到泽九……”魔修走到九璇真人身侧,他说话的语调慢悠悠的,却给人带以莫大的压力,“看见这个你亲手养大的孩子,我才算真正认清你,你一直都是踏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向上攀爬,谈笑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有过一丝不忍?你可曾有过悔意?”   “我……”九璇真人一时语塞。   魔修立时抬手抓过一名修士,瞬间将人的脖子拧断。   “有!这些年我一直后悔,冬哥……我知道我让你寒心了,但我对你的情义不是假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在泽九面前说过一句你的不是,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崇敬你至今。”   “哈哈哈,你还把我想得那么蠢,说来也不知当初捡回的是个什么东西。”魔修捏住九璇真人白皙的下巴,嘲讽地道,“竟然让你这个资质完全不出奇的庸才,成为万人景仰的大能修士。”   哗——   九璇真人成为圣境修士与泽九有什么关系?   泽九闭着眼,神色平静,但面色苍白,若不是感受到他微颤的肩膀,红翎儿或许以为他根本没有注意两人的的谈话。   时柏叹息一声,卓冬的这一句话,断绝了泽九所有的后路,绝了他以后留在修真界的所有可能。   卓冬听到众人的议论,推开九璇真人,回身转向泽九,笑道,“我的儿,你不会还想着能太平度日吧?此间你若是还有命在,你就会见识到这世间最丑恶的人心,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到底有多丑陋,你就像是投到狼群中的肉骨头,他们会将你啃得渣都不剩,哪怕是亲人朋友随时都会背叛你,你看,连你这个母亲都没放过你。”卓冬看了一眼泽九身侧的时柏红翎儿,笑了笑,继续说道,“纵使他们不会背叛你,也会因你受到牵连,这是你这一生都将背负的罪孽!”   卓冬的话好似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消灭泽九所有侥幸期待,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向暗无天日的深渊。   泽九身体止不住的发颤,他睁开眼对上卓冬视线,脸色慢慢变得灰暗,他嘴唇动了一下,猝然松开衣袖下攥紧的拳,终究是没能出声。   魔修突觉无趣,脸色冷肃,此时起了个手势,一直静默不动的黑甲卫,突然出手,手起刀落,整一排的修士身首异处。   “不要……”九璇真人跪起来抓住卓冬的袖口,“你不能这么做。”   魔修冷声道:“杨静秋你告诉我,你悔是不悔?”   九璇真人倏然抬头,她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袖口,看着卓冬,“你想听实话?”   “你说!”卓冬咬牙看着她。   “……我不后悔,我从未后悔,我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后悔,我是为了宗族的未来,我没有错。”   卓冬看着她,遍布红稠的眼眸寒意彻骨,咬牙道:“你说什么?”   九璇真人徐声说道,“当初以你祖父的威望能力,丘山秘境加我一个人又有何难,为什么你们不肯答应,非要拿那些所谓的规矩阻拦我?当初发觉泽九体质特殊,可以助我修炼,你们为什么拒绝?你说你对我好,我从未相信!”她冷眼睨着卓冬,“那么一个怪物,你们竟然倾心栽培,却不不理会我的需求,你有什么资格说是对我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九璇真人这是要彻底惹怒卓冬。   “好!好!”魔修连说了两个好,抬手又欲杀人。   九璇真人却突然抱住卓冬的腰,拼尽力气将人带离人群中心:“我可以把命赔给你,但是更多的你不可以再多拿一分。”   九璇真人周身金光大盛。   她竟然要拉着卓冬自爆,这和杨景的自爆不同,圣境修士的自爆力量大得惊人,卓冬不可能全身而退,她是要拉着卓冬一起死。   卓冬愣了一瞬,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真我还是小看了你,论心狠我永远比不过你。”他敛去笑意,看着九璇真人,眸子红得吓人,“但你却也小看了我,既然你如此护着他们,那就让你灵毓门的子弟一起陪葬。”   距离那场灭门之祸,已近九十年,他日日在苦痛中挣扎,一闭上眼就是族人惨死的景象,那是他躲不过的梦魇。   还没有报仇,所以不敢死,九百八十一个灵魂还未安歇,所以他要活着。   而今求仁得仁。   此生已休,不修来生,不复来生。   两位圣境修士自爆,金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场地,刺眼的亮芒射入视线,周遭一片白芒。   唯能听见,一声寒意刻骨的诅咒响彻天际——   “既是要死,那么谁都别想独活!”   似乎还有一声嘹亮悲亢的鸟鸣——   飞絮落花,风兮不止。一念起,一念灭,聚散分离,两处谁寻? 第36章 红翎之死   时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似乎看见了传说中的凤凰神兽……   那漂亮的翎羽卷着时柏和泽九, 试图逃开身后翻涌追逐的热浪。   凤凰神兽发出一声声高亢的鸟鸣。   拼尽全力……   但仍旧无法躲开吞噬的火焰……   周身似躺在滚热的熔炉里, 难以忍受的热度,焦煳的味道, 爆炸的重击……   待到一切恢复安静的时刻,时柏感觉骨头都已经错位,身体一动不能动,话都说不出, 眼前黑茫茫的一片, 仿佛回到不能使用灵力的少时。   好半响,时柏费了些气力才聚集神识,去看泽九的状况。   泽九一身鲜血的坐在不远处,他神色平静, 眼神却带着一丝空茫,红翎儿躺在他的怀中。   泽九神色木然地问道:“为何不走?”   “少主”红翎儿的声音很弱, “翎儿好冷……”   泽九似乎不为所动,表情仍旧淡淡的:“值得吗?”   红翎儿有些痛苦地道:“少主……死了好多人,你抱抱我,翎儿害怕……”   泽九静静地看着红翎儿,慢慢的动了动身体,血肉开裂, 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红翎儿向泽九怀里靠了靠, 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力量:“少主……对不起, 翎儿太笨了……”   泽九面无表情, 只是重复地道:“为何不走……为什么不听话……”   “死了好多人……”红翎儿悲伤不已。   “不是你的错。”泽九的声音有些沙哑。   红翎儿悲伤地道:“翎儿真的太笨了,如果我早些发现不对,如果……我能明白红的意思,就……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她太难受了,以前红翎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没关系,有少主在,她只管做他忠诚的护卫,永远保护他。但她的无知害了少主和这么多人,至她醒后,胸口就一直有把火在烧,烧得她难受的想要死掉。   “不怪你……”泽九表情依旧,语调却有些不稳,“没人要你聪明,你只陪着我就行。”   红翎儿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这么笨,保护……不了少主了。”   “……你听话……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你且听话……”   “你且听话……”   自重逢后,时柏第一次听到泽九的声音带上了慌张,那近乎于哀求的绝望,哪怕对上圣境修士,也只怒不怯的人,竟然也会害怕。   似乎曾经他也如此哀求过时柏,但依旧挽留不住任何人,改变不了结果。   ……   美丽的少女慢慢变得透明,如指间流沙一般慢慢地消散在泽九怀中。   红翎儿的躯体早在之前就随着火焰啃食的差不多,不过是剩下一点残存的意念留到与最重要的人告别。   时柏觉得心口一痛,一种极致的哀伤突然涌上心间,缠绵不散的哀伤流向四肢百骸。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泽九的眼泪。一身血染的素服,苍白惨淡的脸满是绝望茫然,秋水寒星般的眼眸附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流泄出的一滴水光,只一滴,瞬间划过脸际,隐匿无踪。   凄婉动人,绝美哀泣。   纵使多年之后,这个画面仍常常萦绕在时柏脑海中,和胸口的痛感一齐烙印在记忆中,让时柏常常想起。   时柏想说些什么,可当下却是话都说不出。他对修行向来随缘,偷得闲日,不恼人言,不惧生死,随心而为,但如今却是因自己的无能有些挫败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慢慢站起身,向时柏走来,单薄的身体,满身的血迹,时柏担心他随时可能会跌倒。   泽九给时柏喂了一颗药,丹药的香气沁人心脾,时柏只觉一股清泉流入四肢百骸,让疼痛难忍的身体舒爽不已,一点点的修补着受伤的经脉骨骼。   泽九说:“我要走了。”   整个修真界已经容不下他了,他的母亲杀了父亲满门,他的父亲断了修真界的根脉,他特殊的体质马上会人尽皆知。   那些修士中,一定有如他们一般得以幸存的人,他从此将见不得光。   ……时柏想问他去哪儿,却发不出声。   卓冬和杨吟秋斩断了泽九所有留在修真界的可能,一块肉骨头是无法在狼群中生活的,他们都没有想过给泽九留条后路,要么死,要么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除非强大到足以抗争一切力量,不然就无法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多谢你这几次的援手……虽然大都没有什么用。”   时柏:“……”   泽九声音无起无伏“卓冬曾说受人恩惠一定要道谢,不过……以后他的话我打算忘了。”   也好但别只忘记以前对你好的那个卓冬,后来的那个也都一并忘记。   泽九取出一些瓶子,那是天一大师储物戒里的瓶子,装着一些来历不明的血液。   而今从卓冬口中,也都知道这里面的血是怎么回事儿了。传说中有着炼器天赋的宗族,将血液与汗水熔铸到一处,打造出绝世神器,这是天赋神通,却也引来灭族的祸端。   泽九抬手将这些瓶子毁去,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一点点吹散在手中的灰烬,不留任何痕迹。   四周一团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泽九轻声低语:“九鼎门九百八十一个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但我的翎儿……不该死。”他声音淡淡的,魂若游丝,没有哀戚的悲鸣,也无愤怒的怨诉,却给人一种空洞的痛。   不止是红翎儿不该死,这里的人没谁是该如此,享受了宗族的荣耀,却也要承受宗族的罪孽。   “翎儿是你曾经送我的那只红鸟……”泽九说道。   ……在看到凤凰变身的那一刻,时柏就猜到了一些。   红翎儿……传说中的凤凰神兽,竟是他从时松那里顺来送给泽九的,除了模样好看一些,并不出奇的红鸟。   当时为了哄泽九,他原本另有所送,不料却是让这只凤凰一口吞了下去,时柏也就顺势抓了这鸟送给了泽九。   说是缘分,却是情浅。   倒是古书里记载的神兽丹境便可化形竟是真的。   “送我的时候就是个傻的,养了几十年也没能聪明一点……走了倒也不意外。”泽九说得平静。   时柏静静的看着泽九,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些别的情绪,他知道泽九有一些东西变了。   若不是一起经历了这些变故,时柏或许会以为泽九心情不错,毕竟泽九自打重逢就未和他说过这么多话。   总是说不到几句,泽九就要拔剑。   但这次泽九也没打算多说,因为他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   时柏:“……”   时柏想问泽九还回不回来。   时柏有种预感,若现在放泽九离开,会产生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但如今他连开口说话都是不能。   只能看着泽九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知道泽九是不是算好了时间,他人一走,时柏就能动了,这丹药的效果太过骇人,不知有没有什么后症。   灰蒙蒙的天空,十里之内草木不现,到处都是燃尽的黑灰木炭,一副萧瑟的破败之相。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过来查看,局势或许已经严重到让宗门决定放弃营救,但待时柏推算之后,才知这里已经远离试炼区域。   卓冬阵法的造诣已经到了让时柏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是人修的损失。   如果说这样的损失只是让人感到可惜,那么这次丹境修士的损伤却是人修所不能承受的,百年……千年的休养生息也难弥补回来。   时柏和泽九是幸运的,靠着红翎儿的牺牲捡回了一条命。   那么其他人呢,有多少幸存者?有近千名的丹境修士进入试炼区,单卓冬这里就有近三百,加上其他区域,不知最后能幸存多少。   一声凄厉的鸟鸣声传来,青色羽翼的大鸟朝着时柏的方向飞来,哀怨凄婉盘旋在上空,呼扇的翅膀卷起地上的草木灰。   时柏孱弱的身体没躲开,吃了一嘴灰。   时柏一向素洁,何曾如此狼狈过,他拂去灰尘,人向边缘挪了挪,却发觉脚下灰烬处呈现出不一样的灰度。   黑灰下是一枚灰突突的鸟蛋,姑且算是灰色,作为一个瞎子,时柏对颜色的观感,多半靠猜。   而此时的青鸾鸟,在鸟蛋出现的一刻,立时向时柏俯冲而来。   时柏看了它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敢动,我就捏碎它。”   “嘎……”青鸾鸟就像是突然被人拿捏住脖子,瞬间哑了火,来了个空中急停,却因为收势不住,被自己的气劲冲的后仰,又在空中表演了个倒葱栽。   模样十分蠢笨。   巴掌大的鸟蛋,丝毫不见出奇,甚至无法感受到里面有丝毫的生命迹象。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灵魂不死,生机不灭。   ……如此逆天的神兽,实为造物主的厚爱。   妖兽按资质分为妖兽、灵兽、圣兽、神兽四个品阶,青鸾也属于圣兽,但和百鸟之王的凤凰神兽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再之上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了。   泽九走得太急,若不然也不会心灰意懒的离开。   时柏在青鸾灼热的目光下把鸟蛋收了起来。   在青鸾炸毛之前,时柏开口道:“我看过一个古籍,有关于一些凤凰重生的记载,你若是没有办法就放在我这里。”死而复生自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即使是凤凰神兽也不能免俗,运气好些千年万年后破壳重生,运气不好可能一直都是个蛋。   青鸾鸟烦躁的在地上刨爪子,一副发作不得的憋屈模样。   时柏又在鸟蛋附近又发现的一枚黑漆的戒子。   初时,时柏以为这是红翎儿的储物戒,待到拿到手中,才发觉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太乙戒。   时柏十六岁时族内长老自赐下的重宝——太乙戒,他带在身边几十年,前些日子刚让春风一度的对象顺走了。   却是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第37章 兄弟阋墙   万悦楼的生意有些惨淡,往日客满的一楼, 如今稀松的坐着几位低阶修士, 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坐一起说着话,不施隔音符, 谈论得也全都是刚刚散去的魔族入侵。   此间,修魔大战平息,以魔族暂退魔界收场。   “除了前三日淘汰的三百多人,剩下八百多的丹境修士幸存仅八十二人。”   嘶……修士倒吸冷气的声音。   “真的假的……那死的岂不是都是精英, 这……这实在是……”   “我堂弟在大衍宗内门做事, 他亲口说的,这事儿外门子弟都不稀奇。”   “没错,门内现在都在清查叛徒,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藏得住?现在死了这么多修士, 各个门派都来讨说法。”   “这魔族是要毁咱们传承,断咱们千年根基。”   “我就说直接按照以往斗法比试不就完了, 还要弄个试炼出来,如今让人钻了空子,都折进去了。”   “试炼倒也罢了,主要是人家有内应,魔族在里面早就布好了四个大阵,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 最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屠杀个干净。”   “哼, 当初瞒着试炼内容, 瞒自己人倒是真严实, 结果人家魔族反倒是什么都知道,感情是都是帮人家设计屠杀自家子弟,真特么绝了。”   “那可都是丹境修士,他们就这么儿戏?”   “万兽森本就离宗门太远,结果传送阵还让门内的叛徒毁了,除了大衍宗当时还有几个大宗族同时遇袭,门内还有被种下魔种的叛徒,内忧外患,以致营救不及时,要不是洛神宗及时反扑,如今魔族还在咱们地界上呢。”   “哈——让人算计的这么彻底,见过憋屈的,没见过这么憋屈的。”   “我就奇怪魔族什么时候学起咱们搞阵法了,明明是重杀戮道,行事简单直接,竟玩起阴谋诡计。”   “据说是那九鼎门的少门主卓冬没死,回来复仇,那可是阵法大师,比起来天一大师那种都不够看。”   “所以说当年九鼎门和魔族勾结是真?”   “是吧,现在哪还说得清,到底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真的?反正至少现在是与魔族勾结没跑了,要说当初既然打算整治九鼎门,那就一个别剩,斩草留根,还不是等着人家回来找场子?”   “那九璇真人呢?卓冬这事儿和她脱不了干系,她就没个说法?”   “这个不知道,具体的咱们哪里知道,就知道个大概,细节怕是只有那些老家伙知道。这次的摊子大了,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各个宗门一个说法,一方面还要防止魔族的其他动作,大衍宗如今四面楚歌。”   “丹境修士死了多少,难道连泽九、时松……厉峰他们都……”   “泽九失踪了,大衍宗重金悬赏找他,时松却是没参加试炼,躲过一劫,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重金悬赏?难道这泽九也是叛徒……”   “不然呢,卓冬是他老爹,怎么可能和他没关系?就看他平素作为,十足一个小魔头。”   “那天衍老祖怎么说?”   “天衍老祖似乎不在门内,就算在他又能说什么,里通魔族,天衍老祖还能保他不成?其实我奇怪的是那时松,怎会连试炼都不参加,怎么就那么巧?”   “没错,这个我也知道,据说是试炼前夕练功出了差池,伤势严重,自请回了宗门,让不少人震惊,当时都道这时松时运不济,平白丢了丘山秘境的机缘,不想却是躲过一劫。”   “……可这也太巧了吧。”   “你想说这时松可能是魔族叛徒?”   “你不能说没这个可能,中品三灵根是怎么修习到丹境后期的,还偏生这么巧避祸。”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没有参加试炼反倒是能证明其清白,他若是魔族叛徒是要受魔种钳制,为何留着这张牌不用,遣返回宗门平白惹人怀疑?”   “我还是觉得……”   “咱们能想到,上面也会想到,会查个清楚的,用不了太久,会来一次彻底地肃清,不知道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说到这个,我们门内就出了一个,资质还不如我,结果人家竟然突破到丹境中期。”   “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赵阳?”   “哪有常挂,他脾气真是坏的狠,当初还以为他是一朝得志,鼻孔看人,谁想是早让人下了魔种……”   “就没人发现不对?”   “这又不是突然间就性情大变,根本看不出,就说修为,看着也确实努力,这要怎么看,又不是天衍老祖能看破虚妄幻像……”   “算了吧,天衍老祖要是真这么厉害,哪还有今天的事儿,我算看清楚了,什么繁荣的假象,都是吹出来的,简直不堪一击……”   时柏喝了足有一壶的灵茶,才放下茶盏,起身结账……   不知泽九给时柏吃的是什么,本该将养三个月的伤势,不过七日便好了大半,这七日时柏一直在万兽森,因为鸟蛋的缘故,那青鸾鸟一直给他充当护卫。   看时柏要走,便幻化成巴掌大的小青鸟跟着时柏出了万兽森。   时柏开始没放在心上,只当它是想出来玩,但没想到却是个麻烦的主,四处撩拨女修,炫耀它的长尾巴,娇憨逗趣的模样羡煞了一众女修,不过一段路已经好几个人向他询价。   若不是看时柏是丹境修士,他们招惹不起,说不定会直接抢夺。   在修真界,人前是道貌岸然的端方君子,人后是行事龌鹾的卑鄙小人,已然成了愈演愈烈的风气。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如同魔种一般,这近百年间慢慢地对修真界进行着改造。   不知这次劫难能否给修真界带来一丝改变。   青鸾鸟四处招猫逗狗,遭受几次拦截之后,时柏说要卖了青鸾,一得钱,一偿愿,省却麻烦。   青鸾气得呼着翅膀和时柏撕打。   说来这一鸟一人互看对方不顺眼,绕是时柏待人谦和,却不见对这青鸾和颜悦色;而青鸾最是会装巧卖乖,却总对时柏炸毛伸爪。   一人一鸟时不时的就要僵上一次。   到了地方,时柏收起飞剑,接着便把在他肩上梳毛的青鸾鸟拨了下去。   青鸾猝不及防,在空中呼扇了几下翅膀,随即黑豆大的小眼睛鄙夷地看了时柏一眼,难得没和时柏炸毛,而是找了个树杈,屁股对准时柏,继续整理起身上的羽毛。   它对自己的羽毛格外爱惜,刚才赶路途中被风吹乱了翎羽,所以一落地便梳理起来。   “不知哪位前辈到访,可否告知姓名,在下好代为通传。”   时柏转过头,对上来人的目光,淡淡地道:“云师侄不必客气,我可自行入内。”   “你……你……时柏?”那人脸色骤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时柏。   时柏微微侧头,笑容可亲:“我来见个人,办完事情就走。”   “不……不行,我要禀明族……”他话至一半,就被时柏打过来的符咒定住身形,他立时骇然道,“时柏,你干什么?”   “在下身有要事,怕是不能耽搁太久,只好暂时委屈云师侄,事后我自会和族长解释。”话虽如此,时柏言语中却无一丝抱歉之意,说完便迈步向前。   “你这个叛徒,休想打什么坏主意,没有族中的入阵令,你开不……”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时柏取出几支阵旗,摆弄了一番,就轻巧的破了阵,再之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时柏带着一只青色的小鸟走了进去。   来去无碍,轻巧自如。   宗门的防御阵,进难出易,若无人开启,一般都是需要硬破,但时氏一族并不擅长阵法,用得还是早年先祖布下的阵法,现今威力大幅下降。   早前时柏闲来无事教泽九破阵,是为了让其能随时来门内看他,能不受束缚,也怕他气头上抹不开面子,如今想来却是救了他一命。   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时柏避开人,一路畅通地来到了时松的洞府。   刚一靠近,里面便传出不耐的声音。   “不是说了吗,我家公子闭关疗伤,暂不见客。”   “还是见一见的好,我也不想强行破阵。”时柏声音微沉。   那小童气得走了出来:“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话音截止于见到时柏的那一刻。   时柏看着满脸惊讶的小童,淡淡地道:“你还是去通传一声,问一问你家公子的想法。”   “你……你是怎么……”   “快去!”时柏打断他。   小童愤恨地看了时柏一眼,无奈丹境修士的威压是他承受不住的,只好心有不甘的转身进去禀报。   只是乍一转身,就看见时松彼时出了洞府。   “公……公子……”小童结结巴巴地道。   时松怒斥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小童吓得不敢言,手脚并用的逃离了这里。   使用转过头看向时柏,带着嘲讽的道:“你倒是命大,试炼死了这么多人,竟然也能活着出来。”   时柏看着他,对面的时松脸色青白,唇暗气浮,确实像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若我活着是命大,那你呢?”时柏问道,“你为何故意躲开试炼?”   时松脸色不豫,冷笑道:“连承天老祖都已证我清白,你怀疑我什么?”   “或许他来晚了,若是早些年,你刚被下了魔种,也许还能看出一二,如今……”他看着时松,接着道,“魔种怕是早已不在,他又如何看得出来。”   时松脸色微变,他观察了一会儿时柏的神色,最后却是笑道:“笑话,难不成你能看得出什么?早前的天衍老祖也是你的手笔吧,还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你是觉得自己比两位老祖更具慧眼?”   时柏却是直接抽剑,对上时松:“当初为何要杀了时成春?”   “哈——你既然当初没有细究,如今却又来翻旧账?”时松瞳孔微张,周身卷起一股骇人的风暴,立时向时柏袭卷过去,时柏面色不变,未受影响,反而剑势又向前送了几分。   两人对峙了有一会儿,时松先收敛了杀气,淡淡地说道:“父亲他当初走火入魔,还让人下了魔种,一时凶性大发,对我下了杀招,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错手杀人。”   时柏闻言却是脸色微变,他闭了闭眼,然后睁眼,黑色的瞳眸直直地看着时松,开口问道:“时松在哪?”   “什么?”时松一怔。   时柏看着他,眼神带着少有的尖锐,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时松!”带着克制而笃定的音调。 第38章 夺舍之人   时松闻言放声大笑:“一时说我让人下了魔种,一时又说我不是时松, 你倒是擅长自说自话。”   “你该唤我一声弟弟的。”   “什么?”时松一愣。   时柏漠然地看着他:“时松嘲讽我的时侯, 总喜欢道我一声好弟弟,今日你一次都不曾用过。”   时松面色微变, 随即冷哼道:“因为这个怀疑我,开什么玩笑?”   时柏摇摇头,剑尖指向对面的时松:“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说出时松的下落, 我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 你以为……”   时柏抬手一展,六枚飞剑出现在身前,随之错落有序的摆出弓形,一齐迸发出去, 倏然插在时松面前的石台上。   “你且试试看!”   加上时柏手中的飞剑,能够同时驾驭七柄飞剑, 这是普通丹境修士很难做到的。   时松看着眼前的飞剑,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时柏,问道:“为何一口咬定我不是时松?”   时柏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面无表情地道:“时松不会说自己是错手杀人,他做过的事, 即使是悔, 也不会在我面前说错, 更何况连神态你都学不到七分。”   时松愣了一会儿, 随即放声大笑:“哈哈,果真是兄弟情深,你倒是装得很了解他的样子,可惜啊,啧啧……”   “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这具身体可实实在在是时松本人的,做不得假。”那“时松”说罢眼神便紧紧盯着时柏,见对方有些怔然的表情,他嘴角勾起一丝阴笑,立时寄出灵器向时柏出手。   趁对方心神乱之际,占得先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待时柏反应过来,便急速向后闪躲,仍是挨了对方一下。   时柏神色不改,快速运转手中的飞剑,和“时松”缠斗起来。   那“时松”一面继续向时柏发出猛攻,一面狠声道:“老夫征战四方的时侯,你这个小娃娃还没出生,竟敢口出狂言和老夫叫嚣,今日我便好好地教训于你。”   两人弄出不小的动静,却一直不见有人来查探。   此时,青鸾鸟幻化出原形,守在时松洞府必经的要道,只要有人向前,便一口烈火喷将过去。   一丹境长老,气得手直哆嗦,大骂:“孽畜,还不让开……”   青云长老因为试炼之事,还在大衍宗不得回还,族长这会儿在千御门与人商量此间事端。   而族内大多都是气境修士,为数不多的几个丹境修士也在试炼中牺牲得差不多。   青鸾此时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青鸾抖了抖翎羽,一口烈火向那黑脸长老喷过去。   “啊……孽畜,尔敢……”   青鸾鸟嘴一张,又是一道火舌,然后鄙夷地看着一堆火烧屁股的修士,若不是那没毛的丑八怪说不能伤人性命,它一定把这又黑又丑的家伙吊起来烤。   青鸾抖了抖翎羽,见没毛怪都远远地躲开,不敢上前,便半眯起眼,偶尔动动爪挪个地方,众修士便如临大敌,吓得直接后退。   没毛怪果真是又丑又笨。   而另一边的斗法,“时松”也已见颓势。   “庚金剑阵!怎么可能……这不是圣境才能驱使的剑阵吗?”时松此时表情骇然。   庚金剑阵要求同时控制七把飞剑,并非如阵旗驱动即可,而是要七把剑各司其职,施展出千变万化的剑式,可时柏一个丹境的修士是如何做到的?这不仅需要强大的神识,还非常考验修士对神识的控制,圣境修士也鲜少有人能使用自由。   即使时柏用得是法器,也无法减少“时松”此时的惊骇。   一道剑光嚓过“时松”的肩膀,血液瞬时侵染出一片红,时松恍然惊道:“你这是炼了昊天心法?”不然一个丹境中期的修士缘何有如此强大的神识。   时柏抬眼看着他,剑招愈发的凌厉起来,脸上的神情极冷极淡:“丹境修士中很少有人听说过昊天心法,你究竟是什么人?”   “时松”在对方的剑势下,节节后退,只能被动防御,没有丝毫进攻的机会,他狠声道:“若不是老夫神魂受伤,何至于此?”   “你……夺舍了时松?”时柏皱眉。   “哈哈,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愿意相信,你不是早该想到吗,如果他无事,怎会轮到我控制这具身体?”“时松”快意地笑了起来,瞬间觉得之前一直被打压的恶气出了不少,“真是可惜了,时松是看不到你如今的模样了,你说他会感动还是说你假惺惺?”   时柏神情一顿,接着便是屈指掐诀,七剑齐发猛然向“时松”攻去。   一剑刺中“时松”腰眼,一剑刺中右胸,若不是他躲闪及时,那一剑会直入心脏。   饶是躲过要害,“时松”也没坚持多久,因伤重跌落到地上。   时柏收回一把飞剑,其余六把飞剑落到“时松”的四周,把人圈禁起来。   “时松”转过头看向时柏,咬牙道:“这是时松的身体,你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时柏落到地上,他收紧手中的剑,慢慢走近,眼神危险地看着对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很聪明,不会猜……啊!”他话音未落,便被时柏斩去一臂,带血的残臂滚落在地。   “不要说废话,我对你没有任何耐性。”时柏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冷冽的态度比之平素温和淡然的模样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时松”吃了一粒丹药,转头目光阴毒地看着时柏,何曾如此狼狈过,他本可以更稳妥一点,若不是那时松提前发疯,怎么会走到如此的境地。   “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可怜……”他见时柏抬手又有起势的动作,不甘愿地道,“他老早就让你父亲当作实验品下了魔种,我因为机缘巧合进入他的识海,以助他化去魔种之名,不久前控制了这具身体。”   “说清楚!”   “时松”深吸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万事由不得他,只得继续道:“魔种是你父亲花高价买的,可能他不知道这是魔种,就想找个人实验一下,力求稳妥,等成功了自己再用,花了高价给别人他也不舍得,就找上了自己的儿子,时松作为资质差的三灵根再合适不过。”说罢他看向时柏。   时柏看他一眼,道:“继续。”   “你父亲也是个没见识的,魔种他或许听说过,却不会往自己高价购来的东西上联想,没有告知的情况,就给自己儿子用了。”他冷嗤一声,“这东西短期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对修炼确实有好处,能让人冲破瓶颈,不过同时改变的还有性情,他曾经对你隐而不发地嫉妒全部暴露出来,自是不再假惺惺地去当一个好哥哥。”他一边说,一面观察时柏的表情。   但见时柏没有任何表示,心下失望,只好继续道:“不过时松也不傻,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便对你父亲怀疑起来,结果他刚查到一点眉目,想要找你父亲对峙,结果就遇到对方练功入魔,要杀了时松,后面你也知道,时松杀了他,我就是那个时侯进入到时松的身体。”趁对方心神大乱之际潜入时松的识海,此时的时松根本发现不了。   “你没有声张此事,你父亲也被盖棺为练功入魔正常死亡,你试探时松的态度,但时松根本不敢说,他刚得到曾经不可能触及的一切,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魔种,这是他不愿意接受的,更何况知道修士让人下了魔种,避免祸端,十有八九会让族内抹杀,因为你们认为魔种只会对心志不够坚定之人才会有效,另一方面他不敢背负上弑父的名声。”他看向时柏,意味不明地笑道,“说起来,那时候他要是能够坦诚,说不定修仙界就能免去这场浩劫。”若是有了防备,自然会小心着些,仔细排查,魔族根本不可能造成如今的局面。   “不是你引诱了他吗?”   “什么?”   时柏看着他反问:“那些利害关系难道不是你替时松分析的?”   ……“时松”神情一滞,时松当时确实犹豫不决,若不是他及时制止,在时柏的试探之下时松险些屈服。   时柏确实有些小聪明,竟然连这个都能猜到,可那又如何?人的聪明都是受条件制约的,他再厉害,也不是没猜到时松当时让人下了魔种,更猜不到时松脑中寄宿了另一个灵魂,人的聪明都是局限在自己的所见所闻上,如果没人提及,常人无法接触的东西,时柏又怎么会猜到?   “你是怎么引诱他的?”时柏再次出声。   “我说能帮他炼化魔种,他根本无法拒绝。”这次他没有隐瞒,时柏太过敏锐,在他面前撒谎要讲求技巧,“我当时建议他杀了你,以绝后患,但是他却要留着你,说要等到功成名就的一日把你踩在脚底,让你尝尝他曾经遭受的一切,以慰心中多年的愤恨,最后他也得偿所愿,你们之间的境况确实遭到转换。”天才变废材,一直被忽视不被看好的子弟却是一鸣惊人,成为坊间的奇谈,常常让人拿来比较,他曾以为这就是时松的目的,并未太过怀疑。   “你是怎么做到的,让时松一个下品三灵根修士进阶到丹境后期。”魔种没有那么神,根本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大比上出彩的那两位本身就是品相上佳的双灵根修士。   那人看了时柏一眼,慢悠悠地道:“时松其实是土系单灵根。”   时柏神色一凝,看向对方,显然很是意外。   那人笑了,面有嘲色地看着时柏:“时松另外两个水木灵根乃是伪灵根,是因某种意外从主灵根分化形成,若是加以炼化融合,便可成就极品单灵根。可惜的是你们根本无人发觉,只当他是庸才,所谓明珠蒙尘也不过如此,他的天赋不比你差,甚至可能优于你很多。”毕竟时柏极易入魔体质是致命伤。   “你就是因为这个盯上他?”时柏直直地看着他,“他不会一直信你。”   “这倒说得没错,他确实一直防备我,与我虚与委蛇,险些将我骗过。我也原打算他进阶圣境后,在他最虚弱的时侯夺舍,这样我胜率最大,损失最小,但如今我却不得不提前动手,你可知为何?”   时柏看着他,眼眸黑沉如暮,不带一丝光亮。   那人嘴角勾起冷笑:“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缘由才让他漏出了破绽。” 第39章 竭力求生   “他还道我不知他的算计,不过装作不知而已, 既是各有图谋, 就看谁棋高一着。”他冷哼一声,“我以为他能多挣扎一番, 结果一个试炼他便沉不住气。”   说着他看向时柏,面带嘲讽地说道:“没想到他还真把你这个便宜弟弟当回事了。”   时柏动了一下,翻转剑尖,剑气化作一团旋风直冲对方的面门, 在对方惊恐的当下精准地削去对方鬓角的碎发。   时柏面色平静:“勿要故弄玄虚。”   “时松”看着时柏, 稍顷,咬牙冷笑道:“时松说得果然没错,你这人无心假情,行事向来虚伪, 从不把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他若是有你半分绝情, 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时柏眸色微暗,朝着着对方的脚腕甩出一道残刃,看着对方脚腿分离,他叹息一声:“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人死了就死了,路都是自己选的,杀了你替他报仇就是。”   “你倒是从不为难自己。”那人忍着巨痛, 仍是咬牙道, “你可知时松的死是你造成的吗?”   “不知, 也不会是我造成的。”时柏神色始终淡漠, “我耐心不多,你若再行一句废话……”   时柏话未说完,忽闻“砰”的一声,类似墙体炸开的声响。   “混账!时柏你是想弑兄?”一句震慑四方的怒吼传来。   是青云道人。   事情发生的极快,突如其来的震喝带着圣境的威压,让时柏身形晃了一下,那被削了手脚的人,突然暴起一团血雾,一道血红的残影向远方遁去。   血魂遁……   一种魔族的密法,以损耗自身修为和肢体为代价的逃命秘术,速度极快,逃到最后最终往往只能剩下神魂和肢体的一部分,但因魔族秘术极多,他敢这么用,想必是有恢复肢体的办法。   只要不运气差到让人捡了漏,或许能寻到生机。   目睹一切的青云道人一脸震惊,这是魔族的功法,时松……他怎么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青云道人在大衍宗不得回还,一直担心族内,不想还是生了变故。   时柏转过头,看了一眼让青云道人毁去的阵法,吐了口气,徐声说道:“时松让人夺舍了。”   “怎么可能?承天老祖……”青云道人突然想到承天老祖只说时松没让人下魔种,可夺舍这种,怕只有天衍老祖才能看得出。   时柏没有反驳,只道:“查一下族内的魂灯。”魂死灯灭,这是最好的证明,但若是没有……   ……   时松的魂灯略微黯淡,火苗微闪,洞府内出现短暂的沉默。   一位丹境长老开始对时柏发难:“你要怎么解释,你不说说时柏让人夺舍了吗?”如今看着除了魂体有些灰暗,并无异常。   看见完好的魂灯,时柏也愣了一下,眼中划过一道亮芒,但瞬间便消匿于无形。   不待他说些什么,便有人出声道:“这魂灯让人动过。”   “什么意思?”众人一愣。   “这魂灯是后换上去的,族内魂灯的管制一直由我负责,这魂灯虽然能够以假乱真,技艺也超出我太多,但……”那人说着便随手取过一盏魂灯,在某处凸起按压了一下,之后魂灯下方蹦出一块本命玉牌,“这个知道的人并不多。”   青云道人取过时松的魂灯,摸索之下根本不见机关。   时柏看着魂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青云道人气得手抖,族内子弟单薄,好不容易才出了个出众的子弟,竟是生生让人夺舍。   以前是他们不懂,把时松当作残废的三灵根,那日得承天老祖道破,才知时松不仅不是魔种寄身,还是资质出众的极品单灵根。   可这才多久,怎么就被夺舍了?想到试炼中死去的丹境子弟,族内高阶子弟已然断层,难道天要亡他们时氏一族?   族内出了两个极品单灵根,本是百年德行,千载难遇,却是惨淡收场。   青云道人转头去看时柏。   时柏看着他,斟酌了一下,把知道的告诉了青云道人。   那人太过聪明油滑,虽然说了不少,却是一些与其本身无关的事情,始终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当时青云道人突然出现,明明有反扑的机会,却能忍住翻盘的欲望,确认自己在时柏身上讨不到好,抓住时机果断逃跑。   够狠绝,也足够果断。   ……   时柏坐在时松洞府外的院子里,他被限制不能离开本族。   青云道人告诉他,过几日他要带着时柏去大衍宗一趟,试炼中幸存的子弟都要把当日的经过交代一番,而且时柏是泽玖有过接触的人,自是重点看护对象。   其实按照大衍宗的意思,青云道人应该马上带人过去,但他好不容易回来,遭此大变,族内事务众多,他要都处理完再过去。   时柏就这样在时松的院子呆了两日,也没干什么,只是反复地擦着自己的几把飞剑。   待到第三日,时柏曾经的侍女姜岚儿出现。   姜岚儿看着时柏一直反复用锦帕擦拭符笔,心下有些微酸。   过了好半晌,才出声:“二公子……”   时柏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对着姜岚儿:“岚儿啊,好久不见。”他顿了一下,又道,“能给我煮壶灵茶吗,外面的灵茶味道总差些,不比家里。”   姜岚儿鼻头更酸,眼泪险些掉下来,忙低下头道了一声“好”。   时松素爱养鸟,偶尔有鸟儿飞回,察觉到陌生的气息,便在外踌躇不前,后来试探着飞来飞去,不见时柏有什么动作,便大胆起来。   飘着渺渺水汽的灵茶,香气袭人,见时柏放下茶盏,便有胆大的鸟儿飞过来,探头喝了一口,随后眯起小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   时柏也不恼,只是看着鸟儿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出声道:“岚儿你懂鸟语吗?”   “啊?”姜岚儿愣了一下,忙道,“我不懂,只有专门的灵兽师会懂,据说也不是鸟语,是灵兽师自己研究的兽语,再教给有灵性的……”她话至一半,才想到这些二公子不会不知道,说这些太过卖弄了。   “公子若想了解,我去差人请灵兽师问一问吗?”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却说:“不必了,不重要了。”   人已不再,还是神魂俱灭,也是无用,徒添烦恼。   “大公子他……”姜岚儿心绪难平,哽咽道,“二公子一定要为大公子报仇,将那贼人挫骨扬灰,也要受那魂飞魄散之苦。”   时柏看了一眼姜岚儿,复又拿起茶盏,却未再添茶,只是在掌心摩挲翻转。   当初的姜岚儿不过是个幌子,时松真正是靠训养的鸟儿监视时柏的言行,说监视也不准确,这举动更像是作为兄长特有的看顾。   无论当初姜岚儿有没有告知时松,他都会知道时柏成功进阶的消息。   既然知道时柏进阶,那下山时自然不会只遣气境修士拦截,那三个凝气期修士身上满载灵石的储物袋,如今再看,就显得如此刻意,竟还怕他出门没有灵石花项。   这些,时松都是在另一个人绝对地监控下完成,饲养鸟儿向外传递消息,极尽所能的求生;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人,还不能让其发觉。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做着一切。   只是被看顾的那个人不懂,传递出的消息也没被重视。   最后落得被人夺舍,神魂俱灭的下场。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本身是万中无一的极品土灵根,偏生还出了莫名其妙的意外,幻化成劣质三灵根,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概率,还都一并让时松遇见了。   时松或许做得不够完美,但细究起来,却也没有大错,偏偏运气不济,诸事不顺,万事难成。   人啊,有时候运气比什么都来得管用。   “报仇么?”时柏握着茶杯,淡淡地道,“诺大的九幽界,找一个有心躲藏的人,谈何容易?”   姜岚儿擦了擦眼泪,忙道:“奴不是要二公子现在就去,待您成就圣境,找人就能多一份胜算。”   “成就圣境?”时柏看了她一眼,“无论是按境界资质还是经验,对方怎么都要先我成就圣者,更何况你忘了我易入魔的体质,你就不怕我会步你家大公子的后尘?”   “怎么会?”姜岚儿瞪大眼睛,提声道,“公子大运,凡事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她可不是拍马,比起大公子,二公子幸运得多。   不过半年的时间,时柏虽遇到两次必死之局,却全都险象环生,如今还顺利进阶丹境中期。   半年前,二公子寿元将近,不得已闭关冲击丹境,说起来还是二次冲丹,当时无人看好,结果呢,二公子出关的时侯,连身为奴仆的她都觉快意得很,如今更是在半年内进阶中期,如何让人不惊叹?   还有这次丘山试炼,死了那么多人,面对两位圣境修士的自爆,他也能捡回一条命。   姜岚儿原来觉得二公子倒霉,一直困在气境不得进益,名声还坏,一直为人误解。可现今,那些曾经笑话二公子的人,要么已成为地下黄土,要么就是修为境界不如二公子。   磨难多点没关系,只要结果是好的。   时柏摇摇头,却是不再言语。所谓运褪黄金失色,时来铁亦生金,运气这东西最是飘渺不定,万事万物都没有长盛不衰道理。   翻开旧历,对比百年前的宗门氏族,可见一斑。   谁人会寄希望于此?   说运气,那魔者更胜一筹,早前死里逃生,得了时松的识海寄宿,最终夺舍成功。后明明已被时柏钳制,削去一手一脚,沦为刀煮鱼肉,却得遇青云长老返族,用秘法逃脱。   那魔者逃脱,无异于是放虎归山,时柏当时没有立时结果了他,以至于留下遗憾。   时柏盯着手中的杯子,眸色渐渐转深,眼神冷得吓人。   姜岚儿被时柏周身的冷意吓到了,想是自己惹了时柏不快,心下难受,她知二公子对大公子感情不深,打她伺候起就没见他唤过大公子一声兄长,平素也从不说起。   反倒是大公子,事无巨细的要她禀报,话虽刻薄,却是弟弟不离口,如今看来,更是隐忍不说的兄弟情义。   想到此,姜岚儿不欲多待,心下生出许多怨责,不愿再逗留,便要出声告退。   她刚欲出声,就被院外侍者的声音打断。   “青云长老有令,大衍宗承天老祖和玉玄子长老来访,请时柏公子到罗玉堂问话。” 第40章 胡说八道   罗玉堂内很安静,坐在上首的是承天老祖和玉玄子真人, 两人都是一身玄色道袍, 冷面肃容,气息莫测, 青云道人和几位族内长老作陪。   在两位圣境大能的威压之下,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凝滞,连青云道人背后都冒着丝丝凉气。   只有青鸾鸟站在时柏肩上,偶尔舒展着翅膀, 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这帮没毛的老怪物, 话怎么那么多?   “卓冬和九璇真人的储物戒可是在你手中?”   时柏愕然了一瞬,随即说道,“自是没有,当时情势危急, 两位大能自爆,晚辈便立时开启太乙戒人到了万兽森荒郊。”时柏手指轻轻地转动食指的戒指, “因遭到灵戒反噬,全身不得动弹,若不是得遇青鸾相助,怕是要葬身凶兽腹中,哪里还能肖想其他。”   “你所言可都属实?”玉玄子冷着脸,周身的威压向时柏聚拢, “你可知此事欺瞒的后果吗?”   时柏神色不变, 坦然地回道:“晚辈无半句虚言, 没有太乙戒, 晚辈不可能逃脱,依靠太乙戒逃脱,就不能避免灵戒反噬,我人在千里之外不得动弹,如何能得到两位大能的储物灵宝?”   ……   不知过了多久,承天老祖出声问道:“据我所知,泽九的魂灯依然安好,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晚辈不知。”时柏表情恬淡,缓缓说道,“情势所迫,就算我想要顾念师弟,也是有心无力,不过师弟身上异宝颇多,又一直得师傅喜爱,能侥幸脱身也不意外。”   “巧言令色!”玉玄子释放威压,目光紧紧地逼视时柏,“我看你是包藏祸心,暗自谋算,想要贪图异宝。”   时柏神色淡了下来,他看着玉玄子,眼神不着波澜:“晚辈不才,得师傅他老人家教诲,恪守己身,识德明理,不打妄言,老祖若是有证据指向晚辈所言不实,可任凭处置,若是没有,便担不得这莫须有的罪责,给他师傅老人家的声名抹黑。”   “你……”玉玄子不想自己被小辈顶撞,提声道,“天衍他有什么名声?”还识德明理,不打妄言,那位才是睁眼说瞎话的老祖宗。   “狂妄!”青云道人急声呵斥时柏,“时柏你怎可和真人如此说话?”   “他哪是狂妄,我看他是心虚。”玉玄子没好气地道。   时柏却是不收气势,直接对上玉玄子:“前辈,何必以己推人,非要认为晚辈贪图异宝?”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己推人?玉玄子气得差点拍桌子。   承天老祖出声道:“好了,你和小辈计较什么。”无论他们相不相信,时柏所言确实没有任何破绽,甚至恼怒地据理力争,看不出任何的心虚,当下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无法发难,连天衍老祖的名号都拿出来了,更是说不得。   如今形式不由人,因为丘山试炼,现在各方发难,不能再生枝节,他谅时柏也不敢说谎,他一丹境修士,若有出人意表的举动就很难不被发现。   之后两人问了许多细枝末节,反复询问当日卓冬和九璇真人所言所行。   “卓冬没有谈及魔族日后的动作?”   “并无。”   “时柏,事关修真界的兴亡,你不要隐瞒?”   时柏轻叹:“九璇真人一直请求对方放过一众无辜子弟,而魔者卓冬一直追究早前的旧怨,直到最后两人身陨,都没有提及其他。”   “李氏一族的李秩也有烈云真人赐予的逃生灵宝,却仍死于非命,你有何解释?”   “众人被阵法禁锢,无法使用灵力开启法宝,当时只有我和泽九在擂台之上,为了比试,擂台之上灵力是不受阵法控制,才能得以逃脱。”   “为何那么凑巧?”   “不是凑巧,是泽九和我上了擂台后,泽九才使用子母环召来九璇真人解围,此间因果而已。”   “那可有什么是让你觉得异常的事情。”   “我也不知算不算是异常,启动太乙戒的时候,我听见了几声鸟鸣,不确定是否是生死之间出现的幻觉。”   “除此之外呢?”   “还有的话……”时柏看着两位大能,徐声说道,“就是九璇真人似乎一直用泽九练功,才得以升得圣境……”   ……   二人问了很久,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时柏都一五一十的告知,这等同让时柏把当日情形又复述了几遍,连青云道人都颇有些不耐,承天老祖才停止了继续问话。   临了,承天老祖看了一眼时柏肩上的青鸾鸟:“这小东西脾气火爆,桀骜不驯,难得有人合了它的眼缘。”   时柏深有同感:“承天老祖若是不嫌弃,不若收了它当坐骑驱使,也好过晚辈被它当做人形坐骑。”   青鸾闻言,翎羽炸开,不满的鸣叫一声,伸爪子就要去踹时柏的脸,竟敢让它给这没毛怪当坐骑!   时柏侧过头,刺耳的鸣叫让他皱眉不已。   “哈哈——”承天老祖大笑起来,“灵宠肖主,我看若非是你,他也不会主动跟着你。“   时柏:“……”   青鸾抖了抖两片翅膀,它倒是想跟着小美人,可惜小美人太凶,总不让它近身,如今翎儿变成了蛋,小美人更是不能靠近了,若不然它也不会跟着这个蠢货。   承天老祖说罢又提醒道:“不日灵毓门的人怕也会来此拜访,询问当日之事,小友要做好准备。”他和天衍老祖有些交情,今日来此也是看着老友的面子看顾几分,不然此间了结还要多些波折。   青云道人却是接口道:“祸事是他们惹出来的,还想到我这里问责,真是好大的脸,万没有这个道理。”言语间满是怒气,今日这两位他忍就算了,灵毓门算什么东西,仗着第一氏族作威作福,早已不满日久。   不过这话说的承天和玉玄子两位脸上也不好看,怎么听都像是青云道人在指桑骂槐,却也不能细究。   两位此行目的达成,遂起身告辞。   结果被时柏叫住。   “晚辈有事想请教老祖。”时柏施了一礼。   承天老祖没有意外,直接问道:“可是关于时松?”   “正是。”时柏抬起头,漆黑温润的眼眸带着几分淡漠,挺直的鼻端却略显犀利,“您之前和时松有过接触,晚辈想知道老祖是否知晓夺舍的是何人?”   “这事儿,你们青云长老刚与我说了,当时时松神魂虚弱,我以为是练功受伤所致,现今想来,这人隐藏颇深,怕是曾经修为不逊于我的大能修士,知道如何炼化魔种,能使用血魂遁逃生,是魔道修士的可能居多。”承天老祖叹道,“当日我未能察觉异常,怕是只有你师傅才能看出端倪,只不过他人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这话和没说一样,青云道人听的都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试炼之后,这些大宗门里的大能修士仿佛落下了神坛,成为徒有虚名的假大能。   在仙修的印象中,魔修一直被打压的存在,百年前就被打的四处逃散,甚至没有安居之所,不想却是卧薪藏胆,让仙修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何尝不是安逸太久,妄自尊大的结果。   时柏却是清楚天衍老祖出手也无用,不然也不是如今这个局面,如今的天衍老祖也未能看出时松的异常。   送离了两位圣境修士,青云道人又单独找时柏说话。   “魔族在试炼地圈了四个屠仙阵,你和泽九所在的困阵幸存者最少,算上你们只有四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之前也被下了禁令不得提前告知与你,你今日若是说的与他们之前知道的有丝毫出入,我也护你不住。”   时柏起身见礼致谢“多谢长老。”在见两位大能之前,青云道人有告诉时柏要说实话,时柏大概就猜到除了他和泽九还有别的幸存者,那么就不得有所隐瞒,只能全盘托出。   青云道人摆摆手:“全看你自己,那两个老家伙我都应付不来,既然如今无事,不若就安定下来,留在族内,如今修真界大乱,人心浮动,难保没有人借此发难,等着三年后的秘境开启,这次劫难的幸存者,发放丘山令进行弥补。”安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此浩劫能够幸存下来的人,自是大气运者。   “当初族内要收回你的太乙戒,并非是族内长辈的主意,而是时松的提议。”对上时柏探究的视线,青云道人解释道,“这个我没有必要骗你,时松几次提及要收回你的太乙戒,如今想来,怕也是那魔修起意。”   时柏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上的戒指,上面凸起的龙身印记在指肚刮蹭。   魔修想要太乙戒?既有所求,就不怕没有重遇的机会。   青云道人又言之前诸多误会,不得已才逐他出族门,让时柏留在族内。   时柏没有推脱,不仅顺势留了下来,还承诺给族内子弟炼器,族内子弟只要出材料就可,不必有其他花费。   只不过,很多人对此存疑,没人听说时柏的炼器水平如何,虽知时柏曾送过凌音仙子坎水剑,却不知晓是时柏亲自铸造。   至于泽九的黑木棍,除了凌音仙子更是无人知晓。   青云道人见无人响应,以为是族内子弟与时柏交恶,碍于其名声,无人愿意与之结交,加之族内多有时松的盲目推崇者,所以青云道人亲自向族内弟子解释了一番,力证其人品无碍。   不过收效甚微。   人品?以能力为尊的修真界,不说可信度多少,这和炼器水平有何关系?   时氏一族不比其他富庶的修仙家族,没人愿意白白耗费材料。   时柏无甚所谓,回了自己的洞府,嘱咐姜岚儿若是有人需要炼器,根据清单的要求备好东西,标记备注好修习功法等信息,一并放在洞府外间。   时柏洞府的陈设很是精美别致,他是个注重享受的人,桌凳、卧榻都由玉石打磨而成,石榻上玄冰蚕丝铺就的轻软薄褥,精雕细琢着繁复花纹的翠木屏风,杯子、茶壶、书展无一不是华美考究。   檀炉里燃着镇魂香,催动渺渺幽香,清凛宜人,扫去所有的紧张烦躁,整个人都静下心来。   时柏坐在石桌前,上面摆放着一枚凤凰蛋、两个手环和三枚戒子。   青鸾鸟站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枚鸟蛋,想要一口衔走,却碍于时柏的警告而烦躁不前。   那场毁灭性的爆炸,普通的法器法宝储物袋自是无法幸免,但极品灵宝却得以幸存。   那场浩劫,除了失而复得的太乙戒,时柏还收获了两枚储物戒,分别为魔修卓冬与九璇真人的随身储物灵宝。   正是承天和玉玄子刚刚问询的两枚储物戒。 第41章 终于——   若太乙戒算是失而复得,那么两枚圣境修士的储物戒便是天降横财。   天一大师富庶的身家, 已然让人叹为观止, 而卓冬,他曾是九鼎门的少门主, 精通炼器、阵法、符篆,后又成就魔尊,仙魔两道的功法,繁复多样的材料, 精深的阵法书籍。   九璇真人也不遑多让, 整个灵毓门的兴衰都是因她而起,几十年前九鼎门那场浩劫,她在旋涡的中心,自是搜刮了不少的好处, 这些年她处心经营,身家已不是普通圣境修士可比拟。   这两枚储物戒, 无论是在谁眼里,都足以引得各相修士疯狂抢掠。   泽九来讨要倒也罢了,也算师出有名,但承天老祖和玉玄子却是咄咄相逼,何来摆出一副戒指主人的架势?   连颇具贤德盛名的承天老祖都如此作为,如此上行下效, 整个修真界风气已是腐坏不堪。   时柏在戒指中取出早前就归置好的炼器材料。   时柏在修炼过程中, 一旦遇到瓶颈, 便会停下来炼器、研究阵法, 这对时柏来说也是一种修行,更精准的运用神识,能让他开阔,许多难题迎刃而解。   同样的一份材料,最终的成品区间可能会在一品至十品不等,决定性的因素之一就有对神识的掌控。   时柏之所以帮助族内子弟免费炼器,也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无论是阵法、炼器、符篆还是禁制都需要时柏亲自实践,他需要大量的实践,才能熟练掌握。   以前的时柏挂名百宝阁为人炼器,但效果并不理想,委托炼器的价格过高导致客源并不多,一方面是百宝阁的抽成,另一方面为了维持炼器师物以稀为贵的行情。   但是为自己宗族炼器就不一样了。   可惜族内子弟无人问津,毕竟在众人的认知中,只有新入门的炼器师才会为了练手免费为人炼器。事实情形倒也没错,时柏确实是要练手,但他不是新晋炼器师,早前炼器的失败率就很低,退一步讲,就算是锻造失败,时柏也有足够的炼器材料补上,重新炼制。   不过时柏本身意不在此,没人委托也没关系,卓冬和九璇真人的身家,足够他使用。   最重要的是卓冬的阵法玉简,时柏对此很是有兴趣。   一面炼器、钻研阵符,一面修炼,时柏开始长达近三年的闭关。   不过这期间莫名惹了一场风波。   ……   时澈最近很是烦恼,步入引气期的他,处在修士最为关键的成长期,这个时候他需要足够多的历练,增加自身的体悟,来寻得突破,几个月之后的云澜小秘境是个不错的机会。   平素的冒险历练,他就一直为小团体排斥,而造成这样结果的直接原因,多半在于他没有一件适合自己的武器。   即使是时氏这样的小门派,气境修士一样多到不被重视,本身还是家族中实力最为薄弱的天水一脉。若是有了趁手的武器,就等于多了一份保障,才能有更多的历练机会,也会在秘境中寻得更多的好处,可这对于没有背景的修士,等同于奢望。   时澈早就关注到时柏免费为族内炼器的消息,他有些动心,但炼器不是闹着玩的,昂贵的材料给出去,谁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品阶低些还算好的,万一变成一堆木碳……时柏如今是丹境修士,就算是最后材料炼坏了,他也不敢追究,所以时柏一直很犹豫。   结果他这一犹豫,就是将近半年,眼看剩下的时日不多,着急上火的想办法,最后只能是咬牙赌上一赌,压上全部的身家,又借了些灵石,东拼西凑出一份材料。   如此,时澈战战兢兢的等了有半个月,当姜岚儿把一柄长刀递给他的时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待时澈迫不及待的将刀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陷入狂喜。   七品法器——这是时澈如今能使用的最高阶武器,凝气期后才能催动灵器,这个足够他一直在气境用下去,哪怕作为丹境修士过渡之用都够了,润养使用得好,还能升品。   时澈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做梦一样,平时做着事情都忍不住咧嘴笑。当初人家告诉他,那份材料最多能练就五品法器,四品就是赚到了,这一下子高了好几阶,须知武器每品的提升都异常困难,还打了符阵。   虽然担惊受怕了半个月,但结果喜人,时澈睡觉都是抱着。   事实上,时柏如今炼制法器,用不上太多时间,只不过这半年他早忘了帮族内炼器这回事,发现的时候就晚了,又因为手中材料富足,他还添置了些材料。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受控制,时柏能想到会有更多的人找他炼器,但没想到会演变成族内子弟收取贿赂,借用名额帮外族子弟炼器,一时间玄心门子弟水涨船高,争相巴结,族内乌烟瘴气。   后来青云道人出面,阻止了事态的发酵。族内子弟炼器,需要到执事堂登记,个人功法情况不同,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一目了然,并且需要积攒族内功勋换取,外族则需要缴纳费用,既然是本族福利,怎可以便宜外人。   这厢没多久,便有大能求到青云道人和掌门身上,毕竟时柏炼器之能进益明显,已经达到大炼器师的水平,气境的时候就成功炼制出灵器,如今是丹境中期,只要材料品质好,高品阶的灵器时柏也能炼制。   除了九鼎门这样有天赋神通的门派,大炼器师——常常都需要倾全族之力去培养,玄心门说是捡来的便宜也不为过。这些日子青云道人红光满面,走路都是抬首昂胸,脚下生风,这是一座金矿,不是说近些日子他收取的灵石,这是时柏的,青云道人不会昧下,他看的宗族长远的利益。   长此以往,越来越多的族内子弟会努力赚取功勋,等武器有了保障,带来更多的资源,随之上去的还有修为,宗族的综合实力。之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宗门想要交好,宗族的发展会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他们这些人为的是什么?说白了还是宗族利益,宗族的壮大。   青云道人想到这些,内心就是一阵火热,多少年没有如此激动过,他想要找时柏规划一下,今后族内的发展。   但时柏在闭关中,炼器的委托仍旧接,由侍女放到洞府外间,但不出洞府,不见任何人,言明会在丘山秘境开启前出关。   早前大衍宗承诺,除了丘山试炼时已经淘汰的修士,其余包括时柏在内大概有八十余人,在试炼中幸存的修士都将自动获得丘山令。   这些人都可谓是大运之人,在丘山秘境中怕是也会有所建树。   余下的名额,作为补偿分给了损失严重的宗族,为此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利益相关,想要完满解决本就不太可能,自是有人得利有人吃亏。   这些都与时柏无关,他闭关之后,一面修炼,一面炼器。相比于武器,时柏更多的是研究灵宝,武器是根据个人不同打造,而灵宝不同,谁都可用,储物手环、阵旗、灵簪、符笔、傀儡、御灵法宝……卓冬的身家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宝秘籍。   但太乙戒和子母环首当其冲。   时柏捡到了被泽九遗落的子母环,随着九璇真人的身死,子母环也变成无主之物,作为那场爆炸中留存的灵宝,时柏随手收了起来,以免落入他人之手,难免不会惹来诸多揣测和麻烦。   时柏花了不少时日研究手上的这两件灵宝,曾经试着重新炼制,发觉明明是低一品阶的太乙戒无论是用什么方法,都不能重新熔炉,甚至连上面的阵法禁制都无法看明。   相比较,子母环却是简单一些,至少上面的阵法符禁没有难住时柏,材料也能重新熔炉,只是空间传送原理有些难解。   卓冬留有很多关于空间阵法的玉简,时柏一直对此很感兴趣,可以慢慢研究。   将近三年的时间,不长亦是不短,时柏曾用半年时间突破至丹境中期,以此速度,三年升阶丹境后期,倒也可期。   结果,明明离丹境后期只差一线,时柏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怕是需要些历练才能突破,恰值丘山秘境开启之际,时柏顺势出关。   此时的时柏身价倍升,获知青云道人要按高规格的礼制,迎接时柏出关。   时柏却是不声不响的直接出发去了大衍宗。   时柏留下两个储物手环,一份给姜岚儿,里面是一柄现在可以使用五品法器,一柄灵器,还有一些法器和配饰,并让其转交了另一个储物手环给青云道人,里面是这两年多时柏炼制的一些法器法宝和少量的灵器灵宝,是分给族内子弟,还是折换功勋,怎么分派都由青云道人自己决定。   青云道人查看完储物手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他是看着时柏和时松两兄弟长大的,如今回头再看,感慨颇多,这一对兄弟经历曲折,人生大起大落,与时松不同,时柏似乎从未外界的纷扰所累,态度始终如一,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别人如何待他,都不会改变他对别人的态度。   这些年时柏一直遭受排挤、诋毁、误会,从未向族内讨一句不公,不用安抚,不求回报。以前,他以为时柏是心机深沉,如今看,他更像是从未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喜无悲,如今所为更像是一种责任。   ……   广场上聚集了许多等待进入秘境的修士,比起当初试炼的人数,少了不止一星半点,一眼看过去,不超六十人,但仍是让整个广场喧闹不已。   让时柏意外的是他遇到了凌音仙子,他以为凌音会在试炼中凶多吉少,据他所知凌音仙子并没有什么保命的灵宝,不想却是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是厉峰救了我。”不过提起这位救命恩人,凌音的脸色却是十分不好,隐隐的透着无法遏制的怒气。   时柏有些意外,难得看见凌音一脸怒容,正欲开口询问,发觉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仙姿缥缈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普通修者的打扮,黑缎的长发只简单挽了个髻,除了头上一支挽发的木簪,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是难掩清丽秀美的姿容,皮肤像是吸收了莹雪的白泽,白皙透亮,眉目精致秀美,却是神态淡然,行走间衣抉裙带在风中飞扬,飘飘渺渺地吹进人眼,美到极处,也冷到极处。   虽说容色与凌音仙子难分伯仲,但毕竟新奇,众修士看得心醉不已,女修好似闪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包括阅美无数的时柏,一夕间,仿佛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一枚石子,在心脏荡起层层涟漪。   终于—— 第42章 韶华如花   “这女子是谁,如此姿容, 怎会从未见过?”   “这倒是, 有谁听说过吗?这样一个美人儿竟是不曾听闻?”通身的气质比之凌音也不差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广场上更加热闹起来, 女修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   “试炼的时候也没见人,这是走的门派名额?”   “啊?你们都不知道吗,这是无影门门主的侄女。”   此言一出,立时吸引了众多人的兴趣。   “你知道?说来听听, 究竟怎么回事?”   “这事儿也不算秘密, 你们不知道而已,这女子据说生来体弱,一直被寄养在外面,近日才回到宗门, 前些日子闹得也挺大。”   “闹什么?”   “来历不明呗,无缘无故的抢了门内的名额, 还有说这是无影门门主陆天真人的私生女。”   “不可能吧,陆天这成为圣境修士多久了,这女儿要多大了?”修士丹境之后就子嗣艰难,这得是几百年前的事儿。   “怎么不可能,我看差不多,不是女儿还能是孙女呢。”   “得了吧, 就陆天的长相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曾孙女我都不信。”   “你这口气, 也不怕让人家门内听见?”   ……   广场上越发的喧闹, 那至美绝俗的女子始终从容淡定, 宛若仙人之姿,不受外界所扰,只是眼中始终凝着化不开的坚冰,让人不敢上前。   饶是如此,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前与之攀谈。   “在下是青木宗的弟子殷嵩,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那女修看了来人一眼,冷声道:“走开?”   “轰”的一声,周遭笑开了,这美人儿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搭话,他们早就试了。   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过了一会儿,取出一玉符,仍是温文有礼的说道:“是在下冒昧了,这玉符作为赔礼送予道友,秘境中若是遇险,可随时捏碎玉符,在下若在附近定会施以援手。”   啧啧……这种搭讪手法不可谓不高,看着女修若有所思的接过玉符,众人都是艳羡不已,看来美人儿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难以接触,有不少人也想着要如何开口结识一番。   此时,时柏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对凌音道:“在下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失陪了。”   凌音:“……”看着时柏阔步朝着女修靠近,还真是……他的风格。   凌音倒也有些好奇时柏会怎么做?   不单凌音仙子,其他人也发现了时柏的动作,认识他的,知道这人红颜知己颇多,也都很好奇他平素是如何讨女人欢心的。   时柏也是一身白衣,却是质地考究,银线镶边,蓝丝绣纹,腰悬美玉,手执折扇,踱步走到女修身前,两人男俊女美,倒也赏心悦目。   “这位道友,我们是否曾在哪儿见过?”   那貌美的女修却是看也不看时柏,直接吐了两个字:“滚开!”   哈哈哈……哄笑声连成一片……   不说这搭讪水平如何,单这“走开”变“滚开”,可见这时柏非常不讨人仙子的喜欢。   时柏面色不改,气定神闲地再言:“在下有位旧友,容貌生得极美,风姿隽秀,眉目如画,在下曾以为这世上再无可以媲拟之人,如今却是觉得从前过于短视,得遇道友,才知什么叫韶华如花。”   ……众人有些愣怔,如此谄媚之语,这时柏是怎么说出口的?你是刚从凌音仙子那里过来没错吧,不说这二人各有其美难分伯仲,也不能转眼就如此,竟能面色无状的讲谄媚之言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这时柏果真如传闻一般好色无耻。   当然,这话虽说得极尽谄媚,却是极尽恭维夸赞之能,任谁听了心中都会熨帖不少。   不想那仙子的脸上竟又平添了几分冷意,嘲讽地问道:“旧友?”   “我们也算师出同门,自是称得上旧友,这么看,他与道友却是有几分肖似,说话也是一样不留情面。”时柏顿了一下,道,“不过我那旧友虽看着冷肃无情,却是外冷内热,时常为我心忧,可惜因我孟浪行事,便气愤出走,至今不见踪影。”   女修顿了一下,透白润泽的脸上染上怒意,咬牙道:“时常……为你心忧?”声音冷到极点。   时柏颔首,随即幽幽地叹道:“当时他与我说了很多剖白之言,我当时未做回应,他负气而去,我一直对此后悔不已,想着若是有一日再见,定不能让他如此离去。”   众人此时闹不明白,时柏唱的是哪一出?你讨好人家,却又向旧人表情,这么说,人家女修怎么可能高兴?   不想那仙子面色稍缓,微微的侧过头,看向别处,声音平静地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实是道友与我那位朋友太过肖似,在下难免感怀,还请道友不要见怪。”   那仙子淡漠地看了时柏一眼,不再理会,拿着剑踱步向别处行去,明显是烦了,要躲开时柏。   却见时柏姿态闲雅,折扇一展,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家,非常的没有眼色,广场地方虽大,却是为了等待入境地方,女修想躲也躲不开去。   脸皮非一般的厚,实在是让人惊叹。   凌音猜想,也许就是这种万事都气定神闲的劲儿,才能让时柏无往不利,对上大能修士也不露怯。加之本身相貌不俗,再抛开脸面,端得一身俊雅风流,确实难生恶感。   只是今日的时柏有些过于主动,与平素行事不符。   有点过于的……孟浪?总之是感觉有些兴奋,至少心情十分不错。   啁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一只青色的鸟儿向着人群的方向飞来,巴掌大很小的一只,但……这是玄珠后期的妖兽?   倒是没听说谁豢养了这么厉害的飞禽,不会是魔族搞的什么把戏吧,经过上次一役,大家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却见那鸟儿越过众人,在空中旋了几圈,稳稳的落到了时柏的肩上,然后豆大的小黑眼睛看着时柏面前貌美的女修。   时柏手指一屈,将青鸟弹开:“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那小青鸟本看得入神,一个猝不及防就让时柏弹了下下去,四仰八叉的落到了地上,时柏也是没想到,这货这今日这么蠢愣,惹得周遭不少人发笑。   小青鸟坐在地上甩了甩头,小腿一蹬又起身飞落到时柏肩上,听见笑声,黑豆眼幽怨的看了时柏一眼,整个团成一小团,竟破天荒用小翅膀挡住头,似特别不好意思,屁股向外,头往时柏脖颈里躲。   ……时柏还是第一次见它怂,平日看见貌美些的女修,直接往人怀里钻,没见它这么害羞过,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装的。   扭捏了一会儿,这货又突然抓出一个漂亮的珠子,扣着珠子,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对面的女修。人家若是看它,便害羞的扭头往时柏脖颈里躲,看一眼躲一下,反反复复。   时柏纵使不惧人言,也有些觉得丢人,沉默片刻后,他将那青鸟拎了起来:“收起那破珠子,人家看不上。”   当初青鸾非要跟着时柏走,时柏就给了它一个储物袋让它装自己收藏的那点破烂,是真的破烂,就是一些会闪的破石头,什么用都没有,后来回到族内,时柏又炼制了一个储物项链,给它挂到脖子上。   至此,它那堆破烂就有了用处,专用来讨好女修,今日这个珠子是青鸾最喜欢的,平素从未见它拿出来过,因为是它所有宝贝里最闪的一颗。   旁人却是看的逗趣,有女修萌煞不已,“这鸟儿本体是什么,好可爱。”她走近几步,对着青鸟道,“这珠子能给我吗?姐姐觉得很漂亮。”说着她看了一眼那貌美脱尘的女修,要珠子是假,这鸟看着有些可爱。   那冷艳的女修淡淡地道:“与我无关。”   青鸾闻言却是立时收了起来,一副生怕人家抢去的样子,这珠子是给小美人的。   那女修有些失望,他身旁的男修却是不满,冷哼一声,“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成一瓢清饮的绝世白莲。”声音中满是嘲讽,“进秘境爬一个陆天的床就行,到了秘境里面,不知道要爬多少人的床。”   “表哥,你怎么这么说话?”   “实话实说,表妹你不懂,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的女人就是这么淫贱,靠着男人上位,偏生还装出一副不可侵犯的高洁模样。”   那貌美女修面沉似水,微眯起眼,眼神犀利慑人,下一瞬,一道青光如离弦之箭从她手中打出,朝说话的人直射而去。   那青光霸道异常,快如极光,待到近前,最后却是偏了方向,砸在那人身侧,曝起一声剧烈的炸响。   啊——身旁的女修忍不住惊叫一声。   刚才满是傲慢嘲讽之人,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只觉那那恐怖的气息聚拢在身侧,经久不散,他只有在圣境修士身上体会过这种恐怖。   他摸了一把汗,手上带出许多血迹,剑芒的余锋所致,那青光若是打在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男修膝盖发软,就差一点,当真是险之又险。   难道是女修手下留情?   却见那时柏此时握住女修白皙的手腕,倾身凑近女修。   时柏在女修耳边说道:“别在这里动武,惹出事不好收场,进了秘境,我可以帮你。”时柏靠得很近,视野里映着线条优美的脖颈,细软白净的耳垂,馨香雅致。   瞬间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合。 第43章 丘山秘境   女修迅速地撤开身,语气不善地道:“多管闲事, 秘境里寻人?真是笑话!”   时柏顿了一下, 转过头看向那惊魂未定的男修,轻漫道:“何必与这种人计较, 他不过是看不得任何比自己大势之人,心生嫉恨, 你自身太过出众, 又突然引得关注, 他便以己推人,擅加揣测就口出恶言,这样的人太多了,就是他们口上不说, 心里也会沟壑万千,口舌之祸多了,早晚会生惹出麻烦。”   那男修冷汗凚凚, 抿紧着唇不敢做任何辩驳。   时柏转过头看向女修:“遇见了,教训一下就是,自是杀不过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慢慢走近。   女修抬手横起手剑, 阻止时柏的靠近, 忍不住讽刺地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 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心无敬畏, 肆意诋毁别人。”   时柏摇头道:“你可以打到他怕, 或是让其感同身受,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为自己惹来麻烦,做事需分场合。”   “你以为你是谁,做什么管我的事!”   “别人与我无干,自是不值当我如此费心,我只担心你会不会有麻烦。”   女修“……”一时语塞。   众人:“……”不太懂,怎么吵着吵着就表白了。   “聒噪!”女修最后忍不住恼怒出声,“走开。”   凌音一直看着二人动作,也是忍不住猝然而生的笑意,随即凌音又微微敛起秀气的眉,沉吟了一会儿,便向着二人行去。   可未等她迈出步子,就被突入其来的力量禁锢住,让人抓住了手腕,凌音转过身,看见一脸怒容的厉峰,微愣一下,接着也是面露薄怒:“你干什么?”   “你这女人,怎生如此的不自重,整天想着要勾引男人,怎么,今天遇到对手,觉得自己媚术不如人,想要找人一较高下?”   凌音感觉四周投过来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什么媚术?厉峰你够了。”   “还敢狡辩,你若不是对我施展了媚术,我怎会拼着重伤救你,你当老子是没脑子的蠢货,自顾不暇,还要救你这个庸脂俗粉?”   凌音脸涨得通红,看着厉峰一脸理直气壮神情,抖着手指着厉峰,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厉峰的手紧紧的箍着凌音的手腕,细腻的触感让人留恋不舍,惹得他一阵心烦意乱:“指什么指,快把你下的媚术给老子解开,弄得老子这么久都无心修炼。”   噗——周边的人没忍住,嗤笑出身。这厉峰在大比中突放异彩,引得众人关注,但一直是见得少传闻多,竟是不知这厉峰如此不通世故。   凌音从未如此难堪过,深呼一口气,对着厉峰,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厉峰,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给你下任何媚术,你是救了我没错,却是你自己坚持不要任何谢礼,我好话说尽,一忍再忍,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来纠缠我。”   厉峰皱眉看着凌音,跳进眼帘的,是张委屈愤怒的容颜,蝉翼般轻颤的睫毛下一双红着的眼闪着水润的光泽,委屈的仿佛随时都会溢出,厉峰一时看得痴了,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但接着他便抛开这个想法,师傅说的没错,女人果然是诡言善变,不知不觉便被左右了,他竟然因为这女人几句话,就开始怀疑师傅。   凌音却是气得狠了,挣扎着道:“放手!”   两人的动静,终于引得周遭的注意,时柏也看见了,他眉头微敛,抬步欲要上前解围。   女修瞟了一眼,淡漠中带着一丝嘲讽。   “都肃静!”突然一位执事长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广场上众修士的立时安静下来,原本喧闹轻松的氛围严肃起来,这里有的人等了百年不止,拼着头破血流才得了这么一个名额,三年前的试炼死了那么多人,为得也不过是今日这个机会。   那执事长老立在上首,徐徐开口道:“秘境即将开启,诸位稍后可手持丘山令进入。”   话音一落,众修士的心脏忍不住收紧,心中都是一阵火热,他们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修者,正因为是经历得多了,才知道丘山秘境的意义,上一次如此紧张,大概是孩童时期测灵根的时候。   那执事长老扫了一眼众人,接着道,“诸位都是宗门精挑细选出的佼佼者,实力不容置疑,但有句话老朽要说在前面,丘山秘境并非是修真天堂。”在众修士诧异的目光中,老者幽幽的道,“百年前也是由我在这里主持开阵,当日进入丘山秘境者共一百零七人,最终活着出来的修士一十三人,诸位如今还能尊享身为高阶修士的殊荣,一旦进入秘境便要舍弃这一切,接受前途未卜的命运,里面的一只小虫便可轻取诸位的性命,纵使有实力也难逃陨落的命运,众位是否还要坚持进入?”   那长老郎声道:“可有人要放弃?”   底下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又闹开了。   “怕死,我就不来这里。”   “若能修得大道,虽死不悔!”   “都到这一步,让老子放弃,不可能!”   丘山试炼的幸存者有八十多人,而今日来此的不到六十人,要放弃的早已经有所抉择,来到这里自是不会放弃。   ……   过了好半晌,那执事长老复又出声让大家安静,缓缓露出了笑容,高声道:“那么一年后我在此恭候各位大驾,愿诸位各有所得,平安归来。”   众修士齐声道:“定不辜负长老所盼,虽死不悔!”   那执事长老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进阵吧。”   修士排起长队,核对密令接受检查,等待进入秘境。   一方面检查丘山令的真伪,另一方面排查是否有魔族的不轨之徒浑水摸鱼。   一人一令不得转让,记有个人身份讯息的木牌,很难作假。整个检查耗时不短,竟真的有人被查出冒名顶替,利用幻术试图蒙混过关。   时柏一直观察着白衣女修,见她顺利进入阵法,白色的衣衫如天边云朵消失在视线中,时柏的神色若有所思。   待到时柏的时候,却让负责检查的圣境修士拦住:“灵兽不可带入秘境。”   青鸟不满的鸣叫一声,乍起毛气势汹汹的盯着拦住它的人。   时柏出声道:“:出去吧,等着我。”   青鸟张开小翅膀,爪上多了一个灵兽袋。   那人倒是看出了青鸾的意思,仍是摇摇头,解释道:“你就算进到灵兽袋里也没用,仍会占用一个名额。”人修暂且不够,怎能把名额给一个畜生。   时柏看着青鸾,说道:“这就没办法了。”   青鸾收起自己的小袋子,哀怨地看了时柏一眼,最后呼扇着小翅膀飞走了。   时柏摸了摸腕上的手环,慢慢地朝着阵中走去。   ……   吉时将近,七位大能修士准备就绪,他们分散而坐,俱都闭目不语。   约半炷香后。   一仙人之姿的老者高声厉喝了一声:“起——”   七位大能一同出手,阵盘灵宝各司其职同时启动。   白光乍现,大阵中央出现漩涡似的风阵,随着几位大能灵力的注入,风口越来越大,张狂如野兽的巨嘴慢慢吞噬着阵中的丹境修士。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圣境修士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天空慢慢安静下来。   七位大能以及坐镇观局的几位修士,俱都松了一口气。   失重的眩晕感,迎面而来的风刃割破真气汇聚的护罩,修士们一时被重重抛起,一时又狠狠甩出,修为稍差些,说不定会重伤。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感觉身上一轻,察觉身体在急速下落,忙运转灵力,开启神识,几番躲闪避开障碍,落到地上。   时柏还未站稳,便感受到周遭充裕的灵气,像是在呼吸另外一个时空的空气,如误入仙境,仿佛不是人间。   无怪这么多人拼得头破血流也要进入,哪怕什么都不干,择一处安全之所潜心修炼,一年之后也会大有进益。   神识向外放出,时柏发觉自己在一处风景绝佳的湖泊附近,四周灌木丛生,青草依依,远山近水,不远处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周遭仅他一人,丘山秘境的传送是不定点传送,大家不知道被分散至何处,三年前的试炼阵法的设置也是源于此。   确认此处还算安全,时柏摸了摸腕上的手环,掐了几个指决,启动了上面的禁制。   不多久,一声清脆的鸟鸣后,一只拥有青色羽翼的大鸟出现在视线中,庞大的身躯拖着艳丽的尾羽,或是高鸣,或是俯冲,强劲的风刃在所经的湖面扇起阵阵涟漪。   时柏看着异常疯癫的青鸟,开口道:“下来,你还当这是你的万兽森?招来凶兽你我都要交代在这里。”   不想青鸾并未理会时柏,仍旧展着巨翅在空中盘旋,时不时的还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始终不肯落下。   时柏微微敛眉,青鸾的举动有些反常,往日虽然不怎么听话,但时柏若是正经与它分析利害,却是都听的,不想今日却是脱了缰一般,不受控制。   难道之前的装巧卖乖都是算计,只为今日的秘境之行?   一只鸟儿能有如此心机?   不得已,时柏催动手环,青鸾如被牵了线的风筝被强制拉扯了下来。   待到青鸾被牵引下来,跌跌撞撞的落下,时柏才发觉青鸾的异样,它竟然在发抖,两片翅膀颤颤巍巍,眼神满是惊恐焦灼,也不知在它在怕什么?   “何事如此慌乱?”时柏出声问道。   青鸾仍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上颚磕着下颚,发不出声响,其实就是说了,时柏也听不懂鸟语。   难道是子母环启动的后症?   当初青鸾想进入秘境,想从宗门获取名额,无异于天方夜谭,时柏就想到用经过改良之后的子母环试一下,在大阵没完全关闭的时候,打个时差将青鸾送进来。   如今试验成功,青鸾却是变成如今的模样。时柏猜想可能是炼制过程出现了什么意外,毕竟早前泽九使用的时候很是正常。   时柏静了一会儿,便解了子母环的禁制,戒指大小的圆环从青鸾的脚腕上脱落。   时柏收起指环,摇头安慰道:“之前与你说子母环只是让你暂时使用,你若是不习惯就随时给你解开,怎生如此害怕,难不成害怕我会拘着你?”   时柏一番安抚,不想青鸾的惧意不减,仍是战栗不已,低低哀鸣。   时柏这才确定,青鸾的惧意和子母环没有关系,它在害怕其他的什么东西。   到底是在怕什么? 第44章 错失机缘   青鸾尾巴上的毛羽全部炸起,鸟身止不住地发抖。   时柏蹲下身, 手掌落在青鸾的羽翼上, 试探道:“是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   青鸾晃了晃脖颈,接着又鸣叫了一声。   青鸾言行不一的动作, 让时柏眉头一皱,随即有慢慢松开, 他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别处?”   青鸾抬起翅膀, 在原地呼扇了几下, 见时柏被呼了一脸灰,停了下来,改为使用翅膀人性化的并到一起上下摇动。   “你想要防身的法宝?”   这次青鸾忙不迭的点着大脑袋,兴奋地鸣叫了一声。   时柏沉吟了一下, 在戒指里挑了几个青鸾能用到的灵宝,品质都不错,一并摆在它面前让它选。   下一瞬, 青鸾一股脑的都装进了自己的小袋子。   时柏:“……”他觉得自己让只鸟骗了。   青鸾仍然焦急的用爪子挠土,显然是觉得不够。   “莫要贪心。”时柏敛眉。   青鸾反驳的鸣叫两声,意思是时柏还有。   “难不成你想要九转炼阵符?”   好么, 还真点头, 时柏扶着额头:“你这是来打秋风, 九转炼阵符你都敢要。”这是时柏除了子母环和太乙戒外,最能拿得出手的灵宝之一, 这九转炼阵符是在卓冬的储物戒中发现的, 是能抵挡圣境修士攻击的防御阵符, 效用只有三次。   时柏曾经想过仿制,但发觉缺少特制的丹砂材料,最后只得放弃,留作此次秘境用以保命。   青鸾翅膀并拢,又学着人作揖,这动作它变小身形做的时候也算憨态可掬,如今比牛还大的一只,半点看不出萌态。   结果在青鸾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叫下,时柏最终还是取出九转炼阵符   下一瞬,“嘶”的一声轻响,是巨鸟破空的声音。   时柏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看着飞速消失在视线中的巨鸟,估计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时柏“扫视”了一眼四周,突然想起卓冬说过,泽九是他在丘山秘境中抱回来的,那么这里是否有原生民存在?若不然,倒是无法解释泽九的存在,但这个传闻却是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说过。   脑中浮现貌美出尘的白衣女修,泽九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谜,有着太多的秘密。   时柏在四周转了转,灌木中长了一种时柏从未见过的果子,察觉没有什么危险,便随手摘了,辨不清是什么颜色,但味道不错,便又多采了一些。   进了秘境自是要探索一番,没了九转炼阵符,时柏行动上小心许多,放开神识寻路向前走去。   方行至一段路,时柏突然停下脚步,他猛然回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只见原本的湖泊灌木竟然都已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个古木环绕的密林。   这是——   略微思纣了一会儿,时柏才察觉,刚才他应该是落入到一个自然的幻阵之中,并非人为的阵法,常常是天地灵宝催发过程中,为了保护自身慢慢形成的,无怪他查探四周的时候,发觉是一个难得的安全之所,灵气充裕的令人惊叹。   时柏是第一次进入秘境,初来乍到,以为灵气浓郁是常态。   待走出不远后,突然而至的危机感,和变得薄稀的灵气,才让时柏发觉异样。   所以他这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能催发如此阵仗的天然幻阵,必定是品相不凡的天地灵宝。   但折身返回已是不能,这种际遇,能否碰见全凭运气,出来后幻阵便会自发挪了位置,再难找寻。   先是让青鸾讹去一批法宝,再又失了这么大一个机缘,时柏的秘境之行,开局有些不美。   时柏倒是没有纠结于此,心绪不变地继续赶路。   一面收集路上遇见的奇珍异草,一面收集草木的果实,味道不错的都会多采上一些,却也不见他自己怎么吃,尝过一口就不再动了,用袋子分门别类的装着,凑够一定数量就装进储物袋。   得益于强大的神识运用,时柏避开了不少危险的地带,执事长老那番警示有其道理。   一棵结满诱人果实的古树,竟然让一只小壳虫霸着,旁边的鸟兽被果香馋得口水滴答,却是都不敢争抢。时柏当时反复确认了几遍,才确定发出恐怖威压的是一只小虫。   最后,时柏使用了引魂香,把壳虫引开,才得以摘得果实。   这样行了大概两日,时柏发现了其他修士的踪迹。   时柏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没有故意避开。   那两人身上多处受伤,虽不致命却是狼狈不已,发现时柏先是戒备了一下,但察觉到时柏只有丹境中期的修为,又都松了口气。   “这位可是时兄?”时柏作为唯一一个以丹境中期修为进入秘境的修士,即使没见过本人,也不难猜出时柏的身份。   “不敢当,二位可直呼在下姓名。”两人修为高于他,以“兄”称呼并不多间。   两人都向时柏报了名号,高一点的修士叫金焜,年轻些的叫秦亿。   “我们进入秘境的时候,刚好彼此离得不远,原以为运气不错,一起搭个伴,也多一些保障,但没想到这里四处都是坑。”   拳头大的马蜂,喷毒液的巨蛇,吃人的老树……二人几乎处处踩雷,进入秘境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逃命,也无怪乎两人的狼狈模样。   金焜看着时柏一派闲适悠然的站在那里,身后是空旷的山野,素白的身影仿佛融进至美的背景里,丝毫不见疲态,金焜忍不住问道:“你难道就没遇到什么?”   “也不是。”时柏淡淡地道,“运气比较好而已。”都远远地避开了,就是遇见,时柏的敛息决和现有的阵符也能起些作用,不易被察觉。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运气?或许也说得通,不然一个丹境中期的修士如何能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他们是因为在试炼前夕就被淘汰,都是拿得族内指派的名额进的秘境。   秦亿提议:“你正好也是一人,咱们三个一起,也好过你一个人在这山林中乱晃。”   时柏站在那里,一阵清风吹过,拂乱了衣衫,他平静地开口拒绝道:“秦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好拖累二位。”   金焜秦亿二人没想到时柏会拒绝,毕竟时柏一个丹境中期的修士,在秘境里危险自不必说,两位丹境后期愿意带他,竟然还拒绝。   秦亿有些不满:“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这是为你好。”言外之意是别不识好歹。   时柏沉默不语,其意不言自明。   秦亿气不过,欲要再言。   金焜拉住秦亿,笑道:“那就算了,既然时兄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也不好强求,先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接下来的几日,时柏按照之前的节奏,继续前行,丘山秘境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只能一块块地探索,一年时间,足够他好好探索一番。   这日,时柏取出一个黑色的玉盒,这是当初在酒楼那位帮他打探消息的修士给他的引路的烛虫。   只见那小虫舒展了轻薄的幼翅,慢慢地飞了起来,在空中原地转了几圈,便朝着一个方向探路,时柏提步跟上,若是途中遇到危险之处,他便把甲虫收起来,绕开前行,过了险地,再将虫子放出来。   花粉下在了白衣女修身上,之所以才拿出来用,也是时柏考量后的结果,太早用显得太过刻意,这样的相遇就不会显得太“巧合”了。   两日后,那小虫仿佛失去了目标,突然在一片沙地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是连成片的沙漠,虽有几个巨大的绿植屹立,但极目所望荒凉一片,根本看不到人。   难道是对方察觉了,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还是有其他的缘由?时柏心中思纣。   思索无果,时柏突然转过头,平静地道:“跟了这么久,还不现身吗?”   话音落下,好半晌,周遭并无动静。   时柏想了想,又出声道:“二位一路行来,总躲着不见是何道理?”   这次终于有了动静,灌木后出现了金焜和秦亿的身影。   秦亿面色铁青:“你一直知道我们跟着你?”这几日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时柏,很多地方明明看着时柏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等到他们的时候,却是磨难不止,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把人跟丢。   金焜说时柏一定是在找什么异宝,他原是不信,想要直接动手,但后来看见时柏放出飞虫,也确定了这一点,若不然他也不会一路忍受至今。   “也不算。”时柏轻描淡写地道,“你们似乎跟丢了两次,我有停下来等你们。”   此言一出,连金焜都忍不住咬牙:“倒是小瞧了你。”   “别和他废话,一个中期修士还敢大言不惭地叫嚣,直接杀了了事。”   “嗯,你们可是想好了如何分赃了?”时柏摸着手上的太乙戒,说得漫不经心,“既然没了异宝,只有一个太乙戒你们要如何分配?” 第45章 不期而遇   话音落下,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时柏游刃有余的姿态让金焜感到有些不安,他当时和秦亿商量, 若是此次能寻得异宝, 两人便可将之与太乙戒平分。   时柏一个丹境中期修士, 之所以在试炼大劫逃生,靠得就是太乙戒, 这事儿早已在九幽大陆传开,这如何让人不心动?   只是时柏竟然连这个都能料到。   金焜见秦亿因时柏的话转头看他,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蠢货,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这就不劳费心了, 我们自有分配的办法,想必时兄身上怕是不止太乙戒一个好物。”   秦亿果然眸色一亮,看着时柏蠢蠢欲动。   “太乙戒……”时柏看向他们, “若我说这太乙戒形同鸡肋, 算不得好物, 不知二位可信?”   见时柏如此说,金焜反倒放下心来, 笑睨着道:“你这又是何必,若是没有太乙戒, 你怕是早已成为地下的白髅枯骨, 如今为了保命, 偏又贬斥为鸡肋。”   “没错, 装什么装?若不是太乙戒,你一中期修士, 凭什么本事进到丘山秘境?”秦亿嘲讽地道,“你若是识相便交出太乙戒,留下储物袋,念在修行不易,我们饶你不死。”   时柏看着二人,脸上淡淡的,眼中漆黑淡漠:“那又何必只说不做,半晌也不见动手,还是说你们在怕什么?”   “找死!”秦亿气怒地吼了一声,白光一闪,甩出一条金鞭朝时柏缠过去。   金焜一直恐防有诈,心中正犹疑地当口,却见秦亿已经攻了过去,无奈只得祭出灵器从旁协助。   待两方交手,金焜才知自己为何隐隐感到不安,两丹境后期对一丹境中期,本该一面倒的局势没有出现,几个回合下来,时柏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按说一对二,需要前后左右一并防备,一个照顾不到就容易吃亏,但时柏偏生像是长了无数个“眼睛”,哪里都没有死角,这真的是个瞎子?   时柏突然使出一招浩天斩魂杀,秦亿的金鞭被时柏的灵剑挑了下去   这是七星剑诀第五式,金焜越发的震惊。   七星剑诀算不得什么了不得功法,这剑诀一共七式,但时柏使用的第五式是圣境修士才能使用的招式,催动杀招需要耗费大量灵力。   怎么可能,如果时柏是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排进丹境前十了,何至于籍籍无名。   金焜却忘了时柏在宗门大比的时候还是丹境初期的修士,自是不会参加斗法,在试炼中途又发生意外,所以没人知道时柏真正的实力。   金焜所有的自信都在时柏显露的这一招下幻灭,他也不留恋,直接祭出飞剑打算逃窜,结果刚一动作,脚下一痛,就随着灵剑一同跌落。   秦亿金焜二人先后让时柏打落武器,时柏的剑尖贴上了金焜的脖颈,金焜瞳孔猛然扩张,心中骇然,丹境中期怎会有如此变态的灵力掌控,这太不合常理了,传说中似乎只有泽玖厉峰才能达到如此水平,可这都是绝顶的天才,他时柏算什么?   金焜咬牙道:“好一招扮猪吃老虎。”   时柏却是摇头,否认道:“你们不是老虎。”   “你——秦亿你还等什么?”金焜看向秦亿,只见秦亿站在不远处,却是也不敢再进攻,金焜知道这货已经想着趁着时柏不注意,丢下他直接逃生。   他说这么一句,也不是真的想秦亿扭转局面,而是给时柏提个醒,那里还有一位。   不想秦亿却是一点骨气没有,直接对着时柏道:“我都是听他的,是金焜说的你拒绝我们,非要坚持自己行动,一定是在找什么异宝,怕别人侵吞。”   “秦——亿!”   时柏点头,对秦亿的话表示赞同:“这话我倒是信,你这人看着就不太聪明,我若是你现今已经逃了。”   秦亿:“……”   秦亿知道这话说得没错,之前时柏心思都放在金焜身上,秦亿离得不近,想逃再容易不过,时柏再厉害也是个丹境修士,并非本事通天,除非他放弃金焜,不然秦亿逃掉不是难事。   但秦亿却是有苦难言,他不过是让时柏镇住了,这家伙每一步都算得这么准,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露的破绽。   虽是如此,秦亿面上却是理直气壮的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打不过就逃算什么好汉?”   “……”金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蠢货说点让人信的。   不料,时柏脸色却是突然一变,敛神朝着右侧看去。   秦亿心中忐忑,难道话说得太谄媚,让时柏不喜?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时柏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沙地,所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什么……什么声音?没听见啊。”秦亿不解地道。   时柏却是利落地收起飞剑,祭出飞行法宝,打出几个飞行符,朝反向飞驰而去,果断地放弃金焜秦亿二人,直接逃窜。   嗡嗡嗡……   这是什么声音,不对劲!金焜秦亿二人终于有所觉察。   只见不远处,金黄的沙漠卷起一股浩大的烟尘,速度极快的席卷而来,一眼望去声势极其骇人。   沙暴?   那二人再顾不得什么,也都祭出法宝紧随时柏逃遁。   但那“沙暴”速度快得不似常态,二人没走出多远,声音便越发的近了。   金焜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什么沙暴。   身后密密麻麻一片的金色,全都是蚂蚁,会飞的蚂蚁!细看之下每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咬上一口哪个都受不住。   何况是秘境中的蝼蚁蛇虫,不比外面,若是被追上,安还能有命在?骨头怕是都会啃食殆尽。   他们三人为了方便逃命,中途便分了三个方向,但是没用,蚂蚁也自动分出三股,庞大的数目下根本看不出减少。   偏生这帮蚂蚁速度极快,眨眼间便窜到近前。   金焜脸色发白,拼尽全力加速逃命,但无论如何努力,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头皮一阵阵发麻,极致的恐惧在第一只蚂蚁爬上自己身上开始达到顶点。   绝望瞬间席卷全身,金焜本能的催发灵力,身上的蚂蚁确实下去了一些,但更多的蚂蚁爬上来。   皮肤咬开的刺痛,金焜失去意识前,下意识看了一眼时柏的方向。   还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   ………………   一个接近于圆形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四处都是潮湿的软土,空气里隐隐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四位修士散落的坐在各处,他们大多灰头土脸,表情恹恹的,没有人说话。   不远处通往出口的方向,偶尔有成群结队的蚂蚁爬过。   凌音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这里是地下,时不时的会有灰土落下,作为女修出自本能的注重仪容。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确认,他们被圈禁了,让一群蚂蚁圈禁!   凌音被抓进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两个人,看见泽九的时候吓她了一跳,凌音确定,进入秘境的时候,她并未看到泽九的身影。   泽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凌音并未纠结太久,更为迫切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   凌音已经两日没有进食,没错,是进食。   说来可笑,作为丹境修士,已经辟谷日久的他们,如今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明明储物袋里有可食用的灵草,但谁都无法打开,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是蚁洞有玄机还是蚂蚁的毒液所致?   他们还没有被蚂蚁吃掉,很有可能先饿死了。   从术法无边的修士一夕之间沦落为凡人,这样的落差任谁都适应不了,手无缚鸡之力,让一群蚂蚁逼得狼狈不堪。   昨日又抓来一位,不知道这群蚂蚁打算凑齐多少吃掉他们。   泽九来得比她还要早,却是他们当中看着最为体面的一位,不过没什么用,一样等死,要么饿死,要么被蚂蚁咬死。   “难道咱们就这样等死?”新来的的那位修士忍不住道。   空气里安静如初,没人应声。   “说句话啊,你们都哑巴吗?”   这一回,那位早于凌音到来的修士,嗓音嘶哑的开口道:“留着力气吧,再下去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那修士还想再言,却被一阵由远而近的“哧哧”声音打断。   几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入口处,是送猎物,还是取猎物?   只见一群金色的蚂蚁扛着三个修士,浩浩荡荡地开来,分工熟练的卸货,而后离开。   凌音看清楚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时柏?”   一直闭目养神的泽九也睁开眼。   三人都昏迷不醒,与他们来得时候一样。   凌音来到时柏身前,用最原始的办法掐了人中,把人叫醒。   看着时柏转醒,原本充满温润的眼眸却有些死暗无神,目光中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情感。   “你怎么样?”凌音出声问道。   时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斜过头,问:“凌音?”   “你——”凌音吸了口气,突然想起时柏的眼睛,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谣传,没想到他是真的看不见,时柏掩饰得太好了,平素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   时柏这边已经解释道:“不能使用神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能告之一下现今情况吗?”特意放低了的声音清润悦耳。   凌音叹息一声,把这里的情况和时柏解释了一番。   “泽九在这里?”时柏转过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音感觉时柏无神的眼睛似乎清亮了不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第46章 师弟好巧   凌音看了眼泽九, 说:“嗯,他在。”   时柏唇角微微勾起, 说道:“师弟, 好巧。”   泽九抬眼看向时柏, 他也是第一次见时柏瞎了的模样,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   听见声音, 时柏朝着泽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运气差些,遇到两位想要杀人夺宝的道友,被追撵至此。”   众人立时看向另外两位昏迷中的修士,立时了然。   这两位当下若是清醒, 怕是会大呼冤枉,到底是谁一门心思的往这不毛之地钻?他们明明只是尾随!   此时时柏站起身,摸到泽九附近, 黑暗中, 时柏脚下不稳, 踉跄了一下,泽九下意识地扶了一把, 时柏顺势抓住泽九的手,感受到掌下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但下一瞬, 对方便抽开手。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那位先前有些烦躁的修士开口问道。   “什么办法?”时柏一面回道, 一面在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果子给泽九, “你尝尝, 这果子味道不错”   沁人心脾的浓郁果香在空气漫开。   咕咚——   时柏听见一串咽口水的声音,他有些疑惑侧过头, 不过发觉泽九已经接过灵果,也就不再关注其他,泽九从小就喜欢吃这些灵果,但品质好的灵果不多,常常都是几十年甚至百年结一次果,就算泽九身份尊贵,分得也不多,更何况他从不开口向人讨要,秘境里就不一样了,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种类。   凌音咽了一下口水,心下叹气,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时柏又取出一个,举到半空中,问对着记忆中凌音的方位:“尝尝?”   凌音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见时柏举着饱满鲜亮的灵果问她,顺势便接了过来,回道:“多谢。”   她话音未落,另外两位修士的声音传来。   “还有没有?   “能不能分我点?”   “嗯?这种果子吗?”时柏又拿出一个,自己咬了一口,果香扑鼻,入口的果肉灵气浓郁,化作灵力通往四肢百骸,如同沙漠中的清泉润泽着枯竭的身体。   时柏看着那二人,温文如斯地道,“一共四枚,没来得及放入储物袋,现下还有一个,不过在下要预留给师弟。”时柏采摘的时候是先把果子先放在口袋里,然后才分门别类的放到储物戒中,这种果子他找到四枚,其余得都让虫子啃烂了,他原预备着再收集一些然后一并放入储物袋中。   泽九抬眼看了时柏一眼,继续啃食,没有言语。   其中一位修士闻言,叹息了一声,没有多做纠缠,复又闭上了眼。   “你——”另一位修士愤愤不平,但也知道这是别人东西不好言语,只是不给就不给,这语气太气人了。   “但别的倒是可以分你们一些。”说着时柏不知怎么手中又多了一个口袋,取出几枚紫色的果实精准的扔给另外两位修士。   此时已经吃了几口灵果的凌音,感受着身体里运转的灵力,惊讶道:“这是——”   时柏靠坐在泽九身旁的土墙上,手腕搭在膝盖上,解释道:“只能恢复一些灵力,足够开储物法宝,但是斗法可能不会坚持太久。”   凌音缓缓露出笑容:“已经很好了,至少暂时不用饿死。”   另外两人闻言,忙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叫嚣了几日的胃终于得到抚慰,已经多久没有如此饥饿过了。   接着便纷纷取出储物袋中可食用的物品,可惜他们辟谷已久,不会特意准备什么食物,只有一些还算可食用的灵草、灵酒,只是这些比起时柏的灵果,滋味实在算不上好。   那位寡言的修士倒是翻出一瓶辟谷丹,足有二十颗,羡煞一干人。   辟谷丹这是他们早些年都不用的东西,在九幽界值不当几个钱,如今却是宝贝一样。   不管怎样,至少暂时是饿不死了。   那寡言的修士有些感慨地道:“修仙日久,竟是无法再适应凡人的生活。”   恢复“视力”后,时柏看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最后目光便锁定盘膝而坐正专心致志啃食灵果的泽九。   泽九吃东西虽然也是一副冰清澈冷的模样,却比以往多了一丝烟火气,他吃得认真,微低着头,露出俊逸的侧脸,肤色如雪透白,薄唇微展,形状优美的唇,还会细细的舔舐遗落在指尖的果汁,胸前黑绢锦缎般的长发,映着他葱白般细嫩修长的手指。   这个模样倒是难得的和少年泽九有些相似,但当初送他果子的少年却只留存在记忆中。   时柏看着泽九,眼神漠然、黑沉、无光,但细看之下,深沉的黑眸却隐隐透着一丝温软的东西。   待泽九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摆出了果子阵。   不知何时,时柏把红橙绿紫各色的灵果摆了一圈在泽九面前,他温和地道:“看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   嘶……   其余两位男修看着时柏,一脸的复杂,这师兄弟的感情太好了点。   凌音神情也有些复杂难言,总感觉时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暧昧有点,轻浮有点,那种无法言喻的微妙感觉,总之时柏对泽九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样的情形她似乎也曾遇到过,因为你喜欢,便把最好的都放到你面前,不知那人……   随即凌音将这个可怕的念头剔除脑海,时柏对泽九一向不错,无论嘴上如何说,行动上一直是护着。   泽九似有犹豫地看着面前的果子阵,漆黑的黛眉微微蹙起,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凌音还以为泽九要拒绝,却见泽九拿起一枚红色樱桃大小的灵果,原来是一时选择困难,怕是只有被照顾的人,才有这种甜蜜的负担。   吃饱了才能有心思做事,几人聚到一处,开始商量如何逃生。   几人互通了姓名,那寡言的黑袍修士叫杨智,看着年轻一些的那个叫成林。   “你们都是怎么到这里的?”凌音问道。   凌音这么一问,反而让空气安静了下来,对于身为丹境的高阶修士,竟被一群没开灵智的虫蚁抓为猎物圈养起来,说出来也是奇耻大辱。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周遭只有泽九啃食果实的声音。   饱满诱人的灵果,浓郁的果香,对鸟兽蛇虫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不用说这群修士,时柏弄了个符阵,泽九是个吃独食的,从始至终都没想着要把灵果分给别人。   时柏也没这个意思。   不过几人倒也理解,这些东西拿出秘境都是价值不菲,再则……   “这么吃没有问题吗?”成林忍不住问道。灵果再好,不比丹药,要身体能够吸收炼化才行,多了就是虚不受补,甚至爆体而亡,他和杨智吃了一个便不再动了,这家伙是吃了多少了?   时柏突然开口说道:“刚才说过,在下运气不佳,遇上了劫道的。”对于泽九这种特殊体质,时柏早就见识过,以前他也曾讶异过,如今想来,和泽九的身世应该有些关系,毕竟这里极有可能是泽九的出生地。   杨智看着仍倒在地上昏迷的二人,冷哼了一声,“我认识这个金焜,品行素来不端,也不知晓是如何拿到的秘境的名额,想来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成林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那就让他们这样躺着吧,醒了饿几日就都老实了。”他倒不觉得时柏说谎,毕竟能把灵果分给他们,没有坐地起价落井下石的人,怎么也不会打劫别人。   随即成林有些感同身受地道:“我也差不多,我是被一头凶兽追了两日,一直到了沙漠地,结果迎面就被逮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脸,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那头凶兽也一样。”   凌音接口道:“我可能更倒霉一点,什么都没干,地方也离这里很远,歇脚的时候,就遇上了蚁群。”   凌音说完,众人把目光转向杨智,都很有默契略过正在进食的泽九。   杨智的样子像是哽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是直接被传送到了蚂蚁群里。”打从进了秘境就一直呆在蚂蚁洞,一直饿着肚子不说,秘境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谁能比他运气更差?   ……   确实是够倒霉的。   时柏接口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出去?”   成林点头:“没错,咱们要是这么出去,肯定不行,外面到处都是蚂蚁。”   “但这是什么蚂蚁?这么凶残,简直闻所未闻,抓咱们来干什么,储备粮吗?至少要知道他们的习性才行。”   成林叹气道:“话是这么说,但这秘境里的东西,我大多都不认识,熊不像熊,兔子不像兔子,虫子也是一样,这秘境到处都透着古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进入了另外的世界,一切都不一样。”   凌音却是摇头:“哪有那么玄乎,就是灵气充裕,鸟兽灵植自然都会有影响,咱们若是也在这样的地方长期生存,就算资质差些也能突破圣境。”   “也是,我觉得若是能呆上两年,不用什么天材地宝,也能突破圣境。”   “秘境再好,也要从这里先出去才行,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作为一直呆在蚂蚁洞里的杨智,此时怨念颇为深重。   “是黄岩砂蚁。”时柏说道。   “你知道?”众人一喜。   “以前在一本古籍中见过,这种砂蚁,会在沙漠底下筑巢,巢穴一般都挖得很深,砂蚁生性凶残,鸟兽灵植都是其食谱,过往之处都会屠戮贻尽,鲜有天敌,只是——”时柏顿了一下,“里面未曾记载砂蚁有扑食圈养猎物的习性。”   “什么古籍这么厉害,连这个都有记载?”成林好奇。   时柏回道,“我惯常喜欢看一些杂书。”所谓的古籍其实是卓冬留下的手记,卓冬曾在百年前进入过秘境,听别的修士讲过,但自身并未见过,“不过记载中的砂蚁似乎没有这么厉害,至少丹境修士遇到蚁群想要逃命没有这么困难,或许随着时间的变迁这里的物种也都在慢慢变强。”   “古籍里还说什么了?”   “没有。”时柏摇摇头,说道:“古籍上所说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杨智叹息道:“不管怎样,好歹是知道这东西叫黄岩砂蚁。”   凌音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慢吞吞地道:“就算知道这东西是黄岩砂蚁,我们还是不知道这蚂蚁抓咱们来干什么,更不用说怎么逃出去。”   ……   凌音话音一落,热烈的讨论氛围立时又冷了下来。   突然的安静,让凌音有些不适:“我说得不对?”   “没有……”成林开口道,“说不定这蚂蚁时间长了慢慢开了些灵智,也学会了圈养猎物呢?”   “不是。”   突然插进来一句清冽冷幽的声音。   说话的竟是泽九。   作者有话要说:   1、明天开始改成12点更新(蹭标签),稍微多等一下哈。   2、“劫道”是东北话吗?百度也没搜出来就用了,作者东北银,一直自信自己说得都是普通话。   3、谢谢大家的营养液~~笔芯 第47章 蚁后食物   众人将目光聚集到泽九身上, 周遭一片寂静,等着泽九继续。   而泽九却看向时柏, 目中隐含期待, 漆黑的眼眸里, 似有微光闪耀。   时柏一时被他眸中光芒吸引,竟有些看愣了, 没能领会泽九的意思。   泽九略微皱眉,看着面前空了一个的果盘,抿了一下唇,目光恢复到往日的冷淡, 他说道:“它们在给新蚁后准备食物。”   时柏咳了一声,收敛了心神,终于注意到空下来的果盘, 随即给泽九填上, 他发觉泽九似乎特别钟爱他在那处神秘湖泊附近采摘的灵果, 其他的果盘泽九只动了一个。   时柏装满果盘,说道:“就剩这些了。”那神秘湖泊若无特殊机缘应该是回不去了。   泽九顿了一下, 樱桃大小的红果在他手上,轻轻一掰, 里面是白色的果肉和芝麻粒大小的黑籽, 果香四溢,   其余几人别开眼, 悄悄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突然又降回凡人, 馋成这样太过丢人。   “新蚁后?你是怎么知道的?”成林问道。   泽九只吃了一粒红果便不再用,剩下的全部收进储物法宝中,他给自己用了一个清洁符咒,听到成林的问话,慢悠悠地吐了两个字:“猜的。”   ……   你还猜的!成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时柏静了几秒,说道:“这倒是有可能,一个种群违背往日的生活习性,可能是预知了某些灾难,也可能是种群要发生重大变故,我更倾向于后者,对于蚂蚁种群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关乎它们繁衍传承的蚁后,但平素蚁后的食物并不需要圈养的活物,如今却是一反常态,极有可能是蚁群要诞生新蚁后。”   杨智赞同道:“这个说得通,越是厉害的蚂蚁种群新蚁后的产生越是艰难,老蚁后交接前会产下一些虫卵,但若运气不好有可能一只都不能幸存,他们要尽可能的保证卵的存活,才能优胜略汰选择出一个资质出众的新蚁后。”   “说得好像真像那么回事。”成林衷心赞叹道,“泽九你这都能猜得出,厉害了!”   时柏看着泽九,深邃的目光中满是赞赏,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凌音看看时柏,又看看杨智,慢吞吞地说道:“可是咱们还是没办法出去。”   ……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这姑娘有种特殊的魔力。   短暂的沉默之后,成林又道:“你们说若是等到蚁群新蚁后诞生时,咱们再伺机动手,趁乱逃跑可行?”   “不可。”杨智否定道,“一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新蚁后诞生,若是真等上一年,咱们就是在蹉跎时光;二则我们不知晓蚁群的真正意图,一切都是猜测,我们现在无事,不代表会一直如此。”开玩笑,好不容易进一次秘境,结果一直待在蚂蚁洞算怎么回事?   时柏开口道:“我有几个人形傀儡,只要伪装一下气息,骗几只蚂蚁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卓冬身家颇丰,单炼制的各色傀儡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众人眼睛一亮。   成林立时兴奋道:“这个好,时柏你真是我们的福星,你没来之前,我们差点饿死,哪还有心情想着逃生?说句话你别不高兴,我觉得这蚂蚁抓你真是抓得太好了,哈哈哈……”   时柏的视线浇筑在泽九身上,漫然地点点头说:“没错。”   泽九皱了眉头,清冷如玉的面容染上一丝疑惑,他看着时柏,扇状的睫毛在眼睑打出一排阴影:“你看我做什么?”   时柏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而对着地上的两位躺尸的修士开口道:“二位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和别人用眼看不同,时柏一直开着神识,自是早已发现二人转醒的动静。   此言一出,自是引起众人的关注,竟是把这二人忘了。   “还装死?”杨智冷笑一声,“金焜你倒是越发的能耐了。”说罢屈指一弹,两枚暗针打入二人的身体。   那秦亿痛叫一声,先开口求饶道:“诸位手下留情,在下不过是听信了金焜的惑言,才会对时兄不利,实非在下本意。”   “秦亿你够了,别和疯狗似的乱咬人,是谁先提议要结果了时柏,好去抢夺太乙戒的?最后还不是我拦着。”   “我呸,你怎么会有这种好心,你分明是怀疑时柏在寻什么秘宝,才不肯与我们同行,哪里知道人家根本早就发觉你的歹念。”   凌音暗自诽腹,时柏不与你们同行,倒不一定是真发觉你们有什么歹念,她倒觉得时柏这人不愿意与男修共处的原因更大些。   “当时若真动手,咱们也不至跟着他到蚂蚁洞来,还不是都怪你。”   “所以你承认是你先起了歹念,缘何全都推责与我?谁能想到那小虫……”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道禁制打入他体中,立时让时柏封了口。   嗯?突然截住的话题,引起众人的好奇,什么小虫?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时柏轻描淡写地道,“太吵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道,“这两人暂时留在这里吧,带上也是累赘。”   凌音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他们说我才想起来,时柏你有太乙戒,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出去,不用和我们一起冒险。”   ……   空气突然又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凌音感到身边有凉风拂过,身旁猛然投来了两道目光,转过头,杨智和成林正一脸痛心地看着凌音,为何要提醒他这个?   时柏摇头:“这太乙戒不可轻易使用,后症严重,要几日不得动弹,出去之后我也是躺尸,十有八九会让野兽分食。”   成林松了口气:“竟是如此,试炼之后,这太乙戒被传得神乎其神,真的是引得不少人觊觎,时兄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种保命的东西,谁人不眼馋?”杨智提醒道,“时柏老弟出去后,可要小心一些,打这戒指的人不在少数。”   泽九的目光凝视着时柏的手上的太乙戒,眼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时柏颔首,说道:“在下曾经丢失过一次,而今失而复得,自是会珍视异常。”   成林十分好奇:“是如何丢失的?”   时柏看了一眼绷紧身体的泽九,勾了唇角转而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还是研究一下如何离开此地,傀儡虽能代替诸位在此,但出去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杨智点头:“这群蚂蚁品阶太高,嗅觉应该异常灵敏,普通的隐匿符应该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咱们还是想一想其他办法。”   ……   几人开始详细制定出去的对策。   蚂蚁洞必定是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它们有专门堆放食物和虫卵的空间,乱闯的话,迷路的可能性更大。   若想逃离,不远不近地跟着需要外出的工蚁或是要出战的兵蚁走,这是最快的办法,但也是最危险的,想要出去并不容易。   泽九待在一旁,他一向话少,始终没有参与讨论,只是不同于刚才的默然,泽九会时不时的看向时柏手上的太乙戒,眼中暗光闪烁,充斥着惯有的淡然冷漠,但仔细看时,就会发现那眸中微微隐含着一丝不安,时柏有时会转过头,目光相对,泽九便会快速地移开眼。   平素谁也看不出时柏是个瞎的,因为他真的像是在用眼睛看人,锐利的目光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所以很多不清楚实际状况的人,只当“瞎子白”是个绰号。   若不是今日事出意外,凌音发觉时柏真的不能视物时,也不会如此震惊。   “试试吧,出去一定要绷紧神经,小心一点,这洞穴实在是古怪得很,竟然能封禁修士的灵力,感觉和当初试炼时魔族的阵法有些相似。”   “应该不是阵法所致。”时柏解释道,“魔族的阵法是大罗无相阵,对修士是灵力压制,灵力还在只是不能外放而已,但这里却不尽相同,更像是天然形成或是某种奇特的阻碍物质所致。”   “没错,阵法是压制,但这里却没有,空气中没有一丝灵气,全靠自身通过外物补充,诡异得狠。”杨智接口道。   成林不解道:“什么东西这么邪门,连灵力都能掠夺,开始的时候竟连术法都使不出。”   “你使不出术法和灵气无关。”沉闷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清凛之极的声音。   “那是为何?”成林看向泽九。   泽九说道:“蚂蚁毒液不止麻醉一个功用,还能抑制修为灵力。”   成林眼前一亮:“对啊,我当时被蚂蚁咬完就失去知觉了,没想到蚂蚁毒液还能中和压制体内的灵力,所以我们吃了有灵力的食物便恢复了,这是两厢抗衡的结果。”   “这也——有些过于逆天了。”凌音沉吟道,“先是麻醉再是抑制灵力,什么猎物能够抵挡这样的攻势,就算是遇到天敌都不怕。”   杨智沉吟了一下,分析道:“这么说的话,这个应该算是这种黄岩砂蚁的最大特点,这里没有灵气的原因,可能是与砂蚁排出的某种物体有关,也或者砂蚁原本是没有这样的特性,因为依附于这里的某种物质,产生了异变,才会有此特性。”   时柏若有所思地转向泽九,那人坐在一侧的角落,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一张俊颜隽秀清爽,姿态闲雅,周身透着置身事外的淡然从容。   时柏出声问道:“泽九你是怎么知道的?”   泽九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说出另一句让众人更为惊讶的话来。   “我知道出去的路线。” 第48章 当场逼问   泽九盘膝而坐, 眉宇之间是一贯的冷然,他缓缓地开口道:“我进入蚁洞的整个过程是清醒的。”   “你没有被麻痹?”成林惊道, 那不就是说泽九真的知道出去的路线了!   泽九看了他一眼, 说道:“只是被抑制了灵力。”   “这么说, 我才想起来了,泽九当时确实是清醒着的。”作为第一个被抓进来的修士, 杨智见证了每一个人狼狈的模样,也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出去,他笑着道,“这就好办了, 泽九带路,我们只要收敛气息避着些蚂蚁群就行。”倒是没问泽九为何没有被麻醉,身为修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泽九自己没说, 就说明不想让人知道。   就像在整个修真界大肆通缉泽九的情况下,泽九是如何进入秘境的?萍水相逢, 这种事情心照不宣,都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来说。   时柏没有出声, 不同于之前, 他看向泽九, 漆黑的眼眸有种无法让人看清的情绪。   成林出声道:“那咱们稍适休整一下, 就出发吧。”   没人有异议,带好补给符咒武器, 花了些时间破开洞口的门,留下秦亿金焜和五具傀儡,几人向外探寻。   几人屏息而立,看着一群工蚁浩浩荡荡的从洞口行过,他们队列齐整,密密麻麻的一片,只是看着就非常有压迫感,那恐怖的威压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见蚂蚁终于没了,成林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道:“你说这里到底有多少蚂蚁?”   杨智想了想,道:“几百万应该有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谁能讨得了好?没成为蚂蚁的腹中餐,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又过了一会儿,待这群蚂蚁走远,时柏说道:“走吧。”   泽九先行,成林与凌音跟上,时柏和杨智垫后。   蚁洞曲折多弯路,几乎每个折点都有分路,不同于洞穴内部的宽敞,外面的路宽度只能容两人并排而行。   空气中无风,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头顶两侧都是黄土,逼仄的空间内,众人不声不响的闷头赶路,竭尽不发出声音。   一路上很安静。   时柏突然开口道:“快走,后面有兵蚁赶上来。”   “什么?”杨智一惊,他根本没察觉到后方有什么蚁群。   “大概在十公里处,正沿着咱们的路线快速靠近。”   几人顾不得再言,忙催动灵力驱使法宝,加速前行。   不过半刻的功夫,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   “不行,这样下去,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前面有路口,要不然咱们分头走。”成林提议。   “之后呢?”凌音问道。   ……   空气又沉静下来,分头走不难,但不说运气差些的会怎样,就算活下来,之后要怎么汇合?若是之前他们还抱着一丝侥幸,如今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已十分确定,没人导向这里根本走不出去。   “前面有个内穴,暂时先躲进去。”泽九出声道。   泽九说完,再到他行至洞前,不过几息,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几人收紧呼吸。   成林额头更是冷汗澿澿,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催促道:“快些……”   不同于工蚁,兵蚁长着翅膀,这在蚂蚁中很少见,拳头大小的蚂蚁,突刺一样的钳脚,如同变异一般,看上去极其骇人。   洞门打开的一瞬,几人顾不得许多,飞身闪入。   呼……真是好险!   成林回过头,正想感叹一番,却见其余几人神情怔然的看着洞穴里面,除了泽九都是一副恍觉的模样,看着十分呆愣。   成林心道不好,难道是洞穴内有蚂蚁?忙回也朝里面看去。   嘶……这是?   各色的灵草、灵果铺满了半个洞穴,因着这里特殊的构造,灵气并没有散溢出去,成林忙用神识探查,结果目瞪口呆。   都是品阶很高的灵果,比时柏采摘的那些要好上几个品阶,毕竟有太多的地方是时柏不敢触及的。   还有万年以上的灵草,这在整个九幽界都找不到,一棵千年分的灵草都有价无市,常常是拍卖会的压轴项目,最后都是天价交易,如今这里却摆满了半个洞穴。   他们之所以冒着生命安危到秘境中来,为得是什么?除了修为上的进益,不就是这些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这群蚂蚁太厉害了。   想来也是,就算这些天材地宝有再厉害的凶兽守护又怎样,前赴后继如海潮一般的蚂蚁,厉害一点的也只有逃命的份儿,怕是没有这帮蚂蚁害怕的东西。   “咱们发财了!”成林喃喃地道。   凌音果断地道:“快速分成五份,有特别需要的灵草,分配后自行交换,咱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其他人没有异议,马上行动。   四人拿着自己分得的那份,把灵草一一的收入玉盒,贴上符篆打上禁制防止灵气外溢。   成林涨红着脸:“这里还有多少这样的洞穴?”一个洞穴就有这样的收获,这里肯定不止这一处。   时柏却道:“逃命要紧,迟则生变,这些足够了。”   “没错,不要迷障了,若是真的搬空蚂蚁洞,咱们也出不去。”凌音接口道。   成林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他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苦笑道:“这实在是太考验人心性了。”   杨智摇头笑道:“谁不动心,这些要是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怕是也会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咱们还是在此立个灵誓,若是有幸逃脱,不可再提起今日之事。”   时柏欣然接受:“杨兄大智,不为眼前之利所诱,能权量轻重,防范未然,在下自愧不如。”   “谬赞了,依我看时柏老弟才是心坚志远。”杨智忙道。   接触下来,杨智觉得时柏此人并无传闻中的不堪,反倒是儒雅谦和,智谋过人,只一点让人无奈,就是太好颜色,修者重欲可不是件好事。   “不要相互吹捧了,赶快离开这。”凌音打断他们,直接催促道。   杨智咳了一声,看向时柏,压低了声音道:“众修士心驰神往的凌音仙子,如今一见,却是有种幻灭的感觉。”   时柏点头不语,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都是修士,声音再小也听得见,凌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催促道:“快点。”   杨智忙正了身体,与众人一道离开。   许是刚刚得了个天大的好处,再上路时,众人不复刚才的沉闷,心情也都不错。   可是又走了一段,几人的心情复又沉重起来。   一股一股的蚂蚁群越来越多,兵蚁、工蚁,甚至还能看见一些雄蚁在其中,他们走得越发小心,但最后仍是不得已被逼到一个洞穴中。   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蚂蚁,几人心情降到了冰点,即使洗劫了洞穴里的宝贝,也没有让他们凝重的心情好些。   “怎么突然这么多蚂蚁,来来回回什么时候才能走干净。”   杨智说道:“越是到蚂蚁洞口进出的蚂蚁就会越多。”   “所以说咱们在洞口附近了吗?”成林看向泽九。   泽九目光寒芒微闪,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笑意,他说:“快了。”   “太好了。”成林兴奋道,“等出去咱们就安全了。”   凌音却是幽幽一叹:“可这要怎么出去?”外面的蚂蚁太多了,来来往往一时半会儿都散不去。   时柏此时却不见喜色,他看着泽九,眉头微皱,不知为何,时柏不期然的想起上一次泽九离开时的话,他总觉得可能有些什么东西变了,却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过一会儿,时柏便舒展了眉宇,看向泽九:“泽九你当初是如何让蚂蚁抓进来的?”   泽九徐徐的转过头,平静地道:“我是来附近找东西,遇见了蚁群。”   泽九没说找什么东西,时柏也就没再往下问。   几人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补充灵力,简单修整一番。   时柏两指轻轻的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太乙戒,深沉的黑眸中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偶尔不期然的对上泽九的目光。   “你总在看我的太乙戒,可是有何不妥?”时柏出声问道。   泽九不自在地撇开脸,淡淡地回道:“没有。”   时柏别有深意地看了泽九一眼,说道:“你是好奇这太乙戒是怎么回到我手上的?”   见泽九不言语,时柏继续说道:“说来也和你有些关系。”看到泽九突然僵直的身体,时柏满意地抱起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泽九。   泽九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一丝怒容,他道:“与我何干?”   “这太乙戒在曾在红翎儿手上,她是你的侍女怎会与你无干?”时柏面对另外几位好奇的目光,打了一道符阵,把自己与泽九与他们隔离开来。   “你什么意思?”泽九面色微沉。   “三年前,我在进阶丹境的时候丢失了太乙戒,之后便一直寻找太乙戒的下落,但苦于没有线索,所以搁置下来,结果试炼那日红翎儿身陨,我便发现了她遗留下的太乙戒。”   泽九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空间内的温度都好似低了下来,他口气不善地道:“你想说是翎儿偷了你的太乙戒?”   “怎么会?”时柏看着泽九,十分柔和地道,“对于我来说救我性命之人,比这死物要珍贵得多。”   泽九冷着脸,不发一语。   “我之所以一直寻找那日拿走我太乙戒的人,也不过是想要知道那日是何人救了我,何人……”时柏看着泽九,眼中尽是温柔之色,“何人与我有了肌肤之亲?”   咔哒……   脑中某处绷紧的神经突然断裂。 第49章 意外事故   时柏话音刚落, 就看见泽九摸上腰间的黑棍,周身的空气迅速凝结, 好似掀起一阵冰冷的风暴。   时柏肃声咳了一下, 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是想替红翎儿报仇?说来的确也是我对不住她, 只是那并非我本意,当时我神志不清, 全依本能行事,翎儿姑娘人美心善,不止救我一命,且没有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杀了我, 我对此一直心存感激,本想找到人补偿一二,不料有此变故。”   泽九握着黑棍的手并未放松, 他定定地看着时柏, 好似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试探道:“你是说翎儿和你……”   “若不然呢?”时柏似笑非笑地看着泽九,漫声道, “你以为我在说谁?”   泽九依旧全神戒备,他不傻, 自是不会让时柏的说辞哄骗, 但时柏的话让他一时间进退维谷。   时柏看着泽九绷紧着身体, 想说些什么却又在拼命忍耐的脸, 时柏眨了眨眼,浅浅一笑:“可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 还是说师弟觉得当时与我春风一度的另有其人?”   轰隆——   四周突然传来轰轰之音,头顶的尘土簌簌而落,身下是震动的摇晃感。   时柏第一反应是他将泽九彻底激怒了,意料之外,泽九的发难比他预想的要早,果然不能踩着底线边缘试探。不过,见对面的泽九也是一脸惊色,才发觉事情另有蹊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煞了其他一干人。   时柏忙撤掉符阵,与泽九二人一同回到队伍中。   这是地动?   “怎么会突然地动?”成林惊道,“这样下去,我们不会在这莫名其妙的就遭活埋了吧?”   “应该不是地动。”杨旭发觉外面的蚂蚁不受影响,“如果是地动不该是这个反应。”金色的蚂蚁依旧井然有序地忙碌,除了躲闪落下的土块,这群蚂蚁并未展现出什么异动。   “停了?”成林道。   轰隆——   成林话音刚落,下一波震感又来势汹汹,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泽九,毕竟泽九对这里似乎很了解的模样,或许会知道些原因。   “不知。”泽九给出两个字。   “等吧,蚂蚁没事,咱们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杨旭叹道。   也没有别的办法,众人各自找了个地方打坐,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凌音看了一眼时柏,又看看泽九,倒是不知两人刚才说了什么,泽九周身一直保持着低冷的气压,且刻意要与时柏保持距离,坐的地方也离得时柏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那轰隆的震感终于停了下来,且好一段时间不再反复,几人打理了身上的尘土。   “这会儿蚂蚁也散了,咱们要马上赶路,一会儿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杨旭建议道。   四人重新结队出发,洞穴一直时宽时窄,有些地方甚至需要矮身才能经过,但这一会儿,空间突然宽敞了不少。   “咱们这是要出去了?”成林有些兴奋地看向泽九。   泽九看也没看他,却是走到时柏近前。   时柏初时有些诧异,随即问道:“可是有话要说?”   泽九点点头,随贴着时柏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两人贴得很近,时柏还未反应,泽九便从容的板正身体,转身回去继续带路。   只留下净直若竹的淡雅背影,和一脸神魂不思的时柏。   待时柏缓过神,蓦地脸色一凝:“前后各有一股蚁群,要找个地方躲藏。”   成林慌乱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地方?咱们要被堵死了。”   “右侧拐角有一个,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杨智忙道。   “泽九人呢?”凌音惊道,“怎么突然不见了。”   “别管了,快走!”杨智急声道。   几道亮芒闪过,时柏等人赶在蚁群前面进入了洞穴。   “要是再来这么几次,我这条……”成林满头大汗地缓着呼吸,话语截止于回头的那一瞬间,不由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么壮观的场面,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到处都是蚂蚁,这里的洞穴比他们之前遇见的大了好几倍,这些蚂蚁在散布着虫卵的高低不平土台上的穿行,无论是蚂蚁还是虫卵,密密麻麻的一片。   此时,劳作的蚂蚁停下来齐齐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几人。   “跑!”时柏立时高喝一声。   话音一落,四人想也不想的向洞外冲去,白光掠影,似是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成林咬牙道:“特么的,怎么跑到这帮蚂蚁的老巢来了。”   “不是说要到洞口了吗,泽九是怎么带路的?”凌音也是不解。   杨智没好气地道:“泽九人都不见了,能怎么带路?你看见哪个蚂蚁窝把放虫卵的老巢建在洞口的?咱们是让泽九耍了。”   成林忍不住看向时柏:“你和泽九到底商量了些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好了,不是内乱的时候,他要是和泽九一起就不会和咱们一起逃命。”凌音看向时柏,“你是不是早就发觉不对了。”   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蚂蚁,时柏深吸了口气道:“我不确定,泽九……很少主动帮助别人,他说主动带路时我只是有些惊讶。”以泽九的性情,向来不会多管闲事,自己出去比带着这么一大帮人,要方便得多。   “那你还……”凌音气结,“以你的神识,他离开的时候你一点都没发觉吗?”   时柏叹息地扶额,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泽九当时和他说了一句话,以致他神情恍惚,这种事情,如何解释得清?   泽九只不过说了一句——[师兄,那日不是翎儿]。   泽话本没什么,但不说泽九早已不再叫他师兄,当时那轻慢暧昧的语调,一时间让时柏有些愣神。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泽九学得还是时柏的腔调,承转启合拿捏得恰到好处。   时柏慢下速度,对着凌音他们道:“前面岔路口你们加速,咱们分开行事,我把这些蚂蚁引开,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你自己怎么行?”凌音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赞同。   杨智和成林也惊讶地看向时柏。   时柏一面御剑,一面从戒指中取出几具傀儡,说道:“相聚时短,但愿后会有期。”   “你——”凌音有些难受,“泽九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智回过身拉着凌音:“快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老子这次要是能出去,一定要活剐了他。”成林气得大骂。   “走吧。”凌音转过头对时柏道,“你要小心。”   时柏点头说:“走吧。”   几人离开后,时柏控制着四具傀儡,向着另外的路口行去。   感觉到身后蜂拥而至的蚂蚁,乌泱泱的一片,极其骇人。   时柏极尽所能把傀儡往远处带,但形势迫人,不说速度不够,控制傀儡的距离也不得超过自己神识范围,太远了收不回分离出去的神魂,神魂受损。   好在那傀儡装了灵石,没了神魂引导也能自行动作,还有遁地之能。   时柏操控着傀儡到了一处岔口就让它们分开逃散。   操控四只傀儡,让时柏神魂负担不小,他吐了口气,略做休整停留,便回过头御器朝着砂蚁的老巢行去。   时柏找到一个已经让阵法禁制封死的洞穴,不做多想,这一定是泽九的手笔。   泽九说他来这里找东西,这话他或许没有说谎,和其他被捕获当作猎物的人不同,泽九是直接找到了这里。   或许还运气不错的躲过蚁群来到了这里,但因最后关头出错,让蚂蚁抓住,和杨智关到了一处。   泽九利用他们引开大部分的蚁群,找准时机,自己进入蚁穴,封住了入口。   如此,外面的蚂蚁进不来,他只要解决掉里面的蚂蚁,便可以完全控制住蚁穴,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就算引开一部分蚂蚁,里面的蚂蚁依旧不会少,泽九一个人如何能抵挡这么多的蚂蚁?   几支阵旗闪着蓝色的幽光,不时的变幻位置上下漂移,围绕禁制运转。   其实时柏手中有天罡雷符,完全可以强制破开,但为了不破坏禁制,时柏只得花时间操纵阵旗慢慢破解。   不知过了多久,阵旗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时柏打出一道符咒,道了一声:“启——”   封禁的洞穴出现在时柏面前,但转瞬间又要快速闭合。   时柏收了阵旗,闪身而入。   密密麻麻的虫卵仍旧让人眼晕,相比较刚才的蚂蚁确实少了一些,但仍旧有着骇人的数目。   呼啦一声……   蚁群飞快地向时柏涌了过来,他立时旋到上空,这里大多是没有翅膀的工蚁,好战的兵蚁已经出去追击杨智等人,泽九的算计就在这里。   时柏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泽九的身影。   待仔细地查探了一番,时柏发觉这里还有洞中洞,右侧的角落还有不知通往何处的洞穴。   此时,成千上万的蚂蚁团作一团,竖起旋风状的云海,密密麻麻的一片,向时柏席卷而来。   这里的洞穴都是工蚁自己挖的,自是没有它们到不了的高度,虽未开灵智,生生不息的种群繁衍,让它们掌握了自己独有的生存模式。   本就没有多高的空间,躲定是躲不开,时柏祭出一把黑风珠,迎头投掷过去。   滋啦一声,黑风珠全部炸裂开,杀伤力有限,但呛鼻的味道,像在烈火中洒下一瓢清水,轰然溅开,让蚂蚁暂时四散逃开。   洞里乱糟糟一片,在漫天飞舞的蚂蚁中,时柏找准时机,留下一具傀儡,借着空隙,闪身进入里面的洞穴。   任是再强大无比的种群,灵智未开,永远会制约这个种群进一步的发展,时柏挥去几只落在身上的蚂蚁,提步向前面的漆黑幽深的洞穴进发。   行至一半,时柏感觉周身慢慢开始有灵力汇集,越往里走,灵气便越发的浓郁,一直被压制的感觉消失不见,灵力的润养,让毛孔都舒展开。   黄岩砂蚁的秘密应该就在这里了。   越往里走,视野便越发开阔,灵气越发充裕,湿气也变得有些重,小片刻之后,时柏终于到了目的地。   洞穴空间很大,中间是个土筑的高台,上面摆放着一些虫卵,层叠环绕,看着十分规整,但比起外面的蚂蚁蛋要大上许多,但大多虫卵已经发黑坏死,劳作的工蚁正往外搬运,剩下残留的几枚,都带着一丝灰败之气。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高台上空飘飞的身影,正和一群兵蚁打得难解难分的泽九。 第50章 超圣水莲   泽九身姿潇洒飘逸, 迎风而展的飘动之姿,一招一式都翩跹若仙。   时柏不发一语, 不远不近地看着, 神色冷然。   “你是来看戏的?”上方传来泽九带着怒意的声音。   时柏负手而立, 神情安然自若:“看戏倒不至于,你也无甚好看, 就是想看看你费尽心机地想要干什么。”   泽九冷着脸,手下的剑势越发凌厉,额头浮现细密的汗珠,剑下的光芒不断流转变幻, 让蚁群无法近身,获得短暂的喘息空间,他不做停歇, 抬手展出一张巨网朝着蚁群罩过去, 一半的蚂蚁让网罩套住, 但另一半依旧朝着泽九进发。   很快,网罩也让这群蚂蚁咬开, 那网罩至少也是灵宝水平,仿若常物一般让蚂蚁啃食, 实在太过骇人。   那灵宝由泽九的神魂操控, 如今损坏, 泽九神魂受伤, 他闷哼一声,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滴落, 身形一个不稳,就要跌下高台。   时柏眉头一敛,飞身而起,步入高台之上,手上打出一枚天罡雷符,迅速来到泽九身侧,揽过泽九的腰身,将其带离高台。   若真的掉下去,蜂拥而至的蚂蚁将会在瞬间把泽九撕成碎片,这群蚂蚁已然是被激怒,不可能像之前只当做猎物圈禁起来。   “天罡雷符?”泽九皱着俊逸的乌眉,“你怎么会有?”   时柏闻言,气笑了,“你不应该先谢我吗?”他声音微冷,尾音微微上扬,“或者你应该为我解释一下,你为何在这里?”   泽九看着化作一团黑雾飞拥而来的蚂蚁,抹掉嘴角的血渍,开口道:“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些?”   时柏催动震土符,一堵无形的墙体挡在蜂拥而来的蚂蚁面前,他催动灵力,将所有的兵蚁包裹住,刚才还凶恶无比的蚂蚁,像是陷在泥泞之中,挣扎不休。   泽九眸光微闪,不做任何犹豫,下一瞬,便直直地向着高台的地方冲将过去。   “去哪?”   时柏想要阻拦,却是让这群蚂蚁绊住手脚,抽不开身。   又被骗了。   时柏气怒不得,泽九一个人这么半天没出什么事情,怎么可能自己刚来不久就体力不支了,不过是陷入了僵局,借用他打开局面。   泽九从来都不是弱者,偏他总因为泽九的一点示弱就忘记这些。   若是再有下次,他定不手软。   时柏看了一眼高台上几枚为数不多的蚂蚁蛋,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两枚刚才还带着灰败之气的虫卵,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他看不到颜色变化,但是能感到里面涌动着新生的欲望。   泽九的目标是这些蚂蚁蛋?以前的泽九确实很喜欢豢养虫子,只是冒着如此危险,却不是泽九的作风。   果然,泽九直接落到高台之上,却是看也不看那些虫卵,他目光幽冷,倏地挥手震开涌过来的工蚁,一道亮芒从他手中飞出,速度奇快的直取下方的一处基台,瞬间高台之上出现一个黑洞。   洞穴中所有的蚂蚁都骚动起来,那些让时柏控制住的蚂蚁发疯了一般,立时挣脱了束缚,朝着泽九的方向涌去。   只见泽九蹲下身,抬手朝着那黑洞探去,许是确认无误,他舒了口气,微微展颜,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谁料变故徒生,一道异芒从黑洞中射出,一时间光芒大盛,一股磅礴的灵气向外溢出。   泽九突兀地消失在时柏面前。   ……   时柏心情复杂地看着调转回来,如涨潮一般涌过来的蚂蚁,如今除了逃,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若是离开……时柏目光看向那诡异的黑洞,里面是什么东西,泽九又是去了哪里?   结果就在他犹豫的当口,那些凶恶的蚂蚁,突然停了下来。   没了蚂蚁们哄闹的震动之音,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时柏目光落到了高台之上,原本劳作的工蚁也都停了下来,扬起触角,看着那两枚重获生机的虫卵。   在灵气的滋养下,那虫卵变得透明起来,里面的虫体也变得清晰可见,时不时伸动的肢体和翅膀,预示着新的蚁后就要破壳而出。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时柏猛然冲向高台。   哗啦——   众蚂蚁闻风而动,拦截时柏,但时柏本就离高台不远,这群蚂蚁根本来不及动作,让时柏顺利的靠近黑洞。   时柏丝毫不做停留,学着泽九抬手向黑洞探去,如果时间够用,他或许会研究查探一番,但此时时间不容他多想。   那是一块石头,触感光滑,除了异于周遭的灵气,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时柏试图用神识查探,却发觉无法探知里面,他想了想,向里面注入灵力。   突然,情势陡转,时柏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所有灵力不受控制的朝着石头涌去,他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想要撤回,却已是身不由己,灵力脱离了控制。   一时间,时柏像是打开了某种禁制开关,不止他,周遭的灵气都疯狂的向石头中心涌去。   这石头竟然可以吸收灵力,整个蚂蚁洞之所以没有灵力流动,或许就是因为全被这石头吸了进去,这石头不挑食,空气中五行灵力它全部都能汲取。   从未听说过,世间竟有这种玄物,骇人至极。   石头是这些蚂蚁的依仗,之所以逮他们就是想供养这块石头,好让新的蚁后能够顺利破壳,但从坏死的蚂蚁蛋看,这效果并不理想,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外的事情,才让这新蚁后获得了生机。   这些都是时柏下意识地猜想,但即使想通这些,也改变不了他即将被抽成人干的命运。   整个蚂蚁洞穴大乱,   时柏感觉手上一空,黑石消失,强横霸道的吸力消失不见,但随之而来的是失重的眩晕感,他想抓住些什么稳住身体,但却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周遭有水流之声,时柏展开神识,发觉自己在水里,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两枚鹅卵石大小的软壳蛋。   时柏运转残余的灵力,冲出水面,好在离岸边不远,时柏没费多少力气,便落到了地上。   一大片水域出现在眼前,看着熟悉的景色,时柏先是愣了一下,他发觉所在之处,竟然最开始进入秘境最先到达的地方,那个神秘的湖泊。   这一番折腾,竟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难道那黑石是阵眼?   时柏看了看手中的两只蚂蚁蛋,心情有些复杂,当时只是下意识的抓些什么,竟然把人家预备的新蚁后都顺了出来了。   不知晓是吓到了,还是受了伤,蛋里面的两只小蚁后都没了动静,但生机仍在,看样子暂时是不能破壳了。   那蚂蚁洞如今怕是乱成一团,时柏就是想还回去也不是现在,只得拿了两个玉盒将蚂蚁蛋收进去,再放到储物戒中。   时柏查看周遭,平静的湖泊轻雾缭绕,清幽至美的环境,一切都那么安详静谧,和之前看到的景象没什么区别,他喝了一口灵酒,布下阵法便打坐回复灵力。   约有一刻钟,时柏站起身,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又用神识查探了一番,没有发觉泽九在附近。   时柏并不确定此处有多大,怕是要和上次一样,除非出去才能发觉异常。但若向四周探查说不得就会和之前一样,不知不觉中便走了出去。   扫视一周后,时柏把目光转向雾气缭绕的湖泊,沉吟了一下,便踏步走向湖面,只是走出不远,遇到雾气便被挡了回来,确切的说是,一旦碰到雾气,时柏便会重新回到岸边,无法继续前进查探。   试了几次之后,时柏坐在岸边的巨石上,看着面前云雾缭绕的湖泊,他微微眯起眼,抬手祭出阵盘,在虚空掐了几个指诀。   众生万象,万象归一。   破——   湖面上的层层轻雾散去,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烟尘去处,是一株傲然而立的莲花,冰清玉澈,色润姿丰,拼一身流芳万世的清丽绝美。   清浅的幽香扑入鼻端,倒是让时柏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时柏站起身,脚尖借力轻点,轻轻落到湖面上,他踩着水花一步一步朝着莲花靠近。   微风轻拂,湖面上波光鳞鳞,玉白的莲花颤颤而动,花白含粉,叶青翠幕,绝然天成的妍丽之姿,美得生动无比。   这莲花的品阶超过了之前的传闻,超圣阶的水莲,若不是时柏亲眼所见,也难相信。   时柏来秘境的目的之一便是如此,他自身极易入魔的体质,水莲是最好的中和剂。   时柏缓缓抬手抚向花瓣,突然,一股强横的剑气激射而来。   时柏腾空而起,避开突然而至的剑芒,湖面上立时被剑气斩开一条浅长的水花,激射而来的水滴溅落在身上。   薄雾缭绕,静水微荡,隔着剑锋,时柏与对面的人临水而对。   泽九长身而立,剑指时柏,他神色冷然:“这水莲你不能动。”   “理由?”时柏神色疏淡,“算计在先,利用在后,有什么理由要我听你的?”   泽九看着时柏,漂亮的眉眼带着不近人情的淡漠:“无需理由,你打不过我。”   时柏慢慢走近泽九,直到胸口与剑尖相触,才停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泽九的眼睛,说:“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想办法帮你,为何非要选择欺骗,我哪一点不值得你信任?”   泽九闻言眸光轻闪,卷着一丝微妙的情绪,但只一瞬间便淡漠如初,他说:“我只信我自己。” 第51章 怎么罚你   “所以呢?”时柏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这就是你利用别人的理由?凌音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你有什么理由把他们置入危险之中。”   泽九握着剑柄, 不发一语。   时柏看着泽九, 用词严厉地道:“你以前没有这么自私冷漠。”   “自私?”泽九抬头看向时柏,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声音十分不善地道,“难不成是要让我和你一样带上虚伪的面具,再学杨静秋一样做个人人称颂的伪君子?”   时柏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脑仁:“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九璇真人一般。”   “所以当初是杨静秋一个人屠戮了九鼎门?”泽九的眼神阴鸷至极,说到此处,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那你告诉我,当初围剿九鼎门, 有谁是反对的?有几个宗门是置身事外的?”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 说道:“卓冬也好, 杨吟秋也罢,他们都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 他们未了的仇恨不该由你背负,你也不应为了这样的人, 让自己变得如此偏执。”   “不该由我背负?”泽九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 “这话你去问问大衍宗那几个老家伙, 他们是否同意?如果凌音几人出去将我进入秘境的消息传递出去, 你猜那几个老家伙会怎么对我?”   “我可以——”   泽九打断时柏,泽九恨声问道:“他们是会像杨静秋一般, 还是如天一大师一般?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放下!”   看着泽九阴冷的表情,时柏意识到泽九心中汹涌的恨意已经到了他不能理解的峰值,时柏理解不了这种太过极端的感情,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是放不下,哪怕是性命。   但泽九不一样。   少时遭逢大难,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玩伴,而唯一的母亲把他当做随时取用的容器套上子母环,再加上天一大师的觊觎,几十年来日日活在窒息压迫的环境下,他或许很怀念少时的一段无忧时光,怀念父亲,但重逢后,一直崇敬的父亲句句都是剜心之言。   “我们遭遇的所有不公,都不是作恶的理由,我不是要把自己的这种想法强加给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也不说卓冬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不真正的经历一番他的遭遇,没有资格去评判他的对错,我只是……”时柏看着泽九的眼睛,轻声道,“不希望你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心中只剩仇恨。”   泽九却是不为所动,嘲讽道:“果然是时柏,巧言善变,讲起大道理来无人能够招架,可惜你用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人需要你的救赎。”   “我只对你如此,别人如何我从未在意。”时柏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卓冬,不必像他一样过活,哪怕他最后报了仇,亦没有欢喜片刻,你最清楚不过。”   泽九闻言却是冷笑:“你少自以为是,卓冬如何与我无关,不过能报仇总好过做缩头乌龟,亲人惨死还能苟活于世,怕是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时柏深吸了口气,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耐性说道:“红翎儿的事情,我也感到可惜,但人之一生漫长,所遇所求不止一人,你为何不能为了我们放下仇恨,活得欢喜一些。”   时柏发觉自己一直都低估了红翎儿在泽九心中的地位。   这个陪伴了泽九大半人生,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   或许最开始,红翎儿只是可有可无的灵宠,在很长一段时间,泽九对红翎儿都是漠不关心的,但在漫长的修真的岁月中,这个在泽九一个人痛苦挣扎时一直陪伴在身侧的灵宠,已经成为他最重要的亲人,偏偏红翎儿死得又太过惨烈,让泽九彻底的厌恶修真界。   相比较,泽九和时柏那段少时时光太过短暂,而那段不美好的记忆也让泽九对时柏心生隔阂。   果然听到红翎儿的名字,泽九的眼神越发的阴冷。   时柏说道,“你有我还有师傅,我们同样珍视你,师傅他老人家对你不好吗?他走得时候一直不放心你,怕你走上歧路,难道这些抵消不了你心中的仇恨?”时柏靠近泽九,盯着他墨玉般的眼眸,“那些关心你的人,只会想你过得好,他们并不想你陷在长久的悲恸和仇恨中,你如此作为只会伤了他们的心。”   时柏突然的靠近,让泽九下意识地后退,他将剑横在两人面前,清澈的湖水倒映处他隽秀的身姿,他深吸了口气:“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为了这水莲,你若是离开这里我就信你,不然咱们就剑下见分晓。”   时柏摇头,“你知道水莲对我很重要,我所求不多,几颗莲子花茎便可,这水莲再珍贵,你也不是非要全部独占不可,何苦为此大打出手。”时柏徐徐地说道,“况且你能来到这里,我也出了力,何至于如此不近人情?”   泽九看了时柏一会儿,半响后开口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手段?”   “我的手段不会用在你身上,你想一想我何时错待过你,反倒是你……”时柏顿了一下,看着泽九又道,“说起来你如此的忌讳我是为什么?难不成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泽九沉吟了一下,说道,“最好如此。”他脸色不豫地收回剑,补充道,“不要耍什么花招。”   时柏不置可否的转过身,看向绽放的隽美绝俗的莲花:“看样子水莲的成熟也就在这几日了,据说这九品水莲能滋养灵根,提升品阶,倒是不知真假。”   泽九静默伫立在花枝旁,微风吹起,月白的长衫广袖飘飘,伴着熏然欲醉的花香袭面而来,听了时柏的话,他双眉微扬,唇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惜你没有机会知道了。”   时柏眉头微敛,问道,“你说什么?”言毕,时柏发觉自己灵力在渐渐消失,脚下不稳竟要沉下水去,“泽九——”   时柏话未说完,便让泽九打出的捆仙绳缠附住,随即丢麻袋似地扔到了岸上。   泽九做完这一切看也不看时柏,手指轻抚莲叶,微风摇动花枝,泛着荧光的水珠在莲叶上滚落,掉在波光涟漪湖水上。   泽九凛如霜雪的眼眸闪过一丝寒芒,他语调冷然:“我的东西,从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他话音一落,轻轻渺渺的雾气便开始在湖面聚拢,那绽放的莲花陡然颤动起来,灵气顺着根茎叶片的脉络朝着泽九涌去,所有的灵光像是受到牵引一般摄入到泽九的身体。   泽九这是不等水莲成熟,就要吸收水莲所有的灵力。   无论是谁看见,都要惊叹一句,这怎么可能?普通的修士就算连品阶低的灵果都不能吸收太多,常常需要炼制成丹药,更不要说这顶阶的圣莲,这泽九就是有逆天的资质也不应该能吸收极品水莲的灵力。   时柏之前所说的莲子改变资质,那也是炼制成丹药后的效果,谁敢直接吞服,说是穿肠毒药也不为过,如今泽九确是想吸纳整株的灵力。   冲天的光华覆盖整个湖面,不止是圣莲的灵气,漫天的水灵力争相涌向湖面旋涡,泽九人在旋涡的中央,他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涔涔汗水,呼吸越发的沉重,随时像要瘫倒一般。   泽九不知道的是,原本让他困在岸上的时柏,此时正站在湖面上,他表情安适闲雅,目睹着所有的异象,眼神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泽九汲取着源源不断的灵力,那水灵力如涓涓细流行遍他的全身经脉,随着时间的推移,所能承受也达到一个峰值。   泽九将要突破圣境。   湖中犹如滚开的沸水惊起点点细浪,只是不多久,水浪又好似巨龙腾起,让人心绪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时柏神情淡然,踏着湖面一步步向着泽九靠近。   泽九捂住胸口,他脸色苍白,刚刚进阶圣境让他虚弱无比,他终于发现了时柏,看着慢慢向他走近的人,想要攻击却是无力。   泽九气息凌乱,口齿艰难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说罢他便有些体力不支,竟是连水花都踩不住。   时柏取出子母环,一步步走向泽九,在对方跌倒的瞬间把人接住,揽在怀里。   时柏抓着泽九白皙的手腕,轻轻厮摩了几下,便在泽九震惊的目光下把子环给泽九套上,他轻描淡写地道:“让你算计了这么多次,我怎么可能一点防备没有?”   泽九看着手腕上的子母环,脸色惨白,他垂下眼睑,忍不住咳了两声,眼角却是咳出眼泪,他笑道:“原来你和他们一样,没什么不同,早就算计着这一日。”   时柏抬起泽九的下巴,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心机深沉的人,自私、无情、冷漠,不识好歹。”说着他贴近泽九,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张白纸的距离,鼻尖擦着鼻尖,“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泽九呼吸微窒,随即看着时柏的眼睛好似要冒出火来:“你……”   时柏揽过泽九的腰身,将微微发颤的人靠在自己怀里,而后抬手慢慢拉开他的领口,衣衫半褪到肩下,大片细白玉泽的肌肤衤果露在空气中。   这个角度,入目的泽九后肩漂亮的肌理。   果然,白皙胜雪的肌肤,有着时柏记忆中的花瓣印记,只是与三年前看到的不同,已由早前的一片变为两片。 第52章 是人是妖   时柏的手指覆在两片花瓣上, 反复厮摩确认,“你是男……是女?”时柏手下的肌肤又滑又凉, 怀中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是人……是妖?”时柏的手掌附在泽九的背上, 唇贴在泽九的耳边轻声问道。   泽九摊在时柏怀里, 急促地喘息,全身绷紧, 半睁的眼泛起水光,巨大的羞辱感席卷而来,却虚弱地抬不起一根手指,他阻止不了时柏给他套上子母环, 阻止不了时柏灼人的手指。   和以前经历过的一样,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泽九拼命的张着口却发不出声,他头脑一片模糊……很难受……   师兄……好难受……   时柏拦腰抱着泽九往岸上走, 泽九晕倒了, 说不好是因体力不支, 还是因为吓到了。   随着水莲的消失,这里的幻阵也失了效用, 与周遭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原本过于充裕的灵气也趋向正常。   时柏找了一个山洞, 将泽九安置下来。   时柏在衣食住行上一向考究, 上等的蚕丝软被、温骨玉杯、紫竹屏风……最惹人眼的就是他花费不少时日打造的四方玄玉床, 精雕细琢的做工, 打了三个禁制阵法在上面,睡着不仅舒适, 还能养魂、降噪、静心……   时柏把人放到床上,拉过软被给泽九盖好,睡着的泽九很是乖顺,额头光洁,透白的脸颊,淡色水润的唇,薄如蝉翼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两排浅浅的阴影,几缕乌黑的青丝散落在胸前,整个人看着十分的宁静柔和,这是平素那个冷漠刻薄的泽九所没有的。   虽然在看到太乙戒的时候就有猜测,如今亲眼所见,依旧深觉玄妙。   时柏曾经试图说服自己,将人选定为红翎儿,但这个想法瞬间便让他撇开。   所有事件的一切指向都是泽九。   极其特殊的体质,进阶失败,莫名的疏离和惧意,太乙戒,神秘的白衣女修,本不应出现在秘境的泽九,肩后的花瓣印记……   所有迷障终于连成一条线。   但泽九是如何做到的?   那日时柏走火入魔,泽九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洞府?   因为得知他进阶形式不妙而担忧吗?   当日的事情对泽九来说,算是天大的折辱吧,泽九是有机会杀了他的,竟是忍下来了,后来饶是恨意满腔也未真的动杀心。   那今日的事呢?时柏摸了摸腕上的子母环,接下来他要面对醒来后暴怒的泽九。   如此想着,时柏手中多了一个黑盒子,他看着里面拳头大小的鸟蛋,陷入长久的沉默。   希望这个能让泽九冷静一点。   毕竟泽九或许是能让他“看”到的关键,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了。   瑰丽绚烂的世界,只一眼便不能再忘。   时柏收起盒子,取出一些阵符阵旗,布置好山洞。   待一切妥当,时柏站起身走出了洞府,在泽九突破圣境的时候,时柏隐隐也有突破的预兆,秘境里灵气充裕,比之外面的九幽界确实容易突破。   时柏准备好进阶丹境后期需要的物品,重新寻了一处地方。   这一次,时柏的突破比当初进阶中期还要顺利,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距离闭关还不到三日。   自从进阶丹境后,时柏的修为便直上云霄,一直在飞速提升,而这些似乎都得益于泽九。   一个身世特殊,与秘境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时柏甚至怀疑泽九到底是不是人,一个普通修士如何能如此霸道地直接吞噬水莲,完全地将其融进身体?   大胆猜测,或许泽九之前还曾吞噬过木属性的青莲,以至于这一次非要独吞水莲不可?   那走火入魔的一晚,经久不散的幽香,怕是也与这莲花有关,强大的木气生机压制住了时柏体内的邪祟,让走火入魔的他转危为安。   天衍老祖也曾说泽九修炼的心法与常人不同,只有泽九自己能修炼,他人修炼会经脉逆行,爆体而毙。   说起来这种情况更像是拥有先天传承的妖兽精怪。   但若说泽九不是人修,却丝毫没有妖兽精怪的气息,红翎儿是靠着天衍老祖赐下的隐藏气息的玉牌压制,但若是有心查探其实也能看出端倪,只是妖兽修人形太匪夷所思,见所未见,没人往这方面联想过。   时柏可以确定泽九身上没有任何的妖气,也没有任何妖兽精怪的特征,实在是太过怪异的体质。   早前,天衍老祖让他一定要在丘山秘境内达到丹境大圆满,不然他将在百年内无法突破圣境,只能等下一个机会。   之前他认为这不太可能,但如今有泽九在身旁,一年时间,倒也有了几分把握,时柏摸了摸腕上的手环,只要泽九在身侧,他就不会入魔。   子母环经过时柏的改良,提升了几个品阶,有了很大的精进,最大的变化是可以越级使用,即使泽九现今是圣境修为,也无法对时柏做出伤害之举,但吸取灵力这种害人的禁制让时柏洗去了。   夺取他人之力,为人不耻,这也是当初泽九痛恨九璇真人的主要根源。   对于一般人来说吸取他人灵力,虽然进阶快,但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仅日后容易滋生心魔,还会到达某一高度后就再难突破。   资质稍微好些,有些理想抱负的修士就不会使用这种办法。   但如今看,这一条因为泽九的特殊体质而打破,这也是泽九引得天一大师这样的大能修士觊觎的原因。   以前有泽九有天衍老祖的庇护,有九璇真人帮助隐瞒,才得以平安走到现在。   以后泽九想要避免这些,就需要不断地向上攀爬,站到力量的绝对高处,才能免于这样的命运。   天衍老祖所害怕的就是在如此的环境下,泽九原本偏执的性子会变得越发扭曲,所以才会一直让时柏看顾泽九。   不过如今不比以前,以泽九现今的脾性,这是个艰难的活计。   待时柏回到山洞的时候,玄玉床已经让人一剑斩成两半,剑口平整且力道均匀,地下是瘸腿少沿的桌椅,屏风碎成八片。   比时柏想象的要好一点,他原以为泽九会把这里炸成飞灰。   时柏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见人,摸了摸腕上的手环,心念一动,   不多久,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   “时柏!”   “嗯。”时柏眨了眨眼,神态自若地转过身,“师弟这是去了哪里?”   泽九手拿剑柄,满腔恨意,偏生还不能对着时柏,他紧紧地抓着剑柄,俊俏的脸孔满是怒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这是对你的惩罚。”时柏勾着嘴角,声音低沉地道,“想想你做得那些事情,我做得这些便算不了什么,只要你告知行踪,不做让我不喜之事,我就不会拘着你,这么看你也没吃什么亏。”   泽九眼中涌动着无法压抑的恨意:“你不要欺人太甚,是男人就光明正大就比试一场,不要做这种小人之举。”   时柏不为所动,“你师兄我看起来应该没这么傻吧,你已是圣境修士,我何苦自讨苦吃。”他说得轻描淡写,“你不过是少了一点自由罢了,换做他人,你这会儿怕是性命不保,何必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时柏很少对泽九行刻薄之言,今日却是不留情面。   “好……你好……得狠!”泽九扬手指着时柏的鼻子,人已怒到了极点,“时柏你今日不杀我,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我泽九终有一日会让你尝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看着泽九阴冷的表情,时柏愣了一瞬,不过随即便恢复如常,他淡淡地道:“我拭目以待。”   泽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了时柏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这些人都一样,贪婪得让人恶心。   早晚有一日,他要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站住!”时柏叫住他,“我让你走了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泽九压抑着巨大的怒气,他呼吸微促,只觉一口郁气在胸口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柏神色如常,好似没有看见泽九的怒气:“我说过,你要去哪儿要和我报备,我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能把我怎么样?”泽九冷笑道,“杀了我?”   “我可没那么心狠。”时柏靠近泽九,见对方想退,便用子母环将人禁锢不动,他扣住泽九的下巴,“自是邀你一起共赴云雨——”看着泽九瞬间白了的脸,时柏缓声说道,“我曾经告诉过你破解我族禁制的方法。”当时年少,为了在泽九面前卖弄,时柏竟是把自己破解了族内的阵法禁制这事儿都告诉了人家,别人也就算了,那会儿的时柏虽然年少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但见漂亮的少年哭得细白的脸蛋儿上满是泪痕,一双水润的眼睛看得时柏心神晃荡,只想着让这人开心一些,却是连族内密辛都往外说。   时柏往泽九近前凑了凑,两人呼吸贴得很近,感受到泽九僵直的身体,时柏心情不错,果然,人都有欺负弱小的劣根性,“你因听了师傅的话,十分担心我,所以潜入族内来探望,不想却遇到了走火入魔的我。”他拇指摩挲泽九白皙的下巴,轻声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泽九气的脸色涨红,胸腔里似有一股股火焰往外冒,眼窝红得好似滴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担心。”   时柏放下手,指尖上柔滑的触感还在,他似有留恋的摩挲了一下手指,叹息一声:“论心狠我永远比不过你,我又没怎么着你,竟气成这个模样。”说着时柏解了泽九禁制,再下去,这人非要气得吐血了。   泽九能动之后,狠狠地擦着自己的下巴,愤懑难平地道:“别装好人了,你若是把子母环解了,我还能敬你是个真君子,”   “子母环你就不要想了,白费心思,凌音他们如今身陷险境,你若有心悔改就与我一同去救人。”   “与我何干,要去你自己去!”泽九拒绝。   时柏声音微冷:“果真是顽固不化,你若是想要重获自由,就要一切听我行事,凌音他们无事便罢了,他们若是性命有碍,你这辈子就要与我绑在一处。”   “你——”泽九登时抬起头,看着神色疏离淡漠的时柏,心口闷得厉害,干脆旋过身,不再言语。   “很伤心?”时柏看着泽九的背影,小时候的泽九惯会如此表达愤怒,最后等着他去哄。或许他太急于求成了,该慢慢来,时柏不自觉放缓了语调,“是不是觉得当初就该杀了我?”   泽九不出声,单薄的背影满是抗拒。   时柏想了想,开口道:“有个东西要送你,或许你该当感谢我一番。”   泽九实在没忍住,骂道:“你可有脸?”   时柏心神一动,手上便多了一个盒子,对着泽九倔强的背影说道:“真不看吗?看一眼也不吃亏,说不定你喜欢呢?”   泽九一动不动,起伏的呼吸声昭示着主人怒气未消。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没有了,以后你就算哭师兄也不会给你了。”   泽九踌躇了一下,终究是没能绷住。   见泽九回过身,时柏在他的目光下,打开盒子。   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蛋出现在视线中,是那日无意间顺出来的蚂蚁蛋。   泽九莫名地看着那枚蚂蚁蛋,嘲讽地道:“就这个?”   时柏也愣了一瞬,随即咳了一声,说:“拿错了。”   泽九冷嗤一声,撇过头,脸上带着一些受骗后的恼怒。   时柏刚要收起盒子,却发觉原本安静的白蛋轻轻地动了一下。 第53章 有恃无恐   时柏用手指去拨, 那白蛋却是躲着时柏,方向找得也准, 就是不让时柏碰。   时柏挑眉, 掌心试图收拢, 那白蛋竟是自己往下滚,“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白蛋在原地转悠了两下, 好似摔晕了一般缓着劲儿,之后找准方向,便朝着泽九滚了过去。   泽九眉头一皱,人往后退了退, 不想白蛋吧嗒吧嗒地又贴了过去。   时柏抱着胸,看着这两“人”一追一躲的动作,倒也生动有趣。   泽九气恼道:“什么东西, 你要是再不收起来我就处理了它。”   许是感到自己被嫌弃, 白蛋停了动作, 在原地扭捏的晃了晃,一副想要上前又怯懦的样子。   时柏却是摇头道, “它这么亲近你,怕是和你有什么渊源, 那日你消失在蚁穴, 它突然就要破壳, 你应该了解那时候这几枚蚁蛋的情况, 莫不是你当时做了什么让它认了主?”   泽九看了一眼时柏,又神情犹疑的看着白蛋, 突然神情一滞,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   “嗯?”时柏问道,“怎么了。”不过时柏大概能猜到,当时泽九受伤,这小蚁后当时应该是受了泽九血液的润泽,意外认主。   泽九一抿唇角,冷声道:“你带来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和我无关。”   他话音一落,那似有多动症的白蛋立时凝滞住,光滑的蛋壳竟出现了裂纹。   ……这打击似乎有点大。   不多久,一只带着翅膀长着短触的黑色蚂蚁破壳而出,头上还顶着一枚白蛋壳,翅膀张张合合,想飞不敢飞,怯生生地看着泽九。   泽九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便嫌恶地别过眼:“我不是你主人,谁把你带来的你找谁。”   白色的碎蛋壳从它的触角上掉下来,小蚂蚁的心都碎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些小虫吗?”泽九的态度让时柏有些意外,当初为了阻止泽九养虫子他可是废了不少心思,还是说这小蚁后长得不符合他的审美?毕竟当初那些大花虫子在时柏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那段时间做梦都是泽九举着花虫子问他——“师兄,是不是很可爱,可以养着和小花作伴吗?”   “你能不能别总和我提以前,以前我喜欢的东西多了,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泽九转开视线,声音是一贯的冷然,“年少无知而已。”   时柏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有了它你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百万数量的砂蚁群,至少在秘境中可以让你出入无人之境。”   泽九冷哼一声:“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整天肖想着借助外力,总是研究一些旁门左道和下三滥的招数。”   “旁门左道?”时柏眉毛微挑,也不动气,泽九现今是怎么难听怎么说,以气到时柏为准,但这个目标有点难,“你是说子母环吗?以弱制强本就是一种本事,招数不在高低,从结果看管用就好。”   眼看泽九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时柏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盒子,也不再关注那位刚破壳的“蚁后”。   这回里面是一枚灰扑扑的蛋。   泽九嗤笑一声:“你是专门孵蛋的吗?”   时柏看着他:“所以你是不想要吗?”   “废话,我要它做甚,你还是自己留着说不定真能孵出个金凤凰。”泽九转过头,半刻不愿多留。   泽九没有御剑,就怕离开再让时柏招回来,果不其然,他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时柏慢悠悠的声音:“红翎儿留下的,是不是金凤凰不好说,但至少应该是枚凤凰蛋。”   泽九停了下来,他慢慢的转过身,喉间有些发紧:“你说什么?”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本以为是上古传说难辨真假,如今亲眼所见,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时柏顿了顿,看着泽九漾着水雾的眼睛,也没了调笑的心思,“你对外物一向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发现红翎儿的尸骸化作了一枚鸟蛋,我当初发现的不止是一个太乙戒。”   “你确定是她?”泽九声音干涩,惯常冰冷的眼眸隐隐泛上一些雾气。   那个锱铢必较,自私冷漠的青年,却在一瞬间变得胆小怯懦起来,他在害怕。   时柏神色淡了起来:“你何不自己亲自查看一番。”   泽九下意识地向前,他步履缓慢,竟是有几分犹豫的样子,连那小蚁后什么时候爬上自己的衣袍都未察觉。   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息,熟悉的气息做不得任何的假。   泽九抬起头,灼灼地看着时柏,让人很难忽视那眼里流转的神采:“她能重生?”   时柏脸上淡淡地,语调低沉地道:“我曾在师傅的一本古籍中看到的记载,只说凤凰神鸟乃是上古神兽朱雀的血脉,灵魂不灭便可涅槃重生,但里面并没有过重生方法的具体描述。”看到泽九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时柏轻叹一声,又道,“至少如今看来,古籍所言不假,书是师傅的,或许说不定他老人家知道些什么,更何况……还有我能帮你,”   时柏见泽九没说话,只看着他手中的灰色鸟蛋,便继续道:“我把子母环摄取法力的禁制抹去,你就应该知道,我意不在伤你,泽九你没必要防备我。”   泽九顿了一下,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说道,“先是打压,后再示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囚禁我。”他抬起头,笑得冷淡,“时柏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几句话就让你哄骗?你若是真的有心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把这子母环丢了,我就还能叫你一句师兄。”   “师兄?”时柏仿佛很有趣似地看着泽九,“口口声声地控诉我耍心机,而今你又是出于什么心思叫我师兄?我对你全无算计之意,所做一切也是凭心而为,但你呢?”   “你之前所为,算计到极致,也将我利用到极致,在此之前我并未有动用子母环的心思,如今你却是自作自受,待日后,你真的收了你那些心思,我自会给你解开。”   泽九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如果我不能让你满意,你就要一直拘着我?”   “卓冬说他是百年前在这里把你带出去的,如此算来你正满百岁。”时柏在泽九疑惑的目光下,继续道,“那么就以百年为期,百年内你若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我就放你离开。”   泽九闻言怒气暴涨:“时柏你怎么不说一辈子呢。”   “一辈子?你若愿意……”时柏在泽九愤怒的目光下,改口道,“修真之路漫漫,千年万载也不过转瞬而过,就看你赌不赌得起。”   “时柏——”泽九缓了呼吸,强自平静道,“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注定要走上不同的两条路,我就是一个坏人,根本不想成为你口中的好人,你的想法不过是痴心妄想。”   “你一口一个伪君子,可从未觉得我是好人。”时柏缓缓地道,“我从未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坏人,人都有善恶之念,我要的不是你彻底关掉那扇通往恶念的门,而是调高你的底线,生而为人本就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因一己之私算计我们,让凌音杨旭他们身处险境,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我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泽九收紧袖口下的手指,深吸了口气,说,“我只知道弱者只会任人拿捏,什么你都守不住,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失去一切,我宁愿做个坏人,也不愿再苟且的活着……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时柏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说待有一日大师兄归来,若是知道你如此对待凌音,你觉得他会不会失望?”   泽九闻言身体僵硬了一瞬,抬头看向时柏。   “你之前为了帮助凌音四处找人炼制灵器,甚至上门求亲,难道不是因为师兄的嘱托?但现在呢,你是打算把我们全部都放下,哪怕是踩着我们的尸体,也要成就你的强者之路?”时柏看着欲言又止的泽九,继续说道,“那日我若是和凌音葬身蚁洞,是不是就能成全了你?”   泽九轻颤了一下,微微侧头,避开时柏的视线:“你若是想和我清算旧账,杀了我就是,不必说这些诛心之言,我做得出就不后悔,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也不必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杀了你?”时柏沉下声,“你真觉得我会伤害你?我若是真舍得动你,你还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试图激怒我?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泽九愣了一下,随即桀骜地扬起白净的下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你自己优柔寡断何必怪我。”   时柏抹了一把脸,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气笑不得地道:“行吧,我优柔寡断,您老果断干脆,天生丽质,冰雪聪明……能不能稍稍心平气和地听听我的话。”   “反正我听不听你都要说,还非要装得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泽九咬牙,怎么不气死这个瞎子。   时柏闻言,却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也对,得亏提醒。”但见泽九怒容又起,时柏抬手将盒子递到他面前,“你大部分的愤恨都来自红翎儿,如今她有了转生的机会,为何不能妥协一回,仇恨和报复也不会让你真的欢喜,你这么聪明,资质又无人能及,站到高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要为一时的困苦束缚。”   泽九看着盒子沉默半晌,没好气地道,“和你说话就是浪费口舌。”他挖空心思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却丝毫不见成效,根本说不过时柏,他不甘心地道,“就没人比你会说教。”   时柏把手中的盒子交给泽九,故作开导地回道:“师弟聪慧过人,日后勤勉不怠,自有翻身之日。”换个人他也就算了,偏偏是泽九,不管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他都要将他拉出深渊,绝不会让他成为第二个卓冬。   泽九看着手中装着鸟蛋的盒子,又看了一眼时柏,不想再和他斗嘴,根本讲不赢,不发一言地把盒子收好。   “师傅如今不知去向,等出了秘境咱们再仔细打探,当务之急还是去救凌音他们,这小蚁后说不定能帮忙。”时柏姿态闲适地指着泽九衣角上的黑蚂蚁。   泽九脸色一变,他很少这么不警觉,让什么东西近身,只能说这东西身上有他的气息,以至于让他察觉不到危险。   “下去。”泽九命令道。   小蚁后缩着短触死抱着泽九装死。 第54章 上古神兽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倒塌声, 夹杂着巨兽的嘶吼,隐隐还有人求救的声音。   泽九看向时柏。   时柏仿若未觉, 建议道:“你要是不喜, 可以把它送回去, 现今整个蚂蚁洞或许都在暴动,若是引起不良的后果, 不好收拾。”毕竟要面对的是灭族的危机,不确定这群蚂蚁会做出些什么事。   巨兽的嘶吼一声高过一声。   泽九却是挑眉问道:“你不去救人?”   “多管闲事十有八九会惹祸上身。”时柏道。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听得不太真切,但听得出是女子的呼救声。   泽九似笑非笑地看着时柏。   时柏静了几秒, 说道:“许是凌音。”   ……   结果两人并没看到凌音。   “孽畜,休要伤人!”   一青衫男子正与那浑身赤红足有的大蛇缠斗,那蛇足有桶粗, 卷着一素袍女修, 看样子已是昏迷过去, 不知生死。   时柏泽九二人远远地看着,周遭到处是树木巨石碎裂的碎片, 方圆几里都夷为平地,如此骇人的声势和破坏力, 林中鸟兽早逃散开去。   “幻形后期妖兽?”时柏敛眉。   幻形期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圣境修士, 后期就相当于圣境老祖的修为, 并且妖兽的身体本就比人类修士强悍, 加之一些天赋神通,同等修为对上妖兽, 普通人修也只有吃亏的份。   这青衫男子不过圣境初期的修为,如何敢如此拿大?   泽九看了一眼转身就走,却见时柏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你要救人?”泽九冷嗤道,“再不离开,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小蚁后点着两个黑色触角表示赞同,也不知什么时候它爬到了泽九肩上。   时柏开口道:“这人有些面熟,是你——”时柏转过头,话音截止于看见泽九用手指戳小蚁后的触角。   察觉到时柏的目光,泽九的手指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进入秘境的,你哪个没看过?”   一共不过五六十人,就算之前不做调查,进去的时候也都打了个照面。   时柏摇头,这青衣男子是第一个在秘境外和白衣女修搭话的殷嵩,没想到短短几日就进阶了圣境,想必也是有一番奇遇。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大蛇一尾巴将那殷嵩重重地卷到地上,他呕出一口血,正巧发觉了时柏二人。   殷嵩顾不得摔得浑身疼痛,一面闪身躲过大蛇的接连的攻击,一面大喊:“两位道友救命。”说罢便朝着时柏二人逃来。   泽九脸色一变,咬牙道:“早晚被你害死。”   时柏朝着另一面退去,一面说道:“来不及了,你帮我把巨蛇引开一会儿,容我布置阵法,你再引其折返,能困住一时半刻,咱们就能脱险。”巨蛇修为高,但灵智未开,倒也能拖得一时。   “你想得倒是美,幻形后期的妖兽是你能控制的?”话虽如此,泽九还是迎面给了巨蛇一记,不轻不重,但足以引得巨兽愤怒,吐着冰冷的信子朝着泽九的方向攻去。   殷嵩见泽九出手,立时舒了一口气,随即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我这实在是慌了神,并非故意要给两位找麻烦。”   “少废话,帮忙。”泽九冷声呵斥。   妖兽也有不如人修的地方,和青鸾这种灵智开得早的圣兽级别不同,资质低的妖兽修为就算上去,灵智也难跟着增长,极易激怒,惯使蛮力,几乎没有天赋神通,也鲜少有妖兽可以修炼到幻形期,若是在九幽大陆,连玄珠期都不可能,这秘境灵气已经充裕到普通妖兽都可修炼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好在这里极少有资质过高的异兽,若不然危险会更多一分。   两厢夹击,刚一交手,殷嵩便再次让大蛇狠狠扫到了地上,哀嚎地倒在地上,似是动弹不得。   泽九脸上冷不防也划了一道浅伤,鲜红的血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的扎眼。   泽九擦去脸色的血渍,他看着巨蛇,漆黑的瞳孔满是森然的杀戮之气,他冷哼一声,抬手一道冰锥直直的向巨蛇的瞳孔射去。   凛冽森然的恐怖气息临近,巨蛇本能的甩动长身抵挡,冰锥锋利的尖刃破开巨蛇身上的鳞片,竟是生生地钉进了血肉之中。   巨蛇痛的疯狂的扭转身体,嘶吼着朝着泽九冲撞而来,竟然能伤到它!它张开大口,赤色的火焰如飓风般向泽九涌去,漫天的火焰冲袭过来。   泽九神色冷肃,周身布漫出瀑布般的雨幕,竟是将冲天的火焰格挡住,接着数道冰锥齐发,那冰锥冲入火中,引起火焰剧烈的颤动,仍是方向不改的朝着巨蛇疾驰而去。   如此惊人的灵力消耗,让躲在一旁的殷嵩目瞪口呆,都是圣境修士,怎会差得如此之多?   噼里啪啦——   不绝于耳的冰锥刺入声,密集的打在巨蛇身上,虽因为火势的阻碍不及刚才的杀伤力,但一连串让人心惊肉跳的冰刺声,让巨蛇痛的直不起身子,狂乱的扫射周遭的碎石林木。   不对,这泽九不是木灵根吗?怎么会使用水属性法术,还是变异法术霜冰决,虽不是高阶的法术,但这并不是木灵根的修士使得出来的。   什么时候泽九变成了水木双灵根了?   彻底激怒的巨蛇凶残暴戾地看着泽九,赤红的瞳孔森然无比,恨不能彻底撕碎对面的猎物。   赤红的巨蛇快如闪电在空中游走,巨尾朝着泽九抽打过去,见泽九躲了过去,它大口一张,几个泛着黑光的火球急速的朝着泽九飞来。   那黑色的火球不同于之前的火焰,散发着腐蚀万物的恐怖气息,强横的在空气中爆裂开来。   爆炸的气流席卷了大半的战场,气流碰到身体如灼伤一般,连避祸的殷嵩都不能避免,他惨叫一声。   泽九虽竭力的避开光球,仍是免不了被爆炸扫射到,没多久身上便到处染血,刚才还重创巨蛇的人如今已狼狈不堪,小黑蚁后吓得钻进泽九的袖口内避险,泽九咬牙道:“时柏你个废物,还要多久。”   “西南方,避着暗桩。”时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泽九抹了嘴角的血迹,催动灵器朝着时柏西南方行去,巨蛇紧随而去,剩下避祸的殷嵩,他松了一口,服了一枚丹药疗伤,倒也没有借机逃跑。   时柏泽九两人倒也默契,泽九步伐诡行多变,不多久,巨蛇一头扎进了阵法。   无数的水龙从天而降,紧紧地攀附缠绕住阵中的巨蛇,层层禁锢。   只是还不等两人多喘口气,那巨蛇不消片刻就挣脱第一层水网。   发狂的巨蛇硬如钢鞭的尾巴一扫,重重地轰在阵法上,一下……两下……   砰!轰——   阵法瞬间如洪水破坝一般瞬间倾塌。   ……   时柏对上泽九愤怒的目光,不确定地道:“……可能缚龙阵困不住……蛇?”时间太短了,他见场上局势急转直下,泽九负伤,只能省却一些步骤,不想竟是片刻都抵挡不了。   泽九懒得骂他:“你之前对付蚂蚁的符篆呢?”说着几道冰锥向着狂怒而来的巨蛇打过去,只要困住一时半刻,他一定能宰了这畜生。   时柏一面协助泽九,水属性的符咒阵盘打向巨蛇,一面说道:“那种品阶的符箓能得一张已是难得,若不是因你当时遇险,我也不会用。”   时柏话音刚落,不知哪里来的一张水属性的符篆被催发,只见一片冰幕出现在两人面前,突如其来的一层层冰幕将狂暴的巨蛇冻住。   “逃!”殷嵩高声招呼一句,便持着逃命的法宝   泽九虽有不甘,但还是和时柏一起往外逃。   不多久,身后便传来爆裂的声响,这符篆还不如时柏那半吊子阵法。   身后的速度超乎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使速度最快的泽九,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追上。   “要不分开?”殷嵩道。   未等时柏泽九两人回复,阵阵的嗡隆之声又从对面传来。   这又是什么?殷嵩内心十分崩溃。   时柏侧头倾听,不确定地道:“砂蚁?”   话落不久,看着呼啸而来金色虫海,殷嵩脸色发白:“砂蚁,那是什么?”   时柏看着在泽九肩膀上好奇张望的未来蚁后,这群蚂蚁的目的很明显了。   泽九眯着眼,全程看着巨蛇由凶猛狂暴转为不安的逃窜,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丝冷笑。   下一瞬,泽九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朝着巨蛇进击,蚁群也随之调转方向追着泽九跑。   殷嵩看着飞掠而过的蚁群,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他要干什么?”看着泽九如此声势浩大的带着一群蚂蚁去撵蛇,殷嵩看得嘴巴都合不上。   时柏沉吟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报仇。”泽九的报复心不是一般的重,打不过的情况下,他勉强忍得,一旦翻盘,不会给对方留任何的活路,一定加倍报复回去。   时柏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手环,饶是心如止水的时柏也对未来也平添了一丝隐忧,师弟如此凶猛,前景不妙。   以巨蛇的速度想要逃开蚁群不难,这群蚂蚁的速度没快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走不走得掉,如今要泽九说得算了,带着“人质”,泽九会让这群蚂蚁指哪打哪。   巨蛇脾气大,泽九的脾气更大,或许还要将在时柏这里吃得排头都要一并算进去。   时柏殷嵩二人找到刚才让巨蛇卷走的女修,已然是气息全无。   “你们是怎么惹到这么一个煞星?”时柏问道。   “我?”殷嵩摇头道,“我也是听见求救声来此的,本以为进阶圣境万事大吉,胆子便大了起来,没想到遇到了这赤炎蛇角兽。”   “你识得此妖兽?”虽然这里的物种品阶不高,但大多都是不知姓名的妖兽,九幽大陆的修真界是没有记载的。   “也是后来猜到的,据说这这赤炎蛇角兽守着秘境重宝的妖兽之一,这位道友应该是得了路引,找到了什么线索,可惜身单势孤力有未逮,遭此厄运。”说着他在女修的手上慢慢取下了一枚戒指。   “路引?”时柏微微侧目,殷嵩手中的戒指竟与他手中的太乙戒如出一辙,“你指的是这戒指?”   殷嵩点头:“原本这些是不能与外人道的,如今权当是报答二位今日的救命之恩,丘山秘境中有一处真正的重宝之地,据说里面灵宝遍地,甚至有传言说,那里是通往仙界的入口,不过想要进去,却是需要路引。”   说着殷嵩举起手中的戒指,继续解释道:“据说这样的路引一共有五枚,且按照属性一一对应五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第55章 心神震荡   时柏看着殷嵩手中的戒指, 问道:“你说这戒指一共有五枚?”   “没错,我手中这枚是五枚兽神戒其中的一枚, 看模样应该是……”殷嵩仔细查看了上面的图腾标志, “应该是玄武水戒, 余下的还有麒麟土戒、白虎金戒、朱雀火戒,至于青龙木戒……我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在道友手中。”   时柏默然,适才他以为殷嵩使用的是符咒,他手中的太乙戒确实是木属性,且上面刻有龙身印记, 之前不能重新熔炼太乙戒的关键可能就在这里,此戒还有别的功用未能开发。   时柏看向殷嵩,说道:“我一直称之为太乙戒。”   “因为之前使用的人不知道其真正功用, 不了解所以胡乱命名, 倒也正常。”殷嵩解释道, “青龙戒为木属性,对应木遁之能, 玄武戒水属性,对应的是冰冻之功, 朱雀戒、麒麟戒、白虎戒应该分别对应火、土、金属性, 至于有什么功用暂时就不了解。”   时柏对殷嵩的话信了大半, 五枚所谓的“路引”他已经看到了两枚, 自然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不过所谓的异宝和仙界入口就有待考证。   “这些你是从何得知?”时柏虽然极少探听, 但是关于秘境的事情,他也颇费了些心思,并没有听过这样的传闻,甚至是天衍老祖也没有和他提及过。   殷嵩笑着道:“我也是从长辈那里听闻,不知真假,如今来到秘境中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今日……”   突然耳边响起巨兽倾倒的声音,二人转过头,然后他们看到一个足以令让他们心神震荡的画面,以至于接下来的许多时日,时柏想起来都会感到自己的脖颈冒着凉风。   泽九浑身是血,单手提着巨蛇的尾巴,眼神阴鸷地不带一丝温度,独自拖行着十几丈的巨兽,整个人犹如索命的恶鬼,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一身杀气鸟兽惊喧,神鬼莫近,画面十分惊悚骇人。   殷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道:“泽九道友当真是……真是气贯长虹……石破天惊,名不虚传……”似乎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时柏安慰道:“只要不得罪他就……没事儿。”说着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腕上的手环,若是已经得罪了……可能就有些……难办了。   哐当——   泽九把赤红的巨蛇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时间木屑飞沙四起,时柏二人纷纷向后退去。   泽九用了个净身咒,自顾自地除去周身的血迹,   殷嵩先迎了过去,笑赞道:“泽九道友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殷某终于开了眼界,这赤炎蛇角兽虽然品阶低,但厉害在修为高,也算是浑身是宝,蛇皮做战甲,蛇骨是火属性法宝炼器的材料,蛇胆清毒明目。”   “明目?”泽九挑眉,随即看了一眼时柏,“瞎子倒是用得上。”   时柏不置可否,敛眉道:“你的小蚁后呢?”   “走了。”说到此,泽九想到刚才小东西听他命令指挥蚁群的情景,还挺好用的。   时柏说道:“你倒也舍得,它日后怕是要大变样,出了秘境再见就不易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泽九说得不以为然。   事实上泽九本来是不想还的,但对方人多势众,情势逼人,他就是不愿意也没办法。   “刚才停驻在泽九道友身上的是……那群砂蚁的蚁后?”殷嵩有些惊讶,“难怪了……时兄说得倒也没错,蚁后交/配后,翅膀会脱落,与少女时期的模样会有些不同,虫蚁不比鸟兽,灵智未开极难认主,泽九道友放弃未免有些可惜。”   泽九眯眼打量起殷嵩,过了好半响,出声道:“你还有什么事儿?”怎么还不走?   时柏没出声,难得泽九也会委婉地赶人。   殷嵩倒是不见尴尬,反而把刚才与时柏所言又复述了一遍,说着他把玄武戒递给泽九:“我刚才想了想,我一人势单力薄,不若邀二位与我一起,这个玄武戒交由泽九道友保管,毕竟我是土灵根,用起玄武戒并不方便,如此这样我们三人一起,此行多了一份保障。”   泽九接过玄武戒,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天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殷嵩微笑道:“结得是一份善缘,你们若不是管了今天的闲事,也不会有这玄武戒,我看泽九道友能使用水系法术,玄武戒更适合道友使用,故自作主张将玄武戒赠与道友。”   一旁的时柏看着殷嵩,第一次见面送玉符,第二次见面送玄武戒,这殷嵩倒是能找准一个人讨好。   只不过泽九哪里是这么容易讨好的。   泽九笑了,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冷傲不羁的笑容,绝美如斯,摄人心魂,似有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时柏:“……”   殷嵩缓过神,咳了一声:“泽九道友喜欢就好,我也是物尽所用。”   “东西我自然喜欢,不过——”泽九笑容一冷,猛然向殷嵩挥出一道剑芒,杀意随之弥漫开来,“我更喜欢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时柏微微诧异,未料到泽九会突然出手,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略一沉思,没有插手。   泽九速度极快,殷嵩只来得及避开要害,激射而出的青芒,在殷嵩的肩膀划出了一道长而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袍,殷嵩捂着肩膀躲闪泽九的攻击,朝后退去,咬牙道:“你这是为何?”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臭。”泽九冷声道。   殷嵩愣了一下,完全不解其意,遂愤怒地看向时柏:“可否给个解释,无故伤人是何道理?”   时柏却是祭出飞剑堵住殷嵩的去路,说道:“这要问你了,他上次说人臭,是对着一个魔修。”   那殷嵩神情一滞,随即面带不解地道:“我要是魔修,进入秘境之时老祖们怎么会察觉不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这么信他?”   时柏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道:“要不然呢,信你?”他和泽九把人逼到包围圈,“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殷嵩气怒道:“什么魔修,我看你们是想杀人夺宝!”   时柏手上剑意不改,不置可否地道:“我不仇视魔修,只要你说清楚,我们就不会为难你。”   泽九不满地对时柏道:“你废话什么,人抓住什么话问不出来?他能冒名顶替,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他自己招认?”   “也对。”时柏深以为然地点头,“还是师弟想得深远。”   殷嵩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咬牙道:“不要含血喷人,我要是冒名顶替,我如何能模仿一个人的气息,还能躲过老祖们的眼睛,你们就不能动动脑子?”   回答他的是泽九凌厉的剑气,刺眼的剑芒直直地砍向殷嵩,彻骨的寒意冲杀而来。   殷嵩避开泽九的剑锋,继续高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倒是你泽九,如何进入秘境的?我记得当初进入秘境的人根本就没有你,难不成自己冒名顶替,就以己推人陷害于我?”   泽九冷嗤一声,剑法愈加凌厉。   时柏叹息地摇摇头:“还不放弃吗?”   “如今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殷嵩最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你可以试试说真话。”时柏云淡风轻地建议。   “哈哈……”听天时柏的话,殷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所谓的正道修士就是如此行事的?今日我真算是大开眼界。”   时柏敛眉看着殷嵩,不解道:“难不成任你摆弄,才是正道修士所为?”   “别有用心,就别怪他人无情。”泽九嘲讽道,“只有邪魔外道才会满口痛斥正道修士。”   “果真是巧言善变,也对,正道修士若不是阴险狡诈如何能将魔族赶尽杀绝,也好……”殷嵩原本温厚无害的脸孔变得无比狰狞,阴鸷扭曲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泽九,“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修。”   泽九冷笑一声,运抵灵力,腾空而起,朝着殷嵩攻将过去,可行至一半,泽九动作突然一滞,一缕缕突然而至的黑气缠绕住他,那黑气越聚越多,慢慢地将泽九整个人包裹住。   “泽九?”时柏快速向靠近泽九,见人完全被黑气侵袭,沾染上也会如泽九一般,无从下手施救,他转头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哈哈,怪就怪你们太贪了,要不是他收了玄武戒我还奈何不了你们两个,如今对付你一个丹境修士,呵呵——”说罢,他手上光芒乍现,一张巨大的网飞速朝着时柏罩过去。   那紫色的网像是无数道雷电之力组成的网,滋拉之声不绝于耳,若是罩在其中,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时柏应对得很快,脚下一动,瞬间脱离了殷嵩的攻击范围。   正常情况下,圣境修士的速度和灵力上的绝对压制,会让丹境修士无法抵抗圣境修士的进攻,但时柏却是让殷嵩的网罩扑了个空。   殷嵩也不意外,抬手要收回罩网,没想到的是此时时柏却是主动攻了过来。   时柏神色淡然,原本七柄悬在他四周的飞剑,突然化作无数流光向殷嵩攻去。   七星剑诀第六式——梵吟屠魔斩!   流光好似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将殷嵩牢牢的抓住,让其动弹不得,下一瞬,无数的剑芒如流星一般砸向殷嵩。   咔嚓——   随着一声惨叫,殷嵩一条手臂砍落在地。   变故只在几息之间,快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太古心法就算再厉害,也不该有越境之威!”殷嵩双目赤红,他知道时柏不好对付,但没想到棘手到如此地步,梵吟屠魔斩——丹境修士怎么可能使得出来,这是圣境修士悟性修为不够都难以驾驭的剑诀。   “心法不能,功法能,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得了你第二次。”时柏淡淡地看着殷嵩,眼神一片冰寒,冷声道,“上次一别,我就一直等着尊驾造访。”   “你在说什么?”殷嵩怒视着时柏,最后缓了声音解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收起你拙劣的表情,这次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得了这个皮囊?两次夺舍怕是不太可能。”说着他手上一道薄薄的黑色光幕砸向殷嵩。   啊——   殷嵩惨叫一声,用剩下的手捂着被黑色光幕罩着的脸,掌下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慢慢幻化出本貌,那是时柏异常熟悉的俊逸面容。   正是时柏的兄长,时松的模样。 第56章 抱一会儿   殷嵩双眼猩红, 咬牙道:“你是如何看出的?还是说你早就知晓,一直在耍我!”   “没你想得这么玄, 活着的魔修我只认识一个, 就算开始不怀疑, 交上手也很难不疑你。”时柏慢慢向殷嵩走近,几把飞剑悬在魔修头顶, 锋锐的剑气让人胆寒,迫得魔修一丝都不敢乱动,“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料想你会先一步到圣境, 这套七星剑法还是专为你准备的。”   魔修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   “你之前不是一直鼓动时松和族内长老收回太乙戒,原本是不知你有什么目的……”时柏淡笑着说道,“倒是多谢你今日的坦诚, 我也能无后顾之忧地为时松报仇。”   “你敢!”殷嵩高声道, “你不要泽九的命了吗, 没有我你如何能解得了他的封印,我一个手指就能捏死他。”   时柏闻言却是笑了笑, 开口道,“人之所以会输, 大多是对敌人的轻判。”他抬眼看着殷嵩, 平静地道,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了解, 你不是泽九的克星,反倒泽九是你的克星。”   好像是为了印证时柏的话, 一直受黑雾笼罩的泽九慢慢露出身形,风吹散的黑雾过处,泽九如凌霜傲立的秀竹,神色傲然地站在原地。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泽九这么执着,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过胜算。”时柏淡淡地说道,“你借了时松的身体,修习的魔功不多,不然你早该察觉到泽九对你的威胁。”世上有什么比圣莲更克制魔族?吸收了水莲的泽九本就是魔修的杀星。   “不——不可能的……”殷嵩有些难以相信,他提声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泽九倏地冷了脸,抬手便打出一道白光,耳边响起一声惨烈的尖啸。   泽九尤不解气,抬手还要再打,却是让时柏拦住了。   泽九不满道:“怎么,你难不成还要留着他?”   时柏摇头:“这世上远比有比死更痛苦的事情。”说着时柏手上多出一个印着繁复花纹的中空小鼎。   那本在哀嚎的殷嵩看见时柏手中的物什,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不——你不能……你怎么会有魔族的器物?”   “你认识就好。”时柏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原本我并不确定这炼魂玲珑是不是管用,如今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不!时柏你不能这么做,你身为正道修士,怎么可以用魔道的……”那殷嵩一面求饶,一面暗自咬了咬牙,抬起左手就要袭向自己的脑门。   时柏迅速地控制飞剑拨开殷嵩的手臂,又是血肉离体的声音。   “我说过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想想时松……”时柏蹲下身,声音轻且慢,“你就是想魂飞魄散我都不能依你。”他说着话,催动魔器在殷嵩的惊恐的目光下,将其魂魄摄入到玲珑鼎中。   接着便是殷嵩鬼哭狼嚎般的嚎叫,“时柏,你不能这么做!”   “啊——时柏求你给我个痛快!”   时柏闭眼听着,手指用着似有若无的力度地在太乙戒环周摩挲,并不急于将小鼎收起。   突然里面的惨叫变了调:“阿柏——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连哥哥都不肯叫了?”   时柏睁开眼,却是神色淡漠地看着在鼎中哀嚎求饶魂魄,黑色的瞳眸犹如一潭死水,黑沉沉的,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你知不知道,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为了你,斐千机总让我杀了你,说你夺了我的气运,我一直害怕有一天我会迷失心智忍不住伤害你,所以等你进阶丹境有了自保之力,我便将你赶下山,给你灵石,让你远离是非……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阿柏,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时松”继续哀嚎着道:“当我获知试炼的事情,我以为你死了,是斐千机骗了我,他明明知道试炼的阴谋,却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去参加试炼,我唯一的亲人,最爱的弟弟没了……我怎么……我怎么能继续忍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要杀了他,杀了斐千机……”   “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输了,我输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突然反复地求问。   没人回答他——时柏始终漠然地看着鼎中的幽魂。   “阿柏……你为什么不肯认哥哥……为什么……”   “你小时候明明很听话的,做什么都要粘着哥哥,你眼睛看不见,我怕你受欺负,去哪里都带着你,你不记得了吗……”   “为什么这么对我,连哥哥都不肯叫了……”   “为什么……”   魔鼎中的声音像是变得有些无力,渐渐地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完全地安静下来。   天色阴沉,偶有风吹来,芳草微微摇动,带着些草木的气息……   泽九看着时柏,发觉那人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时柏欲将魔鼎收起,里面突然又传来“时松”低低续续的声音——   “爹,弟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这次的声音没有愤怒的哀嚎和质问,声音很轻很淡:“弟弟他不会哭也不会闹,仆人就经常滥竽充数,把水当驼羊奶喂给他,他喝了两天的水饱,我看见的时候饿得打嗝,爹你不能听信长老们的断言就这么不管他……”   泽九看向时柏,从不知他有这样的过往。   “爹……你把弟弟交给我吧,以后我来带他。”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随即那清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闲春来晚,松柏傲冬寒……爹,你别赶我下山,我以后会和弟弟一样出人投地,给你赚足面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能在门内拿个名次。”   这些声音像是记忆碎片,拼凑着时松的过往,呈现他人生重要的记忆瞬间……   “阿柏,不是和你说了吗?看不见路就拽着我的衣裾,哥哥要背着灵米,没有手再牵你了……”   低沉的声音平静和缓,清清邈邈地入耳,却蕴尽苍凉——   时柏闭了闭眼,听着耳边低声的絮语,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眸色漆黑无波,之后一言不发地将魔鼎收了起来。   那幽幽的轻喃声消失在空气中。   泽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时柏静静地说:“时松已经死了。”   “你倒是不傻,斐千机也算是急智,可惜不了解你的为人。”泽九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抬腿欲走。   “等等……”时柏叫住他。   泽九站定,身后传来时柏的声音:“你觉得我不近人情?人已经死了,还要做无谓的悲戚,这在你眼中才是对的?”   泽九极不耐烦地道:“你管我想什么,别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兄长死了都能无所谓,与你这种人我有何话可说。”说着继续迈步离开。   “站住!”   随着时柏的声音,泽九身形一滞,一股阻力将他困在原地。   时柏踱步走到泽九身前,厉声问道:“我可以为你死你信不信?”他言辞严厉,眼中带着些许厉芒。   泽九没料到时柏会这样说,有些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你信是不信?”时柏看着泽九的眼睛,不容他有一丝地躲闪,而后用认真到不容质疑的口吻又说了一遍,“我可以为你死你信不信?”   泽九看着眼中染上幽寒的时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时柏看着泽九,说:“我也可以代时松去死,但这不代表我要陷在已逝人的哀愤中,我已为他报仇,如若问心无愧,何必带上枷锁,日日悲伤!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你懂不懂?”   “不懂!”子母环的禁锢只是一时,泽九缓了一瞬,便怒道,“我不需要懂你这些歪理,别总给我灌输你那一套,你这人根本就没心。”   泽九话未说完,便觉肩头一重,对面的时柏踉跄了一下,突然抓住他的肩膀。   泽九一惊:“你干什么?”抬手想要打人,却是让子母环禁锢着发不出力。   “别动!”时柏抱住泽九,“让我缓缓,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头突然疼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贴着眼前的人,那穿骨的疼痛才会缓解一些。   泽九想骂,但见时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便没有在动,身体僵硬地任时柏抱着。   不知是不是圣莲的关系,时柏觉得泽九的身上很香,幽淡的香气,拥着泽九,有种说不出的安适感,头痛减轻了许多,那极致憋闷感似乎也缓解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低沉的声音传来,“莫闲春来晚,松柏傲冬寒……祖父喜欢看些古籍,时松出生的时候,他正好看到这一句,后来我的名字也沿用了这句诗,也不知冬寒春暖是怎样的景象……可时松的运气太差了,没能熬过来……”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时松很像?你们都没有自由,一样的忍辱负重,长时间的在别人的监视下,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泽九手掌渐渐捏紧,寒声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有件事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我总会莫名地想起我和时松的最后一面,那天,他说了一些莫名的话,然后离开了,但他走时却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时柏顿了一下,低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他是在向我求救,还是在和我告别?” 第57章 色相乱心   泽九嘴唇翕合, 好半响才憋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的经历那么像……”时柏闭着眼,轻叹一声, “他一定很恨我吧, 一直不知道他的苦衷, 不能理解他。”   泽九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会——”他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他不会恨你。”   “你怎么知道?”时柏笑了一下,目光却有些深,“当初我不顾你的挽留离开, 你那时候恨我吗?”   泽九僵了一下,随即恼怒地要挣脱开时柏:“你以为你是谁。”   时柏却是本能地将人抱紧:“再一会儿。”柔软的腰际,鼻端若有似无的香气让人流连不舍。   “时柏——”泽九大怒。   “小时候, 因为看不见, 走路总会摔, 我忍不了痛,闹得厉害, 他告诉我说哭出来,哭出来就不疼了……”时柏抱着泽九, 声音低缓, “但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哭不出来, 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泽九感受着对方洒在脖根处的鼻息,他强忍着不适, 冷冷地道:“或许你本就不疼,疼到心底怎么会哭不出来?”   “是吗?”时柏趴在泽九的肩膀上,“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他笑得很轻,轻得不像是在笑,甚至带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我一直以为不会哭不是件坏事儿,直到我看见你。”   “你大概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时候有多美。”晶莹清澈的泪水似乎蕴尽了悲苦,仿佛道出所有人世离合,“让看着的人也会跟着一同难过,感觉就像是心口有把刀锯着心脏……”   泽九终于忍不住了,嫌恶地推开时柏,他旋过身:“这话留着和你那些红颜知己去说,只要你自己听着不觉假,或许会有人信你。”   “泽……九……”时柏看着泽九的背影,眼神暗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时松的尸首,闭眼道,“陪我将人葬了吧。”魂飞魄散,来生已不可期,唯今留在世上的只有这具尸身。   草木葱茏的青山边上,满眼的绿意,清风醉人,灵气充足,到处都是扑棱着翅膀的鸟儿,它们欢畅地啼叫,在湖面林间穿行,好一派清雅祥和的美景,是个绝好的所在。   时柏看着飞掠而过的鸟儿,说道:“他应该是喜欢的。”他抬手一扬,白光闪过,时松的尸身化作一堆残灰,时柏将骨灰收入盒中,地上只留下两枚戒指。   戒指其一是朱雀戒,另一是储物法宝,时柏收起戒指的时候顿了一下,手指碾了碾地下的土,眉头微微敛起。   那是一团灰色的软土,不仔细观察,发觉不出和地下的土质有什么区别,时柏靠着神识,将灰土剥离出来。   时柏将软土拿在手中,那软土半透明状,看着没有灵气波动,却可以随意改变形状。   “什么东西?”泽九没见过,也有些好奇。   突然,那软土竟从时柏手中飞了出去,直直地朝着林中飞射而出。   一旁的泽九惊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身上的飞剑霎时而出,剑柄一横,飞速拦截上去,重重地将其击落。   只听“啪嗒”一声,那软土便重新摔到了地上。   时柏重新将其拾起,犹疑地将灵力探入其中,依旧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的波动。   这就有些奇怪了,不是灵物却能自行动作,若说是灵物却不见灵力波动。   时柏心神一动,只见那灰色软土化作细沙包裹住时柏,五官气息在瞬间发生了变化,慢慢的幻化出泽九的模样。   一模一样的气息,就是连泽九本人都愣住了。   化作泽九的时柏道:“斐千机就是靠着这个瞒骗过众人的。”若不是泽九能感知魔物,怕是他们也不会察觉出什么。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逆天,放在有心人手里,足以能卷起一阵腥风血雨。   “说起来,当初你是如何化作女修躲过老祖们的查探的?”说着时柏又在泽九面前,幻化出那神秘白衣女修的模样,美人如画,仙姿清雅,一身白色浣纱罩衫随风浮动,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泽九微微一愣,随即脸上一阵青白,半响才憋出一个字:“你……”   “惊讶?”美丽的女修看着泽九,“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   泽九用力吸了口气,忍不住就想出言讽刺,“你一个瞎子,谈什么认不认得……”话至一半,泽九突然眸色一凛,说,“有人!”   时柏微微敛神,随即淡定地说道:“熟人。”   他话音一落,便听到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泽九!”   二人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怒容的成林和杨智飞驰而来,二人收起飞剑,察觉到泽九圣境的修为,成林暴涨的怒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发作。   泽九倒是先冷哼出声:“你们倒是命大。”   杨智也是面带愠怒,极力压制着怒气:“若不是凌音道友,我们怕是已经遭逢大难。”   “时柏道友呢?为何不见人,是不是已经遭你毒手?”成林说着话,目光转向与泽九一起的女修,谁知这一看便吸引了其所有的注意力。   比起当初在秘境外面看着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样,女修如今却是温雅柔和很多,清雅恬静,宛若仙人下凡,让人更添好感。   成林上前一步,走近时柏跟前,柔声道:“姑……这位道友,泽九此人心肠歹毒,利欲熏心,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时柏道友怕是已经遭他毒手,道友还是不要与之为伍。”成林目光胶着地看着时柏,眼中流转着温柔神采,那隐隐透出的爱慕不言自明。   时柏:“……”他忘记了如今这副模样的杀伤力,却也不能换回本容,不然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面对恶语中伤,泽九难得没有动怒,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时柏,时柏咳了一声,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   看在成林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这貌美的女修受泽九蛊惑多时,根本不信他。   成林立时有些急了,竟是上前一把抓住女修的手,时柏一时不查,让他抓了个正着。   成林握着女修如凝脂玉一般的柔荑:“姑娘,你万不能轻信泽九之言,这人空有一副皮囊,内里恶毒狡诈,专做损人利己之事,姑娘若是受他蛊惑,免不了被他利用陷害,你不若与我和杨兄一起,我二人定能护你周全。”   成林粗糙的大手一抓住时柏,饶是沉稳如时柏也不由面沉如水,他铁青着脸抽出手,对着成林讨好谄媚的方脸,胃中好一阵翻涌。   成林也觉得自己不妥,连忙道歉:“是在下唐突了,但泽九此人实在是不堪至极,时柏道友如今怕是已经遇害,姑娘……道友不得不防。”   时柏淡淡地道:“这位道友可能有所误会,时柏道友无事,他刚与我们分开不久,倒是不知凌音道友现在如何,我听时柏道友提起过,他很是挂念你们的安危。”虽是回成林的话,但时柏看着的却是杨智,若是看着成林,那直白的目光说不出的不适感。   “凌音应该并无大碍,当时蚁洞突然暴乱,我们就借此机会外逃,当时本已经逃出了蚁洞,但遇到折返而归的蚁群,幸运的是我们当时遇到了厉峰,凌音便请求他援手。”   “厉峰?”时柏道。   杨智点头,“厉峰当时已经突破了圣境,他先是抓……救了凌音,又在凌音的求请下救了我们。”说到此,杨智的眉头皱了起来,“厉峰当时明显是不想多管闲事,他和凌音两人似乎有夙愿,也不知凌音答应了厉峰什么,最后跟着厉峰走了。”当时的画面怎么看都有些怪异,厉峰看凌音的眼神和仇人似的,虽然没有对凌音做出实质的伤害。   成林接口忿然道:“没错,那厉峰凶恶粗鲁之极,当时凌音为了我和杨兄……”说道此,成林也觉自己是在太过无能,先是靠凌音施救才得以脱险,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凌音被那莽夫带走,凌音是众多修士肖想已久的女神,万一那厉峰心存歹念……想到此,他声音低了下去,一时不敢再看面前女修。   时柏点点头,厉峰这人虽然邪性,却也不是嗜杀残暴之人,不过这人喜好凭性情行事,难说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找到人,确认凌音的安全为妙。   时柏心中一番计较,刚要开口,却听成林突然问他:“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时柏:“……”他其实也不知道,之前还不觉,如今他觉得这个成林实在是有够让人头疼。   杨旭在一旁也觉得十分丢人,揉着额头,恨不得马上把人拉走。   “在下段翎。”时柏敷衍地取了个名字,转而问道,“二位可知晓凌音他们二人下落?”   “在下懂一点推算,不过天赋所限,只能推演出大概方位,几日下来,我二人追踪到此处。”其实他们此次因为在蚂蚁洞的奇遇,已经收获不小,稳妥一点行事,可以找一个安全之所修炼,就算不能在秘境中突破圣境,等待秘境之期结束,出去也是一样能够成事。但……凌音的事情让他们感到不安,厉峰当时看着怎么都不像善了的模样,他们做不到视若无睹。   “你会占卜?”时柏有些意外。   “皮毛而已,说来惭愧,这几日下来,我们连人影都不曾遇到,实在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推演错误。”杨智叹息着道,“我刚刚又占了一挂,却是没有丝毫头绪。”   时柏在一旁安慰道:“这里地形复杂诡变,天然法阵居多,生些意外也是常事,杨道友也不必心焦,慢慢查探便是。”   成林心醉不已地看着时柏,赞叹道:“段凌道友真是人美心善。”   泽九冷嗤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时柏,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时柏没理这两人,转而对杨智道:“你们如今的情形就是找到人,怕是也无法将人救出,不若大家一道寻人,相互有个依仗。”   “不行?”成林一口否决,他口气果决,话出口又觉得唐突了佳人,忙和时柏解释道,“段凌道友当然是没问题,但这泽九惯常在背后使黑手,还喜欢用些下作招数,哪里能分心时刻防范他?”   泽九面色一冷,手腕一动就要放杀招,时柏立时对泽九轻咳了一声,阻止泽九,他转了转腕上的手环以示威吓,随即出声道:“那就可惜了,我和泽九道友还有约定,怕是不能帮着二位找人了。”   “什么约定?”成林急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段道友可不要被人骗了,当初若不是他,凌音道友怎么会下落不明?我这不是危言耸听,都是真的,不信你问杨兄。”说罢他看向杨智,急急地道。   杨智刚才一直观察着泽九和女修二人的举动,他发觉似乎泽九更忌惮修为低于他的段凌,不然刚才成林极有可能遭到泽九的攻击,不知这女修是何来历,竟然有如此手段,谜一样的人。   但目前看来这人不像是大恶之人。   见成林把话头抛向他,杨智只好开口道:“既然二位还有别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成林上前一步,不愿意接受和美人分道扬镳这个结果:“杨兄……”   “走吧。”成林话未说完便被杨智打断,“色/欲乱心,成林你迷障了。”   时柏:“……”   时柏深吸口气,拿出一枚玉符,走到杨旭面前:“二位若是找到凌音,需要援手,可捏破符咒,若在附近,在下一定会赶来支援。”   成林抢先一步,因动作太急,取符的时候抓住了时柏的指尖,肤若凝脂,细软柔滑,成林顿时心中一热,鼻血差点下来。   时柏的脸立时黑了。 第58章 师之遗   见时柏冷了脸, 成林立时松开手,欢喜又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段姑娘真是有心, 在下一定妥善收藏, 以性命相护, 绝不让他人染指半分。”   时柏:“……”想动手打人——   杨智扶着额头,真不该带他出来现眼。   时柏轻吸了口气, 开口道:“那么,二位小心,后会有期。”   杨智见这段凌就差直接赶人了,客气了一句, 硬抓着不舍的成林离开了。   待二人离开,时柏立时恢复为原本的模样,颇有种迫不及待的架势。   绝美的女修顷刻间变成俊逸的青年。   泽九热闹看得一本满足, 对着时柏奚落道:“这就受不住了, 你可想过那些曾经被你骚扰的女修?”   时柏抬眼看向泽九, 开口道:“你怕是有什么误解。”   泽九冷嗤一声,嘲讽之意甚浓。   “男女之情讲求你情我愿, 自是不能唐突佳人,若不然与那灵智未开的畜生何异?循序渐进, 日久生情, 方为上佳, 不过说起来……”时柏话音一转, 温文如斯的笑容地道,“我确实对你有过唐突之举, 当初心智迷乱,做出……”   “闭嘴!”泽九闻言徒然变色。   时柏从善如流地改口:“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凌音,不可在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关我底事?要找你自己……”   时柏未等泽九说完,便打断他,“凌音无事,你才有重获自由的机会,若不然……”时柏语带威胁地道,“我倒是不介意一直与你如此朝夕相对。”   接连的被时柏用言语调戏,泽九怒不可遏,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压制不住的怒气,手中的飞剑颤颤而动。   “你确定?”时柏看着泽九,“敌人分两种,一种是你打得过的,要打到对方服软畏惧,打得他再也不敢和你开口叫嚣,另一种是你打不过的,这时候要懂得装乖卖巧,挖坑算计死他,一年不行就两年……这些我曾经都教过你。”   泽九眼中有瞬间的凝滞,随即语气不善地道:“你有完没完,非要见缝插针地和我讲这些歪理?”   “没有,之前你不是用得很好?”时柏看着泽九,目光幽深如海,继续道,“今天我要再教你一个,如果两种情况之外,你都不占优的时候,莫不如就既来之,则安之,你该知道……我不会做真正伤你之事。”   泽九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半晌,平静道:“你真打算拘我百年。”   “倒也不是,若是时机到了,我也会放你离开。”时柏回道。   泽九皱眉:“什么时机?”   “这不好说。”大概是等泽九不再心存怨恨的时候。   泽九深吸了口气,手掌一翻,一只翅膀透明的灵蝶出现在他们面前。   灵蝶有半个手掌大小,透明的羽翼迎风而动,一对蓝色的大眼异常瞩目。   “四品蓝眼千寻蝶?”时柏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在凌音身上撒了花粉?”   泽九神色淡然,声音却是带了几分讥诮:“你不也是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时柏微愣了一下,随即叹道,“还真不能小看你,不然要让你算……”话至一半,时柏突然皱起眉,直直的看着泽九,“你为何要在凌音他们身上下追踪的花粉?”   泽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为什么?为了救人,还是防万一杀人灭口,你说是哪一个?”   “你进入秘境的事实根本无法隐瞒,难道你要杀了所有看见你的人?”时柏注视着泽九,沉声说道,“或许我应该再加一条,除非你不再如此残忍自私,若不然你就一直如此伴我左右。”   泽九托着蝴蝶的手微颤了一下,另一只手也慢慢收紧,清俊精致的侧脸轮廓冷了下了:“本就由不得我,游戏规则是你定的。”   灵蝶挥舞着透明的羽翅,泽九看也不看时柏,冷着脸追着灵蝶的轨迹而去。   时柏略作思忖,便御剑跟上。   不料只是几息的功夫,那灵蝶便停驻不前,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落到一株花叶之上,再无动静。   泽九不禁皱起眉,他收了灵蝶,转头去看时柏。   时柏轻撩起衣袍走上前,翻飞的衣袂抛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阵法隐匿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泽九将那株灵蝶停驻过的花草拔了下来,下一瞬,泽九整个人消失在时柏面前。   时柏猝不及防,愣了一瞬。   又来?   这是第二次了,泽九在他眼前消失。   时柏摸着腕上的手环,正思纣的当口,突然眉头一皱,感到储物戒中的异动。   他神色一动,一个黑色的方形盒子出现在时柏手中。   这是天衍老祖临别前赠予时柏的盒子,此时的禁制已经自行解开。   这解开的契机却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进入秘境不是契机,升阶丹境后期也不是契机,不知为何盒子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可以开启。   时柏想了想,取出两个阵盘,布置好周遭,便将黑色的盒子打开。   先倾泄而出的是圣境老祖的威压,却因为只是一丝幽魂而大打折扣。   白发童颜的天衍老祖凭空出现在时柏面前。   接着,天衍老祖缥缈的声音便在空气中响起——   “哎,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差。”天衍老祖坐在半空,颇有些不情愿地道,“你能开启这个红匣子,说明为师已经不在了。”   时柏立在原地,树荫在挺直的鼻梁上打出阴影,他抬着头,脸上淡淡的,不发一言地看着空中的虚像。   “该从哪说起呢?”天衍老祖静了一会儿,沉吟道,“你以前总说我不愿意给你们几个师兄弟卜算吉凶,其实……并非是为师不想,实则是为师不能。”   “我要是能为你们测算,当初就会阻止韦逸去找什么机缘,也不至于如今丘山秘境都快开了,他人也不见回来……更不会忧心你和泽九的修为进益,既能一切成竹在胸,还有甚担心的?只是为师没这个本事,没有能为你们预卜吉凶的本事。”   “人生来就有气运降身,或多或少,全在天道。我自小就与别个不同,不止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气运,甚至能看到别人过去和未来的一些走向,因为这个天赋,为师这一生都走得顺风顺水,我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我可以根据别人的运势推算己身,运气也一直不错,所以「天眼」这个名号我自觉是担得的,直到……”天衍老祖看着前方,说,“直到我遇见你们。”   时柏抚着食指的太乙戒,静静地听着,黑色的眸子漆黑浓稠,沉得密不透光。   “与我看到的常人不同,你们师兄弟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类似灰雾的迷障,让人辨不清加注在你们的运道,我在凡人界遇到韦逸的时候,研究了一些时日,但找不到什么缘由,不清楚是他生来如此,还是让人遮掩了天机,便破了先例收他为徒,以待日后好好观察,后来为师又收了你,收了泽九……”   “如果说你们周身笼着的是层灰雾,通过你们周遭的人,或多或少的我还能看出一些浅淡的运势,但……泽九却不一样,他干脆是在我面前遮掩了一层黑布,气运一丝一毫都都倾泻不出,这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而再后来……我发觉和他有牵扯的人多少都会受其影响,天机全部遮掩起来,所以与其说泽九命格特殊,不若说是异常神秘。”   “泽九逆天的资质,和独有的先天传承,再加上这份神秘,极有可能变成不安定的因素,或好或坏……”天衍老祖顿了一下,又道,“我曾经甚至想过放任九璇真人的做为,泽九如果消失,就能扼杀这个无法预知好坏的因果,或许这会为修真界免去一场浩劫……”   天衍老祖静了几秒,才又开口,“……你们师兄弟三人,我对泽九关注更多,也常让你和韦逸二人给他多些照拂,泽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很难说,但他若是一直有你们在身边,我想怎么也不可能变得很糟糕。泽九是个情感单纯的人,爱憎都与自身经历相关,你们给予他的善意他会加倍回馈,反之亦然……为师总希望你能多看顾他一些……所以曾想劝说你留在小空山与他一道,但也知不好强人所难,让你失了自己原有的道途……”   “不过泽九总会有些奇遇,遇到了红翎儿,能多一份羁绊倒,对泽九来说是件好事……”说着他顿了一下,笑着道,“倒是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你那小美人有没有找到,若如你所言,你因她能看物辨色,说不得是宿世的姻缘,解了障业便也能成其好事。不过即是如此……那凌音你就别想了,那女娃天生孤寡之象,如此孤煞的命格真是见所未见,易水门那样大的门派如今还要靠着女修拉拢势力,四处钻营寻求靠山,一个人的天煞之气能影响整个门派的福泽,岂是普通人能消受的?还是不要沾染为上,你师兄当初就是和她有了牵扯才至今下落不明,你万不能步了他的后尘。”   天衍老祖的顿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算了,你惯不爱听这些,总做些表面功夫,你若是听我的,当初也不会逼着我出面替你去说亲,你向来主意大得很,认准了,便不会轻易变更,不过这也是让我放心的地方,至少不用担心你误入歧途。”   说着天衍老祖又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为师总说你们如何,自认为看得明白透彻,实则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我这一路走得太顺,走惯了平坦大道,失了敬畏之心,才会逆天卜算天机,结果遭天道反噬……比起求而不得更可怕的是得而复失,我太过依赖自己的天赋……如今的我比起你才更像是一个瞎子,没了天赋神通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在仙路上继续前行。”   天衍老祖说着话,目光却飘得很远,眼睛失焦一般看着远处。   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   “你莫要学了为师,过于依赖外物,捷径好走,也要用之有度……”天衍老祖声音有些低沉,“可有些事情,你明知道结果,却又不得不做,修仙就是如此,为师有诸多遗憾,却也没甚后悔的事情……如今我就像那折了双翼的飞鸟,没了那通天的本事,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为师都不能帮你什么了。”   天衍老祖轻舒了口气,又笑着开口道:“不过,师傅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你,盒子里的东西是为师为你准备的。” 第59章 别有图谋   “盒子里是为师机缘之下得到的麒麟戒, 与你的太乙戒如出一辙,为师猜这戒指一共五枚, 分别对应五行, 若是有幸集齐, 说不得能有什么奇遇,你收了吧, 免得怨责我厚此薄彼……不过以你的性子怕是也不会介意这些。”   时柏拿着天衍老祖所说的麒麟戒,静默不语,目光沉得看不见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衍老祖抬头朝着时柏的方向看过来, 神情有些不满:“你现在是不是还扳着木头脸,没甚表情,丝毫不见感动?”   “你个小没良心的, 真就不能哭两声应个景?”天衍老祖突然骂了一句。   接着却是一阵儿沉默——   “算了, 以前无论拿多少好处许你都不肯, 想想还挺遗憾的……”天衍老祖顿了一下,说道, “这事儿就不要告诉泽九了,他这人面上不显, 却是最怕离别, 当初你离开小空山, 他哭得叫一个惨, 山头都差点让他淹了……后来他便自请回了灵毓门,那会儿他便开始独自面对命运赋予他的磨难, 那孩子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但成长的代价有时候让人心生不忍……”   “还有韦逸……上苍悲悯,如果他还活着,就不要让这些困扰他……”   又沉默了一会儿,天衍老祖捋着胡子想了想,说道:“剩下也没什么好交代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纵使延展了长度,也总该有个结束,倒是希望你,今后行事能敬天悯人,莫要学了为师,狂躁自负,失了大道,折戟在途中。”   这么说着,天衍老祖的魂像也慢慢地在空气消失。   却是又留了一句——“有心岂会无情?凭心而动,莫要拘了自己。”   之后便彻底的消失于天地间。   时柏还是原来的动作,摩挲着戒子,直到天衍老祖的魂息消失,也没太多变化。   收起麒麟戒,而后便一直静坐在原地沉思。   没过太久,一股召唤之力传来,时柏启动了母环,顺应召唤的吸力消失在原地。   鸟……到处都是数不尽的飞鸟……   来不及查看周遭的情况,时柏就让密密麻麻的一片鸟潮覆盖,其中不乏玄珠期修为的鸟儿,这样的飞鸟几只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如此多的数目,让人不好招架。   这些飞禽在泽九身上讨不到什么好,一直久攻不下,时柏的出现,让大部队呼啦一下便朝着他这个软柿子涌过来。   ……很明显泽九是故意的。   时柏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对付群鸟。   泽九惯不喜他如此,讽刺道:“时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以弱制强,屡发奇招,有化险为夷决胜千里之能。”   时柏看泽九一眼,没有说话。但分神的功夫让一只利嘴的鸟儿狠狠地在肩上啄了一口,他捂着伤口后退。   时柏神色微凝,他脸色有些发紫,唇色渐渐染上青黑。   “鸟的唾液有毒。”时柏说。   泽九挥开蜂拥而来的鸟群,转头看向时柏,眉头微微蹙起:“你……”泽九的话音截止于看见时柏呕出一口黑血。   泽九脸色一凝,快速移到时柏身边,将人带离鸟群的包围,几息之后便将鸟群远远的甩开。   这是一处周遭都透着诡异的密林,到处都是比树木粗的藤蔓,盘根错节,叶少枝茂,光线阴暗森然,神识也探不到边界,不知密林的尽头在何处。   若说原来的地界也是神秘莫测,这里却多了一丝危险的阴冷之气。   泽九将人放到腰粗的树下,喂了一粒解毒丹药给时柏。修士有真气护体,经脉之中又有灵力护持,修真界寻常的毒物往往伤害不到修士,只是这秘境中透着诡异,蚂蚁这类爬虫都不可小觑。   不过时柏灰暗的脸色正慢慢转好。   但救完人,泽九立时明白时柏是故意的,几只鸟而已,这人怎么会一时半刻都坚持不住!   泽九满心气恼地起身,却是让时柏抓住了小臂,“你后悔救我?”时柏看着泽九精雕细琢般的面容,幽幽地开口,“你若是袖手旁观,我死了,你也就自由了。”   泽九闻言越发地气恼,挥开时柏的手:“你若想死还不简单?”   时柏撑着身体,靠在树干上,淡淡地开口:“你是不是很后悔?如果当初任我走火入魔,或者事后杀了我,如今也就不会处处受我掣肘。”   泽九微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素的冷漠:“我只后悔一件事,如果当初我没有老早地使用师傅送我的保命符,留着到后面,翎儿也就不用死。”泽九看向时柏,淡然的神色带了几分讥诮,“时柏你什么都不是,自然犯不着我因你后悔什么,我现在是不能拿你如何,但日后我定会将你加注于我的耻辱,全部和你讨回来!”   时柏看着泽九,对面玉白而透通的脸上寒意冷冽,他摩挲着中指的戒指:“我以前似乎总爱说你自私,如今再看,或许有失偏颇。当初你将从我这里顺走太乙戒送予红翎儿,就是想保住红翎儿,所以那日你才会一直问她为什么不走,你把保命的机会留给了她。”   泽九没想到时柏回说这些,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本就不希望时柏再谈这个,“你吃错药了。”说着转过身,“差不多就上路,你不是要找人?”   时柏站起身,不料腿下一软,却是又跪了下去。   泽九颦起眉,“你又搞什么?别告诉我说你余毒未消。”   时柏摇头:“本来其实没什么,但见到你之后就越来越不舒服。”时松和天衍老祖的音容一直不停在眼前晃交替,过往的交集在脑海呈现,无法压制的烦躁感,因为泽九的出现,达到一个峰值。   “时柏!”泽九满脸愠怒地看着重新起身的时柏,忍无可忍地道:“你是不是有病!”   “实话而已。”时柏靠在树干,气定神闲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杨智应该是没有算错,此地确是难以让人发觉,所以才会徘徊不前。   “不知凌音厉峰他们是误入此地,还是有意寻到这里。”   泽九见他转移了话题,便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厉峰到此是别有图谋?”   “图谋?你这个词用得真是……”时柏抬首对上泽九的视线,从容改口道,“贴切。”   泽九不愿和他计较,转而问道:“你觉得这里有什么?”   时柏沉吟了一下,道:“有个人或许知道。”说罢他手掌一番,一枚黑色的玲珑小鼎出现在手中。   魔鼎内几道黑色的云雾链条绑着一个人形的蓝色魂魄,鼎尖时不时的打下几道紫光,伴着其痛苦的哀鸣,之前大肆呼闹的魂魄,精神已经萎靡不堪,已然没了叫嚣作妖的精神。   时柏撤去魔鼎加持的咒术,斐千机的魂魄缓过神,发觉时柏泽九二人,沉默了一下,随即声嘶力竭道:“杀了我,时柏你给我一个痛快。”   “所以不打算继续装时松了?”时柏微低下头看着他,淡然道,“我说过这世上有远比死亡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你会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炼化,每日都要遭受精神酷刑,不得停歇,一直到炼化完全的一日,这时日不短,据说会持续几年。”   斐千机惊恐地大叫:“时柏你不能这样,炼魂化魄,灭绝人伦,你如此作为是要遭天谴,受心魔反噬,此生无法再追寻大道,为了报复,你甘愿毁了自己的仙途吗?”   “心魔向来是问心有愧之人,我只是把你对你时松做得一切还复于你,你机关算尽,欺骗引诱于他,让他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时柏脸色如常,声音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危险和冰冷,“你控制了他多少年,我就让你在这个小鼎里面呆多久,一个时辰都不会少了你!”   “没有,我没有……”斐千机急声道,“我一直都是在帮他,没有我他会一直被埋没,没人会发现他的资质,他一直会是那个三灵根的废物,根本没有出头之日……他死的时候也只是痛苦了一下,我没有如此的折磨他,你不能这么对我!”   一旁的泽九突然冷嗤一声,出声道:“你控制他多年,让他殚精力竭地于你周旋,死前还以为唯一的弟弟让自己害死了,两兄弟连冰释前嫌的机会都没有,最后怀着绝望死去,你还敢……”   “你住口!”斐千机高声打断泽九,他情绪异常激动,矢口否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声调,对时柏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时松他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他若不是对你心生嫉恨,怎会让我有机可乘,我本来看好的是你……我在机缘巧合之下附在你的青龙戒上寻找重生的机会,但找不到你任何的破绽,即使在你走火入魔的时候我也无法探入你的神识,但时松不一样,他本就气量狭小,那日你撞见他亲手弑父,我发觉他心神大乱,有入魔的征兆,我才得以脱离青龙戒……”   泽九挑眉,讽刺道:“他当时受魔种影响,又失手杀了人,自是心神慌乱,如今你又借此诋毁于他,倒是无耻之极。”   时柏半低着头,树冠的阴影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令人看不出情绪。   斐千机高声反驳:“不对,魔种不是什么人都能附身的,除非是不反抗心甘情愿地坠入魔道,心志坚定之人即使误食了魔种,若是心神没有破绽,魔种也无从下手,这是时松自身的问题,即使没有我,他也会让魔种吞噬,对……没错,是这样的,我没有害他,害他的不是我……”斐千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咬定自己没有害时松。   “是你让他魂飞魄散。”   “你闭嘴!”斐千机忍无可忍,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让他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歇斯底里地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我也是让人骗了,我堂堂的魔尊,若不是遭人算计,怎么会失去本体?”   时柏开口道:“以你的城府,当初又身居高位,谁人骗得到你?饶是巧言令色,说再多也是无用,如今你也是算是求仁得仁,报应不爽。”   “我说得都是真的!”斐千机愤懑难平,大声的喝问道,“你们师傅天衍老祖厉不厉害?与时松照面,还不是一样,什么都看不出,看不出蹊跷,他不止救不了人,还同我一样让人骗,若无意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泽九茫然了一瞬,看着魔鼎中的幽魂,又转向时柏,似乎在向其求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60章 过桥路引   斐千机这人狡诈之极, 清醒的时候是不可能在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的,只有他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才会停止装疯卖傻。   所以, 时柏一直把斐千机收在魔鼎里, 在他精神崩溃边缘的时候将其放出,引诱其说出这里的玄秘之处, 不想他竟然知道天衍老祖的事情。   泽九缓过神,冲着魔鼎中的幽魂问道:“天衍老祖怎么了,你刚说什么?”   斐千机却是喃喃自语道:“走到这个位置就是终点了吗,谁不想更进一步?到现在,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做得这个骗局,让圣境修士和魔尊前赴后继地去送死。”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阴森森的语调, 有种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滔天恨意。   时柏皱眉:“所谓的骗局是指上界的入口?”这个之前斐千机有说过, 若是以上界的信息欺骗这些身居顶层的高阶修士, 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除了这个, 倒也想不出能让这些高高在上大能们涉险的理由。   斐千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们这帮傻子,都被关在笼子里, 谁都别想出去!”   时柏皱眉, 看着一脸癫狂的斐千机。   “不要装疯卖傻!”泽九咬牙道, “你把话说清楚, 到底怎么了?”   “我不傻,你们才是傻子!让人骗的傻子……”   时柏将魔鼎收了起来, 说:“暂时问不出什么了,过些时候再看。”   “可…”   “斐千机当初为人所骗,以为自己知道了上界的隐秘,因此险些丧命,他的意思是师傅走了他的老路,那所谓的上界其实是个骗局,但事实上师傅并不是为了追寻上界的消息,而是想要寻找师兄的下落。”   泽九看着时柏,神色惶然地道:“他说师傅死了……”   时柏对上泽九惶恐不安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道:“他说得是可能,师傅那么睿智的人,自是与别个不同。”   泽九松了口气,喃喃低语:“你说得没错,师傅是为了找大师兄,不是为了什么上界的入口,他那么厉害的人不会上当的,师傅还说等他回来就师徒团聚……”   时柏平静地看着泽九低头自语,突然开口问道:“师傅如果真的不在了,你会哭吗?”   “什么?”泽九茫然地抬起头。   时柏解释道:“你哭得时候很好看。”   “时柏!”泽九咬牙。   见泽九怒容满面,褪去惶恐的人又生动起来,时柏侧过头,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斐千机如今又在秘境里探寻上界之事,你如何看?”   泽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气:“秘境外的上界消息是假的,秘境内的也难说不是骗局。”   “可要冒险?”时柏看着泽九。   泽九嗤笑一声,嘲讽地看了时柏一眼,抬手重新取出灵蝶,美丽的蝴蝶扇动着透明的羽翼缓缓而行。   泽九直接行动告诉时柏他的决定。   不料两人只跟了片刻,异变横生,不知怎么就突然窜出一只蓝色的长嘴大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灵蝶衔住,瞬间便将其吞食下去。   事发不过一息的时间,灵蝶便阵亡。   时柏:“……”   泽九也是猝不及防,他面带怒意,手起剑落将那鸟儿斩于剑下。一只有玄珠期的扁毛畜生,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夺取猎物,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灵蝶只认自己产出的灵粉,这只死了,换别的便不行了。   时柏看着躺在杂草上已经身首异处的鸟尸,若有所思地说道:“林鸟儿大多胆小,这里的怎会如此凶厉?”面对泽九压制性的威压,竟然为了一点口腹之欲,不惜以身试险。   接连的事故,让泽九面色很不好:“这里有很重的煞气。”   时柏有些意外,这里虽然看着有些诡异和阴森,实质上却是灵气充沛,比之外面还要浓郁一些,让人察觉不出其他异常,不过他相信泽九并非无的放矢,泽九对阴煞之气本就敏锐,如今又吸收了至纯至洁的圣阶水莲,所言自是让人信服。   时柏将那大鸟收入储物戒中,而后说道:“咱们西行。”   泽九微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感觉。”   泽九立时追问道:“什么感觉?”   时柏看着泽九,好半响才慢慢开口道:“进入这里后,隐隐能感受到一股类似召唤的力量,有什么在那里等着我。”竟能让一向难起涟漪的心脏激荡不已,生发共鸣。   时柏顿了一下,问道,“你呢?”   泽九直言道:“我能感觉到那里似乎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时柏点点头:“如此看的话,此行可谓凶险万分,如此魅惑人心,颇为邪性。”   泽九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害怕就留在这里。”说罢他便祭出灵器,向西而行。   时柏看着飘然而去的身影,抬脚跟上。   这里的鸟儿异常暴虐,两人要时刻堤防突然冲出来的凶鸟,几乎杀了一路。   时柏捡了一堆鸟尸,时不时地问泽九鸟是什么颜色。   泽九若是骗他,竟也能立时发觉,以至泽九气得到后面干脆不理人了。   二人行了小半天,停了下来,在他们不远处出现了一处断崖,一路在密林中穿行,突然开阔的视野,看着很是诡异。   “这里……”   断崖之上架着一座木栈桥,栈桥另一头如天堑一般漫入茫茫的迷雾之中,让人无法预估桥的长度,断崖之下也让延绵不绝的迷雾所覆盖。   时柏见泽九目光一直盯着如水流般缓慢涌动的迷雾,回首出声问道:“有何不妥?”   泽九肃声道:“雾气中有很重的迷煞,林中的煞气都出自这里。”   “迷煞?”时柏微愣了一瞬,随即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会觉不到任何煞气,迷煞能够致幻,麻痹修士的神识,做出错误的判断,不过这种情形下,能够让人丝毫察觉不到煞气,这迷煞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时柏望向木栈桥,行了几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直指诀打出,脚边的一枚石子突然飞向桥面。   只见石子在空中一个优美的弧度后落在桥面上,跳了几跳便停驻不动,看着并无异常,但下一瞬,桥面上的石子却是消失不见,重新出现在桥头的位置。   时柏神情一滞,面带疑色。   泽九脸上也出现一丝讶色,他冷哼一声,手掌一抬,一只隐秘在附近,伺机而动的蓝色飞鸟让泽九抓到手中。   泽九目光锐利的看着木栈桥,将手中瑟瑟挣扎的鸟儿投掷到桥上。   不多久,那在桥上胡乱扑棱的鸟儿又出现在桥头,趁着泽九二人惊愕的功夫,慌张地逃离去。   时柏沉吟了一会儿,便取出阵盘,在上面打出一道白光,旋于阵盘上方的勺转动起来,。   泽九看着时柏摆弄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什么阵法?”   时柏摇头:“不好确定,阴阳有序,八卦象全,独缺五行,怕是要什么东西触动阵法禁制才能进去……”话至一半时柏突然一顿,倏地身形一动,欲要撤离此地。   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一道金光罩下,漫天的杀意开来,突然涌出五位修士将时柏团团围住。   泽九此时已早有所觉的飞开身,身姿轻盈,如浮光掠影一般远远地离开栈桥,他本来就远离栈桥,加之身法快,顺利地脱离了包围。   时柏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让人罩上了缠附的灵宝,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刃横陈在脖颈间,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已经沦为俘虏。   那拿着长刃的修士对着泽九叫嚣道:“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说着他手上力道加重,薄刃贴紧时柏的脖颈。   时柏:“……”   ……时柏内心复杂难言,真是瞌睡送枕头,这怕是正中泽九下怀。   果然,下一瞬,泽九祭出灵宝,便要转身离去。   “站住!”那五人见泽九要离开,忙喝止住他。   一容貌俊秀的青年修士走出来,那人一身青色素袍对着泽九笑了笑,颇有些高深莫测地道:“泽九道友若是留下兽神戒,我便放了这时柏,你看如何?”   “兽神戒?”泽九眸光闪了闪,“那是什么?”   “别装了,不知道兽神戒你们怎会来到此地?”那青年笑着道,“除了时柏的青龙戒,你手中应该还有一枚,只要交出来,我们就放了你们,不然只你一人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五人中有三人是圣境,两人丹境后期,时柏如今又沦为俘虏,泽九再厉害,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这兽神戒是过桥的路引?”泽九问道。   “看来你们真不知道。”那修士笑看着泽九,眼神却见犀利,“难怪磨磨蹭蹭这么久,你们若是再靠近五神桥一些,我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原本想两个人都拿住,要杀要放,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谁知这两人一直不肯靠近,实在等不及便出手了。   “五神桥……”泽九嘴角轻勾,露出一丝笑容,他原本神色清冷,一笑之下反而更显冷冽,“所以有了兽神戒就可以通过这座桥?”   “你想打什么主意,别忘了时柏还在我们手上。”那人威胁道。   一直捆做俘虏的时柏,此时出声道:“兽神戒应该只有五枚,我和泽九就算一人一枚……你们也无法全部进入。”   “这就不用阁下操心了。”青年修士身旁的旋袍修士冷哼一声,“别想着挑拨,让你交出来就交出来,莫要我们动手,否则你这白皮小娘连求饶的……”他话未说完,就见泽九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意,吞吐着剑芒的飞剑向他们攻了过来。   “结阵——”留一人看住时柏,其余四人冲将而上,找准位置,剑气冲天,原来位置上的四人幻化出许多幻影,一声轻叱后,四道剑芒化成一股向泽九打过去。   他们知道泽九的厉害,丹境时期便能以一敌多,如今圣境自是不能小觑,所以选用这种阵型对付泽九,三位圣境一位丹境修士全力打出的一击,配合阵法,可以打出多段攻击,一击不中下一击迎头赶上,让人难逃左右。   泽九腾空而起,几个回转,走位精准飘逸,轻巧地躲过四段波式的冲击,而后飞剑轻晃,朝着正前方杀将过去,那人下意识地闪避,立时乱了阵型,谁也没想到泽九不仅能避开攻击,竟也能找准位置直接破了阵。   几人重新结阵,想要合力再攻,却见泽九已经越过他们,朝着栈桥的方向飞了过去。   那如谪仙一般修长飘逸的身姿,瞬时没入了飞桥之中,没了踪影。   时柏:“……”   还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的结果。 第61章 媚术发作   泽九这一进去, 果然没再出现。   那年轻修士咬牙道:“他果真有兽神戒。”   几人脸色非常不好,把目光转向时柏, 见他面色如常, 如果没看错的话, 那面上似有钦佩的赞许之色。   “你倒是看得开。”那青年修士开口道,“交出戒指吧, 想你也是明白人,不必要吃苦头。”   时柏笑了一下:“至少要保证性命无忧,我才敢将青龙戒交付出去。”说着话感受到隐隐传来的召唤之力,时柏有些意外, 原以为泽九要等他在这吃足苦头才会动作,难得这么快就使用子母环。。   “废什么话,赶紧交出戒指。”时柏这份淡然从容看在几人眼里十分惹人厌烦, 好似如今糟了暗算吃亏的是他们一样。   “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别磨蹭, 马上交出戒指,不然就不是死人这么简单了。”   时柏有些漫不经心:“诸位……”话刚出口, 时柏脸色微变,那股召唤之力突然中断开来, 时柏试着暗自启动母环, 但召唤之力像是流入大海的溪流彻底与源头断了联系。   他身侧的修士见时柏的表情, 怕他再耍什么花招。   “找死!”那人抬手一掌就要向时柏天灵盖袭去。   “咚”的一声, 谁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谁?”几人刚祭出武器,就感到脚下黄土翻滚, 一座座诡异的土墙突然横空而出,瞬间将时柏与之隔离。   待他们扫除屏障,一男一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男子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眉宇间杀气十分浓重。而女子貌美清丽,纤腰细骨,容色过人。   那男子一面把时柏推给女子,一面骂道:“老子要被你这女人害死了,连泽九都跑了,以为我以一敌多能打得过?你这是把老子当傻子。”对付几个废物就罢了,但他们这几人大多都是族内精英,还有自成一套的阵法,岂是容易对付的。   那貌美的女修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直接带离时柏出了包围圈。   “这次之后,你若是再不给我解了媚术,老子连你一块解决。”厉峰这厢仍是愤怒道。   ……女修面色变得很难看,却也忍住没有发作。   那边男子以一敌多,困在战局之中。   女修带着时柏逃开,抓紧时间施法解开他身上的捆仙绳。   时柏一面脱去束缚:“多谢凌音出手施救。”   这搭救的女子便是凌音,他们进入迷障之地后,寻了几日才到达此地,正巧看到时柏遇伏,她和厉峰商量救人,不想只一会儿的功夫,泽九便丢下时柏,独自进了五神桥。   凌音脸色很不好:“你在泽九身上吃了这么多亏,怎么还如此相信于他,他可有顾念同门之谊将你当作师兄?我看你是还没吃够苦头。”   时柏松了松肩膀,开口道:“事出意外,咱们先去帮忙,厉峰道友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听到“厉峰”两个字,凌音只觉心火一阵翻涌,不管是否情愿,人却是提剑而上。   时柏和凌音都是丹境修士,对实质的战局影响不大。   五人结成的阵法,虚虚实实,相互配合,厉峰整个人被围困住,漫天的杀招涌向他,无数罡雷迸射而来,五颜六色应接不暇,而他好不容易抽出手进攻,却都是虚影,落不到实处。   几息的功夫,臂膀一痛,便受了伤。   时柏祭出七把飞剑,对着战局中的厉峰开口说道:“避红躲蓝,聚气敛神。”   厉峰看了一眼时柏,依言行事,果然,几息之后,只是躲避红色的罡雷和蓝色的剑芒,其余的杀招打在身上并不见痛楚,倒也奇怪,明明之前每一道厉芒打在身上,都是钻心之痛,不知这是何缘故?   凌音有些意外:“你能看清颜色?”   “阵法是这么写的。”时柏一面和凌音配合,将阵外套索布置,符咒、阵盘、剑阵,噼里啪啦的一顿招呼上,一面向厉峰传达,“后右出……前空出力,近身再攻。”   泽九适才破阵容易,是因其精钻炼器阵法,虽然依旧不善于布阵,但是强攻破阵却是驾轻就熟。   不用全身心的躲避杀招,厉峰着实轻巧不少,空出手来按照时柏所言破阵。   内里的厉峰快要控制不住,外面又有时柏和凌音的侵扰。也不知这时柏为何有那么多的奇葩灵宝,打在身上说不出的痛,越发的让人烦躁,并且预感到阵外的攻击越发的犀利难捱,他们怀疑一定时间后,他们便会坚持不住。   几人互使眼色,转换身形,快速的进行位置轮换,欲要空出一人出阵去对付时柏,圣境修士对付两个丹境修士自是没什么问题。   时柏扬眉,提醒道:“来了——”   那人刚一出阵,铺天盖地的符咒集拢而去,众符齐爆,刺啦一声,那位修士便让火光包围,接着一道青光迸发而出,电光火石间,那圣境修士倒出阵外。   时柏有两位圣境修士的储物戒,自是有许多对付圣境修士的灵宝,给予最后一记痛击的是斩冥尸骨符,这是卓冬的珍藏,损耗性的一次性物品,这些圣境修士不过是进入秘境后进阶不久,自是没什么好的防御手段。   未有防备就吃了个大亏。   那人当即瘫软在地,呕出一口血,痛苦地上蜷缩成一团。   砰——   又是一声肉躯倒地的沉闷声响,伴着惨叫,又一修士让厉峰扔出阵外,战团中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位修士重伤。   不多久,厉峰便破阵而出。   战局直转急下,有着大好局势的几人,立时落了下层,五修士两位重伤,就算还有两个圣境修士,但有厉峰在,三对三他们全无优势。   而对于厉峰来说,对方没有阵法加持,他以一敌二完全不是问题,何况还有时柏和凌音从旁辅助。   有人心思活泛见形势不好,立时转头逃窜。   厉峰冷哼一声,利剑出刃。   本来拧成一股的五人,立时如解了绳的蚂蚱,蹦跶着各自保命。   砰砰——   不多久,又有两人先后躺尸。   闪着厉芒的飞剑一把插在对方头侧,厉峰扶着剑柄,屈膝低头看着吓得神魂不守的青衣修士,骂道:“奶奶的,汪聪你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家打劫,这么多年依旧毫无长进。”   这是认识?   凌音和时柏走了过来,其余三人已用捆仙绳牢牢的束缚好,不过还是逃了一个,就厉峰一个圣境修士,他们也是力有未逮。   “比不得厉峰师兄,修习着秘传的心法,享受着宗门最好的资源,我一个普通弟子哪里敌得过。”那名叫汪聪的年轻修士捂着胸口,满是不甘地反驳。   “哼,果然那日是你偷听我和师傅说话。”厉峰嗤笑道,“你心术不正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无怪师傅会让我提防你。”   “既是师出同门,师叔何此厚此薄彼,只与你说这五神桥,却不对我谈起?”   “为何要告知你?”厉峰眼神如同看白痴似的,“兽神戒只有一枚,告知你又能如何,还不是入不得,洛神宗子弟无数,得进秘境的就有十几个,自是实力者居之。”作为三大宗之一的洛神宗,派系众多,不同于小门派,所谓的同门彼此都不一定相识,只要不是同一个师傅,真是算不得什么。   汪聪吐出口中腥苦的血沫,恨声道:“所以我自己想办法,如今你却帮着外人坏我好事,可有顾念一点同门之谊?”为了此事,他整整谋划了两年,设法找了一批能够同入秘境的人,几人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培养默契,练就了一套阵法,只要他们在秘境里联合起来,自是无往不利。不料,刚一开始他们就大意之下放走了泽九,先失了一成,后又接连出状况,如今竟是成了阶下囚。   一旁的时柏闻言却是出声道:“你集结了五个人,恰好兽神戒也是五枚,如此说来与你同门的厉峰怕是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闻言,厉峰怒气暴涨,大骂道:“好个你汪聪,这一副花花肠子竟敢用到老子身上,今日老子就拿你祭天。”   汪聪脸色变了几变,狠狠的瞪了时柏一眼,咬牙道:“成王败寇,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随你怎么发落吧。”   “算你有胆识,老子就给你个痛快。”说罢厉峰手掌一翻就要将人了结。   “不要——”   “且慢——”   汪聪和凌音同时出声,汪聪求会饶,厉峰不意外,这就是表里不一贪生怕死的小人,但是凌音……   厉峰看向凌音,“你这女人又要干什么,你之前死活都要救你老相好,这人已经救下了,你又要作甚?”   时柏:“……”   凌音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口上涌的怒气,说道:“人既然救下了杀他又有何用,莫不如就放他们离去,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同门,若是出了秘境,怎好向师门交代?”   时柏没有出声,这是凌音的性格,外冷内热,灵慧心善,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向厉峰求助救他。   “妇人之见,这种人如何留得?若来日——”厉峰话至一半,打量起凌音,狐疑道,“你怕不是又看上汪聪这个小白脸吧,我说你这女人怎生如此地不知自重”   凌音脸色甚是精彩,眼中的火苗一股一股的往上窜,但最后硬是生忍了下来,咬牙吐了几个字:“随你便。”说罢便转身离开此地,眼不见心不烦。   厉峰皱起眉,不知为何,他见凌音那种气怒中夹杂失望的表情,心中一阵的不舒服,只想着对方能对自己多笑笑就好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胜算未知的情况下,听了凌音的哀求去救时柏了。   糟糕!这是媚术又发作了。   厉峰脸色非常不好,转而看向时柏:“你是怎么对抗媚术的?”   时柏:“……”   这可真是个难题—— 第62章 诡异之桥   不等时柏说什么, 厉峰摆摆手,说:“算了, 你还不如我呢, 至少我没让人悔婚了, 还执迷不悟地追着人不放。”   ……时柏也不反驳,看着厉峰淡笑不语, 不过心中想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厉峰又纠结地看着躺尸的几人,心中几番挣扎,最后转过头对时柏说道:“这里你处理吧。”   说罢不等时柏反应,人便追着凌音出去了。他要去找凌音快些解开媚术, 这女人每次都出尔反尔,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手段。   ……留下时柏对上汪聪希冀的目光。   ……   时柏处理完几个人,待找到厉峰和凌音二人的时候, 两人还未谈拢。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最后再说一遍, 你若还要如此冥顽不灵, 就休要怪我……”厉峰看着凌音,只见对方背倚着古树闭目养神, 长长的黑发飘散在胸前,白底蓝边的素洁长裙, 随风轻拂, 看着柔弱婉清, 有股沉静的美, 厉峰看得有些愣神,最后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 “就休要……怪我翻脸无情……”   凌音闭着眼,良久才回了一句:“随你!”凌音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感情,在时柏看来有种心灰意懒的无奈,这之前怕是费了不少气力解释,如今看这情形,也是没什么用。   但这话听在厉峰耳里,就是赤衤果衤果地叫嚣,待回过神来时大为光火:“你这女人出尔反尔,屡次戏耍于我,当真以为我还怕了你不成?今日我……”   “咳咳……”时柏咳了两声,从林中走出来,他走到二人中间,直接说道,“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厉峰并没有因为时柏的打断震怒,反是暗自舒了口气,若是没有时柏,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教训”这女人。   杀?下不去手,打?他也不是很想,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处理。   凌音睁开眼,看见时柏,也松了口气,真的是不想和这莽夫再做纠缠:“你们都有兽神戒,能和泽九一样入这五神桥,咱们就此分开。”凌音见厉峰皱眉,是有不赞同之意,又说道,“说来我也不知道这五神桥是什么,进入秘境前也不曾听说过,若不是中间横生枝节,也不会来到此处,如今你伤势已好,再无顾虑,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现在放了我,至于你所中的……‘媚术’”凌音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道,“我解不开,此术时间长了自会消失,无需别人做什么。”   “那是要多久?”厉峰敛眉问道。   时柏清咳了一声,低下头,将脸半掩在树荫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凌音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咬牙的模样明显地听出她在努力克制:“那要看你自己,你资质异于常人,凡事都能事半功倍,怕是用不上太久,归根结底这对你也没有什么大影响。”凌音觉得自己用尽自己所有的耐心,说完她下意识的去看时柏,却见对方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听热闹呢,凌音心中更气。   “但……”厉峰想说不行,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不干不脆过,女人果然最是麻烦。   时柏肃声咳了一下,握拳挡在唇下:“凌音若是愿意,可与我们一道入这五神桥。”说着他将手上的戒指脱下。   凌音和厉峰都是一愣。   凌音问道:“你不进去?”   时柏笑着摇头:“我恰是有两枚兽神戒,可暂借你用。”   厉峰正打量着时柏手中的戒指,闻言,冷哼一声:“给就给,还暂借!刚才她可是救了你一命,不然你早就让汪聪祭了天,一枚你都保不住。”   时柏闻言看了他一眼,转头将戒指递予凌音:“凌音是否想入这五神桥,里面危险未知,可要思虑清楚。”   “来都来了,有机会自然是要探寻一番,刚才想着自己不能进去,确是略感遗憾。”凌音接过戒指,笑着对时柏道,“多谢!”   凌音素有冰美人之称,人前鲜少笑,这一笑便晃了厉峰的眼,但接着想到凌音如此却是因为面前的小白脸,平素对他没个好脸色,倒是对着老相好笑语盈盈,厉峰看着时柏只觉十分的碍眼。   “行了,要去就赶紧走,哪那么多废话。”   “稍等——”时柏出声道,“厉峰道友对这五神桥的来历可曾清楚,我与凌音一般,在进入秘境前并未听说过此中,此地究竟有着何等玄妙之处?”   厉峰对时柏极为不耐,刚要想斥他爱去不去,却听凌音说道:“没错,这五神桥是何来历,桥的另一头是什么,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难道是九品圣莲?”   “……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厉峰对上凌音略带失望的目光,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没人知道是什么,师傅他也是在外寻访古秘境时获知的消息,但是他不能来这里亲自一探,所以才把兽神戒交给我,据说那里可能联通外界。”   “外界?”倒是和裴千机的疯言疯语对上了。   “是这么说的,事实上什么样没人知道,没听说有人去过。”   “数千年前不曾听人说过,缘何突然有这么多的人知道此事?”时柏沉吟道。   厉峰不赞同道:“不就是我和汪聪知道,他还是偷……不对,你和泽九怎么会在这里?”   时柏顿了一下,说道:“我们追着凌音过来,砂蚁潮后,我们忧其安危,不想在此遭遇围捕。”消息的渠道怕是来自各方,并非就只厉峰的师傅知道。   厉峰半信半疑地道:“我们在这里徘徊了几日,才找到地方,你们竟然比我们还先一步到达?”   “几日?”时柏看了一眼凌音,说道,“你们怎会如此耗时?”这完全不需要有人引路,只要凭着那股召唤之力就可寻路到此,除了偶尔飞窜的暴虐鸟兽,并无其他阻碍。   凌音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别过脸,说道:“我们绕了些路,汪聪也比我们早。”   厉峰却是气笑了:“这叫绕路?你就没走对过。”   凌音不发一言,事实上若不是他让厉峰帮她去救杨智成林,厉峰也不会神识受伤,最终让她带路。   时柏转过头,对厉峰道:“兽神戒以五行而分,应该有五枚,玄武戒在泽九手中,麒麟戒在我这里,青龙戒我刚送予凌音,不知厉峰道友手中的是朱雀戒还是白虎戒。”   厉峰说道:“我的是金白虎。”   “如此,就还会有一人入这五神桥……”凌音顿了一下,说,“其实你们可以交换手中的兽神戒。”时柏修习的是金属性功法,厉峰修习的是土属性功法,倒是可以物尽其用。   时柏点头笑道:“不知厉峰道友觉得如何?”   厉峰倒也干脆,直接把白虎戒扔给时柏:“每次都要转灵力进去,麻烦。”如果是属性相合的麒麟戒,不止方便,还能发挥更大的威力,没理由拒绝。   时柏接过戒指,用神识探查了一番,说道,“差不多,咱们进去吧。”   “说那么多,还不是要这么进去。”厉峰把戒指带到手上,试了一下威力,看着高耸而起的土墙,心情不错地道,“进去之后别走散了,跟着我就不会出大问题。”   时柏抬头所有所思地看向五神桥,陈旧的古桥另一端漫在云雾之中,絮絮渺渺,曲径云深,有种无法言喻的诡异之感。   凌音察觉出时柏的神情似有凝重,便出声问道:“可有不妥?”   时柏摇摇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到里面还是要多加小心,莫要全然寄希望于他人。”此中事怕没有那么简单,泽九进去后,竟然与子母环断了联系,要么是里面的禁制阻断联系,也么就是泽九在其中遇险。   厉峰冷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最烦你们这种故作高深的小白脸,逢人只说三分话,做什么都总遮遮掩掩,烦不烦?”   时柏看了厉峰一眼没说什么,这种嘲讽之言泽九经常说,他还回应一二,惹得对方气怒光火,如今换个人,却没有回应的心思。   凌音淡漠地看了厉峰一眼:“人家只是对未知事物心怀敬畏,行事谨慎,总好过那些不可一世,谁都瞧不起的狂妄之人来得好。”   “你……”厉峰语结。   时柏看了看噎住的厉峰,又看了一眼凌音,淡淡地道:“咱们走吧。”   三人刚一踏入木桥,转瞬就让涌上来的白雾包围住,目光所及之处雾茫茫的一片,但这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虽不能视物,但用神识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尤其是时柏,习惯使然,没有任何的不适。   倒是厉峰和凌音两人多少有些惊到,也不知这雾气有何玄机。   厉峰嘱咐他们道:“小心些不要走散。”   “嗯。”凌音上前一步与时柏并行,桥面并不宽敞,最多只容两人并肩而行,厉峰便独自落在了后面。   厉峰脸色不太好看,出声道:“你们这样不安全,你让他走前,我来殿后,三人直行更为妥当。”   凌音不解地道:“你是不是小心太过了,这有什么区别?”   厉峰立时不满道:“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儿?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那时柏说就是虔诚敬畏之心,我说怎么就成小心太过?”   “这有何可比?”凌音也火了,“至少他不曾如你这般聒噪。”   “你——”厉峰怒气更盛,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若当真觉得他好,缘何还要退婚?不过是如今看他可能起势,又动了心思,偏还要故作姿态。”   凌音看着厉峰,胸中火气愈胜,像似有火焰向上喷发,之前所有的隐忍瞬间爆发出来:“这些与你何干?你管得为免太宽了些,是谁都比你这个自我认知障碍的混蛋强!”   “你说谁混蛋?”   凌音抽出灵器,眼中是无法压抑的怒气:“说得就是你这个白痴。”   “怎么你还要动手?”厉峰心头更怒。   ……   时柏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人,没有劝和,而是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眼看要打起来,时柏才开口说了一句:“这雾气有问题。”   厉峰正是气不顺,没好气道:“谁不知道有问题,用得着你在这里多嘴,只长了一副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时柏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这雾气能让人情绪失控,放大怒气,不知不觉地使人陷入燥郁。”   这话刚一出口,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两人暗自运转起静心诀,对于修士来说,这是基础的法诀,气境修士也就罢了,他们这样的高阶修士犯这种错误实属不该,一时间心生懊恼,竟是不知不觉就中了招。   尤其是厉峰,不过他倒是对时柏有些侧目,丹境修士和圣境修士中间隔着一道鸿沟,这人竟能先他察觉,确实有些能耐。   时柏心绪本就波动不大,一些烦躁的情绪对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这雾气对人的影响于无形之中,他之所以有所察觉,在于这二人的反常,厉峰他不了解,但见凌音的表现很是奇怪,凌音一直对厉峰疲于应付,她性格如此,人虽不错,但对人却总显得冷淡疏离,有些话不想说尽量不说,能躲则躲,躲不过便是能忍则忍。   三人沉默着前行,越发的谨慎起来,这事故看着没什么,但刚才若是时柏也迷失其中,弄不好会有互残的可能。   越往里行进,桥面越窄,只够一人穿行,时柏走前,厉峰殿后,三人跟得很紧,力保不再出什么差错。   “此处路势开阔,你们可……”时柏话音突然截止,神色凝滞了一瞬,随即转过头看向空荡荡的身后。   上一息还在的人,如今全部失去了踪影。 第63章 又大又圆   时柏一直用神识探查着周遭的变化, 凌音和厉峰的消失不过是一瞬间,没有一丝波动, 让人毫无所觉。   看着空荡荡的身后, 时柏心情略有复杂, 原本狭小的桥锁已经不在,四周全部空荡出来, 不再是原来的桥面,仿似到了另外一处地域。   到处都是白茫的一片,四面虽可以随意行走,却没有方向, 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法听到,所有感官全失, 只用神识维系着对外界的感知,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你一人, 除了自身看不到任何东西,人在这样的环境呆得久了极易陷入惶恐茫然之中。   时柏取出阵盘, 旋转的盘针剧烈摇摆,给不出任何结果, 饶是时柏冷静自处, 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不知凌音他们境遇是否也是如此。   时柏一个人待了一会儿, 发现这里好似没有什么时间概念。   后来,时柏索性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放空思绪,不想这一坐下,却是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那是一个回归本真的世界,周遭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与没有归宿感的惶恐不同,周身说不出的安全舒适,好像置身于温暖的水中,身心满足安适,思绪自由的翱翔,仿佛可以到达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修士为了突破自身极限,常常会闭关修炼,但并非闭关的时候都在修炼,更多的是在寻找一个契机,进入这样一个玄妙的状态,时间越久,修为便会越加精深,少则一时半刻,长则可以几个月都处在这样玄之又玄的状态,但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没有规律,极难捕捉,人心浮动,最为复杂,想要心无旁骛,就要切断自身和外界的联系,除去所有干扰,修士会闭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时柏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竟是坐在一间密室之中。   不确定是过了多久,待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竟有种天地沧桑,斗转星移的错觉。   密室不大,却因无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十分空旷,周围连通着五道古朴的黑色大门,细看之下,上面分别雕画着龙虎鸟龟还有一个长着角的妖兽,应是传说中的五大上古神兽。   倒是和来时的五神桥和兽神戒联系起来,只是不知这门后是什么东西。   不过时柏不急着查看,而是先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就这么一会儿,时柏竟是毫无阻滞地从后期直接到了后期大圆满。   正常说来,资质出众的修士丹境后期到大圆满往往也需要几年的时间,而时柏前后不过短短数月就从中期飞升至大圆满,着实让惊叹。   虽然进入秘境后很多人都有所突破,纷纷踏入圣境,但能到此的修士大多在丹境大圆满停留已久,在灵气充裕的丘山秘境,突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但时柏却是差得太多,并非只是一个秘境就能飞升的,连他自己也是意外,他们才刚到秘境不久,剩下的时间,只要没有心魔妨碍,他会顺利进入圣境。   似乎从突破丹境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修为境界就一直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增长,在修炼上一途上的运气突然间转好。   不过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多去深究也是无用,时柏站起身朝着正对着自己的一扇门走去。   古朴的石门上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长长的尾羽,修长的身姿,倒是和当初浴火之中的红翎儿有几分相似。触手的真实感,若不是之前匪夷所思的经历,或许他也不会怀疑自己是身在幻境之中,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大能修士才会创造出如此恢弘的阵法幻术。   时柏极少佩服过什么人,他对天衍老祖也是尊敬多过敬畏,但这个幻境主人足以让他仰视。   从始至终这里都不限制灵力,强横地昭示自身不惧任何挑战,那是拥有绝对实力的自信,让你身陷幻术又丧失五感,不知身在何处,不明就理,完全按照他的旨意行事。   不知这幻境的主人到底有何用意,如今看着倒不像是有害人之心。   时柏试着推动石门,门没有反应,时柏倒也不意外,随即又使出灵力,石门依旧不动如山。   时柏拄着下巴看着上面的凤凰腾画,沉吟了一会儿,他踱步找到镌刻着白虎的石门,以手抚门,将金之力灌入掌中。   下一瞬,石门缓缓而动,时柏没有迟疑,拾步走了进去。   这也是一间封闭的古室,不同的是这四周没有石门,连同身后的门在时柏进来的瞬间就消失了。   习惯了这里的古怪,时柏倒是不意外,干脆走近石墙查看上面的刻画。   这里的墙上画着一些妖兽图,不同于惯常在修真界出现的妖兽,墙上的刻画的这些过于奇异,似鸟有蹄,像兽长羽,肖鱼无鳞,类人多足,甚至还有些人面兽身的妖兽,看着有些惊悚之感。   这些鸟兽鱼虫俱是模样奇特,倒是可以用凡人界的妖怪来形容。   引人注目的是壁画的最上方,那里画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子,眉目婉约,神态淡然,她半裸着上身,三千青丝舒散在胸前,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感,盘卷的蛇尾覆着身下各色模样的人兽,和这些奇异的妖兽相比,这女子倒显得正常些,看着也有些熟悉。   壁画左边接壤的墙面刻着一个巨大的轮/盘,上面刻着一些弯弯勾勾的东西,细看之下能发觉一些特有的符号规律排组,应该是一种偏门的文字。   这文字并不为时柏熟知,但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不觉中便盯得有些久,那文字好似有股吸力,强横得让人无法抗衡,拉扯着时柏的神识,当时柏觉察有异的时候已经收势不及。   时柏眼前一黑,立时便“看”不见周遭的一切。   意识也混沌起来。   不多久耳边便突然传来一些缥缈之音:   吾自将折入轮回。   泽济苍生,同落九幽。   当不畏已身,成则生,死方归。   ……   那声音有男有女,虚幻不定,似从耳边飘进,又似脑中响起……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这几句反复的在耳边萦绕,俱是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是时柏难以领会的专执,听得他心火翻涌,如坠噩梦一般无法挣脱。   什么样的一群人在此立誓,他们想要做什么?   什么样的人留下的执念,竟能引人入魔!   直到一声清凛如水的声音将其打断——   “时柏?”是熟悉的声音。   时柏感觉神识在慢慢恢复,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了说话的人。   “泽九?”   泽九面上是惯有的冷漠,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你方才是怎么回事儿?”   时柏心下吁了口气,那声音实在是扰得人有些头疼,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竟是一手的冷汗,那声音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但一切似乎还没有完,他看向面前的泽九,问:“这是哪里?”仍旧是间古室,只不过适才满是妖兽的墙壁已经不见,空荡荡的内室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泽九神色冷清,薄唇微启,“进来后不久,我便一直困在这里。”   时柏吐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接着却幽幽叹道:“以前不觉,如今发现我对你竟是魔根深种。”   “什么?”泽九秀美出尘的脸上染上一丝疑惑,“你又发什么疯?”   时柏轻声说:“你过来。”   泽九犹疑地看着时柏,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移近几步。   “可以再近一点。”时柏走上前将两人距离拉近。   时柏扣住泽九向后躲闪的身体,另一只手抚向对方的秀美如画的俊颜,一点点描摹着泽九的轮廓,形状优美的唇,挺翘的鼻梁……看着清雅绝尘的脸上浮上淡淡的光晕,时柏抬起对方紧致光洁的下巴,说,“色润冰清,姿丰傲骨……”他轻叹了一声,“若是真的就好了。”   对面的泽九露出一个清风霁月般的笑容,他说:“你若是想的话,一切便能成真。”   时柏捏着泽九下巴的手转而移到泽九玉白的脖颈,温柔地道:“你若是消失我便能早些见到他。”   “什么?”那泽九脸色骤变,欲要向后退去,却让时柏死死地禁锢住。   “本不愿对你下手,可惜——”时柏悠然的话锋一转,冷漠道,“你是禁制所在。”   时柏话音一落,对面的泽九一夕间蜕变成狰狞的恶鬼,原本如画的容颜紫气缭绕,硕大的眼珠戾气横生,森白的獠牙朝着时柏袭咬过来。   时柏抬手打出一道符咒,贴到对方的脑门,随即又是祭出灵宝将恶鬼罩住。   这里阴气极重,长久之下便生了这般的鬼物,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在修士意志薄弱时吸食生气。   但若是有所察觉便不难对付,杀了恶鬼也就脱离了幻境。   随着恶鬼慢慢完全化成紫雾,时柏周遭也发生了变化,先是周遭的气温慢慢开始升高,虽然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炙热,但习惯了毫无变化的恒温,这样的改变让时柏很是警觉。   下一瞬,天地变化,铺天盖地的白光聚拢而来,时柏下意识地遮挡后退。   待时柏“看”清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一片荒漠之中,进入五神桥之后,时柏经历了太多的异变,这并不会让他感觉有什么惊奇,但此刻他却是惊愕不已——   让时柏震惊的不是突然来到一望无际的沙漠,而是空中悬挂着的那个时刻散发着白色光晕和炙热温度的物体。   高高的天际,那迸发出耀眼光芒和热度的圆形物什,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从未见过! 第64章 痛心疾首   时柏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 情不自禁地自语道:“……这是什么?”   炙热的光打在身上,体表的温度慢慢飙升, 时柏缓过神, 这样的温度对修士来说没什么影响, 只是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干渴,似乎修仙前对饥渴的认知又恢复了。   时柏看过的一些古书中, 里面曾提及过旭日星辰,并非是详尽的记载,只说日夜有序,阴阳有别, 草木向阳而生,天赋异禀的妖兽可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用以淬炼修为。   小时候时松也会时常讲一些这样的奇谭异志给他听, 但时柏只当那是怪志传说, 因为九幽大陆并没有黑夜白昼之分。   所谓的一日只是为了方便测算, 修士动动神念便能掐算出时辰,而凡人界更是有专门计量时日的更钟。当然, 有的地方因为计量不准,时间久了, 两个距离较远的城市可能会出现较大的时差, 所以大的城地常常会请仙君测算校准。   九幽界的天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灰蒙蒙的, 温度不变, 光线不变,草木汲取灵气生长, 所谓的春时秋月虽偶尔有人提及,但都只是意境下的引用传说,未曾有人见过。   时柏看着斜映在地上的影子,如今的情形颠覆了他曾经的认知。   所以九幽界这些古老的传说都真的存在,还是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时柏他拿出罗盘,一番计算后,没有任何异常的显示,有极大的可能,这里并不是幻境,当然,也并非是十足把握,毕竟时柏这些天的经历玄妙至极,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不过,既然传言说五神桥是通往外界的入口,他是否已经来到了另外的界域?   他若是已经身处外界,此地又通向哪里?   干燥的天气让人感到不适,不多的线索,一时很难寻到结果。   时柏从储物戒取出一筒灵酒,淡香扑鼻,入口甜香,饮后回甘,干渴的喉咙得到一丝慰藉,是许久不曾体味的爽快之感。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引气期之后,便可辟谷,除了灵食灵酒,不沾水食,不过这规矩在此处却是行不通了。   时柏又抿了一口酒,懒懒地靠坐在沙堆边,催动了腕上的子母环,之前没有反映的子母环终于有了动静,应和的牵引之力让时柏心情和缓不少。   “时柏!”   时柏转过头,入眼的泽九一脸怒容,阳光照在他如美玉一般的肌肤上,细腻得犹若凝脂,隽美得动魄惊心。   时柏拨开宽大的袖袍,点评道:“果然还是真的看着顺眼。”   泽九看着姿态闲雅正在饮酒的时柏,脸色冷得吓人,一身如墨的袍子和如漆的乌发称得他肌肤白得透明,他几乎咬着牙说:“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落在我手里!”   时柏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道:“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什么好事,可是有什么发现?”   泽九转过身,修长挺拔的背对着时柏,冷冷地道:“没有,比不得你博闻强识,无所不知。”   “我?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只是忧心你的安危,顾不得其他。”见泽九一脸恶寒地回过头,时柏笑着问道,“天上这东西你可曾听说过?”   泽九鄙夷地看了时柏一眼,又看着空中炙热的日头,目光有些悠长:“再过两个时辰,它就要落下去……”   “哦?”时柏拿着酒筒的手一顿,看向泽九,“你似乎很了解。”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冷淡地道:“那是因为我比你早来了两日。”   时柏点点头:“那你关于日月星辰了解多少,是否还有……”   “嚓!这是什么鬼东西?”   时柏的话音让一声粗犷的嗓门打断,寻着声音看去,就见厉峰睁着大眼正一脸惊悚地看着空中的日头。   “这黄糊糊的大家伙,什么东西这是?”厉峰深吸一口气,眨了眨让日光晃得有些疼痛的眼睛,震惊不已地道,“谁能告诉我,老子现在到底有没有脱离幻境?”   时柏举着酒壶,招呼道:“厉峰道友过来饮口水,慢慢看,仔细想……”说着他又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酒杯,将酒杯斟满。   历峰突然觉得口渴得厉害,犹豫都无,上前接过时柏递过来的酒杯,一口痛饮,美酒入喉,醇香回甘,烈而不辣,厉峰眼前一亮,赞道:“好酒!好久没这么畅快了。”说着将杯盏伸到时柏面前,要求续杯。   时柏给他续杯:“凡人之乐,才是世人之乐。”   厉峰闻言却是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时柏,又看了一眼烈日下美得有些不似真人的泽九:“莫不是我还没出幻境,这会儿又用酒来迷惑我?”   时柏是什么人,听厉峰如此说,立时会意:“人之欲,莫不过酒色财气,厉峰道友之前可是刚经历了一番旖旎缱绻的考验?”   厉峰闻言手上一抖,酒差点洒了,红了耳根,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的事,你们都……”厉峰话都说不完整,憋了半天问了一句,“凌音呢?”   “许是还没出来,你我都是刚出幻境,倒是可以在这里等等她。”说着时柏转过头,对着身姿挺拔的泽九说道,“师弟不妨休息一下,大家一起有个照应。”   时柏从戒指中取了个小石桌,摆上精美的酒杯和灵果,区别于给厉峰的烈性酒,递给泽九的灵酒,扒开瓶塞,满是果香的纷郁,不浓不烈,是泽九最喜欢的果酒。   泽九知道他就是想走时柏也会用子母环拖着他,也就坐了下来。本就抵不住果香的诱惑,接过时柏递来的杯子,果酒入喉,芬香欲然,泽九的脸色终于见缓。   怎么哄泽九,时柏也算驾轻就熟,惹急了就哄,哄好了再惹,百炼千锤……   夕阳半落,晚霞似火,三人席地而坐,打出几道斜影,闲话间举杯对盏,在夕阳染红的茫茫大漠中,生衍出一幅别致的画卷。   厉峰喝得有些微醺,抱着酒壶不耐地道:“这女人是打算在里面生孩子吗,怎生还不出来?”   “里面虽然看似凶险骇人,但幻境的主人没有明显的恶意,只要小心行事,并不会伤及性命。”时柏对凌音很了解,论心性凌音也算出类拔萃。   “啊?”厉峰反应了一会儿,有些迟缓地点点头:“没错,有什么啊,故弄玄虚……也不知道这人安得什么心,吓唬谁啊……我一点都不怕……”   厉峰有些贪杯,他见泽九问时柏多次续杯,隐隐生了比拼的心思,斗法输了,想要在这找回场子。   结果自己的都没喝多少便有点醉,话也多了起来,竟是非常喜欢和泽九谈天,也不介意人家态度冷淡,自顾自地和人倾诉衷肠,连小时候怎么拜师,师傅秘境前都和他说了些什么,全部交代个底儿掉。   泽九的脸色倒没有什么变化,淡漠如初,回厉峰的话能省则省,半天也没见说什么。   少量的灵酒可以补充修士消耗的灵力,体内可自行运转将灵力炼化,但过量的摄入,不好炼化,也会如凡人一般醉酒,长期如此会坏了根基,成为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时柏倒是劝了几句,但这两位都不是能听他话的主,反而会同仇敌忾地编排他,一时间俩人竟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   原以为厉峰与泽九必定是互看对方不顺眼,结果托了时柏的福,俩人有了共同话题,一致对外。   时柏起身,同两人招呼一声,打算四处看看。   这里的沙地很是干净,细软滑手,不沾黏,抓在手上也会很快从指缝滑落,不染半点尘土,倒也稀奇。   微风拂面,随着日头渐渐西落,那种燥热之感淡了不少。   时柏在附近试图寻找一些活物,结果却不尽人意,哪怕是一只小虫都没有。   这不合常规,即使这里是沙漠。   若是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倒也罢了,时柏找到了一些年头非常久远的枯木,至于有多久远,初步判定千年以上。   这是一处死地,或许曾经有生命活动过,如今已经成为没有生命活动的死地。   时柏抬首看了看西方的落日,这里完全不同于九幽大陆,俨然像是另一个世界,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如今他也不能完全的确定。   那种来自西方的牵引召唤之力,随着他们进入五神桥之后便越发的强烈,那渗入骨髓的渴望不停在叫嚣,怕是只有全然的拥有,才知道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福兮祸兮,如今却是无法预料。   “女人简直恐怖,师傅他老人家早就告诫过,修仙出恶女,凡人养贤妇,修真界的女人,都是穿肠毒药,手段毒辣得狠。”   时柏回来的时候,厉峰和泽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两人正就女人的问题聊得正兴。   时柏看着脸色发青的凌音,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修为竟是已经突破圣境,或许就是因此,凌音才比他和厉峰更晚脱离幻境。   时柏想了想,移步到凌音身旁,随着她一起听起墙角来。   泽九话不多,一直都听着厉峰说,许是因喝了酒,整个人看着不复往日的冷漠,只是大多时候表情略有些茫然。   “女人的心机深不可测,一定要时刻堤防,我这次就是大意了,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防不胜防,我稍不留神就着了道,以至现在悔不当初。”厉峰简直痛心疾首。   听了厉峰的话,泽九反应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跟着点点头,眉目间的郑重之色表达着他极致的赞同。 第65章 一闪一闪   “我一直谨遵师傅的教诲, 恪守己心,遇到女人都躲着走, 但那妖女太厉害了, 就不小心看了一眼就中招了, 让老子为她拼命。”厉峰醉意朦胧地指着空气,愤然道, “你说老子是那多管闲事的人吗?几次三番,老子命都差点交代了。”   “怎么就着了道呢?只……看一眼就心跳的厉害。”厉峰不解地问泽九,“听说你当初也着了道,还平白送了灵杖给她, 真是………这女人果真邪魅,你是不是也把控不住?”   泽九更茫然了,看着似乎听得云里雾里, 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   厉峰给泽九解释道:“哎……就是说你有没有看到她就心跳得厉害, 不自觉地想要讨好……”   泽九这回听懂了, 果断地摇头。   “怎么可能,难道就只对我一人用了媚术?”厉峰有些气恼, “你是不是有所隐瞒,不愿意告诉我解除媚术的办法?我和你说这是小人行……”   “厉峰!”凌音终于忍无可忍, 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   “啊……”厉峰的转过头, 看见凌音, 大喝一声, “你这妖女。”   凌音抽出坎水剑,愤然道:“你几次三番辱我声誉,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仗着救命之恩,处处刁难,今日咱们就好好清算一下”   “你干什……哎,你真砍,我告诉你我要还手的,别以为突破圣境就怎么着了,你一样不是我的对手,老子警告你,要是再……凑……”厉峰稍显笨拙地躲着凌音的剑势,最后几乎是抱头鼠窜地逃走。   两人的声音渐远……时柏进阶后期大圆满,凌音也突破圣境,可见本次之行大家都收获颇多。   时柏回过头,泽九此时正在站在他身后,他看着时柏,眸光如水,好似带着一层水汽,如净水清潭,耳侧的碎发好似墨丝散落下来,只是那样站着,透着一股玉树兰芝般的清雅。   时柏默然片刻,开口问道:“可是醉了?”   不料下一瞬,泽九却是抽出剑,朝着时柏袭来。   泽九出招不稳,加之子母环制肘,飞剑自动地拨开了,泽九还想再发招,结果,晃了两下,竟是慢慢地向后倒去。   时柏将人拦腰扶住,看着近在咫尺的泽九,这块莹然生光的美玉,触之可及。   时柏抬起手,理了理泽九散落在脸颊的乌发。   日头已经落下,天色渐深,空气越发的冷凝。   泽九躺在长长的竹椅上,身上盖着兽毛毯,仍是不适地皱起眉。   时柏挑拣了一些刚才收集的木材,选材质易燃的木材,用添炉的引火点燃。   奇怪的天象,可以让修士如同凡人一般禁受不住寒热。   “真冷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火燃起来没多久,厉峰就回来了,脸上挂着几处红印子,闷头过来烤火,看样子已经醒酒了。   “凌音呢?”时柏问道。   “她说不想看到……”厉峰叹气道,“你说这女人真是太厉害了,也不知是使得什么媚术,让我还不了手,只能生忍着挨揍,不讲道理。”   时柏拨了拨炭火,突然想起韦逸,韦逸是个极其负责的师兄,去哪里都会带着时柏,只是一旦见到凌音,韦逸便会丢下他缠过去:“仙子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东西?”   “你乱说!”凌音气怒地驳斥,“我偷你什么了?”   “心啊。”韦逸一副理所当然地道,“我的心让仙子偷走了,不过……仙子可以拿你的心来赔。”   可谓十分的不要脸。   当时也是追得凌音没处躲藏,无可奈何。   听着厉峰的抱怨,时柏随口说道:“凌音外冷内热,轻易不对人动手,厉峰道友难得有此殊荣。”   “你是不是在取笑我?”厉峰看着时柏,有些纠结地道,“能不能……你当初是怎么解开的,能不能传授点经验?”   时柏转过头看向厉峰,似乎在确定对方是否有玩笑之意,过了一会儿,才道:“古之有云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我帮不了你。”韦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位可是真傻。   “和你们这种人说话太费劲了,不愿意就不愿意,说一堆有的没的借口。”厉峰憋着气道,“难道要杀了这女人才行?”   时柏转过头,神色疏淡地道:“凌音行事一向磊落,实在想不通的话,厉峰道友不妨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什么意思?”厉峰不解的皱眉,“你是说那女人看上我了,就专对我用了媚术?”   时柏拨碳的手一抖,火星迸溅出来,他抬起头正对上厉峰一脸恍然惊喜的表情。   “难怪了。”厉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师傅也常说,我这样的男子,很受女修的喜欢,这女人对我有所图谋也是正常。”厉峰说得一本正经,言语中还带着隐隐的愉悦和得意。   时柏掩饰的低下头,清咳了两声,这乾元老祖教徒弟的方法比之天衍老头还不靠谱,说句误人子弟也不为过。   “你说她会不会……”   “凌音回来了。”时柏提醒道。   厉峰下意识的板直身体,身如松柏,神情正直,随即又面不改色地指着泽九,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道:“他怎么还在睡?”   时柏皱了皱眉,厉峰已经无事,相比较泽九异于常人的体质,确实有些不正常。   “我还以为是真海量,原来是装出来的,竟把我也骗了。”厉峰愤然道,倒是自发的忘了泽九比他喝得酒多了两倍不止。   凌音看见他二人围在泽九身侧,走近问道:“怎么了?”   时柏放下泽九的手腕,摇摇头说道:“气息平稳,体内灵力运转有些急,不过喝了酒倒也正常。”   “就是喝醉了,没想到是个逞能的,这是没有经验,不懂量力而为。”厉峰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他话音刚落,一股危险的气息便从泽九身上散布开来。   “这是?”凌音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要突破?”   “怎么可能,咱们刚到秘境多久,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接连突破到圣境中期?”   “但——”凌音也犹疑起来,她转头看向时柏。   时柏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要努力了。”他还是丹境,泽九就要再次突破,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哈——你是说他真的要突破了?”厉峰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还是人吗?有谁突破是睡一觉就行的?   时柏布置了一个小型结界,防止泽九受到打扰,又弄了聚灵阵,厉峰凌音也都帮忙。   布置妥当,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脸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一些不可思议地喟叹。   “师傅还说九幽大陆没人资质比我强,原来都是哄我。”厉峰扒拉着火堆,语调中带着一丝泄气。   凌音叹息一声:“是九璇真人耽误了他,如今也算是厚积薄发,苦尽甘来,只是他心中似乎郁气不平……”   “要我我也不平,那娘们太狠了,灭人满门不算,还把人儿子当炉鼎,师傅说得果然没错,女人是蛇蝎为心,噬不见齿,万不可惹……”感受到来自凌音冷冽的目光,厉峰咳了一声,“反正啊……我就是那个意思……”   凌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向时柏,道,“说来你也是一样,未有多久就已经是丹境后期大圆满,这样的速度,若是让大衍宗的那些大能们知道,定是能吓一跳。”   时柏看着篝火,火光明灭,鼻翼在他脸上印下淡淡的投影,他说:“我和泽九不同。”   时柏摩挲手上的指环,在泽九眼里他和九璇真人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用子母环夺他自由,是那个榨取他价值的掠食者。   毕竟在此之前,泽九就曾因为时柏未能突破圣境,从结果上看,他与九璇真人并无二致。   泽九恨他,之前的那一剑已然说明了问题……   泽九防备心极重,如今对他的敌意已是到了顶点,他在隐忍,就像当初对九璇真人一样。   厉峰听了凌音的话,不满道:“什么一样,差很多,他们俩怎么能放一块比,你这女人知道什么,他那太古心法都练了这么多年还是丹境,他又不像泽九有那么多的桎梏,我修炼也才几十年就到了圣境,比他可强多了……”   “厉峰道友所言极是。”时柏应和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对凌音道,“当初泽九在砂蚁洞所为,凌音可是不计较了?”   “其实现在还在气,真要是死在那里,岂不冤?”凌音叹了一口气,又道,“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若是他,怕是也会谁都不信,没有自保的实力,出去后,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觊觎,对于那些长期困于圣境,不能更进一步的大能,泽九是一块让人垂泫不已的鲜肉。”   “你们在说什么,蚂蚁洞泽九怎么了?”   没人回厉峰的话。   凌音继续道:“虽然理解,但仍觉受伤,毕竟我们都没伤害他,一直真心相待,我曾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我想待他有一日真正想通了,会和你道歉的。”时柏对着凌音道。   “道歉吗?”凌音摇摇头,没说什么。   “你们是有什么要瞒我?”厉峰不满道。   “与你无关。”凌音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怎么与我无关,是我救得你,怎么这就翻脸不认人,师傅果然说得没错,这女人……”   “太吵……”   突然传来的一句让三人安静下来,那声音淡淡的沙沙的,带着些倦意。   此时泽九扶着额头,已从长椅上坐起,素洁的青衫顺着他的动作拖曳在地,结界已经让泽九撤了。   “这么快……”几人迅速用神识查探泽九的修为。   “圣境中期!”别人百十年难以突破的屏障,泽九竟是如此轻易的达成,这番表现足以引起修真界的一场血雨腥风。   但比起这些,更让人忌惮的是泽九若是成长起来,怕是更是加骇人。   “渴……”泽九发出第二声。   时柏不知何时已来到泽九身侧,闻言便取出一个竹筒,递给泽九,“这是加了银叶蜂蜜汁的灵泉水。”时柏会用这水来泡茶,但因为所存不多,却也不常用。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低头喝了一口,品了一下,可能觉得味道不错,又就着时柏递过来的竹筒喝了几口。   泽九喜甜,灵果、果酒、蜂蜜甜水这些他都很喜欢。   “他们师兄弟关系挺好的。”厉峰看着评价道。   凌音看着二人点点头,喃喃地道:“是啊。”那声音低不可闻,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厉峰觉得凌音的语气有点怪,却也不知为何。   夜风吹来,将火堆吹得更旺,零星的火星伴着细碎的声音飘荡开,静谧安和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这是什么,真美……”   突然,凌音又发出一句不可思议地惊叹。   众人看向凌音,只见凌音不知何时站起身,她看着天空,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这些亮晶晶的都是什么,实在是太美了——” 第66章 头皮发麻   黑色的夜空不知何时挂上了点点闪烁的“花盏”, 一轮圆圆的“白玉盘”高悬天际。   月华如纱一般罩在身上,凌音抬头看着天空, 月色动人, 星辰璀璨, 光华流动,散发着迷离的光晕, 如此良辰美景,凌音闭眼深吸了口气,脸上散发着熠熠的光彩,她愉悦的转了个圈, 开心得像个小女孩。   “真的是太好看了。”   “是啊——太好看了。”厉峰也喃喃地说道,目光追逐的却是星空下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子,清凛悦耳的笑声, 在心口处涟漪微漾, 仿佛能消融一切的坚冰, 让人柔软的心都化了。   泽九不解地看着对面两个不太正常的人,不过紧接着他发觉自己突破了, 他愕然了一瞬,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惊喜的笑意。   时柏拿着杯子幽幽地出声:“吃我的喝我的, 得我照顾, 转头却想杀我, 你是如何做到的?”   泽九欲要出言驳斥, 却见时柏竟抬手把泽九剩下的蜜水喝了,两人目光相对, 时柏神色坦然地看着泽九,眸光似水,温柔中透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可怜泽九没见过这情势,神情呆了一呆,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白玉无暇的脸上染上一丝淡红,泽九气怒地站起身:“你——”   “怎么了?”时柏一脸疑惑地问道。   泽九气得转身走开,独自去查看巩固修为,飘飞的衣衫只留下一丝幽淡冷凝的香气。   时柏躺到了竹椅上,看着未上色的星空,同样的美不胜收,清景无限。   泽九就在不远处试法,耳边传来凌音欢快的笑声——   好夜,月正当空,恬淡美好……   ……   “日月星辰……”凌音感叹道,“原来是这般模样,以前只当是奇志话本,只是——”凌音向温暖的火堆前靠了靠,说,“这里是真实的吗,会不会是哪位大人构建的虚幻空间?”   四人围坐在火堆旁,晚上的温度很低,初时不觉如何,但久了身体变有些受不住,明明这温度还没有到凡人的极限,却让他们这些修士感到寒冷,好在并不是难以忍受,烤着篝火,倒也暖和。   时柏说道:“我曾在师傅的书阁中看到一卷上古绘卷,里面描绘了一个四季变换,昼夜交替的世界,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面所言和这里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是吗?里面还有些什么?”众人兴趣昂然。   “很多玄妙之极的景象,春草萌新,夏花烂漫,秋风落叶,冬日飘雪……”   凌音却是听得好奇,颇有些少女模样地追问:“还有呢?”   “里面记载了很多的神,人是由母神创造,塑泥成人,创世神、万兽之主的父神、风神、火神……都有着开天辟地之能。”   “造人怎么可能?”厉峰一脸的怀疑,“灵魂是受天地法则束缚,岂是可以随意创造?最多也不过弄个厉害点的傀儡罢了。”   时柏回道:“确实像是奇闻异志,里面很多的描述都不合常理,却也不一定都是假的,那样的一个世界,不是只靠着臆想就能勾画出,在原有的基础加工润染的可能性大一些。”   凌音点头赞同,“其实这里的一切就算是假的,也是哪位大能根据自己的见闻阅历幻化的,不可能凭空就能塑造的。”说着凌音看向时柏,说,“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蚁洞分开后我心里就一直悬着,一直到重新聚到一处才觉得安心不少。”时柏有着常人没有的淡定沉稳,行到无路的时候总能另辟蹊径。   “呵……”厉峰不赞同道,“他知道什么,废话一堆,也没见说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凌音美目一皱,想要驳斥,时柏拉住她。   夜色渐深,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月光柔和的落在几人身上,同火光一齐将几人照得明亮。   时柏一面将架在火堆上茶壶取下来,一面开口道:“我们几人如今能坐在一起,都算是种缘分,无论之前有什么恩怨,我希望诸位都能就此放下,后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尚不清楚,接下来我们或许需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说着时柏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厉峰,“如果相互之间抱有敌意,势必会加大此次旅程的难度。”   时柏目光淡然,没有太多的情绪,却又锐利得让厉峰难以轻视,他想不通明明自己才是圣境,可以用威压震慑对方的强者,如今却是落了下层,但他也知道当今情势,都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容不得他说不。   厉峰有些不情愿地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还能坏事?你们别拖后腿,总等着老子救就行。”   时柏点头:“我等定不会让厉峰道友太过操劳。”   “泽九……”凌音突然开口,“砂蚁洞发生的事情我不追究,我可以体谅你的难处,但接下来我不想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随时会背叛大家的人,我需要你的一个保证,保证在接下来不做伤害同伴的事情。”   一直游离在谈话之外的泽九闻言,看了时柏一眼,说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单独行事,不用……”   “不可能——”时柏果决地打断他,转而对凌音道:“放心,泽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凌音有些犹疑的看向泽九,对方面色不善,隐含怒气,却也不见反驳,有些隐而不发的样子。如此看,想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时柏手里,凌音也就放下心来,她对时柏的承诺一向放心,只是不知道时柏用了什么方法,能把这个刺头降住。   “喝杯茶暖身。”   凌音的思绪让时柏打断,她缓过神,说,“啊……好。”凌音接过茶,暖茶入胃,寒冷的夜晚,渺无人烟的沙漠,喝上一杯品质上好的热茶,难以形容此时的感受,怕只有和时柏一起才会如此惬意,凌音感叹道,“无怪千元姑姑总是和我夸赞你,说你谦逊严谨,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冷静自持,实属难能可贵。”   时柏将茶壶放到手边的石桌上,听到凌音的话,道:“是她老人家过誉,因为祖父的关系她一直对我照顾有加,说来本应去族中探望,如今想来实在是失礼。”   “这事本就怪不到你,你若是去了才是……”凌音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说,“希望这次我们能够一起度过难关,这一遭都能有所收益,平安的回去。”   凌音少见的情感外露,时柏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至今为止,我们还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师傅说你福寿绵长,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天衍真人给我测算过?”凌音有些意外,近乎迫切地追问道,“他还有说我什么吗?”   “他……”时柏顿了一下,说,“他老人家并没有说太多。”   凌音低下头,神色落寞:“也对,天衍老祖岂是轻易给人测算的。”   厉峰不意外然地道:“那他还不是无缘无故给你测算了?他说的肯定不止这一点,估计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时柏再次对上凌音希冀的目光,开口道:“师傅真的没说什么,只说凌音你心志坚韧,纯善至诚,在大道一途很难为外物所扰。”天衍老祖说凌音命犯天煞,孤星转世,纵使寿命悠长,也会一生孤苦悲寂,身边甚至不能留有一个亲友。   时柏自是相信命理之说,但也并不全然的迷信,事在人为,人之一生不是一两句断言就能决定的。   “就没说别的?”厉峰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的套话,江湖骗子随口就来,哪有什么正经干货,我师傅说天衍那个老不休,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嚓!”   厉峰还未说完,突然一阵白光袭来,厉峰霎时躲开,那冲击之力掀起的沙尘扬在半空中,最后都罩落在时柏和凌音身上。   二人因这场无妄之灾吃了一嘴沙子。   “你他娘的泽九!要干什么,刚还说不计恩怨,相互守助。”厉峰逃到远处大声喝问,“这就要和老子打架。”   泽九却不管这些,手执飞剑开始满沙漠砍人。   厉峰哪里打得过,让泽九追得哇哇大叫:“刚才是怎么说的,时柏你不管管,就让他乱来?”   时柏想了想,对正在暴走的泽九说,“别太过分。”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离远着一些打。”这样他和凌音就不会受到波及了。   什么叫别太过分?怎么个不过分法,重伤还是死人才算过分?还远着一些!   厉峰快要气死了。   ………   两人不知道打了多久,泽九直到累了才收手,和鼻青脸肿的厉峰一同回到篝火旁。   “是我师傅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厉峰憋着气道,“大不了下次不说了就是了,打什么人……”   一时间没人接口,时柏是想着天衍老祖的事情,这事儿出了秘境就难以瞒住了,泽九怕是会愈加心绪难平。   “之后咱们要怎么办,要往哪里走。”凌音打破沉默地问道。   “西……”   “向西……”   泽九和时柏毫不犹豫的同时出声。   “为什么?”厉峰和凌音都有些奇怪。   泽九看着前方,眼神是毫不掩的某种渴求。   时柏眉头微敛,问道:“难道你们什么感觉都没有?”   “什么感觉?”厉峰表情有些迷茫。   凌音也是不解:“应该是什么感觉,为何你们觉得是要向西前行。”   时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类似召唤之力,吸引你朝着这个方向去,它在告诉你有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你。”   凌音惊讶的摇摇头:“竟有这等事,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难怪……”时柏若有所思,之前他还疑惑为什么凌音他们会在雾林徘徊了那么久,比他和泽九还要晚些抵达,如今看来是只有他和泽九感受到了牵引之力。   “会不会是什么圈套?”凌音有些担忧。   “是也不是,也要去了才知道,从进入五神桥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顺着这位大能的意思走。”   “怕什么?这么爱故弄玄虚往往都是纸糊的,哎……还有茶吗,给我一杯,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厉峰搓了搓手。   时柏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不起风就无事,今日休整一下,等天亮咱们就可以赶……”时柏话至一半,神情突然一滞。   “怎么了?”凌音见他表情有些怪异,未等时柏回话,耳边就响起厉峰粗犷的嗓门……   “娘的!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这……”看到眼前的一幕,凌音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头皮阵阵发麻,她忍住惊叫的冲动,立时摸上腰间的坎水剑。 第67章 好色师兄   荒无人烟的大漠, 一群白骨骷髅正慢慢从四周向他们聚拢,森然的冷风, 让人有种仿佛置身于地狱中的错觉。   厉峰向前走了几步, 眉头紧锁:“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竟是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多。   那些枯骨有的已经残肢断臂, 却丝毫不妨碍前行,密密麻麻的一片, 动作整齐一致地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涌过来,看着十分骇人。   时柏目光凝重,沉吟了一下道:“这些鬼物只不过是傀儡,有人在背后操控。”   厉峰惊道:“开什么玩笑, 谁有本事控制这么多傀儡?”那需要多强大的神魂,厉害如他师傅都做不到的事情。   “东侧正中那个灰色人影。”泽九突然出声。   几人目光瞬间汇集过去,灰白的一片扫过去, 那身影很不显眼, 几乎没有什么灵力波动, 但一旦察觉就能很快锁定,区别于只剩白骨的骷髅, 虽同样是瘦如枯骨的身躯,却覆着一层灰色的死皮。   干瘪的脸仅覆着一层皮而已, 皮下没有丝毫的血肉脂肪, 两个眼珠显得十分硕大, 看着无比阴鸷惊悚。   这到底是人是鬼?   这些骷髅行进的很慢, 如生锈了一般,但却每个都有着丹境的实力, 集体带来的威压极其骇人,尤其是那灰色身影,根本让人无法查探到修为。   “管他的呢,擒贼擒王!还能等死不成,一群死物,我就不信了。”说着厉峰提刀而上。   “等……”时柏叹了口气,看着冲出去的厉峰,也来不及想太多,和凌音两人先后协助,独留泽九剩在原地。   骷髅大军突然停了下来,那鬼物抬起头,看着冲杀而来的三人,那眼神黑暗阴鸷的如一潭死水,无一丝波澜,却冷厉森寒,看得人心一滞。   只见那鬼物轻轻地抬起手——   下一秒,三人毫无抵抗之力的直接被弹飞,厉峰觉得自己摔得五脏错位,偏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未看清。   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容不得人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这鬼物明明一个人就能对付他们,为何要带着他的骷髅大军,弄这么大的场面,难道这鬼物喜欢讲排场不成?   这么一停顿,骷髅大军让鬼物留在原地,他看也不看三人,而是方向不改地朝着泽九行进。   “咯咯……好香……”那声音粗哑得如上了锈的铁具。   鬼物拖着缓慢的步子继续前行。   厉峰和时柏都摔得不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凌音,她慌张道:“他要吃了泽九吗?”是了,或许对这些鬼物来说,泽九正是大补之物,修真界那么多人要追查泽九的下落,不就是觊觎泽九异于常人的体质?   他们探查不到鬼物的修为,说明对方修为高了自身不止一个境界,圣境后期以上的修为……难道对方是传说中的“仙”境?   泽九面色冷肃,慢慢抓紧手中的飞剑,同时运转手中的玄武戒,只待对方进入可攻击范围。   但随着鬼物靠近,泽九脸上慢慢显出一丝茫然,待人走近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时柏捂着胸口慢慢站起身,目光朝着泽九看过去。   泽九只是惊疑地看着鬼物,一脸的难以置信:“你……”   时柏心中一紧,泽九看着完全没有抵抗的心思。   那鬼物突然起手……   “小心!”   时柏凌音齐齐出声。   凌音下意识地闭眼,却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并没有看到预想中惨烈的画面——   时柏和厉峰看着那鬼物直接拨开了泽九,将人推搡到一边,径直来到篝火边的石桌旁。   对着桌上的茶壶,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咯咯……好香……”那鬼物颤颤巍巍地拿起茶壶,接着便向口中猛灌。   众人:“……”   时柏稍作调息,便来到泽九身侧,泽九的表现实在有点反常,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那鬼物,不知这鬼物身上有什么值得泽九惊骇的地方。   时柏走近泽九,与其一同看着鬼物,那壶看着小,其实内有乾坤,是小型的储物器,容量不小,大概要好一会儿才能见底。   鬼物身上的灵力波动很小,气息也很微弱,感觉像是霭霭老矣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但也证明对方还活着,这并不是什么鬼物,只是这气息太弱,几乎察觉不……时柏突然神情一滞,随即露出愕然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厉峰和凌音也聚了过来。   时柏对着瘦骨嶙峋的背影不确定地道:“大……师兄?咳咳……”只是他这一开口就牵动了五脏六腑的伤势,咳个不停。   那人闻言身体似乎颤动了一下,但接着又继续喝水的动作。   “你认识这货?”厉峰惊讶道。   这可是传说中的仙境修士,整个九幽界都没有的仙境大能。   时柏表情复杂难言,刚才他受伤不轻,五脏六腑错位了一般,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对着面前地人道:“师兄这水不能多喝。”   ……对方充耳不闻,像是饥渴了很久旅人汲取着天赐甘霖。   时柏叹了口气,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他添了些柴,从储物戒中拿出两只鸟儿,是他在来的途中见这鸟儿羽毛艳丽,适合做武器装饰,便收了起来。   时柏的手法并不熟练,但是使用法术很方便,不多久便处理好了一只,半只鸡大小的鸟儿架在了篝火上。   灵兽的骨肉中饱含灵力,不用调味,遇火没多久便散发出诱人的肉香,表皮的黄油滴落在火堆上,“滋拉”的一声——   像是开启某道阀门的开关,那人动作一滞,立时掉过头来,硕大的眼珠冒着幽绿的光。   太香了……比起其他兽肉,骨肉均匀的鸟肉更令人食指大动,烤得金黄的表皮,滋滋作响,肉香扑鼻,馋得人移不开目光。   厉峰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辟谷前肉香的记忆立时涌了上来,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到饿。   另一边,就不是咽口水那么简单了,那人抬手就来夺。   “别动,还没熟!”凌音忙道。   时柏已经做好让他劫走的准备,却见那瘦如的手突然停滞在半路,然后又在众人的目光中委委屈屈地收了回去。   ……   谁也没想到凌音的话如此管用,连泽九也有些讶异地看向凌音。   厉峰忍不住惊叹:“这媚术果然强大……”简直是无往不利,连仙境修士都抵抗不了,何况是他,厉峰心中舒坦了一点。   凌音深吸口气,忍了,装作没听见,她自己其实也奇怪。   那鬼物蹲在火堆旁,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烤得冒着油光的鸟肉,眼中冒着绿光,异常凶狠。   饶是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厉峰,此时也是汗毛飞竖,这也太吓人了!那感觉就像是身边蹲着一个恶鬼。   “你叫他师兄,难道……”凌音到时柏近前蹲下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是韦逸吗?”不知是不是她的修为太低,根本无法探知到对方的气息。   “嗯……咳咳……”时柏这一回答牵动了肋骨,又吸入了些烟火,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凌音吓了一跳。   “当然是受伤了,你怎么看着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正在一旁调息的厉峰说道,他也受了点伤,但比起丹境的时柏要好上一些。   “受伤?”凌音接过时柏手中的钎子,“我来吧,你去疗伤。”   时柏没有拒绝,他见凌音确实无事,便将东西交给她,服了一粒丹药,打起坐来。   厉峰看着身体无状的凌音,他和时柏受伤,偏就凌音无事,忍不住惊叹道:“嚓,这也行!我可真是见识到厉害了,师傅说的果……”厉峰的话音截止于看见凌音投递过来的眼刀。   灵兽肉不比普通肉食,烧制起来要久一些,仙家酒楼都有专门的灶台、阵符和地火,自己弄就要考验功力,好在这些木材也不普通,时柏之前也摆了阵盘,凌音做起来也不太难。   时柏因为不放心,稍作调息,便睁开眼,此时的“师兄”吃相凶残地抱着烤好的鸟肉,隐隐还能听到咀嚼中骨头碎裂的声音。   泽九正一脸猎奇地看着,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件。   厉峰正和凌音打着商量:“哎,我说你这个弄完一会儿能不能匀我半只,他也吃不了这么多,不是……吃多了你不怕他出事?我知道那是时柏师兄……行行行,不给就不给,时柏那应该还有……哎,你没事了?”厉峰转头就看见时柏正看过来。   看见时柏,凌音松了口气,无论是厉峰还是泽九看着都是不靠谱的,有这么一尊大佛,她自己害怕应付不过来,唯恐她照顾不到,韦逸生出什么意外。   “这真的是韦逸?”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弱了,没有泽九的修为,没有时柏对神识的掌控能力,就算她同样认识韦逸,也无法探知,不过她相信时柏的判断,“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丘山秘境百年开启一次,韦逸消失了几十年,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时柏摇头同样不解:“五十年前他消失后就再无消息,师傅一直找寻未果,想是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进入这里,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都认识啊,认识就好办了,韦逸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我说时柏你那还有没有……哎,韦逸!你说的是天衍老祖的大弟子韦逸?”厉峰猛然反应过来,震惊道,“我还以为是你族内的某位弟子,这家伙竟然还活着?”坊间一直有韦逸的传闻,即使他涉世浅,也曾听闻过韦逸的大名,天衍老祖的三个弟子,无关修为资质,但个个传奇。   凌音把手上的钎子翻过来,对着时柏道:“一会儿问问看是怎么回事,他若是真的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变成如今的模样也不奇怪。”说着她看向吃满嘴冒油的韦逸,瘦如枯骨的人,和已经倒在那里没有生命的白骨没有太大区别,还能活着不知道经受了怎样的摧残。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人物,不甘于在瓶颈蹉跎时光,独自寻找突破的方法,却陷在渺无人烟的大漠。   有些极力遗忘的过往,慢慢浮现在脑海,这么多年了,她原以为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再见。   鸟儿不大,没多久韦逸就吃完了,骨头都没吐,抬着油花花的手,眼神盯着篝火上的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泽九在一旁适时地送上水,真是破天荒的殷勤了一回,结果却让对方拨到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音手中的肉,不过纵使眼冒绿光,也没有贸然去抢。   凌音看向时柏,不知道是否需要继续投喂。   时柏从凌音手中接过烤肉,对着韦逸道:“师兄你若是能叫出我们的名字,这个就……”   时柏话未说完,手上的烤肉就凭空移到了韦逸手中,那动作迅如闪电,果断干脆。   时柏:“……”   “哈哈——你……还名字。”厉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可不认识你是谁。”   比起师弟,还是凌音更重要,即使已经神智不清,韦逸仍然是遵循着本能,坚持着自己不变的原则。   泽九不悦地皱眉,“所以他把我……”他顿了一下,道,“他就只记得凌音?”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满。   厉峰笑得越欢了:“哈哈——这货现在只认吃和女人,你们能问出什么?还不如让凌音问,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时柏泽九:“……”和凌音一比完全没有分量的师弟俩。   ……有个好色的师兄让人很不爽。 第68章 杀师之仇   时柏想到韦逸离开前的那番做派, 倒也不意外,当初为了让凌音不嫁人, 那套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 不然也不会有他和泽九先后要向凌音提亲的事儿。   凌音看着容貌大变的韦逸, 那个俊逸不羁的男子如今瘦如枯骨,形同鬼物, 而这一切和她脱不了干系。   两人最后一次见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会儿韦逸拿着一大堆的灵宝符篆找她,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   凌音并不意外,韦逸阴魂不散地缠了她很久,她听过的情话太多, 本以为韦逸是要表白,没想到是得了一句威胁。   “这些东西都给你,你要保证我回来之前不准嫁人……你不答应也没关系, 反正我也有办法让你嫁不出去。”   “不是威胁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是让你等我回来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到时候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愿赌服输怎么着都成, 一切随你心意。”   “但等我回来升了圣境,就没人敢把你送予那些糟老头做侍妾了, 到时候你想嫁谁就嫁谁, 我韦逸说到做到。”   凌音从储物戒取出一个袋子, 里面都是韦逸当初强留下的东西, 她为了保命,曾迫不得已地用过两张符箓, 剩下的她尽量不去用,就想着有一日能还给韦逸。   里面添置了不少凌音的东西,是这些年凌音收集的好物,她不想平白拿了韦逸的东西,有些人一旦和她沾上因果,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有时候凌音想,是不是因为当初的那情难抑制的一丝心动,才让韦逸这么多年不得归家。   耳边突然传来“噹”的一声,凌音思绪遭到打断,发现是身旁的韦逸倒下了。   “得!现在谁问都不好使了。”厉峰调侃道。   时柏来到近前,忙查探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将养魂丹和玄清丹各取一颗给人喂下,又取出小榻将人移上去。   凌音有些艰涩地问道:“他真的还活着吗?”身体冰冷不带温度,感觉不到这人的丝毫气息。   将人安置好,时柏说道:“他的身体正在自行修复,若不是他自身修习木属性功法,如今或许真的已经成为干尸。”   厉峰没了玩笑的心思,道:“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已经是仙境了吧?引气期都能辟谷,跑到这里饿成干尸,出去说都没人信。”   “仙境……”凌音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对……秘境内正常进入一年后就要受到排斥,被迫驱逐,他怎么会呆了这么久?”   厉峰接口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咱们已经不在秘境内了,你看这天上什么玩意,明显不是一个位面。”这女人对这小子太过关心了吧。   凌音喃喃自语:“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幻境。”   时柏重新坐到篝火前,看向西方,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也或许……这里真的已经脱离了秘境。”   “看吧,连他都这么想。”厉峰有些得意。   “韦逸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能出去,那咱们……”   凌音的话让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变干尸吗?”厉峰看了一眼浑身死皮的干尸样的韦逸,一股寒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颤,“保不齐的事儿。”   “暂时不会有这个顾虑。”时柏对这凌音道,“在砂蚁洞的收获足够我们在这里度过不短的时日。”   凌音恍然:“我倒是把这个忘了,这一天过得实在有梦幻。”他们扫荡了足足四个蚂蚁洞。   “砂蚁洞什么收获?”厉峰茫然不解地问道,“你们在砂蚁洞还有收获?蚂蚁洞里能有什么?”   凌音没理他,灵识探入储物戒中查看在砂蚁洞的收获,这笔财富放在哪里都足以让人疯狂,如今只能当做是普通吃食,只能闲暇时候炼制些丹药,避免浪费。   厉峰讨了个没趣,只好将目光转向时柏。   “一些灵果灵草。”时柏答道。   “那能有多少,咱们指不定要在这里呆多久。”厉峰满脸的不屑。   时柏抬眼,说道:“百年内应该无法消耗完。”   “百年才……什么……你说多少?”厉峰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凌音觉得时柏太过保守,那是几个洞穴的存储量,他们三个人加起来是一个很可观的数量,若是炼制成丹药,哪怕是制成简单的玉露灵酒,可使用的时间也是惊人的。   厉峰深吸了口气:“早说啊,我也就进去探探了,你怎么连提都不提?”说罢厉峰面色不豫地看向凌音。   “进去?”凌音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去做蚂蚁的养料吗?”   “都休息一下吧。”在厉峰说话前,时柏直接道,“明日还要赶路,抓紧时间养足精神。”这里让他们与凡人无异,会乏累困顿,感知冷暖,只能按照凡人的习惯行事,好在他们休息也方便,打坐就可以。   对面两人没有意见,这一日的经历太过累人,以前倒没什么,如今很容易感到疲累。   过了一会儿,凌音发觉时柏并没有休息,而是靠近那堆白骨,问道:“在干什么?”   “今日我守夜,你们休息。”时柏在骷髅身上取了一根白骨,说,“以后可以轮换。“   凌音点点头,说道:“你受伤了,还是我来。”   时柏拿着手骨仔细查看,拒绝道:“不会耽误什么。”   厉峰却是手一挥,不耐道:“你们真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老子来守夜,就你们两个弱鸡,真有什么事儿也不顶用。”   最后厉峰和时柏两人轮换着守夜,至于泽九,别说他自身没表示,就算他答应守夜,真有什么危险,他们也怕泽九招呼不打一声自己先撤,这方面时柏和凌音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体会。   …………   茫茫荒漠中,六个灰头土脸的圣境修士聚在一处,炎炎烈日之下,是遮掩不住的阴鸷压抑氛围。   黑脸的修士吐了一口嘴里的黄沙,咬牙道:“老疯子,死都死了,临了还要阴人一把。”   “早该想到,和天衍正面对上根本就占不到什么便宜。”说话的是位玄袍修士,他气怒地道,“如今不止方圆和单丰把命搭进去了,还到了现在这个么鬼地方,我们出都出不去。”   黑脸的修士瞪着眼睛,反驳道:“你别事后逞能,那老家伙油滑得狠,能让你套出什么?”   “他对那几个徒弟,看着好像不上心,但哪个他都没落下,不然他那瞎徒弟出了玄心门,咱们本可以直接抓来搜魂,结果杀出个承干老祖,那老疯子若不是提前打过招呼,承干老祖怎么会管这事儿?”   尖脸的修士摸着下巴:“九璇那毒妇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一个炉鼎,她自己享用了这么些年,才堪堪入了中境,若是到了我手中……”   “行了……收了你那龌鹾心思,能活着出去再说,”   “说来那泽九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难不成——”那人摸着下巴猜测道,“混到秘境里去了?”   “不可能!”黑脸修士立时不满道,“当初是我一个一个过的,不可能有人躲过我的查探。”   “行了,先想想怎么出去,现在就是有天材地宝放到你面前,也是享用不了。”   “怎么享用不了?”黑脸的修士嘴里也不知嚼的什么灵草,“现在来头牛我都能吞进去,我说老聂把你那瓶辟谷丹给我点。”   “我也就翻出这么一瓶,谁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给你了之后要怎么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和凡人一样了。”   ……   一群大能修士早就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失了风度地吵嚷,狼狈得和市井民众一般,不复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好了,都留点力气好好想想怎么出了这鬼地。”坐在左手的红袍修士轻斥了一声,这里他名望最高,众人也以他唯首是瞻。   红袍修士发话,众人终于停止了七嘴八舌的吵嚷。   那的尖脸修士说道:“其实我觉得不一定是件坏事儿,传闻不一定是假的,那句诗写得是「栈桥深处连孤漠,落阳西地见神邸」,说得地方或许就是这里,咱们不若西行碰碰运气,或许能在此有什么奇遇。”   玄袍修士接口道:“话是没错,但谁知道这沙漠能多大,又哪里来的栈桥?打从进入这里,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刚卜了一卦,西地大凶,不若东行寻求生机。”   黑脸修士不以为然地道:“怎么天衍那老东西不在了,你就觉得自己卜算的本事无敌了?不要学那神神叨叨的老货,总是危言耸听,他要是真能耐也不会让咱们几个虐杀。”   “没错,天衍咱们都能杀了,还怕个鸟啊。”   红袍修士捋了捋胡子,笑道:“运气好的话,此行登仙有望。”   羽化登仙,这真是所有圣境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成仙啊,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就心潮澎湃,甚至有几人红了脸,心魔都快压制不住。   只有玄袍修士面露忧色,他们原本一行八人,设了埋伏假意接近天衍老祖,以有心算无心,最后才以二换一勉强诛杀了天衍老祖,死得还是两位老祖,不然哪里有方回在这里做主。   三位老祖陨落,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此时的九幽界怕是已经传开了。   魔族入侵不久,年青子弟让人割了韭菜,老的又在内讧,修真界的劫难开始了。   当时蒙了心智,因对力量的渴求而入伙,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若是此行真能求得仙缘,才有一线生机。 第69章 晕了一双   凌音将储物袋接长了绳子, 挂到了韦逸的脖子上。   他们赶了有半月的路到达这里,韦逸是在途中醒来的, 当时厉峰正背着他, 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巴掌。仙者的一巴掌, 就算是如今韦逸神魂积弱,也是将厉峰扇吐了血。   这一巴掌实实在在地让厉峰察觉到了厉害, 如今对上凌音说话也要稍微思虑几分。   “里面是你以前的东西,还有一些灵果,饿的时候可以自己取用,但不可贪多, 吃没了就没有了。”凌音一面嘱咐,一面将储物袋挂到韦逸的脖子上,帮他整理好。   如今的韦逸看着没有早前那么干瘪骇人, 灰暗的皮肤下生了一层脂肪, 只是仍旧一副人事不知的懵懂模样, 但凌音说的话他都听。   韦逸咧开一口森然的白牙,无论凌音说什么都点头, 笑得十分渗人。   凌音也不嫌弃,还摸着他的头夸他懂事, 韦逸笑得就更吓人了。   厉峰刚捡了材回来, 看着这画面尤为的刺眼, 他有些气不过, 这些日子因为受着时柏和凌音的救济,虽然不情愿, 但在韦逸没醒之前就一直是他背着人赶路。   可这个怪物凭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时不时地惹麻烦,怎么就让凌音处处照顾,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   “不就是仙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在这里呆上几年,一样能成事儿。”厉峰将柴薪掼到地上,有些光火地道。   “头低一点。”凌音将韦逸的头压下来,手下一丝不乱的将他玩散的头发束好,厉峰这种话她听了不止一次,早就没了辩驳的心思,无视便好。   得不到回应,厉峰愈加的气怒:“喂,和你说话呢,你这女——”厉峰本想呵斥凌音,却是对上韦逸突然投射过来的眼神,冰冷而阴鸷。   厉峰心里惊了一下,却又不想表现得太怂,便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正好见到泽九神色冷肃地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了?”厉峰直了直身板,扳着脸道,“我和你说今日轮到你守夜了,可别再偷奸耍滑,让我抓个现行。”他都快让泽九气死了,每次让他守夜,泽九嘴上虽不反对,但晚上照睡无误,根本不理会什么轮值守夜。   这会儿厉峰倒是觉出时柏的好了,至少靠谱一点,还能牵制一些泽九。   凌音打理好韦逸,转过身将厉峰找到的柴薪码好,准备生火:“时柏这要几天才能结束?”为了等时柏,他们已经在此停留了三日。   时柏和泽九一直在强调西行,尤其是到了这里后,一直咬定这里有什么,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一时间几人便都没了方向,原本是打算再到别的地方看看的,但时柏却出了一点状况。   “不知道,我当初可没用这么久,六道雷劫虽然有早有晚,但前后也就用了一日,他这并不一定马上就能渡劫,或许是在准备应对雷劫,毕竟搞不好命都会没了。”   厉峰和时柏修习的是同种心法,所谓的太古心法——昊天诀,修炼这种心法,同样的修为会强于同阶修士数倍,这就是厉峰和时柏面对同阶修士为何占据绝对上风,甚至可以越级挑战。   但这功法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方面在修习难度上便高于普通心法数倍,对修士的资质要求很高,非资质出众不得修炼,既考验修士的努力,又要求天赋;另一方面丹境圆满之后修为便会停滞不前,唯一的出路便是到丘山秘境寻得契机。   这个所谓的契机便是渡劫,普通修士并不需要走这一遭,但修习了昊天诀的他们必须渡过雷劫之后才能突破圣境。   说来奇怪,天劫只有到丘山秘境他们才能感知到,若是在九幽大陆就会一直困在丹境大圆满,丝毫感应不到天劫。   早前有人因为渡雷劫在丘山秘境引起异象,又在天劫中丧命,导致大能们将昊天诀当做是邪术销毁,不准子弟再行修习。   还是上一次丘山秘境之后,有修士察觉到其中的玄妙,暗中有大能修士给资质不错的子弟传授昊天诀,厉峰的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而时柏如今就是因为突然感知到天劫将至而脱队。   凌音和泽九二人都没有渡过天劫,完全不知渡劫是什么情形。   “雷劫很危险?”凌音问道。   “也还好,我的雷劫降得很快,每道雷劫间隔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我还四处逛了逛,不还顺手救了你吗,我觉得其实挺简单的。”其实并不简单,就算有师傅准备的灵宝,前面也让雷劫劈得半条命差点没了,好在有半个时辰的喘息功夫,等他将上一道雷劫完全炼化,筋骨淬炼的越加强韧,迎接下一道天劫便容易些,还有最后一道雷劫会伴着心魔一同降下,因为遇到了凌音他们,才错有错着的清醒过来。   不过这个他不愿意与凌音说。   “那日在蚁洞突然出现的震感,是你在渡劫?”泽九突然出声道。   凌音也反应过来,当时他们在蚁洞中感觉到地动,以至于逃离的中途不得不停滞下来。   “你们在蚂蚁洞里也能感觉到震感?”厉峰感地叹道,“我那雷劫威力确实很强,换个人怕是扛不住。”   燃着的火光下,凌音的眉间染上一丝忧色,她说:“希望没事儿。”时柏和他们说得时候,神色很是平常,只是说要突破圣境,寻一处安全之地渡劫,她虽然惊讶,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在她印象中的时柏,总有种高于他修为境界的冷静强大。   现今听厉峰这么一说,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厉峰向火堆里添了把柴:“这种事情要靠他自己,别人又帮不上忙,你看着点韦逸就行,可别让他听见动静跑出去捣乱。”   他们离得时柏很远,就是怕韦逸跑去闹,毕竟修为摆在那里,难保不会出事,韦逸如今的心智怕是连五岁孩童都不如。   厉峰觉得韦逸就像一个随时会爆裂的天罡真雷符,威力强大,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炸了自己人。   难怪凌音如此殷勤照顾,这女人如今有了靠山,对他就越发的无视了。这可不就是个人形杀器,指哪打哪,简直无往不利。   凌音不觉得韦逸会捣乱,她担心的另有其人,这两日泽九总一个人出去,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泽九对时柏有着莫名的敌意,但她想不出泽九如此的原因,毕竟时柏对泽九的好是有目共睹的。   凌音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金色的月光下,青年闭目而坐,翡绿的衣衫拖曳在地,敛了华光,仿若有种深潭静水般的冰清秀雅。   “泽九你觉得时柏此行能否顺利?”凌音突然问道。   泽九睁开眼,清淡地看了凌音一眼:“与我何干?他死了又能……”泽九话未说完,突然感到胸口一痛,极致的刺痛感袭来,容不得反应,下一瞬便躺倒在地,竟直接昏死过去。   变故突生,前后不过几息时间。   凌音厉峰大骇,忙上前查看:“这是怎么了?”   ……   沙漠深处,本是星云万里的晴空却有一处让阴云占据之地,轰隆的雷声,如同一条盘踞不下的黑龙,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人。   阴云下方的时柏盘膝而坐,距离第一道天雷降下已经过去快两日,却是不知为何,剩下的五道天雷一直叫嚣着迟迟不肯落下。   如此怪异的模样,自是让时柏警觉,这与厉峰所描述的雷劫完全不同,此间怕是有什么异变。   在此期间时柏一面加固阵法,一面休养生息,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可惜那九转符给了青鸾鸟,若不然还能平添几分胜算,想来当初青鸾鸟进入秘境后的反常,怕也是因为感应到天劫。   两厢这一对峙又是半日有余,日落星出,极目远眺,远处的月亮已经高悬天际。而时柏头顶的阴云越发的积厚,并密密地向四周铺展开去,强烈的威压横溢而出,轰隆之声越发的骇人,好似厚积薄发地要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终于那阴云有了动静,厚重的阴云慢慢朝着中间聚拢,拧成一股巨蛇状的黑云——   终于……   轰隆一声,伴着雷声,那粗壮的阴云卷着天雷突然向时柏砸去。   第一道天雷直接破了阵法结成的罩子,水桶粗的雷劫只卸了一半的威力,余下的雷光向着时柏面门直冲而下。   时柏心神一动,布置在周围的七星剑阵冲天而起,两股力量碰撞,七道剑意拼命绞杀雷蛇。   不料异变突生,就在两厢对抗的当口,第二道天雷紧随而至——   前后间隔竟然一息不到,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天雷接连而下……   竟是五道天雷齐发,就算时柏对天劫了解不多,也察觉出事情的怪诞。   如此威力的天劫,并非寻常意义的渡劫,而是□□裸的灭杀。   天雷灭杀,竟是天道不容!   时柏自觉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缘何让天道生出灭杀的举动?   容不得探究原因,第一道天雷已经落到了时柏的身上,因前面的两次阻拦,雷劫外周的阴云已经绞杀干净,天劫的威力已大打折扣,雷电之力穿过时柏周身的经脉,发出噼啪的声响,筋骨也在雷电之力下不停淬炼,既疼痛又舒爽。   只是来不及感受太多,布置好的符咒提前启动去迎接第二道天雷,这原本是预留的后手,为了防止突发事件。   四十九道符咒一齐射出,四周金光大盛,最后凝结成形,仿佛筑了一道血肉之躯的长龙。对上雷劫,看着像是一黑一金的两条长龙扭到一起,金龙拼命攀附缠绕,试图消耗着黑龙的戾气与天威,黑龙死命挣脱,欲将下方的人吞吃。   时柏借着这个时间,迅速将阵法消耗的灵石补上,本欲再召回飞剑,但第二道雷劫已经落到时柏身上。   第一道雷劫还未炼化完全,第二道威力更甚,大量的雷电之力在周身乱窜,时柏压力大增,不堪受力呕出一口血。   此刻,第三道雷劫已经破阵而至,时柏来不及起身,立时用意念启动白虎戒,电光火石间,一道剑气冲天而起,迸发的剑气狠狠打在黑龙身上,轰隆一声,黑龙肢体四散开来,形成巨大的蘑菇云,从中射出一道凌厉的雷光劈向时柏。   一记“噼啪”的碎骨之声后,时柏周身出现了无数的血口,皮肉翻白,瞬时又让窜出的雷火烧得焦黑,五章六腑如错位一般,时柏此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两道天雷,此时的时柏已经穷途末路,意识涣散,已经“看”不到周遭的一切。   在瞬时而至的第四道雷劫中,时柏闭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第70章 狭路相逢   凡人应誓时常说“天打雷劈”, 他们认为人一旦做了失德之事就会遭到报应,这话听来自是不靠谱的,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缘由。   天衍老祖和时柏说过, 人寻求长生的仙路, 是逆天而为的举动,所以, 天道会降下天劫以示惩罚,资质修为不够,便会在雷劫中陨灭,直接魂飞魄散。尤其是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士, 雷劫便会越加的强大,心魔雷劫也会更难捱过。   但这不表示修士一定会在雷劫中丧命,至少眼前就有厉峰安全渡劫的先例, 雷劫的强度是有限度的, 自身资质突出, 又有灵宝阵法加持,修士便能转危为安, 继续寻求大道。   但时柏不一样,五道天雷齐下, 天道的意图很明显, 就是要将其灭杀。   闭上眼的那一刻, 时柏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只是他不明白,天道为何会针对他, 非要诛杀他不可?这样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很凉——   这是时柏最初的感受,那感觉在慢慢放大,慢慢变成淡淡的柔和清凉的气息。   他没死吗?   感受着那股气息化作涓涓细流包裹着不受控制的雷火,一同润养着周身的所有经脉。   那柔和绵密的灵力不断的冲刷全身,周而复始地修复着破败的身体,这个过程很舒服,温润舒适得每个毛孔都在张开,可以让他安然的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的意识渐渐恢复,他坐起身,感受着自己境界的变化,身体竟没有一丝凝滞之感,伤势已经完全恢复,比渡劫之前的状态还要好。   时柏随即运转神识查看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时柏神识绕开阻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泽九?”时柏出声道。   那人慢慢转过身,白玉似的脸庞,眉目如画,如此俊雅出尘的人物,正是泽九。   时柏闭了闭眼,吐了口气:“不,你不是!”是非常笃定的语气。   那“泽九”神色漠然地看着时柏,慢慢地开口:“你又怎知我不是?”   “这天地间若是仅有一人不会让我认错,那便是泽九了,你纵使将他的气息模仿的再像,也不是他。”时柏看着那人,犹疑地道,“心魔?”话一出口时柏又摇头否定,“你不是,虽然我的心魔也喜欢幻化成泽九的模样。”他自觉没有能力在剩下的两道天雷中活命,不可能还有命去渡心魔。所以定是有人救了他,虽然时柏不知道对方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以灵体现身,但对方恐怖的威压昭示着对方修为了得,而这些都不是泽九可以做到的。   “是吗?”那人木然地轻喃了一声,过了有一会儿,那人才又轻声问道,“这张脸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但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想了想说道:“他是我师弟,性情极冷,偏激自大却又城府极深,平素一些小事就能惹得他暴怒,偏生大事当前,却愈加的平静自持,他十分记仇,睚眦必报,很难信任他人,但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却又极好,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对方手中。”年少时他经常收到泽九送他的果子和虫子,后来他之所以将红翎儿送与泽九,是想找个人能代替消受他的喜爱,只是红翎儿做得过于好了,全然地将他取代。   那人抬眼看向时柏:“……这么矛盾吗?”   时柏笑了一下,摇头道:“并不矛盾,一些是本性,一些是成长的代价,他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资质和聪慧,教给他的东西也很容易就学会,一个人的性格是与他周遭接触的人与环境是分不开的。”   “是这样啊……”那人喃喃的自语了两句,随即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说不出的怪异,时柏他们在沙漠行了大概半月有余,从未见过任何生命迹象,莫名地为何会出现这样强大的灵体。   过了有一会儿,时柏出声道:“多谢前辈此次出手相助,可否方便告知身份,以待日后晚辈设法答谢。”   那人闻言终于抬起头,慢慢地说道,“不用谢我,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命数。”他顿了一下,又道,“也或许是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如果你能回答得好,我就放你出去。”   他没说回答得不好会如何,但显然只有回答好这一条路可选。   时柏沉吟道:“晚辈尽力。”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人问道。   “还请前辈赐教。”   那人摇摇头:“我只问你,前路危险未知,你并不知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你,怎知以后会不会后悔?”   时柏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他说:“怎么过都是一生,可蜗居一处,亦可探寻更广阔的世界,但无论如何过活,我都不会后悔。”   “哪怕前路危险,结果并不完满?”那人追问道。   时柏点头:“纵使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亦想与好友一道探索前路。”   “你现在如此说,不代表日后也是如此作想,我可以送你们离开此地,回到来处。”他直直地看着时柏,“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想放弃这个机会,放弃自己原本安稳无忧的生活?”   时柏看着他,好半响后,才开口道:“前辈似乎知道什么?”   “所以你的答案是?”那人直直地看着他。   时柏摇头,坚定不移地拒绝道:“我的答案不会变,上一次有人如此问我,是在我准备废功重修的时候,纵使机会渺茫,我也会争取一线生机,因为一旦成功,我将开启的是另一副天地,即使失败,这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后不后悔。”   那人终于移开视线,低声道:“很少有人能像你活得如此明白。”   这不像是夸奖,时柏淡淡地道:“我生来如此,或许很难理解我这样的人,但我能理解与我不同的人,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无关对错。”   那人闭眼长叹了口气,说道:“明明是悲喜无状的淡情之人,却善于揣测人心。”   这是一句看不出褒贬的评语,却也总结的十分精准。   片刻的沉默后,时柏突然问道:“前辈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问完之后时柏自己也颇觉意外,他很少有这种探知对方内心的行为,更何况是陌生人,但对方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会让他不自觉的带入了泽九。   “我要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分开了。”他顿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很难过。”他的语气有些幼稚,但又透着难以自持的悲伤,像极了伤心的孩子。   “那前辈可有尽力挽回?”   “我没有办法改变什么。”那人抬起头,略带迷茫地看向时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只是分开的话,未必没有再见的时候,尽人事听天命。”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如果你珍视重要的人要离开你,你待如何?”   时柏想了想,说道:“在下的兄长与师尊也在近日内相继离去。”   “你会难过吗?”他问。   时柏静了几秒,然后说道,“我很少超脱理智之外去想事情,修士的一生过于漫长,会遇到很多的人,父母师长兄弟姐妹同门亲友……有人要离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伤心固然是人之常情,但最后还是要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应尽之事。”他顿了顿,斟酌着道,“前辈既然也无法改变结果,莫不如就接受,有时候伤心也是徒然。”   “你是这么想的?”   “我知这话有些冠冕堂皇,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知易行难,前辈未必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情感上无法接受,但时间是最好的良方,多年后再回望,或许仍旧心绪难平,但无论曾经多少的不甘与伤心都会慢慢变淡。”这些话是时柏原本想对泽九说得,只不过泽九如今还在生他的气,一句也不愿多听。   那人怔怔地看着时柏,直到对上时柏疑惑的目光,他才笑了一下,然后错开目光,轻轻地开口:“你说得没错。”   时柏看着那张与泽九如出一辙的脸,说:“你们一点都不像,若是他听见我说这些,定会将我嘲讽一番,断不会如你一般认同我的话。”无论他说什么,泽九都不认同,他的恨意太深,甚至连同时柏也厌恶着。   “会好的——”那人看着时柏,露出一个微小而飘忽的笑容:“会变好的——”说罢他慢慢移开目光,看向时柏的身后,目光有种脆弱的空茫感。   他张了张嘴,最后说,“我要走了,你要好……”   时柏眉头微敛,看着慢慢消失的灵体,分明觉得对方还说了什么,却是没能听到。   随着那位大能的消失,四周的屏障也随之消失,终于恢复到了沙漠原本的模样,他掐算了一下,距离他渡劫昏迷连半个时辰不到,东方的天色渐明,旭日微微露头。   时柏将七星剑找了回来,几把剑让雷劫劈的稀烂,七柄剑残了五把,需要重新祭炼一番,倒是完好的那两柄似有不同,时柏没有仔细查看,他需要快些和泽九凌音他们会合,便直接收了起来。   收了剑,他又用神识检视了一下/身体,因祸得福,经脉拓宽了快一倍,识海更是拓展了三倍有余。   那人应该是有帮他梳理周身经脉,若不然人体经脉是极难拓展的。另一方面,天劫之威,不容触犯,但那人却是能在雷劫之下救了他,如此威能,足以让人惊骇,只是强大如斯,竟也有着解不了的烦恼。   所谓多情易忧,痴人伤离。   …………   时柏没想到能在这里能遇到别的修士,更惶说是本不得进入丘山秘境的圣境大能修士。   当然对方也是一样。   对面的黑脸修士看着时柏很是欢喜:“我就说这里异像蹊跷,必定是有什么。”   “时柏?”有人认出他,“他不是应该在丘山秘境吗?”   “竟然突破了圣境,没想到天衍这个徒弟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这里竟是丘山秘境?但我所知的丘山秘境并非是如此模样,难道说这是未能探索的未知之地?”   几人闲聊天地说着话,一面将时柏围堵到一处,姿态十分悠闲。   “诸位……”时柏突然开口。   “就说天衍那老东西教出的徒弟没有规矩。”黑脸的修士冷哼一声,“也好,既然老的都杀得,那就再附带个小的。”   “先问问他知道些什么,他来此的途径必定与我们不同,再则,说不定他能知道泽九的下落。”   有人调笑道:“没错,这个才是关键,那上好的炉鼎,若是明珠蒙尘就太可惜了。”   “小子,我问你——”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泽九。”时柏打断他们,直接道,“我知道他在哪。” 第71章 单边屠杀   “你这小子倒是鸡贼, 知道拿泽九做诱饵。”   时柏闻言,不置可否地道:“我可以带你们找人, 但不能受你们任何擒掣。”   尖脸的修士嗤笑一声:“小子, 这里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时柏扫视了他们一圈:“如果你们答应, 我即刻就带你们去找人,若是不应, 在下自行了断也不会让诸位得逞。”他声音不卑不亢,至少面上丝毫不怯。   “好大得口气!”黑脸修士冷哼一声,也不多和时柏废话,提剑便朝着时柏攻将过去。   黑脸的修士有圣境中期的修为, 是无极门的华清真人,对付一个刚刚升入圣境的毛头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其余几位便没有凑这个热闹, 也都乐得观战。   时柏的七星剑不能再用, 便取了一柄备用的灵剑。不躲不避挥剑迎面抵挡, 两剑相撞,浩瀚的威压随着剑气一同释放, 放出铿锵的刺声。   两人正面直接对上,时柏稳稳地控制剑意, 剑势如水, 流转自由, 心随意动, 半点不落下风。   黑脸修士脸色沉了下来,几招下来, 便撤开身,抬手一扬,手上便多了一把寸长的小尺,那小尺在黑脸手中慢慢变大,层层白光包裹下的尺子,不停发出嗡嗡的哄鸣之声。   这武器叫四方千仞尺,可以变换大小,施展起来虚实难辩,是修真界排得上的名器。   黑脸修士举手一挥,直接朝着时柏挥斥而去。   不料那时柏早有准备,在对方动作前,便运转了疾风符,他突然近身,身形一晃,直接绕到了对方身后,手中窜出一道青光,攻向对方。   黑脸修士反应不及,不止手上的武器挥空,还让他吃了一个大亏。   就在黑脸修士愤怒的当口,时柏找到空档,又没有半点迟疑的遁走,这些动作半息不到,一气呵成。   众人惊愕,他是如何做到的?   “真特么的邪性,拿下他,快点!”   时柏与他们远远相对,看着蜂拥而上的几人,他抬起手,举着一张天罡真雷符,朗声道:“我只是要保证你们找到人后,能够全身而退,如果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那我又何必告知你们泽九的下落?”   “你小子胆敢——”   “慢着!”红袍修士阻止了众人,他看着时柏,沉声问道,“你当真知道泽九的行踪?”   “老祖不要听他诳语,那泽九若是进了秘境怎么可能逃脱我的查探?”黑脸修士反驳道。   “我没有必要撒谎,既然你们在外面找不到泽九,就说明他有极大的可能在这里。”时柏看着他们,淡漠中带着一丝嘲讽,“你们如此多的人,和我走一遭又能有什么,还是说你们在怕什么?”   玄袍修士皱眉,他来到红袍修士近前,谏言道:“他是天衍老祖的徒弟,必定也生性狡诈,当初在蒲塔上与众多大能修士辩驳不落下风,不是个简单角色,还是小心为上。”   时柏立时驳斥:“在绝对实力面前,还有何阴谋诡计可谈,我如今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保命,该害怕忌惮的是我。”   尖脸的修士有些意动,“倒也没错,咱们连天衍老祖都宰了,还能怕他一个毛头?他若是胆敢欺骗,我们有得是办法修理他,但若是真能找到那泽九,那可是——”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咱们好好疼惜的养着,难保不会登仙有望。”   这个由头太诱人了,几位大能神色都变了,若不是为了探知泽九的下落他们也不会来此。   那红袍修士看了一眼时柏手中的天罡真雷符,又计算了一下时柏刚才所展现的速度,徐声说道:“带路吧,不要耍什么花样,你只有一次机会。”   ……   清早,凌音给韦逸拿了一个果子,在他低头啃果子的时候,凌音开始给韦逸梳理头发,这是她这几日都要做得事情。   昨晚泽九突然晕倒,骇了他们一跳,结果发现人只是睡了过去。   究其原因,应是泽九的贪吃,他太过喜食灵果,韦逸有凌音管着,但泽九是谁的话都不听,劝不动。饶是体质特殊,身体也不能完全消化,自我保护之下,人便睡了过去,有助于这些灵食的消化吸收。   如今人已是醒了过来,状态看着很不错,老早的就开始练功,一套天霖诀使得非常之——炉火纯青。   顺便给大家洗了个澡。   “泽九,你够了!”淋了一身水的厉峰咬牙道。   惨遭淋水的韦逸也抬起头,眼中阴煞之气突起,眼神阴鸷地看向泽九。   凌音忙拉住韦逸,一面拂去他头上的水珠:“不准生气,那是你小师弟,闹着玩的,你不是总说你那小师弟惯爱淘气,让你们惯坏了,既是自己惯坏的,就得自己受着。”   泽九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他转过身准备找个远点的地方练功,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下来,他说:“来人了。”   韦逸的目光依旧阴冷尖锐,手中吃了一半的灵果也不动了。   凌音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才发觉韦逸的敌意从始至终针对的就不是泽九。   一边在原地等待,一边迫不及待,没多久两伙人便如期相会。   凌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带着一行人突然而至的时柏,时柏表情一贯的从容淡定,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化不开的冷意。   黑脸修士先是发出不满:“不是说只有三个人吗,怎么多了一个,什么怪物这是?”他看了一眼凌音身边的韦逸,语气尽是嫌恶。   未等时柏说什么,那玄袍修士说道:“气息很微弱,怕是傀儡吧。”   “师伯?”厉峰惊诧地看着尖脸修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秘境圣境修士是如何进来的?   尖脸的修士笑了:“师侄啊,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还要多谢天衍那个老东西,不然我们哪有机会知道,我们的小美人儿竟是真的混入了秘境之中,玄烨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没人可以躲过你的探查。”   那黑脸的修士呸了一声:“天衍那老家伙能教出什么好东西,老子当初就不该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是你们杀了天衍老祖?”厉峰惊骇不已。   “怎么?别以为他有多厉害。”黑脸修士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视,最后目光落到泽九身上,“那老杂毛不肯配合,不愿说出他宝贝徒弟的下落,自然是要吃些苦头,所以说还是乖乖配合的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说不得能留下一命!”说着话他放出威压,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厉峰看了看神色漠然的时柏,又看向不远处的泽九,此时的泽九握紧手中的黑棍,眼中是无法压抑的愤怒。   厉峰有些颓然地道:“师伯你们逃吧,这件事我不会插手的。”你们杀了人家师傅,自己认罪了不说,如今又来掳人,这件事不会善了。   “哈哈哈……我的傻师侄,这是讲得什么痴话,不过你也不用怕,你若是听师伯的话,能替我们说服泽九,待我们受用了,这个女娃娃倒是可以赏你尝尝。”说着尖脸修士一脸猥亵地朝着凌音上下打量。   “你们……”厉峰脸色涨红,他这个师伯虽侍妾无数,但平素看着还算有长者风范,哪想到人后竟是如此荒唐,“你们知不知道——”   他话未说完,就见泽九身形一晃,飞了出去。   泽九的身形太快了,加之没有防备,那黑棒狠狠地砸在黑脸修士的腰上,嘎巴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找死,都一起上!”红袍修士一声令下,余下五位大能修士一同攻向泽九。   战局一触而发,六对一,时柏和厉峰都没有动,一个冷眼的漠然,一个无力的颓然。   此时的凌音继续手上的动作,一丝不乱给韦逸梳着头,她温声说道,“你走了这么些年,大家一直都很担心,尤其是你师傅天衍老祖,他找了你好些年……你以前总和人抱怨他偏心,不靠谱,但其实他待你很好,想了很多办法找你,等你回到九幽界就知道他为了找你动用了多少关系,如今还在找你的途中,让人杀害了……我想待有一日你恢复了神智,记起这一切,一定会长久的陷入痛苦悔恨之中。”凌音终于将韦逸的头发扎束好,她顿了顿,美丽的凤眼闪烁着冷幽的光,“看见这几个人了吗?就是这几个正在欺负你小师弟的人,他们是杀你师傅的人,杀了这些人,那么你日后的痛苦或许就会减少几分。”   因为尖脸修士之前加注在凌音身上淫/邪的目光,韦逸一直处在躁动边缘。如今得了凌音的准许,立时弹射而出,瞬间消失在凌音面前。   时柏踱步走到凌音近前,与她一同看着单边屠杀的战场。   “你不去吗?”凌音开口。   “等着看结果就可以,我不会因亲自手刃仇人而感到慰藉。”逆着光,时柏目光追着泽九染血的身影,“他们二人同样因自身而累及师尊,今日又一同报仇,却不知最后谁能先从这愧意中走出。”   凌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越是重情越易受伤。”   “仙境!竟然是仙境!”玄袍修士捂着自己的断臂大叫一声。   红袍老祖瞪圆了眼珠,看着韦逸:“怎么可能,这人是谁?怎么会?怎么会——”   “师侄,救我啊,我是你师伯啊,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此时,厉峰也走过来,犹疑地开口:“凌音能不能让他留我师伯一……”   凌音直接拒绝:“我能做自己的主,却做不了韦逸的主。”   厉峰不满道:“怎么不能,他现在就只听你的。”   凌音转过头,对着厉峰认真地道,“你可能不知,早在很久之前,如果没有韦逸,我已经做了你师伯的侍妾……”她顿了一下,说道,“厉峰你有个好师傅,好到让你看不到这些污秽,你大概不知道做你师伯的侍妾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厉峰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他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之前为了救人,几次三番的向我求助,如今又怎么这般冷血,难道说你只肯救自己的姘头,早前一直都是假慈悲?”厉峰直言惯了,这话说完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凌音闭了闭眼,袖袍下的手掌慢慢地收紧,随即睁开眼,说,“那我今日再说一遍,厉峰请你听好……”她看着厉峰,眼神异常犀利,“我烂桃花无数,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脸,所谓媚术不过是色/欲者沉迷红颜枯骨的借口,有问题的也从来都不该是我。”   “明明是你……”   凌音打断厉峰的辩解∶“这件事若是只涉及到我一人,我就是再恶心也会答应你的请求,但事关韦逸,他是因我才遭受的这些,我不会做任何让他伤心的事,你救过我,我会用别的方式偿还,我发誓我一定还!”   最后,凌音看着厉峰一字一顿地道:“但不要再说我用媚术勾引你这样的话了,从来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第72章 初窥其貌   “不是, 我……”厉峰让她噎得说不出话,只觉胸口一股郁气升腾翻涌, 却又无法发作, 他从未如此烦躁过, 最后干脆掉头直接离开了。   厉峰走后,凌音深吸了口气, 将目光重新移到了战局。   时柏看了凌音一眼,说道:“郁气伤神,神怡心静。”   凌音微愣了一下,随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她似感慨又似羡慕,“你都不会害怕吗?面对这样的一群人, 怎么能如此冷静地应对, 始终都能面色不改地操控一切, 还能成功完成反杀。”换做是她,就算知道应该怎么做, 也难保不在气势上漏了怯,给出破绽, 再怎么说这群人也是活了几百年的大能修士。   听到凌音的话, 时柏沉吟了一下, 道, “不要把他们想得太厉害,人只要有欲|望就不可怕。”他抬眼看着面前狼狈地四处逃窜的大能们, “怕得是你不知道对方的欲|望是什么。”   “那你有欲望吗?”凌音看着这个一贯从容淡定的男人,未经深思地问道,“没有欲|望的人会不会更可怕?”   时柏这次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地沉默着。   凌音扶了扶额头,怎么会将心里的想法问出来,真是因为这些日子觉得彼此间有些熟悉了,才会如此。凌音不清楚与他们这样的亲近算不算是好事。   凌音吐了口气,再抬眼的时候,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后面!”   “小心——”   两声提醒一前一后的从时柏和凌音口中传出。   这些大能修士,年纪大的活了有几百年,绝境之下必然会有一些保命手段,那红袍老祖手中突然出现的玉符必定不是凡品。   能让时柏出声提醒的,必定是危及性命,即使背对着人,泽九仍毫不犹疑地直接取出保命法宝离炔。   巨大的光罩将玉符爆发的力量完全包裹,一丝不泄,慢慢地消化掉。   红袍老祖勃然变色:“这是天一大师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难道……”难道当初天一大师是死在了泽九手中?他当时还是丹境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泽九却是没有应他,直接挥着棍子攻了过去。   红袍老祖的惨叫声响起——   凌音松了口气,转过头去看时柏,“咱们要不要帮……”她的话音截止于看见时柏嘴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温柔,凌音反复确定了三遍。   突然某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凌音立时让自己突然萌发的想法惊到了,忙把这个想法剔除出脑海,但是不知为何这道灵光如同一枚种子,一旦种下就一发不可收拾。   早前时柏所展露出的一些异常,对泽九异于他人的耐心和包容,言行不一的担心和帮助,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   “怎么会?”时柏和泽九……这怎么可能?真是发梦了,竟有这种幻觉。   时柏先疑惑地转过头看她,目光相对,凌音眼中残留的惊愕与纠结落入时柏。   凌音这才发觉刚才不觉间,竟又将疑惑出口,忙道:“没什么。”   时柏看着她,须臾后,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他眸光流转,嘴角一弯,十分柔和地说:“怎么不会?”   “……怎么……会?”凌音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   这边的战斗终于结束。   韦逸泽九二人出手都十分狠辣,六人四死两残,余下的那两个活口也是废得不能再废。   韦逸还想抬脚结果了他们,却是让凌音叫住。   韦逸立时带着一身血欢快的跑回来,口中呼唤道:“音音……”   凌音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绝美如斯,绯滟生动,看得韦逸一直傻乐,一口白牙配着那张脸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但凌音似乎审美异常,还夸奖了几句,用净水咒替韦逸做了清理。爪子干净了,韦逸便从口袋里掏出适才吃剩下的半个灵果,倒是符合他一直勤俭的习惯。   “放了我吧,这事儿不是我起得头。”尖脸的修士脸半埋在沙地中,耳鼻吸进了不少沙子,涕泪横流,狼狈地乞求,“我哪有能力杀天衍老祖,完全是受方申的蛊惑。”   “丁威!”红袍老祖怒目而视。   他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泽九铁青着脸提棍便要将人灭杀!   “你不想知道你师傅临终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吗?”尖脸的修士高声道。   “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时柏淡漠地出声,“痛快一些留你全尸,若不然就魂飞魄散,你自己选。”   “不,你们不能——啊!”那道来自灵魂的鞭笞让尖脸修士惨叫一声,停止了叫嚣,他忙大声疾呼,“我说,我说!”   当时他们借由韦逸的消息,骗取天衍老祖同行,后又将其围追至绝路,逼问泽九的下落。   天衍老祖这一生洒脱不羁,不受任何束缚管教,连天启道祖都要敬其三分,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如他一般,将生活过得如此滋润的人,但如今却是沦为阶下囚,狼狈不堪。   出于猎奇,他们就问天衍老祖:“有没有后悔收泽九为徒?”如果不是因为泽九,他便不会陷入这种绝境。   天衍老祖也是后来才听闻了卓冬在丘山试炼中所为,沉默了许久,他才说道:“若是早知道老三会经历这些,我当初就该多对他好一些。”   尖脸的修士看向泽九:“他说如果他当初多对你好一点,你就能多感受一些世间的温情,他很后悔自己对你不够好。”   “那个孩子比任何人都渴望亲情,当时若是能多夸夸他,哪怕在他小的时候多抱一抱他也好,或许那孩子在离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绝望了。”   “他希望你无论经历了什么,心底都能留存一丝善念,希望你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眷顾你的人。”   泽九身体晃了晃,他慢慢地抬起头,用力地握紧黑棒,嗓子深处发出近乎哽咽的啸声:“你们杀了他!你们怎么敢?”   尖脸的修士忙道:“他让你心存善念,勿要随意杀生——”   泽九手起棍落,尖脸的修士化作一滩肉泥,立时没了声息。   泽九将目光转向红袍老祖,眼中满是恨意,周身是抑制不住的浓浓杀意,如同地狱中索命的恶鬼。   “要杀就杀!”红袍老祖勉力抬起头,咬着牙道。   泽九一脚踩在他头上,眼神阴鸷至极:“想死哪那么容易!”说罢他抬眼去看时柏。   时柏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泽九是想要他用魔鼎将人收了,如裴千机一般日日承受灵魂炼化的摧残。   时柏想了想,拒绝道:“除非是以牙还牙,否则虐杀这种行为不可取。”   泽九恨声道:“做都做了,还装什么好人。”若是没有时柏的算计,这些人还不至于这么惨。   “致人魂飞魄散,这业障太重,极易滋生心魔,降下天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体会到天罚的威力,时柏自是要小心行事,不能让泽九沾染。   “什么心魔,我怎么就从没见过,就也只有你这种心思……”   两人你来我往,各执一词地争吵起来。   凌音松了口气,泽九刚才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她看了一眼时柏,又看了看泽九,还是有些问题想不通,一方面不清楚泽九是哪里吸引了时柏,实力虽强但是桀骜不驯,这种性格一般人都吃不消,由于凌音自己面相出众,所以并不觉得泽九长得好看这点算什么,尤其还是一个男人,另一方面也不确定时柏适才是不是玩笑。   说起来时柏这个人,乍一开始,会让人觉得稳重随和,进退有度,行事谨慎,言行近乎完美。但相处久了,会觉得他少了一丝人情味,并非是说他对身边的人不好,反而是他的表现抓不住什么错处。   说时柏没有人情味在于他的处事态度,时柏做事情未必是因为心里有多想,而是觉得应该,他觉得应该这么做所以才如此做。就如时柏觉得应该替天衍老祖报仇,所以才会去报仇,并非是因为自己有多强烈的复仇欲|望。   那么他对泽九呢,若不是玩笑,是自己真实地想,还是觉得应该?   泽九又知不知道时柏的心思?   泽九对时柏的态度一向厌烦居多,嫌他多管闲事,麻烦啰嗦,做事不干脆,但到最后妥协的也会是泽九,别看现在两人吵了半天,但凌音知道,最后还是会按照时柏说得处理。   凌音听了一会儿两人吵架的内容,她发觉时柏有点像是在故意和泽九吵,因为听着是在太幼稚了,但却成功的转移了泽九注意力,让他眼底的恨意和戾气散去不少。这无形中的温柔很难让人察觉,可一旦发觉却是让人心生暖意。   凌音想着事情,时不时地便盯着时柏和泽九相看,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的行为很难让人不去注意,时柏倒是始终从容淡定,泽九却是让她看火了。   “你干什么?”泽九防备地问道。   凌音看着泽九,手指拄着下巴问道:“泽九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什么?”泽九愣然。   “看样子是没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感受到时柏投递来的目光,凌音掀起嘴角,“我这样的你觉得如何?”   “你……”明白凌音是什么意思后,泽九耳根有些发热,随即又恼道,“你乱说什么?”   凌音没料到泽九是这个反应,因为之前泽九反水的事情,她觉得这人心冷得厉害,如今再看却有点别的意思,“怎么是乱说,既然能够顶着压力向我族门提亲,还送予我灵霄杖,应该是有点喜欢吧。”说着她朝着泽九走近几步,惊得泽九下意识地后退。   “我那是……”泽九张口结舌,第一次遭到姑娘的调戏,脑子一时间乱哄哄的,他下意识地去看韦逸,却发觉那人傻乎乎的,正瞪大了眼睛一脸懵懂无知地看着自己。   泽九恼羞至极,最后竟是转头离开了。   凌音回过身拍拍时柏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任重道远。”   时柏看了她一眼,说:“以前倒没发觉你有这个特质。”两人虽很早就因韦逸而相识,但凌音无论与谁都透着疏离,而这种距离感是刻意的,如今大家身陷险境,凌音却是展露了另一面。   凌音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你该谢我,若不然你们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我的方法比你的要管用一些,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以后再慢慢开解。”   时柏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她的身后,一脸平静地道:“所以现在要换你来吵?”   “什么?”凌音一愣,转过身顺着时柏的视线看过去,正对上厉峰那一脸气急了的模样。   目睹了凌音调戏泽九的全过程,厉峰怒不可遏:“亏我还以为——”厉峰气急,竟是转身又走了,凌音不自重的形象已经怕是刻印在他心底了。   凌音完全没有理会,而是问时柏:“你要怎么处理这人?”   “不必了。”时柏道,“死了。”凌音和泽九说话的功夫,那红袍老祖逮到机会就自杀了,时柏也没有阻止,泽九刚才也是见人死了才离开的。   “许是使诈,他们多得是保命的手段,说不得有附魂的法宝。”   时柏点头:“可以找找看。”说完他也不动,丝毫没有检查的意思,只是看着凌音身旁的韦逸。   凌音无语地看着他,忍不住道:“所以你就是懒,什么只看结果,就是不想做事。”   时柏气定神闲地道:“我如今声名在外,身上的黑锅有一半是替他背的,若不趁着现下劳役一番,待他想起一切,就再没这种机会。”所谓的遍地红颜知己,可都是韦逸留给他的“遗产”。   “你这个人——”凌音牵了牵嘴角,“刚还说报复不会让你有快意,如今却又要拿陈年旧怨报复自己师兄。”   时柏摇头,十分理直气壮地否认:“你理解错了,我是说我不在意过程,但结果一定要有。”   “你还结果——”凌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看着时柏一脸的正气凛然,又忍不住失笑,“就你这狡诈的劲儿,当初是怎么会甘心让韦逸奴役?”   时柏依旧淡定如斯:“实不相瞒,他是我半个师傅。”   凌音终于忍不住大笑:“那你还是泽九的半个师傅呢,怎么就只见你服侍他?”   ……时柏这回彻底沉默下来,好半响后,他掉转头,同泽九厉峰一般默默地走开,那挺直的背影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悲愤。   “这——”凌音发觉此地就只剩下她和……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韦逸。   能先后气跑三个也是一种本事吧……   好在还有一个,凌音自我安慰着,然后拉着韦逸打扫战场。   倒也没费什么力,六个人都是死得不能再死,凌音想了想,道:“挖个坑埋了吧。”   她话音刚落,韦逸便窜了出去。   只听“轰隆”一声,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惊得凌音连忙后退。   一个巨大的土坑出现在不远处。   这坑似乎有点过于大了,看着绕在自己面前求表扬的人,韦逸的执行力还真是……从未让凌音失望过。   凌音向前几步,朝深坑下望去。   金色的细沙之下露出黑色古朴的石壁,像是蒙尘已久的明珠,让人拨开面纱,终于有机会展露在人前。   凌音拄着下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73章 不祥之人   “怎么会是在地下?”厉峰忍不住惊叹。   “为何不能在地下?”泽九蹲下身, 试图用神识查探。   但神识并不能穿透黑石壁,事实上他们在此停留了几日, 连地下的石壁都未能发现。他们曾一度认为是阵法幻术遮掩了什么, 但唯一精通阵法的时柏也未察觉异常, 所以他们已经准备放弃这里。   这实在是有些难找,若不是泽九和时柏笃定这里有问题, 加上凌音和韦逸错有错着,他们说不定要蹉跎多久。   “都躲开。”泽九提醒了一句。   泽九话音一落,时柏想也不想地退开去,凌音也忙拉着韦逸撤走。   只留下没反应过来的厉峰, 面带不解地问:“啊?为什……嚓!”   漫天的黄沙飞土突然冲天而起,厉峰兜了个满身。   厉峰吐了一口沙子,咬牙切齿地道:“泽九!我擦——”厉峰话未说完便火烧屁股地跑远了。   地下的石壁显露出更多的面貌, 但还不够, 泽九抬手又是一挥!   大片大片的石壁终于露出边缘,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盘展露人前,泽九想也不想地跳下去。   时柏等人也相继跳下, 厉峰一肚子火,想骂!但对着将注意力全附着在石壁上的泽九, 一口郁气严严实实地堵在了胸口。   “这是——”   时柏敛眉在黑盘上走了一圈, 蹲下身观察石壁的纹络, 一面将附着的细沙掸去:“这是传送阵。”   厉峰有些难以理解:“这么大?可是这里没有放置灵石的嵌口。”   “其他介质, 比如——”时柏脱下手中的戒指,“兽神戒。”说着他将戒指放入自己刚刚找到的卡槽中。   那卡槽很小, 有着小小的凸起,戒指可以套入其中,严丝合缝。   众人一看,也都在四周找了起来。   “什么顺序?”四方位四个卡槽。   “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时柏顿了一下,补充说,“缺一个。”   时柏手中的是白虎戒,凌音手中是青龙戒,厉峰手中是麒麟戒,而泽九手中是玄武戒,他们还差一个朱雀戒。   “什么意思?”厉峰有些难以接受,“忙了这么久,你告诉我全是无用功?”这也不是最坏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们可能要如韦逸一般长久的困在这里。   他们要等到下一个带着朱雀戒的人来到这里,不然就无法离开这里,可是鬼知道那朱雀戒在谁手里,他们能凑齐四枚已经是开了大运。   刚才发现玄机的欢喜此时荡然无存,空气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日头西落,彩霞将天际润染成红色,入目的细沙已经变成灰沉的暗金色。   凌音踱步走到南面,拂去尘土,将一枚戒指放到凹槽中,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大小好像是合适的。”   “你这是哪里来的?”时柏问道。   “刚打扫战场的战利品,话说你们都不关心这些大能修士们的家当吗?”说着凌音伸出掌心,细白的手上捧着的戒指有七八枚之多。   厉峰冷哼一声:“你将大家都弄走,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凌音看都不看厉峰一眼,对着时柏道:“这下可以了。”   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厉峰气得说不出话。   时柏看向厉峰,说道:“还差最后一枚麒麟戒,厉峰你试试看。”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厉峰身上。   厉峰有些不自,他提声道:“还不一定是传送到哪里,你们可要想好了。”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泽九冷嗤一声。   厉峰不满地反驳:“我的意思要不要谋划一番,未雨绸缪什么的。”   “用不着。”   厉峰环视了一周,不见有人说什么,憋着气将戒指放到正中的凹槽:“随便吧,要死一起死!”   凌音下意识地闭眼,等着接下来的异动。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凌音睁开眼,下一瞬,脚下的黑盘毫无预兆地动了起来,四周发出巨大的光束将众人拢住。   脚下圆盘的速度越来越快,头晕目眩,天地倒转,比普通传送阵的体感要差很多,五脏六腑都受到挤压,忍不住想要呕吐。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凌音拄着地慢慢坐起身,然后下意识地去找其他人,四周黑暗没有光亮,周遭传来几声稀琐摩擦的异动,凌音运转神识去看。   凌音松了口气,至少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分开,东倒西歪地散在四处,韦逸恢复意识便来到凌音身侧。   这是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身后无路,两侧是黑色的石壁,三丈见方的空间,前面只有一条通路。   “这是哪?”   几人站起身,开始在周围探查。   石壁的材质未知,但是能阻挡神识的探入,倒也说不好是此地阵法的功效,还是本身如此。   一共就没多大的地方,一眼看到底,并没有什么值得多停留的。   “走吧,只能到前面看看。”   前面是丈宽的路,凌音和韦逸走在最前,时柏最后。   两边的墙壁上刻着一些壁画,画工和时柏进入五神桥时,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柏对这些画很感兴趣,便走得有些慢。   “时柏你快些,咱们不是来闲逛的。”厉峰不满地催促。   此地凶险未知,几人小心行事,没有使用灵力赶路,好在这条路没有预料中的长,很快他们就到达一处开阔之地。   只是他们乍一踏入,还未看清周遭的情形,突然一声冷酷的怒喝在众人头顶响起——   “不祥之人,不得踏入吾神墓地!”   什么不祥之人,这里是墓地?又是谁在说话?   众人让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一惊,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   这是一个宽大的内室,最里是丈高的石台,两侧都有石梯可上,说是墓地,这么看过去,却未看到棺冢。   凌音袖下的手指慢慢收紧,跟随者众人寻找声音的来源。   “天煞之体,不得侵扰吾神安息!”那声音再次出现,巨大的轰鸣之声,连地下都在颤抖。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厉峰直接正面叫嚣。   泽九也冷嗤一声:“倒也没说错,连人都不敢见,可不就是在装神弄鬼!”泽九一向人鬼不怕,仙神不敬,丝毫没被吓到。   两位大爷一个比一个嚣张,凌音冷汗都要下来了。身边的韦逸也有些躁动不安,却碍于凌音没有什么动作,从进入这里开始韦逸的举止便有些奇怪。   凌音下意识地去看时柏,却见他神色无状,眼神冷寂,只是袖口下露出的指尖似在计算着什么。   “不祥之人,不得踏入吾神墓地!”冰冷的怒斥再次响起,却是重复着适才的话。   “什么不祥之人?”厉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娘的把话说明白。”   “天煞之命,极恶之势,败气运,坏风水,驱之,逐之!”   凌音低下头,痉挛的手指抓紧韦逸的手臂,她说:“我不是……”   时柏敛了眉,众人的目光惊愕地看向凌音。   头顶的声音再次响起:“天煞孤星,生而不祥,偷盗他人气运修补己身,大恶大凶。”   凌音抬起头,“我不是!”她声音坚决,眼睛却有些酸涩,“我没有,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没有谋害过任何好人,我所言所行都无愧于心,别人的气运与我何干,为甚要算在我的头上!说我偷盗他人气运有什么证据,我运气怎么就好了?我自小没有亲人,这么多年我连个可以相交的朋友都没有,就才刚刚……”她深吸了口气,忍住眼中上涌的热流,“就刚刚才遇到一些人……”说到最后她已经哽咽地难以为继。   感受到凌音的情绪,韦逸拉起她的手,唤了一声:“音音……”   “不祥之人离开吾地,即刻遣返九幽!”   凌音闭了闭眼,说:“我若是不应你奈我何?”   她话音刚落,一股森冷的凉气穿过脊背,寒意彻骨的威压扑杀而来,最后直接迫压得她跪伏在地。   “就地灭杀!”   凌音以手撑地,她想笑,眼泪却先行掉落:“也好,反正我也受够了,不想再孤单一人的过活,你想杀就……”   “凌音!”时柏喝止住她,“留得生机,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没错,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厉峰也忙劝道。   韦逸急得乱叫,他想把凌音拉起来,却无法和那恐怖的威压抗衡。   凌音泪盈于睫,她哽着泪水抬头看向众人,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留恋。   泽九对上凌音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他淡淡地道:“你就等上一些时候,我们会回去找你。”   这像是一句承诺,凌音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开心,她从未和这么多人一齐并肩而行过,一个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才会在得到后不愿放手,纵使这些都是无意之举,也足以让她铭心刻骨。时柏对她的帮助,韦逸对她全然的信任和依恋,厉峰几次冒险相救,就算言语中常带着羞辱,纵使泽九曾经对她有过背叛,这段时光依旧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快乐。   “对啊,你就先回去,我们随便看看,之后就回去了。”厉峰劝道。   时柏说道:“这里可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若不然也可以与你一道回去,有些事留待日后,未必没有破解之法。”   凌音满脸泪痕,笑着点头:“那你们要快些,我怕……我会想你们。”   突然,密封的内室左侧墙壁开了一道门。   凌音身上的钳力也随之撤去,她站起身,韦逸亦步亦趋地跟着。   凌音转过身,平静地替韦逸理了理发鬓,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脸颊,“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又有什么理由再拖着你。”她笑了一下,一双美丽的双眸闪着晶莹的水光,“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是盗心的贼,你却不知你一直在贼喊捉贼——”凌音深吸口气,笑着道,“现今我要把心收回来,我这样的人还是自私一些好……韦逸……从今后,愿你此生顺遂平安,长乐无忧……”   韦逸站在原地,混沌的大脑开始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姑娘长得是漂亮,但偷人家东西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怎么就无赖了?姑娘既然这么喜欢,在下也不好收回,不若姑娘把心许给在下,两厢交换不就谁也不欠谁了。”   “一定要等我,我把心寄存在你那,不要带着我的心嫁人。”   ……   韦逸喃喃出声:“凌音——”再抬起头时,石墙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白色倩影,又瞬间抹平。   韦逸突然反应过来,冲到墙体,扒着平滑的墙壁,大声急唤:“凌音!凌音——” 第74章 天衍老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刚才说话得是谁?”   “守墓人。”   “这么厉害, 可以随意开启空门,任人穿梭?”   “是阵法。”   “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有守墓人!守墓人不是应该看守陵墓, 谁都不准许进入吗?那他怎么不管我们, 只驱逐凌音一个?”   “守墓人是陵墓主人拘禁的魂魄,一般会让人抹去神智, 履行的职责期限可能千年万载,需要保持自身实力,只有惊扰了神灵或是有人破坏墓地才会出手。”   “那你这样没关系?”厉峰看着正在测试机关的时柏。   “这里不是正殿。”   “你怎么知道的?”   “博学。”   厉峰:“……”   凌音离开后,厉峰觉得这次历练变得前所未有的枯燥, 时柏问一句答半句,泽九没有一句好话,韦逸是压根不说人话, 厉峰面对这样的三人, 简直崩溃, 就没一个正常的。   “凌音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煞之体,孤星之命?”   “嗯。”   “她是怎么在修真界呆了这么多年还不被发现的?这若是让人知道……”这比时柏曾经废物的盛名造成的影响要轰动得多, 连泽九的恶名都算不上什么了,天煞孤星……所谓的修真界第一美女会立时让人推下下神坛。   时柏停下动作, 看了他一眼, 说:“那是她的秘密。”   之前不觉, 自凌音离开后, 时柏的肩膀莫名的一沉,厉峰一直无休止地提问, 韦逸一直魂不思蜀地对着墙壁发呆。若有先知,时柏会让凌音将两人都一并带走。   至于泽九,因为发觉这里灵力充裕,直接就地打坐修炼……不放弃任何提升的机会。   总之阳盛阴衰的队伍十分不和谐,互相看着都烦。   待时柏测好方位,将手中的阵盘收起,厉峰又凑过来:“怎么样,好了吗?”   “没有。”   “还没完,这还要多久?”   时柏一面查看手中的旗子,一面不紧不慢地回道:“等阵旗修好的时候。”早前渡劫的时候阵旗毁了,时柏这会儿正在修复禁制。   “你就给我个准话,你对这里了解多少,是不是真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不了解,不知道。”   厉峰深吸了口气:“那咱们有没有把握离开这里回去?”   “没有。”   “没……”厉峰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的意思咱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是。”时柏挑拣出完好的阵旗,又补充道,“你若是跟着凌音回去,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声音还是惯有的平淡,但言语间的不耐展露无疑。   “你……”厉峰想打架,整个人已经在发火的临界值,但想着前无着落,又生生忍了下来。四个人就时柏一个干事儿的,别人就算了,得罪这个,他两眼一抹黑,不能成事儿。   泽九此时睁开眼,见时柏那边毫无进度,皱了皱眉。   泽九过来后,直接不满地道:“怎么还没完?”语气十分不客气,十分之不耐。   厉峰眉毛一挑,哦?有好戏看了。   时柏闻言抬首看了泽九一样,他徐徐地站起身,从容肃穆,漆黑的眼眸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亮……看着竟有几分骇人。   看,要生气了!   时柏神色淡漠地对泽九说道:“离远点。”   厉峰觉得这可能是时柏能说出的最严重的狠话,相当于“滚”?   厉峰心中大乐,觉得有好戏看了,可他还没等来泽九的暴怒,却先感到脚下一阵颤动。   脚下的石台突然升起,厉峰下意识地去看时柏,却见时柏泽九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远地避开。   厉峰忙从高台下落,站定后大怒:“你不说要等阵旗修好吗?”   时柏淡淡地看着他,说:“修好了。”   厉峰快要气死了:“这么快就能修好,你不需要补充说明一下?”   时柏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需要吗?”   ……不需要吗?   泽九走到升起的高台之前,里面竟然是中空的,挖空的地方是可容纳七八人的空间。   厉峰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但生生地忍住了,他不耐地催促道:“既然机关都开了,走了走了。”   泽九转头看向墙角的韦逸。   离了凌音的照顾,在这样的一个队伍中,韦逸看着就十分可怜了。两个师弟都是自己吃饱不饿的,还剩一个假想情敌,也互不顺眼。   时柏走了过去,他说:“只有出去了,才能去找凌音。”   这句话的作用效果很显著,韦逸很听话地跟着时柏过来了。   四个人在高台的空隙中站定,时柏将机关柄手压到中央的卡槽。   厉峰没忍住问道:“要是拨到左右两面会怎样?”只是他话音未落,机关便已启动。   一阵轰隆之声过后,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条只有两人可以并行的路。   “这里其实还挺安全的,一直都没什么危险。”出了密室,厉峰心情终于好了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历练考验,需要过五关斩六将什么的。”   时柏没有说话,他在赶路途中显得尤为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泽九却是冷冷地道:“以那守墓人的实力,真要是有考验,你能成事?”   “你又不知道会考验什么,比如过人的资质或者悟性,或者考验心性,有些大能修士坐化之后会留下一些传承,然后设置一些考验关卡收徒的,或者拿了他的东西替他报仇什么的,我都有听说过。”   泽九冷眼睨着他:“你这种徒弟不要也罢。”   “我差什么?”厉峰自是不满。   “至少我和时柏能感受到这里的牵引召唤,要真的选传承之人,也轮不到你。”   时柏突然脚下一顿,随即又继续赶路,只是表情越发的凝重。   “什么召唤,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两个拿来唬人的。”话虽如此,厉峰却心里明白,他们之所以能找到这里,的确是这二人定的方位,就是不知道他们说得召唤之力是什么。   说着话,几人终于进入到下一个石室,与之前的石室布局大同小异,但好在这个石室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路。   “怎么这里也有这些奇怪的石像。”这间石室里也有人身蛙肢的石像,这些石像全都带着面具,长着肉蒲的手握着长刀,犹如忠诚的侍卫一般巍然而立。   “这里不是葬着蛤蟆精吧……哎,泽九你确定是要走那边吗?”厉峰回过身发现泽九进了右边的通道,忙叫住他。   时柏也适时地将人拉住。   “做什么?”泽九回过身不解地看着时柏。   “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个骗局?”   泽九眉头微敛:“你是说……有人布了局,专门诱我们来此?”只消一句,泽九立时明白了时柏的意思。   “除去最开始凌音出的意外,我们这一路都走得太顺,这个墓地建造的时日不短,却干净得没有任何邪祟,除去墓主用了什么方法不谈,这么做的目的什么?”时柏想起渡劫时遇到的那位高人,言语之中似在表达接下来他们会遇到麻烦,加之外界入口传言的引诱,或许有人计算好了每一步来诱人入局。   厉峰此时也凑了过来,颇为认真地分析道:“有那么强大的守墓人在,确实没必要特意清理这些邪祟,不过……”他话音一转,有些不满道,“这是看上你们什么了,我哪里不如了?   “韦逸呢?”泽九突然问道。   “刚才好像还在左面的……”厉峰还未说完,时柏和泽九二人立时在他面前先后掠身而过。   时柏泽九二人不作他想,立时去找人,好不容易将人找到,若是再弄丢……这个结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哎,等我……”厉峰可不想自己被扔到这里。   可未等他追过去,就见时柏泽九二人又折身往回跑,身后还跟着一个火烧屁股的韦逸。   “跑!”时柏高喝一声。   “往哪跑?”这种逃命架势,厉峰再笨也发觉了不对。   “中路!”   厉峰很快就知道时柏他们为什么跑了,那些石像竟然活了,好似冬眠中的青蛙突然解除了封印,全都动了起来。   “韦逸那个傻子都干了什么?”   泽九几乎咬牙切齿地道:“鬼知道!”说他傻,人还知道逃跑。   终于知道为何墓地里这么干净,有这么一群怪物在,连虫子都养不了。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那威压全面的实力碾压,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唯有逃。   好在那蛙将不知道是不是刚醒,动作暂时有些僵硬迟缓,给了他们逃跑的时间。   疾风符飞行法宝一并使出来,他们飞速的按照时柏指引的方向逃窜。   “你快点!”泽九催促道。   “你以为我不想,娘的!这个墓地到底是有多大?”厉峰忍不住骂娘,这条路又长又窄,泽九韦逸速度快,人已经到他身后,偏又越不过去,便在后面一直催他。   正火急火燎的当口,前面终于现出一点光亮。厉峰不做他想,直接飞身进入。   身后的三人也鱼贯而入。   还没等松口气,身前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掠影,恐怖的气息直直地迫压而来。   “擅闯墓地,侵扰吾神安息者死!”震耳欲聋的呼喝在耳边震荡。   守墓人?怎么又出现了?   这下要怎么跑?   泽九神色怔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守墓人,喃喃出声:“师傅?”那微微发颤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厉峰惊愕地看着神情庄肃的守墓人,也忍不住惊呼道:“天衍老祖?”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5章 都是阴谋   独有的鹤发童颜, 沙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一切都证明这是天衍老祖没有错。   泽九怔然地看着天衍老祖, 下意识地上前:“师傅……”   不料换来的是对方一声冷肃无情的呵斥:“擅闯墓地者——死!”   这不是一句空言, 随之而来的是天衍老祖突然间的发难,恐怖的威压冲杀而来。   须臾之间, 时柏先于理智地飞扑了出去,他抱着泽九在地上滚了几圈,逃离开天衍老祖的攻击。   泽九似乎让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整个人有些愣然, 时柏紧紧地将人护在怀里,俯下身说道:“一会儿我引开他,你往前侧的偏殿跑, 他已经没了神智, 想办法逃出去, 找到阳眼出……”   时柏话未说完,那骇人的气息已经袭压过来, 这比天衍老祖原本修为蕴含的威压要恐怖得多,整个内室都在他的威压之下,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和逃脱的机会。   “娘的, 要死了……”厉峰骂了一声娘。   时柏下意识地将泽九紧紧地箍在怀里, 试图替他遮挡接下来的所有伤害。   泽九一直抗拒时柏所有的亲近, 此时却僵硬着身体,不知如何动作。   泽九睁着眼睛看着天衍老祖巨大的手掌向他们碾压而来……   但预想中的杀戮没有发生, 一道金光突然从时柏手上的戒指激射而出。   耳边是一声伴着痛楚的惊叫。   遭受金光袭击的天衍老祖缩到角落,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劫后余生的泽九怔怔地看着时柏,口唇翕张了好半天才发出一个音:“你……”   时柏揽着泽九没有松手,他微微错开身,舒展了唇角:“我说过我可以为你死,你是不是不信?”   “我……”泽九脑中一片混沌,他没想到时柏会做到这个地步。   时柏看着泽九,这个角度跳进眼帘的,是犹如一湾清泉的眼眸,清俊的脸上是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惊愕,微张的唇柔嫩匀淡,有种无声的诱惑,曾经模糊的记忆也随之清晰了几分,这让时柏有种倾下身的冲动。   黑如死水的眼眸却有着灼人的炙热,泽九不自在地侧过脸,吐了口气,终于冷硬地回了一句:“不需要。”惯常拒绝的话,比之以往却是有几分气弱,说着他推了推时柏要站起来。   感到怀里推拒的力量,时柏下意识地将手臂缩紧,不过也只是一下,下一瞬时柏便神色自若地将人松开。   “别过去,你找死啊。”身后突然传来厉峰的一声高喝。   两人看过去,发现一直呆愣的韦逸突然走向墙角的天衍老祖。   天衍老祖此时浑身瑟瑟发抖,口中还不停的叨念:“吾神……吾神……我错了……错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师傅……”韦逸慢慢走近天衍老祖,喃喃出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伤了吾神——我错了,请吾神降罪——”天衍老祖抱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韦逸矮下身,抬手想要触碰对方,不料手掌穿过天衍老祖的身体直接抓了空,面前的人只是灵体。   “师傅……”似乎似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景象,韦逸反复尝试。   时柏看了一眼,便走到石室入口,用符咒将这几个通路暂时封住。   泽九和厉峰走向天衍老祖,面前的场景饶是厉峰也忍不住唏嘘。   那个声名响彻九幽的大能,那个强大不可一世的人物,曾经在蒲塔的威慑之举仿若昨日,如今像个怕极了的孩子龟缩在墙角,战战兢兢不停地认错。   泽九站在一旁,修竹般挺直身体有些摇摇欲坠,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一片沼泽,溺毙一般地不断下沉:“你没有错……”   时柏走了过来:“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厉峰有些看不过眼:“这种事情,谁能料到,我说你们就别这样了,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天衍老祖怎么会让人抓过来成为守墓人的?还有时柏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你师傅就是让你的戒指伤到的?”   时柏微顿一下,显然才知自己虎口脱险的原因。   泽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微蹙着眉,似乎有些心烦意乱。   此时时柏突然矮下身,对着天衍老祖轻声道:“没人会降罪于你。”   “我有错……我的错……”   时柏想了想,再次开口:“吾神予你自由,不会降责于你。”   但天衍老祖只是一昧的躲闪,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我错了,我伤了吾神,我有罪……”   “师傅……”韦逸突然再次开口叫了一声师傅,眼角却有湿润的液体滑下……   韦逸弯了膝盖,他跪了下来,说,“您没有错,都是我的错,师傅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您变得如此!”他完全地跪伏下去,颤声道,“是徒儿让师傅费心,是徒儿拖累你,您不该管我。”   “您不该管我的……”韦逸抬起头时已泪流满面:“师傅您看看我,徒儿回来了……您看看我,我知错了。”   韦逸这一系列的反应惊煞了众人,他们知道韦逸的意识在慢慢恢复,却不想在凌音和天衍老祖接连的刺激下,竟然想起了过往。   时柏拉住韦逸:“既然你能想起过往的一切,师傅他也能。”   韦逸侧过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时柏:“可我碰不到他,师弟你想想办法,不然咱们就没师傅了。”   泽九也看了过来,眼中的希冀展露无疑。   时柏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都先冷静一下,找到事情的症结所在。”   厉峰一旁看着韦逸,有些不可思议:“你不傻了?”   “你才傻!”韦逸瞪着眼,眼圈还红着,但回得掷地有声。   厉峰吓得一激灵,虽然韦逸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脸色依旧灰败干瘪,这一路他没少挨韦逸的打,害怕他突然来那么一下。   时柏从手上卸下一枚青黑色的戒指:“刚才救了大家的应该是这枚戒指,当初五枚兽神戒指放入阵盘,传送阵启动的途中五戒合一,我发现后便随手收了。”   “那这戒指可大有来头了,既是进入这里的路引,又能控制守墓人。”厉峰看着戒指,有些意动,“你怎么收得一声不吭,我们都不知道。”   “若不然呢?”时柏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   厉峰不满地道:“这戒指可有我的一份。”   “你闭嘴!”韦逸忍无可忍地喝止住厉峰。   厉峰挺了一下背,随即冷哼道:“行,你们人多,你们说得算。”   “应该是原墓主人的戒指,所以师傅才会变成这样。”韦逸分析道。   泽九出声道:“师傅为何会成为守墓人?”   时柏摇头:“这个只有师傅自己才可能知道,不过——”他话音一转,“师兄你和师傅应该都是非常规途径来到这里的,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什么非常规,这是哪?”韦逸略带茫然。   厉峰解释道:“我们是从丘山秘境进入到这里的,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丘山秘境?”韦逸惊愕之极,随即他掐指一算,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韦逸闭了闭眼,人世沧桑,转眼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待消化完这个事实后,韦逸深深吐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当初我进阶心切,四处游历,寻找历练之地,整个九幽界大大小小的秘境危地我几乎都走了个遍,但都没有任何成效。”   “后来我听说东渝之地有处上古遗迹,那里有先人留下的异宝,还有人说那里有可以前往异界的通路,对我来说任何的一点可能都是机会,我想也不想的去了。当时找了很久,几乎踏遍整个东渝,并没有发现遗迹的踪影,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却误打误撞的掉入一座地宫。”   “我在里面困了很久,那里阵法机关都极其玄妙,以我的能力根本看不出什么,最后还是机缘契合地触动了某个传送阵才到了沙漠地。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惊愕,却也没觉得如何,反觉得是个机会,一路进阶到如今的仙境,并且我能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某种召唤,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一直困在这里出不去,当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消耗一空后,我陷入了绝境,我以为我会死在沙漠里。”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挺到现在的,差一点我就真的死了。”   “你也能感受到召唤?”厉峰关注到这一点,忍不住道,“真是邪门了,老子到底差什么?”怎么就他感受不到?   “你所在的那处地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时柏道。   “算是很特别,但我当时看不出什么,和这里的构造有些相似,我记得石壁上刻着一些字,大多都不认识,不过里面有首诗倒是能看懂——「栈桥深处连孤漠,落阳西地见神邸」,当时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现在想来那神邸说得应该就是这里。”   栈桥深处连孤漠,落阳西地见神邸。   栈桥、孤漠、西地、神邸……正是时柏他们一行人来时的轨迹。   时柏沉吟道:“师傅应该也是从地宫进入这里,只是你到了沙漠,师傅却是成为了守墓人。”   “应该和师傅生前的遭遇有关,这里没办法将活着的人抓进来,但却可以摄入奴役魂魄。”泽九破天荒地参与讨论,难得表现积极。   “生前?”韦逸有些难以接受,“师傅死了?不,不可能!”随即他马上又道,“我们若是解开这个墓地秘密,是不是就可以救师傅?”   “至少要了解墓地的整个布局才能知道如何行事。”泽九说着看向时柏,“你能将这里看清多少?”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时柏身上。   厉峰却是忍不住泼冷水:“他破解个机关都那么费事,能看出什么?这么大的墓地,看着没边没尽的,谁能知道怎么回事?”   时柏不着波澜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徐声道:“进入墓地时黑色的阵盘就是整个墓地的布局,传送阵是按照阴阳五行四象阵布局,既有阴阳又分五行,并且四象聚一,与这处地宫的布置完全贴合。所谓阴入阳出,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我们来时的起始位便在朱雀地,并且是阴阳鱼眼的阴入位,想出去就要找阳眼,阳眼在正北的玄武地,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玄武地。”时柏简单直白地将整个墓地进行了介绍。   厉峰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我们离出口不远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厉峰立时有些兴奋,“哈哈,厉害啊,之前误会你了,你还挺有两把刷子的,我也算有先见之明,一直都照着你说的逃——赶路,没想到这么容易咱们就能出去了。”这个邪门地方什么都没有,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真是早出去早好。   “要救人自然就不能就这么走了。”时柏否定道。   韦逸突然说道:“我们三人都能感受来自这里的召唤,说不定这是个突破口,我总觉得西南方有什么在等我。”   厉峰不满道:“所以那会儿你一个人突然跑了?害得大家逃命。”   “西南方?”时柏敛了眉,“木青龙……那么东南是金白虎……”   泽九立时明白了时柏的意思:“你是东南?”   “所以这和我们自身的灵根属性相关吗?”韦逸也领会到其中的意思,他是木灵根,时柏是金灵根,“那泽九你也是和我一样感召力是来自西南?”在他记忆中的泽九也是木灵根。   泽九摇头:“我也在东南。”   众人有些意外,最后韦逸建议道:“还是冒险试试才知道,外面的青蛙不可能一直这么闹,过些时候若能再次冬眠,到时候咱们就探一探底。”   “只能如此。”   “不要去……”耳边不期然地传来一声喝止,“这是个阴谋!”   “就算是阴……”韦逸驳斥到一半,突然收了声。   刚才说话得是……   众人的视线交汇——   师傅……   天衍老祖! 第76章 看见了吗   “你们不能去, 去了便会和我一般。”不知何时天衍老祖竟是恢复了神智,一身宽大的袖袍, 长身而立, 眼中是蕴尽苍凉的悲戚。   几人震惊地起身。   “师傅——”韦逸既惊又喜。   “逸儿……”天衍老祖看着他, 嘴角慢慢噙起一丝笑意,“你我师徒能够再见, 也算上苍悲悯怜人,为师已是无憾。”   韦逸鼻子阵阵发酸:“师傅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天衍老祖摇了摇头:“如果真的为我好,你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别再回来,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那怎么可以?”韦逸攥紧了拳,“我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救出你。”   天衍老祖笑着摇了摇头:“你可问过你师弟同不同意?”   “他们——”韦逸下意识地去看时柏, 老二一向会审时度势, 若是能救出人有所牺牲自是愿意一试, 但若是不能,亦不会做无用功。   不等几人表态, 天衍老祖又说道:“其实你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所谓的召唤指引不过是个阴谋, 你们若是意气用事, 不仅帮不了我, 还会变成我如今的模样, 这里的力量不是你们能够抗衡的。”说着天衍老祖手中开了一个气团,那小小的一团威压有着将人吞噬的恐怖, “它们赐予我此生不可能获得的力量,只为保护他们的安息之地。”   时柏沉吟道:“这里的守墓人不止您一个。”   天衍老祖笑看着时柏:“要说聪明这里没人比得上咱们老二,你们之所以感受到这里的召唤,不过是引你们入瓮的把戏,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他们看中的猎物。”   众人脸色一变。   “那他们到底需要几个守墓人?”厉峰不解道。   “五个。”说话的是时柏,他解释道,“五枚兽神戒对应着五处地宫,所以这里有五处主墓,守墓人的魂魄会在长久的岁月中慢慢耗尽,时间一到,他们便会为自己物色新的人选。”   厉峰眼睛一立,怒道:“人都死了,竟然还弄这些有的没的,难道还要复活不成,这里到底埋得是些什么家伙?”   天衍老祖摇摇头:“我能行动的范围只有玄武地这一块,此地的主墓对我设了限,只能说这里葬着的必是让人无法企及的大能,可能比我们能想象到的更可怕,甚至……我怀疑整个九幽界都是他们养着的。”   嘶——厉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九幽界是什么概念,仅仅是为了供养着一个墓地。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他们选得必是百年不遇的天才,所以你们才会出现在这里。”天衍老祖闭了闭眼,说,“找到界口离开这里,离开九幽界。”不然终其一生都是他们豢养的玩物,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那你怎么办?”泽九看着天衍老祖,问道,“怎样才能救你?”   天衍老祖笑了,他笑得十分开心,“小兔崽子,真是难得见你孝顺一回,也不枉我当初顶着压力没把你逐出师门。”说着他抬起手,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又收了回去,“不是我不想你们救我,而是你们不能救,绝对力量面前我们渺小不堪,能布下这样一个局的人物,不会让我们毁了这一切,外面那些蛙将随便一个你们都招架不住,用不了太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们。”   若是以往天衍老祖骂他,泽九定是没好气地呛人,如今却只觉难受,他垂下双睫,说,“师傅,翎儿死了,为了救我……卓冬他回来复仇,他说……”他手中拿着一颗鸟蛋,这是时柏给他的,时柏告诉他说这是红翎儿。泽九声音有些发颤,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委屈,甚至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他说我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背叛我,纵使没有,他们也会因我受到牵连,无论是哪种方式,他们最终都会离我而去……”他缓了缓呼吸,逼退眼中酸涩的热流,轻轻地开口,“你是不是也要像他说得一样,最后也要离开我?”是不是他身边的人只有这两种结局。   自打时柏与泽九二人重逢,时柏就未曾见到泽九在人前展现过自己的脆弱,即使红翎儿消失在他怀里,明明伤心到极点,他也只是掉了一滴泪,不愿让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如今在天衍老祖面前,却是羸弱不堪,好似天衍老祖若回一个“是”字,他的世界就会立马崩塌。   天衍老祖看着泽九,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鸟蛋,目带隐痛,久久未曾出声,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孩子,你受苦了……”他以手凝气,慢慢抚过泽九的头,“生而为人,总是要接受各色的伤情别离,但这些不能成为我们厌世的理由,这只是成长的代价。”他又慢慢抚过泽九手中的鸟蛋,蓝色的光晕包裹着鸟蛋,“没有几个人是可以长久的伴你一生,孩子……千万不要去恨。”   “我做不到。”泽九攥紧手指,眼中氤氲着可疑的水光,“我做不到属于我的一切失去后,还能无动于衷。”   厉峰抓着头发,在后脑胡乱的抓了一把,说道:“哎,你们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归要有个办法吧,我看时柏的阻断符支持不了太久了,我刚看了一眼,外面那些家伙变得是越来越灵敏了。”   “或许……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正在僵持的当口,时柏突然出声道。   “什么?”韦逸和泽九俱是眼睛一亮,齐齐地看向时柏。   时柏手上一翻,将一个方尊的小鼎拿出来。   “斐千机当初既然能逃出来,那么未必没有救人的希望。”   “对!”泽九眼中闪着湿润的亮光,“我怎么忘记了,问一问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这是什么?”韦逸和厉峰都没见过。   小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里面是斐千机奄奄一息的魂魄,蓝色的光圈在他周身流动,牢牢地将他束缚在鼎中,灵魂无时无刻的不在遭受炼化之苦,而今却是连哀嚎的力气都无。   感受到外界的气息,斐千机眼睛都没能睁开,只是气若游丝地哀求道:“杀了我……”倒是不再装疯卖傻。   泽九矮下身,阴冷的眼眸慢慢眯起,迸发出危险的气息,他徐徐地道:“我有话要问你,你若答得好就给你个痛快,若不然就任你在里面折磨到死。”说道最后,泽九刻意加上重音,危险的语调冷得渗人。   “你问。”斐千机丝毫没有抵抗的心思。   “你认不认识这个地方?”时柏开口问道。   斐千机勉力地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待彻底看清周遭的一切,他喃喃地低语:“你们……竟然真的……竟然真的到了这里。”   几人暗自都舒了口气,这人来过就好。   韦逸立时问道:“我问你当初是如何从这里逃脱的?”   斐千机抬起头,凝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人后的天衍老祖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兀自笑了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他止住笑声,看着天衍老祖道,“那日你来玄心门,竟是没有发觉我的存在,我就知道……知道你会是这个下场。”   “闭嘴!”泽九立时呵斥,声音冷得吓人。   “不是你们求我吗?”斐千机低喘着道,“反正怎么都是死,我为何不能让自己畅快一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快点,挺不住了,外面的蛙将要进来了。”望风的厉峰急急地催促道。   天衍老祖轻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能逃出去,是因他在成为守墓人之前便附着在兽神戒躲藏,和我的情形完全不同,你们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说着抬手一挥,不知启动了内室的哪道机关,只听咔嚓一声后,室内响起机关运转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几经变动的墙体上慢慢现出一道门,“你们找的阳眼就在里面,想办法出去,不要再耽误时间。”   “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啊!”   斐千机话未说完,天衍老祖抬手一挥便直接将人灭杀了,脆弱的灵魂湮灭于空气中,半点痕迹不留。斐千机终于彻底的灰飞烟灭。   “师傅?”   “都进去!”天衍老祖厉声呵斥,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此时饶是有人不愿,也只得听话地进入门中。   灰黑的石室,空间不大,墙壁上雕以繁复的纹路,看着与之前的地宫房间没有任何区别。   “出口在这里吗?”厉峰进来后便立时查探起来,“时柏你赶快看看,出口在哪?”说着他习惯性地看向时柏。   此时几人已经全部进入。   天衍老祖也出现在这里,他用手指凝结了一个气劲,在地上虚点了几下,四周的石砖慢慢凹陷下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偌大的圆盘出现在人前,那圆盘的大小竟与他们进入时一般大小。   “走吧……”天衍老祖侧过身,轻轻地催促了一声。   四周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若是能够出去,待有一日你们的力量足够与这里抗衡,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师傅……”韦逸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的情绪,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泽九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无力之感,好似在将人一点一点活生生的吞噬。   只因他不够强大,所以要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生生让人夺走,先是翎儿,再是师傅。   “这传送阵要怎么启动,怎么没反应?”厉峰在原地转圈。   天衍老祖看着他们,目光最后落到时柏身上,开口道:“你自小就老成持重,悲喜无状,我常与你玩笑,你若是能哭,便许你世间奇珍,不过是想你放开自己,体味人间烟火,人生在世,愁苦不定,你并非无情之人,用心而已,莫要拘了自己。”   听着天衍老祖意之殷殷的告别之言,时柏闭了闭眼,矮下身将戒指放入中心的凹槽。   光华涌动,牢牢地将四人笼罩其中。   韦逸时柏泽九三人先后跪伏下来,对着天衍老祖行跪礼——   “徒儿无能……”   天衍老祖笑看着他们,摆了摆手,说:“走吧——”   看着四人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天衍老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目光变得飘远,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他撤去力量,室内涌入大量的蛙将。   空荡荡的墓室中传来天衍老祖幽幽的声音——   终于开始了——姬坴……你看见了吗? 第77章 天神降世   待极致的眩晕感终于消失, 几人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脚下草木葱茏, 远处是缠绵不断的山峦, 荒野郊外, 一眼望不到边。   但最后众人的目光却是齐齐定格到头顶的空中——   厉峰张大了嘴,忍不住道:“我去……”   头顶的日头光芒不盛, 天空微蓝,周边的云海在阳光的荫照下勾勒出朦胧的金边,若不是不远处多出的星体,这本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此时的空中竟是日月星辰同在, 纵使月芒不胜,星光不显,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同出现在空中。   四人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日月星辰, 却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同时出现在空中。   这与之前他们见过的、听闻过的都不一样。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还能这么来?”厉峰看着头顶的异象, 一副见鬼的模样。   厉峰话音没落多久,空中的日月星辰相继消失, 天色阴郁下来。   不多久,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泽九好奇地伸手去接, 洁如皓玉的指尖与冰晶相触, 清风一拂, 水滴飞落, 素色的衣摆随风而起,整个人与飘飞的雪景融到一处, 更显空灵的仙气。   雪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还挺好看的。”厉峰评价道。   四人置身于茫茫的飘雪之中,雪花轻而软,轻轻柔柔地落在肩头,不冷,空气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这就是传说中的外界?”韦逸讶然道,“就这么出来了,可这怎么回去?”   这里没有传送阵,荒野郊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唯一与原来的界面有联系的便是时柏手中的五行合一的兽神戒了。   时柏摇头,他将戒指递给韦逸:“这戒指如今只是普通的储物戒。”他刚检查过,里面是空茫茫的一片,里外都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早之前,兽神戒还是五枚的时候,俱是可攻可守的灵宝,如今也只是空间大一点的储物戒。   韦逸将戒指检查了一番,也没发觉什么,他将戒指还给时柏,良久,叹息一声:“我们要怎么办?”   要去哪,该做什么,如何回去?   最重要的是如何救人?   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前路未知——   而他们四人不知道的是,在几人茫然不知前路的时候,此间界面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仙域的人们看着空中的异象,脸上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韦逸他们小。   “日月星起,天神出世。这可是天神降世的异象!”   “天神降世,却不知神落谁家,天神转世,这是天大的福泽!”   “不知道妖仙盟会不会有所动作,若是能将天神接回,放到身边教导……”   “据说天神气运逆天,不受天地法则束缚,不受心魔天谴所累,有救世之能,能够守护天下苍生。”   “若是有天神带领,我们终有希望与魔族对抗。”   “这天神之说竟然是真的……”   “我也……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只是个传说。   人修各个宗门小派,包括妖族精怪同盟,各个角落都在讨论此间异象。   某处宫邸的院落。   一向玄袍男子向石桌旁一名女子禀事:“盟主,此间异象极有可能是应了天诏,要不要找易天大师测算一下,查一查天神出世的方位,若是让魔族得了先机,怕是天神处境危险。”   那女子一双美目波澜不惊,纤纤玉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黄汤绿盏,香气浓郁,她徐徐开口道:“既是天神,又岂能让人随意算出?”   “可……”玄袍男子有些犹豫。   女子神情安适的看向男子:“早晚有再见的时候,阿施不必心急。”   玄袍男子想了想,说道:“此间天象,现下引起了不少的关注,各宗门怕是会有所动作。”   那女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她声音轻且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下首的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禀身告退。   女子抬首看了看空中,眸光流转,目光渐渐变得深远起来,“终于来了……”她嘴角轻抿了丝笑意,将杯盏搁置,下一瞬女子整个人便消失在院落之中,不见了踪影。   ……   魔界王城墨月城如今乱作一团,不是因为天生异象,而是因本该半年后开启的浮图园,如今突然主动开启了。   那魔人管事看着镜方阵中水玻屏里飘起的雪花,对底下人吩咐道:“通知魔尊!”   “另外告知兰苑的那些伺主,迅速将祭品送至浮图园,今日子时前登记完毕,全部投放到虞渊,迟者取消祭品进献资格。”   “还有通知西澜城,需在三日之内将魔子送往主城!”   “让几位魔阵师待命,一旦准备妥当,随时启动王城内的六处境方阵。”   ……浮图园开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开,在魔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了观看这魔族二十年一举的盛世,很多人老早就入住主城墨月城,每到这个时候,主城内的租金价钱会一再翻高。   在城外徘徊的众魔也纷纷前往墨月主城观看,毕竟在广场滞留是不需要额外支出什么,去得早还会捡个不错的位置,虽然比不上那些租住在广场附近酒楼的魔者,但他们身为魔,还是大多出生于魔渊的魔物,什么样的环境都能栖息。   他们骨子里的血液只为嗜血的欲望而疯狂,兽性原始的本性,因强者的诞生而骚动。   此时的时柏等人并不知外面的异动,他们面临着极其严峻的问题。   “我的储物戒也打不开。”查探之后,韦逸神情异常凝重。   “我的也不行。”厉峰烦躁的用双手胡乱的抓了几下头发,说道,“到底是什么破地方,怎么连储物戒还能封?是不是九幽界的东西在这里不能使用?”   时柏否定了厉峰的猜想,“一定是人为的。”他说,“我们在丘山秘境内的砂蚁洞内也曾无法打开储物戒,当时蚂蚁在我们体内注入了特殊体液,灵力消耗殆尽以至于没有法力打开储物戒,但这里并非是这种情况。”   时柏看了看空中飘飞的雪花:“这里的一切不是真实的。”   时柏不能确定之前沙漠中的境况,但他可以确定这里是幻阵形成的,或者说是从下雪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进入了幻境,这大雪只是个信号。   “什么意思,又特么的是假的?老子到底怎么才能……”   “闭嘴!”厉峰话至一半,便让韦逸喝止,“若是不能帮忙就闭嘴,就你!想当谁的老子?再讲粗口就揍你!”   “我……”   韦逸是他们这里修为最高的,加之干瘪枯瘦的脸,突兀的大眼,幽暗的眼神,威慑力十足。厉峰硬生生地将剩下的牢骚吞了下去。   时柏和泽九在一旁看了厉峰一眼,都没吭声,自韦逸清醒后,两人都有意识地收敛行为,连泽九都减少了对时柏的呛声,这是天衍老祖都没这待遇,主要是韦逸那说教能力——两人都是忌惮不已。这厉峰一身毛病,免不了要一直挨训。   几人除了随身的武器没有别的物什可用,但好在这里不同于秘境中的沙漠需要补充水与食物,他们恢复了修士辟谷的能力。   “能不能走出去?”泽九直接问道,是他最先发现不能使用储物戒的。   “不能。”时柏说完又补充道,“完全没有可能。”   “你别开玩笑。”韦逸脸色很不好,但他也知道时柏不会骗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若是缺什么,我们可以帮忙就地取材,多花费些时间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咱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师傅还等着我们去救,凌音……”   时柏摇头,淡淡地道:“站在山底去仰望巨人,看不到一丝踪影,如今就是储物戒能用,我也看不破丝毫,现今我们只能等。”   “等什么?”   “等阵法的主人放我们出去。”   “我嚓——”厉峰刚要爆粗口,对上韦逸的目光,硬是咽了下去。   几人前行,寻找合适的落脚点,除了时柏,余下三人面色很是阴沉,一身戾气神鬼莫近,周遭空气的气压低得吓人。   “为什么从墓地出来,就进了人家的阵法?”厉峰挥开灌木的枝桠,“就没这么倒霉过。”   “现在甚至不确定阵法主人知不知道这里有人。”厉峰越说越丧气,“你们说要是阵法主人早就死了,我们是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不会。”时柏解释,“这样的阵法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维护,每一次启动都花费巨甚,不可能一直长时间维持。”   “你的意思阵法主人知道咱们在这里?”韦逸问。   “不确定。”时柏想了想,说,“如今不确定启动阵法的目的,不知阵法针对的对象是谁。”   “所以只能等。”韦逸吐了口气,咬牙道,“那就看看他到底是要耍什么花样。”   泽九出声道:“那就做两手准备,既然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知道我们,那就尽量隐藏,隐藏实力和踪迹,在不确定对方的目的之前,蓄积力量,小心行事。”   韦逸讶异地转头看向泽九:“臭小子行啊,心眼还挺多,真是长大了。”他印象中的泽九只会暴躁地往前冲,然后他和时柏两个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泽九让他看得不自在,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大多是韦逸拎着他的后脖颈,黑着脸教训他的画面,回忆里总是对着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韦逸此时转了话题:“如今老二的戒指还能作为储物戒使用,这算是大家唯一的后手,不过小心隐藏,使用的时候尽量隐秘一些。”   “要是人家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呢?”厉峰依旧不乐观。   “都说不确定要做两手准备,你猪脑子吗?”韦逸没好气地道,“一根筋的只想一种可能,机会来了也抓不住。”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韦逸几乎没给过厉峰好颜色,没来由的,他看厉峰怎么都不顺眼。   时柏说道:“若是知道我们,就只能先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再做打算,毕竟实力悬殊,想要蒙混的可能微乎其微,只能寄希望我们有满足对方要求的能力。”   ……   雪停了,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魔人清点好空地上魔族圈禁的祭品,上报给魔人管事。   这些魔族口中所谓的祭品竟全部都是人修和妖修,脖颈打着各色的魔纹,大部分是仙境初期的地仙,还有少部分的圣境修士,他们衣衫褴褛,眼中灰暗无神,更像是对未来毫无期盼的绝望。   “开阵!”一声令下,空地上方光芒闪烁。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众人,他们下意识地聚拢到中间,力量的气旋慢慢变为漩涡,不多久空地上的修士齐齐消失。   墨月城分散在六处的水玻屏周围都聚满了魔人,他们目光带着嗜血的光芒,渴求地盯着水玻屏,终于上面慢慢显露出影像,那适才消失的人修妖修出现在境方阵内的水玻屏上。   水玻屏上的修士面色茫然,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有人看清四周之后便拔腿狂奔,像是开启某道阀门,他们纷纷向周遭四散逃去,为了快速逃命,有的妖修幻化成本体。   快速的奔跑,不能停歇……   看着奔跑逃命的修士,守在主阵外的魔人管事赤红的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可怜的小家伙,准备好来迎接我们的第一份大礼。”   随着他的话,几位围坐在一处的魔族阵法大师动作起来,掐指成决,大型的卦阵上方金光闪动,迅速冲入阵法之中。   不多久,水玻屏内突然出现一些红色的光点,它们慢慢地落地,随即身形越来越大,最终幻化成面相凶恶的魔兽。   这是一场屠杀游戏。 第78章 我是妖精   这是一座山洞, 时柏握着临时炼制的石笔在一个圆形的树叶上写画,身旁放了几摞树叶和木片, 薄如蝉翼的叶子需要灌注全部的注意, 他很认真, 小心地控制力度,时不时地抬手点沾一下树叶凹槽里的血水。   韦逸抱着一堆白色的石片来到时柏跟前, 码齐了大概有二十多片:“处理好就只剩这些,小心着来,人血没有朱砂镇符好用,容易……嗯?成功了?”说着他拿起时柏画好的两片树叶看了起来。   查探之后, 韦逸一脸赞叹道:“修为虽然没怎么涨,这画符的功力倒是进益得快。”人血画符成功率极低,大多也是用修士自己的血, 方便掌控, 但画符的类型会很受限, 比如时柏若是用自己的血,就只能画贴合自己灵根的金属性符咒。市面上不同属性的朱砂都是经过各种珍稀材料调制成。   适才时柏用得并不是自己的血, 而是韦逸的,用以贴合树叶的属性。而时柏只能用自己的血来画韦逸打磨好的这堆金属性的石片。   韦逸掐了个指诀, 悬置空中的树叶突然伸出数十根手臂粗的藤条, 争相开始在洞内石壁上攀爬, “威力差一点。”韦逸掸了掸手中的灰, 评价道,“不过应个急还是可以的。”   “等他们两个回来, 倒是可以比比看,用谁的血划出的符咒更厉害。”他们四人都会找一些贴合自己属性的材料,这样配合自己的血,可以提升画符的成功率。平时用的符纸符玉都是需要特殊材料打造,要在这里找到既能让自身感到很高的亲融性,又能适合筑符的材料并不简单。   时柏没有应韦逸的话,一直心无旁骛的画符,平时他做符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并且尽量会选择安静舒适的地方,但如今不具备这个条件。   韦逸现在很烦躁,虽然面上不显,但时柏知道韦逸急切地想回去,去见凌音,去救天衍老祖,以致他无法静下心来,一直忙来忙去,以至时柏也受到干扰。   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做符是极其消耗灵力的行为,以往有充足的灵石补给,但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只能靠打坐回复,韦逸的话他无法接口。   试验了半天,如今他只成功两枚,其中一枚刚刚让韦逸用掉了,而他的灵力已经坚持不了太久,毕竟他也要应付这里无法预知的意外。   石头上的材料堆得有些满,时柏也不可能都用掉,便将一部分的材料收入兽神戒中。   当时柏再次取过白石片,打算再试试的时候,突然手上顿了一下,颇有些怔然地看了看自己握笔的手,表情有些意外。   时柏沉吟了一下,再次将灵识置于兽神戒,灵力如涓涓细流不断的向时柏输送,原本消耗了大半的灵力,并未用太久便得到补给。随时柏将意识全部放到兽神戒中,全身都置身于充盈的灵力之中,整个人像是在温暖的水流中润养,这个过程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叹息。   “怎么了?”韦逸发觉时柏的异状。   时柏抬首看向韦逸,最开始他和韦逸没有发觉戒指的特别,当时身体灵力充足,仅靠灵识自是察觉不到,如今在灵力损耗的情况下,兽神戒的能力便凸显出来,或许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喜等待发现。   时柏将戒指递给韦逸,兽神戒依旧不能认主,韦逸可以轻易接手。   “放意识进去。”时柏提醒道。   韦逸犹疑的按照时柏说得去做,须臾后,他震惊地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吐了口气道,“这个就不要说与他人了,尤其是厉峰,这人要好好观察一下。”说着他将戒指扔了回去,“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连我也别说。”   可以快速无限补给灵力的法宝,简直闻所未闻。不提损耗,哪怕是上品的丹药和千年灵酒也没这个能力。有了这个宝贝,除非境界实力上的碾压,不然难有敌手。   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这种考验心性的事情越少经历越好。   时柏点头应了,接回戒指,之后再次将意识放进去,这次他呆得时间有些长。   大概一刻钟左右,时柏退了出来,他敛了眉,手指掐算了一下,又愣在原地。   韦逸发觉时柏神色古怪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怎么了?”   “你知道时间流速吗?”时柏问。   韦逸没好气地看着他:“当然知道,凡人常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空间差异,时光流速也会不同,据说九鼎门的先祖曾经制造过一个时间加速阵法,不过维持不了太久的时间,倒是不知真假……你想说什么?”   时柏看着韦逸,平静地说道:“我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   “我还以为什么,不就一个时……”下一瞬,韦逸横然变色,惊愕得口不成言,“哈……你……你这是……”一刻钟对一个时辰将近十倍的流速比,这是什么概念,修炼一般是境界意识的淬炼,这意味着时柏若是使用兽神戒修炼,此间界面虽只过去一年,但其实他人已经修炼十年,还是在充裕灵力补给的情况下。   不止如此,凡是与意识相关的行为,时柏都可以受益,画符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情不行,但阅读、休息、计算诸如此类的行为都可以。   不知何时,韦逸微微眯起了眼,走近时柏,慢慢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你这样信不信我杀人夺宝?反正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仙境杀圣境可是没有丝毫难度,动动手指头就行。   时柏果断摇头,说:“不信。”说罢他便神色如常的继续画符,将气得倒仰的韦逸扔在一边。   “我在你心中竟然如此高尚?”韦逸郁结,近乎悲愤地道,“我和你讲我是真的有想过这件事,就算见识不多,我敢打包票这宝贝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件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玄乎,哎我说……”韦逸看着无动于衷的时柏,十分不满,“老二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时柏又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制符中,有了充足的补给,情况不明的当下,他们需要更多的保障。   至于韦逸的“威胁”……他们师徒四人,道德感最强的就是韦逸,杀人夺宝这种事儿,就算是有人拿刀逼着他都不能成事儿。   韦逸笑看着神情专注的时柏,心中有些许欣慰,觉得自家师弟比以前更成熟更能干了。   厉峰是在天黑前回来的,但泽九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时柏摸上手环,沉默了一会儿,说:“再等一等。”   韦逸说道:“若不然我出去找找看。”他是仙境脚程快,有着数倍于圣境的速度,这也是他早早地回来还能帮时柏的原因。   时柏阻止:“这里地域极广,找个人不容易,若是你再不见踪迹,得不偿失,先等等。”   韦逸叹息一声:“储物戒不能用,若不然有追踪粉可用,也不至于让人担忧这些。”   ……   积雪覆盖下的山体,满是冰晶点缀的山洞,泽九凌霜独秀立于此间,如水容颜,一身白衣冰寒玉澈,仿佛与洞中融为一体。   韦逸与泽九都是木属性灵根,两人属性重合,所以泽九变选择了寻找水属性的材料。泽九的水灵根虽刚刚觉醒不久,但亲水性很强,他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这一处。   冰晶遇热消融,唯百年以上冰晶凝化的冰玉可用。   冰洞上挂着大片蜿蜿蜒蜒淡蓝色的晶体,都是冰玉,泽九看了看手中的黑棒,眉头舒展不开,敲一下会不会都碎了?   泽九摸了摸腕上的手环,这活计太细致了,不适合他。   况且找了这么久,其实有点累人……   时柏设想过泽九召唤他的理由,遇到麻烦是一定的,但这种麻烦……他是不愿意见到的。   小空山目无尊长的习惯绝对是上行下效的结果,上一刻还享受大师兄打下手待遇的时柏,如今正拿着灵剑兢兢业业地替小师弟挖着冰玉。   泽九一派安然地休息打坐,非常之理直气壮。   时柏取玉的动作稳中有序,冰洁清澈的墙体,泛出浅浅的微光,隔着一层冰凉的晶体,映着那一抹清雅的人影,像是镶刻在墙上至美的画作,隽永长久。   夜凉如水,沉静至美,在冰玉离体的悉嗦声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画作中的人突然睁开眼,他站起身,目光凝重的看向来处洞口的方向。   “怎么了?”时柏敛眉。   泽九眸光闪了闪,一抿唇角,说:“臭……”很臭。   圣境修士神识所及数里之远,两人站在视野开阔的高山之上,将山下的杀戮尽收眼底。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泽九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圈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做杀戮场,用不了多久这些臭虫就会找上来。”说是臭虫,却是过于强大,这些臭虫连仙境的修士都能猎杀,他们没有任何优势,遇上了只能逃。   “我们可以躲到他们看不到地方。”时柏说。   “怎么躲,能躲多久?”泽九并不赞同,“不若先抓个人来问问,这是最快了解事情的途径。”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两人的谈话突然插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脚下不远处的石土冒出一小节的绿色植株,它歪着叶片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时柏和泽九看着这颗奇异的植株久不出声,空气诡异的安静着。   “怎么了?”植株突然幻化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我已经是妖仙,你们发现不了我很正常。”而且他是极善隐藏的石龙真兰。   “你……”泽九眼中的惊色更甚,一如当初他看见红翎儿在他面前幻化出人形一样,但整个九幽界也只有一个红翎儿,那也只是妖兽,这可是精怪,草木精怪成仙他这是第一次见。   少年不知道泽九时柏两人在震惊什么,妖兽妖精在这里最常见不过,反是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泽九他们道:“你们竟然没有魔纹?” 第79章 哎好巧啊   “魔纹?”泽九眉头一皱。   少年点头:“你们是误闯进来的吗?这里的祭品都让他们打了魔纹, 魔纹有定位的功用,方便他们随时查看我们的行踪。”   “不只是定位。”时柏看着少年脖颈上的诡异的纹路, 类似的魔纹在卓冬留下的手札有记载, 但少年身上这个复杂了一些。   “厉害了, 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少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魔纹说道,“他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 这个可以让我随时自爆。”   “那你们逃还有什么用?”泽九问道。   “但我想活啊。”少年一派乐天的无忧的模样,“活着多好啊,天下有那么多的好吃的,我都还没吃到……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说着他有些低落, 他就是因为嘴馋才会让人抓住的。   时柏问道:“除了放这些魔兽,他们还会做什么?”   “他们会不停地放东西进来,甚至魔人会亲自下场屠杀, 进来之前我们都是有主人的, 他们会对我们进行一些训练, 我们坚持得越久,他们得到的奖赏也就越多。”   “就这些?”   少年忙解释道:“我知道得就这些, 他们觉得没用的东西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魔纹这个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多谢!”泽九十分客气地道谢, 随即转头对时柏说, “就按照你说得办, 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嗯?”时柏愣了一下, 没等说什么,就让泽九拉着走, 难得泽九有如此主动的时候。   “哎,怎么走了,带我一起啊,我修为比你们高,还善隐匿,保证绝对不拖后腿。”少年忙追过去。   泽九转过身,“那你身上的魔纹呢?”他看着愣然的少年,“和你一处,我们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站在原地的少年脸色苍白,最后他慢慢低下头:“我以为你们只有圣境的修为,应该需要我的帮助,他们不可能会一直发现不了你们的。”少年喏喏的声线,柔软的像是随时被风吹散,着实让人心生不忍。   “不劳费心。”冰寒冷酷的声音瞬间吹破所有妄念。   两人与少年分开,时柏对泽九的决定并无异议,单纯美好的事物往往会带着致命的毒液,长年历练在外的修士都有这个共识,如厉峰一般完全让长辈保护起来的修士寥寥无几。   战场上死伤者众多,那魔兽面目可怖,尖嘴獠牙,可以一口将人吞噬,一双肉翼卷着烈风四处寻找猎物。修为高的修士联合起来,尚有招架之力,独行的修士大多入了魔兽的腹中。   如此情形,两人一时无法和韦逸厉峰二人汇合,只得先行退回山洞,将洞口封禁起来,这么做得弊端显而易见,一旦被发现便无退路,但以他们圣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正面对敌。   时柏将洞口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禁制,条件简陋,现有的材料是他们努力一天的结果。   只是没多久——   砰……   突然一声剧烈的撞击声打破了洞内的平静。   咚……砰……   剧烈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直在洞内响彻。这些魔兽竟然可以无视禁制的阻断,发觉了两人的位置。   禁制慢慢出现裂缝,二人自是不能坐以待毙,时柏不停的对禁制加以修补,泽九负责处理材料,冰玉、木片、石玉、树叶、土晶……   二人在索命的撞击声中作业,额头沁出汗水,又渐渐打湿衣衫,寒冷的冰洞里两人如同从水里打捞出一般,狼狈不堪。   这声音一响便是两个多时辰,时柏是因为有兽神戒补给,但这些魔兽像是不知疲倦的死物,没有痛感,一直剧烈地撞击着门禁。   终于,不知是时间到了,还是这些魔兽累了,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泽九面色有些发白,他拂去额头的汗水,轻舒了口气,随即他转过头去看时柏,惊讶于他如此长时间的坚持,明明更耗费灵力的行为,神色看着比他要好上几分。   “你……”   砰……   泽九的话让一声破冰之声打断,冰洞的墙壁突然破裂,登时两头魔兽出现在洞中。   它们丝毫不做停留,嘶吼着朝着他们二人冲杀而来,足有两丈高的魔兽,落在地上,只听得一声地动的声响,地面向四周开裂,看得人心发寒。   简陋的缚妖符却是连阻挡魔兽一时半分的力量也无,两人急速的向洞内退去,试图借助窄小的洞口暂缓魔兽的脚步。   想法初见成效,魔兽的行动渐渐受阻,它们用坚硬的头角破冰,伤了也不知疼痛,黑色的血液顺着长着肉瘤的额角滴下,发出阵阵腐臭的气味。   ……   浮图阵外,值守的魔人在水玻屏上正根据魔纹切换战况,恰好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眉头皱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去请管事过来。”   此时的时柏泽九并不清楚自身已经暴露,他们在凶兽停驻的空档喘息着恢复体力,越往里山体便越发坚硬,魔兽的行为也会愈加的受限。   或许可以暂时免去一劫,之后还要再做打算。   可未等二人松口气,不知为何洞内突然涌入大量的魔蛇,它们不受身形的限制,涌动着蠕长的身体直逼二人而去。   细长的信子,森然的獠牙,吐出的绿液连地下的坚石也能腐蚀。   后无退路,前面也让凶厉的魔兽堵着,躲无可躲,二人只得正面对敌。   并非是没有还手之力,魔蛇的修为算不得很高,斩杀在黑棒和灵剑下的蛇不知凡几,但那毒液沾染一点便痛得手脚发麻,更惶说源源不断的补给,两人更像是跌入了蛇穴。   这样的异变让人毫无准备,两人败下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消一刻钟,泽九因为长时间的消耗,灵力即将耗竭,时柏心念一动,将数张符咒挥洒而出,试图抵挡一时半刻,他将戒指脱下欲要转给泽九。   不料,符咒没能抵抗太久,就只不到一息的功夫,便留了空档给了魔蛇,向二人疾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条灰色的藤蔓,将时柏泽九二人迅速带离危险。接着更多的藤蔓也迸发而出,对上的是洞口两个身体硕大的凶兽,藤蔓上突然开出朵朵红花,足有人头大小,那花瓣比獠牙还要凶恶齐齐的地咬向凶兽的身体,每一朵都能咬下一块皮肉来。   两只魔兽翻滚在地,让红花咬得皮开肉绽。   就在这个当口,灰色的藤蔓卷着时柏泽九二人,一溜烟的跑了,速度堪比极品飞行法宝,瞬间便不见踪影。   浮屠阵外,几位魔人也让异变惊了一跳。   竟然跑了?   管事的眉头敛起:“有没有查到这两人的来历?”   “我们已经联系了各个饲主,目前还没有人认领。”手下人回复。   “再定位就就好了,两个圣境修士,解决起来也容易。”魔人同僚建议道。   管事不置可否的盯着水玻屏,转而问道:“魔尊那里有没有消息?”   “已经派人告之,但没有收到回复。”   同僚接口道:“他老人家向来行踪不定,这里的事儿他已经很久不过问了,就算收到你的消息,怕是也不会有所表示。”   “没错,上次浮屠园开启的时候,魔尊一直不曾露面,这次怕是也会如此。”   管事静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这两人要怎么处理?”手下人问道。   “分出一块境阵,暂且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两人的来历,如有任何异常举动都要记录上报。”   “属下遵命!”   这边灰藤卷着时柏和泽九逃出了老远,此时天色渐白,这场屠杀竟然持续了快一夜。   待到山林深处,灰藤才停歇下来,将人放下,随即幻化成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一番奔逃使得时柏泽九二人两人脸色发青,搅得五脏六腑如同错位一般,原以为最多不过是棵小毒草,没想到竟是朵凶残的霸王花。   “吓死我了,那魔兽真的是太凶残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还有那么多的蛇,万魔窟里的都没这么吓人。”霸王花少年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对面两位一句话都不想说,不是没有任何报答救命之恩的念头,完全是让少年这一番作为惊到了,您老人家比魔兽可怕多了。   泽九找了棵树靠坐休息,时柏好一些很快便缓了过来 ,而后向少年道谢。   “哎呀,没什么的。” 少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泽九却是目光防备地看向霸王花少年,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霸王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窥了泽九一眼,羞赧地道:“你身上的气息非常好闻,很舒服,而且……还长得特别好看。”   泽九:“……”   站在泽九身旁的时柏幽幽地看向少年,说:“谢谢。”   “啊?”少年愣了一下,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说你,我说得是他。”说着他指向泽九。   时柏“嗯”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谢谢。”   霸王花少年∶“……”   泽九脑仁生疼,干脆闭目养神。   “哎,你们是不是担心我挟恩图报啊,这没什么的其实,举手之劳而已。”   泽九睁开眼,一丝感激也无地道:“若不是你身上的魔纹,那些凶兽根本不会找上门。”开始还奇怪为什么魔兽会盯着他们不放,如今却是有了答案,魔兽是寻着魔纹找人,霸王花躲着根本就没走。   时柏说说:“不出意外,我们已经让人发现了。”   “抱歉。”少年低下头,闷闷地说道,“你们为什么怕被人发现,其实早晚他们都会知道的。”   “晚一点发现,就可以晚一点面对这样的危险。”因实力悬殊,他们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意外的闯入者,至少突然出现的群蛇已经很说明问题。   “我可以保护你们啊。”少年自信地道,“我本事还行的——”   话至一半,一声异兽的吼声传来。   “我来!”少年十分有担当地站到前面,目光炯炯地道,“这个我能对付的,刚才那些蛇太烦人了,不然我也不怕的。”   时柏泽九对视了一眼,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少年欢快地奔赴了战场。   待少年与魔兽大战结束,挺着身板,一身英勇之姿,回过头再找时柏他们时,两人已是不见踪影。   与霸王花分道扬镳后,时柏泽九二人便开始寻找韦逸会合,泽九可以精准的躲避魔兽,没有霸王花的干扰,两人一路行来也算安全无事。   许是担心泽九他们,韦逸和厉峰已经不在原来的落脚点,但凭着约定好的标记,两人还是顺利地找到了人。   此时的韦逸正提着一个少年,声色严厉地审问些什么。   “我真不是坏人啊……”少年抬起头,目光正好与找来的时柏泽九对上,立时欣喜地高声招呼道,“哎——好巧啊。”   巧你个头!   泽九以手扶额,如此四个人算是全部暴露了。 第80章 恼羞成怒   即是认识, 韦逸便将华宣松开了。   霸王花少年看着韦逸,一脸掩饰不住地崇敬:“你太厉害了, 我遇到的地仙很少有能打得过我的, 你修习的是大昊天诀吗?”   “大?”他们修习的太古心法叫昊天诀倒是没错, 但何来的大?   “难道是小昊天诀?”少年随即又否决道,“不可能, 我不可能打不过小昊天诀的地仙,说来你们宗门丢了一个修习大昊天诀的仙境修士,如今定是急得不得了。”   听这意思,这里修习昊天诀的修士也不多, 三位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一脸若有所思。   “小昊天诀很差吗?”厉峰问道。   “也不算差拉,是比不上大昊天诀,但比其他心法好多了, 据说你们人修还有不用渡劫就能修习到圣境的功法, 专为那些资质差的修士准备的简单功法。”少年感叹道, “你们人修真是能琢磨,我们就不一样, 只能根据传承记忆修炼,好坏看命, 别的心法我们也用不了。”   “你说地仙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你?”时柏问道。   “对啊, 其实我还挺厉害的, 除非是金仙, 对上人仙我也有逃命的本事,不过大昊天诀——”少年声音弱了一丝, 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就打不过了。”   韦逸看了一眼时柏,知道他在套话,也就顺势问道:“地仙、人仙、金仙,这里有金仙修士吗?”他们只知道气、丹、圣、仙四大境界,从少年口中他们才知道仙境还分为地仙、人仙和金仙。   “怎么可能?那是金仙大能,这帮魔人哪有这个本事,就算有,也不可能送到这里当祭品。”少年倒是知无不言,看着单纯得没有任何心机。   韦逸点点头,对这里算是了解了一些。   “咱们真的是实在太有缘分了,能够接连地遇上,不若就一起结伴,我叫华宣,妖仙期修士,能打能逃,这个你们都看见了,我不撒谎。”霸王花少年极力地推销自己。   厉峰没主意,去看这里修为最高的韦逸,韦逸无所谓,去看心眼最多的时柏,时柏觉得事已至此隐藏行踪的意义不大,主要看泽九愿不愿意接受。   这样少年的目光跟着几人一起落到了泽九身上。   “你怎么不找同族的妖修结伴?”以泽九的防备心要接受一个人自是没那么简单。   “他们……”霸王花一脸的纠结,踌躇了半天才说道,“这里就我一个妖精,而且其他人修和妖兽都怕我。”草木修行比人修和妖兽难上很多,在仙域的数量并不多,大多也不愿和人修妖兽打交道。   “怕你什么?”   “怕我把他们……吃了。”说完少年立时解释道,“我没有吃过修士,我就是样子长得吓人了点,我也是为了救他们,逃跑的时候化出本体咬了几口魔兽……我也不想咬的,那么臭的……”   见识过华宣本体的时柏泽九,多少能明白些他的意思,精怪一般性情温和,如此不寻常的异种还是很少见。   时柏沉吟道:“跟着可以,但是我们要是因此被针对,那就只有分开行事。”他们的队伍若是只有韦逸一个仙境修士,实力确实有些单薄,华宣的加入会提升他们的整体实力。   泽九神色不悦地看了时柏一眼,却是没有出声反驳。   “其实咱们可以联合更多的人。”韦逸突然说道。   “什么人?”   “刚才我们遇到一个几十人的队伍,想要邀请我们,不过想着要和你们会合也就拒绝了,人多的话确实可以避免一些危险。”重要的是韦逸怕自己不能护住两个师弟,他的压力着实有些大。   ……   浮图园外,魔人管事正在吩咐手下清点人数。   “虞渊尘域投放祭品两百二十三只,死五十六,剩一百六十七,加上那来历不明的四位,还剩下一百七十一只。”   同僚修士摸着下巴,笑吟吟地道:“死得有点慢啊,快点上正菜,大家似乎都等得不耐烦了。”   魔人管事没理会,接着询问属下:“魔子那边情况如何?”   “正在运输的途中,不出意外会在规定时间内到达。”   “僧多肉少瓜分起来才精彩,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可要想好办法让人数降下来。”   一直盯着境阵的魔阵师出声道:“这帮修士集结到了一处,他们现在分出两派,都结队而行,魔兽的伤害有限,若是投放杀伤力强的魔兽,怕是会无差别攻击,不良于祭品的赛选。”   魔人管事摸了摸鼻子,最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聚到一处吗?人多有人多的办法。”   ……   “我们只收仙境修士,你若是带一个我们还勉强接受,三个圣境肯定不行。”接待时柏他们的有两个人,他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基地,还布置了阵法,俨然是一个完善的攻守防备之地。   说话的修士叫甘羽,是位看起来十分儒雅的仙境修士,这一群人的事物都由他来负责:“我就算答应,对其他人也不公平,这会增加大家的压力。”   “你们可想好了,这位可是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华宣走上前,自荐道,“我也很厉害的,可以负责保护他们三个。”   果然,那甘羽身边的轻修士眸色一亮,忙问道:“你是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   那甘羽也重新将目光投注到韦逸身上,问道:“你也是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   韦逸揉了揉脑仁,说道:“我可多分担一些职责,我的几位朋友我们也会自己负责照顾。”   年轻修士似乎觉得可行,转头去看甘羽。   但甘羽却是直接拒绝了:“抱歉,一个人的力量怎么也是有限的,你和这位小公子可以留下,多的承诺我给不了。”   泽九冷哼一声,出声嘲讽道:“你真的希望他留下?”   那甘羽脸色微变,但随即又面色如常地说道:“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同意就留下,不同意谁也勉强不了别人。”   “那你们可别后悔!”华宣气鼓鼓地道。   韦逸转头看向华宣,说:“你可以留下,不必顾忌我们。”   “这么不近人情了,我才不要呢。”华宣孩子气地道。   对方拒绝得干脆,他们也只能离开自己想办法。   最后,他们寻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要险地,是当初时柏和泽九找人的时候发现的,适合布置天然阵法,如今条件简陋,但几个人合力补齐五行,施法修阵是没有问题的。   五人花费了不少时间布阵修整,甘羽他们人多,分工有序,但他们这边就五个人,一面要抵御魔兽侵扰,一面干活,到最后都累得气喘吁吁。   在沙漠的时候,厉峰希望快些结束回到九幽,如今却觉得还不如沙漠自在。沙漠内虽然艰苦,但物资丰富,没有外险,还有时柏这种惯会享受的,什么时候都能休憩品茗,哪里会如此狼狈?   华宣一直对适才被拒绝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说了我来负责保护你们,他们怎么就不信呢?早知道我就把家伙亮出来给他们看了。”   泽九冷笑一声:“那人也是因大昊天诀的名头才当了头领,韦逸去了,会影响他的威望。”   华宣长大了嘴,一脸愕然:“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大家一起逃命,他还想着这点虚名?”   厉峰也有些愤然:“脑子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累不累。”   华宣气坏了:“真是闻所未闻,难道不该为着活命打算吗?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名利场吗?”   韦逸呼上华宣的头,揉了两把:“小小年纪看事情还挺通透。”他还挺喜欢华宣的,比起时柏的木讷,泽九的桀骜,他梦想中的师弟应该是华宣这种古灵精怪的。   华宣脸色微红:“我年纪不小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他若是觉得我们实力不济,我还没这么气,毕竟也是为那一大帮人考虑,偏偏这种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泽九不以为然地道,“多个实力强劲的人,不利于他个人的领导决策和能力施展,主要还是他们本就不缺人,既是可有可无,自然是希望自己舒服一点了,若是我……”话至一半,泽九发觉时柏正目光迥然地盯着他看。   “若是你的话怎么样?”华宣追问道。   “不怎么样。”泽九淡淡地转过头,“实力不济才会有如此难堪的境地,若是不想,就多长本事好了。”   厉峰一脸的郁色地开口:“老……我不觉得自己实力差,我也修得是大昊天诀,早晚也是人上人。”谁也不想做扯后腿的那个,若不是有泽九和时柏一起担着,他的自尊心会十分受挫。   “啊,你也修行的大昊天诀啊,修到圣境也挺不容易的,你们门派真是心大,就这么放你们出来。”圣境修士怎么说也是渡过一次天劫了,能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可不多。   厉峰对华宣的反应很受用,他一直都是门内的天才子弟,师出名门,常年受人恭维,哪知遇到凌音后就过得一直不太顺遂。   “以前是条件受限,现在不一样,用不了太久,我也会进阶仙境。”   泽九闻言冷哧一声。   华宣也道:“没那么容易啊,我渡仙劫的时候差点死掉,据说大昊天诀渡仙劫更难,十之存一,若是大昊天诀再修到金仙,那就真的是一方大能了。”有的人纵使资质出众也要考量一番是否选择这一条坎坷险阻之路,那甘羽虽为地仙,但能毫无争议的做一群仙境修士的头领也是基于此。   厉峰憋着气道:“反正我一定能行,不信走着瞧。”   人一多了就容易吵闹,尤其有华宣这种异常活泼的主。   时柏说要出去一趟。   “你自己不安全。”韦逸敛眉,“你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可以陪你。”   “就在附近,不远走。”时柏说。   想着时柏可能要避开华宣身上的魔纹监视,想要从戒指取备些什么东西,韦逸也就没有再阻止。   时柏开始的时候确实在附近活动,但过了一会儿便走远了。   时柏对阵法的天赋毋庸置疑,强大的推演计算能力,能让天衍老祖自叹弗如,天一大师与卓冬留下的关于阵法的玉简,他也只花了半年多便融汇贯通。   但在时柏进入丘山秘境开始,这种认知便一直在遭受挑战。   时柏想要确定问题是出在哪里。   时柏手执简陋的木质阵盘,穿行于不同的地貌,不停地演算。他站在天穹之下,困在千头万绪的迷障中,捋不出一根完整的明线。   究竟是哪里错了?   时柏停下来,找了一棵古树休息。   时柏看着头顶一片晴好的天空,斑驳的树影印在他专注思索的脸上,他将意识放入戒指中重新推演,乾天、坤地、巽风、艮云,水火金木,中将审之而下……时柏大脑飞速地运算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没有问题,但结果天差万别,所谓一法通万法明,即使因计算量太大他算不出,也不该都是错的。   那么……   时柏深吸口气,有没有可能是他的算法有问题,缺少关键的公式,他所不知道的公式。   时柏闭上眼,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变得难了,如此他就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纵使十比一的时间流速也不够他推演出新的公式。   推算出新的公式,这是十分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他有兽神戒。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突然睁开眼,起身朝着身后看去。   有风吹过,枝叶摇动,树影散乱。   时柏摸上腕上的手环,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白色人影,原本凝重淡漠的神情慢慢化开。   ……泽九听着时柏徐徐靠近的脚步声,羞恼至极,一方面恼恨时柏无耻地动用子母环,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行为恼怒。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柏,泽九这种羞恼感越发的强烈,恨不得找个地缝瞬间消失。   “放开我!”   时柏站在泽九对面,问道,“是来找我的?”他说着话,朝着泽九慢慢靠近,“担心我?”   泽九顿时心口一跳,立时高声否认:“笑话!有本事打一场,总用子母环算什么好汉。”   时柏将目光移到泽九腕上的子母环,深邃的目光似有微光闪动,他徐徐地执起泽九的手,黑沉的眼眸看着柔和了许多:“当初若是有它,那日我就不会让你逃了,往时今日,你都一如往常地担心我的安危。”   泽九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时柏说得是什么,身子轻颤了一下,耳根都透着热气,怒道:“你快给我闭嘴!” 第81章 告诉韦逸   色厉内荏的叫嚣, 躲散又心虚的目光, 纤长的睫毛颤抖不休, 漆黑湿润的眼眸浮起动人的水波。   清冷淡漠的人生动起来如此的撩人,让本就秀美入骨的人愈发的惑人心魄。   时柏也没能招架住, 先于理智地将人一把揽在怀里, 那是一种身心俱慰的满足感, 平静的心脏开始毫无章法的跳动,胸口紧得呼吸不畅,所有感官都在表达着满足的喜悦。   时柏牢牢地将人搂怀里, 感受着静水中掀起的浩瀚水波,臂膀再收一分, 将单薄有力的腰际完全地纳入怀中,幽淡的香气嗅入鼻端, 醉心不已, 一切满足得想要人叹息。   泽九烫红了一张脸,话也卡得不成句:“你……你……手……放开。”   耳边传来低低浅浅的笑声, 时柏的声音十分柔和:“该如何让你懂呢?”那声音里包含了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满足愉悦。   泽九让时柏的笑声惊到了,愣在原地连挣扎都忘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时柏笑, 以前的时柏会笑, 但不过是肌肉组合交错的结果, 配合着那一双死沉的眼睛, 不止是假,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悚然。   时柏的笑一向是安静的, 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   但这种震惊只持续了一会儿,再次意识到自身处境的泽九,立马又大肆的叫嚣,“时柏你再不松手,我就……”他想说杀了对方,但这个对有着子母环的时柏并不会管用,他心下急转,最后改口道,“我就告诉韦逸!”   时柏僵硬了一瞬,随即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东西给你。”时柏试图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你猜猜是什么?”   “时柏!”泽九忍无可忍。   时柏闷笑出声,终于将手从泽九腰际离开:“嗯,别气,真有东西给你。”说着心念一动,手上出现一叠冰玉符咒。   泽九目光看了看玉符,又看向时柏:“就这个?”这个冰玉符是他和时柏在冰洞抵御魔兽时合力完成的,只做了五枚,时柏便不再继续用冰玉写符,当时情况危急,泽九也顾不得问,想必是可能效果不好。   时柏将玉符递到泽九手中。   泽九接过来一一查看,他先是有些惊讶,但越到最后神情越发凝重,上品玄冰符、上品困水符、极品化冰焚玉符,还有两枚上品镜水符。   此时泽九的心中没有任何欢喜的情绪,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以后要小心地看护好你的每一滴血。”时柏嘱咐道,“这个非性命攸关时尽量不要使用。”当初他做出第一枚镜水符的时候,以为是意外,但第二枚出来的时候他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为了验证他又试了三次,逐渐挑战难度,最后连极品的化冰焚玉符都出来了。   如此强大的融合能力,当初砂蚁蚁后能认泽九为主怕也是这个原因,泽九的体质足以会引得人疯狂。   自己的血肉有些特殊的功效,泽九并非一点不知,他曾用自己的血做过丹药,自己用时不显,但用到其他人身上,功效堪比天材地宝。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血做成符咒也会如此,毕竟他本人不制符,制符的人除非条件恶劣,不然也不会用血。   极品符咒,这是使用极品朱砂符纸也难达到的效果。   “这里四处都是眼睛,纵使只有你我二人也要小心行事,也要注意华宣,他在的时候尽量收敛。”时柏见泽九有些神思难安,便安慰道,“因魔纹的存在,这里才会诸多不便,但等出去便没有这个顾忌,你也不用太过介怀。”想必是九璇真人的那段经历,给泽九留下的伤痛太过,以至于让他惊忧不安。   “你能解了华宣的魔纹吗?”泽九问道。   泽九斟酌了一下,说:“很耗时间。”卓冬留下的玉简,有很多关于魔纹的记载,华宣的魔纹虽然比他知道的要复杂,但一道题,若是公式规则在,就能解题,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就是可以?”   “可以,但是不能。”   时柏没有接着解释,但泽九明白了他的意思,时柏若是替华宣解了魔纹,他们便会性命不保。   那些人之所以留着他们,是因为事情都还在掌控,自信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一旦时柏打破这个规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也就没有了容忍的必要。   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因为当前陷入的僵局,空气突然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时柏突然说道:“华宣和红翎儿有些像。”   “不像。”泽九在树桠上坐了下来,目光散淡地看着林中起舞的鸟儿,“翎儿向来胆小,容易受惊,遇事总爱退缩,可能是我没教好,她对人事懂得太少,我若多一些耐心……”让她的世界更大一些,认识更多的人,或许她便能与华宣一般自信强大。   这一番剖白难得之极,时柏也在泽九身侧坐了下来,正待开口劝慰,就让泽九打断了。   “别对我说教。”   时柏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道:“其实我想说,你对人事懂得也不多,也就没必要苛求自己。”   “你什么意思?”泽九不满。   “自我检讨而已。”时柏目光跳过葱郁的树林,淡淡地开口,“我教得也不好,如果当初能多一点耐心,我可能就会发现你正在遭受怎样的人生变故。”或许不能救他于危难,却也不会让泽九伤得那么重,如今的创口太大,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补。   泽九握着圆木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半晌,才缓了呼吸:“这是你能说出得话?不久之前还说你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如今却又惺惺作态,倒是不知打得是什么主意?”   时柏眉头微敛,随即徐声道:“我力图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但人不可能一丝疏忽也无,这无关后悔,泽九……我在尽力弥补。”   泽九抬起头,神色冷淡,他抬起右手,腕间露出一段白玉般的臂腕,还有一枚翠黄的手环:“你不觉得拿这个与我谈弥补,像个玩笑吗?”   时柏看着泽九送到自己面前的手腕,平静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子母环对你有没有危害,你心里清楚,我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束缚你。”   “不能离开你超过千里的范围,你敢说这不是禁锢?”泽九立时高声驳斥。   “你不过是想激我给你解开子母环。”一手教出的师弟,如今心机城府可能高于自己,泽九借机突然发难,时柏怎会不知他的打算,“子母环在这里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便利,与你我有益,你为何一直纠结于此?”   泽九站起身,不再看他,冷声道:“真是差一点信了你的话,时柏你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一个,不容许任何人损害你的利益,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为何不肯相信我一些,非要利用我的示好出言相激?”   “没错。”泽九丝毫不让,言辞犀利,“我就是不相信你,就是利用你,你做再多也没用,有本事你就这么一直扣着我。”   几乎每次都是这种结果,泽九的逆反来得比小时候还要猛烈,或者说小时候的泽九心思单纯,还没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金刚心,不会如此地防备着所有人。   时柏盯着泽九看了好一会儿,深邃的眼睛试图看清对方的眼底,那里印着自己的脸,淡漠的眼神慢慢显露出一丝柔软:“我不怕你利用,我只怕你觉得我没有利用的价值,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信我一些。”   泽九:“……”泽九一口气憋在胸口,原本高昂的战力,因为这句话弄得不上不下,他就知道,和时柏吵架永远都是这个结果,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狠话说到一半,对方却先撤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你想利用我什么?除了子母环,只要不违反道义法则,我都可以帮你。”时柏看着神思不定的泽九,说道,“我也一直都在这么做,你感觉到……”   嗡嗡嗡……   一阵连绵的声响,声音不大,但是足以打断两人的争执。   两人警醒地放出神识查看,一群黑色的蜂群正在挥扫而来,每个蜂子都有拳头大小,这么大的个头不管是什么品种,必是食人蜂无误。   “跑!”两人想也不想的祭出武器逃命。   这要是让这群蜂子抓住,可就没有当初遇到蚂蚁那么好命了,毕竟这里一切物种都是以杀死他们为目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危险还自己独自跑出来。”泽九气道。   “事实上你若不跟出来,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什么意思?”泽九怒道。   时柏叹了口气:“我说子母环会给你我带来便利不是托词,你若不出来,我可以随时回去。”有子母环的相互牵引,自然会少些顾忌。   泽九一窒,随即反斥道:“那你不说清楚!”   身后的食人蜂越发的近了,这里的物种都是为了仙境修士准备的,泽九和时柏就算是丹境翘楚,如今修为高一些的泽九也只是中期,即使两人发现得早,也让蜂群渐渐追赶上。   泽九摸上时柏刚刚给的冰符,两张镜水符足够困住一整个蜂群,他转头去看时柏。   时柏说道:“用吧,除了魔纹当前这个阵法暂时没有其他的眼睛。”其实看见也不一定能联想到什么,正常人都会将目光锁定在时柏这个制符者身上,但万一有人觉得奇怪查起来就不妙了,毕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看,一个有心人就能毁了泽九。   话音一落,泽九毫不犹疑地将两枚玉符投掷出去。   两枚冰符立时迸发出白光,无数的白光化作云河将蜂群牢牢地罩住,蜂群如同陷入泥泞的水潭,扑腾着翅膀,寸步难行。   此时的泽九与时柏已经飞出老远,朝着基地一齐进发。   两枚冰符出乎意料的好用,若是有心人看到,很难不起心思,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事关力量,都会引人疯狂。   一如当初,无数人的贪念铸就了九鼎门的浩劫。   因果循环,卓冬的仇恨又引发了另一场浩劫,纵使无辜的人也卷入其中,这便是修真界的残酷。   但这种残酷是时柏不能认同的,也不该发生的。   时柏泽九这一路行得并不顺畅,蜂群很多,因为泽九的敏锐,他们一路小心躲闪,绕了很大一段路才回到基地。   不料,此时的基地正在遭受攻击,在食人蜂不要命的啃食、冲咬下,阵法正在摇摇欲坠。   又是这种不合常理的操作,阵法本就能隔绝气味,加之防御功能,对于硬闯者会主动防御灭杀,但偏生这些食人蜂认准了这里,不要命的冲杀。   确定阵法维持不了太久,韦逸华宣联手炸了阵基,准备试图带着厉峰逃离,结果遇到刚好赶回的时柏二人。   “快走!这里我和华宣来处理,你们赶紧离开。”韦逸一面嘱咐几人,一面挥剑而下,掀起巨大的剑浪将食人蜂冲翻。   泽九却是看向已经化作本体的华宣,说道:“华宣给你个任务,带着厉峰先走,一路向东。”   “那这里怎么办?”华宣问道。   “你不用管,我们很快就会追上你们会合。”泽九一面和时柏跳进战场,帮韦逸顶着重新涌过来蜂浪,一面快速地催促,“快点,没有时间了!”   华宣咬了咬牙,也不再犹豫,卷着厉峰逃窜而去。   韦逸有些急了:“华宣走了,我护不住你们两个。”   确定华宣他们走远了,泽九取了冰符:“那就换我们来护你。” 第82章 是送命题   冰玉符咒的力量毋庸置疑, 韦逸在惊愕中让时柏和泽九带离了基地。   危机顺利解除, 三人依照与华宣的约定,朝东而行。   符咒的事情时柏泽九两人没有隐瞒韦逸,这个师兄让他们如父兄一般都从心底里信任着, 说起符咒也就不得不将九幽界发生的一些事情一同告知韦逸。   “我离开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韦逸眉头紧锁, 半晌后, 又开口问道,“你们能确定厉峰会守口如瓶吗?”   “不确定。”时柏说道, “但至少现在他本人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那就先观察看看。”韦逸说道, “一旦发觉这小子动了歪心,师兄帮你解决了他。”   泽九看向韦逸,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想彻底解决了厉峰,但他受时柏掣肘,一直不得行动, 而今一起经历这么多,他的这种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如今韦逸还不知道, 子母环不是泽九自愿带上的,韦逸以为两人是为了方便, 时柏和泽九都不会说,一个是怕挨揍, 一个是为了面子。   “冰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轻易使用了。”韦逸知道了泽九的事后, 总有些忧心忡忡,“你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用了两次, 以后你们两个再别单独行动了,都跟在我身边,像今天这种情形不能再有了。”   说着话,泽九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韦逸和时柏看向他。   “绕过去,前面有大蜂潮……”   韦逸皱眉:“那是甘羽的地盘。”说着韦逸放出神识查探,这个距离,仙境的神识可以查探到。   这一探之下,韦逸怒极:“甘羽竟然在用圣境修士做诱饵,为了逃命竟然如此下作!”甘羽队伍圣境修士大概有七八个,估计是前期为了拓展规模收的,如今甘羽视他们为累赘,想要一脚踢开,物尽所用的替自己获得逃命的机会。   “甘羽带着人已经逃了,还剩下几个圣境修士守着阵,一旦魔蜂冲破阵法,这几人定不能活命。”韦逸气得手都抖了,他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那甘羽看着谦和敦厚,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师兄是想救人吗?”泽九转过头看着他道,“我能感觉到大蜂潮的气息比之前咱们遇到的要多出几倍,也就只有化冰焚玉符能解困。”极品化冰焚玉符已经可以媲美天罡真雷符了。   “我……”刚刚他还说让泽九不要轻易使用冰符,但人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之前没有的时候,他还能少一些愧疚的离开,但现下的情形,却是让人陷入两难。   泽九将化冰焚玉符给到韦逸:“那就去吧,没那么巧就让人注意到,就算发现了也不一定查到我身上,真的万一运气不好,发现就发现了,我也不想一直躲着,这种事没有尽头。”   韦逸何曾见过泽九如此乖觉的模样,印象中的小师弟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得不行,当下想起泽九这些年吃过的苦,更加不忍心。   “我怎么会为了一群陌生人,用你去冒这个险。”韦逸十分痛心,自是不同意。   时柏看了泽九一眼,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最是引人伤感,韦逸不知道泽九这么多年的变化,让人吃得死死的也是必然。   泽九抬头正好对上时柏的目光,只觉心口的血液瞬间上涌,那是无法压抑的羞辱感,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冷冷地回视时柏,随即转过头对韦逸道:“我说真的,我知道师兄若是见死不救,一定会心生愧疚,进而有了心魔,我也是一样。”   泽九突然的举动让时柏猝不及防,是因为和他置气吗?只因为他的一眼,就能让他如此的愤怒。   “可是……”   “没有可是,师兄再不行动就会错过救人的最佳时机。”   韦逸转头看向时柏。   时柏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他们用得是小千聚合阵,那些人在阵内无法完全掌握外面的情形,师兄小心行事无碍。”   得了时柏的说法,韦逸心里有了底:“你们在这里……还是去前面等我吧,等我救了人回来找你们。”   泽九应了,转头便走,时柏顿了一下,抬步跟上。   行至一半,泽九猛然转过头:“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模样有多让人厌烦?”一想起时柏当时的眼神,泽九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恨不得揍了时柏一顿解气。   时柏对上泽九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那你知不知道……”他向前走了几步,徐徐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想要救人的模样有多惹人喜欢?”   泽九没想到时柏会这么说,一口怒气生生地压在胸口,险些憋得岔气:“你装什么……你刚不是觉得我在惺惺作态?”   “这种事情不论真心假意,你救了人是既成事实。”时柏始终气定神闲,“这样的你比平素更加夺目,让人钦佩,我赞许还来不及,怎会认为你是惺惺作态?”   “你明明觉得……”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不能更好。”   泽九语竭,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愤然地转过身继续上路,既觉得这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又气自己又输了一筹,果真这世上没有人比时柏更不要脸的了。   时柏暗自舒了口气,他没怕过什么,但这会儿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种“怕”来得莫名其妙,他是真心在怕泽九不高兴,怕泽九伤心失望,陌生而又幼稚的情绪,却是出于本能的做出反应来“自保”。   时柏下意识地摸着胸口,他怀疑再这样下去,他会对泽九唯命是从。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韦逸带着五个狼狈的圣境修士回来。   原本一共有八个圣境修士,有三个直接让甘羽推出去替他们吸引火力,甘羽他们就是借此时机逃离的。   “还是名门大派子弟,行事竟是如此龌龊!我们没有求着他结伴,当初是他承诺会保证大家安全,现今这算什么?”说话的修士叫胡力,他红着眼,一脸愤慨地说道。   “也不止他一个这样,其他人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被丢下,如今得亏前辈出手相助,我等很是感激,只是现今没有任何可以报答前辈的地方,说不得还要拖累你们。”说话的修士很是羞愧,平素在宗门中,虽不算天才子弟,却也是高阶修士,享受尊崇的待遇,何曾遭此嫌恶。   韦逸回道:“我实则也做不得任何承诺,我还有两个师弟要照顾,但大家可以一起上路多个照应。”   “那是自然。”五人感激不已,“我等不是那以怨报德之人,遇事绝不拖累前辈,有任何需要差遣的地方,也请前辈直说,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严重了。”韦逸客气道,“相互照应。”   “柯洵,你是怎么了?”   有个年轻的小修士一直憋红着脸躲着不出声,同行的修士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是,我就是……”那年轻的小修士看了一眼韦逸,羞愧极了,“实在对不住,当初是我和甘羽说,你一脸凶恶之相,许是……练了什么邪功所致,让他不要同意你加入队伍……”   同伴几乎痛心疾首地道:“柯兄怎可以貌取人,韦逸前辈可是大昊天诀修士,最正统的修者,怎可能走那邪魔外道之路。”   “我……”小修士窘的头都抬不起来,“实在对不住……”   韦逸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这一路到现在没什么机会看脸,主要是时柏他们也一直都没表现出什么,他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端得一身风流俊雅,英姿飒爽。   其实韦逸现在看着已经比从前正常多了,但没恢复完全,脸上依旧枯瘦,看着确实是不好相与的模样。   泽九转过头,走在前面继续带路,却是忍不住对韦逸的行为评价道:“以前还会挑一挑,接济一些漂亮的女修,现在更加长进,已经男女不忌。”   “……师兄是觉得女修处境更艰难些。”时柏出声替韦逸解释,韦逸人抠得人神共愤,大多都是拿去接济女修了,所以他女人缘尤为好,只是……   “哈……连女修洗澡也要照顾到?可真是敬业,我倒是忘了,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两人同甘苦共命运的让人逮个正着。”   时柏:“……”他们不知道当时凌音在洗澡,修士一般都用净身咒或是净衣符,韦逸带上他去找凌音,也是因为看时柏可怜没人管,那时候他是半瞎,还不能全天使用灵力视物,加之小孩子可以降低女修戒心,韦逸是想着借机多和凌音亲近。   但是偷看凌音仙子洗澡这个罪名实在太好传播了,在他们的人生都留下浓重的一笔。   泽九见他不说话,觉得扳回一城,憋着的那口郁气散了不少。   有泽九的带路,他们一路辗转却很安全,在一个大型山谷遇到了华宣厉峰他们。   而这里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   “怎么都在这儿?”韦逸问道。   华宣解释道:“我们试图去往别的地方,但都让蜂群赶了回来,魔人是故意这么做得吧。”   “只要出了这里,无论哪个方向都有蜂群,只要到了这里它们就不会再追。”厉峰补充道。   能和韦逸他们会合,华宣他们都松了口气,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只有他们人单势孤。   “这帮魔人到底想干嘛?”几人都是一脸疑色。   时柏扫视了一圈山坳里的修士,十人二十人的小队有三个,还有一个四十多人的大队伍,余下还有几名独行的散修。   但是……   韦逸注意到时柏犹疑的脸色:“怎么了?”   “都是男的。”   时柏这么一说,韦逸才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男修,一个女修都没有。   “因为用途不同。”说话得是同行五人中的胡力,“男修放到这里供他们屠戮游戏,女修供他们发泄玩乐。”   柯洵低着头道:“或者该庆幸我们是男人,大不了就是一死,女修的下场更可怜,想死不能,以前有救出来的女修,要么是已经成为神智不清的傻子,要么最后选择了自戮。”   “他们掳掠修士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望,供其玩乐。”   “我知道修真界如甘羽这种不堪的修士比比皆是,但大多会守着一些底线,或者碍于规矩,不敢明着行事,但魔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底线,为了满足欲望无恶不作。”   四周一团死寂,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泽九看着山谷四周的环境,天色苍茫阴郁,他的脸色渐渐发白,泽九突然想起卓冬出现的那一天,那日也是这样,他们让人抓到一片空地上,然后……让他们相互厮杀……   然后……翎儿死了。   时柏发觉泽九的异常,他抓住泽九异常冰冷的手,说,“不用怕,不一样的,相信我,我会安全把你带出去,还有师兄,我们都会没事。”他看着泽九,几近郑重地道,“信我!”   这种承诺已经突破了时柏的原则,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有完全的把握活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承诺别人?但是他知道必须要这么做,必须安抚惶恐的泽九。   在时柏的承诺中,泽九绷紧的手终于软和了下来。   是了,时柏说没事儿,他说没事儿就不会有事儿。   山坳中的人陆陆续续地增多,包括甘羽他们也来了,不过他们此时的样子异常狼狈,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原本五六十人也只剩下三十人不到。   甘羽一出现,胡力就要冲出去理论,但让身边的人拉住了:“你去了有什么用,是能杀了他还是怎么样,平白还要给恩公惹麻烦。”   胡力额头青筋崩裂,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缓和了情绪。   甘羽也发觉了他们,他很意外,但最后带着人远远地走开了,倒不是因为怕,他们人多,但这种事情并不光彩,他的威望已经受损,后面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这种冲突能免则免。   “诸位对浮图园可还满意?”   突然一道声音在山谷间响起,那声音似从天边传来,犹如一根弦拉紧了山谷内所与人的神经。 第83章 生死有命   众人下意识地查看四周, 却发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正疑惑的当口, 那声音没有预兆地再次响起——   “诸位的表现很好,好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说话的人语气轻柔, 但听起来莫名的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所以我打算给大家一些奖励——若是谁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务, 谁就可以离开虞渊。”   “轰”的一声, 众人喧闹开了,这里是叫虞渊?离开虞渊是可以活命的意思吗?   不对!这里不是魔人的浮图园吗?虞渊之后分明还有什么,他们是魔子的祭品——   那声音继续不缓不急地响起:“只要杀够十个人, 诸位就可以获得进入极乐静域的资格,不过……若是没完成任务, 自然是不配留在浮图园,包括我们四位不期而至的小家伙。”   更大的“哗”声响起, 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被点名的那四位又是谁?   浮图园外的魔人管事嘴角笑意加深:“好消息是, 你们讨厌的那些小动物不会再干扰你们,它们只是我请你们到这里的朋友。”说罢他手指一动, 那行动在外围的魔兽与蜂潮全部化作黑灰,消失在天地间。   “最后提醒众位一句, 越早达成越有优势, 毕竟到后面杀无可杀才叫人绝望。”   魔人管事最后一句话落下, 山坳里便突然开了一扇传送门, 蓝色的微光悬浮, 波纹禁制流转其中。   杀够十个,他们就能通过这个传送阵, 暂时保住性命。   山谷内大概有一百七十多人,这意味着最后能活着的最多也不过十七个人,结队而行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哪怕是一个二十人的小队,就算把其他人全杀了名额也不够分,相互残杀是避免不了的结果。   “他说得不期而至的人是你们吗?只有你们身上没有魔纹。”柯洵小声地询问韦逸。   柯洵刚问完,就让身边的修士拉开了,那人替柯洵道歉:“抱歉他没有恶意。”   韦逸摇头,神情凝重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山谷里的人都没有动,只是相互防备着,但大家心里清楚,不过早晚的问题,仅有的十七个名额,足以让这里大部分人做出泯灭人性的事情。   尤其是时柏他们一行人,两位仙境八位圣境定会成为他人狩猎的主要目标。   果然已经开始有人将目光停驻在他们身上。   “我们怎么办?”几位圣境修士神色惶然,连韦逸他们都不敢靠得太近。此时的他们知道自己累赘是猎物,甚至有人想这一条命给了韦逸或许也不算亏。   时柏走到韦逸跟前,拉起他的手,说:“师兄,先离开这里。”   韦逸收起时柏偷偷递给他的戒指,说:“走!时柏带路。”   韦逸发话几人自然是听得,时柏先行,几位圣境随后,韦逸华宣殿后。   只是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老早盯住他们的队伍,动作了起来。   像是打破某道禁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杀得杀,逃得逃。   韦逸和华宣这道防线还算稳固,一般的仙境修士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时柏的警觉,他们原本就驻扎在山谷边缘,如此逃起来方便了许多。   两位黑袍仙境修士直接冲杀过来,他们很快看清形式,两到三人是最优的组合,多了就不好瓜分猎物。   韦逸身形一闪,腾空而起,手中的利剑轰然冲杀到敌人面前。   空气中响起“砰砰”两声重重的落地声。   众人呼吸一窒,一切发生得太快,未等大家反应过来,那两人一死一残的落到地上,而负伤的那位未等韦逸补刀,便死在附近的修士手上。   这实在是……   这身手绝对是大昊天诀修士。   “还有谁?”韦逸冷冽的目光扫过几个虎视眈眈的修士,他这一脸的凶相本就不怒而威,更何况这一身的戾气,看着十分可怖,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韦逸冷哼一声,带着众人继续撤离。   之后不断有一些队伍来试探,但韦逸修为惊人,华宣辅助他,两人已经合力将送上门的三个仙境修士绞杀。   纵使如此,也阻挡不了这些人前赴后继的步伐,诱惑是巨大的,杀了韦逸华宣他们两个,就可以瓜分后面那八个圣境修士。   有人开始联合更多的人对韦逸华宣进行绞杀。   车轮战已经消耗了韦逸不少的体力,几乎大半时间都是韦逸在出手,他只是让华宣辅助他作战。   直到他们退到一处林地,对面五位仙境修士踌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韦逸对华宣传音道:“这一次来票大的,这五个送给你。”他和华宣是仙境修士,可以直接在识海传音。   华宣其实脚早就软了,五个人要怎么对付,韦逸再厉害也架不住这么耗啊。   “能……能行吗,我怕……”   “你信不过我吗?”韦逸淡定地道,“杀了这五个我们就能彻底摆脱这些尾巴,就没人再敢找我们的麻烦,听我指挥,到时候凑十个送你走。”   “……好,不……不用。”华宣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韦逸的指令迅速地退到他说好的地方。   韦逸和华宣两人站位一前一后。   对面五人也已布好阵型,由静转动,维持着阵型直直地朝着两人杀去。   行至一半,眼看就要到韦逸的地方,突然底下突然钻出数条粗壮的藤蔓,朝着五人甩了过去。   不知何时华宣化作了本体,埋伏在了韦逸的身前,他隐蔽能力本就极好,这几人不知道华宣还有这样的能力,让华宣杀了个措手不及,五人让华宣抓住三个,剩下两个也挨了一下。   韦逸看好时机,迅速动作,将漏网的两个修士重伤,又一个个地对挂在藤蔓上欲要逃脱的人补刀。   红艳艳的花朵咬下一口皮肉,和修士直接杀人不同,这食人花看着要多骇人有多骇人,他们知道韦逸厉害,但不知道旁边这个华宣竟然也如此狠辣。   “啊!”修士恐惧的尖叫在林中响彻,那撕咬血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红白血肉间,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挑战在场所有人的感官极限。   像当初韦逸承诺的那样,这五个人都让华宣收入囊中,活生生地咬死。   旁观的都吓懵了,这种直观的杀戮更有震慑性,无人再敢上前。   包括一直静观局势的甘羽,他想起华宣的那句话,他说……他也很厉害的,他们确实厉害,此时这两个人如同地狱中索命的恶鬼,凶煞的模样足以让人牙齿打颤,磕磕作响。   别说他们害怕,连自己本队伍中的人都吓得浑身发抖,杀人见过,大家手里都有人命,可这么杀人的却是第一次见。   韦逸也不留恋,终于带着人顺利地撤退出包围。   这个过程中其他人都下意识的离华宣远着些,不说刚才华宣的表现有多可怖,华宣已经杀了七个人,还有三个就凑够了数离开,万一最后看上他们怎么办?他们几个圣境修士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人家圈养的猎物,还是很听话的那种。   “我都说温和些。”华宣神情低落,“你偏要我吓唬人,这下好了。”大家都怕他。   韦逸却是笑了起来:“不是很好吗?你看那些坏人都不敢来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华宣不满地看着他,但他这人本就乐观,对上韦逸的笑脸,却是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要去哪儿?”此时没有魔兽蜂群的侵扰,他们可以随意找地方落脚,但是他们真的要找个地方一直躲到结束吗?没有完成杀人目标,那样明早他们也一样会死。   韦逸突然道:“华宣你愿意为了自己活命而主动去伤害别人吗?”   “我当然不愿意。”华宣回道。   “我也不愿意,这是我生而为人的底线,不因环境而改变,不为自己而寻找任何借口。”   华宣犹疑地开口:“可是就算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找过来杀你的。”   韦逸眉毛一挑,“杀我?那我就杀回去,没什么怕的!”他神情安适的看着华宣,解释道,“但是这和你自己去主动伤人不一样,而且我们也要主动避免这种相互厮杀的情况,不然就真的沦为了这些魔人取乐的玩物。”所以他才要带着大家离开人群,就算有人有杀人的心思也寻不到他们。   这一番道理听得华宣若有所思,时柏的性子是随了谁,如今看一目了然,但韦逸教出的时柏却是有些一板一眼,他的行事是觉得事情这样做是对的,应该去这样做,而韦逸是发自心底的善良。   韦逸看着华宣纠结的模样,笑着道:“他们杀过来就正好,给你凑齐十个人送你进入下一轮。”   “那你们呢?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你要放弃吗?”   韦逸笑道:“生死有命,死亡却是挺可怕,但大家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咔嚓”是树枝切断的声响。   泽九丢开折断的树枝,他回过身看着韦逸,沉声问道:“那师傅呢?你不想去救他,你不想活着回去见凌音?”   韦逸敛去笑意,凝视着泽九,两人目光相对,良久,他说:“我想!”   “但你因为一群陌生人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泽九!”时柏试图制止。   “如果只有杀害无辜的人,才能回去见他们,我宁愿不回去。”韦逸眼神深邃,那漆黑的瞳孔带着隐约的亮色,似乎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炫目非常。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敲荡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生而为人,若是守不住底线,与鸟兽何异?”韦逸看着泽九,“师兄很抱歉,不能护你们周全。”   时柏此时一把抓起泽九,将人拽到前面与他一起,远远地与众人隔开。   “泽九我不求你理解师兄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但我希望你尊重他,因为正是他的善良,才会在你我年少时一路庇护,他本可以不管我们。”   时柏措辞严厉:“再有你不该在他面前提起师傅,师傅是因为什么坠入险境你最清楚,但凡他老人家自私一点,当初漠视九璇真人的作为,你如今就不会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是这些善良的人让你得以幸存。”   “你放开……”泽九挥开他的手,转身欲走。   “怎么?听不了,生气了,要走?”时柏却是再次将人拉住,咄咄出声,“然后让师兄愧疚,担心地四处去寻你?”   泽九冷冷地与他对视,眼神却逐渐暗淡,水光闪烁的眼眸带着天地孤绝的哀伤,泽九睁大了眼睛,仍旧没能阻止那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时柏手上一烫,愕然地松手。   “我想大家都活着。”泽九抹了一把脸,声音平淡,“但我没有能力!” 第84章 反转猎杀   “一百四十三。”   “一百一十八。”   “八十六。”   ……   每隔一段时间, 下面便会向魔人管事汇报虞渊中幸存的修士数量。   “你这个方法虽然不错, 但是这个人数快要低于预计了, 再这样下去留给魔子们的祭品就太少了。”   “少?多了他们怕是应付不来。”那魔人管事回得漫不经心,他的目光始终停驻在水玻屏上, 十二块阵屏切换着虞渊内的情形。   四处都是杀戮, 唯有他看着的这一处与别个不同, 十个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氛围出奇得好, 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群没有明天的人。   “曼达!”同僚看不过眼,不满道, “你拿这帮祭品和我们的魔子比?”   那管事转过头:“那咱们就猜猜看,有多少魔子最后能猎到祭品。”   “按照以往的祭品数量, 至少一半的魔子都能分到, 但这么杀下去还能剩下多少?”   “无论剩下多少祭品,魔子都吃不下一半。”   “怎么可能?”同僚一脸诧色, “你虽是第一次接管浮图园,但也该知道往年的祭品都会瓜分贻尽, 怎么可能一半都啃不下来?”以往虽然有从极乐净域幸存的修士, 但这么多年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那魔人管事也不反驳, “那就等等看。”他将目光移回阵屏上的人群, “你说他们在笑什么?”   “你不会听吗?”同僚没好气地道。   他当然会听, 但没听懂,或者说他不明白那些话有什么好笑的。   倒是有个人和他一样一直没笑, 不过此时他让人带离了位置,和那位模样俊秀的修士一同消失在阵屏中。   ……   泽九带着时柏走到洞穴深处停了下来,他右手一挥,切石成台,随即泽九又划破手指,将血滴到石台凹槽处。   这一连串动作让时柏一愣,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泽九平静地说道:“既然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倒不如物尽所用,多做些冰符,说不得后面能用上。”   “你不必如此,之前是我……”   泽九打断他,“我怕了这么久,也准备了这么久,如果如今还不能面对,就妄为天衍老祖的弟子。”他抽回手,继续手上的动作,将血口变大,“韦逸说得对,死虽然可怕,但若是大家都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时柏看着泽九,或许比起害怕秘密暴露人前,面前这个人更怕的是亲人的离开,红翎儿、师傅、师兄……这些人才是能动摇他内心的力量。   时柏拂去尘土,坐了下来,从戒指中取出材料,在他们驻扎下来后,韦逸就将戒指还给了他。   泽九见时柏已经开始做符,便转身朝来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时柏一愣。   泽九理所当然地道:“回去啊。”材料都是现成的,他又帮不上什么忙,桌子都帮时柏弄好了,留了小半碗血的分量给他,应该够了。   时柏:“……”不留下来吗?   泽九见他不说话,皱眉道:“你不是喜欢安静吗?”   时柏在泽九疑惑的目光下,最后十分违心地说:“……是。”   泽九满意地走了,刚才故事听到一半,现在回去还能接得上,此界不同于九幽界,有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物,若是有机会出去,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时柏摇摇头,心情并不坏,泽九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虽然这些日子遭受的磨难打击一点不少,但他却是比之前豁达了许多。   或许他本来就容易满足——   ……   “小壶天这么好?若是能活着出去,定要见识一番,不过听说那里很排斥人修啊。”   华宣搔搔头:“这个是有点,小壶天不允许妖精之外的修士进入,不过其实呆久了也就腻了,还不如外面有意思,不然我也不会逃……跑出来。”   “那也要能活着出去。”有人情绪低落地道。   柯洵一脸的落寞:“其实就算活过这一轮又能怎么样,后面还是会让魔子杀死。”   “你们说得魔子是什么东西?”华宣问道。   “你不知道魔子?”胡力他们有些意外。   “我才出小壶天不久就让他们抓住了,到现在都有点懵,那魔人就说我们作为祭品,坚持得越久,他们就能得到越多的奖励,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韦逸他们也不知道,这会儿也看向胡力他们。   “简单的说魔子是从万魔坑爬出的魔物,万魔坑每隔二十年会爆发一次魔潮,里面的魔物会相互吞噬,这样的吞噬会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大,一旦成为青魔便有机会爬出万魔坑,这些青魔的修为相当于圣境修士,会让魔族收录为魔兵。而更高一阶的红魔便是魔子,修为等同于仙境的修士,和青魔不同,魔族会重点培育红魔,浮图园的建造也是为了魔子,而我们……就是给魔子准备的祭品。”   “还是不太懂,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华宣问道。   胡力叹了口气道:“和普通的魔修不同,从万魔坑出来的魔物只有原始的杀戮本能,灵智不高,容貌可怖,那些魔子只有吞噬了人修才可启智。”   华宣长大了嘴巴,他第一次听说这些。   韦逸皱眉,九幽界可没有什么万魔坑,魔族一直受修士打压,此地与九幽界完全是两个模样。   “它们通过彼此吞噬变得强大,又通过吞噬人修、妖修开智,这一路走得都是捷径。仙域培养一个仙境修士耗费巨大,而魔域从万魔坑就会有源源不断地供给,不说将要对上的这些魔子,那些青魔也都是杀戮机器,仙域如何能斗得过?自从失了望星崖,仙域的境况便越发的不好。”   柯洵越听越难受:“华宣你莫不如把我杀了,凑够人数你就可以暂时活下来了。”   “啊?”华宣有些窘迫,“我干嘛要杀你啊。”刚才都挺高兴的,怎么就突然都这么丧气了。   “在这里活着就是受罪,每时每刻地担惊受怕,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在此之前我连休息一下都不敢,我从来没这么累过。”   “怎么可以这么说?”华宣一脸地不赞同,“活着才有希望,就算他说你活不过今夜,但只要今夜没过,谁都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再说就算只剩下几个时辰,咱们这样也不是挺开心吗?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韦逸赞同地附和道:“这话说得没错,大丈夫不惧生死,但活着就要过得开心些。”他在沙漠困了几十年,越发觉得能够自由地活着就是件幸事。   乐观豁达之人,过得总会比常人更开心,从而带动身边的人,过了一会儿,大家说说笑笑的又聊到了一起。   中间时柏回来,带了几串玉符给韦逸和泽九,如此,时间在众人的谈笑声中静静流逝。   天色渐渐发亮,虞渊各个角落的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即将迎来的命运。   韦逸他们这里一直很安逸,实力强的已经杀够了人离开,实力稍差的也不敢打韦逸他们的主意。   旭日慢慢露出全貌,当光亮照射在天地间,天地变换,异象突生,所有人都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发觉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一眼看去大概四十人左右,韦逸他们不清楚这是剩下的人,还是将要处死的人。   脚下的地有些湿,周围是环境阴郁的沼泽林地,雾气缭绕,神识能延展的距离有限。   “恭喜诸位来到极乐静域。”   一个缥缈之极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侧。   他们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诸位是我们精挑细选赠予魔子的祭品,接下来希望大家能和我们的魔子能够相处愉快。”   “不是说只有杀了十个人才能活着吗?”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还用说吗?假的,他们在耍着人玩。”   “可是……”他们因此杀害了无数的同伴,这怎么可以,那些死去的人……   “甘羽你手上染了这么多同伴的血,你可有丝毫愧意?”有人大声斥责。   黑衣魔人突然再次开口:“你们有半个时辰逃跑的时间,抓紧时间各位。”   “什么?”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魔人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消失在他们面前。   逃吗?完全不同于虞渊地貌,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但不管怎样,运气好的话,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会寻得生机。   “诸位,可否听我说几句。”突然有人站出来说话。   韦逸几人惊讶地看向时柏,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头。   “不出意外,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近百魔子的围猎,若单独行动,必定是生机渺茫。”时柏神情凝重地看着所有人,“所以我建议大家结伴而行。”   有人点头:“组队的话,确实可以。”   “啊,大家一起吗?”   “我不和圣境组队。”   时柏高声道:“我们一行十人,八名圣境修士,我师兄韦逸和这位妖修华宣,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我们八名圣境修士,不曾将利剑伸向过自己的同伴。”   这句话让人群沉默下来,是对良心问责,是对死去人的哀悼。   但不多久便有人开口道:“我加入!”   “我加入!”   “我也——”   越来越多的人表态。   “但是……我们有要求!”时柏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们只会把后背留给可以信任的同伴,所以在场的各位道友,如果你们和我们一样,你的剑不曾染血同伴,你也不屑踩着同伴的尸体苟活,那就请加入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   时柏看着众人,抬高了嗓音:“无论你是什么修为,不管你是人修还是妖修,你都将是我们可以同生共死的同伴。”   时柏每字每句都掷地有声,如巨石入水在众人心间荡起巨大的水花。   华宣长大了嘴看着时柏:“这真是……”   “怎么?”韦逸问。   “真是太帅了。”   “我教出来的。”韦逸与有荣焉。   泽九抬眼看着时柏,黑润的眼眸闪着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那是一种特别的神采,装饰着眼角微不可见的弧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慢慢盛开。   “我可以吗?”一位长着络腮胡的黑脸修士说道,“我没有主动杀过任何人。”   “我也没有。”   “陈生你怎么好意思,你杀得人还少吗?我若不是跑得快,也让你祭刀了。”   “你别血口喷人!”   ……   韦逸他们最后又得了十二个同伴,都是仙境修士,其中还有两个是妖兽,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自是有人会站出来说话。   他们这一行二十二人,以韦逸为首的队伍迅速出发,一眼望过去,几乎每个人都凛然无惧,面上不带一丝的丧气,以往的绝望和不安也都消散贻尽。   这一通操作,让控阵室内的魔人们目瞪口呆。   这样的一队人,特别是看着凝聚力非常强,魔子该怎么对付?除非魔子们也都联合起来,但魔子心智未开,他们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为得也是瓜分这群祭品,让他们大规模的联合怎么可能?   以往也有组队的情况,但最多也是六七人人的队伍,且心思各异。高阶一点的魔子会联合几个魔子聚到一起,冲杀几次就能解决,但这个二十二人的庞大队伍,如此的凝聚力怕是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是一个操控人心的高手。”魔人管事看着阵屏上的时柏,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魔主一定会很喜欢他。”   “你还管这个,魔主此时不定在什么地方玩乐,你先想想怎么对付这群人。”   “为何要管?”魔人管事不以为然地道,“不若就考验一下魔子们的逃生能力。   “什么?”   魔子的逃生能力?他们没听错吧。   此时同样震惊的还有韦逸,时柏告诉他的时候,韦逸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时柏说——   “这场比斗的猎杀者是我们。” 第85章 要出事儿   魔人最期待的狩猎战终于要开场, 六块水玻屏场地人头攒动, 一同期待着魔子们的出现。   对于嗜血的魔人来说, 这几天浮图园中的一切无聊至极,除了华宣给他们留下一些印象, 其余人, 哪怕是韦逸甘羽这种实力强劲的修士, 对他们的吸引都十分有限。   他们真正想看的是热血的杀戮,不是龟缩一域,不是聚众抱团, 更不是一起谈天说地。   当魔子们在期待中出现在水玻屏中,整个广场都沸腾了——   “咤!咤咤咤!”   “咤咤——”   魔人们在兴奋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人群中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魔人,用死水般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切, 那眼神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 看到水玻屏内韦逸几人一闪过的身影,他突然笑了, 这一笑之下那原本死寂的眼睛发出阴郁的幽光,一时间邪气横生。   不多久, 在魔人的欢呼声, 带着黑色斗篷的魔人消失在原地。   ……   十三名地仙、四名圣境后期、三名圣境中期和两名圣境初期修士, 这在连圣境都奉为大能的九幽界, 是难以想象的。   韦逸将所有人的功法灵根都询问好, 最后给到时柏。听到说他们要主动猎杀魔人,众人先是惊讶, 俱是难以置信的模样,但很快他们就想到了原因,立时表现得群情激奋。   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能反抗?   自从让魔人俘虏后,负面情绪一直包围着他们,每一日都过得屈辱不堪,而今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   他们开始在时柏的指导下练习阵型,分工明确,力求精准地发动每一道攻击。   此外最重要的是培养韦逸和众人的默契,韦逸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者,他的判断对战局有着直接影响。   作为指挥者对精神力的要求很高,也极其耗神,指挥者需要将命令下达至每一个人的识海中,这是身为圣境的时柏做不到的。但这对韦逸来说不算什么,他精通傀儡之术,在沙漠就可以控制众多的白骨,如今二十几个人对他来说极易掌控,并且时柏又将兽神戒给到他。   出于安全考虑,厉峰几个圣境修士让时柏安排到了靠近中间的位置,时柏泽九与韦逸一处,时柏可以随时辅助韦逸控制战局,泽九却是能感知魔人的方位。   这一群人要做到干净利落、行指如一,非是短时间可成,但这些人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训练中,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惧身死,这一点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他们对猎杀魔子这件事表现得十分积极,和外面的那些魔人相反,修士对魔子的厌恶高到了极点。   成魔的途径有多种,有生来为魔的魔人,也有半路入魔的人、妖、精,但魔子不同,它生于万魔窟,通过彼此间相互吞噬进行优胜略汰,他们生来就修为出众,而精挑细选的百名红魔,出生便有着魔君修为,相当于修者地仙甚至更高的修为。   而浮图园是整个魔界为魔子准备的礼物,第一份礼物便是时柏他们这些祭品,用以给魔子们开启灵智。   能不能启智对这些从万魔坑中爬出的魔物尤为重要,这些魔物等级森严,修为高的魔物可以控制低级魔物配合他的行动,这就是为什么同样从万魔窟爬出的青魔最后会沦为了高阶魔人的傀儡,成为仙魔对抗中的牺牲品。只有开智后的魔子才会完全摆脱这种等级掌控,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些魔子是幸运的。   魔子们的竞争从他们在万魔窟诞生那一刻开始,它们通过层层阻碍爬出万魔窟,再由专人挑选百名送至浮图园,其余只能收做魔人傀儡,做个只能听命行事的人形杀器。   它们虽然没有情感,也未完全开启灵智,却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有对危险预知的能力,最后能在浮图园内存活下来的魔子,不仅会获得大量的奖励,也会在魔族委以重任。   他们是魔族的骄傲,却是修者的噩梦。   半个时辰很快,这个二十二人的小队满怀期待的,在浮图园迎接魔子的到来。   只是看着不远处,紫光散去后,那黑压压的魔子,队伍一瞬间慌乱了起来。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分散着来吗?”   “不知道啊,原来不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   这些魔人竟然将百名魔子全部投放到了韦逸他们附近,显然是为了针对他们的队伍,对方不会看着他们的举动无动于衷的。   这些魔子容貌诡异,似人肖兽,闻到修者的气味,几乎是出自本能的腥红了眼睛,腾空朝着他们奔来。   “安静,听指挥!”韦逸出声喝止,随即他看向泽九,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他摸上腰间的玉符,看着黑压压涌过来的魔子,发布了第一个命令——   “旋罗阵正坎,顺旋冲!”   不管怎样,这一声令下,全员动作起来。旋罗阵按照五行分布,相生相克,互相补给督促,一旦运转,如旋转的五枚刀刃扫向敌人,攻防一体,到后期速度也会越来越快,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队伍的速度,缺点便是消耗极大,在修士默契不足之前,要完全依赖于指挥者的大局观,准确的掌握每一位修士的运动频率,指导其随时调整。   两方都没有躲闪,直接迎面对上。   看着魔子大军越来越近,韦逸眼睛微微眯起,迸发出危险光亮,他倏地抬手——   啪啪啪啪……   大概十数枚冰玉符同时挥洒出去,精准的投到魔子大军中,一时间光芒大盛,近半的魔子让爆炸的冲力轰飞出去,部分余下的魔子还未等反应,就让旋罗阵卷了进去,每一个分支都如一把利刃,轮番轰击到身上,几个来回便让人片成碎肉,肢体分离。   这一轮下来伤者不计,死了足足七名魔子。   墨月城的六块水玻屏处,哗声鼎沸!   怎么会?他们尊贵厉害的魔子,怎么对付不了区区二十二名修士?   天大的耻辱!   “你们没看到那几枚玉符吗?他们有阵符大师。”   “有人抓了阵符大师做祭品?”   “是故意的吗?”   ……   “旋罗阵变乾,顺旋全力直入。”韦逸发布了第二条命令在修士的识海中。   众修士情绪高涨,那几张玉符已经让他们无所畏惧,拼足了劲儿表现。   “离火位正三,慢下来;坎水位正二,跟上……”大家情绪高昂,但默契不足,韦逸不停调整着速度,让众人步调保持一致。   不止是默契不足,大多数人不会留存实力,一股脑的用力,长时间下去一定会疲软,他们这一波看着虽是攻击,实则是缓冲加速。   又灭杀了两名魔子,队伍这次方向不变,韦逸已经调整好速度与魔子的距离迅速拉开。   有数十名不甘心的魔子,紧追不舍地朝着韦逸队伍的影子狂奔。   有人想说还没杀够,识海内便想起韦逸让他专心的呵斥。   他们的队伍是临时组建的,默契不足,一旦因恋战力竭,便会置所有人于危险之中。   他们这一路还算顺畅,有追上来的三两只魔子,也让他们绞了肉馅。   直到他们体力消耗大半,队伍才停下来休息整顿。   这个阵法十分耗费灵力,前后他们只维持了半个时辰,但这个阵法是他们当前最方便也最容易上手的,接下来他们需要练习默契度和熟练度。   “畅快!哈哈——”有修士开怀大笑,“要是有酒就好了,老子只想一醉方休,痛快个够,管它明日死生。”   “没错,我之前都快郁结死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咱们杀个够本,死也无憾。”   “最好是将这些魔子都屠尽,让他们这二十年白忙活,一个都不给他剩下!”   “那咱们也是为了咱们修真界做了大贡献。”那修士说着竟是红了眼睛,“咱们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才修士,能如此也是不枉走这一遭。”   “说什么呢?你不是天才修士,但咱们老大是啊,老大修习的可是大昊天诀,可以一气指挥咱们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多可惜啊,咱们努力点,出去我准备跟着老大混。”   “没错,老大真是厉害,时柏小兄弟也是,还是阵符大师,这样的人放到哪里不能创出一番天地?没什么不可能的,咱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大家心情畅快,多时的郁气急需发泄,韦逸没有阻止他们,就是提醒让他们别忘了打坐恢复灵力,后面还有训练。   而韦逸这边和时柏开始制定训练方案,根据刚才众人的表现作出调整。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祥和的氛围,原来不知从哪窜出一条腿粗的藤蔓,将一名修士带离队伍,众人一时不查,竟然让它得逞了。   大家闻声迅速做出判断,韦逸指挥众人合力将藤蔓斩断,将人救下来。   他们只把注意力投放在魔子身上,有泽九在,韦逸也没担心突袭,不料这里本身环境也充斥着危险,韦逸立时找人轮流值守,然后和时柏商量对策。   泽九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段藤蔓。   过了一会儿,泽九来找时柏,让他帮忙做个笼子,泽九刚刚收集了几个颜色鲜艳的虫子没地方放。   时柏一口拒绝:“暂时不行,我这边事情还没完,而且这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你拿了十有八九带不出去。”说着时柏却言行不一地接过藤蔓,还检查比量了一下,迅速决定好需要打上的符禁,然后站起身离开,看样子是去周边找些合适的配草。   这一连串动作十分迅速,招呼不打一声就将韦逸扔在原地。   “不是说不行吗?”一旁的厉峰看得目瞪口呆,唏嘘地道,“这样都行?”   韦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你记住,事关泽九的事情,你都当时柏说得话是放屁,尤其是面对泽九这种近乎于撒娇的要求,时柏一定是有求必应,以前他就这样,说什么要好好教孩子,不能以暴制暴,但他干得事儿就和背后套麻袋没什么区别。”韦逸看厉峰一脸不信的模样,接着说道,“你别看他俩现在闹脾气,以前时柏走到哪泽九就跟到哪,小跟屁虫一个,小空山的泽九小少侠三大爱好,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厉峰回答,韦逸便自顾自地说道:“虫子、果子和瞎子,喜欢的程度按递进排列,虫子再好也不能吃他的果子,果子再少也要分享给他的瞎子。”   正说着话,时柏和泽九也正好一同向这边过来。   “这我怎么能看得出来?”厉峰看了一眼两人,一副见鬼的表情说,“这俩人看着就一直不对付,又还是情敌,谁能想着以前关系竟然那么好?”   “什么情敌?”韦逸疑惑。   “厉峰!”   “闭嘴!”   时柏、泽九二人几乎火烧屁股地同时制止厉峰。 第86章 情敌遍地   时柏看着韦逸, 正色道:“师兄阵法还有些细节要调整, 你与我一道看看, 需要再试验一下。”   “这个再说。”韦逸一脸兴致盎然,“我老早就觉得奇怪, 你们俩怎么还互看不顺眼了?明明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也没少坑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啊。”   泽九不动声色默默地转身,意图远离避祸,韦逸看人要溜身手敏捷地将人拉回来, “还害羞了。”然后又揽了时柏,将二人一手一个的拎了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闹别扭啊,说说看怎么回事儿, 是哪家的仙子将我的两个宝贝师弟都迷住了, 师兄给你们评评理。”   泽九:“没什么好说的。”   时柏:“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正事儿要紧。”   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一致, 绝对不能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厉峰突然插言,他看着时柏泽九两人直么愣眼地道, “咱们四个都折在一个人身上, 谁也别笑话谁。”   时柏&泽九:“……”   “啊?四个, 谁?”韦逸愣了一瞬。   时柏深深地看着厉峰, 那表情糅杂了一丝同情, 最后徐徐地说道:“好好的平坦大道不走,你非要给自己的人生设置阻碍。”   ……   韦逸本人自是不笨, 很快便反应过来,四个人折在一个身上是怎么回事儿。   从厉峰那里了解完情况后——   韦逸一手勒着一个师弟脖子,将两人带离人群单独问话:“我让你们帮我照顾她,你们俩就是这么照顾的?差点照顾成自己的道侣?”   “不……是……”时柏试图解释,但让韦逸钳制着喉咙,几乎说不出话。   泽九直接放弃解释,这个色/欲熏心的家伙,简直了——   “你们就是这么对师兄的?”   韦逸一直发问,却不让人说话,只有他自己自顾自的说话,“凌音总说我朝三暮四,你说结果她自己招惹了多少桃花,厉峰那个傻小子就算了,竟然你们两个也……”韦逸一脸的痛心,“这一遭重逢,我就只见到了你们三个,你们竟然全都……这是我看到的,你说我没看到的那些呢?我说我这头顶……”韦逸越说越心酸,想到和凌音匆匆一面便分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泽九看着韦逸肌肉匀称的手臂,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张开一口小白牙。   一声惨叫后——   泽九嫌弃地吐了一口:“皮糙肉厚——”   托泽九的福,时柏也获得自由。他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是回到小时候,常常是惹了事后,韦逸也是这样一手提着一个的教训。   时柏好一些,泽九不服管教,常常是刚认完错,转头就拖着比他还高的大长刀去砍韦逸,打不过不要紧,气势肯定不输。   小空山人很少,却从不冷清。不止泽九会怀念,即便是时柏,如今想来心中也升腾起一丝暖意。   韦逸气得差点要呼泽九两下,结果时柏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挡在前面,韦逸便直接问他:“你说我当初走得时候是怎么嘱咐你的?”   时柏挺直了身板,态度端正地说道:“你说要我帮你照顾你的朋友们,一般照顾就行,但凌音要特别照顾。”   “所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韦逸气得鼻子都歪了,“特殊照顾是这么理解的吗?”   泽九冷哼一声:“总好过让她师门随便将人许了。”   “臭小子,说什么呢?”韦逸一把将泽九拎过来,“都给我老实交代。”   时柏看着梗着脖子的泽九,出声道:“当初师兄因为师傅不肯帮忙,一气之下为了凌音出走,将凌音留下交我和泽九照看,你长久不归,凌音门内的长老便要把凌音送给老祖做小妾,我不得已找师傅出面,和凌音定下婚约。”   韦逸愣了一下,问道:“师傅为什么答应你,明明当初拒绝……”   “因为害怕。”时柏缓缓说道,“因为师傅害怕我会和你一样负气出走,失踪不归,所以哪怕他觉得凌音会为我带来厄运,最终仍是同意,后来我练功出了点问题,凌音门内毁约,那些人又起了心思要把凌音送出去,泽九才又出的面,你这些年的不归一直是师傅的遗憾,他既怪凌音,又怨自己。”   韦逸安静下来,眼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时柏:“所以你也认为凌音是不祥之人吗?”   时柏正色道:“凡事都有因果,将自己的不幸强行加注他人身上,用以逃避自己的责任是无能的表现,这是你教我的。”   韦逸满意地抱着胸,说:“继续。”   时柏语气不卑不亢:“你离开师门去寻找机缘,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并非有人强迫你,我修为停滞不前,是因为改修功法,加之自身神魂有碍,泽九的遭遇也因一些人的贪欲,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转移,都和凌音都没有一丝干系。”   “嗤!”泽九不屑地发出声响,鄙夷地看着时柏,就差说他是马屁精了。   “师弟觉得不对?”时柏波澜不惊地看向泽九。   “你有意见?”韦逸也眯着眼问泽九。   泽九微顿了一下,随即挺了身板,气定神闲地道:“我要是觉得凌音是不祥之人,就不会那么做了,不像是某些人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用?”   时柏:“……”倒是见机得快。   韦逸哈哈一笑,一手一个的将两人搂过来:“我家的两个小子都长大了,等出去,你们好好和我说说这些年的事情。”韦逸这人很乐观,认为他们最后一定能走出这里。   厉峰看着韦逸他们心情不错的回来,心想着是没事儿了,终于是大家都看清了凌音的真面目,等回了九幽界,看这女人还怎么嚣张。   结果厉峰刚和韦逸打上照面,对面人脸就冷下来了:“不是让你跟着一起训练吗?发什么愣?”   总之接下来,韦逸一直都会额外的关照厉峰,一时怕他跟不上进度,一时又担心训练量不够,几番操干下来,厉峰多少能悟出点时柏当时话里的意思。   真的是一个不小心,他就给自己的人生设置了障碍——   ……   无边无际的森林,到处是参天的古木和沼泽湿地,空气中永远充满着潮湿的腐烂气息。   甘羽让一只魔子连续追了两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只魔子认准了他,他不是没遇到过其他魔子,也杀过两只,但如这般执着的却是唯一一个。他们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这两日下来,他能感觉到这只魔子的变化,它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聪明,它在变强,或者说它慢慢地适应了这里。   魔子这种逆天之物,生来就是魔君的修为,厉害些的可以直接对上修习大昊天诀的仙境修士,先是吞吃同伴变强,后面直接靠吞吃修者启智,天上地下怕是没有其他物种可比拟,这也是魔族强大的根源,也是导致仙、妖、精三族不得不联盟的原因。   原本韦逸那帮人走后,甘羽他们剩下的二十个人也结盟了,结果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开始的时候就相互嫌恶,对上魔子更是如一团散沙,直接分崩离析,各自逃命,若不然有人帮忙,甘羽自是能解决这个魔子,也不至如此狼狈。   现在的甘羽已不祈求太多,若是现在能遇到韦逸那帮人也是不错的结果,好歹同为修士,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可他找了两日,寻着痕迹也没能和韦逸他们遇上,这让他极为光火。   主阵室内的魔人管事看着水玻屏上追赶的两道身影,时不时地抬抬手,将甘羽身前的路变换方向,生生错开了他和韦逸队伍遇上的机会,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别说甘羽发觉不了,就算外面看着阵屏的魔人也看不出异常,甘羽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遇不到韦逸他们的原因竟是这个。   “你弄这个有什么用,别的魔子都快让那伙儿人杀到快一半了,外面都已经闹开了。”   如今的主阵室来了不少有身份的魔人,一方面是看看怎么回事儿,另一方面是迫于压力来解决这件事。   “为何要闹,祭品不是他们选得吗?”魔人管事一脸闲适,“每个部族都有选送吧?”   “不是有四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吗?若不是他们胡乱搅局,怎么能变成这样?”那魔人不忍直视地看着另一幅水玻屏,“你看他们那得意的模样,是祭品该有的样子?”尤其是听到附近有魔子那兴奋着磨拳擦手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谁是祭品。   “那祭品应该是什么样子?”魔人管事头也不抬地道。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管了,就任其发展?”   魔人管事抬眼,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我不管,但这里该是我管事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能任由你在这里胡来!”   “你说什么呢?”未等魔人管事说什么,同僚以及其他魔人手下不满地站出来,“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那魔人明显有点气短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杆:“……我堂堂的城主,怎么就不能说了?”   同僚嗤笑:“一个小城主,连与魔主对话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和我们管事叫嚣,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你……”   “只要这些魔子能挺进下一域,我就想办法解决这些祭品。”这会儿水玻屏内的甘羽已经让魔子按在了身下,魔人管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如果连这个都挺不过,也就不要说什么是天选的魔子。”   ……   进入极乐静域已经五日有余,韦逸他们为了围捕魔子走了很多路,但不管怎么走,看不到森林的一丝边际。   韦逸他们一面训练一面寻找魔子的踪迹,因为泽九对魔人敏锐的嗅觉,先后斩杀了不下六十只魔子,包括两只已经开了智的魔子,不过大意之下还是放跑了一只,那魔子早前吞吃了其他修士,开智之后狡猾异常。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那魔子狡猾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计,而今正带着自己的魔族队伍与他们正面对上了。   可见上次的失败给了它极大的启示,竟然有样学样的集结了余下没开智的魔子,大概有十五六只,这个数量应该是所有没开智的魔子都在这里了,余下的那些应该开了智,在他们大肆的围捕下躲起来保命,已经不会听它唆使。   “所以说就该一个不留,这才多久快成精了都。”有人感叹道。   “也要谢谢它,不然哪能一下子猎杀这么多,我就不信它能连这么复杂的阵法也能学了去。”   那魔子确实没有那么玄乎,一个回合下来,折损了快一半的手下,两方对上后,那魔子在后方看见形势不对,直接逃了。   至此,极乐静域内未开智的魔子都让韦逸一行绞杀贻尽,他们不知道的是,魔人一直在保护已经开智的魔子,不然绝不是这个数量,韦逸他们极有可能真的将所有魔子屠戮殆尽。   “十八个!”主阵室内的人都惊了,“百名魔子只剩下十八个,这还是刻意保护下的结果,你这打算怎么和魔主交代?”这两日在主阵室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单边屠杀的颓势,已经到了很多人容忍的极限。   魔人管事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交代什么?”   “十八个!你怎么好意思问怎么了?这才第二域,上一次通过最后考验进入浮屠塔的魔子都有四十个,你是不是以为魔主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报魔主,让他知道你是如何玩忽职守的。”   “你能找到他人吗?”魔人管事一脸的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在意。   “可是有人要找我?”突然一声重如洪钟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过头,看着来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魔主!”   “魔主恕罪!”   赫然是那日在城内水玻屏附近出现的神秘魔人男子。 第87章 躺平挨打   “魔主恕罪!”魔人管事跪伏在地, 直接请罪。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魔主坐在主位上, 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漫不经心地开口,“正常是没有祭品能活过极乐静域。”   “在下打算稍后动用乾原阵, 将他们分开传送至各地, 他们伤害力降低, 魔子们将其逐个击破,如此便没有难度了。”   魔主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微微有些犀利, 他放下杯子:“这就是你的打算?”   “我……”管事已是一头冷汗,他有些口齿艰难地道, “魔主恕罪,实是有几个修士有些不同寻常。”   “哦?”魔主眉头微挑, “哪里不寻常?”   “我早前差人禀报过魔主, 这次的浮图园不知何故突然自行开启。”管事看了一眼魔主,见他神色没有不耐, 擦了一把汗,继续道, “而后又出现四名来历不明的修士, 这几位不单都是大昊天诀的修习者, 且都身负异秉, 那叫泽九的圣境修士, 对魔气异常敏锐,我遣去监视的魔虫, 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发觉。”因为这四人身上没有魔纹,为了方便监视,他便制造了魔虫隐匿在他们附近,但每一次都叫那泽九的修士发现,而后直接嫌恶的灭杀掉,即使他将魔虫伪装成泽九经常收集的虫子模样,也一样瞒不过他。   “就这些?”   “还有就是那时柏,修为虽然只有圣境初期,但却是个阵符高手,如今的局面都是出自他手,此人极善于笼络人心。”   魔主笑看着他,口气却很危险:“所以你只盯着这几个祭品,放任他们肆意屠戮魔子?”   “魔主恕罪。”刚缓和的情绪立时又提了起来,管事完全的跪伏在地,低着头解释道,“属下是想摸清对方虚实,是否隐匿着什么阴谋,再则……”   “说!”   管事手脚发凉,但也知在此人面前无法撒谎,干脆直接道:“属下想考察一下时柏此人,这人擅长阵符,做事滴水不漏,极其聪明,若此间只是意外,没有其他阴谋,属下认为或可收归于魔主麾下。”管事一口气说完,大气不敢出的低着头,等着魔主的反应。   空气很安静,足足好半晌,管事才听到对面传来慢悠悠的声音:“精通阵符?”   管事忙道:“没错,不然魔主可以测试一下。”   “是要测试一番的。”魔主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玩味。   ……   将戒指给了韦逸之后,时柏圣境修士的灵力就有些不够看,所以训练途中也要和其他修士一样停下来打坐。   这次,他本也同往常一般的打坐,但当周身灵力恢复,时柏再睁开眼时,却发觉周边已经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薄雾缭绕,古树参天,凌乱有着踏痕的树叶,适才训练留下的痕迹还在,但人却都不知踪影。   对方终于采取雷霆手段,将他们分开,试图逐一击破。   时柏静默一会儿,摸上腕上的手环,随即心念一动。   但子母环没有丝毫反应。   时柏闭了闭眼,对方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铲除他们,不留一点余地。   这里的树木繁茂异常,头顶只能看到狭小的一片天,时柏在云雾缭绕的林中穿行。   不知行了多久,时柏发现周遭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灌木,这是之前他们不曾见过的情形。   林中越发的寂静,空气十分压抑,并且开始出现一些黑气缭绕的沼泽,时柏御剑飞得很高,躲避下方沼泽中发出的瘴气。   长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会让人产生快些离开这里的念头,时柏心下一动,脚下蓄力,立时以快出一倍的速度赶路。   但刚行出一段路,时柏突然停滞在半空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出现的身影。   树影散乱,那清雅绝俗的身姿,任谁都能认出那是泽九。   但时柏面上不见一丝异色,也没有上前相认,直到那道清浅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多久,突然对面传来一声惊呼,依稀能辨认出是泽九的声音。   时柏摸上腰间的一块玉符,抬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白光。   “心鉴之光,磐心之火,冥虚万象——破!”   对面的空气似乎晃动了几下,随之又恢复了平静。   “五方归一,乾坤定——破!”时柏连打出两道玉符,“再破!”   终于不断晃动的空气慢慢出现了裂纹,在玉符力量不断的撕裂下,口子慢慢变大,终于将对面的全貌露出。   时柏慢慢走近,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翻涌嚎叫的魔物,煞气冲天的万魔窟,一旦掉下去便会成为万魔的养料,瞬间让这些魔物吞食贻尽。   时柏只看了一眼,随即不做停留,立时改变方向离开这里。   不管这万魔窟是真的还是幻境,但可以确定一旦掉下去,必定难以活命。   纵使是时柏也要费如此大的气力看破幻象,那么对阵符不精通的人会如何?   时柏之后走了很多地方,但却一个人也没能遇到,就连魔子都没碰上,曾经时不时捣乱的林中妖物也不再出现。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究竟是什么?   时柏不再赶路,而是择栖一处,盘坐在地,闭眼将意识送入识海中,他想了很久,试图计算出对方的谋划,但仍旧想不通布局者的意图。   到底在谋划什么?   半晌后,等时柏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又换了地方,竟是在一间石室中。   目光所及,是庞大的阵法之上,排列有序的水玻屏,数量足有十二块之多,上面是浮图园内各处的景象,屏内既有修士也有魔子,时柏快速地在上面找到了泽九与韦逸他们的踪迹。   与预想中不同的是,其余的人并未分开,只有他和泽九两人单独脱离了队伍,韦逸领着一行人在林中穿行,看情形是在找他和泽九。   这就是魔人操控他们的地方?时柏看着浮图园的阵法布局,若不是亲眼所见,时柏很难想象世间竟会有这样复杂精深的阵法布局,如此大的计算量,如此复杂的算法,几乎等同构建了一个新世界。   此时石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却有着早前刚使用过的痕迹,似乎上一瞬这里还有人。   让时柏意外的是,泽九身上没有魔纹,如今却在水玻屏的监视之下。   是他们一直都在监视之下,还是……   还是说这里突然出现了更强的阵符掌控者?这人将他带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静了一会儿,时柏抬起手运抵灵力,而后发难试图毁了阵法,却是有一股力量将他格挡回来。   时柏并不意外,将目光重新移到水玻屏上,他愣了一瞬,终于发觉了问题。   韦逸一行人所在的位置他十分熟悉,因为正是前不久他所在的地方,那前方不远处就是——万魔窟。   随着他们的行进的速度,他们会离万魔窟越来越近,但从他们的表情和行进的速度上看,没有人察觉到任何不对,就像当初他最开始一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泽九是安全。   时柏看着庞大的阵法布局,又看了一眼上方水玻屏里离万魔窟越来越近的一队人。   如果此时有兽神戒,他便会有足够的时间研究,他不需要完全理解整个阵法,他只要找出那条关键的线,将万魔窟移位别处便可,但现在却是很难说,这是时柏见过得最庞大复杂的阵法。   时柏看着光华闪动的浩瀚阵法,立时开始在识海中运算,庞大的阵法布局,他需要迅速地判断出哪些是无关的,将其一片一片的拨离,选择出有用的信息进行整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水玻屏上,韦逸一行人离万魔窟越来越近,而时柏也终于在此时突然停下来。   时柏怔在原地,抬首看向其中一块水玻屏,泽九正看着茫茫无际的森林,不耐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茫然,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用黑棍将碍事的灌木弄断,时柏知道他找人找得有些心慌。   另一块屏幕上,韦逸一行二十人用不了太久便要与万魔窟遇上。   而时柏此时终于明白布局者的意图。   时柏找到了那条引线,将万魔窟引到别的方位的引线,只是能动的路只有一条——   韦逸一行人前面万魔窟的位置只能移到……泽九前面。   对方早就算计好一切,将别的通路都堵死,只留了这一个选项给时柏。   时柏看着水玻屏上眉头微微蹙起的泽九,时柏知道他不高兴了,不高兴为什么师兄们还没找到他,看着时不时把腰间的虫子拿出来为自己解闷的泽九,他心口突然痛了一下。   那日在丘山秘境他曾经对泽九说——   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凡事无愧于心。   今日之前,时柏都能说一句自己无愧于任何人,对他曾经误会过的时松,对他曾经无意之下抛下的泽九,他不是神,那些都是无意之举,不是他的错。   只是……今日之后——   他是否能说一声无愧?   无愧于师兄还是无愧于泽九?   水玻屏上,韦逸一行人离万魔窟的距离越发的近。   时柏需要迅速的做出选择,要救韦逸他们就必须立马动手变更阵法。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毕竟泽九是最无辜的,他没有义务为那二十个人做出牺牲。   但人命面前,是不是也可以这么选择?   如父如师的师兄,二十个性命相托的同伴……   应该怎么做?时柏发现自己第一次没有正确答案。   泽九可以感知魔物,如果——   时柏头骨开始剧烈的疼痛,周身突然脱力,连站着都在勉力维持,他扶住石台缓着呼吸。上一次如此是因为时松,当时因为有泽九在所以没有那么难捱,若是以后泽九不在了——   时间慢慢流逝,屋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时柏终于抬起手,手掌慢慢触上阵法。   他低着头,蓝色的微光在他的脸上打出一道光影,一片明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想所有人都活着。”前两日泽九还红着眼睛和他说他没有能力改变一切。   时柏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泽九的情绪,他没有强大到可以不让人逼迫着做这种选择。   “时柏你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一个,不容许任何人损害你的利益,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时柏你没有心——”   时柏抬起头,结霜似的视线看向头顶,石室上方吸附着一只不起眼的飞虫,时柏目光冰冷,眸子黑得吓人,寒意彻骨,仿佛整个人都沉在一片冰冷的风暴中。   阵法终于慢慢启动,水玻屏也随着阵法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水幕上,泽九似有所觉地回过头,黑润的眼眸带着些许的疑惑。   时柏闭上眼,第一次不敢与之对视。 第88章 灵虚幻境   天空灰暗无光, 四周破败不堪的瓦砾, 倒塌的房屋城墙, 堆满灰色尘埃的废墟,这是一个掩埋在废墟之下的旧城。   时柏站在空荡荡的废城街市中, 似乎已经习惯每一次睁开眼时的人事变换, 感受独自一人的天地孤绝。   风吹瓦砾, 发出“滋呀”的声响,惊醒了怔然的时柏,他动了一下步子, 突然开始四处寻找。   这是一座很大的城池,鳞次栉比的店铺, 破败的亭台洞府,倒塌的仙殿, 似乎还能依稀窥探到曾经繁盛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整座城都变成废墟。   时柏游逛了很久,最后来到一处断桥。   断桥下是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时柏试图越过断桥走到对面,却是让一道力量挡了回来。   时柏看了一会儿, 运转灵力再次破局。   “是谁, 是谁在扰吾安眠?”一道粗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孟章吗?”洪如钟声的回声在整个废城敲荡。   那是远古巨兽的气息, 视线中一座黑色巨兽从桥底慢慢现出身形。   一股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 使得时柏控制着身形急速后退。   那声音再次响起:“是孟章吗?”   时柏站定后,躬身施礼:“在下非是孟章, 无意叨扰前辈,还请赎罪。”   “孟浪小儿,为何要扰吾安睡?”巨兽的鼻息一呼一扇间发出炙热的气息,卷起无数飞沙尘土。   时柏声音不卑不亢:“在下要过桥,还请前辈能够放行。”   “孟章死了吗?”那巨兽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时柏顿了一下,说:“在下并不认识孟章。”   “你不能过桥。”巨兽硕大的眼睛黑洞洞地看着时柏,“杀了孟章,杀了孟章吾就放你过桥!”   感受到黑色巨兽突然间的怨气,时柏敛眉想了想,问道:“敢问这孟章是谁,与前辈有何恩怨?”   “孟章!孟章他是玄女的姘头!”巨兽猛然提高了音量,“他们背着吾勾搭成奸,最后还杀了吾!”   “但……”   “杀了孟章!杀了孟章听见没有?”那巨兽高声嘶吼,“杀了孟章便可过桥!”   时柏让巨兽的声音击得后退几步,抬手遮挡住气流——   等时柏再抬首去看时,眼前景色变幻,巨兽消失在视线中,时柏人已不在断桥处。   “终于找到你了,出大事儿了,陆平你怎么还在这里?”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时柏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又看了一眼远处突然活了起来的城池,到处都是人,上一秒还是安静的废墟之城,如今奇迹般鲜活地动了起来,阳光也将整个城市笼罩,一派欣荣之象。   繁华的街道,买卖的店铺小贩,道骨仙风的修士,挑选首饰的俏丽女修,远处高耸如云的仙殿,比之想象中要繁许多。   “唉,我说你怎么傻呆呆的还不着急啊。”   时柏转过头,看向身前的陌生男子:“发生什么了?”他与这人着装相似,都是一袭素色宽衫,对方叫自己陆平,两人应该是旧识。并且时柏发觉兽神戒等装备全都消失,自己已经完全幻化成另外的人,连修为灵力都降为丹境。   “大公子和王在神殿吵起来了,受了鞭挞之刑,刚送回仙府。”那人一脸气急,“你身为大公子的侍从,不在身前伺候着,竟然跑到这里闲逛,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看你是在大公子身前久了,人也飘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着顶替你呢?”   男子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时柏,“走走,快回去,不然等那帮侍女扑上去,你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男子一面走,一面絮絮念,“大公子就是这点不好,对谁都没脾气,弄得下人都不像样,连你也开始滑头了。”   “他为何会和王上吵起来?”时柏适时的出声。   那人闻言停下来,转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时柏,“你这是怎么了?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玄女了。”说着那人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说这玄女不知道给大公子喂得是什么迷糊药,竟然能为了她杀了黑崖的儿子,咱们大公子这么好的人,平素连打骂奴仆都不曾。”他叹了口气,“果然是红颜祸水。”   说话的功夫,两人来到一座悬空的仙府前,时柏跟在男子身后,塔上玉蒲板,那玉板立时自发的动起来,将两人送入对面云雾缭绕的府邸之内。   此时仙府之内已经乱作一团,各自手忙脚乱的拿着东西在主殿进进出出。   时柏两人刚一进门,将让人撞了一下。   “小心着点。”时柏身边的人气恼地道。   “抱歉。”那侍女道了一声,便转头接着忙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一点规矩都没有。”   时柏扫视了一眼内廷的全貌,富丽堂皇的大厅,精雕玉琢的龙麟纹饰,彰显恢宏大气。   只是那人影散乱的大厅内,乱作一团的当口,那倔强不动的身影看着就十分显眼了。   时柏的这位朋友也看见了:“咦,那是水裔,平时不是挺积极的吗,怎么看着呆愣愣的?”说着他转过头来看时柏,“你说——”结果转过头发觉他身边这个看着更愣,目光直直盯着人家侍女,丢了魂似的。   “我说陆平你怎么回事儿,你去哪儿?哎你……”   时柏快步走向那罩着轻纱的素洁身影,坚定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感觉到时柏的靠近,那侍女转过身,寒如冰霜的玉脸对着时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时柏却是突然抓起对方的手腕,在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一路地将人拉到殿外。   侍女横然变色,素白的脸上染上怒气,她抽出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找死!”侍女摸了个空,忘了此时的处境,身上的物品全都不见了。   “泽九——”   听到对面男子喊出的名字,小侍女愣住了。   “时柏?”小侍女看着对面一脸憨厚老实模样的人,犹疑出声。倒是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有些似曾相识。   “你怎么……”小侍女话还未说完,就让人一把拽到怀里   “我的天!”本是来找人的臧飞,看见这么一出,忙转过头往回走,“要死了,光天化日的,真是没眼看。”   时柏将人抱得很紧,小侍女此时没多少法力,挣脱不开,大怒:“你又抽什么风?”   “啧啧啧——这是幽会呢?”突然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侍女挣扎地更厉害,时柏深吸了口气,似有留恋地松开手。   小侍女终于获得自由,又去摸向腰间,可惜黑棒不在了,不能将这个登徒子拍扁。   “哈哈哈——有意思……”   小侍女抬起头,只见对面站着一个清贵的男子,一身锦袍绣着雅致的翠竹,腰间悬着一个碧色酒壶,气宇超脱,双眉如剑,一双笑眼颇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怎么?我才多久没来,连你这小侍也不认得我了?”那人看着时柏,有些不满道,“快带我去见你家大公子,这小侍女你什么时候都能见。”   时柏面色冷肃,黑色的瞳眸淡淡地看了锦袍男子一眼,目光便又粘到小侍女身上,最后轻描淡写留了一句:“自己去。”   “嗨,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大哥真是惯着你们。”说罢直接将时柏拎了起来,“我还就不信了,治不了你们。”   锦袍男子在众人一路惊讶的目光中,将时柏拎到了主殿的房间内。   小侍女眉间染上一丝隐忧,抬脚要跟过去,却是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裙摆,脸立时黑了起来,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才将小裙子提了起来。   时柏此时也不好受,直接让人拎到主家告状。   “你说你是怎么教得下人,竟是连我的好脸都不给。”那锦袍男子看到时柏,“怎么你还不服气,不就是破坏了你和小侍女幽会,让你带个路而已,能耽误你什么?”   “行了,你又不是不认识路,为难他做什么?”对面的大床上躺着一俊美男子,他声音恹恹,明显是因为受了伤,没什么精神,“棒打鸳鸯的事情,谁干谁缺德。”   “不是吧,你为了护着他们,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两码事儿,他和你这情种能比吗?”锦衣男子将腰间的酒壶解了下来,把茶具堆到一边,人直接坐到桌子上,然后看着床上虚弱的男子,“这次搞这么大,是下死手打了?”   俊美男子苍白着脸,心灰意懒地道:“他是恨不得将我也弄死,这样就能给黑崖一个交代,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锦袍男子喝酒的动作一顿,笑着道:“哪有这么严重,好好讲讲道理,这事儿说来是对方无理在前,他强掳了人,你也是为了救人。”   俊美男子鼻酸,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现在哪里还讲道理,剥离了自己的执念,说不要就不要了,如今哪里还有一丝道义人情,如今在他眼里谁也不能影响他治理下的仙城。”说到这里他又悲愤地道,“都是老二出的馊主意,人要是没了感情那还是人吗?”   锦袍男子叹了口气,“你别这么说,那也是没办法,他当初那么痛苦,这么做也是为了整个神域,母亲她——那么大的打击,若不然他哪里能走得出来?”   “将心比心,他当初那么难受,怎么就不想想我现在?”俊美男子噙着眼泪,“是黑岩恩将仇报,强掳了玄女,他人是我杀的,黑崖要交代也应该是找我,为什么要拿玄女开刀?”   锦袍男子也不知该怎么劝,心烦意乱地连酒都不想喝了,抬头看见时柏还站在在那里:“杵着干什么,茶你也不泡啊?”   时柏看了一眼他落在桌子上的屁股,没说话。   锦袍男子咳了一声,从桌子上下来,找了个凳子坐下,接着说道:“动谁也不能动你啊?你别把他说得那么不近人情,他总要给黑崖个交代,事情因玄女而起,死人了总要有个交代啊。”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玄女有什么错,都是……”   此时,又有侍从送药进来,那小侍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个药瓶:“大公子,这是陵光神君差人送来的,”   俊美男子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致:“她怎么不自己来?”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胆子小,自从……你看她什么时候去过父亲的神殿?”   “那他们几个呢?”俊美男子丧气道。   “老二是谁的闲事都不爱管,更何况是玄女?老五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和玄女最配的,如今巴不得你们分开。”   俊美男子眉头一皱,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老五喜欢玄女?”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男子没好气地道,“他这气量……”他的话音截止于看见送药小侍不知在哪里抽出的短刃。   只见那小侍快如闪电的在托盘底部抽出一把短刃,毫不犹豫地朝着俊美男子胸口挥刺去。   只是那短刃,在俊美男子胸口两寸处便停止不动了,小侍又使了使力,还是不能推进半分。   “哪里来的蠢货?”锦袍男子冷哼一声,一抬手那小侍便身首异处。   俊美男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今日这是第三个了,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黑崖遣得人?”锦袍男子也是不解。   “就这种?”俊美男子一脸鄙夷,“派这种人来杀我,他脑子没问题吧。”   “好好查一查吧。”锦袍男子指着正在喝茶的时柏说,“不过这个我敢保证没问题,刚才我让他来都不乐意,你也是惯着他们。”他说完转过头,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又忙转头看向时柏,立时怒道,“我让你泡茶是给我喝,你怎么自己先喝上了?”看那通身端得隽雅风流的姿态,哪有一丝侍从的模样,比他还像主子。   时柏:“……” 第89章 暧昧试探   锦袍男子喝上茶, 人也就没那么气了, 还对时柏的手艺点评道:“茶倒是泡得不错, 不比老二的技法差。”   “你到这里是来喝茶的吗?”俊美男子不满道。   “不是正想着办法吗?你先养养伤,到时候咱们去老二那里看看, 咱们几个也就他心眼多点。”   “心思再多, 也抵不过父亲一意孤行。”锦袍男子却是不抱希望, 他眼神有些灰败,“老四,我真的什么话都说了, 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管用,我跪着求他, 我说是我的错我杀的人……他现在根本不听任何解释。”   “那……”   “我绝不能让他将玄女交出去!”俊美男子紧紧地握着拳头,指节泛白, “黑崖那样的人, 为了泄恨,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 玄女最后……我甚至不敢想——”   锦袍男子叹了口气:“你先养伤吧,暂时还到不了那一步, 还有回还的余地, 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锦衣男子走了, 时柏跟着从主殿内室退出, 打算去找泽九。   结果泽九就在门外待着, 一脸冷肃的表情,比起侍女看着更像是侍卫。   小侍女不豫地看了他一眼, 朝外行去。   时柏心微微放松了些,抬步跟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找了个远离主殿的亭子,泽九见四处无人,便坐了下来,想问问时柏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时柏慢慢走近他,密不透光的瞳眸深深地看进泽九的眼底,深沉的黑眸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泽九疑惑地看着时柏,觉得他似乎有些奇怪,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时柏突然抬起手,泽九惊得从石凳上撤开,以为他又要抱人,反正时柏现在看着有些不对劲。   时柏看了看自己伸到一半的手,下一瞬,他强行将泽九又拽到身前。   “你……”泽九猝不及防,对方凝肃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心颤,他自觉最近没做什么让时柏生气的事情。   “今后我不会再丢下你。”   “啊?”泽九有些懵然,“什么?”   “你不是一直气我当初回了门内,在你最难的时候离开吗?”时柏凝视着泽九,徐声说道,“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啊……”泽九应了一声,眼中掠过一抹无措,他抽开身,想要讽刺几句,但发觉时柏似乎心情不太好,眉尖微蹙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时柏闭了闭眼,说:“就是突然觉得,你当初怪我也是应该。”   泽九没见过时柏如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平时呛声惯了,这时候冷脸好像也不太合适,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感觉,莫名有些发闷:“不是为这个……”   “若是因为那日荒唐行……”   “闭嘴!”泽九跳脚,手“唰”地又摸到腰眼,明显是又想动武。   摸空之后,泽九缓了缓呼吸,开口道:“以前的事儿,就别再提了,先看看怎么出去才是正事儿。”   时柏坐到凉亭的横梯边,看着园中的景象:“如今仍在幻境,完成阵法主人布设的任务便可,我要杀了孟章,才能让巨兽放行过桥。”   “你也遇到了巨兽?”   时柏看向泽九:“如此看,我们的任务是一样的。”   说到正题,泽九神色也凝重起来:“孟章,你是说这间仙殿的主人?”   时柏“嗯”了一声,说道:“或者说上古神兽青龙孟章。”   泽九闻言有些意外:“上古神兽?这世上真的有上古神兽?”   时柏摇头:“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但这里确实是有一个,这里的雕塑造艺复古,且多以龙为主,能与那种深渊巨兽结仇的,也只有上古神兽了。”   “杀上古神兽,就现在?”泽九看着侍从打扮的时柏,“我们?”   时柏点头表示赞同:“几乎不可能。”他们的身份被限定了,法力也等同如今侍从该有的模样,纵使恢复灵力,他们对上古神兽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泽九敛眉,犹疑道,“难道是为了那群魔子?”   时柏回身看向泽九:“按照此地修士所说,魔子是迅速催化的产物,和凭靠自身日积月累修炼的修士妖兽不同,纵使开了灵智,还要知悉人情世故,而现在的这个幻境是最快最好的办法,能运用灵智完成任务,就能证明它们成功脱离了魔子的身份。”   “就凭这帮魔子?”   “确实很难。”按照那孟章刚才的说法,已经有一些人不动脑子的杀上来了,时柏想了想说道,“但他们有很多机会,或许在这里死去,也并不是真的死去,只要在规定的时间,或者有限的名额内完成任务就可以。”   “完成任务的途径或许不止这一个。”泽九认真分析道,“如果我们过不去,这群魔物也不可能,暂时可以多留意一下,找出师兄他们,大家可以一起——”说着泽九抬起头去看时柏,却见时柏正看着他,这眼神他有些熟悉,小时候他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满意的事情,便是这样一副肌肉失调的模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泽九看着他,问道,“你看看能不能认出其他人,这样我们就……”   “不能,”时柏毫不迟疑地拒绝,“我认不出其他人,除非他有明显的破绽,他们和你不同,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认出。”无论是在丘山秘境外的白衣女修、修炼时的心魔、沙漠中的神秘人、还是现在的小侍女,他都能分辨出真假。   泽九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只有眼前的人能挑起他平静的心绪。   泽九闻言一愣,“啊……”他转过头避开时柏的视线,去看园中的风景,神色木然地道,“那就仔细观察看看,若是大家的目标都一样,他们最后总归还是会找过来。”   ……   控阵石室内,魔主表情玩味地看着水幕屏上的时柏泽九二人,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尤其是听到时柏的话后,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管事和几位魔人立在旁边,一脸的不知所措,完全不知为何魔主突然如此高兴。   魔主放声大笑,这笑声持续了很久,管事甚至能看到他眼角渗出的眼泪,肌肉在脸上做出的夸张表情。   这副模样,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只是觉得魔主或许真的很高兴,这两个人吸引了魔主所有的注意,甚至从始至终对魔子们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   不知过了多久,魔主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他脸上笑意未退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几名下属:“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几位下属神色凛然,忙道不敢。   “聪明人自信起来才是最可怕的。”魔主目光灼灼地看着水幕上的人,脸上的神色甚是精彩,“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看见结果。”   这个世界终于变得有意思起来。   ……   神兽的自愈力很强,孟章的病养了几日便好得差不多了,然后便又要去神殿讨说法,却是让赶来的锦衣男子拦住了。   “你去了只会让事情更严重,先等等,总要等到他气消了再说。”   “老四你给我算算,是不是这件事儿不会善了?”孟章转过头,神色有些茫然。   锦衣男子神色略显尴尬:“你知道我算不出……”   “那玄女呢,你也算不出吗?”孟章看着他,神色慌张地问道,“你告诉我,玄女能不能渡过这一劫?”   “我……”锦衣男子转过头,目光有些闪烁,“这我也算不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找了老二他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明白了。”孟章转过头,神色有些怔然,喃喃地道,“我明白……”说着他便转身神色恍惚地回了仙殿。   锦袍男子神色担忧,烦躁地转过身,看着围在一起的侍从,大怒道:“都愣着干什么,看着点你家公子。”   孟章没有回主殿,而是一个人走到后园,仙殿各个院落都修建得清雅舒适,怪石嶙峋,远山近树,一切都那么和谐静谧。   他站在廊间看见一对小情侣正在园间说话,小侍有些木讷地示好,小侍女一直僵着脸,但一面躲闪一面忍不住偷偷凝望的目光泄露了真实的情绪,两人还在暧昧试探、躲闪又招惹的朦胧阶段,这是他的一对侍从,以前他也见过他们,如今看着却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少他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也找不到师兄?”泽九坐到边亭的横板,总觉得时柏最近说话,总喜欢离他太近。   时柏将灵果摆好盘,坐到泽九对面,将果盘放到泽九面前,这里许多灵果品种都是他们没见过的:“可能不在这里,除非是仙府内的人,其他人想要进来并不容易。”   泽九拿起一枚黑色的果子,“这个我在孟章殿里看过,这你也能弄到?”   “也只是能尝尝味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这里的人知不知道自己是假的?”泽九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果子,“阵法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东西是假的,人是假的,那承载感情也是假的吗?”   “这里怨气盘横,不单是幻术阵法这么简单。”时柏取了一枚硬壳的灵果,捻开外皮,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果香四溢,垂涎欲滴,他取了一瓣递到泽九唇边。   泽九看着神色淡然的时柏,又看了看修长手指上的果肉,犹疑了一下,最后慢慢张开嘴叼住。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小时候时柏也这么喂过他,但如今却是觉得多了些什么。   泽九想着事儿,突然感觉唇上一热,时柏的手指不知为何突然碰上他的唇。   泽九惊得头向后退了一下:“做什么?”   时柏神色坦然,反是对泽九的动作表现出些许疑惑:“你唇上沾着果皮。”   泽九不自在地侧过头,气恼地道:“那……那也不用你擦!”只是声音偏低,少了往日的几分威势。   过了一会儿,不见时柏说话,泽九眼睛余光扫了时柏一眼,却见他神色索然地看着果盘。   泽九肃了声嗓,问:“怎么了?”   时柏抬首看向泽九,神色平和地道:“没什么,我想你防备我也是应该,只是不知如何来修复,如今对你好些似乎于你而言也是负担。”   泽九暗吸了口气,又是这样,以前没事儿三两句就吵起来不是挺好吗?如今说什么都不反驳,好像他在欺负人一般,继续做仇人不好吗,这还怎么说话?   时柏太会装了,不能再让他骗了,泽九抬起头,刚欲开口,却是突然顿住。   时柏突然感到身后袭来的劲流,他想也不想地起身揽着泽九避开身后的攻击。   孟章收回掌风,他只是吓吓两人,不过是两个小侍从,他一个神念就能碾死他们两个。   他走到石桌旁做了下来,拿起一枚果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90章 天煞孤星   时柏时柏和泽九立在亭廊外, 都没有说话。   “想杀我的人?”孟章问道。   “是。”   “不是。”   时柏泽九二人同时出声, 随即又看向对方, 明显默契不足。   孟章忍不住笑出声:“你的小女郎看着可没有你老实。”   时柏想了想道:“他只是觉得杀你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事儿,并没有起杀心。”   “哦?”孟章挑起眉, “你倒是护着她, 不过对于要杀我的人, 我的同情有限,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泽九抬头平静地看向孟章。   “不说的话, 那我就找人来帮我问了,我家老二老五都是个中高手。”   时柏静了几秒, 开口道:“简单的说就是有人要杀你,而我们手里有命门握在那人手中, 只有杀了你我们才能自由。”   “谁要杀我?”   “不知道。”   “不知道?”   时柏点点头, 解释道:“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只知道杀了你我们才能自由。”   孟章眯起眼,口气危险地道:“你说得是真话?”   时柏神色平静:“并无半句虚言。”   孟章看着时柏, 好半晌后, 才叹了口气:“你这么老实, 以后怕是让人吃得死死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冷着脸, 却眼神灵动的小侍女, 这么凶,可不太好相与。   老实人?泽九一脸蒙然地看着孟章, 他说什么了你就老实人,一个半真半假的话就敢给人定性老实人,你爹怕你让女人骗真是太正常了。   说时柏是老实人,你问问他自己敢不敢答应?   时柏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固所愿而。”   泽九:“……”还真敢……   “哈哈……”孟章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最不耐那种人前道貌岸然,内里沟壑万千的伪君子。”   泽九差点冷笑出声,不巧,你对面这位就是。   “不过……”孟章冷下脸,高声道,“你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嗯?   “你们怎么不跪?”孟章皱眉,平日里他一拍桌子一发怒,人就都跪了,这两个傻子直么愣眼的,怎么看着一个比一个傻?   跪?平时修士间即使长辈也不过是施礼,他俩是连师傅都不用跪的人。   孟章看着他们,神色淡然:“来人!把他们给我押……”   时柏上前一步,挡在泽九身前:“王上今日就要将玄女送予黑崖处置。”   孟章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时柏继续道:“黑崖来了仙城,这件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唯独瞒了你。”   时柏话音一落,孟章立时消失在二人面前。   “瞬移?”泽九有些愕然。   时柏点头:“此间神域记载,有气、丹、圣、仙、神五个大境界,大昊天诀的修习者,在修成金仙便有瞬移之能,此间神域,孟章身为上古神兽能够瞬移也是正常。”   “你是如何知道的?”泽九看向时柏。   时柏看着他,神色柔和:“这里也有书籍。”   “那黑崖的事情呢?”   时柏顿了一下,说:“从理事那里探听到的。”   “呵——老实人。”这么大的事儿连孟章都瞒着,偏他就探听到了,如此心机,怕是对老实人有什么误解。   时柏摇了摇头,说:“好学而已。”   泽九:“……所以你对如今的状况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没有。”时柏坐下来,“五大上古神兽是由父神和母神一同创造,他们身负异禀,对应五行,出生便是天赋神通加身,我们要杀的还是神兽之首的青龙,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泽九眉头敛起:“他们就没有弱点?”   “传言倒是有说五人的性格缺陷,是为——酒色财气胆。”听着   “那青龙一定是好色。”泽九对孟章评价道。   通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时柏觉得孟章也很好财,这金碧辉煌的仙府独此一份,但他没纠结于此,而是说道:“这种缺陷对他们来说并非致命,并且除了天赋神通,他们还有着逆天神通。”   “逆天?”泽九微微一奇,凡事一旦加上“逆天”二字就极不寻常了。   时柏微微颔首,说道:“他们五人都有逆天之能,以至于受天道忌惮。”   “什么逆天神通?”泽九问道。   时柏摇头:“只是传言如此,没人知道,但据说他们五人中却是有人曾经使用过,以至于天道降下天罚,最后还是两位大神出面才未酿成大祸。”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若是真的——”泽九不胜感慨,“不知这些人现今都在何处?”   时柏见他一脸对力量的渴求,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你也……”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仙城都在晃,地动山摇。   “这是——”   “出去看看。”   ……   “孟章!你将玄女放下,”天帝高声呵斥。   只见高空中一条巨龙腾空而起,巨龙长啸一声,接着撞向空中的结界,发出震耳的哄鸣声。   天帝脸色很难看,他眼神阴郁地抬起手——   “父亲,你这样会伤到大哥的。”锦衣男子忙道。   他身旁一面色冷然的男子也道:“凡事讲求一个理法,您突然间将玄女处置,大哥才会丧失理智。”   黑崖看着这几人,冷笑一声:“王上,您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做场戏给我。”   天帝眼神越发的冷,随即抬手挥斩而出,直接将天上的巨龙打了下来。   巨龙落地“轰隆”一声,砸得周围土地崩裂,烟尘四起。   巨龙遭受重创慢慢变回人形,怀中紧紧抱着一容貌清丽脱俗的女子。   “孟章?”女子脸色苍白,抖着手将身上的人扶起来查看。   孟章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事儿。”   女子也挤出一丝笑容,替孟章擦去嘴角的血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此时众人围了上来,她却是紧紧的抱着孟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王上我也不让您为难,我死了儿子,这两人你只要交出一人给我便可,孟章杀了我儿,一切皆因这女子。”   玄女慢慢抬起头,她脸色憔悴,声音很轻:“我没有……没有勾引过任何人,我只是救过黑风,因此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屡次纠缠,我也多次与他解释,对他并无男女之意。”   “人都死了,自是任你污蔑。”黑崖眼神阴鸷地看着玄女,恨声道,“若不是你,我儿如何遭此不测?是你贪恋虚荣,曲意逢迎朝三暮四,事迹败漏后,又把责任全推给黑风。”   玄女仰起脸来看向黑崖,对上那充满恨意的目光,而后慢慢地说道,“我玄女对天起誓,对黑风从未有过半分勾引之心,亦没有半丝男女之情,我曾多次向他解释讨饶,但他不予理会,多次纠缠,而今我对他只有厌恶……”她看着黑涯愈发肃杀的脸色,继续一字一句地道,“以上如有半句虚言,甘受雷霆之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四周一片死寂,神域内修士起誓顺应天罚,天地无状,自是没有假言,是非曲直已然明了。   “你!”黑崖咬着牙道,“可事实是我儿因你而死,你自当偿命!”   “我救过黑风,纵使一命偿一命,我也不曾欠他。”玄女闭了闭眼,有些心灰意赖,“在你们父子眼中,我所做得一切都别有用心,我救了黑风,他觉得我是有意勾引,我拒绝他,他觉得我是欲拒还迎,我和孟章一起,他觉得我水性杨花,他对我从始至终都未停止过羞辱,如今他死了,你作为他的父亲便接着如此辱人。”   孟章虚弱地抬起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玄女……”   玄女看着他笑了笑,眼中却是泪流不止,她抬首看向黑崖:“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也还要担着这污名。”   “伶牙俐齿!满口狡辩之言,王上这女子你到底要如何处置。”黑崖将问题直接抛给天帝。   天帝眼神冰冷,冷声道:“玄女,此事因你而起,自是该由你而终,玄女你可有不服?”   “我不服……”玄女笑了笑,笑中带泪,“但我知道这里不是个讲理的地方,这些日子我有点累,其实我只想听见有个人告诉告诉我,我没有错。”她看着孟章,小心迟疑地抓着他放在自己脸上不肯放下的手,如同溺水的孩子一般,抓住全部的希望。   孟章却是慢慢挣开她的手,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艰难地,干涩地,一字一句地道:“你……没……有……错。”他不想让她哭,但指下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玄女再次抓着他的手,这一次坚定无比,坚定中带着不屈的倔强:“那你以后要好好的活着,只有你活着,才会有人知道我没有错。”玄女慢慢地将怀中的人交给一旁的人,那是孟章的兄弟姐妹们。   “你……”孟章心中一紧,想开口阻止,口唇翕张,却只能发出,“不要……”那有限的音节,他将求助的目光给向自己的四个兄弟姐妹,但几个人最后都无能为力地低下头。   玄女站起身,目光凝视众人,仔细地去看周围的每一个人,而后她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巍峨的神殿。   “我就是死,也不要让你们来审判我。”说罢,玄女腾空而起,在空中化成了一只有着金色羽翼的漂亮大鸟,巨大的身躯拖着彩色的尾羽,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美丽夺目——   “拦着她,她要撞神殿天门!”不知谁喊了一声。   巨鸟高鸣一声,伴着嘶长的啸音,快如闪电地一头撞上坚硬的石壁,发出响亮嘶吼,那吼声在空气中炸响,似在控诉这世间对她的所有的冷漠与不公。   金色的身躯急速下坠,最后伴着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重重地落在地上。   天门炸裂,气浪翻滚,众人耳边尽是崩塌的隆隆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终于归于平静。   天帝震怒非常,黑崖脸色更是难看。   孟章用尽所有力气,挣开兄弟的钳制,一点一点地朝着那金色的身躯爬过去。   怕是今日之后,整个仙城都会讨论今日的天门之塌,那么玄女的事情就会传开,或许这些人中便有与她站在一处的人,有人能为她道一句不公……   孟章抱着玄女的尸体,颤抖着身体,身心彻骨冰寒,他嗬嗬地笑出声:“你啊——就算死,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扔下这么个烂摊子,她以为死了一切就能了结?”黑崖眼底戾气甚浓,瞳孔满藏杀机,他抬起手,卷起一团雾光,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高声道,“我黑崖以心应咒,玄女来世命犯天煞,六亲无缘,孤星照世,刑伤有克,我儿怨气不平,咒术不散!生生世世,不得回转!” 第91章 真诚如九   孟章失踪了。   天门那场变故之后, 孟章就没再回过自己的府邸, 时柏他们听说了当日的事情, 虽没亲眼见过,但传得玄乎其玄。   天帝的无情, 黑崖的残暴, 玄女的决绝……   还有心伤出走的孟章, 让整个故事显得愈加曲折玄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孟章这一走便是几年不见人影。   仙殿的管理原本就十分松散,如今全靠着执明神君帮忙打理, 但这人极其嗜酒,喝完酒睡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 仙殿慢慢有了落败之色。   孟章不出现,时柏他们二人便只能停驻在这里。   这让泽九一度很烦躁, 但他们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等着。时间久了泽九也就习惯了这里,还会时不时地和时柏出来逛逛。   鳞次栉比的街道, 酒楼仙府,不绝于耳的叫卖。   满眼繁盛的景象, 难以想象, 这之后是如何成为一座死去的废城。   两人寻了个酒楼歇脚, 泽九坐在邻窗的位置。   “这里和九幽的感觉很不一样。”很繁盛, 九幽界的仙城没有这么大, 更不会有如此多的修士,或者说九幽界的灵气不足以供养如此多的修士。   “烟火气很浓, 已经有点像凡人界的街市了。”时柏将冲泡好的果茶放置到泽九面前,应了一句。   泽九扒在窗口,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去过凡人界?”他一门心思地扑在修炼上,却从未踏足过凡人界,以前他也从未关心过这些,但如今这里不能修炼,泽九整个人也松散下来,开始观察起周遭的一些事情。   时柏看着过往的人群,脑中闪过一些影像:“小时候时松会带我去。”他们两个一个是废材一个是瞎子,族内自是不会有什么供给,全靠着时松一个人种植灵米做些杂役维持度日,时松喜欢带着他到凡人界给他买些吃用的东西。等时柏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再去找时松带他出去的时候,时松已经不愿再见他,开始他以为是时松不想,后来才知是门内长老不让,不让他与时松这个低阶子弟混迹一处。   纵使亲人,也可分为三六九等,这便是修真界。   泽九徐徐地转过脸来:“区别很大?”泽九如今还是侍女的模样,俏生生的模样少了几分冷意,这么一问难得的带上了些许天真之气。   时柏露出笑容,说:“比你现今看到的景象还要繁盛许多,修真界毕竟人少,不比往来如织的凡人,能看到更多的众生相。”修士都是一门心思的修炼,除此之外做得也就炼器、制符、炼丹这些行当,而凡人为了生活奔走劳作,有很多的营生,时柏在凡人的街市中能听到更加丰富的悲喜离欢。   时柏将泽九杯中的冷茶换掉,接着说道:“若是按此地关于凡人界的记载,可能会比九幽界的还要繁盛,他们有自己的节日,据说夜间还可以看灯火烟花。”九幽界虽有节日,但白昼无序,自是没有夜间的娱乐。   泽九试着想象了一下,发觉想象不出,或许只有亲自看看才知是如何的景象。但如今情形,如此下去,怕是要困死在在这里,哪还有机会去看?   泽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茶,随即眉尖不自觉地收紧:“我们会不会永远都困在这里?孟章已经是神君,寿命悠长,若是他蛰伏起来打算为玄女报仇,我们就算在此处熬到死也难见到人。”   “我们找不到人,别人也难。”时柏却是不见担忧。   泽九抬起头,看向悠闲品茗的时柏:“你就没有烦恼的时候吗?”他习惯了时柏的淡定从容,但是依旧很难理解。   时柏一顿,放下杯子:“人都有烦恼,烦恼分为两种,能解决的烦恼自是不必忧虑,不能解决的烦恼,忧心也是无用,莫不如享受当下,这里其实比之外面更加闲逸。”这里还可以有很多书籍阵法观摩,外面并不一定会有留存,时柏并不觉枯燥。   泽九眉头微蹙地看着他,好半响后,才道:“无论什么事情到你这里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就好像你活得特别明白,别人都是傻子一样,别人忧心不已的时候,你却云淡风轻,这样其实……”他顿了一下,“你这样看着很讨人烦。”   泽九看着时柏变得怔然的表情,他突然嘴角一弯,漾起一丝笑意,流转的眸光散发着出迷人的光彩:“不过有时候也会让人跟着一起安定。”时柏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似乎他说没关系就不用害怕,这种稳固淡然的姿态,向来只有实力出众的大能修士才有,谁的自信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但时柏却是与生俱来的从容。   时柏却是看着泽九的笑容有些晃神,有多久泽九没有如此地对时柏真心地笑过,面前侍女的笑容与记忆中的少年慢慢重合。   那清秀俊美的少年举着果子非要给他尝,只要得他一句好吃,少年便会弯起笑眼,露出灿若春光的笑容,俱是满足的雀跃和欢喜。   那是一种怎样的表达?我最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与你分享,最好的东西一定要送到你面前,没有掩饰,毫无保留地去表达自己的喜欢。   时柏怔怔地看着泽九,随即也露出笑容,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睛,柔和而温暖,没有往日的冰冷和疏淡。   泽九却是错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不知此时韦逸如何了?”   原以为很容易就能再见,不想这么久都无一丝消息。人若换了一副皮囊,再认起来便难了,隐匿了气息,作为修士的敏觉便也没了,茫茫人海找人也就更难了。   泽九一直好奇,时柏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追踪之物,若不然为何每次都能让他轻松认出?   “砰”的一声,时柏二人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酒壶,桌前出现一个身影,抬头看去,只见多日不见的孟章站在他们面前。   两人很是意外。   “你们两个真有闲情雅致。”孟章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比起之前的俊美无寿,现在的人看着有些颓废之气,眼神无光,精气不足。   “不敢。”时柏回道。   孟章冷笑出声:“你们是不是想过桥?”   二人神情一顿,目光盯着孟章,这人好像知道了什么。   孟章取过杯子,给自己倒满酒:“几年前,我遇见一个人,他说太和桥边上有个巨兽,不让他过河,我有些奇怪,太和桥行人往来,没有听闻过有什么巨兽拦路,但那人却说自己过不了桥,好奇之下,我就跟着他去看,想着若是真有这种事,就帮着他去解决那个巨兽,但结果并没看见什么巨兽,我那朋友顺利地过了桥,我原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儿,但转头人就不见了。”   孟章拿着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好不容易遇到个对我脾气的人,结果就这么走了。”   泽九有些意外,原来除了杀了孟章,竟然还可以如此过桥,独特地解题思路,不知是谁如此走运。或者说一开始他们就有些本末倒置,他们的任务原本就不是杀了孟章,而是过桥。   孟章抬起头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总结了一句:“他比你们两个可爱多了。”   时柏想了想,接口道:“我们也能可爱。”   泽九:“……”这种话他是如何毫无阻滞说出口的?那一脸冷淡凉薄的模样,是不是对自己误会太深了?   “你们也想过桥?”孟章问了一句,却不等时柏他们回话,他便又摇头道,“但我不想送你们过桥,真诚一点的人会更让人喜欢,你们两个小心思太多了,不讨人喜欢。”   时柏顿了一下,随即赞同地点点头:“比起聪明的人,待人真诚更容易让人喜欢,那些聪明的行径只对初识不久的人有用,一旦长久接触下来,再不灵光的人也能区别出对自己真正好的人。”   “嗯?”孟章有些意外。   时柏解释:“我师兄曾经告诉我的。”   “那你师兄是很好的人啊。”孟章叹了口气,“我送你过桥吧。”   泽九:“……”这么容易的吗?就这几句话,他也会说,这世道果然只有如时柏这种厚颜之人才能吃得更开。   “看在你师兄的面子上。”孟章补充道。   时柏想要道谢,却不知孟章是不是少说了个字,他说得是“你”,不是“你们”,正待求证时,却见孟章转向了泽九。   “那你呢?”孟章拿着酒杯看向泽九,语带调侃地道,“你能说些什么让我高兴的话,说得好,我就送你过桥,若不然你就只能看着你的朋友离开。”   泽九看了看孟章,沉思片刻,说:“我师兄说过很多屁话,你想听什么?”   噗……酒水入喉,孟章猛烈的咳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如此豪放不羁的女子见所未见,孟章转头看向时柏,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喜欢她什么?”   时柏从始至终稳如泰山:“真诚!” 第92章 发大财了   “真……”孟章差点又呛住, 这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泽九觉得孟章误会了些什么, 却也懒得解释, 但他对过桥这事儿还是很认真的:“我师兄常说,凡事要就事论事, 不盲目跟风, 有自己的判断, 即使你对一个人有恶感,发生事情后也要能客观的去评判,而不是听信别人说什么, 也不是凭自己的喜憎去对待。他说这个并非是让人脱离人群去思考,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多数人的看法是对的,但有的时候可能也是错的, 不妨多看看, 多等等再下结论。”   孟章眉毛一挑,说:“还有吗?”   “我师兄说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当你对一件事情深信不疑, 言之凿凿地在人前夸下海口, 但有一天别人告诉你, 说你的想法是错的, 这颠覆了你以往所有的认知,你若是承认, 会十分丢人,这个时候很多人哪怕心里犯了嘀咕,也会硬着头皮错下去,甚至为这个错误找理由,恼羞成怒地找支持的借口,师兄说其实这个时候莫不如承认错误,只当是长个教训,以后做事能够审时度势,这样做人会轻松磊落很多。”   “你师兄的话你都记得?”   “你若是爱听,我这里还有。”泽九坐正了身体,开始背书,“他说得意时不能忘形,人站在一个高度的时候,周遭的环境会变,思想、看法、人生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当你被捧得很高,当你拥有很多的资源,别人看你需要仰视的时候,你的情况其实已经变得很危险,如何做个上位者,可能比你痛苦攀爬的过程还要难,心态会决定了你过得好不好,甚至是决定你能走多远。”   “有点道理。”孟章点点头。   泽九见他点头,有些惊讶,竟然有人喜欢听这个,这人生是有多欠教导?   感叹了一下,泽九继续道:“师兄还说,不要从别人的失败找平衡感,看到对方从高处跌落,心中便升起畅意的快感,进而忍不住下去踩一脚,凡人都说同行相轻,但其实能那只是个人的品行表现,任何人都是如此,你若有这种卑劣的想法,这说明你没有足够的德行,你的修为不够高,你的眼界不够宽,你读的好书不够多,往往对生活和人生有足够的见解后,你才会发觉自己的心胸足够的宽广。”   “能够如此要求自己,你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啊。”孟章再次感叹。   泽九见他喜欢,继续道:“师兄说他看过很多做了恶事最后善终的人,这世上或许不是真的会善恶终有报,但是他看得更多的是,一件事情的真相或许会暂时被掩埋,但不会永远被掩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造业会加倍的报复回来,不是神不知鬼就不觉,或许你以为自己足够的强势,能够一手遮天就能永远如此,但很多时候得意是一时的,失意也是一时的。很多事情我们要过几年以后再看,曾经得意的人是否依然得意,那时失意的人如今又是如何?”   “真相或许会暂时被掩埋,但不会永远被掩埋……”孟章拿着酒杯喃喃自语。   泽九原本还想再背一段,但见孟章恍惚的神色,怕师兄这些屁话把人说傻了,也就暂时住了口,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些话韦逸以前总说,他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师兄没教过孩子,怕他们两个长歪,有事儿没事儿的灌输这些,但谁没事儿爱听这个,连时柏都会找借口溜,但时柏这人惯会装,每次都表现得大有感悟的模样,这就导致顽劣的泽九经常单独让韦逸拎着上课。   泽九看孟章一个人看着杯子出神,半天不出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下意识地去看时柏。   时柏对着他摇摇头,告诉他稍安勿躁。   或许泽九自己也察觉不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泽九会下意识地将问题留给时柏处理,不是没有处理能力,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耗神,他认为时柏都会处理好。但若是只有泽九自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至少绝不会如今日这般,在孟章下落不明之时,有闲情的出来四处逛。   “怎么办,有点不想让你们走了。”孟章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们。   泽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真的是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孟章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个小侍女怎么这么有意思?”   孟章的行动力很强,并没有耽误太久,孟章便履行约定送时柏他们过桥。   站在桥头,孟章突然问道,“你们还会回来吗?”   时柏说:“应该不会了。”   “你倒是诚实。”孟章有些不满。   泽九看着孟章,接口道:“不是你说做人要真诚一点?”   “哈哈……没错!”孟章大笑着,但不知为何却能从中觉出一丝苦涩。   莫名的,泽九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最后没能忍住,对着孟章说了一句:“做好人很容易吃亏。”真是破天荒的一句忠告,虽然听着有点毁人不倦。   连时柏都有些诧异,泽九竟然也有多管闲事的时候。   “你觉得我是好人啊。”孟章看着桥端的景色,意味不明地道,“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不是了。”   或许是因为畏惧孟章的神息,那黑色巨兽竟然没有再出现。   原以为杀了孟章才能过桥,如今想来杀了孟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取得他的信任反倒是更佳途径。   有这种解题思路的人,还能和孟章如此投缘的,他们都想到一个人。   两人顺利地过了桥,快要踏出桥栈的那一刻,泽九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桥头的孟章没有离开,他人一直看着他们,见泽九转过头,孟章露出淡淡的笑意,而后他看见孟章伸手指了指时柏,冲他说了句话。   “怎么了?”时柏突然拉住泽九,两人从桥上走了下来,孟章彻底地消失在视线中。   泽九皱了皱眉,孟章说得是唇语,没有发出声音,他指着时柏好像是说他习惯还是喜欢什么,但他没看到最后就让时柏拽下桥了。   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的话,为何不早一些说?大概是逗着他玩,孟章是神君明明可以传音。   毫不意外的,两人在桥的另一端遇到了韦逸。   不止是韦逸,加上华宣他们已经有十五人,还有七个魔人远远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这么一看他们出来的算是非常晚了,不过却是没有看见厉峰的身影。   华宣和韦逸他们看见时柏他们出来很高兴:“怎么这么晚?”   时柏和泽九也很惊讶,韦逸就算了,可没听孟章说过还送谁过桥的事情。   韦逸一看他们就知道知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应该是和孟章有关,华宣他们可不是……”韦逸说着忍不住大笑,“哈哈……你不知道,华宣他们采了好几年的矿,哈哈……”   “采矿?”   “没错。”华宣一脸郁结,“母神补天需要五彩石,我们就得一直采矿。”   边上的沈星也是一脸愤然:“你说这些神仙没事儿打什么架,天都让他们捅了个窟!这也就算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都,竟然非要我们体会一番。”   “挖矿!亏他们想得出来。”胡力也恨恨地道。   “哈哈——”韦逸放声大笑,捂着肚子笑到打跌,哎呦一声,笑得肚子都疼了。   “别笑了!”华宣都无奈了。   相比较杀了孟章,挖矿的难度的确要低很多,这样倒是能说得通,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最能考验心性,最适合这些暴戾的魔子。   他们师兄弟三人能出来,实属运气。   时柏掐算了一下,他们在里面虽然呆了几年时间,但现世其实不过只有几天。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晴空下,轻风摇动,草浪起伏,空气中是青草的芳香,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   “你们在这里的时日有发生什么吗?”时柏问道。   华宣摇头道,“没有,就什么都没有,这里不可以打斗,刚出来的时候和魔子对上,一动手就挨雷劈,可能是要等到人齐了吧。”说着他又道,“厉峰还没出来,不会也是和你们一样,和那个孟章有关吧。”   华宣的话让他们陷入沉默,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们四个进入的是同一个幻境,并且放到厉峰身上,或许真的很难出来,毕竟他们两个都只是运气好,借了韦逸的力。   陆续地又出来了两个魔子,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突然轰隆一声,晴空炸雷,不远处的地上,慢慢升起一座巨塔。   那是一座很高的黑塔,入口处明晃晃的印着「浮屠塔」三个字。   随即一个声在头顶响起:“恭喜诸位,顺利通过浮图园的所有关卡,你们的奖励在浮屠塔内,时限一年,拿到多少奖励都会属于你们。”   ……   浮图园内的人都在猜测所谓的奖励是什么,但魔人这一边却是愤懑难平。   仅仅只有九名魔子通关,只占了上次的一个零头!   最难让人接受的是,竟然有十七个修士进入浮屠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浮图园是专为修士准备的,这次魔主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特别开了灵虚奥域与神栖时域,这两个幻境对于魔子的历练都很有限,尤其是灵虚奥域之前几乎没有打开过,也没有通关的记录。   这些已经让外面的魔人们不满达到了一个顶峰,他们下了很大力气去安抚。   “真的要让这些修士进入浮屠塔?”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想说什么?”   魔主没说话,开口的是管事昆吾。   “以前没有这个先例。”   “既然是和魔子一同接受的历练,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进去?再则……”昆吾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如何知道他们不会为魔主所用?”   那魔人眼前一亮:“魔主的意思是……”   “魔主的意思是你应该退下了。”昆吾道。   水幕上的魔子已经早已进入了塔内,反倒是修士们有些踌躇。   “里面是什么东西,什么奖励需要一年时间?”有人说道。   “给魔子的奖励,具体是什么也没听说过。”   柯洵却是问道:“剩下的人呢,他们出不来了吗?”他们一共二十二个人,一起同生共死,如今却少了五个人。   胡力叹道:“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咱们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别想那么多了。”   厉峰没能出来,这也让时柏他们很意外。   韦逸皱眉;“难道他一门心思的去杀孟章?”   “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时柏道。   泽九看着浮屠塔,眼中闪着渴求的微光,“我们进去吧。”   “你们决定要进去?”沈星闻言问道。   韦逸点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进去看看岂不可惜?”   十七位修士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浮屠塔。   华宣最后进入,结果让站在门口的几人阻了道,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走了?看什……”   眼前的景象,仿若梦中,亮晶晶满屋数不尽的仙晶,整个一层的塔内全部都是。   修士使用灵石,魔人使用魔石,而仙晶是真正的硬通胀,修士魔人都可用。   眼前的仙晶可是几辈子都赚不来的,一整个门派怕是都没有如此雄厚的家底。   只是……   “没有储物戒,有的也都封住了,这是让你看着过干瘾,除了震撼的视觉冲击,没什么用啊。”   “我学过袖里乾坤,能装一点。”有人道。   “那能装多少?”胡力不屑道,“你看看上面这么多层,指不定还有什么,这个也就是让你看看了,这些魔人精明着呢。”   有人装了一点,看着满眼的仙晶,最后只得叹息一声,陆陆续续地都上楼了。   韦逸看着眼前无数的亮晶晶,道儿都走不动,喃喃地道:“老二老三……我不是做梦吧。”   “应该没有。”时柏声音平静。   泽九哼了一声,算是回话。   “哈哈哈……”韦逸突然爆发出一串开怀的大笑,“我开山立派收徒的志向,终于有希望达成了,哈哈哈……”   “嗯。”时柏赞同。   “哈哈……放心,咱们平分,等我装完就把戒指给你。”韦逸说着便拿着兽神戒开始扫荡起来。   时柏和泽九目睹了韦逸将整个一层所有的仙晶搬空的全过程,时柏下意识看了一眼头顶。   魔人主阵室内已经乱了。   “他们怎么能使用储物戒?”一干魔人震惊不已,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这些仙晶原本就只是想给他们看看而已——怎么还连窝端了? 第93章 浮屠塔顶   魔人们都炸了, 阵室内甚至响起一片哀嚎之音, 若不是忌惮魔主, 他们甚至连直接操纵阵法灭杀三人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储物戒不是不能用吗?”若不然他们怎么会将仙晶都放在这里?   他们之所以如此失态, 是因为这些晶石是他们的东西, 放在一层不过是给人感官上的刺激, 毕竟不止是魔子,整个墨月城的魔人都看着。   做个噱头而已,但这三个修士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太过分了!”突然有人怒喝一声。   只见水幕上的韦逸不止扫荡塔内的每一个角落,连墙壁上的石晶都没放过, 一个一个地都让他抠下来了。   韦逸将雁过拔毛的品性发挥到了极致。   “不好!”不知想到了什么,那魔人脸色一变。   确实是不好, 一二三层都是物质奖励, 一层是仙晶,二层是一些天地灵宝, 三层是武器灵宝。   照着韦逸这个架势,他们势必会将三层全部搬空, 哪怕是他们用不到的东西, 至少那些魔族的武器他们就不能用。   不出所料, 整整三层全部都让韦逸他们搬空了, 三人准备继续上楼, 韦逸突然后退了几步,看着几根挂武器饰品的木头架子, 问时柏:“这个木头架的材质似乎不错。”   时柏仔细辨别了一下,说:“是顶好的炼器材料。”   “好!”韦逸大手一挥,将木头架子都收了进去。   收完架子,韦逸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壁:“这材质似乎和前面不一样——”   时柏上前检查了一番,随即有些佩服地看向韦逸,说道:“焰石晶,烧地火用的顶级材料,也可以给火灵根的修士用来练功,比极品仙晶更好用。”若不是韦逸察觉,他开始也没注意到,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发觉韦逸的这个能力,好东西很少有能逃过他的眼睛,去哪儿都有收获。   韦逸露出愉悦的笑容,抬手招呼时柏泽九二人:“过来帮忙……一起抠!”   他还……一起抠!   魔人们的鼻子差点气歪了,那可是半面墙壁的焰石晶,为了养护塔内稀有的武器才这么放上去的,结果拿走武器就算了,连晶石全都让他们生生抠下来了。   “就任他们如此,不能管管吗?”声音不大,却是为了传到魔主耳中。   结果魔王只盯着水幕上的三个人,根本不理会其他。   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这种事情落不到自己身上,自是没什么好气的,反倒乐得别人吃瘪。   空荡荡的石室搜刮完全,连个石头渣子都没剩下,三人这才上了楼。   第四层是魔族某个氏族的传承功法,里面有魔族前辈留下的影像,只要通过其设下的考验,就可以获得先前们的传承,当然,修习人家的传承,魔子也就要加入这个氏族部落。   魔子可以在这里呆一年,就是说有一年的时间去领悟,领悟多少全看个人资质。   并且时柏他们发现这个塔的玄机,一旦上了楼便不可再回头重新折返,并且越往上走,难度越大,所受到的阻力越大。   一连几层都是魔人各个氏族的传承,这些于他们无用,直到十一层,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玉简,韦逸想也不想地往戒指里送,结果没有反应,这些玉简只能在这里看。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备他们,刚刚布设下的规矩。   韦逸自是失望,玉简的容量本就很大,这满满铺开的一室,架子上下全部堆满,这些玉简内容,别说一年给十年时间都不一定看得完,连墙上都是阵图。   时柏用神识查探玉简内容,他试着从不同的地方抽取,十之七八都是阵法的内容。   “走吧。”韦逸道。   时柏静了几秒,说道:“师兄,戒指给我。”   韦逸愣了一下,明白了时柏的意思,时柏是要在这里看,便将戒指还给了时柏。   韦逸看着敛眉静思,神情冷凝的时柏,拽了拽泽九,低声问道:“你们都遇到了什么,我怎么总感觉老二有点不对劲。”   泽九皱眉:“没什么啊?”   韦逸摇头:“绝对有什么,你看他那个表情,那是琢磨事儿呢,老二要开始琢磨事儿,那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听韦逸这么一说,泽九也觉得有点,总觉得时柏这些日子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模样,但是他们确实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况且能让时柏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本事,能得罪这个冷面阎王。”话虽如此,韦逸言语中却是有点幸灾乐祸意味。   韦逸将戒指给了时柏,便和泽九继续上楼,在这里要懂得取舍,时柏对这些阵法很感兴趣,便只能放弃继续探索的机会。   只是不知这浮屠塔究竟有多少层?   魔族……魔族……都是魔族,韦逸泽九两人越往上走越吃力,他们遇到了别的修士,休息在魔族某个传承的楼层,再往上一步很难,往回的路又不通,不上不下地卡着。   二十二层,在韦逸以为这里都是魔族传承的时候,韦逸终于看见一个剑修传承,这套剑法不分仙魔都可修炼,且是十分不可多得的金仙传承,感受大能留下的剑意感悟,这对韦逸的吸引是致命的。   但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领悟第一道剑意,通过考验,才可以接受完整传承。   虽不知道上面还有什么,韦逸决定留在二十二层,他劝泽九一同留下,但泽九拒绝了。   泽九的目的明确,上面才有有他最想要的东西,这些都比不过他想要的东西。   但越往上走便越发的吃力,泽九圣境的修为,让他举步维艰。   二十五、二十六……三十……   在泽九向上攀爬的时候,时柏已经开始拿着玉简查看,因为兽神戒的加持,一年的时间可以增加至十年。   从进入秘境开始,各色的阵法都在挑战时柏的认知,尤其是他曾在阵室中看到的景象,繁复的阵法禁制,加之浩大的阵法计算工程,他需要掌握的东西还有很多。   十年时间并不多,他要极尽所能的阅读这里的玉简,找出所有关键的公式算法,再凭借当初幻境中对庞大阵法的记忆,破解阵法,如此他们才有可能逃出这里。   时光流逝,转眼数月已过,泽九如今停驻在四十层难再向上,这期间他看过很多修士可以修炼的功法,甚至妖术,但他没有停留的打算,他要继续向上,他想要的东西还在上面。   时间久了会发现这种攀爬是种意志历练,加之这些日子在浮图园中的积累,泽九的修为隐隐又有突破的预兆。   挣开九璇真人这道枷锁,泽九如同鱼入深海,开始没有束缚的自由生长,他的资质让所谓的天才也只能望其项背。   泽九的突破悄无声息,圣境中期到圣境后期,在这里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泽九这边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倒是韦逸的剑意感悟进展飞快,一共十九道剑意,他已经走到第十一道,这个速度超越了以往许多魔子的成绩,看样子他是不满意只修习这一层,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再次向上登塔。   看出韦逸的意图,几个魔人的鼻子差点又气歪了,就没见过这么贪心的人。   魔人中也有人注意到时柏,费解地看着时柏取放玉简的速度:“他这看玉简的速度……”   “估计只是看一眼觉得没有用或是看不懂就放下了,难不成你觉得他就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能看完?”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也对。”话虽如此,但那魔人还是觉得有点反常,难道每个玉简他都觉得没用?他的速度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抵在额头看一会儿便放下。   那魔主将视线从泽九移到时柏身上,盯着时柏手指上的戒指,眼神渐渐变深,目光长久地停驻在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时柏突然抬起头,水幕上两人的目光恰好对在一起,时柏死水般的眼神,黝黑空洞,此时看着十分骇人,原本谦和的气质荡然无存,有种不同以往的尖锐冰冷,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寒意。   魔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竟也会记仇,那就看看你倒是如何报仇?”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魔人的热情也在消退,广场的魔人越来越少,直到浮屠塔的时间接近尾声,才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一些人。   在所有人都等待着约定时间到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众人发觉,泽九将要爬到浮屠塔顶层,花费了将近一年时间,以圣境后期的修为爬到了顶层。   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领取奖励的时间有限,一定要懂得取舍,如泽九一般爬到顶层,但能修习的时间便没有了多少。   这个奖励也就完全浪费了。   但如果顶层的奖励并不是什么传承功法呢?   从来没有人爬到过塔顶,浮屠塔的顶层到底是什么奖励,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第94章 绝地反击   圣洁的莲花静静地绽放, 清亮透明的花瓣簌簌而动, 淡雅的幽香充斥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泽九狼狈不已,剧烈的喘息着,但看着怒放的莲花, 慢慢露出欣喜的笑容, 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发出动人的光彩, 与圣洁的莲花交映,美得摄人心魂。   “老天……”竟然是神莲!   浮屠塔顶层竟然是神莲?   主阵室内除魔主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管事昆吾都震惊不已。   魔主竟然有神莲, 还将其放置到浮屠塔顶层, 他们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众人不由得下意识地去看魔主。   浮屠塔顶层的奖励是魔主准备的, 他们之前还以为是魔王为了给自己挑选弟子,专门设置的传承。   如果说外面的魔人或多或少地对顶层还会有些猜测, 那么这些魔子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它们甚至不知道这浮屠塔一共有多少层。很多魔子也尝试过挑战顶层,但最后都在取舍间放弃了,如果有限的时间全部浪费在攀爬上, 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再看, 魔子们放弃的原因应该还有出于本能的选择,神莲是克制魔人的神物, 越往上它们便会因为神莲的压制愈加难过,本能地不想靠近。   不过神莲虽克制魔物, 但据说却可以帮助魔人修炼成仙魔之体。   仙魔之体意味着什么?天地独绝,六道之外,那是可以比拟魔主的人物。   可惜如今就要便宜了一个人修,不知魔主是怎么想的,现在若是阻止还来得及。   魔王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看着水幕中一点一点爬向神莲的泽九,嘴角含义不明地勾起一丝笑意,似乎并不意外现今的一切。   泽九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顶层的压力让他皮开肉绽,血早已将衣袍侵染成红色,随着泽九的动作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就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能得到神莲。   整整快一年的时间,他一直都在接受这种精神肉体的双重摧残,稍一放松,就会从楼梯摔下去。四周无处不在的挤压感,连呼吸都是痛的,再往前一点点这些痛苦便能结束。   但是没有力气了,好累,他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再次重新蓄积力气,至少已经到了顶层不用担心再摔下去。   泽九想要闭眼休息一会儿,但本能告诉他不能如此,一旦闭上,他便会失去一切,但此时却又难以再进一步。   突然,那神莲动了一下,枝叶轻轻地浮动,慢慢弯下秀丽的身姿,枝叶主动包裹住泽九的身体,用自身修复他身体的创伤。   泽九舒适地闭上眼,感觉像是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在不停地抚慰他,几股清流慢慢地融入全身,开裂的皮肤缓缓地得到滋养,卸下所有的紧张、压力和烦郁,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这一幕震惊了很多人,神莲竟然主动献祭!   难道是这神莲有了佛性,以身哺人?但看着一点一点完全将神莲全部吸收的泽九,这实在是让人不解。   而在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泽九后肩处的两片花瓣悄无声息地变为了三片。   修士不是应该将天材地宝炼成丹药才能服用吗?他怎么能将神莲直接吸收吞食?   泽九几乎吸引了所有魔人的目光,有人开始讨论他的来历,猜想魔主会如何处置此人,毕竟已经吞食了神莲还会不会修成魔人是个问题。   泽九在浮屠塔的顶层躺了三日,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里面有很多人,但内容很模糊,模糊的声音,模糊的脸,画面也是模糊的,唯有一个哭声清晰一些,对方哭得很伤心,有害怕,有自责,好似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很吵——   泽九记事很早,却无法从记忆中调转出任何相似的画面,这不像是他的记忆。   那人为什么要哭?   但这些不妨碍这是一个让人舒适至极的觉。   泽九再睁开眼时,发觉面前的神莲已经完全的枯萎,随即他坐起身探查体内的情况。   仙境……   在浮图园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泽九从圣境中期突破至仙境,这是一个难以让人想象的速度,最重要的是,泽九并未遭受任何天劫,如此资质,能让天道不妒,这要羡煞多少人。   此外,泽九的灵根从水木双灵根已经变为水木土三灵根,眼前已经枯萎的神莲是颗土属性的莲花。   泽九算了一下时间,发觉还有两日才到一年之期,便开始打坐巩固修为,毕竟此地已是顶端不能再上,而下一层又不能折返,不若养精蓄锐,静待两日后的见面。   韦逸此时的十九道剑意早在三个月前便融会贯通,便又向上走,第三十三层里面有各种功法的玉简,竟然有他曾经练了一半的平阳剑的下部剑法。   华宣也在这里有所斩获,他找到了一部失传的妖法,欣喜极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修成厉害的大妖怪了,到时候看那个人还怎么给他摆臭脸。   倒是时柏一直在看着玉简,时不时地还会折回去看已经看过的玉简,有时候看累了还会画画符,他自己不觉枯燥,看得人都觉得没意思。   奖励都是越往上越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一年时间去看这些阵法,在多数人眼中都得不偿失。   没人知道,时柏不知何时放下了最后一枚玉简,意识完全地陷在戒指空间中,将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座浩大的阵法工程,在戒指空间内开始慢慢地复原、重建,他置身于其中,心无旁骛地开始专心解题。   突然,一声清凛的钟声响起,唤醒了浮屠塔内沉醉的人们。   很快的,所有人都让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送出了塔。   等待他们的是一众魔人军队,黑压压的整整齐齐地站在他们对面,足有百人之多,给人以感官上的威慑。   而魔军面前还摆放着二十六副棺木。   正是从浮屠塔中出来的所有人数。   从中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高声喊话:“十七位修士听着,魔主特赦,你们若是能够归降魔族,甘愿为魔族效力,可以和魔子们享受等同待遇。”那声音很大,却无起无伏,听着有种沙沙的不适感。   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开,成为魔族没有那么简单,时柏和泽九曾经看到过吞食魔种的修士,虽不知道这里会用什么办法,但以魔族粗暴的做法,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那些棺木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众人此时聚在一处,对于泽九短时间突破仙境的结果,众人来不及表现出太多惊讶,商量着对策。   “如果拒绝呢?”华宣问道,   “唰”站在前排的魔军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冷喝道,“杀无赦!”   那冰冷恐怖的威压,吓得人一激灵,这怎么打得过?   时柏看着对面黑压压的魔军,淡淡地道:“给我们时间商量一下。”   那穿着斗篷的黑色身影抬起头,声音依旧平板无调:“待魔子们整装完毕,就轮到你们。”   魔子们都没什么意见,开始一个一个自发地躺到棺材中,与他们来说,棺材等同于重生,曾经的他们从万魔坑出来便是如此通过棺材运到这里。   慢慢钉死的棺木,还有里面传来的敲打撕嚎之声,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会给对面的修士带来如何的冲击,所有的这些人都逃不掉。   听着身后如同催命的声响,十七个人瑟瑟地围在一起,时柏一张符咒直接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我们是不是非要进那棺木不可?”   “我死都不要成为魔人!”   ……   主阵室内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能看得出他们似激动似凝重的表情,那雀雀欲试的模样,似要有什么大动作。   莫名的……时柏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幽,直直地和他们对上,死沉的眼神,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是让人从中感到对方蓄积已久的怒意。   “他要干什么?”昆吾不由地开口。   而他身边的魔主突然下令:“通知魔将,立时将全部修士钉入棺中。”   声音刚刚下达,只见水幕上的修士全部动了起来,先是出其不意的百人的魔军遭到了符咒攻击,一时间烟雾四起,对方人影四散,不知跑去何处。   魔将顿了一下,直接发布命令:“杀无赦!”   此时主阵室内也听从魔主指令迅速增兵,并且改变浮图园内的地貌,以此掣肘修士的计划。   “引动魔纹!”主阵室内再次下令。   但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这些让人打上魔纹的修士竟然安然无事。   “魔纹失去效用了!”   浮图园内魔将脚下突然感受地面的震动,接着引发了一连串的地动。   巨雷哄鸣,地动山摇!   不止魔将懵了,主阵室内所有魔人   这是浮图园要坍塌的预兆……   这些修士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是那个精通阵符的修士,但怎么可能?一年的阵法研究,就是十年百年也不可能!   华宣带着两名修士气喘吁吁地来到时柏交代的位置。   “是这里没错吧。”那两人一面抵挡身后魔人的追踪   华宣闭眼掐算着时间,时间临近,指挥着二人:“三二一……爆!”符咒在指定时间地点引爆。   轰隆隆! 第95章 我也喜欢   身后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漫天光华如星闪烁, 热浪一股一股地袭来。   时柏说只要他们成功, 就可以离开这里。   华宣闻到枝蔓焦糊的味道, 从自己身后传来, 他咬紧牙用尽所有力气卷着同伴, 他知道就在前面, 他看到了,天空中突兀的那一抹光亮,那是可以自由呼吸的世界。   绝不能放弃!   但是太疼了, 疼得他快没有力气了, 他累得有点想闭眼。   突然一股清凉的木之气笼罩住他,燥热感瞬间消散, 周身的疼痛缓解, 舒适美好, 像是一场及时的春雨, 滋养着干竭的土地。   得救了!华宣抬起头, 看见泽九如星光般明亮的眼眸, 清丽动人的脸庞, 整个人仿若发出圣洁的光芒,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冷着脸,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和煦与温柔。   “别愣着, 快走!”一如想象中的清润悦耳。   “十二……十三……十四……够了, 走!”加上韦逸他们师兄弟三个一共十七人, 一个都不少。   韦逸将华宣他们拉上来:“就你们最慢。”   “那是因为我远。”华宣不服气。   “远得过我?”韦逸刚才一直担心华宣赶不上, 此时教训道,“等出去好好修习妖术。”   几人正要转身,就听韦逸咦了一声:“怎么还有一个?”   泽九冷着脸:“踹下去!”   “这不是那个和咱们对上过的那个魔子吗?”有人认出来。   这个魔子就是当初集结了一大堆未开智的魔子,敢和他们正面对上的那位。   此时它扒着界口,正在往上爬,瞪着硕大的眼珠道:“带我走!”   韦逸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跟着过来干什么,我们不能带你走,到了修仙界就不是你追我们,是我们满世界追着你跑了。”   “师兄,快点解决。”时柏出声催促道。   “对不住了!”韦逸简单粗暴的一脚将那魔子踹了下去了。   十七个人使出全力迅速逃离此地。   沈星他们带路,几人一路不停,直接逃到邻近的魔族界域,他们要在消息散开之前,快速逃脱出魔族的地界。   据沈星说,这里是望星崖,有魔族大军布守。   十七个人这次动作麻利很多,配合默契,简单粗暴,直接还是是“炸炸炸”,弄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谁料到自己的地界还能让人袭击了?这是以前不曾发生过的。   炸人、混淆视线、爆头、破阵、撕域口,众人训练有素,十分默契,一气呵成,前后没耽误多少时间。   撕开界域出口,十七人鱼贯而出,诺大个浮图园都炸了,一个小小的边防还能困住他们?   几人顺利逃脱。   “哈哈……终于自由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一辈子都出不来了。”自由呼吸着外界的空气,他们撒欢地在林间狂奔。   不同的鸟语花香,青山河流,阳光普照,碧野葱茏,多久不曾有如此轻松惬意过的时刻?   “哈哈哈……我们竟然把他们的浮图园炸了,太过瘾了!”胡力此时掩饰不住兴奋。   “我就说老二为什么会弄那些劳什子阵法玉简,原来你真的能做到,你师兄我从来没这么自豪过!”   时柏淡笑着摇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韦逸也十分疑惑,最多也不过十年时间,能破解这样繁复的阵法,还是有些让人不解,“就是靠那些玉简?”   时柏摇头:“当然不止,孟章的仙殿有很多阵法书籍,他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受益颇多。”当然还有他曾经看到过那庞大的阵法原型,算起来前前后后花了快二十年,这对他来说值不当如此夸奖。   “很厉害了,好吧!”柯洵一脸的仰慕,“你看整个修真界,哪个敢说自己有能力将魔族的浮图园炸了?门都摸不到。”   时柏神色谦和淡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让人抓进来的机会。”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魔界有个浮图园,这是个让无数修士都兴叹的阵法,修真界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哪个阵法大师造出来过,怎么好意思谈破解?”   “没错,时柏小兄弟如今只有圣境修为,阵法造诣如此了得,此间天赋世间少有。”   “你当时帮我们解魔纹,我都觉得很厉害了,没想到浮图园你都能炸了,简直不敢想,我竟然和这样的神人在一起。”华宣也惊叹道。   众人纷纷夸赞,时柏却是连连否认,倒是只有泽九始终没有表态。   华宣忍不住来到泽九身侧:“泽九你觉得呢,时柏是不是很厉害?”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然后声音不大的“嗯”了一声。   韦逸乐了,揽过泽九:“好就好,你就嗯一声算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执拗,难道是觉得没人夸你吃醋了?”   “不是。”泽九错开身抽回肩膀,似乎有些不情愿,头也不抬地道,“是很厉害,你们不是都说了吗?”他顿了一下,又道,“得亏他咱们才逃出来,这么大的能耐,再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了。”谈不上是多夸,最后一句还有点像是气话。   时柏眸光流转,嘴角勾着是有似无的弧度,目光温柔地看着泽九,这次却不再否认。   “啊!其实泽九你也好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仙境了,这是怎么做到的?感觉和时柏一样玄乎。”华宣也是一脸崇拜,“你在浮屠塔中渡的劫吗?”除了魔人,他们这些修士是看不到别人在塔中的境遇。   泽九顿了一下,正待开口,时柏突然开口道:“快些赶路,到了仙城才算真正安全。”   “没错,等安全了,咱们再好好畅聊。”韦逸接口道,   “快走,别聊了,免得乐极生悲。”胡力闻言忙道,十分害怕再让人抓回去。   他们赶了两日的路,才来到一个小仙城。   酒楼里十七人围坐两桌,酒楼不大,没有可容纳这么多人的包间,只能坐在厅堂。   灵酒入腹,看着佳肴满盘,过往的修士,如今才算有脱离魔窟回到现世的感觉。   “我们竟然真的能逃出来。”说话的这位喝得有点多,面色发红,眼角湿润,“我之前真的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当时若不是听了时柏小兄弟的话,我差点就……只觉这一世是走到了尽头,死了也好过在里面挣扎求生。”   “一切仿若重生。”沈星感慨了一声,随即他站起身,对着韦逸和时柏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韦老大和时柏道友日后如有用到我沈某的地方,在下任凭差遣,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其余修士皆站起身:“我等任凭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一动作,引来其他修士的注目,这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本就少见,说是同门,却是衣着迥异,既然不是同门,这一大群人聚着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难道是一起结伴要探什么秘境?   泽九看了一眼对面齐刷刷的众人,沉默着低头喝酒。   韦逸忙站起身:“诸位严重了,大家生死一场,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若凭借我们师兄弟三人也难有机会逃出,少了谁,这场硬仗都不一定能打赢。”说着他余光扫到泽九,抬起右手伸向那格格不入独自喝酒的人。   泽九一个不备,让韦逸拎着站了起来,不期然地对上众人殷切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徐徐地开口:“嗯,若是没有我,你们也逃不出来,我也是大功臣。”   “哄”的一声,众人笑开。   时柏看向泽九,只有他知道泽九说得是实话,没有那些破坏力极强的符咒,就算他有破解的方法,也炸不了浮图园,只是关于泽九的一切大多都不能说。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泽九眉头微微敛起,随即像是受到欢快氛围的熏染,嘴角不自觉地也抿起一丝笑意。   他侧过身不期然对上时柏的目光,对方眼中那微妙的暖意,泽九装作无事地喝酒。   这一桌人又哭又笑,死过一回仿佛没有任何顾忌,来来往往送走了许多客人,他们从艳阳高照,一直喝到后半夜。   “诸位可曾听说过九幽?”韦逸出声问道。   “九幽?那是什么地方?”众人都是一愣。   “这个没听说过,韦老大是想去那里做什么?”   韦逸想了想,说道:“找人。”   “我们都不曾听说,但我可以回门内问问长老们,他们或许知道。”   “那就拜托诸位了,无论是关于九幽的任何消息,都请众位不吝告知,这对在下十分重要。”韦逸举杯敬了所有人一杯。   “自当如是。”众人回道。   时柏取出一叠符咒:“众位若果有什么消息,可以写在上面,符咒燃烧,我和师兄就能收到消息。”出了浮图园就能使用储物戒了,终于可以随心取用物品。   众人收了符咒,表示会尽力。   “我要先回门派一趟。”胡力先站起身和他们告别,“只能暂时与诸位就此拜别。”   “我也是,这么久估计门派以为我叛逃师门了。”   “你这好歹还能有人发现,我这回去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我失踪了,只当我出去历练一圈。”   柯洵也道:“我也要回去,和胡力顺路结伴,韦逸老大你们有什么打算,也要回门派吗?”他们大多数都要回自己门派。   “我们还有事,需要在仙城逗留一段时日。”韦逸站起身说道,“相逢即是缘分,希望与诸位能有再见的一日。”   众人一一告别,一时间人声鼎沸的酒桌瞬时清冷起来。   “华宣你呢?”韦逸转过头看向不挪窝的华宣,问道,“你不回小壶天吗?”   “我能跟着你们吗?”华宣低着头,嗫嚅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如此在外飘荡,族中长辈难道不会担忧?”韦逸不赞同道。   华宣情绪低落:“我们那里管得十分严,是不允许我们离开小壶天的,我之前都是吹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都让人抓了不长教训,怎生还想着玩?”韦逸教训道。   “那也不能关一辈子啊。”华宣抬起头求助地看向泽九,声音惴惴不安,“等我玩够了就会回去的,下次出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他倒奇怪,正常都应该向好说话的时柏求情,他却是求助一惯冷脸的泽九。   泽九不知怎的,此时看着又是一脸的不高兴,这会儿对上华宣的目光,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什么,你那么多条腿,我管得过来吗?爱留留,别问我。”   华宣反映了一会儿,眼前一亮:“你是同意了?”   ……韦逸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弟长歪了,老二没能教好。   韦逸深吸口气:“行吧,但是不要乱跑,真的再让魔族抓回去就得不偿失了。”   说罢韦逸转向泽九,沉着脸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泽九手上一抖,闷声道:“不——”他话音刚落,就让韦逸拎起来了。   教育孩子这点,韦逸奉行及时教育,过后翻旧账成效就不大了。   泽九一脸悲愤地让韦逸带着到楼上单独上课,可他都一百岁了,一百多岁了!凭什么?   剩下时柏和华宣正大眼对小眼。   对于华宣留下的事情,时柏是不想答应的,但二对一,错失了最佳表态时机,如今再提也没什么用。   但是……   “喜欢泽九吗?”时柏突然问道   “啊?”华宣一愣,随即笑吟吟地点头,“喜欢。”第一次看见泽九就忍不住让人心生亲近,泽九身上有种让人很舒服的气息。   时柏脸上波澜不惊,烛火打在他脸上,映出明暗不清的光,漆黑的瞳仁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华宣。   华宣莫名有些畏惧,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结果时柏徐徐地向他靠近——   他说:“我也喜欢。” 第96章 艳名远播   问清了泽九修为的事情,韦逸眉头微敛:“单灵根到三灵根, 贪多不烂, 老三你这样修炼速度会变慢的。”   “不会的。”泽九毫不犹豫地回道, 随即又补充道, “我又不是时柏。”只有时柏才会一个灵根都修不明白, 只涨心眼不涨修为。   “说什么呢?”韦逸给了泽九一记暴栗, “你还不如老二呢,他至少不让人操心,你这这心眼都长歪了。”   韦逸教训道∶“刚刚明明就是看那么多人走了, 心里老大不高兴, 华宣说要留下来,我这不同意, 你是不是拐着弯地给人出主意?”   “没有。”泽九面不改色地否认, 十分果断。   “还撒谎!”韦逸怒。   泽九就差睁眼入定了, 只有这个时候, 他会觉得时柏好一点, 他不爱听, 时柏就会换个说法, 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说他不对,骂一句怎么也要夸两句。   泽九皱眉,莫名的怎么又想这个, 难道骂他还有理了?还有他以前就老也想不明白, 他就是做了和时柏同样过分的事情, 挨骂的也总是他, 时柏大多时候都没事儿。   “想什么呢?”韦逸一脸痛心疾首,“我就说时柏他哪都好,就是教不好你,养闺女似的总娇惯着怎么行?我这才离开多久,好好的苗都长歪了。”   泽九不满地皱眉,怎么可能服气?修长的身板挺得十分倔强:“我没有,时柏才歪!”   “时柏还歪?你看我把他教得多好,正直不阿,谦和懂礼,尊师重道,聪颖好学,博闻强识,还不近女色,重情义,讲义气,你看这次险境多亏他……”说起时柏,韦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活脱脱的像个炫儿老父,有夸不完的赞美。   泽九深吸了口气,他是脑子坏掉了,以前才会觉得韦逸这人虽然啰嗦,但还算明辨是非,现在看着就是傻,闹心死了,可恶的童年错觉。   “啊!”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惊叫,是华宣的声音,韦逸面色一变,立时抓着抓着飞剑下楼,泽九也忙跟着一起。   楼下的时柏此时坐在原地,神色自若,华宣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跳着脚躲得远远的。   “怎么了?”韦逸问道。   “他……他他……”华宣吓得都结巴了,好半天才说道,“虫……虫子!”那么大个的虫子!   韦逸和泽九将目光移到时柏身前的桌子上,果然黑色的盒子内,有只顶着蛋壳的黑色虫子。   泽九眼前一亮。   韦逸心道坏了,忙使眼色让时柏收起来,但为时已晚,泽九不知何时来到桌前,直接捏着翅膀将黑色虫子拎了起来。   “黄岩砂蚁……母的。”泽九一脸惊喜,这个他认识,之前那只让蚁群劫走了,这次它们抢不回去了。   泽九之前在浮图园逮的虫子,换个场景就没了,时柏说那都是假的。   “这个是我的。”时柏平静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泽九一愣,转头看向时柏,一副倍受欺骗的模样。   感觉到主人不平的心绪,黑色的蚂蚁伸出长长的前腿抱住泽九的手指,一副誓死不想分开的模样。   韦逸却是扶着额头不忍看,试图劝说时柏坚持立场:“你不能再惯着了,简直玩物丧志,之前就算了,当时大家压力大,让他玩玩虫子,现在这么多正事儿……”   泽九直直地盯着时柏:“秘境的时候,你没告诉我有两颗蚁蛋,你藏……”   时柏取出一个黑色符盘模样的东西,“这是驭兽盘,空间有两间厅堂大小,是专门用来饲养灵虫的灵宝,里面有明确的区域划分,有供灵石驱动傀儡,可以种上灵草供灵虫食用,也能准时对灵虫进行投喂。”他指着泽九手中黑色的虫子,“这是我为它准备的,既然养了就要负起责任,以前你养的虫子,要么是忘了哺喂虫子自己跑了,要么就是没留神让鸟叼走了。”   泽九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明明是你说……”   “你若又是一时兴起,我又怎敢给你?”时柏拿起黑色的符盘在泽九面前晃了一下。   泽九看了看手上的小东西,又看了一眼驭兽盘,所谓能屈能伸,如今就算说了实话,就从刚才韦逸那个大傻子表现来看,也肯定不会信他。   不多久,泽九坐在桌前摆弄驭兽盘,月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脸上,低着头唇角微敛,额前掉落的几缕碎发让他显得越发专注,看着有种沉静的美。   “我教你怎么用。”时柏轻声道。   韦逸看着对面兄友弟恭一派和谐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教好像也没错,但怎么会歪的呢?   华宣远远地看着,实在是太可怕了,大长老说得没错……有些人修真的吓死妖了。   竟然喜欢虫子!蚂蚁咬人很疼的。   泽九为什么会喜欢虫子?   韦逸他们家底丰厚,在邑城直接租住的酒楼。   人们都称此地是仙域,魔族的地方叫魔域,远的还有妖域,统称为九州大陆,和他们曾经所在的九幽界完全不同。   韦逸他们四处打探消息,发觉这里的人都没有听说过九幽这个地方,包括时柏在魔域幻境中的那些年,也未曾看到过关于九幽的记载,好似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过。   半月间一无所获,他们只得换个地方再行寻找。   韦逸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叫南宵城,据说是整个仙域最大的仙城之一,天南海北往来修士众多,他们在租住了一处仙府,放出消息发出悬赏,打算在此处多停留些时日。   华宣一直跟着蹭吃蹭喝,不用担心银钱,比起他刚偷跑出来的时候自在惬意多了,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为了几口吃的让人骗走。   并且自从那日见识到时柏的厉害后后,华宣再不用担心让人骗了,有时柏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自行退散。   唯一让他觉得糟心的是泽九养虫子这件事儿。泽九虽然有驭兽盘,却很少见他将虫子收进去,平时出入都带在身上。   那小蚂蚁也确实很好养,泽九吃灵果,它就啃果核,泽九喝茶,它会乞食,泽九就会点一些给它喝。韦逸还会趁着泽九不注意给它喂点酒,然后看它转圈圈跳舞,泽九心情好了,还会亲自切了果肉喂。   小虫子日子过得比华宣还要滋润。   这日泽九下楼,刚坐下来,就见华宣躲到对面,随口问道:“你怎么总躲我,怕我还是怕它?”   华宣点头,立时又连忙摇头,心下叹了口气,想起那日时柏对他说——「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不敢靠近泽九半分」   如今看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可能是之前在浮图园让时柏看出他害怕虫子,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小黑,原以为时柏只是吓他一时,没想到是一直……   时柏这个人太厉害了,他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兵不血刃,若不然也不能带着他们安全逃离浮图园。   华宣觉得作为石龙花,草木精怪害怕虫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虫子咬人很疼,但时柏这个操作简直惨无人道。   华宣远远地看着正在桌上梳理须子的黑蚂蚁,笑得很勉强:“你以前也喜欢养虫子吗?”   泽九淡淡地回道:“养,养过许多。”但却不是像时柏说得那样,什么没有负起责任。   泽九最开始养了一只叫声很好听的七彩虫子,时柏说小七声音吵人,不利修行,还说小七不是在唱歌是在骂人,让他将虫子放了;之后他便养了个不会叫的胖花虫子,结果没多久,时柏说小花吃得多,现在不显,时日久了他们师兄弟三个都要跟着节食度日,又要他放生;后来他干脆养了一只不会叫又抗饿的硬壳虫,这次时柏倒没说什么,但他们出门办事儿,时柏不让他带小甲,说是他们去去就回,小甲这么抗饿不会有事儿的,结果他们那次在外面逗留时间特别的长,回来小甲早就跑路了。   再后来时柏回了师门,又送了翎儿过来,他养什么虫子,翎儿就吃什么,红翎儿以为泽九养的虫子是专门给她吃得。   如此算下来,泽九养不成虫子完全是时柏的原因,那时候他真是特别听时柏的话。或者说看上去时柏很尊重他的意见,要什么给什么,实则不知不觉地他全都按照时柏说得去做,时柏愿意给他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这都是在时柏离开之后,泽九慢慢察觉的。   泽九取出一枚黑色的盒子,看着里面的灰色的鸟蛋,这些日子他时不时的就会拿出来看看,小黑都破壳了,为什么翎儿没有一点动静。   “这也是虫子吗?”华宣试着坐近一点。   “不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塔的聊着,韦逸时柏便从外面回来了。   神色都有些奇怪,不见高兴,也不像是失望。   “怎么了,有消息了?”泽九收起盒子问道。   “不是。”韦逸神色有些怪异,看着一副胃痛的模样,憋了半天才道,“咱们可能在仙域出名了。”   ……   半个时辰后,四人坐在酒楼包间,听着外面的议论声。   “你说浮屠十七子,他们炸了魔域的浮图园?”   众修士深吸一口气:“真的假的,那可是浮图园?”   “这还有假?魔域的水幕光球都传到了榆城,十七个人一起炸的,有人回门派了,都已经证实了。”   “全逃出来了?”   “据说组了二十二人的队伍,逃出来十七个,已经很厉害了,浮屠十七子,这么多年唯一一次从魔域浮图园逃出来的修士。”   “主要是逃出来不算,还将浮图园炸了,虽然只炸了一部分,但估计修复起来也够他们忙活许久了,越是庞大的阵法,越受不得这个,牵一发动全身,这样的破坏损失一定不小,二十年后浮图园能不能开启都是问题。”   “这也——”太厉害了! 第97章 初吻是吧   “……尤其那师兄弟三人还搬空了浮屠塔里所有的仙晶,实是让人艳羡不已。”   “那是多少?”   “多少?相当于一个宗门家底, 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财富。”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不止……那十七人都有收获, 得到了先人传承, 尤其是那泽九直接登顶浮屠塔, 受神莲感召, 从圣境直达仙境, 还免去天劫,坐地成仙。”   “这气运,闻所未闻, 实在是让人羡慕。”   “运气?可不是什么气运, 就说那韦逸是修习大昊天诀的修士,一个地仙可以精准控制一个二十二人的小队, 几乎没有磨合期, 这样的大局意识, 这可是战将之才, 本身人家的能力就不弱, 若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偏就这十七个人逃出来了呢。”   “没错, 换你的话, 能短时间内组建这样一个如此有凝聚力的队伍?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景象有多振奋人心,时柏那一番激昂慷慨的陈词,说得人热血澎湃, 我看着恨不能当初就在现场, 真是可惜啊——”不然如今也能有个浮图十七子的名号。   “哦?他说了些什么?”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时柏沉稳有力的声音   “不出意外,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数百魔人的围猎, 若单独行动,必定是生机渺茫。”   “所以我建议大家结伴而行。”   ……   “我不和圣境组队。”有很多不赞同的声音。   “我们一行十人,八名圣境修士,我师兄韦逸和这位妖修华宣,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我们八名圣境修士,不曾将利剑伸向过自己的同伴。”   “我加入!”   “我加入!”   “但……我们有要求!”   “我们只会把后背留给可以信任的同伴,所以在场的诸位道友,如果你们和我们一样,你的剑不曾染血同伴,你也不屑踩着同伴的尸体苟活,那就请加入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   有人在用水幕光球直接放了时柏他们在浮图园里的事情。   “你有水幕光球?”   “慢点慢点,这个非常贵,花了我们几个不少的灵石。”   “快让我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模样?”   ……   华宣在包间内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看着其余三人,似乎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人因为这次声名大噪而高兴。   华宣心中暗自叹气,大家都是低调的人啊。   其实倒也没有很不高兴,以前他们师兄弟三个在九幽界就很出名,一个色鬼,一个废物,一个恶人,至少比起在九幽界的恶名昭著,他们三个现今的名声反倒是好了不少。   被众人谈及的时候,终于不是让人嫌恶鄙夷的反面特例,这算是很新奇的体验。   只是这会让他们行事不太方便。   外面吵嚷一片。   几人趁着众人兴致高的当口往外走,不料刚出了酒楼四人就让人截住。   来人是个青年修士,举止彬彬有礼,身后跟着五六人。   “在下是琉光门的贺滨,想请几位道友到门内一叙。”   韦逸回礼:“不知贺道友是为何事?”   贺滨笑了一下,回道:“我们掌门想聘请几位道友成为本门客卿。”   “让开,你们琉光门穷成那样,还请得起客卿?”突然一声高亮的嗓门传来,人群后又来了一队人。   说话得是个壮硕的修士,看着十分凶煞,不过话音一落,便又转过头便对着韦逸他们施了一礼:“在下无涯门卫西,奉门主之令请诸位到门内做客。”   “也是客卿?”华宣问道。   “不错,但我们门内会给予客卿很高的待遇,几位不若到我无涯门详谈,众位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贺滨在一旁嗤笑一声:“以几位道友的身家,会看得上你们无涯门的供奉?”   那叫卫西的修士也是不好相与的,直接反讽:“听你这意思,是想空手套白狼了?当真是琉光门一贯的穷酸做派。”   “你乱说什么?”贺滨怒道。   这边吵着,突然又响起浑厚的声音。   “在下玄武宗长老,特为时柏道友而来,愿以最高礼遇聘时柏道友为本宗客卿!”   玄武宗?一时间众人哗然,竟然玄武宗都出动了。   宗、门的区别可就大了,能成为一宗的客卿必是有不凡的本事。   和九幽界不同,整个仙域,算得上百宗千门,比之九幽界三宗百门多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边玄武宗直接点出他们看中的时柏,他们四人中唯一的一位圣境修士,如此他们所看重的必是时柏的符阵之能。   “穿云宗凤翔特来拜访时柏小友……”   这是又来了一个。   整个街上瞬时热闹起来,围堵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我们掌门亲自下的宗帖。”时柏接过,他已经收了五份帖子。   过来的是消息快的,那消息慢的或是路途远些的,怕是还在路上。时柏的阵法天赋让许多宗门看到了希望,阵法是宗门之本,如今却是魔族的浮图园声名大噪,那是一座可望不可及的丰碑,仙域的修士直接让魔族钉在了耻辱柱上。   “怎么办?”   时柏施了一礼,提声说道:“我们的师傅现今下落不明,在下实在没有去别派担任客卿的想法,若是诸位能够线索,待在下寻到师傅下落,可不收取任何酬劳,自请为贵门效力。”   关于他们找人的消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此时却是借机宣扬出去,引起众人的议论。   “不知小友师承何处?师傅是如何失踪?”有人问道。   “在下无门无派,师傅只是见我们天资可以,便收了我们三人为徒,一直隐居深山,师傅临行前只留下关于九幽的线索,就再无消息,所以我等出来找寻师傅下落。”时柏也不怕他们不信,这些人查不到他们三个的来历,也就只能相信了这个说辞,而真有查到他们来历的人,大概也会知道九幽界的事情。   “如此便不好找了。”   时柏赞同:“的确是消息太少,师傅他老人家一向行踪不定,身为徒弟我们不好太多询问,但这次师傅日久不归,我等难免忧心,若有人可以线索,在下也可以用丰厚的酬劳换取。”   泽九对时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怪不怪,韦逸却是一脸赞赏,显然觉得时柏这是机智过人。   四人废了不少力气脱离人群,不想到了落脚处发现依旧有人等着。   只不过这次熟人。   “沈兄?”韦逸认出来人正是刚与他们分开不就的沈星。   沈星施礼:“多有打扰,此次我也是奉师门之令。”   韦逸和时柏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事情的影响力会这么大。   沈星笑了笑:“韦老大不必担心,不妨听我说完诸位再做决定。”   “这是当然,里面请。”韦逸邀请沈星进入他们临时租住的府内。   沈星尝了一口碧色的灵茶,他放下茶盏,直接切入正题:“我们天罗宗虽然算不得顶尖的宗门,却也是在仙域排名靠前的门派,重要的是……”他顿了一下,“我们的秋云长老精通卜算之术,你们在找九幽的下落,我们掌门说待长老出关后,可以请他为你们卜算一番。”   韦逸眼睛一亮:“不知秋云长老出关之日——”   “按照秋云长老闭关前的测算,大概不到二十年便可出关。”   “二十年?”华宣张大嘴。   沈星面色无奈的笑了笑:“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长老闭关就是我们掌门也不能擅自打扰,除非是门内生死存亡的大事。”   “其实我们的掌门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暂时在我派落脚,在秋云长老闭关期间,暂任客卿,若是有其他关于九幽的消息,我们绝不阻拦你们寻找,甚至还会帮助。”   韦逸点点头,转头看向时柏。   沈星敛了笑意,再次开口道,“以上是我们掌门的交代,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想法,我是后来才知你们获取了浮屠塔里的所有财富,那几乎已经等同一个小宗门的家底,你们四个如今实在是太过扎眼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让人盯上。”他顿了一下,说,“我本人确实希望你们能答应来天罗宗,至少在天罗宗我能保证,不会有人敢肖想你们的财富,这也是我此次到访的原因,你们现今其实并不安全。”   “你说得确实没错,此次意外着实让人措手不及,但沈兄可容我们商量一番。”   “这是当然。”说着沈星站起身,“其他的我也不多说,我们兄弟生死一场,定不会有所欺瞒,你们好好考虑商量一番,我这先行告辞,若是考虑好了,可遣人到丰盛酒楼来找我,我会在此逗留三日。”   送走沈星后,韦逸直接问时柏:“你觉得如何,我也觉得咱们几个现在太扎眼了,若如沈星所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柏赞同道:“的确如此,如今此事已经吵得沸沸扬扬,我们确实需要强大力量的庇护,相对于其他,沈星确实更值得信任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今日整休一番,待明日再答复他。”   这个商量的时间十分短暂,效率之高,华宣连一口茶都还没咽下去,他们就决定好了。   等他们决定好,泽九抓起桌上的小黑直接回了房间。   时柏叹了口气,转过头看韦逸,说道:“你该问问师弟的意见。”   “什么意见?”韦逸一脸愣然,“他有什么意见,那刚才怎么不说?”   华宣抿了口茶,窥了一眼,小声道:“但你问了时柏没问泽九啊。”   韦逸恍然,“这是生气了?”他这是习惯了,当泽九是小孩子,随即他看向时柏,理所当然地道,“那你快去哄啊——”   时柏:“……”又不是他把人惹生气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韦逸倒是会用师兄的身份压人。   ……   泽九坐在桌边,盯着盒子里灰突突的鸟蛋,想着等去了天罗宗,或许可以找沈星帮忙,问问有什么可以孵化妖兽蛋的方法。   小黑努力抬高身体看着鸟蛋,也多次试图爬过来看,每次都让泽九拨到了一边,怕它好奇将鸟蛋咬了。   门外时柏敲门。   时柏端着一盘灵果进来,切好去核,插着细签,红白果肉,看着精致诱人,闻着香郁袭人。   泽九看了一眼,接了果盘。   “这个是师兄给你切的。”时柏道。   泽九有些惊讶,但修长的手指取食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很闲?”   “他怕你生气。”   “气什么?”泽九莫名地看了时柏一眼,“你少在他面前污蔑我,如今你说什么他都信,他一门心思的认为我长歪了。”   “师兄是为了你好。”时柏说道。   泽九停下动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事情都特对?”他看着时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是,我也认为自己做得事情都特别对。”   时柏顿住,目光看向爬往果盘的黑色蚂蚁,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若是只想养它一个,平时就要多注意些,别让它与别的雄蚁碰上,不然……”   泽九冷嗤一声,拿了块红果,将小黑提到一边:“你为什么就认为你是对的我就是错的,然后把我改变成你想要的模样,这也就算了,觉得自己做不到就让韦逸出手,也是君子所为?”   时柏沉默不语,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最近脾气越是不是来越差了?”   “你什么意思?”泽九微怒。   时柏慢条斯理地道:“若不然我为何总害怕你不开心?”   泽九:“……”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吵架,不能再让时柏再带沟里了。   “那是因为你理亏。”说着泽九抬手伸出手臂,露出腕上的黄色手环,“你说韦逸若是知道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你觉得他还会站在你一边吗?”   “老二你做了什么”   突然外面的门“哐”的一声开了,韦逸大刺刺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时柏微抚着额头,明白自己是让泽九摆了一道。   泽九生没生气不可追溯,但泽九肯定一直知道韦逸在外面偷听。   泽九微敛着唇,欲言又止后,便是一副隐忍不愿多说的模样,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平素冷着脸,看着高华绝俗,如今微敛了眉,看着尽是不可言喻的伤楚。   时柏看着泽九演戏,莫名的,心情并不坏。   “时柏你是不是欺负老三了?”韦逸来到时柏身后,一巴掌呼在他的肩上。   “啪”的一声,是某物落地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黑色的蚂蚁躺在已然碎裂的蛋壳上,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   泽九猛然站起身,心神俱裂,吓得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了?”韦逸也让泽九吓到了。   泽九白着一张脸,冷汗一滴一滴掉落,手都是抖的,平素闪烁着高傲光芒的眉间眼角,如今全部染上惊惧。   耳边是泽九急促的喘气,时柏抓着他冰凉的手:“别怕,你再仔细看看。”   时柏话音一落,黑色的蚂蚁就让身下的蛋壳掀翻过去,一只灰突突的小鸟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两根嫩嫩的呆毛在头顶支棱着,羽毛看着湿乎乎地贴着身子,看着没有幼鸟的娇憨,反倒是有点傻呆呆的。   它脚步不稳的往前踉跄了两步,随即抖了抖幼翅,冲着小黑叫了一声,猛然冲了过去,上去就狠狠地叨了一口,疼得小黑立时呼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刚破壳就如此凶悍,真是一点雏鸟的模样都没有。   此时泽九冷汗涔涔,汗水打湿了额头的碎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前。   泽九闭了闭眼,长呼了口气,但脑海中满是红翎儿离开他时的景象,每每想起心口便是止不住的痛。   那痛彻心扉的模样,看着实在是有太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韦逸忙问道:“老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吓成这样?   时柏弯身将幼鸟捏着翅膀捡起来,放到泽九手中,说:“不用怕。”声音低缓、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泽九抬眼看了时柏一眼,“嗯”了一声,目光便转向手中那轻柔的触感,不敢碰,不敢动……大惊大喜之下,泽九觉得像死过一回,累到手指都抬不起。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时柏依旧是放低了声音,有些柔软的语调。   韦逸看着对面的两位师弟,叹了口气,觉得小师弟这种敏感的个性,自己处理不来,还是交给时柏的好。   韦逸关门退了出去,顺便将听墙角的华宣也拎了出去。   泽九靠在时柏的身上,缓着劲儿。   “师兄……头疼——”泽九的声音带着倦意,偏离了原本的清润的嗓音,有些淡淡的沙哑。   时柏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点燃了安神香。   他压低嗓音:“闭上眼,什么都别想。”   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缓和了剧烈的头痛,不自觉的让人放松下来。   “师兄……”低低浅浅的声线,带着些无意识的委屈和难过。   “我在。”时柏声音平稳地应着,“放松,放缓呼吸……”。   不多久,时柏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时柏低下头,入目的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孔,只是眉尖微蹙,像是正在压抑难以忍受的疼痛,眼角未褪尽的水光,给人一种不堪摧折的脆弱美感。   时柏将怀中的人稍稍收紧,让人完全地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拂去泽九额间的碎发,舒展他微蹙的眉头,拇指擦过白皙的脸颊,最后落到泽九柔嫩的唇上,反复摩挲了几下。   而后时柏慢慢地倾下身,动作轻柔地吻了下去。 第98章 晋江连载   泽九一觉好眠, 只是……他摸了摸唇角,神色有些茫然。   他目光转向身边放着的两个小笼子, 分别装着黑虫和灰鸟, 或许是怕吵到泽九, 都加注了消音的禁制。   泽九将幼鸟从笼中取了出来,俯身静静地看着, 颊边的黑发散落下来,灰突突的幼鸟歪着头,好奇地用喙子啄了一下。   泽九嘴角慢慢漾起淡淡的笑意——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笼子,莫名地, 一种满足感席卷而来,带着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泽九轻吸口气,却是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句∶“师兄……”   他们一行四人很快便搬离了这里, 以防耽误太久又生出什么事端。   几人随沈星去了天罗宗, 掌门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你们放心在此落脚, 关于九幽的消息,我会差人帮你们打听, 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很多,相信不久便会传来消息。”   “麻烦程掌门了, 我们四人就在此打扰了。”韦逸施礼道。   “只是……”程掌门有些犹豫地道, “成为本门客卿还需挑战本门的护法长老, 时柏道友情况特殊, 可不必如此,但韦道友你们若是也有意客卿, 就需要劳烦一番……当然这个全凭自愿,不论诸位是不是本门客卿,几位都是我天罗宗的座上宾,就是不知几位可有兴趣挑战……”   韦逸摸着下巴:“不知本门护法长老的修为。”   “皆在人仙修为之上。”还包括一位金仙长老。   “人仙?”韦逸还没与人仙交过手,很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   泽九和华宣也都对此或多或少的表示出兴趣,尤其是泽九,听到和人仙比斗眸中闪着兴奋的亮光。   沈星出声提醒道:“这个暂时不急,你们先暂时先安定下来,熟悉一下环境,挑战护法长老这个需要准备。”   几人的洞府相隔不远,灵气充裕,比他们在外的条件还要好很多,可见是费了心思。   时柏人一直比较忙,门内长老会找他论道,主要是关于阵法方面的体悟,这是他身为客卿的责任,有时还会有别派的宗门大能修士拜访,但这种事情要个度,掌门会适当控制,毕竟时柏也需要修炼。   华宣对什么都新奇,每天嘻嘻哈哈,和众人很快熟识起来,韦逸最通人情世故,在这里也算是如鱼得水。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最适应这里的竟然是泽九,他很受天罗宗修士的欢迎,尤其是女修,他模样本就生得好,如今不知为何待人和顺许多,虽然看着还是冷冰冰的,若是有求于他,竟也非常好说话,相处下来,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如此,势必是引起了门内一些男弟子的不满,这是男人骨子里的某些本能,纵使修仙也没能压制下这劣根性。   时不时地会有人找泽九的麻烦,意外的是泽九都处理得很好,竟没有什么武力冲突发生。   不过这次来找泽九麻烦的人有些棘手,他是玉真长老的首徒杨睿,刚刚进阶人仙不久,风头一时无两,如今莫名的让泽九一个外来者抢了关注,自是心生不满。   泽九看着身前面色不善的杨睿,露出淡淡的笑意:“杨师兄可是有事儿?”泽九本就容貌不俗,笑起来更是好看,仿若万花绽放。   “我……”杨睿看着泽九明媚的笑颜,像是被惊到了,随即面若无事地道,“没什么事儿,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这里是通往后山的路,修士一般不在这里活动。   “容雪道友的灵兽走失了,我来山上帮忙看看。”泽九嘴角牵着柔和的笑容,温文如斯地道,“杨师兄若是无事,不若一起找找看。”   “啊……也好。”杨睿木然地回道。   泽九本就是顺着踪迹寻到了这里,两位仙境修士找只妖兽自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不多久,一只黑色的小豹子就让杨睿提着后脖颈找了出来。   杨睿面有得色的将豹子递到泽九面前:“是这个吧。”   泽九没有接,反是拜托杨睿:“不知杨师兄可否帮忙转交容雪道友?”   “啊?”杨睿愣了一下。   “不行吗?”泽九见他不言,黑亮的眸子微微蹙起。   “不……不是。”。   泽九这才慢慢微笑开:“麻烦杨师兄了,这灵兽是你找到的,容雪道友定会好好答谢杨师兄。”   “啊?好——”杨睿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只觉那如水的双眸散发着动人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直到泽九离开,杨睿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原本担心自家师弟会吃亏,连忙赶来的韦逸和时柏恰好目睹了这一切。   “咱们老三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还帮人找灵宠?”韦逸忍不住惊叹。   随即又夸赞道:“不贪功,四两拨千斤的解决问题,还挺厉害的。”   “他若是想,可以让很多人喜欢他。”时柏淡淡地道。   “怎么听你这意思怎么觉着不像是夸奖?”韦逸不解地道,“这不是挺好吗?”   时柏沉默不语,但显然是不赞同。   韦逸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只是听你说,我也没什么深切的感受,如今想想当初他遭遇了那么大变故,这对他影响一定很大,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板正他,但别太严格了,他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慢慢来。”   韦逸有事儿先走了,时柏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转过身,发觉泽九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怎么在这儿?”时柏意外,不知道刚才他和韦逸说话,泽九有没有听到一些。   泽九朝他伸出手,一尾漂亮的翎羽出现在他手中:“这是容雪给我的,说是紫睛鸟的翎羽,可以用作符笔的材料,于我也没什么用,就想问你……需不需要。”大概是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时柏说话,泽九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时柏看着泽九手中的翎羽,没有去接,而是说道:“浮图园内的材料比这个要好上几个品次,以后不要胡乱和别人置换——”   泽九闻言脸色一变,就要将手收回来,却是让时柏一把抓住:“既是赠予,没有收回的道理。”   泽九没有强行收回,但是脸色很不好看,但看着时柏动作轻柔地将翎羽收纳在盒子中放好,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想到刚才,泽九胸口还是憋着一股气:“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他觉得自己很认真的做了,但又不知如何做,在时柏这里才能算真正的好。   时柏眨了眨眼,神色柔和:“没有不满,你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泽九看向时柏问道。   时柏脸上淡淡的,神色平静地道:“只是不要随便叫他人师兄了。”   “啊?”泽玖愣了一下,想解释那是客套之言,但听时柏的意思是不喜欢他如此,他也就没有反驳,最后竟还朝着时柏点点头,答应了。   时柏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现今的泽九乖巧起来,比小时候更让人无法招架。   ……   韦逸几人为了天罗门客卿之战,都下了不少的功夫,早早地打听了几位长老的修为功法,执法长老一共八个人,他们只要能击败其中两人便算过关,金仙的鸿沟太大,但和人仙比斗尚有一战之力,他们很是认真,为此做足了准备。   前后大概一月有余,天罗门演武台前人群聚集,   韦逸和时柏因为有事儿去得稍晚,结果刚到演武场,就看见泽九一脸怒容地走出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韦逸有些惊讶,没记错的话,他们只是晚了一小会儿。   时柏见泽九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泽九冷着脸接过华宣递过来的鸟笼:“自己看。”说罢抬脚就走了,片刻不愿多待的模样。   两人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华宣身上。   华宣尴尬的笑了笑:“不太好解释,不过你自己上去就知道了。”   韦逸犹疑地上了台,他选得是玄冥长老,据说玄冥长老十分擅长剑法,已经成为地仙百年之多,功法深厚,一套金鳞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韦逸长身玉立,神情肃穆,右手执剑,左手附上抱拳施礼:“还请玄冥长老赐教。”   玄冥长老笑吟吟地回道:“不敢。”   韦逸这下更绷紧了神经,按照过往的经验,对方表现得越是轻松无害,越是说明此人深藏不漏,暗藏珠玑,极难对付。   这个时候也就不想着什么谦让,随着比斗开始命令传达,韦逸抢先出手,身体化作流光冲天而起,朝着玄冥长老直扑过去。   玄冥长老凌空虚立,脸上挂着淡定和气的笑容,看着对面直冲而来的剑气,他这才慢慢地抬起手……   下一瞬,他突然捂上胸口,身形一晃,玄冥长老的身体自发的向身后的演武台跌落。   接着“砰”的一声倒地。   韦逸收了剑势落下来,看着对面突然倒地的玄冥长老,一脸惊疑不定地道:“我分明还没有碰到你……”怎么还能自己飞出去,这是什么情况?   玄冥长老捂着胸口:“韦逸道友剑法出众,已经是人器合一,我不堪剑气余波冲击,才会大意中招,在下认输。”   台下轰笑一片……   时柏在台下看得也是一愣,他转头看向华宣:“刚才也是这样?”   华宣点头:“泽九选的也是玄冥长老,除了这套说辞,他还说泽九在浮屠塔勇攀顶峰,不言放弃,最后感化神莲的举动,让他敬佩不已。”   此时台上传来玄冥长老的声音:“韦逸道友不因绝境而恃强凌弱,避开杀孽,以一己之力守护同伴,这等气度胸襟,如此凛然大义之举,在下自问做不到,让在下深感羞愧的同时,更让在下钦佩不已。”   华宣哈哈大笑:“你看是吧。” 第99章 晋江连载   所谓的浮屠十七子, 如今已经演变为一个传奇,有激情热血, 有壮义豪情, 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 更有最后让人欣喜不已的胜利果实。   这样的经历,谁人不向往?甚至有人会带入自己, 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如此快意恩仇一番。   仅仅在宗派内,他们就能感觉自身有一批仰慕者。   不过当下,以韦逸和泽九的傲气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做客卿什么的就算没戏了,天罗宗的这位长老反倒弄巧成拙了。   至于华宣……   “你说我要是上去,玄冥长老不认输, 我是不是会很丢人?”华宣突然有些忧郁, 他似乎在浮图园没什么壮举的样子, 都是韦逸他们让他做什么他才做什么,来这里也是混吃混喝的。   “嗯。”时柏肯定的点头。   “你……”华宣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还不让我喜欢泽九,可我都很喜欢你们。”他很喜欢和他们在一块, 他能放下防备, 相处下来感觉很舒服, 还不用担心让人骗。   时柏静了几秒, 说:“你误会了。”   “真的吗?”华宣忙道,“那你能不能别让泽九养虫子了, 实在是太怕人了,可爱的灵宠那么多,他怎么会喜欢虫子呢?”   时柏摇头拒绝道:“他很喜欢养虫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难道不是你给他养的原因?”华宣疑惑。   “不是,他以前就喜欢,还每只都取了名字。”其实很让人头疼,泽九的审美认知和常人不一样。   “啊,这样啊。”华宣有些意外,随即又点头道,“那他一定很孤独。”   “嗯?”   “饲养灵宠本身就是为了陪伴,如果连名字都取了,那一定是感觉很孤单无聊,没有人陪伴,我小时候就是,经常给我身边没有灵智的伙伴取名字。”   华宣想起自己还不能脱离本体的时候,那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可惜它们寿命都不长,一到冬天就会枯萎,好在春天的时候它们会重新长出来,但是我总会想,春天重新长出来的那朵花还是不是我原来的那一枝?”   “后来我好不容易有了个朋友,它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因为季节变化而离开,我特别开心,把收集来的灵力都喂给它,还会抓好吃的灵物给它,但是后来它还是走了,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我,我努力修成人形去找他,结果他却是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了。”   华宣看上去有些伤心:“你说这是为什么?”   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华宣回过头,发现时柏已经不在了。   时柏回了自己的洞府,他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个水幕光球,如今这样一个光球需要一千仙晶,相当于一万上品灵石,价格十分昂贵,韦逸不知道他买了,不然以他勤俭的性子是不会同意的。   这里面记载了时柏他们在浮图园的遭遇,因为他们身上没有魔纹,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关于他们的影像记录,但从他们二十二人组队开始后,影像几乎都围绕他们展开,他们的所有的举动都记录其中。   也包括……时柏当初独自在魔人阵室内的一番作为。   光球里面放着时柏操作法阵的影像,时柏就那么看着,脸上淡淡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叫门,时柏抬手将光球收了起来。   泽九一手驭兽盘,一手提着呆鸟进门,然后他将这两样摆到时柏跟前。   时柏不解地看向泽九。   泽九指着黑色的驭兽盘,说,“这是小黑的。”然后又指着懵然的灰色幼鸟说,“翎儿没有会吃醋。”   这些日子他一直将小黑和翎儿分开养,两个小东西十分不对付,气场不和,一碰头就打架。   不过大多时候,都是翎儿在外,小黑让泽九收起来,毕竟两人起点不同,泽九有点区别对待,偏心是避免不了的。   小黑多少开了些灵智,知道自从那丑鸟来了之后,自己待遇直线下降,小蚁后气坏了,也不管打不打得过,看见丑鸟都要上去撕咬一番。   时柏看着面前灰扑扑的鸟儿,无法将其和红翎儿联想到一处,莫名想起华宣刚才的话——   「春天重新长出来的那朵花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一枝?」   泽九见时柏不说话,不知他是不是不愿意,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很急,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弄一个就行,不会让你做白工,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和你换,也可以……”   “泽九……”时柏突然开口。   “嗯?”泽九停下来疑惑地看他。   目光相对,时柏凝视着泽九,看着对方如今满是信任,已然毫无防备的目光,时柏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收了回去,改口说道:“我有些好奇翎儿的羽毛为什么是这样的。”   泽九嘴角噙着些笑意,说道,“等过些时候翎儿退了幼毛就好了,我问过秋水,她饲养灵兽很有经验。”说着他疑惑地看着时柏,“你能辨别颜色了?”   “没有,只是听人议论过。”都说泽九养了只奇丑的鸟儿,偏他当宝贝似的带着,还有腰间别着的黑棍,和泽九玉树兰芝的形象相去甚远,难免会引得他人议论。   时柏又道:“我对空间灵宝的研究不多,可能需要去坊市收集一些样本材料,给翎儿的自然不能随便敷衍了事。”   泽九微笑开,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看着时柏,“我与你一道。”他顿了一下,随即又解释道,“你修为太低了,我可以保护你。”   看着他干净明媚的笑容,时柏嘴角也掀起一丝笑意:“好。”   结果这一趟出门,浩浩荡荡地去了不少人,韦逸华宣甚至沈星都有份,五个人一起去了坊市。   宗门内不比仙城,仙城内有众多游乐的地方,华宣一路吃吃买买,很开心。   韦逸对女修和小孩子一向大方,没有拘着他们。   累了几人便到酒楼里歇脚,因为水幕光球的原因,几人都做了些简单的乔装,一天下来也没有让人发现,到了酒楼几人便直接进了独立的厢房。   韦逸他们的身家放在这里,自然是由他们请客。   韦逸点了灵食、灵酒,还十分肉疼地点了一壶百年份的灵茶,这个主要是给平素喜好饮茶的时柏。   时柏则是点了一些没听闻的灵果,细细询问了灵果的口感,确保符合泽九的口味。   泽九点得是灵兽肉,上来之后还将灵兽肉一点一点地剃好,喂给翎儿。   沈星看着不禁感叹,这几位感情可真让人羡慕。   华宣看着他们一派习惯自然的模样,也很羡慕:“大长老总和我们说,人类狡诈无情,我都觉得你们比我们小壶天的妖精看着还好。”   “哈哈……”沈星笑道,“那是因为你遇到是他们,这个需要人和周遭环境的引导,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出来,不怕门内长辈担心?”   华宣摇头:“应该不会,作为灵植,一旦出了小壶天,最大的可能便是让人修抓住炼药了,他们估计会当我不在了。”   “小壶天……应该是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听着便让人心生向往,可惜你们那里不欢迎人修。”沈星有些遗憾。   华宣不赞同道:“看多了就没什么特别了,外面天大地大,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却要在里面拘禁一辈子,再安全有什么意思?现在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里面所有的精怪都不能出来吗?”韦逸问道。   华宣喝了点灵酒,脸色发红地吐口气道:“小壶天二十年会开启一次,为了能让外面开智的妖精进去,平素也是封闭的,不准随便进出,进去容易,但出来就难了。”   “二十年?”韦逸疑惑道,“浮图园也是二十年开启一次,这二十年在这里是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吧。”华宣摇头,“正巧而已,只是间隔一样,但真正开启时间差了两三年。”   沈星问华宣:“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啊,就是趁着小壶天开启的时候溜出来的。”他本身隐匿能力就强,跟着浑水摸鱼的就出来了,“其实小壶天限制得是我们这些小妖,长老们若是想出小壶天就容易多了,同妖不同命,还是当大妖怪好。”   “听你的意思是对此不满?”   突然一声清冽凌厉的女声在空气中传来。   华宣闻言勃然变色,牙齿都打着颤,僵硬着道:“芷……涵长老。”   “华宣你擅自出离小壶天,若不是我在水幕光境中寻到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再回小壶天了?”   “当……当然不是。”华宣吓得舌头打结,“我本也打算回……去的。”   那芷涵长老冷哼一声,抬手一挥,华宣便让她拎到手中,立时身形受制,口不能言。   “还有你!”那芷涵长老转向正将幼鸟收起来的泽九,“竟然和人修混到一处,让人利用还不自知,竟还以师兄弟相称。”   韦逸立时站起身,忙道:“这位前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砰”的一声,韦逸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呕出一口血。   “师兄!”泽九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让芷涵长老钳制到手中,与华宣一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时柏沈星齐齐变色,欲要上前,却发觉身体丝毫动弹不得,竟是连话也讲不出。   那芷涵长老将华宣丢到一边,转向泽九,抬起他的手腕:“让人带上子母环也情愿受着,我精怪一族怎会出了你这种奇葩?”说罢她抬手一挥,只闻两声玉镯碎裂的声响,接着时柏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泽九见时柏受伤,神色大变,他看着芷涵长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苗,心口是抑制不住的腾腾杀意。   “怎么,和人修呆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也是人修?竟然还心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芷涵长老手上突然出现一个水幕光球,她手上掐着指诀,里面的景象迅速闪过,直到光球中出现时柏独自身在阵室的情景,她才停了下来。   “他们不过当你是个玩意,危险关头拿你避险,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在将你的生机转给别人,将其他人身前的万魔窟移置给你,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   泽九目光直直地盯着光球上的影像,待了解时柏做得事情,手脚不自觉地酸软,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光幕中时柏的动作让他心底阵阵发寒,周遭的空气都是冷的,冷得他止不住地打颤。   为什么会这么痛?只要稍微地想一想就疼得难受……   为什么呢?是不是他之前太让人失望了,所以师兄要放弃他?可他现在准备改好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做好……   是不是太晚了?   泽九用力地抬头去看时柏。 第100章 晋江连载   目光相对, 时柏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人有意如此,做了完全的准备, 不会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但事实上也无从解释, 他本就理亏。   “这些他们可有给你看过?”芷涵长老的声音在空气中再次响起, “你仔细想一想,平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少事情他们是瞒着你, 所谓的师兄弟,却是唯独防备着你, 不让你知道的?”   泽九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时柏手中的戒指。   时柏立时明白了泽九的意思,戒指的事情他瞒了泽九, 他只告诉过泽九兽神戒可以当做空间储物器用, 却没有告知兽神戒的其他用途,而韦逸不仅知道, 还曾多次使用过。   以泽九的聪明,戒指的不同寻常, 他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发现不了, 他只是没有问。但事实上曾经在危难之时, 时柏曾想过将戒子转给泽九使用, 但华宣的出现解了他们的困局, 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去说。   或许这不算什么大事, 但如今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泽九直直地看着他,明明没有哭,却是让时柏胸口钝痛不已,如此落寞绝望的眼神,时柏不是第一次见,曾经那个苦苦哀求他不要将他抛下的泽九,也曾如此绝望地看着他。   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那急切移开却又无处安放的目光,极力地在维持那一点脆弱的骄傲。   “行了!你们两个和我回去,以后都死了离开小壶天这条心,就你们的这点小聪明,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芷涵长老一面教训着华宣与泽九,一面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大妖相当于金仙,有瞬移之能,转眼便消失在几人面前。   仙城内不得打斗,也有值守的大能修士,但芷涵这样的大妖谁又能拦得住?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芷涵长老将无法反抗的两人带走。   芷涵长老走后没有多久,几人身体便恢复行动。   时柏面色无状,慢慢地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手环碎片。   ……   天罗宗议事堂内,除了时柏韦逸沈星三人,天罗宗的掌门还有几位长老都在。   “你们竟然不知道自己师弟是人是妖?不是说自小一起长大的吗?”沈星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怎么不知道了,泽九是有父母……”韦逸话至一半突然想起时柏曾说过,那些关于泽九的遭遇,只是听着没有真实感,他没有往深了想,如今看在丘山秘境出生的泽九,真的有可能是妖修。   有了这个认知,就可以解释泽九修习的心法为何他和时柏不能修炼,这种先天传承是只有妖修才有的。   韦逸皱眉道:“管他是人是妖,那都是我们师弟,那女人不顾别人意愿强行掳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星叹息一声,说道:“主要是我觉得泽九心中怕是也有了芥蒂,我虽然能理解时柏道友的做法,但是你让泽九也如此做想是不可能的。”自己牺牲是一回事,但谁都不愿意做让人舍弃的那一个。   韦逸看向时柏,满是不解:“魔族那些人是有病吗?为什么要给你做这种选择,简直莫名。”也不是真的死人,为何非要时柏那么做,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挑拨离间的话也太儿戏了。   时柏摩挲着指肚上的戒指,眸色渐深,平静地摇头:“不知道。”   天罗宗掌门叹了口气:“这件事儿棘手在于,我出面也没用,妖修本就对人修有敌意,尤其是小壶天的妖精,大多是草木精怪,所谓的人妖同盟其实脆弱不堪,若不是魔族日渐强大,妖修也不会与人修结成同盟。”   有长老点头:“没错,小壶天的几位老家伙见到人修,简直就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玄冥长老说道:“至少庆幸的是你们不用担心泽九的安危,他们不会把泽九如何的,小壶天三年前刚刚开启,下一次要再等十七年后了,我建议你们还是等等吧。”   天罗宗掌门也道:“这种事情,万不能意气用事,还需从长计议,或许想一想十七年后小壶天开启后如何行事才好。”   几位纷纷劝解。   时柏此时站起身:“多谢方掌门,我会与师兄好好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天罗宗掌门站起身:“若是有其他需要协助的地方,两位尽管开口,小壶天的事情我们确实说不上话,但若是盟主出面的话或许有可能,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忙代为传话,只是结果却不敢说。”   韦逸忙道∶“有劳方掌门。”如今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韦逸他们走后,有位长老却是感叹道:“泽九竟是妖修,这个当真看不出,他身上一丝妖气也无,倒是不知什么法宝能遮掩他身上的妖气。”   “与其说妖气,他身上连人气都没有,估计是什么法宝一齐遮掩了他的气息。”玄冥长老说道。   “这几人身上的秘密太多,身世来历也不甚清楚,但如今看着并没有任何危害修真界的意图,也就不用太探究这些。”   “那时柏的阵符造诣惊人,且不吝授教,结下善缘,于本门助益良多,万不能因一些莫须有的猜疑而得罪他们。”   “掌门放心,这几人在浮图园的表现有目共睹,定不会是那大奸大恶之徒,我等也不会生出其他心思,只是如今大妖抓了他们师弟,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知他们会作何打算?”   “这种事情你我也无法插手,从旁协助就好。”   ……   韦逸与时柏两人出了,便一齐往回走。   “早前泽九说你欺负他,指得可是子母环?”   时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韦逸吐了口气,有些气怒不得:“你真是……就是算是为了他好,也该想想他的脾气,他那么爱记仇,就说这两件事儿哪个能让他释怀?”   见时柏一直沉默不语,韦逸也有些泄气:“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当时也是为了我……等找到人,咱们一块将人好好的哄回来,我还是真怕他连我一起恨上,这小子打小脾气就大,生气了便极难消气,小时候吃了他几个果子,人不大点就敢拖着大刀来撵我,叫嚣着说要剁了我喂虫子……”   “师兄……”时柏突然停下来,看着韦逸,在韦逸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激烈言辞时,时柏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时柏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出门,人也闭门谢客。   韦逸对此忧心不已,自责当时是不是话说重了。   时柏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干,只是坐在洞府内想事情,时不时地转动指上的戒指,黑色的瞳眸没有一丝感情,神情专注平静,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时柏动了一下,他抬手取过桌上的碎玉环,将其握在手心,然后慢慢地收力,坚硬的质地非是握力可以完全碾碎,到最后时柏几乎是满手的鲜血。   有痛感,但是也只是痛感而已,内心却是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人单势薄,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一直等到天罗宗掌门传来消息。   “盟主说她会帮忙传话给小壶天的芷涵长老。”李掌门笑吟吟地道。   “多谢方掌门,”韦逸时柏起身郑重的施礼。   方掌门笑着道:“倒也不是我的作用,主要是你们在浮图园的事情盟主也知道了,她对此赞赏有加,所以才会愿意出力,小壶天同意结盟本就不易,这种事情平素掌门也是不会理会的,所以之前我才会说可能不大。”   “不管怎样多亏了掌门。”韦逸道谢。   “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盟主也是从中帮忙说和,若是对方执意不肯,盟主也不会为此与小壶天多做周旋,并且泽九的态度也很重要。”   韦逸忙道:“泽九心有怨责我和师弟都能理解,事情是我们理亏,但务必能有机会让我们与他当面说清楚。”   “能否让盟主帮忙带一句话给泽九。”时柏说道。   “应该可以,不过这个你们还是当面和盟主说吧,盟主说要见一见你们。”   ……   妖仙盟是妖精、妖兽与人修为了共同对抗魔族而成就的联盟,盟主是位女子,名叫青岚。妖仙盟主要职责有二,一方面是组织力量抵御魔族大军的侵略,另一方面也会试图解救让魔族抓去的修士。   因为妖仙盟的建立,原本一直备受压迫的修真界得以喘息,如今实力相差没有那么悬殊,几年前又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僵持不下,如今双方已经停战有些日子了,但谁也不知道魔族是不是在养精蓄锐,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在修真界凡是能走到高位的女子,都是不可让人小觑的人物,这位能够号令三界的青岚盟主,足见其能。   灵茶幽香扑鼻,茶汤翠□□人,古朴精致的玉壶,连杯子都刻有阵法,符文也是考究入里。   除了在时柏那里,韦逸还是很少看见喝茶这么讲究的。   不过茶香扑鼻,喝起来确实是神清气益,饮后回甘,即使不懂茶,韦逸也要承认这比之在时柏那里喝到过的也要好上几分。   青岚盟主坐于上首,待韦逸二人饮完茶,才开口道:“如此便将二位请来,着实有些唐突。”   韦逸忙道不敢:“盟主愿意帮忙,我二人心怀感激。”   时柏却是一直看着青岚盟主,眉头微微蹙起。   青岚盟主察觉,转头问道:“怎么了,时柏道友似乎有话要说?”   时柏摇摇头:“只是觉得盟主看着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盟主。”   青岚盟主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哦?敢问是在何处,”   韦逸也有些奇怪地看向时柏,他们一直在九幽界怎么可能见过青岚盟主?   除非青岚盟主也曾在九幽出现过。 第101章 晋江连载   “是在一副壁画上, 如今再看却只是形似。”时柏随即道, “抱歉,一时失神,还望盟主勿怪。”   青岚盟主笑了笑, 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玉色的杯沿, “无妨, 说不得也是缘分。”她抬眼看向韦逸二人, “言归正题,此次我也是有事相求。”   韦逸时柏对视了一眼,随即时柏开口道:“盟主但说无妨。”   “我看过二位在魔域的表现, 完全展现了一个战将优秀的统领能力, 这很难能可贵,所以……”青岚盟主细白的手指一顿, 开口道,“我想邀请你们出任妖仙盟的战将。”   战将并不同于将军元帅, 一般是负责训练士兵和指挥战斗的小将领, 根据个人能力可以统领的人数也会不同。   韦逸想了想,回道:“盟主勿怪,并非是我们不想答应, 而是如今师傅生死未明, 师弟又……现下实是有心无力。”   青岚盟主笑着道:“关于你们师傅的事情,我会帮忙查探, 说句夸大的话,这种事情, 若是连我也查不到,你们自己寻到线索的可能性也不大,至于你们师弟……结果我不敢保证,但我会亲自前往小壶天说和。”   时柏此时站起身,躬身施礼:“多谢盟主相助,我和师兄定当全力助盟主对抗魔族。”   韦逸也觉得没有比堂堂盟主帮忙更好的事情,也是起身道谢。   青岚盟主摆手:“谢就不必了,事情若是不成,白担了虚名,以眼前来说,你们师弟的事情,还是要看他本人的意思,他若是愿意回来,我将其带回的可能性会大些,他若是不同意,我说什么也是枉然。”   韦逸也是对此忧愁,泽九那么记仇,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口气要出好久。   时柏开口道:“盟主帮我带一句话与师弟便好,余下做何选择便由师弟自己决定。”   “这个当然可以,不知你要带什么话于他?”青岚盟主对此很感兴趣。   …………   两人去了军队。   时柏只有圣境修为,只能作为副手帮助韦逸训练士兵,但韦逸知道时柏迟早会后来居上,有兽神戒在,时柏修炼的速度呈几倍增长,这些日子下来,时柏应该快要突破圣境中期。   只不过时柏神魂有碍,进阶极易失败,这一点早在九幽界就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韦逸他们分到一支四十八人的队伍,全部都是圣境修士。这些人对韦逸和时柏很是仰慕,训练的时候积极性都很高,从前累了可能会叫嚣几句,如今硬是咬咬牙地坚持下来。   浮图园的经历算下来还是好处居多,以至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有影响。   战士们都希望能成为浮图十七子那样的英雄人物,韦逸和时柏加入军队确实是会鼓舞气势,青岚盟主的盘也算是有的放矢。   四十八人的队伍,以时柏对韦逸能力的了解,其实有些少,韦逸神魂十分强大,百人以上的队伍完全可以驾驭,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今仙魔虽不开战,但仙域的失踪人口越来越多,修士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失踪,如今越演越烈,前些日子,清风门整个门派在一夜之间消失。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仙域,以至于如今人心浮动,终日惶惶不安,不知道魔界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自己的地盘总是有人失踪,要么是管控的漏洞,要么是出了奸细。”   韦逸时柏休息时,几位将领找过来寒暄,大家便在帐中闲话。   对于韦逸的猜测,他们也不否认:“话是这么说,但根本查不出什么,还容易伤了自己人,我倒是觉得不若现在开战,还能打乱魔族的部署,若不然真等到魔族谋划完全,咱们就毫无胜算了。”   有人不以为然:“说得容易,带着奸细和人开战,这和去送有什么分别?”   韦逸将手中的杯盏搁置:“这次从浮图园归来许多幸存者,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正在查着呢,目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感觉就是疏忽大意让魔人掳走的,并不涉及奸细这类的可能,说来你们也是,当初是怎么让魔人捕获的?”   韦逸说道:“当时不知是误碰了什么阵法机关,我们也是后来见到其他修士,才知是误入了浮图园,并非是让魔人俘虏。”   “这个我也听说了,本该说你们倒霉,但最后却是峰回路转,如今也是因祸得福了。”那将领有些艳羡地感叹道。   韦逸连连摆手:“那种经历不提也罢,完全是让人拿捏在手中,是死是活都由不得你,如今想起来仍是叫人难以安眠。”   “哈哈……也对。”对方举起酒杯,“希望有一日我等能横扫魔族,让其再不敢进犯仙域。”   ……待几位将领走了,军帐中就剩下韦逸时柏二人。   “我突然觉得咱俩特别像个奸细。”身份不明,莫名其妙的带着一队人从浮图园出来,如今还声望颇高,韦逸怎么都觉得自己像个奸细。   时柏摩挲着戒指,闻言漫不经心地道:“嗯,非常像。”   “你还非常……”韦逸噎了一下,道,“你就不担心?我们多像靶子,如今这么个情况,再持续下去,恐惧伴着怒火越演越烈,有些人会失去理智胡乱猜疑,而你我便是最好的猜疑对象。”   “这是奸细需要担心的事情,身为一个正常的修士,需要担心的是魔族究竟有什么阴谋?”时柏抬眼看向韦逸,脸上淡淡的,不着波澜,“我们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无起无伏的语调始终不带一丝感情。   “啊……”韦逸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随即他抬头看向时柏,“我说老二,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说话阴恻恻的?”   “嗯?”时柏顿了一下。   “自从泽九走了,你就这么说话,以前你说话就不痛不痒的,现在变本加厉了,听着更没什么感情了。”韦逸摇头道,“青岚盟主已经亲自去往小壶天了,你就放宽心等他回来。”   时柏手上一顿,问道∶“你觉得泽九会回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韦逸也不是很确定,“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青岚盟主将话带到,我觉得怎么着泽九的气也能消了大半,剩下的咱们回来哄就好了,再说他这人自由惯了,怎么会愿意蜗居在小壶天里面?”   “嗯。”时柏终于将手指离开戒指,重新拿起茶壶续杯,显然韦逸的安慰很有用。   ……   古树参天,绿荫如盖,山花林海之中,凝聚着似有若无的雾气,如斯美景,仿若仙境。   小壶天内灵气清新浓郁,这里的妖精都将洞府建在树上,便于吸收草木之气,景致极富野趣,自然天成,一切都显得安详静谧。   “去把小黑找回来。”泽九冷着脸命令桌上的灰鸟。   一身乱毛的灰鸟,用哀怨的小眼睛看着泽九,张着小嫩喙叫了一声。   “你敢说不是你干的,上次是谁趁我不留神将小黑给埋了?”泽九微眯起眼,危险地道,“这身毛你是打算让我帮你换?”还挖了那么大的坑,亏着埋得是蚂蚁,换个别的不知道会怎么样,两只小东西如今相互嫌弃到了极点。   小灰鸟闻言抖起两片软翅,慢慢地向后退,然后跌跌撞撞地助跑,这是见势不好要逃,结果泽九一抬手就将它拎了起来。   “最后问你一次,小黑呢?”   泽九拽着它的尾巴倒拎起来,小灰鸟最近在换毛,抓身上满手毛,尾巴这块毛少,唯一一根换好毛的红色羽毛支棱着,十分扎眼。   小灰鸟扑闪着柔嫩的小翅膀,拼命的要逃,看着不大的个头,力气却很大,怎么说也是凤凰,结果直接将尾羽的那根红毛挣断了。   小灰鸟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空中掉落的红色羽毛,简直不敢相信!   它大受打击,爪子都硬了,那是它尾巴尖尖上最漂亮的一根毛,它每天都要梳理好几遍,竟然……竟然就这么的掉了?可以说十分伤心了。   泽九也没料到会这样。   小灰鸟黑亮的眼睛汪着一滩泪,控诉地看着泽九。   泽九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道:“以后还会长的。”   小灰鸟伤心极了,扭过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你先把小黑的事情交代了……”   “不……不好了泽九,小黑它要死了。”华宣突然在门外叫道,打断了树屋内这场。   泽九推门出去,就见华宣支棱着几个枝蔓,张牙舞爪的向泽九挥手:“小黑他……他快不行了,泽九你快去看看。”在小壶天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拘束自己,可以变换出本体行走,没有人会害怕奇怪。   泽九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灰鸟,然后跟着华宣走了。   小灰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窥了一眼门外要消失的背影,最后呼扇着小翅膀也跟了过去。   ……   接待青岚盟主的是三位小壶天的长老,包括芷涵长老也在内。   “并非是我等不近人情,那两位人修欺人太甚,我听芷涵说他们竟然给泽九佩戴子母环,如此作为与对待奴隶何异?”说话得是风羽长老,他是树妖成精,平素最为护短,脾气也尤为火爆。   青岚盟主放下杯盏,解释道:“这个许是为了方便,他们师兄弟一同长大,在魔域也能看出他们感情不错,应该不是强迫于他。”   芷涵长老冷哼一声:“一同长大,该牺牲的时候可丝毫不见手软,我知盟主受人所托,但泽九他不知自己与人修差异,一直让人哄得团团转,我们是不会再将其送回人修手中,这件事儿没有商量得余地。”   青岚盟主抬眼看向芷涵长老,笑了一下:“既是如此,我想私下问一句,你们说泽九是妖,敢问几位泽九是什么妖精,我对此也是十分好奇。”   风羽长老顿了一下,犹疑地道:“这个……我们也不知,他不愿显形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在浮屠塔他能感召神莲,泽九必是我精怪一族无疑,这没什么好置疑的。”   青岚盟主浅浅一笑,婉约温柔,看着甚是动人:“那就是风羽长老也不确定泽九是不是妖修,若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这件事儿还需要看看泽九自己的意思。”   “不行,泽九他懂什么?”芷涵长老立时拒绝道,“他说不得就顾念旧情心软了,这件事情没的商量。”   青岚盟主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芷涵长老:“芷涵长老如此未免有些不仅人情,泽九并非是长于小壶天的妖修,如此拘着他于理不合。”   “我……”芷涵长老一顿,随即又道,“正因为他不是小壶天的妖修,才不知世间凶险,我们如此也是为了泽九打算。”   芷涵长老态度异常坚决,看样子就算是泽九想离开,他们也不会放人。   另一位长老也附和道:“没错,泽九与他们呆的时日过久,极易受他们哄骗,盟主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青岚盟主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她抬起头朝着树屋外看过去,“倒是不知泽九在这里呆得如何?”   既然来了,不看一眼有些让人不甘心啊……   …………   “真是太可怜了。”泽九身边此时围了不少妖精看热闹。   莫名的,泽九在这里异常的受欢迎,他养得两个小家伙,大家都帮忙照看,听说小黑不见了,便一同帮着找,如今没想到变成这个模样。   地上是小黑四根断掉的翅膀,余下只剩小黑躺在光秃秃的地上,很专心地在挖着土,并没有像华宣说的快死了,看着还挺精神的。   泽九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道:“谁干的?”   躲在树叶后面的小灰鸟瑟瑟发抖,不是它干的,但主人是不会信的,它的毛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方圆百里的公蚂蚁都帮我找到,我有重酬。”泽九寒声道。   有妖奇道:“啊?为什么要找公蚂蚁,难道是和蚂蚁打架翅膀让人打掉了?”   “咱们小黑打架不是挺厉害吗?到底是什么蚂蚁连咱们小黑都打不过,那可要好好找出来教训一下。”   “真可怜,不知道这翅膀还能不能长出来,泽九你不要难过,我那里有紫香花露,你给小黑用上看看。”   “一群大傻子,小黑是和雄蚁交|配了才这样的,没点常识都。”有妖说道。   “啊……什么?”有人惊呼出声,“小黑竟然是女孩子?”   泽九怒不可遏,一个没看住,竟然就这么与雄蚁交|配了,他老早就防着这个,还给小黑身上抹了隔绝气味的花粉,没想到最后还是没防住。 第102章 晋江连载   “这样的吗, 小黑竟然是女孩子?”   “长得那么威武, 竟然是女孩子,可惜了……   泽九满腔悲愤地将小黑收到驭兽盘内,时柏或许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驭兽盘内连产房都有, 一些配备很像他们去过的砂蚁洞。   “泽九你放心, 我们一定将罪魁祸首给你抓回来。”   “呵……抓回来也是尸体了, 雄蚁都死了,一群大傻子。”   “你才傻……啊,花姐, 你怎么老骂人啊?”   “你不傻我怎么会骂……”   “呜呜, 我要去告诉天珈长老,花姐总是羞辱人, 这种事情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傻了?呜呜……”   耳边一群妖精叽叽喳喳的吵嚷不休, 华宣叹气, 真的是好烦啊!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才一个月不到,就受不了了。   “长老们今天有贵客啊, 不能打扰啊。”要告状的小妖精让人拽住了。   “那还找雄蚁吗?”有妖问泽九。   泽九冷着脸:“找!找出来鞭尸!”   …………   “有劳芷涵长老抽时间陪我, 小壶天景色怡人,我早有来此赏看的想法, 只是怕贸然到访会唐突了众位,如今才得一偿宿愿。”   芷涵长老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不敢, 盟主亲临乃是我小壶天的幸事,若不是妖主如今在闭关,今日应是他陪您赏玩才是。”她不知道青岚盟主打得什么主意,事情没有谈成便要看什么风景,她倒是不信青岚盟主有这个闲情雅致。   “怎敢劳烦?”青岚盟主摆手,“随便看看就好……前面是哪里?我好像看到一只长相有些奇特的鸟。”   “小壶天内花鸟众多,算不得稀奇。”芷涵长老忙侧过身给青岚盟主引路,“盟主还是到这边的清园赏玩。”泽九养了个丑鸟,说不得就碰上,芷涵长老忙将人向别处带离。   “是吗……也好。”青岚盟主也不勉强,笑容不改地由着芷涵长老带路。   结果没走太久,就看到前面十分吵闹的人群。   “那不是泽九吗?倒是巧,”青岚盟主面带笑容,“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本人,能感化神莲的人物,自是要好好见识一番。”说着青岚盟主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芷涵长老差点咬碎一口牙,明白这是让青岚摆了一道。   “呀,芷涵长老来了。”众妖化形的没化形的都消了声,自发地站到一旁,足见芷涵长老平素积威已久。   “啊,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青岚盟主一副罪过的模样。   芷涵长老冷着脸:“这位是小壶天的贵客,号令三界的青岚盟主,还不过来见礼,没规没矩的。”   “不必了。”青岚盟主含笑阻止,她笑起来如沐春风,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到这里我还要拿什么规矩?你们才是主人,”   “啊,这就是青岚盟主,长得这么好看的,竟然一点都不凶的。”有小妖好奇地道。   青岚盟主轻笑一声,“要凶也不敢在这里凶。”说着话正对上泽九投递而来的探究目光,她笑得越发柔和,“这位就是泽九小友吧,当真是不负盛名,如此天人之姿无怪连神莲也甘愿折腰。”   泽九没什么反应,闻言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盟主谬赞。”   青岚盟主摇摇头:“看你愁容不展,可是想念自己的两位师兄了?”   “盟主——”芷涵长老忍不住出声制止。   青岚盟主转过头,徐声说道:“我只是帮忙带句话,芷涵长老若是连这个都阻止,可就说不过了。”   “我……”芷涵长老皱眉,没有再阻止。   “泽九,我此次是专为你而来,你的两位师兄一直忧心你的安危,辗转求到我这里,只为能带几句话给你。”   泽九隐在衣袖下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纵使佯装不在意,却是忍不住心底的一点期待。   接着青岚盟主悠扬清悦的声音传来——   “你师兄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太多迫不得已的取舍,他虽愧疚,但并不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若是易地而处,你就能理解他的做法,他希望你有一日能明白这些。”   青岚盟主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泽九怔然地反应了好一会儿,仿佛心脏让人拿捏住,连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他听得手脚冰冷,抬头怔怔地看向青岚盟主,突然觉得周遭的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泽九不停地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张了张嘴,舌尖仿佛沉重起来,最后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了。”随即他慢慢地转身,步履轻缓地离开此地。   芷涵长老松了口气,心下冷笑,这些人修真是道貌岸然惯了,竟是将人当成傻子了,这种话就想将人骗回去。   泽九回到住处,将担忧他的华宣赶了出去,他脸色苍白,想起那些话,泽九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最后慢慢扶上桌子。   小灰鸟从窗棂的小口跳进来,那是平素留给它的鸟洞,它三两步的跳到桌子上,然后身体一趴,对着神色恍惚的泽九撅起小屁股。   结果等了一会儿,见泽九没有反应,便又往前凑了凑,泽九抬手将它挥开,小灰鸟踉跄了一下,非常的不甘心,换个位置重新撅起毛屁股给泽九看。   明明已经知道冤枉了它,怎么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那可是它尾巴尖尖上最漂亮的一根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白白冤枉了它,怎么可以一点表示都没有?   小灰鸟委屈极了,以至于非常执着地向泽九展示自己丑丑的秃尾巴,来回五六次,直到泽九终于将注意力转到它身上。   “一根尾巴而已,为何要这么在意?”泽九闭了闭眼,平静地道,“以后会有更好的,不要……沉迷眼前的悲伤……”   ……尽人事听天命,我有遗憾,却不后悔……   脑中莫名想起时柏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泽九笑了一下,眼底却是化不开的阴霾:“时柏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听,都那么的有道理。”   时柏可以替他去死,也可以舍弃他,他终于完整地理解了时柏这句话的意思。   原本已经不疼了,如今却又让人重新拉回地狱。   小灰鸟茫然地抖了抖毛,什么道理啊?你把我尾巴的毛毛弄断了,就要赔啊!   泽九取了一串灵果,上面的灵果只有樱桃大小,正适合小灰鸟吃,小灰鸟迅速叼起一个,立时眯起眼睛,柔嫩的小翅膀也微微舒展开,全身心都在表示自己的开心。   “你可真好哄……”   ……   送走青岚盟主,芷涵长老找到自己的儿子,将其从某个花妖的洞府中抓了回来。   “我让你好好看着泽九,竟是又去厮混,让我四处找不到人。”芷涵长老训斥道。   万桑不以为然地道:“我看着他干什么?总和一帮没开化的白痴呆在一处,没意思极了,再说他能跑哪里去?”   芷涵长老怒道:“叫你看着,你就看着,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我的事儿?”   “有那么严重吗?”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解地道,“你到底在紧张什么?我就是不明白,这么来历不明的一个人,是人是妖都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非要把他留下来?”   芷涵长老冷冷地道:“他是人是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有用。”   “他有什么用?”   芷涵长老猛然拍桌,厉声道:“我说得话你听明白没有?”   “听……听明白了。”万桑惊了一跳,不敢再懈怠此事,“我会好好看着他的,母亲放心。”   看见芷涵长老满意地点头,万桑呼了口气,自从进阶金仙后,母亲的脾气越发的大了,实在是让他也有些捉摸不透。   ……   青岚盟主是自己回来的,这个事实让韦逸时柏二人大失所望。   “抱歉,小壶天的几位长老态度坚决,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同意放泽九回来,我最后迫于无奈使了些计谋,才得见了泽九一面。”   韦逸忙道:“那盟主可有将话带到?”   “这是当然。”青岚盟主说道,“若是这个都办不到,我哪敢回来见二位。”   “盟主勿怪,我太着急了,那泽九有没有说什么?”韦逸追问道。   青岚盟主想了想,说道:“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人便走了,没有说其他什么。”   韦逸有些意外:“没说别的?是不是带一句话太少了,老三觉得我们诚意不够?早知道就多带几句了,他气性那么大,带一句怎么够,这下可如何是好?”   时柏问道:“泽九当时可还有什么其他反应。”   秦岚盟主沉吟了一下,说:“看着似乎有些不开心。”   “我就说,这就是嫌话少了,道歉没有诚意,要是咱们能亲自跟过去就好了,那小壶天规矩太多,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如今竟要这么麻烦。”   青岚盟主叹了口气:“抱歉,让二位失望了,我这个所谓的盟主在他们眼里的分量有限,我也没想到他们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比我想象地要难沟通。”   时柏站起身:“盟主严重,您能帮忙,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未有他想。”   韦逸也站起身:“正是,盟主万勿多想,我们二人先行告退,不在此打扰您休息了。”   二人出了青岚盟主的洞府。   “这要怎么办?”韦逸眉头微锁,“找人带话这条路行不通了。”   时柏闭了闭眼,说道:“那就亲自去说清楚。”   韦逸不解:“与小壶天对话的,唯有青岚盟主一人,其余人是不能踏入小壶天的。”   “所以要亲自去,不得假手于人,若不然连真假都不知晓。”   “什么意思?”韦逸沉吟了一下,犹疑地道,“你的意思是青岚盟主根本没有帮咱们带话?”   “不知道。”   “不知道?”韦逸皱眉。   “因为不知道,不知道她去没去,不知道她如何带的话,所以才要亲自去。” 第103章 晋江连载   “不是, 你要怎么做?”韦逸停下来看着时柏,“你有什么办法见到泽九?”   时柏顿住, 说道:“暂时没有。”   韦逸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你短期内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厉害,连浮图园都能炸了, 但你现在能炸了小壶天吗?小壶天若真是那么好弄的,魔修和别有用心的人修早就动手了,老二……”韦逸看着他,眼中是深深的无奈, “你以前不会这么冒进的。”   时柏一向行事稳重,韦逸对他很信任,很少置疑他的行为, 以前的时柏都是有了大致方向, 才会决定如何行事, 这般贸然的决定,如今让他有些担忧。   时柏顿了一下, 淡淡地说道∶“我不想他误会更深。”   韦逸摇摇头:“我是看不懂你为何怀疑青岚盟主,她完全没有必要骗我们, 你是怎么想的, 为何觉得她可能没有帮我们?还有……”韦逸不解地看着他, “你之前说见过青岚盟主, 是在什么地方?”   时柏静了几秒,说:“在丘山秘境, 经过栈桥通往沙漠时的幻境中。”   “怎么会?”韦逸颇为意外。   “当时有一幅壁画,那幅壁画有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时柏淡淡地道,“其实并不能说是她,壁画是粗糙的形意之作,只是看到青岚盟主我脑中便立时出现那副壁画,感觉上有些像。”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你是因为这个怀疑她吗?“韦逸问道。   时柏摇摇头:“我没有怀疑她,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任何人。”韦逸接口道,“我知道你急,但至少现在泽九是安全的,你信师兄的,不若先等等看,一面想办法,一面修炼,如今圣境的修为才是掣肘你的关键,终归是我们自身实力太弱,没有与人直接对话的能力。”   ……   入夜,一轮满月高悬天际,花树依依,月照花影,有夜风吹来,带来阵阵飘渺的花香。   幽香醉人的景色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融入月色。   那身影鬼魅如风,速度之快,只能让人看清虚影,快速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行进。   那是小壶天的禁地,万桑眼神冷了下来,他加快了速度,跟上前面的虚影。   那黑影离后山越来越近,这里的景色不同于小壶天别处,草木稀疏,安静得听不到任何蚊虫的声音,连月光看着都疏淡几分。   “你要做什么?”万桑赶在前面,在蜿蜒的石路上拦住那道黑影。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走出阴影,泽九修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月色下。   “随便看看而已,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应该问你的。”万桑冷冷地看着他,“禁地不得进入,你难道不知?”   “我怎么知道?”泽九反问。   万桑面带怒色,恨恨地看着泽九:“你装什么?你来这里第一日,明明就有人和你讲过。”   “是吗?可能吧,但我为什么要记得?”泽九说得轻描淡写。   万桑怒不可遏,几乎是忍着拔剑的冲动,咬牙道:“泽九你别以为自己如何了不得,你若是胆敢在小壶天的内放肆,我有的是办法处理你。”   “你待如何?将我赶出小壶天,你敢吗?”泽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话的语调慢悠悠的,似要将万桑彻底的激怒。   “你……”万桑何曾让人如此言语羞辱,他天资过人,尤其是母亲早在三十多年前成为小壶天的长老后,更是无人敢如此无视他,他想直接将泽九弄死,但母亲的话又不得不听,“我看你还是别动什么心思,今日即使我没看到,你也不可能进去,触动禁地机关,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容你随意进出?”   “那还要多谢你了。”泽九嘴唇微勾,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易地而处,我估计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不会如此蠢笨聒噪。”   万桑终于忍无可忍,眼中煞气冲天,挥剑朝着泽九攻将过去。   两人都是地仙,但万桑已是地仙中后期,泽九又是靠神莲催生的仙境,基础并不扎实,修为上万桑应该会压制泽九。   但不料泽九的表现丝毫不落下风,他手执黑棒,几个纵身便到了万桑后方。   凝结的杀气从身后传来,万桑忙回转过身,长剑一绞试图卸下对方的气劲,两相碰撞,“砰”的一声,万桑直接虎口发麻,接着便有热流从手上滴落。   “都给我住手!”突然一声高喝传来。   那声音并没有大到离谱,但入耳后,却是如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命地挤压着识海的神经。   泽九闷哼一声,两人从齐齐从空中跌落。   芷涵长老面色很不好看:“你们在干什么?”   泽九勉力地站起身,并不开口解释。   万桑也是满脸的晦色,脸色不愉地看着泽九,恨不能把对方的皮扒了。   芷涵长老看着他们,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小壶天不是你们造次的地方,都给我回去闭门反省,再有下一次,你们也不用和我解释,直接去长老堂领罚。”   泽九看了二人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泽九刚一离开,芷涵长老的巴掌就挥上万桑的脸:“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儿的?”   “母亲!”万桑几乎屈辱地看着芷涵长老,“我是按照你的吩咐看着他,但他人都闯到禁地了,难道我要什么都不做?”   芷涵长老面色阴沉:“你管他去哪儿?你是觉得他能闯入禁地,还是能逃出小壶天?”   “我……”   “我只让你监视他的行踪,如有异样及时通知我,你若是再如此拿捏不清,就不要再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么不经事的儿子。”   这话不可谓不重,万桑心里憋着劲儿,但看见母亲那种脸色,心里害怕,最后咬着牙,低头不再出声。   此时,泽九已回到住处,一个人静坐在桌前,黑色的长袍逶拖在地,侧脸笼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沉静恬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桌上一壶清茶,两个竖起的茶盏,小灰鸟在桌上蹦上蹦下,零星的几根红色翎毛扎在灰扑扑的毛里,看着丑极。   夜色渐深,静谧的四周隐隐有虫鸣传来。   泽九突然站起身,他打开门,只见华宣披着一身月华,出现在门口。   华宣进到屋中,给自己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了,才吐了口气:“你猜得没错,万桑确实在跟踪你。”   “他们没发现你?”泽九问道。   华宣连忙摇头:“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聪明,他们怎么能猜到你是故意的?在我没出小壶天,没遇见你们之前,我都想不到人修可以心机到这种地步,处处防备试探。”   泽九眸光微闪,却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你做得也没错,原本我还觉得你防备太过,现在想想要是我遇到这事儿,真是人家将我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们都说了什么?”泽九追问道。   “其实也没说什么,芷涵长老让万桑监视你,却又没说为什么看着你,她对今天的事儿很生气,还打了万桑,让他不要和你冲突,他们也没说几句就走了。”华宣说完,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探听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若不然咱们去找风羽长老,他平素公正不阿,到时候查一查审一审,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泽九抬起头没好气地看着他:“先不说风羽长老可不可信,你觉得最后能审出什么?”   “当然是真相了。”华宣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泽九深吸了口气,“如果芷涵长老说她只是担心我,怕我在这里不习惯,生了想要逃离小壶天的心思,我该怎么应对?”   “啊?”华宣愣了一下,随即竟是松了口气,开心地道,“原来芷涵长老其实只是担心你,害我刚才一直担心——”   泽九抬手扶额,华宣当初让魔族骗走也是必然,这也是没办法,如今只有华宣可以商量,若是时柏在……   突然的思绪让泽九身体一僵,随即神色淡了下来。   好在华宣还能看出泽九的嫌弃,知道自己又犯蠢了,忙道:“你别这样,其实我还有别的办法。”   “你是说再帮我探听吗?”华宣隐匿能力确实出众,但是这个方法却不好再用。   “不是。”华宣搔搔头,“这种机会不好碰,碰到了他们也不见得会说,再说芷涵长老的住处有阵法禁制,我也进不去。”   “所以?”泽九看着他。   “那是我和花姐前些日子发现的,北面瑶山长了一种藤草,孪生体间可以传声的,就是这边说话,那头就能听见,我们觉得这种草很好玩,准备种在我们的洞府,这样就可以相互通话了,所以我想若是把草种在你和芷涵长老的洞府……”华宣滔滔不绝得说着,结果对上泽九黑亮的眼眸,一时又有些不确定了,“不过可能要养个几年才行,我和花姐也是才种上几天,还不知道效果,是不是又是笨主意,我脑子容量小,若是不行,你别……   “不是。”泽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除了你们还有人知道这种藤草吗?”   “应该……没有了吧。”泽九想了想道,“花姐人缘太差了,也就我愿意和她玩,我还没来得及和别人说呢。”   “那就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可是那草估计要养好久才行,芷涵长老会不会……”   “芷涵长老若是现在想对我不利,随时可以动手,怕不是短期内的图谋,再则……现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芷涵长老说出自己的图谋,这种事儿并不容易,也只有长期监视,才可能知晓。   华宣神情落寞:“说起来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芷涵长老也不会找上你。”   “难得你脑子能转到这儿,她若是早有所图,有没有你她都会找到我。”那一连串的说辞,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让他们谁都无法辩解,并非是临时起意。   华宣闻言松了口气,刚才听到芷涵长老的话,他心凉了半截,若不是他非要跟着泽九他们,芷涵长老也不会找到他们。   “芷涵长老以前出过小壶天找人吗?”   “那倒没……啊!”华宣突然手上一痛,低头看去,小灰鸟在他手背狠狠地啄了一口,干完坏事儿还立时躲到泽九身边。   泽九皱眉,突然想到这个时间是给它吃食的时间,随即教训道:“今日份例减半。”毕竟是幼鸟,舍不得饿到它,但不罚也不行。   华宣有点委屈:“它怎么又丑又凶的。”   泽九喂食的动作顿了一下,十分护短道,“它不凶,也不丑。”可能觉得这反驳有点干巴巴的,便又补充道,“它是凤凰。”   “怎么可能?”华宣半点不信,“我听闻凤凰那是只饮仙露,不食凡物的神兽,你看它荤素不忌,还长……哪里像凤凰,你不要看我傻,就骗我。”华宣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泽九看着迅速进食的又土又丑的小鸡崽,好像确实是没什么说服力。   红翎儿最开始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大的妖兽了,可以自己觅食,吃什么也不用他操心,如今这么小的鸟儿他也是第一次养,觉着是不是自己养得有什么问题?   小灰鸟因为减食,很快的吃完了两颗小果子,然后蹬着小腿到泽九身边,乖巧的趴成小团,泽九给它理了理脖子上的乱毛,按照以往小灰鸟会立时舒服的眯起眼开始打盹,但这次却是直接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小肚皮给泽九看,还拼命屏了呼吸,故意让小肚子显得瘪瘪的。   但它白天吃得多,底子好,圆鼓鼓的小肚子怎么都瘪不下去,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让它看着像个有弹性的肉丸子。   “哈哈……”华宣大笑,“好有个性的凤凰。”   泽九将小灰鸟提到掌心,免得丢人,但是仍嘴硬道:“再大点就好了。”   然后变成大肉丸子吗?华宣觉得更好笑了。   听着华宣的笑声,泽九突然问道:“你去过禁地吗?”   泽九一愣,笑声停歇:“当然没有,你想干什么?你可别真动这个心思。”   泽九不置可否地问道:“你知道禁地里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到禁地附近,就会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向往又恐惧,很容易让人迷失……”华宣回想了一下,便觉得有些悚然,“反正你千万别……你不会知道禁地里面有什么吧?”   泽九目光闪过一道华光,他知道禁地里有好东西,也有要命的东西…… 第104章 晋江连载   地炉火的青色火焰呼呼作响, 一只颜色光亮的小塔悬置于阵法上方, 而随着阵法的运转,一股股红色的液体自发地对小塔进行浇筑。   这是二次淬炼的熔炼提纯。   时柏闭关了,但没有直接苦修寻求突破, 而是先开始炼器。   在沙漠渡劫之时,时柏的阵旗折损了大半, 但有两只阵旗看着并无异样, 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查看,如今借着闭关, 时柏便重新将阵旗祭炼一番。   受过雷劫淬炼的阵旗, 品阶直接由法宝上升到高品阶的灵宝,法器渡劫的结果和人修一样, 发生了质的变化,为了重新配齐五只阵旗,时柏又购入了一些材料, 重新进行打造升品。   同样的还有他的七柄飞剑,有兽神戒之后, 他便可以更好的控制七把飞剑,不用担心灵力消耗过快, 如此飞剑品阶的提升就很有必要。   而如今时柏正在炼制的,却是给泽九炼制的灵宝, 适合飞鸟栖息的空间灵宝。   时柏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因为兽神戒的存在,让他可以在炼器上有更多的探索和尝试。   也因阵法造诣的提升, 时柏炼制灵器的时候,也不需要时时专注费神,有些部分可以直接用阵法代劳,他便可以省下时间从旁感悟。   哪怕只有十天半月的功夫,意识陷于兽神戒的时柏,却是拥有十倍之多的时间用以修炼和体悟。   时间慢慢流逝,一旦闭上眼睛,时光便在不知不觉间徐徐流过。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慢慢的睁开眼。   下一瞬,时柏便发觉洞府里竟然有人,对面站着的是熟悉的背影。   那人转过身,手里正拿着时柏炼制的小塔,笑看着时柏道:“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时柏站起身。   那人闻言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你不想我,还不能我来看你?”他走近时柏,把玩着手中的小塔,似有感慨地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你炼器的造诣是越发的精进了,连这种空间灵宝都能炼制了……”   “没有……我其实很想你……”时柏直直地看着他,惶然地问道,“你去哪了,怎么总也找不到你……”   “怎么哭了啊,你小时候从来都不哭的,特别好带……”那人一脸的怀恋,“就是大了,什么都变了。”   他哭了?   时柏抬手摸上脸颊,温热的液体擦过手心,有种不真实感,思绪一时间飘乱起来。   “时松……这是怎么回事儿?”时柏有些茫然,“不该是这样的。”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至少他从来没有哭过。   “那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那人笑道,“这样不好吗?难过就哭,开心就笑,以前我总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说,还偏偏特别优秀,我就总想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废材哥哥。”   时柏觉得有些乱,用力去回忆,但听到那人的话,便解释道:“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很好我知道。”   那人却自顾自地说道:“是我气量太小了,总是忍不住猜疑,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莫名其妙,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吧?”   “不是……”时柏否认。   “那你为何连一句大哥都不肯叫了?你有师傅师兄还有师弟,所以我这种人对你来说就面目可憎起来?”   “那是因为你杀了……不对……”时柏额头冷汗大颗大颗的滴落,“那不是你的错,是……”   “那是谁的错,是你的错吗?”那人敛了笑意,看着时柏说道,“我一直想问你,听到我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可有一丝难过?”   “我有……”有还是没有……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为你的师兄师弟奔走,甚至为了他的灵宠耗费心力的炼器,但你为我做过什么?”那人进一步逼问道。   “我……”他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   他言辞极为犀利:“你知道什么叫魂飞魄散吗?”   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似要挑战时柏的承受力,但思维似乎已经停滞,所有通路堵死,无法思考。   他有错,都是他的错才让时松的下场那么凄惨,是他让时松绝望的离开,如果他当初能够关心一下他,察觉到时松异状,看懂他的暗示,时松或许就不会死。   “我到死都在担心你,怕你遭遇不测,你呢?可曾想起过我?”   接连的逼问让时柏的心神一点一点的溃散,他有罪,当初该死的人是他——   “师兄为何要舍弃我呢?”   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不同于之前的咄咄逼问,这次是清澈低缓的喃声低语。   时柏睁开眼,面前的人已经变为了泽九……   泽九……   不是,这不是泽九,时柏吐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要杀了我?”   冷冽的声音如冰刀刺入心脏。   泽九看着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慢慢地说道:“你是杀人凶手!”   噗——   时柏胸口一痛,瞬间呕出一口鲜血。   时柏眼前一片黑暗,待蓄积灵力再睁开眼时,幻象已经消失于空气中,对面的小塔依旧悬置于阵法之上,还在接受淬炼,与他闭眼前的景象别无二致。   时柏进阶失败了,即使最后他察觉到不对,依然让那句话全面击溃,唯一庆幸的是,正因为察觉到了异样,没有让他遭受更大的损失。   或许应该感谢最后出现的心魔是泽九,若不然任“时松”继续下去,他这次的损失会更大。   走火入魔轻则境界跌落,经脉受损,重则会爆体而亡。   时柏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原本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但那一句「杀人凶手」将他全面击溃,是不是泽九本人在讨伐已经不重要了。   陷入心魔的时柏会异常脆弱,简直像是壳子内换了另外一个人。   时柏面色平静,拭去额头的冷汗,便有条不紊地在玉蒲打坐疗伤,未有任何懊丧之色,仿似刚才身心遭受重创的并不是他一般。   闭关一年有余,时柏出关了。时间算是不长不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与泽九一般有着惊人的天赋,连恶劣的条件下都能轻松进阶。   韦逸原本很高兴,但当发觉时柏的境界并没有什么变化,隐隐还不若闭关前的时候。   “失败了?”见时柏点头,韦逸接着问道,“又是心魔?”   时柏默认。   对于时柏难过心魔幻境,韦逸早前就很清楚,原以为时柏已经进阶圣境,如今能好些,不料还是与以前一般:“你连圣境的大天劫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小境界竟然卡了?”在韦逸的认知中渡天劫时降下的心魔会更难一些。   那是因为天道要灭杀时柏,没等他走到心魔那一步人就倒了,若不是得人相救,他连活都活不下来。   原本时柏曾担忧过渡仙劫时,天道会再次截杀,如今看想得有点过于长远。   他连圣境中期的进阶都很难。   “那你这次的心魔是什么?”韦逸问。   时柏顿了一下,说:“不重要。”   都已经阻碍修行了还不重要?韦逸知道时柏不想说,便也就不再问,至少是不幸中的万幸,时柏的境界没有跌落。   时柏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飞剑递给韦逸。   “你这闭关还是炼器?”韦逸惊讶道,“三心二意这修为怎么可……咦?”拿着飞剑的韦逸眼前一亮,竟然是仙器!   丹境炼制灵器,圣境炼制仙器,这对时柏来说本就不是有难度的事情,如今又有兽神戒和阵法加成,再则这只是改良而已,若是完全靠自己打造,怕是要花上几年的功夫。   韦逸很高兴,连时柏进阶失败的忧愁都散去几分,他之前用的灵器都是时柏随便给他挑的,如今竟然直接有了一把完全适合自己的仙器,这对韦逸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原本韦逸觉得很了解时柏,但重逢后,时柏一直在打破他的认知,一桩又一桩简直奇幻。   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而已,时柏成长得太快了。   当然……唯独修为这一项除外。   时柏闭关之后,又毫无进益的出关,这件事儿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力,时柏虽是圣境修为,但在战将中的声誉极高。   有人惋惜,也有人背后说起风凉话。   这种情况和时柏曾经的经历很像,这是从天才的高台跌落前的预兆。   这件事儿也传到了妖仙盟盟主那里,了解情况之后,那青岚盟主送了一件仙宝给时柏,一盏莲花灯,据说灯油是用神莲的莲子提炼,灯芯也是融合了神莲的花蕊,完全是应了莲花灯的名字。   “我以前有个朋友与你一般,神魂极轻,容易招惹心魔,这莲花灯便是他的长辈专为他炼制的。”   那莲花灯看着并不起眼,但拿到手中,立时一股清凛之气传来,让人心明志坚,神思都豁然开朗,这还是没有点亮的情况下。   这绝非是一般仙器。   “时柏不敢受此重礼。”时柏推辞。   青岚盟主笑了笑:“这东西放在需要的人手中才显贵重,但对其他人而言怕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时柏静了几秒,仍是拒绝道:“非是推脱,无功之人,实是受之有愧。”   “既是如此,你答应我个条件便好。”对上时柏探究的目光,青岚盟主笑道,“放心,并非是什么让你做些难为之事。”   青岚盟主眸光流转,露出一个高洁如斯的笑容:“你以后只需对泽九好一些便可。”   “什么?”时柏看着青岚盟主。   连一旁的韦逸都侧目而视。   这是什么要求? 第105章 晋江连载   青岚盟主美丽的凤眼闪着流动的波光, “我说以后对泽九好一些, 不然的话, 我就……”说到这里,她停下来, 看着对面神色凝重的二人, 突然轻笑出声, “开玩笑的,对他不好,你自己就会哭的, 上次没有帮到你们,那失望的模样, 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韦逸时柏忙道不敢。   韦逸觉得青岚盟主实在是多虑了,他家老二打小都不会哭。   青岚盟主接着道:“这莲花灯权当补偿, 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 用完了可以还给我,也可以给到需要的人, 随你处置就行。”   如此便没有什么可推拒的了,韦逸示意时柏收下。   时柏躬身施礼:“多谢盟主。”   临走的当口, 时柏突然问青岚盟主:“敢问您那位朋友现今在何处?”那个与他一般神魂极轻的朋友。   “他啊……”青岚盟主笑了笑, 眼中卷着微妙的情绪, “与我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出来后, 韦逸叹息道:“你这算不算是小人之心了, 你开始拒绝是害怕青岚盟主有什么图谋?”   时柏拿着莲花灯,神色淡然依旧, 并没有得到仙宝后的欣喜。   “她堂堂三界盟主能图谋我们什么,你是不是想多了?”韦逸看着他犹疑道,“还是说这莲花灯有问题?”   时柏停下身,转过头对韦逸说道:“师兄我要再次闭关,这一次或许会长一些。”   “啊?闭关?”韦逸愣了一下,“多久?”韦逸让时柏突如其来的决定弄得猝不及防。   作为战将若是要闭长关是要卸职或者请假,但时柏是圣境修为,原本就是作为辅助韦逸而存在的候补战将,真的是请长假也是可以的。   “突破仙境,或者十五年后。”   韦逸立时明白时柏的意思,十五年后小壶天就要开启,那时候无论能不能突破仙境,时柏都会出关,至于时柏能不能突破仙境,就要仰仗他刚得到的莲花灯了,韦逸不过是用了几十年便升到仙境,有着兽神戒的时柏,十五年相当于百多年的时间。   时柏又闭关了,一时间众人都猜测时柏是得了什么宝贝,也有人不理解这盟主为何对时柏如此另眼相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的热度很快便散去。   韦逸极尽责任的做着自己的战将,他并没有闭关的打算,仙境之后的寿命可达千岁,若想由地仙达到人仙至少要百多年的时间,十几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的长进,他迫切需要的是知道九幽界的消息,一面他作为战将与魔族进行小规模的作战,一面通过各处渠道打探消息。   偌大的仙域,无一人听说过九幽界,到最后韦逸都在怀疑九幽是不是真的存在,他们究竟来自何处?   师傅凌音他们正在在哪里等着他们?   时光如白驹过隙,韦逸由一名普通战将成为了一名主将,麾下有十五只战部,他与魔族战部正面对战几十次,也曾深入过魔域,组织过一场成功的救援,在此之前,虽然仙域也有过救援行动,但如韦逸一般如此大规模的探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救回的修士有六十多人,他们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形状大都惨不忍睹,尤其是女修,竟有一多半在回到仙域后选择了自杀。   这让人们对魔修的残忍有了更大的认知。   对于韦逸来说,看着辛辛苦苦救回的修士,最后却选择了自裁,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自责,这种突破底线的迫害,或者说完全没有底线的魔族,打破了韦逸对残忍的认知。   若是可能,韦逸希望自己在救出师傅,与凌音重聚后,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战役中,这世间可以有不美好的事物存在,但不该存在如此残忍的人间地狱。   韦逸的表现,也使得青岚盟主对他大肆重用,一时间声明大噪,加之他在浮图园的表现,如英雄一般的标杆人物,英勇无畏,正直善良,是很多少年修士的信仰。   不过有一些人不这么认为。   “哈哈哈……快快!输了的交钱。”此时这位正直善良的将领正大肆搜刮其他将领的荷包。   “真么的越有钱越抠,你看看他,真是气死我了,哎呦,我这心口疼,有事儿先走了。”   结果刚抬脚就让韦逸一把拽住,“交完钱再走?抠什么抠,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的还不是大风刮来的?都跑到魔族去刮了,门都没给人家剩一个,墙都抠空了。”   “你给他吧,他没钱,他的老底儿差不多都捐得差不多了,还把自己师弟的那份也给捐了,人时柏正在闭关,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了。”   长久的消耗战,只靠各个宗门的补给根本不够,战争的消耗,武器灵石消耗巨大。韦逸一直给战部捐钱这件事儿他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韦逸捐得这么多。   “真假,你是要学那悲天悯人的苏大善人吗?”   “去去,什么苏大善人,不是一码事儿。”人家苏大善人多大的家底儿,他这点哪比得上?   “你师弟不会有意见吗?”   韦逸一面收灵石,一面摆手:“他不在意这些的,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你真的将所有晶石都捐了?”突然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却有些阴恻恻的。   不知何时时柏出现在了军帐内。   “啊,老二出关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哎呀,都圣境大圆满了啊,真厉害,不愧是……”对上时柏死水一般的眸子,韦逸心虚地移开目光,“没没……没都捐,还剩点,怎么可能都捐了呢,哈哈……”   时柏点点头:“那就是都捐了。”   “没……”韦逸站起身,笑容可掬地揽过时柏,“……没有,钱够花就行,咱们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不是?”   “你不是想开宗立派?”   “以后还有机会,我以前不就和你说,钱比人……不对,人比钱重……”   韦逸将时柏带回洞府,试图给时柏洗脑,诉说战士的不易,仙盟的难处,受迫害修士的凄惨,魔族的残忍,长此以往生灵涂炭,苍生受难等等。   从盘古开天说到诸神之战,从女娲补天到天地灵气逐年稀薄,不见的这些日子,韦逸没少补充仙域的常识。   时柏给自己泡了杯茶,总结道:“所以你干着活,还要往里面倒贴钱?”。   “不能这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以后大不了再赚,我只是把灵石和仙晶捐出去了,其他的我没动,士兵们现在太苦了,如今主动参军的人越来越少……”   一个十分爱好敛财的人,如今和你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这怕是让人彻底洗脑才能达到的效果,时柏自认没有这个本事。   时柏觉得他收青岚盟主十个莲花灯都不多,难怪能成为三界盟主,目光长远,非是凡人能及。   “是师兄对不住你,当时脑子一热连你那份也送进去了,暂时先算我借……”   “若是军队可以免费为士兵炼器,参军的人数会不会增加?”时柏打断韦逸,问道,“士兵自己出材料,军队可以免费为其炼器,品阶从灵器到仙器不等,由提供材料的等级决定。”   “你说……”韦逸难以置信地看着时柏,“你说真的?可……”这怎么可能实现?那么多的武器……   “炼器是有成本的,所以搭建阵法以及灵石方面的消耗,要由联盟来出。”时柏可以出免费的劳力。   韦逸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开玩笑了,那么多的武器要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才够?”   时柏神闲气定地看着韦逸,“我说了?材料士兵自己提供,阵法搭建及日常消耗由军队出,人力的话,我自己应该可以,以后再多的话,可以雇佣几个人。”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字未能说出口,韦逸的话音截止于看见时柏突然拿出堆满半间屋子的仙器灵宝。   闭关前,时柏便将他们在浮屠塔内收获的大半材料带着一起闭关了,这一闭关整十年,但对于时柏来说却是将近百年的时间,除了修炼,他还会梳理曾经在浮屠塔看过的阵法,重新组合新的阵法,为了炼器省事儿,他便试验了许多新的阵法,这些武器法宝便是试验的结果。   时柏说:“这只是一部分,炼器我大多能用阵法操控,联盟如果能够帮忙建立一个大型基阵,便不难实现。”   说完韦逸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小山出神,在韦逸呆若木鸡的表情下,时柏抬手要收起堆成小山的武器法宝。   “等一下!”韦逸忙道,“我怎么看着……有些东西还挺适合我用的……先让我看看。”   时柏动作不改的将这些都收到另外的储物戒中,将戒指一同给了韦逸:“觉得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可以卖掉,以防万一,手中还是需要晶石做周转用的。”   韦逸接过戒指,闻言面有愧色,突然觉得时柏才像是顾全大局的师兄,而他是冲动行事的那一个。   “这事儿等你先休息一下,我和你一同与盟主去说,她会答应的。”   韦逸一面挑拣灵宝,一面问道:“对了,你已经是圣境大圆满了,有预感要什么时候渡劫吗?说起来盟主的莲花灯还挺有用的。”真正大圆满之后会自发感应天劫,时柏既然出关,应该就差不多了。   时柏顿了一下,摩挲着手上的指环,面色平静地道:“我还没到完全大圆满。”   “嗯?”韦逸回过神,仔细查探时柏的修为,还真没,不过应该差不了太多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留一点?”这个地步瓶颈是不太可能了。   “只是先出关看看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再去渡劫。”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哦。”韦逸也没有多做他想,时柏行事一向谨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度仙劫?”   时柏静了几秒,道:“待一切安排得差不多再说。”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韦逸硬是听出一些不同寻常,人只有要出远门或是有什么危险之时,才会事先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 第106章 晋江连载   时柏因为得了盟主的赐下的仙宝, 只耗费十年时间便从圣境初期修习到大圆满, 这个消息一经走漏, 便迅速传开。   众人纷纷好奇时柏是得了什么样子的仙宝,俱是心痒难耐, 想要见识一番是真, 但如果能得到仙宝那便再好不过。   所以时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都遭受着各方的围追堵截,直到他开了个品鉴大会,将莲花灯展示给众人。   莲花灯说起来也算是仙宝上品, 造价不菲,甚至是很多极品仙宝都比不过的, 但这东西的作用却是很单一,稳定神魂, 这对意志力坚定的修士不说毫无用处, 但最多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时柏之所以能十年之间晋升为大圆满,绝对不能说是莲花灯的功劳, 要么是用了别的仙宝,要么就是时柏自身天赋逆天。而时柏的极品金灵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加之在阵法有造诣的人往往悟性极高, 虽然十年听着有些玄幻,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时柏要在边城内建造大阵, 不是护城大阵,而是炼器大阵。   盟主果真是对时柏极其喜爱, 不管可不可行竟然都一口答应。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青岚盟主对时柏极其的信任,信任到韦逸都意外,原本他准备摆事实讲道理的来劝服盟主。   “盟主真的很信任你,那么大的一笔灵石说拨就拨了,早前还送你莲花灯。”韦逸对着时柏感叹道,“你说她是不是对你……   “你捐出的晶石足够建造三个这样的大阵。”   只消一句,时柏就让韦逸封上了嘴巴。   谁说时柏豁达恬淡,明明记仇得很,韦逸觉得这件事儿,可以让他一辈子在时柏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军队要免费为士兵打造武器,这个消息,听着还有些玄幻,不提材料,要知道如今一柄上好的灵器少则需要耗费炼器师几个月的心血,多的会长达一年,仙器的话就更不好说了。   耗费心力时间的去做一件事,结果还有可能失败,炼器师的酬劳之所以贵得离谱就是这个原因。   炼器师很有钱,但培养一个炼器师的花费更贵,炼器师要在提升炼器技艺的同时兼顾修为,往往都是由宗门供养,用晶石堆出来的。   “太不靠谱了,怎么可能啊?”   “确实,如果能全靠阵法炼器,你说魔族为什么不弄呢?”魔族的阵法造诣比他们要高明得多。   “可是盟主既然都点头,那就是完全有可能啊。”凡是盟主认可的事情,就没有不成事儿的,看人待事盟主都很精准,一直独具慧眼。   听着像是鬼话,但盟主竟然相信了这两个人的鬼话,所以真假还需观望。   士兵们很是怀疑,但隐隐地也抱有一丝期待,有柄完全契合自己的武器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他们之所以当兵,多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军饷很高,立了军功,或是运气好当了将领,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武器。   收集珍贵的炼器材料,找好的炼器师,还要附上一笔高得可以买下一柄仙器的钱,结果可能只是为了一柄上品的灵器。如今你告诉他们钱可以省下来了,哪怕只是个幻象也会有所期待。   韦逸找来自己的部下,帮忙搭建阵法,这个占地三十余亩的巨大工程,在耗时九个月后终于完工。   阵法内的设计极其精密,不同的锻造炉,可以熔炼不同的五行材料,扣动不同的机关可以将需要的材料融聚到一起,可以调配比例,并送入到武器法宝的模具,数千种可选,刀、剑、棍、鞭、甚至连针都有,根据材料强度不同送往不同的大型锻造台,这是占地面积最广的部分,并且细化了修士因为功法不同对禁制的大致需求。   这个巨大的工程,由数以千计的小阵法组成,启动某个阵法就会消耗该阵法卡槽内的灵石或者仙晶,不会产生多余的浪费。   韦逸觉得自己从未小看过时柏,如今却是觉得自己目光还是短浅了些,他看着这个巨大的工程景象,嘴巴一直合不上,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是要多大的计算量才能做到?”韦逸感叹道。   很大,时柏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想是一回事,真正的将这些想法付诸于实际,又是另一番体悟。   “让盟主帮我请几个懂炼器的副手。”   “你要收徒吗?”韦逸转过头问道。   时柏否认:“我可能不会长期驻扎于此,这里需要人长期维护。”阵法后续的维护,器具熔炉的养护。   “行啊,具体要几人?”   “三人足够,多了亦可。”   备受瞩目的炼器大阵完工,炼器师们自是嗤之以鼻,等着看笑话,一个圣境的黄口小儿竟然口放狂言,如此兴师动众,就看之后要如何收场?   最后盟主帮忙找了三名炼器学徒,韦逸有些不满意,但知道现今条件如此,风言风语众多,大多是怀疑的态度,并且因为一些炼器师有理有据的分析,让人们对这个炼器大阵更加的不信任。   时柏倒是没什么反应,一面教授三人阵法的使用,一面等待着士兵递上来的锻器材料。   一天……两天……三天……   五人看着面前的十份炼器材料,面面相觑。   韦逸说道:“十份开启一次是不是太浪费了。”虽然小阵法是各自耗费灵石,但开启主阵的灵石消耗还是很大的。   时柏却道:“咱们不是自己有许多材料吗?每个士兵只有一次锻造的机会,我们这是走公,算是赚了。”   “可是……”万一失败了……好亏!韦逸有点心疼,这和把钱捐出去是两个概念。   “你们是要公器私用吗,这可不行。”突然青岚盟主造访,出现在阵室内。   青岚盟主交给时柏一个戒指:“这是盟内这些年积攒的材料,可以全部打造成防具,士兵们的防具大多都需要换一换了。”原本需要消耗巨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却是有了转机。   韦逸愈加愧疚,合着盟主都比他信任时柏。   第一笔大单就如此订下来了,士兵的十份武器,和联盟内的数千防具。   有人好奇前来围观,都让韦逸的部将撵走了,真要是一个不小心失败了,算谁的?   两个月后,阵室内三个小学徒目光炯炯地看着操作台,等着最后一道禁制落下。   空气中安静的只有各个阵法运作的声响。   “成了?成了!”   “让开,让开!我看看。”韦逸匆匆的从军营赶来,时柏说今天中午第一批成品会完成,他这一上午操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沉重的巨斧,笼罩着凝实的青色的亮芒。   上品灵器!   两柄灵器和百只防具几乎一同出炉。   成批的防具拉出炼器大阵,光鲜无暇的上品防具,在阳光的映射下褶褶生辉,那种震撼感难以用言语表述,这一时间城内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是故意为之,不然用储物法宝运出去更方便。   三天后是第二批……接着第三批……第四批……   “我不信,怎么可能,是怎么做到的?你让我看看,我就看看……”一个面相清瘦的中年修士在炼器大阵外吵着要进去,修为已然是人仙。   “那是白远大师。”   “哪个白远?”那人一愣。   “还有哪个白远?当时炼器大师白远啊。”白远大师无论是修炼还是炼器一途都天赋极高,以他的资质如今早该进阶金仙,但偏偏沉迷炼器,耽误了修行。   “那这是……”   白远大师声望颇高,部将也不敢太过为难,只好进入通传。   众人看向时柏,炼器大师都有自己隐而不传的秘法,除了亲传弟子,很少会让外人沾染。   时柏点头:“可以。”   那白远得了允许,一头扎了进来。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没有打理的头发,和斑白的两鬓,那模样完全失了一位人仙的体面。   进来后他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看了起来,从头到尾的逐一查看,嘴里念念有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色也是不停变换,先是不屑,后有难以置信的惊愕。   三个小学徒紧紧地盯着人,非常害怕这位看着疯魔的白远大师有什么异常之举,他们这些日子因为在这里的差事,身价水涨船高,很多人都向他们打听消息。   最后白远大师一动不动的站在主阵旁,宛如雕塑的看着,神情痴迷,口中念叨着一些阵法八卦的公式,没什么规律,时不时的自我否定以及肯定。   时柏坐在一旁打坐,眼睛都没睁一下。这些阵法看了,若是能有自己的见地感悟,反倒是个人的造化。   韦逸听说白远大师过来闹事,没多久也带着人来了,怕场子不够还请了几位将帅好友,连主帅霍玉都让他搬来了。   结果来了之后看到这种诡异的场面,一时间腰间的长剑不知道该怎么放,几位将帅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观摩,这几天听得很玄乎,十分自来熟的看起来。   结果,没多久连青岚盟主也来了,足见白远大师这事儿闹得大,很快传开了。   不知站了多久,白远大师眼睛猩红,眼中隐含水汽,不知是不是长时间凝视导致的结果。   “谁是时柏?”白远大师转过头,声音沙哑地问道。   韦逸忙上前一步,挡在时柏面前:“你待如何?”   那白远大师看着他,眼中冒着丝丝红光,带着让人生畏的狠绝:“你收我为徒!” 第107章 晋江连载   「你收我为徒」, 这话虽然是放下身段说得, 听着却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这是长处高位之人的习惯。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一句话直接惊煞了屋内所有人。   韦逸拿着剑呆立当场, 对于一个人仙要做他徒弟这件事儿, 实在是突破了他的认知, 结果他还没怎么反应,就让同僚拉开了。   “那位才是时柏。”有人指着时柏给他介绍。   ……   时柏要是知道会惹到这个麻烦,绝对不会放白远进来,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他走到哪,白远大师都跟到哪儿, 一点眼界都没有,时柏平素本就没什么表情, 如今白远就默认时柏不讨厌他。   第二批锻造材料送进来, 因为太多,分了批次排列, 白远跟了全程,三位小学徒的工作全让他抢了, 三人背地里都气呼呼的, 觉得白远大师那么大个人了脸皮竟然这么厚, 不止不会看眼色, 还和他们这些小辈抢差事。   原本以前他们还有躲懒的心思, 如今有白远大师在,他们反倒不敢放松, 毕竟很难再找到如此不累还很光鲜的差事,连白远大师都自降身份来此做学徒,外面想来的人已经排着长队,甚至有宗门找到盟主替门内子弟疏通关系。   另一方面,参军人数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炼器大阵的事情传遍整个仙域,时柏也在极短的时间,重新刷新了自己的声望。   最高兴的人便是韦逸,讨伐魔域有望,一直被动挨打,如今物资和人员都有了质的飞跃,他们也开始了反攻魔族的准备。   前后将近四年的时间,阵室一共出产两万四千多件武器,一万多件防具法宝。   随着时间的增加这个数量还会增加。   白远大师就这样跟着时柏打了四年多的白工。   “我要去渡仙劫,仙劫之后我便收你为徒。”时柏终于给了答复。   白远大师大喜。   韦逸却是面带诧色。   时柏明显是不愿收徒,但为何又要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可能会渡劫失败?   韦逸曾度过仙劫,虽然可怕,也差点死在雷劫之下,但那时候他在大漠,手边连个趁手的防御法宝都没有,但时柏不同,如今各色法宝任他挑选,并没有什么值得忧心的事情,他也只当时柏走个过场。   本来这个猜测很快让他抛却脑后,但当时柏说要韦逸帮忙寄存一些东西的时候,韦逸的这种想法便又生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韦逸接过时柏递过来的盒子,问出心中的疑问。   “没有。”时柏平静地否定。   时柏突然想起天衍老祖离开前也曾赠予过自己一个盒子,感觉并没有发生多久前的事情,如今想来却有些久远的味道,此时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天衍老祖当时的心情。   他给韦逸的盒子里,有给韦逸和泽九留下的东西,还有一些阵法心得玉简是给白远的,当做是他这四年来的酬劳。   天道不容,这件事时柏在大漠的时候早有体悟,原本以为进阶仙境还需很多的时光,不料偶然得了莲花灯,让他一路顺畅的走到圣境大圆满,但莲花灯不能帮他渡劫,仙劫势必更加艰险。   虽然作为圣境他还有许多时光,可以多蹉跎些时间再来渡劫,这也是他以前的做法,凡事不必强求,在九幽的时候时柏便是一直到寿元将近才闭关冲击丹境。   但如今情形不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   小壶天泽九的树屋内。   “泽九!你管管你家小丫头,天天欺负我,你看你看!”华宣指着胳膊上的红印给泽九看,结果泽九此时却毫无所觉地看着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清风拂动窗棂上流苏一般的帘草,尾穗轻柔地打在泽九沉静俊美的脸上。   这种感觉仿似有点像在九幽,九幽的天永远都是一个模样,一直都是灰沉沉的,不若仙域里阴晴雨雪捉摸不定,哪里都是一派生机盎然。   “你在想什么?”华宣凑近问道。   泽九摇了摇头,没说话。   “偷听时间到了,我去开叽咕草……”说着华宣几乎是蹦到了屋角,揭开一处开着喇叭花模样的藤蔓上面的符咒。   自从叽咕草与芷涵长老的洞府连通后,华宣便爱好上偷听,泽九是需要时刻关注芷涵长老的动静,迫不得已为之,对面并不是会很恰好的透漏出什么讯息,可能一连几个月都探听不到任何消息,但若一旦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华宣都会像是捡了钱一般兴奋不已,并且一直乐此不疲。   这草是华宣与花姐发现的,也没名字,因为能够叽叽咕咕的传话,华宣就要叫叽叽草,泽九觉得不好听,取名叽咕草,反正水平差不多,都没好听到哪里去。   泽九也使了一枚静音福,让这里的动静传不到对面。   华宣做完便一脸期待地坐到桌边,开始每日偷听的日常。   对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泽九对这个结果早已习惯,芷涵长老的目的他也早就获知,如今关注也不过是以防万一对方有什么变数,或者能找到对方的什么软肋。   华宣却是有些失望:他们干什么,这都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是不是让人发现了?”   泽九轻描淡写地道:“秋后小壶天会开启,芷涵长老最近忙于迎接新妖,已经很久没有回洞府了。”   “那你还每天都听?”他还傻乎乎的跟着听了这么多天。   泽九一面喂鸟,一面回道:“谁也不确定她回不回来,既然有这个条件,就不能错过击倒对方的所有可能。”   “我的天,你怎么思虑得这么周全?”华宣一脸仰慕,十分夸张的模样,“你是生来就懂得这些吗?”   泽九让他没见识的模样,惊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解释道∶“什么都要学,你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傻了。”   “真的吗?哈哈……我也感觉到了。”华宣根本绷不住笑,觉得得到这世上最高的赞美,笑得睁不开眼,傻模样简直没眼看。他平素最喜欢人家夸他聪明,但是却不知道不傻和聪明之间有着怎样的鸿沟。   “安静,听……”泽九出声道。   原来是叽咕草那里有声音传进来。   “……怎么样?”说话的是芷涵长老,好像在问些什么,前面的话他们不小心错过了。   “他就整天和那个白痴在一起,还能干什么?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着的。”万桑明显对于自己监视的行为感到了厌倦。   华宣知道万桑说得白痴是他,他已经听过好些次了,但再次听到还是很生气,以至于刚才的好心情都没了。   “我将真相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心有懈怠会造成什么结果,你难道不清楚吗?”   “不是……母亲不是说他不可能逃出小壶天的吗,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每天都盯着太累人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要小看外面的人,尤其是能从浮图园里逃出来的人,他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不凡之处。”   “什么不凡之处,我真看不出来,脾气不是一般的差,人也阴冷,再说过些日子就要填坑的人了。”   “越到最后才要越加警觉,没几天了,你要是在最后关头给我把事情搞砸了,就什么都完了!”芷涵长老冷冷地道。   “我就抱怨几句,又不是真的懈怠了,其实我就怕妖王会知道这件事儿……”他根本不害怕泽九,一个地仙会怎样,还不是任他们搓扁揉圆,但若是妖王知道就糟糕了。   “他?”芷涵长老冷笑一声,“他如今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这些。”   “什么意思?”万桑有些惊讶,“母亲的意思是妖王现在身体有问题?”   “你以为他为何一直闭关?那样的大妖,若不是身体出了差错,根本就没有闭关的需要了。”   “真的?”万桑既是震惊,又隐隐带着兴奋,“那若是妖王死了,母亲是不是就能将其取代?”   芷涵长老看了他一眼:“想得太远了,瘦死得骆驼比马大,想打他的主意就算了。”   “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己就死了呢?”万桑的声音中满是期待,“不过,大妖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之前是和青岚盟主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才会有什么三界联盟,不然还有谁比他更厌恶人修?”   “竟然还有这种勾连?我还想着那青岚盟主是不是和妖王有些什么呢?”   “这件事情不要和别人说,毕竟小壶天暂时还要他来撑着。”   洞府内的泽九与华宣面面相对,没想到能探听到关于妖王的事情。   华宣听得愣怔,连红翎儿在他手背上啄了一口都没在意,他十分震惊,如传说一般存在的大妖怪,身体竟然出了问题。   万桑连连保证:“我不说,万魔坑那块不处理好,妖王这事儿要再爆出来,估计外面不来找小壶天的事儿,内里也乱了,我都明白。”   “你知道就好,等秋后新妖入境,再用泽九祭坑,平复了魔潮,待下一次魔潮到来,神莲也会休养生息过来,一切都将恢复正轨,那时候再想其他图谋。”   「祭坑」这个词泽九已经听到两人提起过很多次,每二十年一次的万魔暴动,这是魔族盛世,为此他们还特别设有浮图园,但没人想到万魔坑的另一端连通的竟然是称作人间仙境的小壶天。   小壶天的禁地里面是万魔窟,在进入小壶天的第一日,泽九便感觉到禁地方向传来的浓重的腐臭味,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恶臭浓烈与不适。   但,同时还有让他一直渴求的神莲。 第108章 晋江连载   时柏渡劫, 谢绝了所有观礼, 包括韦逸在内。   韦逸一直对此感到不安, 害怕时柏真的会有些什么不测,他想看时柏盒子里都有什么东西, 偏偏盒子附着禁制。   白远倒是很高兴, 盼着时柏渡劫归来, 给他当师傅。   别说时柏看着烦,现在韦逸看着他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也闹心。   最后韦逸还是决定跟过去,偷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两个师弟一个现下不在身边,这一个再出问题他自是没脸回去见师傅。   时柏选了一处临山靠海的地方。   碧空如洗, 海风拂面,此时, 却有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上空。   翻滚的云海下, 轰鸣声响彻整个山海。韦逸看得心惊肉跳,觉得时柏的担心是有道理, 这看上去就十分骇人,比之他之前渡劫时的声势要大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 第一道天雷终于落下。   细如闪电的雷光打在时柏布置的防御法阵上, 只是——   那力道看着十分轻柔软绵, 声势比之普通的雷电没有强太多。   阵內阵外的人都很意外, 不过这才第一道天雷, 还不能说明什么。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三道天劫降下竟连时柏头顶的防护罩都没破开。   时柏略微思忖了一下,将防御撤开, 雷劫终于毫无阻滞地落到他的身上,那雷劫的力道不大,恰到好处地帮其淬炼骨骼,疏通经脉,不仅威胁不到时柏,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舒服。   一直到第八道,雷劫始终是不急不缓地落下,没有对时柏造成任何伤害。   韦逸看得目瞪口呆,这雷声大雨点小,真是十分敷衍地走了个过场。   所以老二在担心什么?还是说他误解了时柏的意思?   难道说关键在于最后一道天雷?   仙劫一共九道,最后一道伴着心魔,很多人都折在这种双重威势下,但时柏有莲花灯应该可以抵御一下。   韦逸正走神的功夫,第九道天雷落下,只见那金色的天雷顺势而下,接着一如既往的轻飘飘地打在时柏身上,和前八道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哪里出了问题?   天道为何如此厚待时柏?而时柏却还要如此担心?   最后实在是想不明白,韦逸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太过紧张,误会了时柏的意思。   而天道所为是无法揣测的,他就当时柏运气好,有天道眷顾,这本也是好事。   此时阵中的时柏却是有些愣然,防御阵法弄了一层又一层,防御法宝十几道防护,剑阵都埋了三个。   这次渡劫可以算是厚爱非常了,但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以前恨不得直接将他灭杀。   天道缘何改变了想法,难道与那神秘男子有关?   还是说秘境里的大漠和仙域的天道有什么不同?   时柏检查了一下修为丹田的变化,颇有闲情逸致地崖边看了一会儿海,才收拾东西,包袱款款地回去了,渡天劫能够毫发无伤的,他也算是第一个。   韦逸在那之前便溜了,身为师兄面子还是要的,说好了不去,若是再食言了,身为大师兄的威严会受到置疑。   时柏回去后,发现韦逸没有等他,迎接他的是白远那张殷切的脸,一口一个师傅,叫得时柏心绪不佳。   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个徒弟,连天劫之后的轻松感都冲淡了不少。   ……   仙域要发动对魔域的第一次主动进攻,韦逸异常忙碌。所以破天荒的时柏亲自去到军营找时柏。   一路上时柏受到了最高礼遇,他现在的威望已经赶超当了十几年将领的韦逸,毕竟很多人都是冲着免费炼器这一点来当兵的。   韦逸高兴地揽着时柏到自己的军帐:“想我了?最近特别忙,也没……”   “我要动身去小壶天了。”时柏开口道。   韦逸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那你先等我两天,等我交接好,和你一起去,之前我也和盟主说过了,再打个招呼就行。”   “不用了,我自己去。”时柏说道,“毕竟不是去开战,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我会想办法将泽九安全地带出来。”   “那怎么行?先不说别的,你一个人怎么进入小壶天?”韦逸眉头拧成一团,“这个要从长计议,咱们路上……”韦逸抬起头,正巧看到对面已经幻化气息的人,呆愣当场。   面前的泽九变成了华宣,连气息都一模样,至少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时柏将自己变回来,捏着手中的灰团:“这个东西是我在秘境中得到的,我又重新熔炼了一番,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那也……”   时柏说道∶“其实你也想去魔域,等了这么久,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会不会有点可惜?”   韦逸叹了口气:“那不一样,还是你和泽九比较重要,我现在就想着把泽九接回来,再想办法回九幽救师傅,其余的只能做完这些再做打算。”   “我自己就可以,有了灰团你至少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危险,师兄也去,危险便会多一分,不若师兄等我带着泽九回来,我亦会等着师兄凯旋的消息,到时候谁也不会留有遗憾。”时柏慢条斯理地劝说着韦逸,“这一次对战很重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要是输了,会很打击士气,再想重振信心便难了。”   时柏一针见血地说到了韦逸最忧心的地方,这次反攻的机会对仙域确实很重要,只能赢不能输!   但韦逸自身也害怕沉溺于这种复仇的战斗,而误了原本的正事儿。   “你……真的不用我?”韦逸见时柏似乎是真的不愿意他跟着,“自己可以?”   知道韦逸这是妥协了,时柏说道:“炼器大阵的事情我交给了白远,你让盟主按照我的俸禄转给他。”   “白远?他能看得上那点俸禄?最有钱的就是他了,以前找他炼器的人只花钱是不行的,派头一直摆得很大。”韦逸摇摇头,“真看不出来,他那没皮没脸的劲儿,竟然这么高冷狂妄。”若不是听这帮同僚们说,他都不敢相信这家伙还有这个本事,不过反过来也说明自家师弟的厉害。   ……   四周都是氤氲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一队形色各异,穿得花枝招展的队伍在雾气缭绕的林中行走。   追寻着沁人的幽香,渐渐地,朦胧的雾气淡了起来。   幽香弥漫,花果垂枝,近树远山,满目的温丽馨郁,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小壶天一如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般宛如仙境。   这行人十分好奇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外面已经是秋风瑟瑟,落叶飘飞,但小壶天内依旧是繁花似锦,美得生动,熏然欲醉。   知道今日是开界迎接新妖的日子,小壶天内的妖精也大半出来看,   “我说真的,非常非常的真。”   路上,他们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此时那少年正红着眼睛控诉着什么∶“你要是再袒护红翎儿,咱们就绝交,我说真的,真的!”说到最后,少年坚定的向对面那个高挑秀雅的身影强调自己的立场。   他们往前走了一点,树枝半掩处,终于看见少年对面那如凌霜独秀的身影,姿丰傲骨,宛若仙人之姿,紧紧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仙人此时侧过头问肩上那只趾高气昂的小红鸟:“他说你偷吃了他的梅子,是真的吗?”   小红鸟挺着小胸脯,坚定的摇头。   仙人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少年,气定神闲地回道:“她说没有。”   “你太过分了!”华宣差点哭出来,那是他最喜欢,攒了好久的梅子,他十分悲恸道,“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得你怎么不信呢?我要和你绝交……”他翻出三个手指头对着泽九,临了似乎感觉有点不舍得,最后还放下两根,对着泽九说,“我要和你绝交一天!”十分坚定的语气。   这边看热闹的,“轰”的一声笑开了。   两人齐齐转过头看过来,仙人如水的俊颜,让众人呼吸都停了几秒。   “怎么停下来了,快点走,马上就到了。”负责接待的小妖催促道。   一行人接着往前走。   “刚才那个妖长得太看了,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妖。”模样可爱的小女妖捧着脸,面含春色地道。   身旁的小妖却是不以为然地道:“你才看过几个妖啊,像这样的美人儿,这里有得是。”   “真的吗?但是刚才看了不少,我觉得还是刚才那个妖长得最好看。”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扑通扑通的,现在还平静不下来,咦?木木你不舒服吗,怎么扶着胸口啊?”小女妖看着前面的小妖问道。   前面青色的身影一顿。   “怎么可能,估计是和你一样让人迷住了吧。”   “在下白木,不叫木木。”淡淡的声音传来。   “都叫你不要理这人了,长得这么怪,性子也怪。”   “你乱说话,人家当然要生气了。”   “难道不是你乱叫人家木木?”   ……   小妖们对一切都新奇不已,一路说说闹闹,不多久,他们便让人带到了休歇的地方。   小壶天只收渡了仙劫的妖精,每二十年一次的赶妖潮,其实也不过只有十几个小妖,并且这个数量还在慢慢变少,比起万魔坑的出产,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些小妖来小壶天的目的,大多是冲着这里异于外面的充裕灵气,也有一些想要找到族群一起生活的。   而来到小壶天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点,一是不得私自出入小壶天,二是不得在小壶天内打斗,三是不得私闯禁地,其余的束缚不多。   说起来进入小壶天之后便要听从妖王的号令了,出入并不自由,这也是来到这里的代价。   华宣属于那个来了就后悔的,成天想着溜出去,不想运气不好,好不容易逃了还让人抓回来了,对于这一点,说不好他和泽九是谁拖累了谁。   为了迎接他们,小壶天也很用心的为每个小妖都准备了洞府。   听完了小壶天的规矩,便回了各自的房间安歇。   小壶天内的这些变动,并没有影响到泽九什么。   入夜,泽九坐在桌旁,认真的往黑色食盒里添加着各色的灵果,大小不一的灵果,红的紫的水润诱人,娇艳欲滴。   小红鸟小头一歪,就要啄一颗来吃,结果让泽九推到了一边。   “这不是给你的,华宣不是说绝交一天吗,正好断你七天食。”原来的小灰鸟已经换上了一身火红的翎羽,漂亮极了,尤其是阳光一照,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十分好看,并且修为增长得也快,最近可以开始辟谷了。   小红鸟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泽九竟然这样对她,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绝交一天要断她七天,怎么就正好了?   吃不到红红的小果子,小红鸟绝望极了。   “啾!”一双黑豆眼看着泽九,特别的幽怨。   泽九皱了皱眉,他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发觉不知何时屋内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修长的身体斜靠在窗棂边,如清风霁月般晃入人眼。   那人正神色安适地看着他,不知他在屋内待了多久。 第109章 晋江连载   泽九呼吸一滞, 愣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 过了一会儿,他缓了情绪神色疏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陌生的气息让小红鸟很紧张, 它支楞着翎羽, 竟然战战兢兢地挡在泽九前面, 和时柏对峙起来。   抖得都快掉毛了,还冲时柏啾啾,可以说非常勇敢了。   泽九的眉头却是不悦地皱了起来, 他多次告诫红翎儿,遇事要躲到他身后。   泽九将目光放到红翎儿身上, 却是看都不看时柏一眼∶“人修私入小壶天是重罪,你马上离开这里, 不然我会告知长老们, 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这里的妖对待人修并不友好。”   时柏却是踱步到桌前, 姿态闲雅地坐了下来:“我有些话要说。”他抬手欲要拿起桌上的茶壶,却是让泽九制止。   泽九态度强硬:“别碰我的东西,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说完就离开, 这里不欢迎你。”   时柏并不意外泽九的反应, 他将视线落到泽九水润的唇上, 轻声道:“说大概没有做更能表达清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泽九眉尖微蹙。   时柏突突然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塔,递向泽九。   “什么东西?”泽九看了一眼, 没动。   时柏笑了一下,说道∶“帮我拿一下。”   泽九犹疑地接过来,接着便觉手上一重,泽九没料到会这么重,那重量坠得他倾弯下身,忙又加上另一只手去扶,只是刚刚低下头,跳进眼帘的是时柏俊逸匀淡的眉眼,泽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觉唇上一热。   泽九惊慌地推拒。   两人气息贴近,时柏轻柔地抚着泽九的后背,用轻柔的有些压抑的语调说,“再一会儿……”   泽九也不知是不是吓到了,真的就是没再动,任对方揽着腰身更方便的施为,细如白瓷的脸上满是茫然无措,没了先前的傲慢,眉眼水润,说不出的俊美心动。   以前的泽九连时柏的触碰都十分抵触,如今却是破天荒的地任时柏施为,这种唇齿相依的感觉,对泽九来说陌生而又熟悉,温暖的怀抱,似乎在某个安稳的睡梦中也曾经历过。   突然外面的动静打断了屋内迤逦的气氛,泽九眉目一凛,立时将时柏推开。   华宣在外面。   时柏看着泽九水润光泽的唇,深吸一口气:“让他离开。”   泽九觉得面前的时柏有些让人畏惧,但他此时又十分恼怒刚才的表现,冷声道:“该走得是你。”   时柏闭了闭眼,像是舍弃了诺大的好处:“明日这个时间我还会来,我有话要和你说。”说罢时柏转过身,果断地跳窗离去。   “你……”   泽九几乎是黑着脸给华宣打开门阵。   “怎么这么久才给我开门?”华宣有些不满,明明生气的是他,结果还要他先上门,对方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华宣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泽九什么都没说,回到桌前这才发现,红翎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时柏用符咒定在了一旁,眼含泪光地看着泽九。   华宣这下乐了:“你正在罚她吗?”   泽九将符咒取下来,红翎儿立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求安慰。   切!华宣撇过头,正巧看见桌上的黑色小塔:“这是什么?”说着便拿了起来。   泽九看着华宣轻巧地摆弄着小塔,知道又让时柏摆了一道,脸色更不好看了。   “天呐,这里面太好看了吧。”华宣神识探入小塔之中,发觉里面花草溪流,兰生幽谷,景色怡人,“这得有四五十亩吧,做什么用得?里面还有许多好玩的小玩意,那个小吊床看起来不错啊。”   红翎儿从泽九怀中跳出来,抬起小爪子对着小塔踹了两下,十分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嫌恶的态度。   “给你的吗,这你还嫌弃啊?”华宣一脸不解,“平素出去玩,不用自己飞,睡一觉玩一玩泽九就能把你带到地方了,你若是不喜欢,泽九你以后用这个载我吧。”华宣是故意逗红翎儿,仙境是无法进入这种小塔的,除非是让人完全压制了修为,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否则自身的仙力容易造成空间的崩塌。   泽九顿了一下,也猜到了小塔是做什么用的,脸色愠怒:“喜欢就给你了。”   不行——   红翎儿立时跳出来,张开双翅做出阻挡的姿势,就算它不喜欢,那也要玩够了才能送人,它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华宣放下小塔,终于察觉到泽九的异常:“泽九你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白日里的吵架?有可能啊,泽九很记仇的,他是很快就没什么了,但人家可能很介意呢,因为几个梅子就要和人家断交,似乎……确实有点不地道啊。   泽九不知道华宣的这一番自我检讨,心绪一直静不下来,一直有些神思不蜀。   时柏是什么意思?   示爱?   怎么可能?   华宣见泽九不理他,有些急了,这要怎么办才好,道歉?要不然……   待泽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华宣一张大脸凑到了他面前,吓得泽九忙向后退:“你干什么?”   华宣坐直身体,随即又站起身,十分神秘地道:“泽九给你看个秘密。”   泽九惊魂不定地吐了口气,说:“什么?”   他话音一落,就见华宣原地转了个圈,唇红齿白的少年立时变为可爱的少女——   若不是相同的气息,泽九难以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华宣。   “你……”泽九震惊不已,“你是用了什么法宝?”时柏有个易容的东西,是连气息都能模仿。   华宣脸色微红,解释道:“石龙花都是雌雄同体的,但是我这个还没给别人看过,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泽九平复了一下情绪,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华宣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华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腾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女……女妖吧。”他顿了一下,又话不成句地补充道,“不过……温柔一点的男妖也是……可以的。”华宣低着头,羞得快钻到地下了,还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太羞人了。   泽九“哦”了一声,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华宣叫了他好几遍,才让泽九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   “那个偷听时间到了,我去开叽咕草。”   “不用了,我今天想自己静一静,这几日你就不要来了。”泽九说道。   继红翎儿后,这次换华宣晴天霹雳,刺激的偷听行动,可是他这些年为数不多的娱乐,小壶天里太无聊了,只有这个百听不厌,说是精神食粮也不为过,如今泽九却说不要他来了,简直给以他人生莫大的打击。   不管华宣能不能接受,结果就是这样,他也左右不了泽九的决定,华宣闷闷不乐地拿着泽九给的黑盒子离开了。   出了门,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码好的灵果,华宣立时心情转好,笑得不露眼,他就说泽九虽然看着冰冷,一直对他都很好的。   可是泽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总觉得今日的泽九有些奇怪,还问了他那种问题,对他的态度也和往日不同。   难道说?   华宣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难道泽九喜欢他?   泽九可能突然意识到喜欢他这件事儿,所以才会这么反常,还让华宣这几日不要去找他,明显是想冷静下来的感觉啊。   没错了,他一直和泽九在一起,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这可怎么办?   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到泽九?都怪他和泽九走得太近,总是缠着人家,才让泽九日久生情。   短短的时间内,华宣先后做了两次自我检讨,可见十分自省。   若不然就答应泽九?毕竟他们在一块玩得很好,泽九长得还那么好看,当然若是没有红翎儿那个拖油瓶就更好了。   但是好像感觉很奇怪啊。   啊——烦死了!要怎么办啊?   泽九不知道华宣这一番极其丰富的心理活动,他独自坐了一会儿,便弹指揭开了叽咕草的符咒。   他将黑色小塔收入戒指,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鸟,眼神却只盯在一处,愣愣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对面传来万桑和芷涵长老的声音。   ……   第二日,时柏果然来扒窗户了。   泽九冷哼一声:“别的本事没有,偷鸡摸狗的功夫越发的长进。”   时柏倚在窗框边,勾着嘴角,开口问道:“你看过凡人界的话本吗?”   “什么?”泽九皱眉。   “里面的才子佳人常常会避开他人私下相约。”   泽九怒不可遏,忍着爆发的冲动,咬牙道:“时柏你听好,这里没人和你相约,我也没和你开玩笑,你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你做什么?”他话至一半,就见时柏从窗边跳了下来,直直地朝着他走过来来。   泽九看着时柏离他越来越近,警觉地站起身,莫名的,他觉得这样子的时柏有些吓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黑如死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随时要将他吞噬,泽九下意识地后退。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泽九缓过神的时候,已经让时柏逼至墙角,他心中恼怒不已,不清楚到底在怕什么?他右手慢慢收力,准备只要时柏有何异动,便让他好看。 第110章 晋江连载   时柏看了看泽九的右手, 又看向绷紧着身体的泽九说道:“你不喜欢我什么?”   泽九让他问得一愣, 随即不屑地开口:“我都不……”   “我也有很多不喜欢你的地方。”时柏打断泽九的话, 似乎并不在意泽九的答案,“你总是对我充满了防备, 看见我便剑拔弩张, 甚至不愿意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 我会害怕你生气,时刻顾及你的情绪,要哄你高兴, 和你相处起来很累。”   泽九怒目而视,眼中的火苗一股一股地往上窜, 紧紧地握起拳头。   时柏却是握上泽九打算抬起来的手,认真地凝视着他:“但我后来发觉, 那是因为我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 所以你才会在我们之间竖起一道心墙,不愿让我走进去。”   泽九吊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 不解地看着时柏,对面黑沉的眼眸依旧淡漠, 却也很难忽视那人眼里的层层波光。   “那些有意无意的伤害, 让你开始防备疏远我,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在伤害之后, 仍旧理直气壮地向你讨要温柔。”   时柏平素淡漠深沉,也从不认错, 如今这一番温柔的深情,让泽九感觉像是在海浪上沉沉浮浮,找不到方向。   时柏深沉的眼睛看进泽九的眼底,他轻声道:“我只想要一个破开你心墙的机会。”   掌心相触,指尖传递着温热的触感,慢慢地传入心底。   时柏看着泽九,深深地凝视进他的双眸,轻声问道:“可以吗?”   泽九没说话,抬着头与时柏对视,黑得透彻晶莹的眼眸中暗光闪烁,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柏慢慢地倾过身,吻上那泛着浅光的唇。   泽九下意识向后躲闪,却不知何时时柏的手掌稳稳地附在他的背上,用一种最贴合的姿势拉近两人的距离,完全地方便亲吻,唇齿相依,奇异的悸动,怦然不止的心跳,泽九觉得有一股他看不见的力量在撕扯着他。   泽九心跳加速,有些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荒诞的局面,他将时柏推开。   泽九捂着胸口,眼中还有未散尽的水光∶“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柏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腔升腾不止的欲/望,说:“我想带你离开。”   泽九侧过头,一面缓着心绪地走向桌前,一面冷笑出声:“凭什么?”   “凭我从不会认错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一眼认出你。”   泽九转过头去看时柏,却见他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漫声道:“这世上你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我一般了解你的人,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值得你喜欢,那必定是我,我知道你的一切,包容你的所有,愿意永生永世地陪着你。”   泽九握着手中的杯子,不再看时柏,试图汲取一点反抗的力量:“可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你所做得事情,即使我不认同,也不会觉得憎恶。”时柏目光深邃地看着泽九,“我知道这里的一切并非是你希冀的生活,先和我离开,你对我有什么怨责,以后可以慢慢向我讨还。”   泽九始终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也不看时柏,也不开口说话。   时柏也不着急,撩了衣摆,坐到泽九身侧,等着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终于开口∶“你有什么计划?”   时柏放下手中的冷茶,徐声说道:“来时我在界口做了布置,我可以幻化成小壶天的某位长老,只要瞒过巡查的几位妖将,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这里。”   “这是你所有的计划?”泽九问道。   时柏徐徐地转过头,月光将他的侧脸笼上一层柔光,挺直的鼻梁在上面打出暗影,他慢慢抬手覆上泽九修长而素净的手,在对方试图抽手时,又用力的抓住,它用低沉的语调说道:“相信我,我再不会丢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我会安全的将你带离这里。”低沉、平静的声音,莫名的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法产生一丝怀疑。   心跳很快,泽九有些不堪负重,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他闭了闭眼,说:“好。”   ……   最近,华宣真的一直没有来找泽九,平素见到也会立时羞红了脸,然后低着头走开,他纠结于该不该拒绝泽九这件事儿,陷入自己的小情绪中不可自拔。   泽九因为时柏的事情,也无心纠结华宣的这些心思。   时柏只见过芷涵长老和苏青长老,灰团只可以复制,不能凭空捏造气息,白木这个身份是时柏在来小壶天的途中遇到的小妖,时柏当初给了对方一大笔晶石,让他这次放弃了小壶天的这次妖潮,时柏才得以进入小壶天。   所以确定最近苏青长老最近不会出来活动后,时柏选择了今日和泽九一同离开这里。   他们的行动比预想中的要顺利,两人骗过妖将巡守,朝着界口边缘行去。   一路清景无限,花鸟相伴。   泽九却是兴致不高。   “你若是不舍,可以回去与华宣道别。”时柏说道。   泽九顿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太过顺利。”   时柏突然笑了一下∶“确实有些顺利,不若凡人话本里的模样,才子佳人总是要经过重重磨难,身边也总有要反对他们的人,如此才有戏剧冲突。”   泽九嗯了一声,说∶“也对,常人大多会平顺一些……”   难得泽九没有反感这才子佳人的比喻,时柏继续说道∶“不过,你知道他们最惯常的反抗手段是什么?”   “什么?”泽九随口问道,有些心不在焉。   “私奔。”   泽九停下脚步,耳边继续传来时柏清润低沉的声音——   “就像你我现在。”   时柏见泽九停下,问道:“怎么了?”   突然传来一声冷喝:“好一个私奔,当真是想得美!”   时柏敛眉看着芷涵长老带着万桑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本欲要将泽九挡在身后,却发觉身边的泽九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漠如初,似乎早已知晓会是如此。   并非是私奔的情侣让人抓了现行,而是佳人根本无意出走,不过是傻小子的一厢情愿。   现在的泽九哪里是一两句就能劝服得了的,两人重逢后的博弈,时柏一直都是输多赢少。   如今形容时柏此次的失败,最恰当的一句应该是让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他忽略了那些反常的存在,任何的怀疑都会破坏这美好的果实。   时柏沉默了片刻,说:“我说过再不会丢下你一人,你并不相信,对吗?”   泽九冷笑一声,“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只会为了救别人而随时舍弃我。”他讽刺地看着时柏,那俊俏的脸孔满是寒意,“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但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却都当是笑话,我说过,你曾经加注在我身上的耻辱我会加倍讨还回来,你说你了解我,却忘了我是怎样一个人。”   泽九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所有伤害过觊觎过他的人,他都会十倍百倍的加还回去,时柏不止一次的见过,但他从未想到泽九也会如此对他,是他太自信了,以为自己会不一样。   时柏看着他,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我并不在乎你是怎样的人。”   泽九不为所动,声音冰冷:“你的承诺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无论我说多少次厌恶你,你都会自以为是地扑上来,你从未真正在乎过我的想法,我的意见,你只会想各种办法试图说服我,让我按照你的想法行事,你当然不会在乎我是怎样的人,因为你只会把我打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时柏深深地看着泽九,黑沉的眼眸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流露着对一切无谓的漠然。   他说:“你说得没错。”   “行了,也说得差不多了,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先回去吧。”芷涵长老发话。   泽九一振衣角,足尖轻点,脩然腾空,转身自顾而去,清风徐徐,阳光细碎地洒在他身上,在这绿野仙踪的山谷间,留下一道飘飞衣摆的残影,潇洒……凉薄……决绝……   时柏看着那清瘦修长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明亮的光影中。   ……   泽九步履平缓的往回走,途中让华宣拦了下来。   “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不太合适,虽然我们能玩到一处,但我还是更喜欢女妖。”华宣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能不能如以前一般,还是朋友?”   “嗯。”泽九绕开他,继续往回走。   “哎——什么意思啊?”华宣连忙追过去,“你是生气了吗?不然你说怎么办,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要不我们先在一起试试看?不行咱们再分……”   “砰”的一声,泽九将华宣挡在门外。   红翎儿让泽九收在了小塔,他就一个人在屋内,就那么坐着,什么也没干,外面白花花的阳光照不到他,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华宣在外面嚎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泽九才站起身,打开禁制放他进来。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   泽九打断他:“时柏来了。”   华宣一愣,问道:“那人呢?”   “已经走了。”泽九继续道,“你说你想做我的朋友,但我不允许我的朋友有任何背叛的行为,你能做到吗?”   “当然能!相互背叛还算什么朋友。”华宣毫不犹疑,接着他又搔搔头,呐呐的问道,“你才把我当做朋友吗?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夜深了,今日的夜晚星月无光,只有伴着夜风飘进的渺渺花香,夜光珠在屋内亮着白色的光芒。   “原来你是因为时柏才闷闷不乐啊,哈哈……害我都误会了。”了却一个心结,华宣心情很好,“时柏那么聪明,没想到会这么不小心,连让万桑发现了都不知道。不过估计他也没想到有人在一直监视你,还好你有办法,不然指不定芷涵长老会做出些什么,这聪明人也有算不……”   泽九突然抬手让华宣安静下来,叽咕草里传来声音——   “黄柳说泽九回了洞府就再没出来过,一直和华宣两人在一起。”   华宣期盼已久的偷听行动,终于得到满足。华宣听得很兴奋,尤其觉得这种监视与反监视的感觉很刺激。   泽九敛眉坐在桌前,如往常一般安静的闭着眼,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撸鸟。   “你动了禁地的秘钥?”问话的是芷涵长老。   “没有啊,我去禁地干什么?”万桑否认。   “这是我要问你的?”芷涵长老厉声喝道,“和我你也要说谎吗?”   “我……没干什么。”万桑有些吓到了,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只是处理了泽九的那个姘头。”   泽九手上一顿,立时睁开眼,眸色黑得吓人。   “你处理了谁?”芷涵长老冷声道,“我让你将时柏送出小壶天,你将人带到禁地干什么?”   “母亲你为何要听那个泽九的话?我早就受够了他那嚣张的模样,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已经将他那姘头添了万魔坑,等时机一到,用泽九祭坑的时候再告诉他,他那姘头早就先他去了,正在下面等着他,这样岂不过瘾?”   啾……一声鸟叫打破了安静的夜,泽九茫然地抬头,目光无措地扫向屋内,最后落到一脸震惊的华宣身上。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他都听见些什么? 第111章 晋江连载   “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芷涵长老的声音继续从对面传来。   万桑辩驳道:“反正泽九又不会知道, 母亲我只不过杀了一个人修, 这人破坏了小壶天的规矩, 就算是到了妖王那里,我也不理亏, 母亲何必如此动怒?”   “你怎么知道这不会坏了我的事儿?我说过很多次, 我不允许你擅作主张, 做任何可能破坏我计划的行为?”   “这次是我错了,但若不是我发现时柏的行踪,母亲也不会发觉他在界口做的手脚, 这次就算我将功抵过,我保证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芷涵长老又轻斥几句, 两人便将话题揭过,去谈别的事情。   “泽九——”华宣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回去吧。”泽九转过头, 平静地道。   “你——”华宣十分不安,他劝道, “千万别做傻事儿, 忍了这么久, 若是冲动行事, 会前功尽弃的。”   泽九闭了闭眼:“不要让我赶你。”   华宣走后, 泽九也出门了。   暗无星光的夜晚如浓墨晕染,四周寂静无声, 泽九朝着芷涵长老的洞府行去,快到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人站在枝桠的阴影处,目光看着洞府的方向,静静地,一动不动,静谧平整,耳边只有虫鸣和树风摇动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从芷涵长老的洞府走出。   黑暗笼罩天地间,泽九宛若蛟龙一般腾空而起,黑色的木棍在空中挥出绚烂的光幕,那崩裂的杀气弥漫开来。   万桑察觉到的时候肩上便重重挨了一棒。   咔嚓,是肩骨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痛楚传遍全身,不待他叫出声,泽九闪电似移动到他面前,一道符咒朝着他打下来,将他要出口的痛叫全部消匿。   泽九提着万桑,阴冷的表情如同地狱中索命的恶鬼,一言不发地去往禁地方向。   万桑惊恐万分,头皮阵阵发麻,他不知为何泽九要对他出手,不过一个照面,就成了对方的俘虏。都是地仙,泽九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还有泽九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怎么会?   泽九将其带到禁地大门之前,冷声道:“秘钥!”   “泽九,你想干什么?啊——!”万桑的手臂让泽九生生扯了下来,鲜血淋漓,骨肉分离。   万桑只是大声哀嚎,泽九残忍至极地又挖出他的一只眼睛。   “啊——我说……我说!不要再弄了——”   禁地内万籁俱静,没有一点声音,阵阵阴风扑面而来,阴冷却悄无声息,但越往里走,就能听到诡异的啸声,仿佛百鬼嚎叫,阴魂索命般的惊啸。   好似原本就知道路一般,泽九一路将人拖到万魔窟旁,一把拽着他的头,抵上魔窟边缘,下面是万魔涌动的黑坑,虽然辨不清底下的情况,但浓重的魔气给人以恐怖的威吓。   泽九眼底戾气甚浓,沉声问道:“你是时柏吗?”   万桑遍体生寒,惊恐至极:“你要干什么,放了我!”   泽九猩红了眼,那是一双充满了狠意的眼睛,他直直地问道:“你是不是幻化成了万桑的模样,故意在骗我?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栽在一个小小的杂碎手里?”   “我是,我是……”虽然不懂泽九说得是什么意思,但万桑却是连连承认,“我是时柏,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刺啦一声,一滴水珠坠入万魔坑中,瞬间引发万魔嚎叫。   咔嚓,万桑另一条膀子也让泽九卸了。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个禁地的幽谷。   泽九当着他的面将手臂扔进万魔坑,立即引来万魔吞食,连骨头都不剩半点。   “我再问你,你好好回答。”泽九声音发狠,手却有些微微颤抖,“时柏是不是真的让你投入了魔坑?”   万桑痛得出气多入气少,但为了活命,应口道:“……没有,我……我放他出小壶天了,没有杀——啊!”泽九挥棍直接砸断了他的腿骨。   万桑全身瘫软,如同一块烂肉让泽九提在手中。   泽九整个人好似陷入了疯狂的状态,眼神满是戾气:“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万桑疼到极处,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只能低声哀求:“……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   “说!”泽九眼神阴鸷,清俊的脸孔变得无比狰狞。   万桑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哪块肉又让人扯下去了,他只能痛苦的哀嚎:“我就是将他推入万魔坑,没有折辱过他,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啊——!”   “求你了,等等——他还有话留给你,他有话留给你的。”这一句,终于让万桑得以喘息,他有气无力地道,“他说如果再给他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来这里找你,但他说让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他害怕他若是停顿一下,泽九会再从他身上撕肉下来。   泽九全身都染上了红色,满手的鲜血,睁大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温度,泪水却漫过脸颊,汹涌不止,带着一种空洞的痛。   泽九没有再说话,他面无表情地一点点将万桑撕成碎肉,投喂下面的魔物。   到最后万桑只剩下一块碎肉,泽九将其灵魂拘禁在里面,便不再动作,静静地安坐在万魔窟旁,看着下面黑漆漆的魔坑。   浮图园的时候,时柏并没有真的让他踏进万魔坑,如今他却是真的害时柏葬身于此。   泽九想过以后永远都不再见时柏,却从未想过时柏死,也从不希望他死。他在砂蚁洞的时候利用过时柏,但他那时确定时柏不会有事,那些砂蚁会送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当时的泽九就是如此。他在几人的身上下了追踪的花粉,是想等着他拿到水莲,修成圣境回去救他们。   但时柏误会花粉是他杀人灭口的手段,他当时不想解释,以后也不再有机会解释。   腮边有滚烫的液体划过,倏然滴入深坑,像是掉入油锅中的水,激起下面魔物的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站起身慢慢走向对面。   不同于阴风四起寸草难生的别处,这里灵气充裕,草木葱茏,不远处一只火红的莲花正盛然绽放。   ……   华宣一整晚都有些不安,一大早便来找泽九,结果发现泽九洞府的禁制对他自动开放了,华宣连忙入内,并没有发现泽九的身影。   找了一圈,只有桌上放着的一个黑色小塔,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吾之挚友——   如有意外,趁乱将翎儿带离此地。   此间恩情,来世再报,感激不尽——   华宣读完,纸张便自发的燃烧,化成灰烬消失于天地。   华宣急了,忙出门去找泽九,连续两日不停不歇的找人,还是没能找到泽九。   这两日小壶天内并无异常,身为妖修,一连半年不出门都是正常,所以除了华宣没人发觉泽九的失踪,自然也没有人发觉万桑不见。   芷涵长老也只是以为万桑正在监视着泽九,这本就不必每日都与她禀报,毕竟万桑的本命玉牌并没有碎,加之大意,她没有发觉万桑玉牌的光亮已经暗淡的快要消失。   此时,禁地中的泽九已经完全的将火莲炼化,木水火土——如今的泽九已经变为四灵根修士,修为也已从地仙升至人仙。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脚下的那块碎肉,一脚将其踢入万魔窟。   泽九本欲将万桑彻底灭杀,让其魂飞魄散,但时柏曾说,以其之道还彼之身,不可再有多余的虐杀,他虽没能忍住虐杀,但总该是听一些,不然时柏总是会对他失望。   同时,洞府中的芷涵长老突然睁开眼,她听到一声脆响,那是玉牌碎裂的声音。   原本挂在腰间的玉牌已经碎裂成四瓣。   芷涵长老勃然变色!   桑儿——   修士亲缘薄弱,妖修更甚,万桑说起来算不得芷涵长老的孩子,但却是在她庇护下成长的唯一同族,她一直将万桑视若己出。   可她精心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这件事儿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最值得怀疑的自然是泽九,但当她强制破开泽九的洞府却一无所获,芷涵长老的神识在小壶天慢慢散开,几轮搜寻下来一无所获,并且她发觉华宣也在找人,最后她将目光放到了禁地。   神莲——   不好!   那泽九若是真的将神莲吞噬,那么整个小壶天都将危矣。   芷涵长老想起了青岚盟主给她留下的那句话,有些事情不能太想当然,你以为是招福,但最后可能是招祸。   难道说那青岚盟主,早知会有今日?   禁地内安安静静的,恐怖阴森,看着和往日并无不同,她朝着神莲的方向行去,雾气有些大,连神识都受到了阻碍。   前面有个人影闪过,看着有些像是万桑,但芷涵长老知道不可能,万桑一定是死了,但这不阻碍她追过去。   不多久,她闻到一股冲鼻的血腥味,这是万桑的血,芷涵长老知道,同族的血脉气息。   芷涵长老面色冷凝,并不沉溺于悲痛的情绪,她凝神观察着周遭的动静,蓦地转头,身后一团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朝她袭来!   芷涵长老心念一动,用灵剑硬抗了这一棍,两相撞击,产生了巨大的冲力,震得双方飞离原地。   察觉到泽九人仙的气息,芷涵长老的脸立时冷了下来:“你吞噬了神莲?”   泽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内腑受创,耳鼻都慢慢溢出血来,而他如此全力一击,也只是让芷涵长老受力退了几步而已。   泽九淡漠地看着她:“你为我准备的大礼,我提前消受了。”   “你——”芷涵长老猜到事情可能败露,如今证实却仍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万桑对时柏不妥当的处置上?但如今纠结这些已是无用,“人仙又如何,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泽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此时他耳鼻都留着血,这一笑之下看着十分骇人,“但努力一下,带你到下面看看还是可以的。”说着他两根纤长的手指轻弹,指尖发出四道红蓝青黄亮芒朝着芷涵长老卷去。   芷涵长老冷哼一声,抬手一挥,不料那四道亮芒如水一般根本不受力,断了之后便重新熔炼到一起,欲要将将芷涵长老束缚住。   这是根据自身灵根练就的离魂金丝!   本也没那么厉害,正常情况下,金丝的威力与施术者的修为灵根有关,一般用来对付修为不如自己的修士,人仙的金丝想要困住金仙根本不可能,但坏在泽九灵根强大,并且有四道属性不同的金丝,生克之间可以相互补充。   不过可惜地是只有四道,不能形成完整的五行链条,并且……   金仙大能可以瞬移,芷涵长老发觉那诡异的亮芒之后,立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泽九的身后,她冷笑一声,朝着泽九袭去。   只是芷涵长老未等施法,突然感觉到颈间一痛,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接着便察觉一股诡异的气流出现在体内,而身体的灵力也在慢慢消散。   是蚂蚁,四周有很多的蚂蚁,黑压压地朝她袭来。   芷涵长老急速运转灵力与那道诡异气流的对抗,金仙大能不至于让一些蚂蚁难住,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她就可以挣脱。   但泽九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下一瞬,泽九便出现在芷涵长老身侧,带离芷涵长老朝着万魔窟跳下。   “你疯了,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芷涵长老感受着急速下坠的身体,声音都变了调。   泽九钳制住芷涵长老,幽幽地说道:“你们这么喜欢将人填坑,莫不如自己以身饲魔感受一番。”   “你住手!”此时芷涵长老已经挣脱了金丝和诡异的气流,她慌忙地使用有限的灵力抬手给予泽九重击。   泽九闷哼一声,硬生生的抗住了,他慢慢地闭眼:“害怕吗?万桑正在下面等着你呢。”   “一切来不及了——你已经来不及逃了。”   他也来不及了——   泽九清楚这是他人生中做过最蠢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实力不济,打不过芷涵长老呢。   他不想再等了,他忍了九璇真人几十年,那这次又要再忍多久?在禁地的这两日他产生过无数次冲出去的念头,再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报仇。   就这样吧,一切都在这里结束。   尘归尘,土归土,他欠时柏的本也还不了—— 第112章 晋江连载   小空山景色怡人, 是整个大衍宗灵气最充裕的一处山头, 当初天衍老祖硬生生从玉阳子手里抢过来, 却是一直暴殄天物的搁置着,他本人一直在外晃荡, 游山玩水, 鲜少归来。   直到收了三个徒弟, 小空山才有了些人气。   但小空山再好,也架不住每天都对着,泽九正是对凡事都好奇的年纪, 却是已经让两位师兄禁足了一个月。韦逸说是以防他再惹乱子出来,那臭脾气路边遇见个冲他叫的蛤蟆都要找回场子, 真是和谁都能打起来。   这一大早,韦逸和时柏要出门, 小泽九身板笔直地背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巨剑, 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韦逸让他的模样逗乐了:“你听师兄的话,师兄才会让你跟。”   泽九对韦逸冷哼一声, 直接转身对着时柏道:“我都听你的,你带我出去玩。”   时柏抬眼看他, 淡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泽九有些不情不愿, 但仍是低低地叫了声:“师兄。”叫完人, 泽九悄悄地微抬起头去看时柏, 时柏似乎很满意, 因为他看到时柏笑了,不是那种假笑, 而是唇角缓缓向上挑起,眼中带着愉悦的笑意,比他见过得星石还要亮。   “师兄你……吃红果吗?”那一刻,泽九想把这世上最好吃的果子都给他。   “哎——你怎么只给他,他还要我带着出门呢,也给我一个,不然你们俩都给我看家。”   泽九冷肃着小脸,不满道:“我们还不想带你呢,长这么丑。”   “臭小子你说谁……老二你别拦着我,今天我要好好和他讲讲道理……”   ……   泽九记忆仿佛停在了那一刻,原来他曾那样的喜欢仰慕过一个人。   原来时柏喜欢他听话,喜欢听他叫师兄。   若是有重来的机会,他愿意做个听话的师弟——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从梦中醒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发觉华宣竟然在。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华宣终于松了口气。   泽九扫视了一眼周遭,都是熟悉的景象,发觉这是在自己的洞府。   泽九抬眼看向华宣,慢慢地开口:“是你救……”   “当然不是了,我哪有这个本事。”华宣解释道,“是妖王那家……他救得你。”   泽九面上毫无喜色,反是惨白了脸:“那芷涵长老也……”   华宣怕他再动气,连忙说道:“没有,芷涵长老完全让魔气侵蚀,人救上来只剩半具白骨,连原身都没来得及幻化,但你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真的算是奇迹了。”   泽九松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那就还好,还好这一番功夫不算白费。   还好报了仇,那就没什么可遗憾了——   “那个——妖王他要见你。”华宣犹疑地开口,“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这次乱子惹得有点大,以前都是神莲压制着万魔坑的魔气,如今你把神莲给吃了,这些天全靠妖王在禁地守着,我怕他迁怒于你。”   华宣顿了一下,有些低落地道:“但现在好像也没别的办法,逃也逃不了,外面还守着妖将。”   泽九轻轻吁了口气,慢慢地道:“我去见他。”   妖王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袍子,长发披散着没有束起,他坐在上首,闭目凝神,刀削般的轮廓,眉宇间透着端方持重的沉稳之气。   “王上,泽九和华宣带到了。”   妖王睁开眼,目如朗星,微微带着些绿光的眼眸,视线精准地投注到泽九身上。   “泽九你可知罪?”妖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知。”泽九眼中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掀不起半丝情绪,他声音渺淡,“你可以直接发布对我的处置。”   “好一个不知!”妖王面色冷然,“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得整个小壶天都陷入炼狱,因为你的作为险些致使万千生灵丧命。”   泽九淡漠地抬起头:“芷涵长老图谋不轨在先,杀害我师兄在后,你作为妖王监管有责,这个责任就算有你八分,亦不会有我半分。”   “泽九——”华宣吓得连忙拽他,让他说话委婉点。   “伶牙俐齿,你敢说你没有贪图小壶天的火神莲,想着将计就计地独吞神莲?”   “我有。”泽九神情,语气不卑不亢,漂亮的眉眼锋利尖锐,“那又如何,是谁给我的这个机会?我的这个想法又是基于什么情况下萌发的,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做圣人要求?”   华宣都快哭了,他知道泽九倔,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刚烈,这是一点都不怕死了。   华宣连忙跪下,求情道:“你——王上息怒,他平素不是这样的,如今遭遇重创,师兄惨死,也本欲和芷涵长老同归于尽,哪还想着什么觊觎神莲,不过是报仇心切而已,泽九他不是坏人,恳请妖王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妖王看着华宣,脸色愈发的难看,“将功折罪?”他冷声道,“我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我,既是想死,当初你又何必求我救他?”   “王上——”华宣完全地跪伏在地。   妖王表情冷肃地看了一眼华宣,转而对泽九道:“泽九我命你从此以后镇守禁地,压制万魔窟的魔气,不得放一个魔物走出禁地,不可泄一丝魔气逃离禁地,你可愿意?”   华宣大惊:“王上,不可——”   泽九笑了一下,脸上却显冷淡∶“早就让你直接说对我有何处置,偏生这么多的废话。”   华宣怔怔地回过头:“泽九——”   泽九转头看着华宣,放轻声音道:“我说自己没错,不代表我不愿意负责。”   时柏说做人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他若是真的要置整个小壶天万千的生命于不顾,时柏怕是会对他更加失望。   妖王仿佛很有趣似地看着泽九,随即用低沉的语调说道:“既是如此,从今以后你不可再踏出禁地一步,永远驻守此地,直到到万魔窟消失的那一日。”   华宣脸色发白,万魔窟已经存在千万年了,那是魔族的根本,怎么可能消失?   “王上——”   华宣还想求情,却是让妖王打断,“他自己都已经答应了,此后禁地会常派妖兵镇守。”他给了华宣一个木牌子,“你若是怕他闲寂,常来看他就是。”   华宣手足无措地拿着玉牌,直到妖王离开,还缓不过劲儿来。   “泽九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泽九坐到了万魔窟的边台上,眼睛失焦一般看着黑乎乎的坑底,依旧淡淡地道,“你们王上说得没错,在小壶天的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机会离开,只是我这个人,永远无法原谅那些要害我的人,我总想着要让芷涵长老他们付出代价。其实如果我早早地离开小壶天,那么时柏就不用死——”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时柏也总说我对这世间的恨意太大了,容不得任何对我有恶意的人。”   泽九的话说得轻巧随意,华宣听了却有些难过:“泽九……”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如果我不那么自信,当时若是亲自看他出了小壶天……”   “泽九这真的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这样,本来都好好的,谁知道万桑那个傻子会不按常理出牌,你也是听见芷涵长老确实说了会将时柏送出小壶天,所以才会大意的,这种意外我们也掌控不了。”   泽九整个人好似没听到华宣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做那么多的错事,无论他如何作为,但最后总会选择原谅我,但我却不想原谅他,我这个人太自私了,他明明知道,却不愿放弃。”   华宣摇头:“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就是因为你值得,他才不愿放手的——”   泽九眼神晦暗无光,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下方黑漆漆的魔窟,仿似被湮灭了所有的光彩,“他对我好我知道的,但我总想着那些不好的事情,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自己输不起,他在的时候我总想着和他对着来,惹他不快我便开心,如今他不在了,我却害怕让他失望,你说……”泽九缓缓地闭上眼停滞了两秒,声音有些艰涩地道,“我这个人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华宣难受极了,他发觉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泽九心中有丝毫的好过,时柏的事情让他愧疚难受,泽九在自我否定,极端地厌恶自己。   “你不要这么想,泽九你真的很好,你还有红翎儿呢,你这样它她也会难过的。”华宣声音哽住了,声音有些变调,他看着泽九这样坐着,总害怕他会就这样追着时柏跳下去。   泽九闭了闭眼,说道,“以后你帮我多照顾她,这里不适合你们常来,她若是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来说她,我不在她没那么胆大妄为,你别让人欺负了她就行。”他深吸了口气,轻喃道,“华宣,谢谢你……”他以为自己会死,如今能苟且的活着赎罪也好。   华宣眼眶热辣辣的疼,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他哽咽道:“我真的太笨了,泽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我去做好不好,我真的不想你这样,我真的太没用了。”   “你不是没用,你是太善良了,华宣——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有点累了。”   ……华宣走后,泽九便一个人坐在边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漆漆的魔坑,温热的液体肆无忌惮的滴落,这会儿他终于能够好好地去伤心。   ……   最近,万魔坑的魔物们俱都倒了大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面总会时不时的滴落一些水珠,那水珠在魔坑中化开后,不仅腐蚀着魔气,一旦沾染上轻则伤根基,重则丧命。   所有魔物都退离了这边的坑口位置,万魔坑占地极广,深埋于底下的阴脉,能露头的地方却只有两处,小壶天这里是一处,另一处已经通到了魔域,它们可以选择的区域极广。   偏有只魔物与其他魔物不同,一行等着上方的水滴坠落,对其他魔物如同致命毒药的水滴,对他来说却是甘冽的清泉,让燥热的他润泽舒适,缓解了他所有的不适感。   与别的魔物不同,他在魔气遍布的魔坑中很不舒服,也无法炼化魔气,但自从有了这些水滴,他便能开始自发的开始吸收周遭的魔气,这些原本讨厌的魔气也变得让他舒适起来。   他曾试图向上攀爬,去寻找水滴的源头,但行至一半,便让一道阻力挡住了去路,本能的,他知道这大概是什么,这个阻挡需要万千魔物一起才有可能冲破,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   它目光灼热地看着上方,眼中满是渴求,他要爬上去,终将有一日他会到达那里,得到自己渴求的东西。 第113章 晋江连载   二十年一次的魔潮日——魔族迎来了他们最为关切的事情。   每到这个时候, 万魔窟的魔气会变得异常旺盛, 这些过剩的魔气会让魔物们变得十分暴躁, 甚至需要吞噬同伴来缓解这种暴虐,他们发疯了一般的相互撕咬吞食同族。   万魔厮杀, 最后优中择优选出最具资质的魔物。   一具具棺木收敛好, 从万魔坑的狭道抬出, 棺木有黑红两种颜色,黑棺木装着普通青魔,他们最后成为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成为魔族大军的一员;红色的棺木是选出的魔子,后面会再送入浮图园进行再次择选, 生存下来的魔子都会成为魔族优秀的将领,壮大魔族的队伍。   魔族将领看护着每一个魔物收敛装棺, 每一个他都亲自查验, 越是后面越是眉头不展:“怎么会这么少?还不及上次的一半。”   另一位魔族将领却是不以为然:“那谁能知道?这事儿学问大了,阴脉如何变动是有讲究的, 不过就算多了也没什么用,上次百多的魔子才活了几个?浮图园还让人炸了, 听说现在还没完全修复好, 不知道一年后的浮图园还能不能开启。”   说到这个, 对面的魔将炸了:“若是让我遇到那个人修, 定要把他挫骨扬灰, 以此解我心头之恨。”这个快成为他们如鲠在喉的一根刺,甚至有人开始对魔王的决策产生怨责, 这个局面完全是魔王自己玩脱了造成的。   决策失误也就算了,魔王自身也不反省,更没有积极修复这个烂摊子,没多久人便又消失不见,平素都很难找到人。   抱怨归抱怨,也是因为魔王精密的布局,魔族一直能将仙域压着打,若是真的要挑战魔王的权威,却也没有那个本事。   “库林你刚才说若是遇到那个人修会怎么着?”   “挫骨扬灰,怎么了?”   “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那魔将奇怪的看向同僚,随即视线随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立时愣住了,剥去魔衣,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刚出魔坑的魔物大多容貌骇人,口鼻都不一定魔化完全,有的魔子吞噬人修后会融合人修的一部分体质,看着才会正常一些。   但从魔坑出来,就如同现下这个,完全是人修的模样是不可能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魔物的脸,他们都认识,就是当初带着一干修士将浮图园炸了的那位。   时柏!   “他怎么会在这里?”那魔将震惊不已。   “我怎么知道,而且真的成魔了,还是玄魔。”玄魔相当于人仙修为,是比红魔更高等级的魔物,百年难出一个,与魔尊大成不过只差了一个大境界,这是百年都不曾遇见的情形,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在浮图园的时候这人还只是圣境初期的修为。   前后不到二十年,这修为增长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估计这次魔子大幅缩水就是因为他了,不过……”他犹疑道,“那这个要怎么办?”   “你不是说要杀了吗?”   “这是玄魔,要是杀了,万一有什么……”他心里犯了嘀咕,“魔王向来心思缜密,说不得早前那些都是些布局,还是交给他老人家处置吧。”   “不过他脸上这一块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块淤青,看着有点像是让谁踹了一脚。   “谁知道呢,这帮家伙打起架来,哪有什么章法可言,还是赶紧通知上面吧。”   他们运气不错,向上承禀没多久,便得了回复。   魔潮竟然出了一位玄魔,这件事儿不久就传开了,只是这位玄魔什么样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人已经让魔王带走了,据说这玄魔不会参加接下来的浮图园。   这倒正常,已经是玄魔了,随便抓个人修祭品投喂便可以,由魔王亲自调教自是比浮图园的厮杀要强,况且他们现在也害怕再来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修,将浮图园变成炼狱。   此时,躺在棺木的玄魔慢慢睁开眼,周遭都是黑漆漆的,冷寂无声,他试图运转体内的灵力,发觉经脉中一黑一白的两道气劲正互不干扰的运转着,这让他有些疑惑。   他运转灵力打量四周,看见不远的光亮处一黑袍男子,正左手执黑,右手执白的一个人下着棋。   那人察觉到他,徐徐地转过头,那人面如冠玉,非常俊美,长着一副温雅模样,他问:“会下棋吗?”   玄魔起身,走到他对面,接过白子坐了下来。   棋子交错而落,黑袍男子棋风缜密,让人捉摸不定,玄魔计算精准,落子迅速稳健,二人进退之间,情势几番扭转,慢慢的,黑袍男子慢了下来。   不多久,黑袍男子便投子认输,“果然——精通阵法之人的计算能力,非常人可比拟。”他感叹道,“好久没这么畅快的与人对弈了,以后就留下来陪我下棋吧。”   玄魔抬起头看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黑袍男子闻言笑了,他说道:“在这之前,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那玄魔微愣了一下,随即又面色如常:“你知道?”   “你炸了我的浮图园,如今也正是将功折罪的机会,这里的人都恨你入骨。”他笑看着玄魔,说,“想避免麻烦平素就多跟着我。”   “我们是仇人?”玄魔盯着黑袍男子问道。   “仇人?不——我们不是,我对你可是喜欢得狠。”那黑袍男子眼眸幽深如海,嘴角缓缓上挑,“咱们终归有一日是要站到一起的,那时候你就会觉得我所做得一切才是对的。”   “不会的。”玄魔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那黑袍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含义不明地看着玄魔,“可惜,这么快就想起来了,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时柏——你不会一直都这么想的,早晚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   “不会的。”玄魔依旧神色淡然地直接反驳,并没有因为黑袍男子的话做出其他反应。   黑袍男子也不着恼,而是问道:“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了吗?”   时柏没有否认:“我体内有两股力量相佐的真气。”   “仙魔之体,修真界有记载的也只有一人,这还多亏了你手中的莲花灯,不过——”黑袍男子看着他,“显然你还有别的奇遇,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机缘。”   时柏看着他道:“我不记得了。”   “想起一些,就要忘记一些,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要让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取代你。”那黑袍男子意味不明地说道,言语中竟有几分警示之意。   时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口。   ……   这之后魔王派遣时柏过去修复浮图园,结果他什么都没能做,就让人撵回来了,他这张脸让很多魔人恨之入骨,其中最甚的就是浮图园这些阵师,这十多年了不眠不休的工作全部由时柏造成。   而时柏本也未打算为此出力,仙魔之体不代表他把自己归于魔族一员。   此时的时柏可以随意隐匿自己的两股真气,自如的切换人修魔修,还因祸得福的进阶人仙,他的运气比起在九幽界好得多。   时柏大多时间都跟着魔主,魔王的工作很轻松,他无需事必躬亲,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没有王的日子,魔王会经常拉着他下棋。   但安逸的也只有魔王一人,其余魔人都忙乱不已。前些日子魔族败于仙盟,加之还未修复的浮图园,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不知为何仙盟如今扩展极快,且武器装备精良,我猜测这次魔潮他们也会看准再次发动进攻,如此下去,我魔族优势将会一去不返。”魔族的优势在于每次魔潮产出的魔兵与魔子,从黑棺走出的魔兵没有情感没有痛感,只听从指挥,是以数量取胜的人形杀器,但现在随着仙盟的强大,这个优势越发的不显。   “仙域必有高人坐镇。”另一位魔将出声道,“这种扩张速度极不寻常。”   “就算知道对方有高人又如何,除非我们也有大能相助,不然这种颓势还会持续下去。”   “高人?”魔王笑道,“你们说得高人莫不是他?”说着他的目光看向身侧的时柏。   下方的魔将都不再出声,他们在仙盟都有探子,这时柏建造的炼器大阵是他们溃败的源头,现在人在这里,要么就为他们所用,要么就该处死,可王上将人天天带在身边,也不作为,他们只好想了这个办法让魔王表态。   “我不正替你们招安呢吗?”魔王笑得轻描淡写,“但是人家并不愿意,你们有办法?”   “要么用,要么杀,这么个人一旦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请王上三思。”就算没有之前的事情,时柏的仙魔之体他们已经知晓,这样的人若是不能留为己用,必定是要除去以绝后患   魔王却是转头问时柏:“你怎么看?”   底下的魔将几欲吐血,我们让你杀了他,你却问他怎么办,难道他还能自己处置了自己?   果然,只听时柏说道:“我只会下棋。”   在仙域是声名远播的阵法大师,在魔域就只会下棋,对了他还炸了浮图园。   “行了行了,我会帮你们好好劝劝他,都出去吧。”魔王这话说得随意,却是没人敢不听,对于这样的人,魔王若是能让其招安自是最好的结果。   待其余魔将走后,魔王再次问时柏:“当真是不愿意?”。   “你可以杀了我。”时柏回道。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所以才有恃无恐。”魔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杯沿,开口道,“你可知同样一个人,因时因地以及心境不同,做出的选择亦会不同,他可能会因此跌入深渊,也可能会激流勇进,过后才知答案,时柏你善于揣测人心,却少了敬畏,你常常会低估人性。”   时柏却是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你究竟在图谋着什么?”   魔王看着他,最后轻笑出声:“你能问出这种话,大概不知道我究竟对你有多好。” 第114章 晋江连载   魔王带着时柏来到魔市, 远远的, 就能听见喧哗的吵闹声, 伴着凄厉的惨叫,还有阵阵扑鼻的烤肉香味, 但对于辟谷已久的修士而言, 并没有什么诱惑可言。   直到他们真正的走入魔市, 时柏才看到肉香味的来源,一个人修像乳猪一样让魔人穿在钎子上,那人甚至还没有死, 幽蓝的火焰上,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旁边站着许多看热闹的魔人,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   “人修的血肉对魔人大补之物, 你也可以试试。”魔王建议道。   时柏没有回应。   不远处有几个不着寸缕的女修, 如牲口一般的让人锁在木桩上,付了钱的魔修, 也不将人带走,直接就地淫/辱亵/玩, 耳边响着其他魔人猥亵的笑声。   时柏就这样跟着魔王在魔市中穿行, 时不时地魔王会停下来为他讲解。   他在一块巨大的铁板前停了下来, “那块铁板是由黑曜石锻造的, 下面一旦加热, 可以活活烤死上面的人,然后会有专门的魔人来剖解烹饪, 啊,也不一定非要等待人死,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刀一刀的片下来,更有意思,可惜现在人修供应不足,这么早就下市了,不然你就可以看见这些人修临死前的挣扎与求生欲,非常有意思。”   时柏闭了闭眼:“无论你打得什么主意,我都不会帮你,死都不会!”   魔王叹了口气:“所有的人修,在魔域的待遇都一样,你是特殊的那一个,所以你该庆幸,我不会将这些用到你的身上。”   时柏睁开眼,幽黑地目光看向他:“我曾经遇到过一个魔修,他因全族惨遭灭门而入魔道,之后便坠入魔道,一心想为逝去的人报仇。”   “报仇吗?”魔王摇摇头,笑得漫不经心,“那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这世上没有我恨的人,也没有我喜欢的人,我做得这一切不是想要报复任何人,我只不过是无聊而已,报仇不会让你喜欢的人回到你身边,与其浪费时间,不若做点让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起一门心思报仇的人,你觉得我会不会好一些?”   “你只会让我刚加不适。”时柏淡漠地道。   魔王不仅不恼,反是大笑:“哈哈——你自己觉得自己很聪明吧,言语中诸多试探,一直想要窥探我的目的,下棋也下得厉害,那你看看能不能破了的我的棋局。”   时柏却是回道:“你觉得我是你的棋子。”   “哈哈——你知道这世上有种恐怖,就是你明知道我把你当做棋子摆弄,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看着时柏,笑得温文如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目的,你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你做什么,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哪些事儿是在帮我。”   时柏认真地说道:“你会后悔的。”   “一个棋子要走出棋盘吗?”魔王再次大笑,看起来心情越发的好,“你来了之后,我真的比之前开心多了。”   魔王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消失,时柏独自站在魔市之中,耳边的声音,他迈起步子,突然脚下一滞,一只白皙的手拉住了他的脚踝——   那是一个面容婉丽的圣境女子,她匍匐在地,卑微的抬着头,露出洁白的颈部曲线,消瘦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她用着近乎绝望的声音乞求:“救我——”   在九幽界这女子的修为是比同九璇真人的存在,受修士敬仰膜拜的一方大能,如今却是活得不如一口牲畜。   “求求你,杀了我——”那女修哀求一半,便让人拽着绳索抽了回去,她连件避体的衣服都没有,这一通动作,维系不了任何的体面,惹得周遭哈哈大笑。   女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绝望:“谁能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   杀一个身受束缚的圣境修士对时柏来说很简单,一个意念一个指诀。   “谁特么干的?”那拉着绳子的魔人大怒。   时柏脚步不停地离开,他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那魔人看着离开的时柏,想要理论,但碍于时柏玄魔的身份,不敢找上前,魔族的弱肉强食远比修真界更可怕。   出了魔市,时柏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处墙边,突然呕吐起来,辟谷多年的他,只有胃液翻腾不休,巨大的恶心感,充斥着所有感官,一同爆发出来。   时柏抚着墙,不停地呕吐。   突然一双脚映入眼帘,时柏抬起头看到魔王那张脸。   魔王勾起唇角,冷眼睨着时柏:“哪来的这些多余的感情?如果刚才你看见的是些家禽牲畜,可是还会如此?”   时柏看着他,深沉的黑眸中闪着让人辨不清的幽光。   魔王笑了一下,语调慢悠悠地道:“咱们玩个新的游戏,你有一次逃跑的机会,你若能逃出去就自由了,但如果失败,你就留下来帮我,或是享受一下人修在这里真正的待遇。”   时柏站起身,平静地转过头,继续往回走,伴着夜风,冷凝的声音徐徐传来:“要么死,要么这里消失,不会有别的结果。”   ……   那日之后魔王又消失了,其他魔众见怪不怪,至于时柏,除了上门挑衅的人多了些,几乎没受什么影响,大多时候他都在修炼,偶尔出门在王城四处逛逛。   时柏似乎没有理会魔王的建议,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他会经常去逛魔市,也会碰到求救的人修,但再未施过援手。   看着更像是在努力的适应这里。   如此一段时间后,魔王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一个人。   “师傅?”白远抬头看见时柏震惊至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时柏,“这是怎么回事儿?”   时柏站在魔王的身侧,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魔王看着自己的一干手下,开口道:“既然师傅不愿意,我把徒弟给你们带来了,不过能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帮你们,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白远整个人完全不明白状况,面对过来押解他的魔人,失声道:“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时柏这是怎么回事儿?”   待人完全的消失在议事堂,魔王叹了口气:“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不愿意为我所用,我就只得去找能用的人,他可是因为你才有此一遭。”   时柏长身而立,神色淡漠的找不到一丝感情,眼睛都没眨一下。   “啧啧啧——装得倒是无情。”那魔王摇摇头,笑得没什么感情,“你不是还有个师兄吗?你若是想念,我可以将其带来与你作伴。”   时柏终于有了动作,他转过头,看了魔王一眼,但并没有什么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如同那晚在魔市一般,脊背很直,透着股决然的悲壮感。   魔王将手中把玩的杯子拿到近前,看着透白的玉色脚杯,嘴角慢慢挑起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未满,眼底依旧冷漠沉得透不过光。   三日后——   魔王再次投下黑子认输。   他移开棋盘,转而时柏说:“据说白远宁死也不愿意屈服,拒绝为魔族效力,你要不要跟着我去看一看?”   地牢里光线很暗,一股潮湿的腐臭味冲鼻而来,脚下常有凹处汇聚成的水坑,牢里关着的每一个人都不见叫喊,只是眼神空洞的坐着,如同没有了知觉的傀儡。   他们去到白远地牢的时候,两个魔人在不远处搭了台子,正在烤肉,时柏知道这个味道,那是人肉味。   而对面白远的眼睛没了一只,血痂糊在上面,还混着血水流下,左腿的大腿骨上的肉也都让人剃得只剩骨头。   “尝尝这是你自己的肉,虽然比不过你的眼睛,不吃吗?啧啧啧——昨天不是还吃了吗,今天又装什么贞洁烈妇?”那魔人拿着串着肉片放到白远嘴边   “滚!”白远转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最后竟是忍不住吐了起来,他这一通动作,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几处血痂都崩裂开。   “可惜了,真是不识货。”话虽如此,那魔人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白远的表现满足了他的施虐欲。   “哈哈,他不吃我们吃,我这还是第一次吃人仙的肉,以前可没有这个机会,咱们魔王的手段可真是——你推我做什么?”   两人终于发现了外面的魔王和时柏。   “魔王大人。”两人立时收了调笑的心思,一同行礼。   魔王和时柏走进牢内,空气很安静,只有烤台上伴着油汁的肉滋拉作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异常的沉闷压抑。   “还是不愿意吗?”魔王轻慢地问道。   那魔人回道:“再给我们几天,一定能让他改口。”   魔王却是将目光转向白远:“你知不知道你现今的一切都拜谁所赐?”   白远虚弱地抬起头,用剩下的那只已经肿胀不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他曾经是人人敬仰的炼器大师,如今毫无尊严地让人羞辱践踏,活得连牲畜都不如。   时柏与他目光相对,白远脸上大半的皮肉已经溃烂,形状惨不忍睹,找不到曾经一丝影子。   “你看看你的师父,纵使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遭受这些,但到你这里不行,知道为什么吗?”魔王看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的白远,笑着道,“他命好,有我给他撑腰,这就是叫同人不同命,你这种时运不济又不够聪明的人总归会过得惨一点。”   “为……什么?”白远艰难地开口,目光却是看向时柏。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和魔王站在一起?   时柏没有回答他,而是出声问道:“你想死吗?”   想死吗?   “我……”白远嘴唇苍白干裂只开口吐了一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吧,你这个徒弟活得可没有你明白。”   时柏转过头随着他离去,只是刚走出牢门几步远——   身后传来白远嘶吼声,“我不想死!”那是近乎于哭嚎的声音,“我不想死——我愿意,我愿意!”一遍遍的嘶喊苦求,伴着呛人的糊肉味,在潮湿的地牢中显得异常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是真正的大变态,别拉他CP,乖啊~ 第115章 晋江连载   魔族的炼器大阵开始筹建起来, 但速度却是出奇的慢。   一则白远对炼器大阵并未完全掌握, 时柏不帮忙, 他就要靠自己去一点点地摸索;二则他没有时柏的兽神戒,如此大的计算量要废去他很多时间;三则魔器与灵器仙器的锻造工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需要花费时间去了解;再有就是他无法长时间的接触魔气, 任何试验都需要魔族的炼器师帮忙。   种种缘由下来, 以至于这个速度慢到令人发指,也导致这些魔人对时柏的怨气更大,甚至有魔人向魔王讨要曾经在浮屠塔损失的仙晶等财物。   但结果失败了, 他们始终无法撼动一直受魔王特殊照顾的时柏,魔人不明白魔王为何对时柏一直另眼相待。   一去三年, 炼器大阵也不过是个大致的框架,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让白远负责这个炼器大阵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但诺大的阵法花费十年二十年最正常不过, 他们对比的是时柏曾经的速度,大阵一旦完成, 配合他们的魔军,仙域便再无还手之力。   不过, 因大部分的阵师都调至炼器大阵, 以至于浮图园的修复无法如期完成, 时柏这一批魔子没能进入浮图园, 而是直接由魔人将领私下挑选训练。   不管怎样, 魔族的炼器大阵在有条不紊的修建,并且比仙域更具优势, 他们将炼器大阵设在了万魔坑旁,这样便省去了近乎一半魔石仙晶的消耗,大阵一旦建成,比起仙域,他们的优势更大。   十五载春秋,仙魔两方频繁交手,魔族损失惨重。   但魔族的大阵终于快要完工,而仙域的炼器大阵因为长期的损耗,养护不及时,已经开始停运。   不过,这倒也不至于对仙域影响巨大,仙域的军队已经快要饱和,这些士兵至少要在军队服役百年,短时间内仙域不用忧心这些,只是有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原本这几年仙域失踪的修士已经在减少,但现今一旦有修士失踪,便是大能修士,时柏和白远双双失踪,这种损失以长远看,是不可估量的。”说话的是韦逸的副将。   “小壶天那里还是没有消息?”韦逸问道。   “没有,就算盟主出面都没用了,难道说时柏犯了小壶天的什么禁忌?”十几年前小壶天的妖族突然解除盟约,将妖将全部召回去,此间便彻底与仙域断了联系。   韦逸闭了闭眼,他如今是仙域的主帅之一,却与他的两个师弟都断了联系,如今他想去小壶天查个究竟,又让现下的这个摊子绊住了手脚。   时柏曾说会带着泽九安全的归来,而他也会凯旋而归,他一直期待着师兄弟三人的再次重逢。   如今小壶天又要再次开放,他不想再等下去,没有自己仙域不会如何,但他的两个师弟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他没办法再作壁上观,他要去找自己的两个师弟。   ……   魔王又失踪了,魔族内早已习惯,每每这时候会有人会将目光转向时柏,但这人一直闭门不出,直接找上门还破不了时柏设的阵法,想找他麻烦很难。   白远这边的阵法已经接近尾声,现今的他很悠闲地躺在榻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果子,修士自身有自愈能力,那只让人剃了肉的腿已经重新长出新肉,只是失去的那只眼睛却是再也回不来,此时长出红色的肉附在上面,他也丝毫没有遮掩,看着很不雅观,但这里魔人的长相千奇百怪,他如此也不突兀。   “那魔王要是总这么出门就什么都有了。”内室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强壮的魔人,其余都让他吩咐到在外面作业。   对面的魔人打着铁,没有回他,只是在白远拿出第二个啃的时候,那魔人才出声醒道:“吃多了不好炼化。”   白远看着手中红色诱人的果子,有点踌躇:“你这果子都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从未见过,我这好东西也吃过不少,但这种还真的没见过,我现在觉得自己隐隐有要突破金仙的感觉。”说着他还摸了摸脸,感觉整张脸都年轻不少,原本中年人的面相,有点返相到青年,“现在想想有你做我师傅还挺好。”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对面高壮的魔人淡淡地回道。   “哈哈哈——”白远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他笑得夸张,差点仰倒在榻上,他这一笑便笑了很久,对面的魔人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白远最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最后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你可以试试尝尝自己的腿肉,那感觉真是——”   白远的话让时柏想起那次地牢见到白远时的遭遇。   当初时柏和魔王一起去地牢看白远的时候,时柏便让白远骂了个狗血喷头,仙境之后修士便可以用灵识传音,两人说话第三人无法听到,当时的白远已经没什么气力了,用灵识意念更加的省时省力。   时柏便听到了人生中最波澜壮阔的叫骂,从他的祖辈亲朋开始……最后身体的各个器官包括头发都没放过,全都让白远问候了一遍,骂得惊涛骇浪旷古绝今。   白远抹着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瞎了一只眼,连哭都不方便了。”   时柏用了灰团伪装,此时是完全的魔人扮相,他一面为手中的剑打上魔纹,一面淡淡地开口道:“我两只眼睛都看不见。”   白远这倒是有点意外,毕竟时柏看着完全不像瞎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远又大笑起来:“哈哈——难怪,一对师徒两个人瞎了三只眼,就一个能用的,真是绝了,我也算没辱没师门,等我另外一直眼睛也瞎了,我也就能出师了。”   白远从地牢出来后,就莫名的开始爱笑起来,不管什么事情他若是觉得有意思,便能笑上好久,与之前那个痴迷炼器术的疯子判若两人。   时柏习惯了他自娱自乐,手上不停的掐着指诀,让魔纹烙印在巨剑上。   过了一会儿,白远终于安静下来,挑起新的话题:“你说当初你们在浮图园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次我们玩的比上次还大,是不是到时候我也能出名了?”   “你名气本也不小。”时柏回道。   白远摇头:“不一样,和这种不能比,出去我们就是英雄。”   “也有可能出不去。”时柏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远立时坐起身,表情也正经起来:“你有没有算过咱们成功逃出的几率有多大?”   时柏将巨剑翻到另一面,不同于刚才的黑色,这次银色的剑面,这次时柏要打的是仙器专用的禁制,竟然是仙魔两用的武器。   “仙域若是在魔潮日期间有所动作,几率十之七八。”   “那若是没有呢?”白远问道。   “两成左右。”   “这么少?”白远眉头紧锁,“上个魔潮日前后,魔族提前将那些傀儡魔兵全都驻扎在了魔域边界,虽然魔域损失了不少魔兵,但仙域也没能讨得了便宜,我觉得这一次仙域再攻的可能性不大。”   时柏平静地分析:“上个魔潮日魔域损失了近一半的魔兵,当时万魔坑魔物的出产也少了一半,魔兵没有弥补回来,这二十年间的战争损耗很大,现今仙域若是进攻魔域,定有所得,加之万魔坑的爆炸,魔气外泄导致魔人失控,魔域将会腹背受创,是仙域反攻的绝佳时机。”   白远眉头紧锁,“道理是这样,但仙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们在魔域没有探子。”倒不是仙域无能,而是仙域地广,种族复杂,不比聚集一处的魔域好管理,白远想了想,又道,“不然我们在魔器上留些印记,给他们点提示,总好过就这么寄希望于那点微乎的可能。”   时柏否决了他的建议:“你一旦在魔器上动手,立时就会让他们发现,这么多的炼器师,有几人的造诣并不低于你,你是人修,他们无论如何都会防着你。”   白远摸了摸脸:“这么说的话,还要多亏我了,当初若不是炼器大阵爆炸,都没人发现金曜石的妙用,毕竟这是连你都发现不了的事儿,这帮二货更加不可能了。”金曜石本不能爆炸,但遇到离阴焰气会产生巨大的能量,离阴焰气平素极难产生,平素锻造武器产生的那点气体,散一散就没了,但炼器大阵因为长期运作,不易消散,便会慢慢聚集很多气体,这个时候正好再熔炼大量的金曜石,就会产生爆炸。   白远似乎自己也想通了:“算了,两成就两成,能炸了他们的万魔坑,怎么都赚了。”   魔族的炼器大阵背靠着万魔坑,一旦爆炸,势必会令万魔坑受累,那时正值魔潮日,魔气外泄,必定会引得傀儡魔兵狂暴,魔人相互残杀,修士走火入魔要么修为受损,要么直接丧命,魔人也是如此,他们们也承受不住太多的魔气,魔潮日可以引得万魔坑中的魔物相互厮杀,也能引得城内的魔人暴动。   白远想着魔潮日之后的两种可能,又有些不甘心道:“韦逸是你师兄,他现在在军队的话语权很高,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遣兵的可能性多大?”   “他若是还在军队,就一定会遣兵出战。”魔潮日之后,浮图园就要开启,便又要有众多无辜的修士遇害,以韦逸的考量必定会出兵解救。   白远松了口气:“你早说啊,害我担心,他不在军部能在哪里?”   时柏将打完禁制的巨剑拿到近前,轻轻地摩挲着剑身,没有说话。 第116章 晋江连载   ……   “你要请辞?”青岚盟主眉头微敛, 目带不解。   韦逸解释道∶“小壶天不日就要开放, 我若是错过这个机会, 就要再等二十年才能获知两位师弟的消息,而时间越久变数越大, 我不能再等。”   青岚盟主摇摇头:“但我觉得你就算去了, 也难有收获, 小壶天异常排外,连时柏都……”   连时柏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至今下落不明, 他去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韦逸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   他再次躬身请求:“还请盟主准许。”他没有想说服青岚盟主, 因为任谁看他都没有希望,他要做得是表达自己离去的坚决态度。   青岚盟主叹了口气:“罢了, 我总不能强留你, 这些年你对仙盟的贡献有目共睹,毫无私心的奉献这么多年, 都要与那苏大善人齐名了,我若是不近人情, 你的那些仰慕者一人一句便能说死我。”   韦逸缓缓露出笑容, 随即躬身施礼:“多谢盟主成全。”   青岚盟主无奈地道:“你也不能这么去。”她给了韦逸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这个喷洒之后, 可以短暂的模拟兰藤草的妖气, 可以供你不间断的使用一年,我也只有这么一瓶, 你斟酌着用。”   韦逸欣喜不已,完全无法推辞:“多谢盟主。”   青岚盟主想了想又拿出一件防具给韦逸:“这是幽冥冰蚕丝做的防具,能抵挡金仙的三次攻击,若是受伤还有疗伤的功效。”   青岚盟主如此手笔,饶是韦逸十分需要,也是不敢再受:“盟主不可,我虽然不知行情,也知这个蓝藤草已然是价格不菲,这防具在下万万受之不得。 ”青岚盟主威望高,自是与其平素作为有关,她善待手下,又赏罚分明,很受修士的爱戴。   青岚盟主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杯沿,闻言回道:“你不必有压力,你是我仙盟最英勇多智的将领,你的安危对整个仙域都很重要,大家都还等着你回来带领大家对抗魔族,况且你身系你两位师弟的安危,多一分保证,也多一分胜算。”   青岚盟主无论何时都是一派温和恬淡的模样,看着十分好说话,但所做的每个决定最后都会得到执行,有着很难让人拒绝的力量,就算是时柏对上她也是如此。   她的话都切中韦逸的要害,韦逸推辞不得。   “不必担忧,你们师兄弟定有重聚的机会。”青岚最后安慰道。   韦逸勉强露出笑容:“借盟主吉言。”他现在只希望两个师弟如今都能平安。   ……   小壶天内的禁地。   红翎儿在泽九面前转了一个圈,兴奋地问道:“泽九我好看吗?”红翎儿早在几年前便进阶丹境,现今可以化形了。   当时可把华宣吓坏了,他想起泽九的话,难不成真的是个凤凰?丹境就能化形,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凤凰,华宣开始还小心翼翼的,怕冲撞了神兽,但时间久了——   华宣一脸嫌弃:“行了,别晃了,我头都晕了。”一件新裙子四处转圈圈和人炫耀,他都看了十几回了,真的很闹心了。   红翎儿气恼地瞪了华宣一眼,“又没问你。”说着转过头对泽九道,“这是花姐给我做得衣服,用得是天蚕精丝和龙羽花线,做了好久,我们收集材料都花了好些时间。”   泽九看着红翎儿,缓缓地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这样的红翎儿很好,曾经的红翎儿眼中只有他,所以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一群朋友,每天过得都很开心,也不再叫他少主,这里很适合红翎儿。   凤凰有浴火重生的机会,那么时柏呢?   若是时柏也有机会该有多好。   华宣见泽九神色淡了下来,便和红翎儿说:“你去塔里呆一会儿,我有话和泽九说。”   红翎儿不满地拄着腰,发髻上扎着的两只红色翎羽一晃一晃的,迫近华宣逼问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背着我和泽九说。”   “就一会儿,放心不是告你状,男人间的秘密你不能听。”华宣理直气壮地劝道。   红翎儿更不乐意了:“什么啊,我看过你女身,虽然比我差一丢丢,但长得比小离还好看,你这个男人是有——”   “翎儿,去小塔玩一会儿。”还是泽九开口,红翎儿才乖乖地去小塔玩。   华宣脸色通红,见红翎儿消失,这才松了口气。   华宣坐到泽九身侧,说:“妖王已经准许我离开了,我来与你告别。”   泽九顿了一下,沉默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华宣低下头,“可能会吧……”空气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华宣问道,“你真的要一直在这里吗?”   时光说快,其实也慢,如此一年一年的熬下去,身边一个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样的永远一个人,心也总有熬坏的一天。   泽九低着头,眼神淡的没有任何感情,他轻轻地开口:“你出去能帮我给韦逸带些话吗?”   华宣深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笑着道:“你说。”   泽九斟酌了一下,开口:“帮我告诉他关于时柏的事情,但不要与他说我在禁地的事,你告诉他我如今留在小壶天全是自愿,如今没脸出去见他,让他不必为我挂心,师傅的事情我再帮不上忙,若是有一日得见他老人家,让他帮我给他老人家赔罪。”   华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神情落寞地道:“快二十年了,你难道一点都没能放下吗?都说时光能让人淡忘那些伤痛,为什么我却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再开心了。”   “其实没有不开心。”泽九静了几秒,说,“只是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时间久了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以前难平的心绪都慢慢消化了,这里很安静,我以前就挺怕吵——”   “骗人!”华宣喉咙酸涩不已,“当初从浮图园出来,大家分开,最不开心的就是你,就算当初在浮图园你也是开心的,我能感觉到。”泽九这人不怕危险,却最怕寂寞,他从心底渴望朋友。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泽九看着下面黑洞洞的坑,露出微小而飘忽的笑容,“你不必说这些,不然我会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委屈,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已不会去想,如今这样对我最好不过。”   华宣看着泽九,久久不曾说话,这一刻,华宣发觉泽九彻底的变了,记忆里那个敢于肆无忌惮惹祸,横行霸道的泽九,仿佛随着时柏的消失一同死去。   “反倒是你,我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去到外面,会再让人骗,外面不比小壶天,天大地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好人坏人很难分辨。”泽九再次开口。   华宣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有句话叫近墨者黑,我和你呆久了,总会学到一点皮毛,早没那么笨了。”   泽九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向华宣:“你是不是不知道近墨者黑怎么用?”   “哈哈——你是觉得自己是朱吗?”华宣大笑道,“你觉得你是哪点符合,是够红还是够肥?我觉得我这词用得特别的好。”   泽九看着笑得花枝烂颤的华宣,直接气笑了,确实比以前聪明了。   人都是会成长的。   只是有时候会不会让人骗,可能与聪明与否无关。   ……   这是泽九将要经历的第二个魔潮日,他能感觉到下面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魔物,那恶臭的气息将会如井喷式的爆发。   二十年前,也就是上一个魔潮日,大量魔物一同攻击着万魔坑的禁制,平素他们畏惧着泽九,不敢上来,但魔潮日他们如同疯魔了一般拼命地聚集在一处。   泽九当时原本以为妖王会出手帮忙,却不知他为何如此信任泽九,觉得泽九一个人可以应付,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   看着即将攻破的防御禁制,泽九能感觉到这些魔物是惧怕他的,只要他稍稍靠近些,那些魔物便会后退,但巨大的魔坑,他顾得了这头,其他方向的他顾不上,这些明明惧怕着,却偏要拼命的往上涌的,或许是因为魔气让它们克服了本能的恐惧。   为了阻止这些魔物,泽九甚至割破臂腕,用体液驱散这些魔物,这个做法开始很有效果,如同浇了热油的魔物,像饺子一般纷纷下落,但过了一会儿,泽九发现新的魔物会继续补上,魔潮日会持续七天,这个方法不会维持太久。   泽九想过动用小黑,但蚁群对上这群魔物数量也不占优,再则蚁群也十分厌恶魔物,他也怕小黑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会生病。   直到后来泽九发现,这些魔物中有个巨臭的领头者,他周身恶臭的气息是其他魔物的数倍不止,而且能指挥着这些魔物的进攻。   一直不停卖血的泽九,立时黑了脸,对准其头部,先是给了一闷棍,接着便一脚将那散发着巨臭的领头者踢了下去。   长能耐了,还敢聚众寻衅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时柏:所以当时我脸上的脚印是这么来的?   泽九一脸茫然:……啊?   有人猜到了,这个还挺厉害的 第117章 晋江连载   泽九这一脚的作用巨大, 随着巨臭领头魔的跌落, 没了操控低阶魔物的领导者, 魔物们对泽九本能的畏惧也都完全恢复,再不敢向上攀爬。   泽九的第一个魔潮日便安全的渡过了。   这一次, 泽九一直警觉会不会还有大魔物闹事儿。虽然魔潮日魔物暴动不比平日好威慑, 但毕竟他和神莲的作用是一样的, 本质上是靠气息镇压。   相对于风平浪静的往常,魔潮日还算是有些事情可做,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泽九对魔潮日的期待多于畏惧。   只是……当魔潮日来临,万魔嚎叫, 泽九觉察下方蠢蠢欲动,他便耐着性子等待, 却始终没有魔物敢于向前试探。   这一次没有魔物头领带头闹事。   或许应该庆幸, 这一个魔潮日他不用再卖血了。   华宣已经离开了小壶天,而红翎儿没有妖王的特许, 不得进入禁地。   泽九独自坐在魔坑的台子上,两条腿悬空, 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人, 禁地里无岁月, 从早到晚, 一日复一日, 冬夏轮回,一年又一年, 修长萧瑟的身影始终的坐在那里,单薄的剪影与黑漆漆的禁地融为一体,孤寂而落寞。   ……   “已经是第六日了,仙域还没有任何的动作,我已经将金曜石的熔炼一直压到现在,这之后要怎么收场?”魔潮日来临,白远一日急过一日,不安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看样子仙盟这次是不打算动手了,我们要怎么办?”   白远停下来看向在榻上打坐的时柏:“您老人家倒是说句话啊?”   时柏闭着眼,淡淡地开口道:“不用等了。”   白远顿住:“什么意思?你是说……”   “今日就将金曜石熔炼。”   白远直直地看着时柏,反应了一会儿,最后有些泄气,十分不甘心地道:“难道说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柏睁开眼,黑沉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人是傻子,谋算布局是一方面,但有时候运气比精密的谋算更重要。”   白远咬了咬牙,气恼地在桌前坐下来,道:“来这以前,还真没有人说我运气不好,真是——”   “你想说遇到我之后,运气就差了。”时柏徐徐地转过头,慢条斯理地道,“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没有强迫过你,没有责任背负你个人选择的后果。”   “我可没说,都是你自说自话,我是不甘心,好不容易炸了魔族的万魔坑,这么大的功绩,到时候却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你们当初还有晶球……对啊——”白远倏地站起身,“我也找人录个光球不就行了,到时候就算死了,也有人知道老子生前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哎,你要干什么?”白远见时柏从榻上下来,还幻化成了魔人的模样。   “准备逃跑,你要找人弄光球吗?”时柏问道。   “我……”白远顿了一下,随即叹道,“算了,君子不尚虚华,死了也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你当初收徒的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怎么不找人算一下,说不得咱俩命里犯……”   两人从里间出来,阵室内各个阵法正有条不紊的运转,魔人们将矿石材料放入锻造台,经过一道道工序,一件件魔器在大阵的运转下慢慢成形。   白远背着手巡视了几回,化作魔人的时柏跟在他身后。   “将金曜石全部熔炼吧。”白远吩咐道。   “全部?”魔人看着积攒到一定数量的金曜石,   “自然是全部,罗刹刀的需求很大,正好一次成单,能够节约成本,以后类似罗刹刀这种可以批量打造的武器,都要这么弄。”   “明白了。”那魔人淡淡地道。   白远点点头,也不在意对方态度是不是恭敬,他早就习惯了,他相信一旦这帮魔人完全掌握这里的阵法,他们会直接卸磨杀驴,他连尸骨都剩不下,不过这里的阵法哪里是那么好参透的,至少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的研究明白,他花了快二十年的时间,也是借助时柏的帮助完成。   白远布置完这些便转过身,向阵外走去。   “去哪儿?”跟在白远身边的魔人此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紧张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你们魔王也没说不让我出去走走,不然你再去请示一回?上次他可是同意了的。”   魔人皱了皱眉,看向管事的魔人。   白远撒泼的本事他是见过的,说什么请示魔王,魔王如今根本不在族内,那管事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指了一名魔人,说:“你跟着一起。”   就这样白远带着两名魔人出了大阵。   魔人的地界自是没什么青山绿水的地方,雾气很大,夹杂着灰色的杂质,修士久了便会感到不适,白远很少出来,但为了准备这次的出逃,就要时不时地出来逛一逛,意图混淆视线。   魔域不比仙域,人丁不旺,街旁的店铺不多,三人一路行来也没几个人。   走走停停了一会儿,白远指着摊子上的一枚墨绿的扳指,吩咐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那魔人却是没有动,冷冷地道:“这东西修士不能用。”魔人用的东西,白远这样的修士不能吃也不能用,最多也就是看看。   白远立时不满道:“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别自命清高了,你们现在就是伺候我的两个孬货。”   “你……”另一个魔人气急欲要动手,魔人拉住气不过的同伴,示意同伴稍安勿躁。   切——白远冷嗤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魔人转而对白远开口道:“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若去金阙走走。”   白远皱了皱眉:“那么远,有什么好去的?”   魔人道:“那里会有很多人修用的东西,你不想看看?”金阙是不同种族魔人混住的地界,各色魔人来往交易,消息灵通,相比别的地方人口更多,但也最乱。   “倒也是,不过——”白远摸着下巴看着魔人,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平时可是总和我对着干的。”   “你可以不去。”魔人道。   白远的拧巴劲儿上来了:“去,干嘛不去,老爷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能怕远?”   两名魔人对视了一眼,带着白远朝着金阙的方向离开。   结果刚到金阙,魔人一脚将白远踢进魔人结界,魔人结界是魔人私斗的地方,魔人好斗,市坊中往往会造成很大的破坏,金阙里大小有数十个结界。   白远一脸惊恐地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对我做出不敬之举,我就告诉你们魔王,就算你们魔王都要给我几分面子,你们的炼器大阵还要靠我撑着。”白远高声叫嚣,但神色惶然,言语中却是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心虚。   “你还真以为现在少了你就不行,你信不信你现在死了,炼器大阵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白远脸色发白:“你们回去要如何交代,魔王一定会追问的。”   魔人淡漠地看着他:“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时候我们会说你试图逃跑,我等迫无无奈将你就地正法。”   那另一个魔人眼神一亮,直接催动了白远颈上的魔纹,眼中带着嗜血的亮芒:“去死吧!”   白远立时呼吸困难的捂住脖颈,脸色剧烈的涨红:“你……快……快!”   快他丫的动手,老子快憋死了。   终于,白远看着对面的魔人直挺挺地倒下。   白远缓过呼吸,深呼了几口气,而后站起身,喘着气道:“我的好师父,你可真会演,我都快以为你真的和这魔人是一伙的了。”   时柏蹲下身,将魔人困束住,然后收入兽神戒空间,这魔人暂时还不能死,兽神戒可存储活物,他现今所幻化的魔人也正躺在里面。   时柏将白远颈上的魔纹祛除,又将灰团给了白远,自己用了药水对脸做了些微调,套上魔人斗篷,倒也难让人发觉异常,待一切妥当两人出了结界空间。   金阙街相对繁华一些,道上各色模样的魔人,有的长了黑角,有的生了利爪……模样各不相同,虽然看着也怪,但看着比那些多眼无脸的怪胎看着顺眼不少,看着并不可怖,他们大多是氏族出身的魔人,自身得族内传承,原本比之普通半路出家和万魔坑出身的魔人都高出一等,但随着魔族各方势力的长久角逐,部分氏族如今在魔域的话语权大不如前。   白远跟着时柏拐了几条巷子,最后在深巷的一处红墙停了下来。   白远看着时柏在墙上画了几道魔纹。   不多久,墙体上开出一道门,里面探出一个脸上带毛的魔人,看见时柏二人,催促道:“怎么才来,我这都等了半天了。”   白远这一看,原来是早就订好了时间,时柏今日是直接来通知他,他还以为今日出逃是商量后的结果。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三人立时感觉脚下不稳,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地面都动荡起来。   几人回过头,百里之外的万魔坑方向,掀起了冲天的烟柱,巨大的蘑菇云,黑烟滚滚。   白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比预想的动静要大得多啊!没办法,他们经验也不够丰富,毕竟平时谁也不能这么炸着玩。   不过这也比预想的时间要早了些。   那长毛的魔人惊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   时柏摇头:“看方向是万魔坑那边的动静,此间魔潮日,许是魔神出世也未可知。”   白远半张着嘴看着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的时柏,立时对他这个师傅有了更深的认识,相当的能演能骗。   “啊,这样吗?”那长毛的魔人愣了一瞬,随即却是点点头,认同道,“大概四十年前,当时出现三星现世的异象,他们说是天神出世,如今咱们出个魔神也是有可能的。”   得!您老自己给圆上了。 第118章 晋江连载   “魔神啊, 不若咱们去看看。”   白远忙道:“别管什么天神魔神了, 正事儿要紧, 你说我们能进黑狼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你们跟我来, 不过一会儿你们要把剩下的钱付了。”   …………   炼器大阵毫无预兆地爆炸, 万魔坑受到大面积的波及, 一时间大量的魔气外泄,最近的西澜城受到魔气侵染,修为低的魔人开始发狂, 无差别的攻击城内的其他魔人,原本听从指令的傀儡魔兵也开始暴动。   包括刚刚装进黑棺昏迷的魔兵傀儡, 也都突然醒来,敲击着棺木, 一副随时要冲出来的架势。   “怎么回事儿?”西澜城主大怒, “炼器大阵怎么会爆炸,那白远呢?”   “大阵内的魔人无一生还, 连尸首都找不到,白远若是在里面也炸成了灰, 他若是不在, 那么这次的事儿一定和他拖不了干系。”   事情比想象得要严重, 死得大多是身份尊贵的阵器师, 单这个就让魔族损失惨重。   “用你特么的告诉我, 我要的是人,这事儿有没有通禀魔王?”   “魔王现在不在王城。”   西澜城主破口大骂, “去他的不在王城,魔王不在就把时柏给我捆来。”他插着腰,喘了几口气,又道,“去拿着我的手令,去银卫军那调遣部队过来,再这么下去西澜城就不用要了。”   不止是西澜城,外泄的魔气迅速扩散,受到影响的区域也越来越大,不快速控制住局面后面会越来越乱。   而原本负责维/稳的驻守军队乱做一团,西澜城主之所以去银卫军调人,也是因为银卫军的士兵都是氏族的魔人,对魔气的抵抗力要强上许多。   另一边,负责魔潮日驻守的魔将主帅也在分派任务:“将魔兵魔子迅速带离西澜城,调集所有阵符魔师修复炸毁的魔坑口。”   他这这边吩咐着,下面来人通报。   “已经查清楚了,那白远早在两个时辰之前突然离开了大阵,后面便不知去向,魔纹也追踪不到,失去了联系。”   魔将主帅脸色黑得吓人:“给我找,找到人直接就地正法,全城发告悬赏万晶。”   万晶便是一万仙晶,相当于千万魔石,必定会调动众魔人的积极性,不久之后便可查到线索。   魔域到处都在找白远。   而此时的时柏和白远已经换上了黑狼营的军备。   “为什么一定是黑狼营?据说这个营是傀儡魔兵最多的队伍,难道你是怕人看出破绽?”白远一面整理衣服,一面随口问道。   不等时柏说什么,外面便有人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两人跟着领路的魔人,大帐四周都有巡视的魔人,他们去往伍长营帐的途中,对面走过来一行人,大概七八个人,中间黑色的高壮身影尤为显眼,领路的魔人忙让他们靠到路边低头行礼。   等这行人开过去,领路的魔人松了口气,说:“那是黑狼营的主帅莫魈,以后可千万别冲撞了,一会儿见伍长,问什么答什么,不要乱……”他话至一半,看到已经走过去的主帅,突然折返了回来,忙又拉着时柏和白远后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感觉那主帅是冲着他们回来的?   果然,那主帅莫魈折转回来,到了他们近前便停下来,他看着三人,最后目光停驻在时柏身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后他直接下令:“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   领路的魔人直接白了脸,忙道:“主帅,我们没做什么,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带两个新兵进营。”   “误会?”莫魈看向时柏,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有些人给你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化成灰你都认识。”   魔人士兵将三人挟制住,白远见时柏没有挣扎,也就同他束手就擒。   时柏被迫抬起头,莫魈走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说:“好久不见。”   要命,太倒霉了,竟然让人认出来了。   白远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将灰团给时柏的,但当时考虑到,魔人会将搜寻的主要目标定到他身上,但谁想到时柏在这里还有仇家?这都能让人认出来。   三人让莫魈押解到主帅的大营。   那个领路的魔人一直叫着冤枉,说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受了蒙骗种种,莫魈嫌其聒噪,问都没问,直接让人拖出去杀了。   莫魈徐徐站起身,走到时柏身前,看着让魔兵捆做一团的时柏,他笑着蹲下身,寒渊般的眼眸泛着兴奋的红光,“这一日我真是盼了很久。”说着他闭眼深吸了口气,“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时柏眉头微微皱起,冷眼睨着莫魈,却没有说什么。   莫魈将时柏的反应收在眼底,他眯起眼,沉声道:“别说你不记得我了。”   时柏看着他问道,“你是谁?”在对方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之时,时柏再次开口道,“当初你们都没有名字,但能看出你算是最聪明的一个。”   “没错——”莫魈笑了起来,似乎对时柏的回答很是满意,“你大概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曾经是多么的高不可攀。”浮图园中那个犹如天神一般让人仰望的存在,无论如何都追逐不上的人,如今成为了他的俘虏,如何能让他不兴奋?   时柏点头,说道:“现在也是一样。”   哈?莫魈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魔族不比你们仙域,魔王待你如何,对我并不重要,我会一点一点地吞吃了你,慢慢得拆卸,一点血肉都不会浪费。”如此才能一偿他四十年前的夙愿,他闭眼深吸了口气,突然感觉脸上一热,腥臭的液体喷溅到他的脸上。   不知为何,莫魈近前的傀儡魔兵突然将自己的头颅砍下,他睁开眼,同一时间,毫无预兆的,营帐内所有的傀儡魔兵都动了起来,就近的将其他魔兵钳制住。   “怎么回事儿?”有的魔兵只来得及惶恐的问上一句,便被挟制住。   前后不到一息的时间,莫魈看着时柏挣脱绳索站起身,修长挺拔的立在他的面前,平静地淡漠地俯视着他,和从前一般,让他捉摸不透,需要他抬起头仰视。   “为什么?”莫魈忍不住问道。   “魔子天生具有控制傀儡兵的能力,黑狼营你是主帅,所以十之六七都是傀儡兵,你说你曾经仰望我,如今也应是如此,因为这些傀儡兵明显更愿意听从我的命令。”时柏平静地为他解惑。   一旁的白远张大了嘴,时柏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间高大起来,没错,时柏也是从魔坑里爬出的魔子,还是唯一的玄魔,自然可以控制这些傀儡兵。   老天,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底牌是他不知道的?   “所谓的重逢,不是什么巧合,不过是我主动选择了你,毕竟除了你,没有人会想和我叙旧。”魔人的手段一向简单粗暴,能杀尽量不留,选择莫魈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   时柏看着莫魈说道:“你想吃我不可能,但若是你愿意配合,我可以不杀你。”   莫魈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看着几个连话都说不出的魔人手下,最终闭了闭眼,不甘愿地点头。   他不是阴沟里翻船,而是让人算计得彻底,这个人的谋算太深。   “我的好师傅,真是要命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白远此时笑得不见眼,时柏在他心中的形象开始蹭蹭地往上涨,他决定至此放弃用脑,时柏做什么他就跟着,反正有事儿有时柏顶着,反正他就不信如此会谋划,运气逆天的人能逃不出去。   时柏只留了莫魈一个,营帐内的五个魔人护卫让他收到兽神戒中,他让白远幻化成魔人护卫的模样,两人留在莫魈身边便于控制。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莫魈问道。此时他让时柏打了数道符咒禁制,识海传音都会让他发觉。   “自请戍……”   时柏边字未能出口,突然外面一阵躁动,几人神色一凝,大帐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守卫便来禀报,是前来传达上首军令的魔人。   不多久,魔人手持军令出现在营帐中:“莫魈听令,黑狼营即刻调往边防,听候柯渊主帅调遣。”   莫魈一愣:“仙盟出兵了?”   “仙盟大军压境,黑狼营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莫魈皱起眉:“魔潮再两日就结束了,这个时候仙盟动作,也不会对魔域造成什么压力,现在就算把大部分兵力派遣边域,也不会对内城有什么影响了,仙盟是出于什么考虑发兵?”尤其这两年炼器大阵给了魔族很多补给,真要是对上,仙域也不会讨到什么便宜。   莫魈将目光移到时柏身上。   白远也下意识地看向时柏,这难道时柏也能料到?时间预估得如此精准,那可真是厉害了!   白远看着时柏,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这个人太神了吧。   实则时柏也惊讶了一瞬,只不过他本就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   …… 第119章 晋江连载   西澜城主这边收到了银卫军抽调边境的消息, 立时震怒。   “边防军干什么吃的, 突然抽调银卫军做……”他突然顿住, 犹疑地转过头看着属下,“你别告诉我仙盟这个时候攻过来了。”   那属下躬身回道:“正是如此, 据说此次仙盟来势汹汹, 大军全面压境, 柯渊紧急抽调人手,中城的三营也全部开往边境。”   西澜城主一脚踢翻了桌椅,只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让他发作不出。   见城主发怒,那下属躲到一侧, 也不敢离开。柯渊赶在他们之前将能调遣的军队全部调走,那么西澜城就只能自救, 但这谈何容易, 万魔坑的情势越发恶劣。   西澜城主微眯起眼,黑沉眼中闪过丝丝红光, 这件事儿一定和那个阵符师脱不了干系。   魔王的洞府在墨月城,与西澜城相聚不远, 以西澜城主的修为大概只需半个时辰的脚程。   但他在门口便让人截住了   “请容在下通禀魔王。”   “魔王在?”西澜城很是意外, 他此次是为了找时柏一泄心头之气, 但能见到魔王自然是最好。   西澜城主进去的时候, 魔王正在独自下棋, 他这个喜好,稍微和魔王有接触的人都知道。   “时柏如今在哪?”西澜城主开门见山地问道。   魔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盘上顿了一下, 随即他搁下一枚白子,说:“已经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几枚黑子从棋盘捡出来。   “是你放的?”西澜城主整个人愤怒到极点,咄咄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如今的事情一定都是他搞出来的,现在内外乱作一团,这个责任谁来负?”   魔王终于转过头,徐徐地道:“你若是能抓到他,那就是他,抓不到那就是你,总之不会是我。”他语调慢悠悠的,却是无端的给人一种压力。   “可是这……”西澜城主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直直地看着魔王,咬牙道,“这些明明都可以避免的,如果你早些杀了他,他就不会在这里兴风作浪,之前就是浮图园就是因为你的……”西澜城主的话音截止于魔王抬手的那一刻,他只觉喉咙一堵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看到了满手的血。   堂堂的西澜城主,堪比金仙的魔尊,就这样在人抬手之间没了声息,到死也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魔王手中把玩着一枚黑子,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黑子要败了吗,真是可惜了……”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低下头,幽幽地道,“以后又要自己下棋了。”这次声音中倒能察觉出一丝可惜。   ……   乌泱泱的魔军从船样的飞行神器走下,与别个不同,那些傀儡兵浑若一体,黑漆漆的一片,给人一种森然的恐怖感。   莫魈问他身边的时柏:“你一个人能控制多少傀儡兵?”   “不多。”时柏摩挲着手上的兽神戒,“不需要多。”   莫魈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不多的话如何能扭转局势。   魔域大量的傀儡兵调往边域,他们打算先用傀儡兵消耗仙盟的大部分战力,待时机成熟魔人战部再行收尾,这样的战略布局魔域几乎屡试不爽,让仙域忌惮,又无可奈何。   这也是这么多年,明明仙域地广人多,却处处受魔域压制的原因。   这次仙域大军全面压上,几乎是调动了仙盟所有的战力,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前方的战况激烈,而此时魔域数万的傀儡兵又迅速加入战场,遮天蔽日一般的出现在仙域的战部面前。   此时仙域的作战本部,霍玉眉头紧锁,她是妖兽战部的主将,与韦逸一同负责此次战役的主帅。   “对面都是没有情感的战斗机器,但我们这边都是活生生的修士,如此就算取胜,损失更多的也是我们。”霍玉面带忧色。   韦逸深吸了口气,眉眼间似乎很疲惫,眼眶微微有些凹陷下去,他说:“即使如此,也不能因此就停下攻势,我们能做得就是将伤亡减少到最低,他们的炼器大阵已起,今后只会越来越强大,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反攻机会,再往后越来越多的傀儡兵出世,仙域会陷入全面的被动,我们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话虽如此……”霍玉叹了口气,“算了,其实我也不是要说服你,我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这种局面,心里尤为烦闷。”有些事你不得不做,但面对时却又很无力。   韦逸的表情同样凝重异常,没人比他更心疼这些士兵,他:“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有所收获,之前凭靠突袭,已经收割了一茬,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将他们的边域打回流渊回域,夺回望星涯,我们便能占据隘形地,扼杀他们进犯的脚步。”自从仙域的炼器大阵建成,逆转了优势,他们便一点一点收缩魔族的领域,以最少的战损来换取利益,但现在这个方法行不通了,魔族因为充足的武器补给,在变得强大,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面对黑压压的傀儡兵,战场上的仙域的战部立时结队成阵,他们二十五人一队结成相同螺旋状,悬浮在空中,像是几百朵花在空中绽放,显而易见的,比起傀儡兵,仙域的队伍更加灵活多变。   此时的时柏白远莫魈三人都在傀儡兵的大部队中,莫魈作为这圈傀儡兵的战将之一,需要指挥这些傀儡兵作战。   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魔族队伍中传来——   “杀!”   这些杀戮机器如潮水般朝着仙域的战部汹涌而去。   时柏闭上眼,开始了……   突然最前排的傀儡兵站住,他们的手中的武器却是对准自己,第一排傀儡兵突然自裁。   不止如此,同一时间傀儡兵的战将,全部遭受到身边士兵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得手十之七八。   而白远目光锁定傀儡兵的主将巴里,看准时机成功补刀,最后只逃了五个战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所有人,包括魔族对面的敌人。   “怎么回事儿?”他们还什么都没做。   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莫魈这才明白时柏的意识,什么叫不需要多,与其控制一两个战部的傀儡兵自相残杀,不若让这些傀儡兵全部自行了结。   但控制傀儡兵战斗容易,但让傀儡兵自杀并不容易,它们纵使心智不高,意识里也会本能的抵制这种自杀行为,这是极其耗费真元灵力的行为,时柏能杀多少?十排……二十排……   过了一会儿,莫魈发现答案可能是全部……   但时柏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   这个人的灵力竟然不会枯竭!   仙魔战场瞬息万变,会生发出各种可能,所以这些将帅自主性很强,都有根据局势做出调整的权利。   面对如此情势,仙域留下两个战部以防这些傀儡兵发疯,其余的战部深入敌营,直接开到对面魔人后方的主战部队。   无数道光芒,骤然迸射,耀眼的花火在空中划过,直接冲向魔域本部。   魔族此时内部大乱。   柯渊主帅震怒不已:“怎么搞得?这是怎么回事儿,快去查!”   “魔人战部应战,所有战将组织队伍御敌。”   连下了两道命令,柯渊听着战场上轰隆的法术声,兵器肉体撞击声,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不多久,柯渊下达了第三条命令:“战略性后退,黑旗军金纥军阻挡敌军,其余战部撤退至望星崖。”   “这是……”霍玉惊叹地看着战场内的局势变化,“我不是在做梦吧?”总感觉像是自己因为焦虑出现了幻觉,但敌人自己自杀这件事儿,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既然不是魔族的陷阱,那么就是魔族内应该有人支援。”韦逸猜测,此时也想不出的原因,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战役的胜局几乎可以锁定。   霍玉搓了搓手,兴奋地道:“我上了,这里交给你了。”两个主帅要有一个留在后面压阵支援,一般情况下,军队作战不会设有两个主帅,但妖兽和修士需要不同的主帅负责,另一方面韦逸这个人在军队威望很高,这个人不居功,就是一门心思的打仗,其余的将军对他很是信服,一起作战难生囵圄。   韦逸笑着点头:“你去吧,小心些。”   待霍玉离开后,韦逸揉了揉疲累的眼眉,探出神识看向那突兀的停驻在蜿蜒的沙地中,那一大片黑色的魔军。   而后韦逸下令:“盔军进发。”他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时柏这边,白远此时一副大爷坐派,稳稳地坐在傀儡兵搭筑的人形椅上,和对面的仙域战将对话。   “我你们都不认识吗,阵符大师白远听说过吗?”没有得到预想中轰动的效果,白远有些不甘心。   他们当中自然是有人认识白远的,只是惊到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而且白远此时瞎了一只眼。   “你不是让魔人抓了吗?”   白远叹了口气,“是让魔人抓了,还是人家魔王亲自动的手,不过没在怕的。”他指着那些傀儡兵的尸体道,“看见没,都是我的手笔,那帮魔人竟然敢抓我,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对白远佩服得五体投地,油然而生的崇拜感:“这都是你做的?”   “当然了。”白远一点都不心虚,“炼器大阵都让我给炸了,让老夫给他打白工怎么可能?”   “这次可多亏了您,不然说不定要折损多少将士。”   白远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随即他又指着自己瞎掉的眼睛:“他们开始的时候威逼利诱,手段用尽,我不愿意就把我眼睛给挖了,后来我一琢磨,都这样了,老子还不如干票大的,让他们后悔抓了我。”   韦逸到的时候,正好听见白远吹牛吹到这里,而几位战将也都听得十分入迷。   韦逸摇了摇头,随即高声喝斥了一句:“白远!”他知道的白远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这一声叫,白远差点跌下去,手忙脚乱的重新坐好,看见韦逸松了口气。   韦逸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比之之前还不稳重,一看就是受了不少苦,难得他能如此乐观。   “韦将军啊,不是我说,你们当兵的就这点不好,平时也不注意了,嗓门这么高,真的容易把人吓到。”说着他看向理他不远的时柏,“师傅我这是实事求是,可不是我尊重师伯。”   “时柏!”韦逸瞳孔可见的放大,甚至连疲惫的眉眼焕发出一丝光彩,他声音发颤,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你不是……华宣说你死了……” 第120章 晋江连载   韦逸红了眼眶, 嘴角微微地颤动, 自从华宣告诉他时柏死了, 他日日夜夜都陷在悔恨的自责当中,当初若是他能坚持一下, 是不是他的师弟就不会死, 以后他要如何与   师'傅交代?   但现在那个死去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韦逸喉咙有些哽咽,他颤颤地抬手,似乎要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谁是华宣?”时柏看着激动着已经红了眼的韦逸, 出声问道。   韦逸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时柏为何这么说, 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白远接过话头:“啊,忘了说了, 师傅他老人家得了失魂症, 我遇见他的时候就这样了,前尘往事一概都不记得。”   韦逸横然失色, 难以置信地和白远确认道:“你说什么?”   时柏却是接口道:“不是还要打仗吗,为何都在这里?”   不管怎样, 完结现在的战局才是正经, 其余一切都要稍后再叙。   魔族占据地利优势边退边战, 仙域人数弹压, 气势高昂, 目标是望星崖的战略要地,一路猛发。   途中韦逸还是没能忍住, 他问时柏:“你真的连我也不认识了?”   时柏顿了一下,最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韦逸一颗老父亲般的心受到了极大地伤害,简直晴天霹雳,他家老二竟然不认识他了!那个懂事听话聪明乖巧的老二,不知是在魔族受了怎样的刺激,才会选择忘记所有的一切。   韦逸自行脑补了时柏在魔族各种凄惨的境遇,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魔族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韦逸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魔军,眼睛冒着丝丝的红光,全身的血液肌肉都调动起来,凝发出巨大的杀意。   韦逸此时下令:“王邕你带着铁翼军绕到前面截杀,在抵达陆龟堡之前收割一波。”铁翼军也是妖族战部,是由飞行妖兽组成的队伍,善于侦查和突袭,三百人的铁翼军可以拦截几千魔兵,韦逸的后续部队压进,中间霍玉的部队就可以赶上先行的战部,再包抄一波。   韦逸觉得自己这次全军压境的决定再正确不够,这次他要将时柏在魔族遭受的屈辱全都讨回来。   白远要是知道韦逸这么想,鼻子都能气歪了,有魔王的庇护,时柏的日子过得再滋润不过,真正受苦的是他这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徒弟。   不过白远此时看到的是,韦逸这一腔让人感动的拳拳兄弟情义,他与时柏传音道:“师傅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连你师兄都骗,你看他都快哭了。”   时柏仿若没有听到白远的话,面无表情地随着军队赶路。   魔族一路北逃,本来双方实力相当,但因为傀儡兵遭到废弃,让魔军失了护盾,相当于赤/裸上阵。人数上的碾压让他们没有恋战的心思,偏生仙盟的兵种层出不穷,只能舍弃部分的士兵保全主力部队。   直到龟缩到陆龟堡,防御大阵让他们得以喘息,但柯渊知道最多两日,防御大阵就会彻底瓦解,仙域的目标是望星崖,那是仙魔大战的起始地。   柯渊一面遣士兵抵御敌袭,另一面依旧组织撤退,望星崖决不能失,他将陆龟堡所有的魔族阵符师都撤防到望星崖,还下令从内城调防部队补给,只是如今内忧外患,不提局势,魔族在士气和心态上已经落了下去。   结果便是魔人节节败退。   这场战斗持续了两个月,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短。   魔族不相信他们两个月就失掉了望星崖,前后近百年的时间辛苦打下的望星崖就这么没了,那是他们与仙域的对峙中占据优势的开始,现今如此简单的就让仙域翻盘,这可能会成为一个信号。   就连仙域自己也难以置信,他们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带着足够的补给,戍守边域,一点一点的锁紧魔族的边域,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对他们都会造成致命的打击,但仅仅两个月他们就做到了。   一切都是在时柏和白远的出现开始,局势彻底扭转,碾压式的胜利。   魔族慌忙撤退,望星崖内破败不堪,但这阻止不了士兵们兴奋的情绪,两个月的苦战,他们换岗轮战,一刻都不得停歇,提着一口气不敢松下来。   或许开始当兵的时候,各有各的缘由,但军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让人重燃热血的激动,时间久了,服从军令,将魔族赶回魔域,已经成为刻到骨髓的执念。   胜利的果实如此甜美,仙盟的庆功宴开了三日还没结束,韦逸也大醉了一场,迷迷糊糊地睁眼,挪开霍玉的踩在他头上的脚,看着横七竖八的将士,没有看见时柏。   走出大帐,如墨晕染的天空繁星闪烁,微风一吹,韦逸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不少。   他是在望星崖找到时柏的,望星崖临海而立,风景极佳,此处也是因此得名。   此时的时柏坐在望星崖边,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笼上一层金色的罩纱,下面是海浪击打石岸的声音,看着有些惬意。   韦逸飞身而上,坐到时柏身边,随手递给时柏一壶酒:“好景配好酒,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在的话,也会喜欢这里。”   时柏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军中的烈酒,一般人受不了这个呛味,不过辛辣涌上来的瞬间,迎面海风一吹,倒觉得有几分爽意。   韦逸转过头,说道:“你是不是应该问问咱们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时柏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问道:“他是怎样的人?”   韦逸却是气笑了:“所以你这是还打算和我装?”他抿了一口酒,看着远海叹气道,“你和泽九的事情,华宣也没说明白,我确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事儿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没必要碍于我为难些什么,我不会给你压力……我早前就和你说过,骗人这种事儿,尤其是对亲近的人,除非能保证骗得过一世,若不然就是最下策的办法,谎言会越圆越大,偏你拿这么大的事情骗我,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我有多自责?”   时柏静了几秒,说:“抱歉。”   韦逸喝酒的动作顿住,他震惊至极地转过头:“原来你是真的骗我,嚓,我竟然炸出来了!”比起获知真相,韦逸此时很有成就感。   时柏:“……”   “你竟然骗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回事儿,这种事儿你都能编得出来?”韦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真的太失望了,所以你以前都是在我面前装对不对?我不在的时候你早长歪了,你和泽九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叫人伤心,我对不起师傅他老人家……”   满天繁星下,时柏看着对面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觉得迎面而来的海风有点凄冷。   韦逸叹了口气:“你不就是嫌我烦吗?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两句,说起来我也是一百六十多岁的人,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通?”   “师兄真的觉得我很聪明?”时柏开口道。   “这话说得气人,轮心思谁比你多?”韦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地道,“我这啊,就害怕你开始琢磨事儿,什么人让你惦记上绝对遭殃。”   风清月朗,时柏微微昂首,就能看见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就听过日月星辰的传说,上古世界,四季交替,日月轮转,夏花冬雪,煦阳朗月……”   “哦?”韦逸问道,“那时候你几岁,八岁还是十岁之前?”   “八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和时松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我目不能视物,他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于人手,常常会讲一些他看过的趣闻给我。”   从盘古开天、诸神之战、女娲补天的上古传说到凡人界才子佳人的民间传说……   “倒是不知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韦逸对时松的印象不多,如今想来连面目都是模糊的。   “我当时也这么想,但灵根测试之后我便让门中长老带离,其实那个时候时松便开始疏远我了,只是我的感知力太差没有察觉他的变化,第一次能看见他我是高兴的,但他却是用憎恶的眼神看我,彻底的无视我……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嫉妒,因为这种情绪我遭到了他的厌恶。”人的情绪不止有喜怒哀乐那么简单,曾经的世界只有时松一人,他能理解的感情有限,从那时候开始时柏便会有意识地揣测模仿别人。   韦逸劝慰道:“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了,人若是没有容人的气量,连对自己的兄弟都是如此,必然会把日子过得糟心,毕竟这世上不如你的人和比你强的人一样多,当然,修仙注重资质,我们比大多数人要强上一些,但仍旧有比我们更有天资的人,嫉妒不过来的。”   “但我当时完全否定了那份感情,我不知道嫉妒和关心这两种相佐的情绪是可以共存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时松遭受的一切,看不出他的反常,我的侍女姜岚儿是他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我也一直以为她目的不纯,我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完全误会了他们。”时柏眼神幽暗地看着下面翻涌的海浪,“泽九对我突然间的憎恨和疏离,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原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对他们都做出了伤害,一切都不是毫无预兆的,如果我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这些我都应该能提早发现,其实——我看不透人心。”   “你思考的这个问题太难了。”韦逸想了想,说道,“你又不是神,干嘛这么为难自己,人心最是难测,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去做什么,别人要怎么猜?谁都不知道自己换个情境会如何选择,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人生嘛,总是充满变数,什么都计划好了,还有什么惊喜?”   “……是吗?”但时柏总是有种感觉,他的人生仿佛在让什么操纵着,那种挣不开的宿命感,似乎无论你怎么做结果都一样,这种感觉在见到魔王之后便越发的强烈。   “师兄,我暂时可能没办法把泽九带回来了。”   韦逸怔了一下,随即道:“泽九喜欢留在小壶天,我们强求也不是办法,只是你没死这件事儿我会告诉华宣,让华宣传话给泽九,也免得泽九因此愧疚难安。”   时柏没有说话。   “你是在生老三的气吧。”韦逸试探地问道。   “没有。”时柏果断回道。   韦逸闻言却笑了:“老二你变了,以前你可不会如此。” 第121章 晋江连载   韦逸笑看着时柏:“其实你自己大概都没发现, 阿柏你变了很多,至少以前的你不会和我说这些,不恰当点说,以前的你看着就没有人味,做人做事儿有着一套自己的绝对标准,自己绝不过界,也不允许别人触界,现在倒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觉, 就像这次你知道躲,知道怕了, 人生百味,你虽不擅此中, 但修士一生漫长, 你可以慢慢体味, 慢慢成长。”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开口道:“我并非有心欺瞒, 以后不会如此, 多谢师兄体谅。”   韦逸很开心, 他摆摆手, “谁让我是师兄呢,不过……”韦逸顿了一下, 又表情严肃地道,“别的我都不问, 但有个疑问困扰我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时柏毫不犹豫地道。   “不是,你又不知道我问什么就这么拒绝。”韦逸忙解释道,“我就是想知道之前你怎么伤得泽九,他为什么和你生气?我琢磨着应该不止浮图园那么简单。”   时柏站起身:“我要去休息了,师兄也回吧。”   “你告诉师兄,师兄又不会说出去,不然我这老瞎琢磨……”见时柏转身就走,韦逸也起身跟过去,“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这一点你放心,我发誓……我发毒誓……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   仙域的部队开始在望星崖驻扎下来,重建城池,城防布阵,时柏白远作为现成的阵符师,造就的防御大阵力求让魔域再无翻身的可能,至少这几十年内让魔族歇了这个心思。   “望星崖已经按照原计划攻下,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讨伐?”   霍玉道:“自是要继续的,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族人在魔族手中,待望星崖这边全部妥当,我们就要继续讨伐,据说浮图园已经修好,既然上一次他们开不了,那么这次也要让他们把这个念头吞回去,用我们的族人做祭品,他们倒是想得美。”   韦逸也是这个想法:“若是现在安于一隅,待魔族休养生息卷土重来,我们就不一定还能有翻盘的机会,既然开始了,就要有个彻底的了结,杜绝魔族再次入侵的可能。”   既然两位主帅都如此说,其他人自是没有意见。   他们一边组织士兵配合时柏他们建城驻阵,巩固胜利果实,另一面他们便开始策划南伐的下一步。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但没想到的是魔族先投诚了,还派来了两名求和的使节。   这两人一看就是由修士入魔的,普通魔人做不来这个,说不得求和变成挑衅。   韦逸的营帐里坐满了人。   “我们会将滞留在魔域的修士全部送回,今后也不会有魔人捕猎修士的行为,我方愿意做出让步,希望双方能够停战。”   霍玉冷哼一声:“这时候停战?你们这如意算盘倒是敲得响,仙域已经折损了多少将士,有多少修士遭到你们魔族的残害?如今眼见颓势,便想求和,想得美!”她言辞尖锐,那魔人也知情势逼人,如今不比从前,所以态度和缓地道:“有什么条件你们也可以提。”   “拆了浮图园,永不启用!”韦逸道。   魔人皱眉道:“浮图园是我们淬炼魔子的地方,我们不会再献祭修士,是否启用浮图园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   韦逸看着他,凛然道:“我还没有说完,废弃万魔坑,停止使用傀儡兵,如此你那浮图园自然也就没了用途。”他神色冷静锐利,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势。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霍玉立时接口道,“你们不就是想着待傀儡兵成了规模,兵力强大之后再举兵从来吗?既然求和就歇了这个心思,无论是万魔坑还是浮图园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全程监督下进行。”   魔人挡住想要上前辩解的同僚,他深吸一口气,说:“这个可以商量,韦逸却是眉头不展,再次开口:“另一方面我们要求停战补偿。”   对面的魔修铁青着脸:“如果我们都答应,你们可以做主吗?”   当然是……不能。   韦逸提这些本就是为了故意刁难,不打算停战,只是魔族似乎是要不计代价的求和。   但这件事儿还不是一个人可以说得算的,还需要盟主将帅和各个宗门一同商议才行。   不多久,青岚盟主和各宗派的掌门都汇聚到望星城,关于是否停战进行商议,人一多意见自然也就多了,有很多人不同意停战,也有很多人想要停下这种无休止的争斗。这场论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月才有了结果。   最后仙域考虑到魔族手中的人质,同意停战,魔族可以不在乎成那些为俘虏的魔人士兵,但仙盟不能置同族的生死于不顾。   停战契约由魔族的魔王与妖仙盟的盟主签订,这种契约只有双方事主都在世并且在位才会有效,所以很难说这个停战协议的有效期是多久。   结果最后魔族签订盟约的魔王并不是大家所熟识的昊天魔王,而是一个他们并不认识的魔人。   “昊天已经不是我族的王,若不是他我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本人已遭驱逐,现在的魔王是我卡布。”   “你们是不是在耍什么诈,故意找个无名小卒来签署契约,谁知道你会不会转身就让人下了位。”仙盟自是有人不能接受。   魔王昊天一直是他们的梦魇,那个人狡诈神秘,嚣张不可一世,就看他敢为自己取了“昊天”的尊号,就知道这人的野心有多大。   那魔王黑了脸:“我愿意接受你们仙域的挑战。”   “比就比怕什么,是不是西贝货一比便知。”有人雀雀欲试。   那魔王冷笑道:“若果我输了,我魔族愿意将赔偿的仙晶加倍,将但若是你们仙域输了,当初承诺赔偿的仙晶就不再作数。”   这可就不一样了,仙晶的赔偿是仙域费了气力才谈下来的,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然输了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最后出来说话的是青岚盟主:“希望你能在位久一点,我也厌倦了四处游说的日子。”这是承认了对方魔王的身份,魔族送回了大批的修士,赔偿了大笔的仙晶,长达近千年的仙魔交战,终于迎来了停战。   只是送回的修士比预计的要少很多,对方已经发了重誓,在他们提出求和之日起,就没有再没有过残杀修士的行为,魔族地界所有的修士都已经被送回。   那么剩下失踪的修士,要么是已经遭受了迫害,要么是失踪另有他因。   望星城安置了这些获救的修士,虽然早有防备,仍是有修士最后选择了自杀了。   有很多人不理解,苦难已经结束,光明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为何还要选择那条不归之路。   但白远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他连自杀的都是奢求,只是三日他就动了念头,那么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正常人,是如何挺过这漫长时光,解脱的死去已经成为他们骨子里的执念。   停战只是暂时的,这样一个恐怖的没有人性的族群,不会甘于寂寞。凶兽尚能给猎物一个痛快,但这些人却是为了取乐,对修士进行令人发指的肆虐淫辱。   而韦逸他们也在等待时机将魔域彻底铲平。   白远和时柏都留在了望星城,韦逸成为了望星城的城主,一同守护望星崖这道魔族侵略的关卡,他们随时备战。   建城的支出很大,阵法城池的开销有一部分来自魔域的赔偿,但大多还是要贴补给牺牲将士的族人门派,以及那些饱受迫害的修士。   时柏和白远会接一些炼器的单子,不过,不久之后望星城吸引了苏大善人苏霖的到来。   韦逸对此很是高兴,这意味着望星城将会有一大笔建城的进益进账。   白远见他高兴,泼冷水道:“这沽名钓誉之徒太多了,别不是个接着名头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韦逸却是摇头:“这个应该不是,你以前一心炼器,不爱与人打交道,这苏霖是商人,十分会做生意,你所知的各个仙城都有他的铺子,他做生意分牟不差,平素一点亏都不会吃,不过一旦你有什么能打动他,又能出手阔绰的帮助你,我曾经之所以能带着战部深入魔族,全靠他的资助,当时一多半的钱都是他出的,而且这个人有个特点,他将生意和做善事分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因为资助了望星城,而提出其他什么要求。”只不过韦逸作为城主,还和苏霖有着交情,有机会的话自然会为其提供便利。   “你对他评价很高啊。”白远道。   “我说得都是我看见的,并没有夸大,说来这个人还挺倒霉的,几年前他的道侣突然怀孕。”   白远不解道:“这是好事儿啊。”修士子嗣艰难,修炼到这个份上还能有子嗣,说明德行动天。   “听我继续说,因为苏霖的名声,有人从他要钱的人很多,苏霖不可能都答应,之后就有那无耻之人绑架了他要临产的道侣,苏霖说答应那人所有的要求,让其放过他的妻儿,不想那人根本没想过要放人,她道侣只得自救,拼着气力逃跑,最后人就这么去了,最后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儿。”   白远听得有些唏嘘:“这世上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韦逸点头:“苏霖当初资助我去魔族解救修士的时候,我当时有些不敢相信,那么大的一笔钱,感谢的话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只说他是好人,他就说他自己做生意遇见过很多人,发觉这世上多好的人都有,可以好到让你怀疑对方是不是心怀叵测,但坏到你无法理解的人也有,这就是人性。”   白远若有所思地道:“是个妙人,有机会见识一番。”   “你也是好人。”时柏突然开口,不过这话是对韦逸说的,“全副身家都捐了,你比苏大善人还要高出一个段位。”   韦逸咳了一声,一时摸不准时柏的意思是不是在翻后账,但这个好人他接不下,欠的钱没还不说,现在还要靠着自己师弟打工建城。   他这个做师兄的,全靠师弟撑门面。   苏霖果然是给韦逸雪中送炭来的,看着大笔晶石入库,韦逸眼睛都红了。   “你闺女来了吗?”   苏霖一脸警惕防备:“你想干什么?”   “帮你养闺女啊,我给她做干爹。”带孩子这方面韦逸自认很有经验。   “不必了。”苏霖一口回绝,“我闺女有我一个爹就够了,这望星崖让魔族弄得乌烟瘴气,你要是把这里治理好了,我能带我闺女常住些日子。”   “这个好说——连我你也防着,你闺女长什么样我都还没看过,等过几天去你那里吃酒可以吧,到时我给你闺女备一份大礼,行不行。”韦逸说了一堆却见苏霖有些心不在焉,便又问道,“想什么呢?”   “啊?”苏霖缓过神,笑着道,“你能送什么大礼,若是敢糊弄我闺女,乱棍打出去。”   “可见是当爹的人了……”   如果说如今的望星城是一派欣欣向荣百废待兴的模样,魔族便是另一番景象。   按约定浮图园要拆,这对魔族来说是巨大的屈辱,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与前任魔王是分不开的,偏生那昊天失踪了,如今寻不到人。   在仙域的监控下,浮图园正有条不紊的拆除,直到确定拆得差不多了,仙域的人才撤走。   而这之后不久,在拆毁浮图园收尾的时候,他们发现里面还困着一些魔人和修士。   魔人可以重新收归,而这些修士自是不可能同之前那些修士一般送回仙域,这并不违反契约内容,并且新任魔王位置还没有牢靠,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族也不会在意什么契约,这些人注定会成为高等魔族的玩物。   这些人像牲口似的从浮图园牵出来——   一个面容枯瘦的男子仰头看天,整整四十年,时光轮转,天地变换,厉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第122章 晋江连载   韦逸用了十五年让望星城从一个废墟变成人丁兴旺的仙城, 两个阵符大师坐镇,还有苏霖这样人脉遍布仙域的能人,韦逸这个城主当得并不辛苦。   如今的望星城,不仅有坚固的城防大阵,还有让人瞩目的巨型炮塔,这个专为守城而建,耗资巨大,与凡人界的炮塔异曲同工之妙, 可以灭敌于城下,威力惊人, 望星城变成可攻可守的边域之城。   对内,望星城请了金仙觉明老祖坐镇, 内城集市禁止打斗, 一旦有强烈的法术波动, 便会降下罡雷,城中军也能及时赶到,防止城内暴力事件的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 白远也在三年前成功进阶金仙。   就此, 望星城的声望又达到了一个高度,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 操行全凭自觉,安全就显得尤为重要。   人丁兴旺, 税费收入增加,望星城也就富庶起来, 只不过韦逸仍旧是又抠又唠叨,闲下来还沉迷赌博,只不过他财运异常的好,十赌九赢,输的那一次还十有八九是为了钓鱼,所以一般人也不愿意和他赌。   不过这两日韦逸有些心神不定,他一直想要见华宣,但诺大个仙域找个人有些难,还不好大张旗鼓的找人,若是让有心人士发觉,华宣妖精的身份会为他惹上麻烦,以至于这十多年过去了,韦逸也没有再见到华宣。   苏霖给韦逸倒上一杯酒,劝道:“小壶天灵气充裕,景色怡人,外面的人想进去都不成,你怎么总想着把人捞出来?”   在凤栖楼的雅间,韦逸、苏霖、白远、时柏、觉明五人此时聚在一处把酒闲话,白远自从安定下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异常活跃,有事没事的喜欢组局喝酒,总之除了做事,其余时间绝不一个人呆着,特别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韦逸对这种免费的酒局向来积极,最有钱不过阵器师,而且还有着金仙的名头,赴宴还不忘拉上本已经拒绝的时柏。   “是这么个理儿。”觉明也是赞同,“你也不用觉得小壶天拘着人,不说那小壶天本就不小,人心再大能占多大的地方?你看我们也不过陷在望星城这方寸之地?我这十几年也没出过城,重要的是人过得舒心与否。”   “华宣倒是说泽九不愿离开小壶天,但如今见不到人,总觉得哪里不踏实。”韦逸眉间染上愁丝,其实不止这个,关于九幽始终没有丝毫的线索,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一日回不去一日便不得解。   白远撇撇嘴:“我倒是觉得你该将精力放到修为身上,哪个城主是地仙的修为?你看你师弟如今都高你一个境界了,你这师兄当得不觉惭愧?”   韦逸没好气地道:“你觉得我修为低,你倒是别认修为比你低的时柏做师傅!按辈分算,我还是你师伯呢,怎么就没见你有个尊师重道的模样?”   白远却是笑了,他抿了一口酒:“我早就后悔了,你说好好的我学那劳什子的炼器大阵做什么?有一天过一天不是挺好,人啊就该享受当下,追求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韦逸下意识去看时柏,却见他独自饮酒,眼睛都没抬一下,显然这话白远不是第一次说。   从一个痴迷炼器的疯子到如今注重享乐的散人,白远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韦逸拿过酒壶为自己满上,“我有个朋友,就是传说中是能给人带来厄运的天煞孤星,开始她身边的人并不知晓,日子也照常过,但有一天这事儿不知怎么就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认识她的一些人态度立时就变了,以前游走在生死边缘都不会多想,但这会儿就算喝口水呛到了,都觉得是和我的那位朋友有关。”他顿了一下,看向白远,“知道这种人叫什么吗?”   “你说得不会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吧。”未等韦逸说完,白远便一脸惊恐地看着时柏,“师傅咱们还是解除师徒关系吧。”知道韦逸这是拿话影射他,白远故意岔过话题。   “好。”不料时柏立时放下酒杯,一口答应。   白远猝不及防,没想到时柏这么痛快,他也就嘴痛快,到底心中对时柏敬佩居多,忙道,“我是那种人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着他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早就在这儿等着呢,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他一个金仙徒弟又不丢脸,怎么这么不着待见。   韦逸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要是他也迫不及待,白远这一打岔,他原本要为时柏出头的几句话也就没得说了。韦逸拉时柏来,就是想他多出来转转,这人原本话就不多,以前有泽九的时候,他还有心做些什么,时不时还能吵一吵,如今无事,便愈加的沉默寡言,一心扑在修炼上。   时柏对白远的指控也不否认,他举起酒杯:“诸位就帮忙做个见——”那个证字还未出口,就让白远将杯子夺了,金仙出手的速度,不是寻常人能及。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白远心都吓出来了,“我若真有什么欺师叛门的想法也不会长驻望星城。”   “哈哈——”觉明看得忍俊不禁,“白小子你也有今天,以前找你炼器还要三请五请的拿乔,我这望星城我真是没白来。”   一句白小子让白远忍不住直叹气:“我这都金仙了,结果现在喝个酒,抬眼一看满座都是前辈长辈,小壶天那里还有个没见过面的小师叔,若是哪日师傅开窍再带回个师母,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哈哈——”   酒桌上的气氛热烈,外面的掌柜战战兢兢,望星城的几位大人物都在,就怕一个招待不周惹祸上身。   这些人一喝起来就要几天,最后时柏先走了,白远一直拉着身边的觉明不放,苏霖和韦逸一道出去。   天色已晚,两人在夜色中行路,仙城没有宵禁,各处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如何了?”苏霖问道。   “什么朋友?”韦逸愣了一下,晕乎乎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霖肃容道:“天煞孤星,还是说你在开玩笑?”   “她啊……分开了,我一直在找她,但总会有重逢的那一日。”韦逸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这是一个美丽静谧的夜晚,他神色向往地道,“真的好想啊……好想和她一起看这迷人的星辰。”好想和她在这里一起生活,他会将望星城打造成最美丽的地方,准备好一切等着她来。   韦逸陷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苏霖眉宇间的失望。   “你不在意他天煞孤星的身份?”   “说什么呢?”韦逸眉头不悦地皱起,“多无能的人信这种狗屁话,这是迷信你知道吗?”   苏霖一愣,修仙者不信命理之言,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不知道,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可多可多了。”韦逸打了个嗝,吐了口气道,“比这天上的星星还多,她是我们整个九幽的男修的女神,连我的两个师弟都喜欢她,啊——还有一个,那臭混蛋说凌音勾引他,真是气死我了——”说着他又摆摆手,“不过那人死了,算了,不计较了。”   “原来是爱侣……”苏霖笑了笑,随即神色又淡了下来,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或许应该帮她找个能照顾好她的夫君。   ……   漆黑的山地寸草不生,厉峰拖着沉重的两条腿拼命的奔跑,手脚露出的皮肉都让撕裂的伤口覆盖,身后是魔人嘻哈戏谑的声,还有魔兽嘶吼追逐的声响。   厉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会让这些人追上,魔兽会啃食他的骨肉,偏又最后会给他留着一口气,然后等着身体恢复,等待他下一个游戏的轮回,他的噩梦每天都在上演,即使身体恢复的那段时日也有着各种非人的手段折磨他。   修士修心,而魔人修的是欲望,他们不加掩饰,理所应当的做着恶事。   厉峰明知道结果,却又不得不跑,恐惧、屈辱吞食着他所有的意念,前面再过一个转弯,有处悬崖,这条路他跑了无数遍,每一次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求生的意志都会在最后一刻改变想法。   这一次,他想结束这种没有尽头的轮回。   厉峰以为只要跳下去便能彻底的解脱了,但修仙的体质让他活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碎石地上,身上多处骨折,肩骨碎裂,疼痛中他绝望的听见了脚步声,然后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那人正站在他面前,等着这人将他再抓回去,结果那人久久没有动作,厉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袭黑色的身影。   厉峰彻底的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玉无瑕的少女脸庞,对方见他醒了,露出一个如花月般的笑容,美得有些不真实。   一时间厉峰怀疑自己是否活着。   “你醒了——先别动,你身体还没好,还需要再养几天。”   少女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声响:“小姐,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进来吗?”   少女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出声,随即帘子放了下来。厉峰的目光看向四周,这是女子的闺床,布置华丽,布帛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路,但他知道这会很贵,连打造的床木都有安神静心的效果,他看到了一张隔绝气息的符咒,或许他这是获救了。   隔着纱帘,厉峰眼神晦暗的看着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姿,至美的气息,一切都过于美好的。 第123章 晋江连载   苏霖面色铁青地训斥女儿:“平素你捡猫救狗就算了, 现在连人你都敢往回捡,你就不怕?”   少女低垂着头,父亲之前从未骂过她,这头一遭,鼻子止不住地发酸,她哽着声音说:“爹爹,我错了。”   她知道这一次父亲是真的恼了,也不敢辩解, 本来她是想叫人的,但她看人伤得太重就先行救治了, 后来害怕父亲骂她鲁莽,就想着人好了便再偷偷送走, 结果还是让父亲发现了。   苏霖闭了闭眼, 深吸口气:“我以前和你讲得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没有, 我记得。”少女抬起微红的双眼,忙道,“不能出天水阁, 不要接近陌生人, 不能乱好心, 要有防人之心, 不能和人交换姓名,不能和侍女太亲近, 不能太想爹爹……我都记得,我没有告诉那人我的名字, 我就只想把人救治了就送走,我知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了,爹爹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霖有些听不下去了,听着女儿带着鼻音的忏悔,愧疚充满全身,突然觉得这个父亲残忍得可怕。   苏霖叹息一声,沉痛道:“小小你别怪爹,爹也想你好……”   少女抹了一把眼,想笑,眼中却是又泛了泪:“我懂,这不是爹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小小运气不好,但不能因此就害了人。”   “你……”苏霖看着漂亮懂事的女儿,突然哽住,想到韦逸的那一番话,如今却是不知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你再等等,爹一定会想办法的。”   少女不在乎苏霖能不能想到办法,她只察觉到苏霖不生气了,少女白玉似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突然想到什么,又呐呐的问道:“爹爹那个人你要怎么办?”   “来历不明的人,自然是要审查一番,如你这般荒唐行事,若是出事也来不及了。”   少女立时低头,闷闷地说:“爹爹他身体还没好全,你们不要太为难他。”   “就你心善!”苏霖没好气地道。   “哪有……”少女笑得天真烂漫,“爹爹最好。”   苏霖看着扬着笑眼的女儿,让她开心很容易吧,只要多看看她就好,但他连这个都做不到,他不怕受到牵连,他只怕自己万一有什么不测,他这女儿要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   ……   厉峰再一次的让人关入地牢,极致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一同刺激他敏感的神经,但很快他便平复下来,他清楚这里很安全,比起曾经经历的一切,如今的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但他仍是拖着带禁制的脚镣蜷缩到角落,如从前一般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开了,厉峰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   苏霖坐到仆人搬过来的椅子上,直接道:“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天水阁,到底有什么企图?”   厉峰徐徐地转过头,说:“我不知道。”   苏霖嘴角微挑,倒不意外,只是还未做下一步打算,就见厉峰爬过来,直接在他面前跪伏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从魔域逃出来的,醒来就在这里了,我没有撒谎。”他完全的跪伏下去,卑微的地乞求道,“您若是怀疑我有什么不轨,可以把我一直关在这里,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关我多久都可以。”   苏霖让他的举动惊了一跳,哪有刚一问话什么都没做就求饶的。   这时旁边的侍从在走到苏霖身旁耳语了几句。苏霖眉头一皱,站起身走到厉峰身前,拨开对方脖颈的乱发,果然发现了已经毁了大半的魔纹。   “如此才越发的可疑,至少要证实你的身份,怎么到的魔族,怎么逃出来的?”   厉峰抬起头,神色惶然:“我——我没办法证实,我不是这里的人。”   苏霖一时没懂他的意思,问道:“所以你是哪里的人?”   “九幽……九幽!”厉峰神情有些激动,“我是从九幽来的!”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如果在九幽以他圣境的修为,他是宗门的骄傲,师傅也以他为荣,所有人都会尊敬他,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去,只要回去,他就能过上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苏霖愣了一下,“九幽”这个地方似乎在哪里听过,突然想起什么,苏霖看着厉峰问道:“你认识韦逸吗?”   ……   韦逸看见厉峰的时候错愕不已,厉峰竟然还活着,那他这些年他都在哪?   厉峰也很激动,和韦逸简单的说了他在浮图园和魔域的一些事情,才将将的缓下情绪。   苏霖和韦逸听得有些唏嘘,虽然厉峰没有多说,但他们可以想象这一遭厉峰怕是吃了不少苦。   最后厉峰对着苏霖躬身拘了一个大礼:“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苏霖摆手:“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是韦逸的旧识,误会一场,你就跟着他回去吧,如今他是城主,也能安排好你,不用想太多,这里是仙域,以前的那些事儿也不用想了,都过去了。”   厉峰连连应是,犹疑了一下,又问道:“恩公可否告知救下我的那位姑娘的姓名?”   苏霖的脸立时冷了下来:“你歇了这个心思,她不用你谢,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偷偷地找她,就休怪我不顾韦逸的面子。”说罢便转身离去。   厉峰没料到苏霖会翻脸,愣怔在原地。   韦逸摇了摇头,道:“你问的不会是他闺女吧,你就别想了,这家伙宝贝得很,就我和他交情,也只是襁褓里看了一眼,就一眼,多一眼这个老家伙都不让人瞧。”当初说好了去吃酒,结果完全不给看,最后还是看在韦逸准备的那份大礼足够厚重,才让下人将闺女抱过来,结果看了一眼马上就抱走了。   现在想想亏死了!那翠玉手串是他找时柏炼制的仙宝,用得是千年冰魄凝结的髓珠,他求人在仙域找寻多年,一共就十一颗珠子,原本是给时柏备着的,但时柏后来有了莲花灯也就用不上了,珠子本身能够安神固魂,加之时柏的炼制,修炼也能事半功倍。   这手串是不可多得的仙宝,有钱都买不到,当初想着怎么也能靠这个认个干闺女吧,结果苏霖那个抠货,女儿不给他做闺女就算了,这么多年看都不给他看一眼。   厉峰“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若是以前估计会抱怨几句,如今却是看着稳重很多。   “走吧,我先带你安顿下来。”韦逸带着厉峰离开。   “那人说你现在城主?”厉峰问道。   “啊——”韦逸在城中择了一处住所给厉峰,如今城内地价高,他也要交一笔不小的费用,这让一向节俭的他有些肉疼,“不过这里也不是全都我说得算,时柏也在城内,不过他如今闭关,过些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你先安心住下来,别的不敢保证,这里绝对安全,以后想要做些什么也可以和我说。”   “大家都在?”厉峰问道。   “泽九在小壶天。”韦逸给他解释了小壶天是什么地方,“待以后追查到九幽的消息,大家就能一起回去。”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去能整齐些最好不过。   说到九幽,厉峰轻舒了口气,九幽啊,他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取了门牌禁制,到了地方,厉峰局促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转过头看着忙碌的韦逸,又问道:“大家都很好?”   韦逸顿了一下,“嗯”了一声,说:“大家都很好,你以后也会很好。”他大概知道厉峰之前都经历些了什么,但除了给他一个安全之所,间或找人疏导他,韦逸便也做不得其他,全靠厉峰自己慢慢走出来。   厉峰慢慢露出笑容:“泽九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他和时柏俩人怄气呢,看谁先绷不住,不过早晚会回来的。”韦逸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日常用品放到屋中,“小壶天马上又要开了,我猜时柏十有八九是憋不住的,但那地方太过危险,去得话,还是要准备一番,这华宣如今也找不到人,也是让人担心。”   韦逸惯会照顾人,不多久,屋内看着生动了不少:“缺什么可以再和我说,也可以差卫云找我,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卫云是韦逸留给厉峰照料他的仆役,顺便看着点厉峰,毕竟从魔域回来的人,不少人都会选择自戮,有个人可以适当疏导看顾着些。   一个人真想死看是看不住,不过若是有什么反常,至少能看出些,适时的开导说不定就能救回来,不过厉峰看着不像是能轻生的人。   韦逸走后,厉峰对卫云说道:“多谢,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屋内剩下厉峰一人,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了看四周,却是找到最里的墙角,踉跄地跑过去,挤在墙角,整个人又缩成一团。   ………………   岁月悠长,天色永远阴沉如墨,眼前是漫无天地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小壶天的禁地里始终有个萧索孤寂的身影,宛如一幅画,完全融进如浓墨晕染的寒凉背景里。   “泽九……”耳边响起一声轻唤,恍神的一瞬,泽九转过僵硬的身体,他抬起头,玉白的脸,苍白的唇,微风吹过他如墨的青丝,融进漆黑的背景,看着没有一丝人气。   树影半掩之处,是时柏皎如玉树的身影,淡淡如远山的眉,面容温和而恬淡,通身散发着谦和温润的气息。   泽九看了好半晌,才轻轻地开口,“你怎么来了?”太久没说话了,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   时柏淡淡地笑着,一贯的温雅从容:“当然是来带你走的。”   泽九扯了扯嘴角,说∶“你说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我也说过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泽九涣散的双眸慢慢聚起希冀的微光:“对……你说过的。” 第124章 晋江连载   泽九仓皇地起身:“我以前总是不信, 是我不对,以后我可以都听你的。”   时柏只是淡笑地看着他,亮过星芒的眼眸,朗如春风,那是泽九从未见到过的模样,直让他移不开眼,只是那人影越来越淡,越发的让人看不清……   直至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   泽九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空茫, 神情却慢慢淡下来,不知从何开始, 泽九经常会“看”到时柏,而每次“醒”过来以后, 看着一团死寂的黑夜, 那附骨难消的悲伤瞬间便渗透全身的每一处死角, 留下一种空洞的痛。   泽九扯了扯嘴角,想自嘲地笑笑,眼眶里的热流却不受控制地涌出, 又惊得下面一阵鬼哭狼。   经历了三个魔潮日, 除了等着下一个魔潮日的到来, 他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时光竟是如此的漫长。   “泽九——”耳边又是一声轻唤, 是翎儿的声音。   这次泽九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每一次徘徊在希望失望的路上, 泽九有些精疲力尽,耳边充斥着各种熟悉的声音。   时柏、韦逸、翎儿还有师傅——   时间久了, 无视就好。   只是今日那声音没有因为他的无视停歇,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听着耳边的哭声,泽九闭着眼,动了动苍白的唇,说:“放过我……”   很累……   红翎儿哭得很伤心:“泽九你怎么了,怎么不理翎儿……”   泽九叹了口气,终究是不舍得,即使都是假的:“翎儿是不能来禁地的。”她没有妖王的特许,华宣走后禁地里便再没人来过,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是我和妖王求来的,妖王出关了,翎儿求了好久,泽九你怎么了,你能不能看看我?”   红翎儿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泽九终于睁开眼,感到身边熟悉的气息,侧过头入眼的是红翎儿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泽九反复确定了好久,才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   “你已经圣境了?”   红翎儿抽嗒地点头:“我已经圣境中期了。”   “你是怎么渡劫的?”泽九神色慌张,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法宝,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匹配圣境的好东西,他最好的东西是黑棍,那是早前时柏送给他的一柄灵器,从丹境开始用到现在,如今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有些窘迫,像是女儿要嫁人,却身无分文拿不出嫁妆的父亲:“听说那仙劫很危险,可是要备些什么东西?”   红翎儿却是放声大哭:“你怎么这么坏,是不是等我渡仙劫都不能见到你了?”   “别哭——”泽九有些无措,以前他只管呵斥,如今却是几十年不得见,哪里舍得,最后他取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有很多你爱吃的灵果,你看看能不能换些灵石,就是别让人骗了。”   红翎儿哭着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不行……”泽九劝道,“这里不能呆人!”   红翎儿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为什么你就可以?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不行我就呆在黑塔里,小黑……可以在灵兽盘里,我也能……我……本来就是你的灵兽。”   “是谁说的?”泽九神色冷然,“你不是谁的灵兽,你只需管好自己,别人的事与你无关。”   “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泽九终于动怒。   红翎儿难过得大哭,她觉得这样下去,泽九早晚有一天会熬坏的。   “她不能留下,你却有机会出去。”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放眼看去,一玄衣男子出现在禁地中。   “妖王?”红翎儿抽嗒了一下,没想到妖王会来这儿,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着不怒而威的妖王,此时倒是顾不得再哭了。   芷涵长老事件后,这是妖王第一次踏足禁地,泽九也有些意外。   妖王踱步走进他们,直接道明来意:“有件事儿要你帮忙,你若是答应,便可暂时离开禁地,待到下一个魔潮日归来便可。”   不待泽九问什么,妖王又道:“华宣失踪了……”   “失踪?”泽九下意识便想到魔族,难道说华宣大意之下又身陷魔族?   妖王承诺道:“你若是能救回华宣,今后你只需赶在魔潮日回归便可,这禁地可由我来守。”   泽九问道:“你判断华宣失踪的依据是?”说起来华宣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妖王为何说他失踪。   妖王立时抬起手,手中有一枚绿色的玉牌,这是修士的本命玉牌,玉牌中的芯火图案已经变暗,这是神魂受损的预兆。   这种情形必定是生命受到威胁,或囚困、或魂魄危矣。   这本命玉牌毋庸置疑必定是华宣的,那么华宣如今……   妖王递给泽九一个盒子:“用这个便能探寻到华宣大致的位置,华宣能不能安全回来都在你,你若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妖王这一连番的举动,毫不拖泥带水,迫切强硬的态度,也几乎让泽九没有开口的机会。   泽九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开,说道:“救他是我应尽之事。”   “你能如此想自然好,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达成协议,妖王直接催促。   倒是能看出他对华宣的忧心,身为妖王不可能对自己治下的每一个子民都如此关心,况且还是一向鲜少问事的妖王。   “我们去救华宣,泽九我们可以走了。”红翎儿很高兴。   目送两人离开,妖王看着手中的玉牌,好半晌后才将其系到腰间,转过身走到万魔坑旁。   出了禁地,红翎儿一缩脖子,贴在泽九身边,小声道:“有人说华宣可能是妖王的儿子,原来我觉得不可能,现在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是吗?”泽九想着华宣的事儿,随口回她。   红翎儿牙齿不自禁地打颤:“泽九,我以前对华宣还挺好的,对吧。”那个‘对吧’尾音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心虚。   泽九想了想说:“一般。”红翎儿好像没少和华宣抢吃食,两人总是打架。   “那怎么办?”红翎儿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   “华宣不会计较的。”泽九安慰。   红翎儿依旧非常怂,眉间十分忧愁:“要是妖王计较可怎么办?”   泽九停下脚步,“有我在。”有他在,红翎儿平素即使有些小任性也没关系,“你只要别故意伤害别人。”纵使做了,他也会护着红翎儿,对待身边的人,他永远做不到一视同仁。   红翎儿连连点头:“翎儿不要做坏人。”不过知道泽九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很是高兴,“泽九我们走吧,快去救华宣。”红翎儿对华宣的困境没有概念,以为他们出去就能将华宣救出来。   妖王给泽九的盒子里面装的引路香,有了这个他们会很快找到华宣。   他们不知道的是华宣的失踪已经在仙域引起轩然大波。   …………   此时的望星城涌入大量的仙兵,对内城以及外城的每一处都进行了严密的搜寻。如今仙域失踪的不止是华宣,还有众多望星城的修士相继失联,这样大规模的失踪,只在停战前有过,难道说魔域又蠢蠢欲动起来?   城内人心惶惶,甚至惊动了各个宗门,连青岚盟主也来到望星城。望星城作为仙魔边域要地,不同于其他仙城,若不重视起来,极有可能重蹈覆辙。   如今望星城已遭封禁,城内已经不允许随便进出,若魔族又动作起来,那么仙域势必要采取措施。   “魔域那边现今回话说不是他们做的。”   “难道他说不是就不是?”   “人都是在望星城失踪的,两个金仙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儿?”   “护城大阵是摆设吗?我北冥的修士在望星城失踪,城主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人若失踪之前没有反抗挣扎,护城大阵也无法发觉。”   “当初吹嘘的时候怎么不见解释,如今出了事情却说这些。”   “怎么就偏偏望星城出了这种事儿?”   ……城主府内的大厅内一时间嘈乱不已,问责的推脱的猜测的,吵嚷不已。   “诸位安静。”青岚盟主的缥缈之音响起,那声音不大,却是入耳后直穿识海,足以威慑屋内的各个大能修士。   屋内安静下来,青岚盟主接着道:“韦逸你来将情况说明。”   韦逸起身躬身施礼,然后面相众人,开口道:“在望星城失踪的第一个修士叫华宣,是我的一位妖族朋友,两个月前我与他有过一次碰面,之后我们便没有人再见到过他。”这些年他们一直在仙域内寻找华宣,但仙域地广,华宣一直隐藏身份难寻踪迹,好不容易华宣自己找到望星城,结果匆匆一面,人便又突然消失。   “在这之后望星城内修士便接连失踪,失踪情形如出一辙,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留下印记,失踪的人群男女修为高低也无特殊之处。”   “你们守城的护卫呢,城内进出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没有,城内有禁制,如果有魔人从传送阵和城门进出必定会发现异常,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但如今城内严防死守,仍会有人失踪。”   “这人还能凭空没了不成?”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有人接口道。   韦逸说道:“不一样,仙域地界大,以前魔族出手并无规律,现今情形是只针对望星城。”   “我看是十有八九是出了内鬼,你们自查一下吧。”   “以前也这么说,结果都相互怀疑,与魔域停战之后安生了这么多年,如今风波再起,我还是觉得是魔族搞得鬼。”   “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贸然对魔族开战。”   “还要什么证据,现在人没了,总要有个说法。”   不多久,厅内便又吵嚷起来,有人的地方便有争端,无论这人的地位多么高超。   青岚盟主再次出声阻止,她说:“事情发生了,就不会一点痕迹不留,总会有蛛丝马迹,可有人愿意主动负责这次失踪的调查。”   韦逸上前正要开口,却是让青岚盟主阻止:“你负责从旁协助,不止是你,众位既然来了,都要听从调遣,查清事情原委,但这个人要能查出结果才好,若是最后仍然没个结果,此人要受军法处置。”   此一说,很多人便踌躇起来,以前也有失踪的情况发生,除了抓到过几个魔人,也没有什么发现。   这事儿韦逸查不出,他们也难保证就能有头绪。   “我愿!”   众人看过去,说话的是苏霖:“我苏某以心应誓,查不出幕后黑手,愿受天罚,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嚯——   众人惊了一跳,苏霖这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他为何要突然出头。 第125章 晋江连载   ……   连续几日搜寻无果后, 城主府内这日聚满了人。   望星城沙盘的每一处都做了标识,苏霖面色阴沉地一一扫过:“若是这些修士已经不在城内,说明凶徒之前通过能载人的储物法宝将人带离出去了。”   “许是金仙修士瞬移将人带走呢?”霍玉猜测。   韦逸却是摇头道:“不可能,金仙也无法穿越护城大阵,要么从三个城门出去,要么就是从四个城间传送大阵出去,现在的问题是,若是有人频繁出入城内, 我们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来往商人都排查过, 但现今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目标。”   苏霖看向韦逸:“有没有可能人都还在城内?”   韦逸摇头,他面露难色, “不能确定, 现今所有追踪指向都表明人已经不在城内, 除非他们有特殊的手段。”他看向身侧的厉峰,“你有何见解?”   早前韦逸安排厉峰去了城防,他很能吃苦, 这几年尽责尽责, 很受其他将士的喜爱, 如今已是望星城的护卫队长。   “属下以为如今还在城内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凶徒之前真有特殊手段一直将人藏匿起来,事发之后在我等封城之前, 再一次性带着这些人一同离开,我们也就无从查起。”   “也有道理。”韦逸道。   “什么道理?”苏霖突然怒道, “都已经几日了?我们还在讨论在不在城内这件事儿,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倒是有谁能给出解决办法?”   苏霖突然的爆发,让所有人惊了一跳,韦逸出声道:“苏兄你冷静一下。”   “你要我怎么冷静?”苏霖直直地看着韦逸,“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什么线索都获取不到,究竟是男是女,那人什么修为,是不是魔人干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你告诉我要找多久?”他全然的歇斯底里,“已经五天了,你告诉我到底要找多久?”   “你在怪谁?”出声的是天水宗的长老莫凡,他沉声道,“是你自己主动请缨,如今发觉自己没这个能力,就如此痴狂的作态,可见从前你那一副善人的模样都是作假的,为了博个好名,你倒是舍得,散了那么多家财……”   “好了!”韦逸冷喝一声,“如此般相互攻击,也是浪费时间,今日就先到此,各位先请回,明日若是有了进展,我再遣人通知诸位。”   众人散去,苏霖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城主府,韦逸也顾不得其他人,和觉明知会了一声,便追了出去。   “苏兄——”   韦逸叫人,但苏霖仍是步履不停,并不回头。   韦逸用了符咒紧赶了几步,疾驰到苏霖前面。   却发觉苏霖此时腥红着眼,全身发抖。   韦逸愕然,慌忙地拉住他:“苏兄你这是?”。   苏霖的手抖得很厉害,他抬头看向韦逸,雪白着脸:“小小失踪了。”   “小小?”韦逸反应了一下,随即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苏霖一直将女儿保护得很好,他们并不知道苏小小失踪的事情。   “七天了,我找了很多地方——就没有,她贪玩,我……”苏霖语无伦次,“我以为很安全,就没了,不见了……我的小小……”他手指紧紧抓着韦逸,骨指泛白,血管都绷得紧紧的。   韦逸从未见过苏霖如此模样,不知这几日他是如何能够忍而不发,面色如常的主持大局的。   韦逸立时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时柏出关了,你也知道他很聪明,不会有事儿的,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很久之前,时柏就闭了长关,原本以为魔潮日他会出来,不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怕是要等到金仙才会出关,但为了这件事儿,他迫不得已去将正在闭关的时柏叫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魔人对付修士的手段,我的小小……我的小小……”苏霖整个人几尽在崩溃的边缘,满心恐惧,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的小小只有一个乳名,连名字都还没起,他的小小连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他的小小身边的侍女长得都是一副模样,她只认识自己一个爹,他却没有保护好她,他的小小将要看见这世间最肮脏龌龊的一切。   “你不要乱想,现在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还不知道,不一定是魔族,相信我,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将人救回来。”韦逸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丢失女儿的父亲。   究竟是什么人?   …………   “这里我们查了很多遍,没有任何发现,华宣只在这里逗留了一日,按说也不会留下什么的。”韦逸对着四处查探的时柏说道。   这里是华宣曾经租住的酒楼,人失踪后韦逸就将这里租了下来,没有其他人再入住过。   时柏一面翻看着桌上的香灰,一面问道:“华宣那日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知道你还活着很高兴,然后说有事情要和你说,但那会儿你在闭关,就让我拦了下来,我问他什么事儿,结果他说他答应过泽九不能告诉我,但却可以和你说。”韦逸叹了口气,“应该是关于泽九的什么事儿,他说很想念浮图十七子的那段时光,既然厉峰也回来了,等泽九从小壶天出来,大家一定要找机会重聚一下。”   如今却是世事难料。   探查一番后没有任何发现,时柏直起身,再次问道:“他和师兄分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会做什么?”   “他说他会在望星城暂时住下来,一直等你出关,哦,他还说他有小壶天的路引,虽然这次错过小壶天的开放日,但是一样可以回小壶天去找泽九。”   时柏闻言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用神识扫视了一圈屋内,坐下来又缄默不语,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   时柏睁开眼,漆黑的瞳眸冷沉无波,他问道:“为什么华宣会是第一个?”   “啊?”韦逸一愣,“许是运气不好碰到了……”   时柏点点头,说:“还请师兄带我到下一处看看。”   韦逸不由问道:“每一处你都要看吗?”时柏已经连看了五处地方,看样子是要顺着内城从西到东一个挨着一个的查看。   “如今毫无线索,只能通过最笨的办法找出蛛丝马迹,至少应该找出这些人的共通之处。”   韦逸眼中流转着闪烁不明的情绪,他看着时柏:“老二你是否怀疑做这件事儿的人会是我们的熟人。”   时柏并不否认:“这人必定对望星城极其的熟悉。”   韦逸闭了闭眼,说:“其实有个人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   时柏转头看向他。   韦逸吐了口气,徐声道:“除了他我想不到有谁能做到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觉,他本身就负责了望星城的城防大阵,也是仙城内唯二的金仙,并且此人从魔域回来后便性情大变,重要的是对于仙城内接连有人失踪这件事儿,我几次找他协助,他几乎都敷衍了事……”望星城的仙境修士也就那么些人,除了白远其他人都不太可能。   韦逸叹了口气:“不过这只是怀疑,如今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想怀疑白远,几十年的交情,如果真的是他做得,我想不通……”   时柏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值得怀疑的人很多,不止白远,苏霖、觉明、印容甚至包括你我,我们都有条件做这件事,但需要证据。”   “不会是苏霖,苏霖的女儿也失踪了,他是为了女儿才会出头做这件事,还发了重誓,你出关的事情我瞒着所有人,只告诉了苏霖,我能确定不会是他。”韦逸神色哀切地道,“时柏我们真的要快,他们是在我们这里失踪的,我有责任,我这个城主——”他也不想逼时柏,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些人一日找不到,他就一日不得安宁,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之中。   时柏静了几秒,说:“你之前传消息说厉峰从魔族逃出来了,他是怎么回事儿?”闭关期间,韦逸会将城内一些重要的事情通过符咒留言告知时柏。   “你怀疑他?我之前也找觉明监视过他一段时间,并未发现过异常,他圣境的修为也根本无法完成这些布局。”   “城主不好了!”突然有人来禀。   韦逸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难道说又有人失踪了?   “怎么了?”   “厉峰他……失踪了。”   “什么?”   ……   多事之秋,城内戒严,虽然守卫军的士兵轮流值守,但也三五日才能轮休一次。   本部内,士兵们正聚在一处,拿着光球看着些什么。   这是常态,大多是一些绝色女修的香艳影像,光球这东西卖得贵,但是可以重复使用存储新的影像,想看些什么几个人可以一起出灵石购买。   但今日众人看得似乎略有不同。   “咱们城主真厉害,一个人能带着那么多的人走出浮图园。”   “我倒觉得白木大师更厉害些,他可是成败的关键,你看现在不止修为,阵符炼器都没落下,估计等这次出关就可以比肩金仙了。”作为炼器师,时柏成名后便给自己定了道号“白木”,虽然此间界域不清楚白木的含义,但如今却也叫开了。   “那倒是,当初的浮图十七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当初我若是赶上,估计现在也是个人物。”   “据说他们这些人感情很好,平素还有联系,也会相互帮忙。“   “这是生死之交,可将性命托付他人,自是不一样。”   有人下意识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厉峰,说道:“其实咱们头儿也厉害,能从魔族逃出来不容易,现在看应该是浮屠十八子才对。”   厉峰作为守卫军的小队队长,一直不得休息,高强度紧张的劳作下,让他有些疲累。   “哎,头儿当初就是运气不好,若不然现在也该是仙境了,当初白木大师在浮图园的时候也才是圣境初期的修为。”   “运气?”厉峰睁开眼,目光扫了一眼光球,微微勾起嘴角,“总归是还活着。”说罢他站起身。   “头儿,你去哪儿,要不要人跟着,万一……”现在他们出行都结队而行,仙境都不安全,一个人自是不行。   厉峰摆摆手:“我回去一趟,轮岗前回来。”   望星城靠海,空气有些潮湿闷热,寂寥的街道偶尔才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封城之后,人大多都都躲在住处不出来,店铺也关得差不多。   厉峰独自一人沿着后街往前走,不多久,空中开始下起淅沥沥的雨,厉峰拐了两条街道,最终在一处小巷,他停了下来。   雨帘如幕,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在石墙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弹压着水珠,整个人都笼罩在雨幕里,让人看不清面孔。   那人徐徐地转过头看向厉峰,狭长的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微光,却是只有一只眼睛,看着十分骇人。   “白远……” 第126章 晋江连载   厉峰让人薅着拖行, 空荡荡的石室响起肉体与石阶相互碰撞的声响,速度不急不缓。   室内黑魆魆的,潮湿阴冷,似乎还能听到外面淅沥的雨声,一切都有种让人难以喘息的压抑。   白远拖着厉峰从台阶走下来,眼神阴冷无情,彷如索命的恶鬼。   “哐当”一声,厉峰的身体让人狠狠地掼到地上。   厉峰伏在冰凉的地上, 缓缓地抬起头,眼窝发红地看着白远, 努力克制声音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白远蹲下身,阴恻恻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   厉峰笑了:“我知道什么?所以你就是那个大家一直寻找的凶徒?”   “啪”的一声, 白远挥手重重的将白远扇飞出去, 金仙的一巴掌, 不是寻常人受得,厉峰直接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上,重重地撞击之后, 落到地上。   五脏六腑都受到撞击, 厉峰喉间腥甜, 呕出一口鲜血。   白远慢慢走过来, 单手大力薅起厉峰的头发,强迫对方抬头:“还要嘴硬吗?”   厉峰一起一伏地呼吸, 待疼痛缓过劲儿,才虚弱地开口:“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白远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你把人都藏到哪了?如果想少受点苦,就赶快招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哈哈……咳咳——”厉峰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声牵动伤势也没停止他的笑声,气喘吁吁地道,“听说你也在魔域呆过,你觉得你的手段能让让我屈打成招?”   白远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神色带了几分讥诮:“你若是想,我可以将那些手段给你用一遍。”   厉峰反斥:“你这是屈打成招,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何要承认,为何要平白构陷我,难道说你是要为了给自己洗脱冤屈?”   白远松开手,任厉峰倒在地上,他徐声说道,“你过得很辛苦吧,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出来,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些屈辱的过往。”   看着厉峰越发苍白的脸,他放低了声音,却无端地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日日夜夜都陷在恐慌之中,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会再让魔人抓回去,身体与尊严曾经肆意的被践踏,午夜梦回,全是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嬉笑声,如同恶鬼时时刻刻的纠缠着你,心里的伤口却无法愈合,这一切都让你痛苦不堪。”   厉峰脸上染上惊恐,他大叫道:“那些早就过去了,我很好——我很好!”   “韦逸说华宣是个单纯、乐天的孩子,见谁都是一副笑眼盈盈的模样,你们曾经一起在浮图园经历过一场让人难忘的生死逃脱,但你们的际遇却完全不同,浮图十七子逃出去了,你却留在了魔域任人欺辱,遭受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眼神阴鸷地看着厉峰,寒渊般的目光闪着丝丝厉芒,“所以当华宣和你追忆往昔的时候,你体内的暴虐终于爆发出来,你借着对方的信任,通过凌虐他来慰藉你的痛苦!”   “没有!我没有,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厉峰大声否认。   白远继续说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越来越不满足,只有看着别人痛苦,你的心才会得到短暂释放,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看着别人痛苦,把别人也拉入地狱,你才会缓和内心的痛苦。”   厉峰愤怒地看着白远:“你没有任何证据,我一个圣境修士怎么能将这些人弄走?”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你才会出现在这里。”白远站起身,笃定地看着他,目光冰冷,“我早该想到是你,当初就是因为想得太多,觉得不可能是你,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我没想到你竟然连苏霖的女儿都不放过,她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你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白远抬起脚,将厉峰抬起头的重新踩下去,咬牙道,“连只狗都比你强!”   “放开我!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根本做不到,这么多的人,我怎么做得到。”   “所以——”白远深吸一口气,对脚下的人问道,“你的同伙是谁,是谁在帮你做这件事情?”   “我说了没有,这些都是你凭空揣测。”   “我也在魔族呆了十几年,自己经历的看过的刑罚,没有几千也有数百,不若今日就一一演示一番。”白远慢悠悠地道,“先从哪里开始好呢?烤人肉你应该都见怪不怪了,咱们就来点新鲜的,你看见我这个眼睛没有,你要不要尝尝你——”   “白远你不能这样对我,根本没有的事情,韦逸不会同意你动用私刑的,还有你师傅时柏,我们都是来自九幽界,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若是知道你如此对我,定不会放过你。”求生欲让厉峰挣扎着。   “你还当他们是兄弟?”白远咬着牙,将脚下的人用力碾了碾,“你但凡能为他们着想一点,就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给他们,你知道为了望星城,大家付出了多少?韦逸不惜放弃自身修行,先有捐产抗魔,后有建城驻防,结果因为你的恶心龌龊,全部毁于一旦。”   厉峰依旧喘着气辩解:“我没有,我没有,你污蔑我!”   “我的耐性有限,你若再不招来,就别怪我手狠,都是见过世面的,你知道后果!”   “我真的——啊!”   厉峰这次刚一开口,就让白远一脚踹了出去:“我说过我耐性有限!”   “我真的没有,你不能屈打成招,要如何你才能相信我没有做?”   白远的目光越发的阴冷:“这是你自找的!”说罢他慢慢地抬起手。   “砰砰”两声,地牢的墙面突然轰塌。   一时间,屋内尘土飞扬。   “白远你在干什么?”   韦逸时柏包括几位宗族大长老同时出现在石室中。   白远没想到他们能找过来,皱眉:“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该我们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要劫持厉峰?”   白远侧过脸,说道:“我在审问他。”   “你就算怀疑他,也该……”韦逸话未说完,就见厉峰诡异的一笑,还未等众人反应,便消失在石室中。   “瞬移?”不是金仙才会的法术吗,厉峰怎么做到的?   白远脸色骤变,咬牙道:“他要是跑了,这个责任就由你们来负!”留下一句话,白远便瞬移追了出去。   “不是瞬移,是可以瞬移的传送类的仙宝。”时柏神色凝重地道,“去传送阵阻截。”这种仙宝传送和子母环一样施法不能打断,他们的到来让厉峰找到时机逃了,但城内的禁制不允许这种仙宝肆意穿行,且仙宝不能多次使用,不然身体荷负不够,只要快的话就能将人截下来。   几位金仙直接追了出去,剩下的就要自己追过去。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获救的情况下厉峰还要跑,这就十分可疑了。   终归是棋差一招,白远赶到传送大阵的时候,厉峰借助自己护卫队长的身份穿过了传送阵。   “这是通往摩陀岭的传送阵。”这个传送阵的建立,原本是为了方便城内修士出去历练、捕猎妖兽,是城内福利,如今却方便了厉峰的逃窜。   时柏他们赶到的时候,白远已经追了出去。   时柏让人调出厉峰的出入记录,看过之后,和韦逸商量道:“师兄你留下,我和几位长老带人去追。”   “老二……”韦逸只叫了一声,只觉胸口憋得巨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如果凶手就这么跑了,他不会原谅自己。   “我明白。”时柏说,“我会尽力。”   ……   摩陀岭群山环绕,开始时地势平坦,景色怡人,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但往里走的山岭深处浓雾缭绕,妖兽盘踞,也越发的凶险。   顺着引魂香的方向,泽九和红翎儿行到山岭的幽深处,红翎儿化作本体在空中探查,只是雾气渐浓,神识可见的范围越来越小。   终于,引魂香燃着渺渺直烟,方向不再飘逸,泽九停了下来,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却是一处幽谷,四周木气繁盛,看不出异样。   不同于其他的追踪手段,这是特制的引魂香,用妖精自身草木香炼制,与魂体契合,很难被屏蔽。   难道说华宣让人用其他手段藏匿起来了?   泽九只得先带着红翎儿在四周查看,但一旦离开此地超过十里的范围,引魂香便会又将方向往回引。   但这方圆十里之内的每一处他们都探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阵法?   “泽九,东南边刚有个人过去。”红翎儿朝着泽九飞过来,指着方向,“就刚刚在那里。”   泽九面色一凝,御风而起,和红翎儿一同往回走。   那人受了伤,腿脚不快,泽九追到的时候,正赶上对方开阵,看着略微熟悉的背景,泽九也顾不得多想,忙在入口封闭之前进入。   红翎儿却因为自身速度不及泽九,没能赶上,只得面带忧色的候在外面。   这是一处让阵法遮掩的地穴,关着十几个修士,他们看到厉峰的身影,俱吓得瑟瑟发抖,地室内的人紧紧团在一起,不敢作声。   厉峰眼神阴鸷打开地牢。   知道厉峰心绪不佳,所有人都远远地躲着。   厉峰瘸着腿来回的在屋内走动,整个人好似散发着魔鬼的气息,人看着十分焦躁。   直到他不期然踢到一个人腿,才停了下来。   和别人不同,华宣靠坐在墙边,并未有和其他人抱团,他满头白发,瘦骨嶙峋,连呼吸都比别人轻上几分。   厉峰猛然地提起华宣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掼,抬起就是一脚。   华宣遭到厉峰的毒打,叫都不叫一声,眼神呆滞地看着厉峰,他人瘦得脱了相,那双眼睛就大得特别突兀,看得人心发慌。   厉峰面色狰狞,“你看什么,都是因为你!”说着他将人一把薅过来,“我让你看,把你眼睛挖下来,看你还怎么——”   “放手!”   厉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接着手背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 第127章 晋江连载   诺大的摩陀岭, 找起人来不容易。   望星城总共派遣了将近五百名圣境修士,由七位仙境修士带领,按照时柏划分的区域,分头搜寻。   一旦找到目标,就使用信符,一力将厉峰缉拿。   “放心,就是一只蚂蚁也休想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这些人的神识范围加在一起,足以将整个摩陀岭翻看几遍。   时柏点头:“诸位小心行事。”   …………   泽九头嗡嗡作响, 眼前的华宣的惨状让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怔然地转过头,看向让他踢到墙角的厉峰, 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做的?”   “我……不是……”泽九充满戾气的表情让厉峰心中一阵清颤,不是说泽九在小壶天吗?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会接连的让人抓住, 他摸上腕间的手环。   “你竟然把他伤成这样?”泽九提着黑棍一步步地朝着厉峰走过去, 两肩不可抑制地轻颤,“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厉峰惊恐地向后退,“你听我解释……”   泽九抬起黑棍, 如同地狱中索命的厉鬼:“你该死!”   黑棍倏然落下, 不料, 预想中的杀戮没有出现, 厉峰竟然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泽九怔在原地,随即忙转过身去查看瘦成一把骨头的华宣。   华宣神魂轻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 满头白发,脸色一团死气, 比当初韦逸的情况还要骇人。   泽九为华宣解了禁制,又掏出丹药给华宣喂上,这是小壶天最好的丹药,小壶天的丹药比别处更管用,整个仙域都比不过……   根本不管用……   怀中的华宣依旧神情呆滞,毫无生机。   最重要的是泽九发现解了禁制的华宣,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泽九头皮发麻,怎么办,要怎么办?   泽九的手开始发抖,他转过头问身后的那群人:“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就只有华宣变成这样?   但那些人只是将自身向后靠紧,没人回答他。眼中俱是漠不关心的淡漠,阴冷得吓人。   “我问你们呢?”泽九怒极,高声喝问。   终于,有个黒瘦的修士开口:“是厉峰针对他,和我们没关系,你既是救人,就放了我们先。”他们身上有禁制出不了地牢。   “没错,你先放了我们,干嘛要救一个快死了的人。”   “闭嘴!”   到底该怎么办?   泽九抱着人,心中阵阵冰冷,绝望得一如当初红翎儿离开他的时候。   要怎么办?他能感觉怀中的生命的在渐渐流逝,华宣要死了——   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泽九突然抬起手,将露出的手腕利落地割破,鲜血涌出,屋内隐隐有幽香嗅入鼻端,让混沌的神经都感到一丝清凛。   泽九抬着手腕小心地将自己的血液喂给华宣,抵着华宣的穴位,让鲜红的血液顺着华宣的嘴角灌入。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脸色开始渐渐发白。   终于,华宣的手指动了一下   华宣空洞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他看向泽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泽九双目胀痛,笑着道:“不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出去,你别怕,咱们这就走。”   “不……用了。”华宣的声音在泽九的识海中响起,“我盼着……这一天好久了。”   “华宣……”泽九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他察觉到华宣的内丹已经碎裂,能挺到现在全靠着那禁制吊着他的一口气,在他解开禁制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泽九,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好累啊,我想在这里和你道别。”   泽九眼圈泛红,拼命地摇头:“我知道,我来晚了,你可以怪我,但别说这种诛心的话,以后的日子还长。”   “我每天都盼着,能死该有多好,我告诉自己绝不浪费任何机会,可是他们不给我自杀的机会,我想死,我每天都想死……我常常想起以前,我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死,我都没有抓住,活着这么痛苦,却没有办法解脱。”   曾经浮屠六域的绝境之下,一直乐观求生的少年,如今一心求死。   泽九想问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泽九手指关节紧紧地攥在一处,他缓了呼吸,慢慢地,放低了声音说:“你说过的,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你都还没有吃过,你怎么舍得?其实不止这个,世界那么大,那么多好的风景,那么多好玩的奇巧之物,你都还没有见过,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人,这些只有活着你才能看到。”   “……看不到了……不想看了。”华宣的声音越发的轻。   泽九心口像是有人在拿钝刀子在戳,疼得他呼吸困难,他极力平复内心的恐惧,勉强笑道∶“你不是说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你说你不信有地方是没有日月星辰的,我没有骗你,你听话,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   华宣慢慢闭上眼,低微地轻语:“我怕……人……这世上最可怕的……”   “泽九,帮我个忙……”华宣重新睁开眼,慢慢地侧过头看向那群缩在一起的人,试着再次张口,勉力地发声,“帮我……把……这些……人……都……”他重重的喘了口气,拼尽所有力气说,“杀了……”   “哄”的一声,那群人终于又有了动静。   “是厉峰——都是厉峰害得你如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若不听他的,受罚的就是我们。”   “没错,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们。”   “他是小壶天的妖精,我们早就与小壶天决裂,这里就他一个异类。”   ……   泽九慢慢垂下脸,昏暗的地室内让人看不清情绪,他轻轻地开口:“是你们害得他变得如此?”他声音平静,周身却是化不开的浓浓杀意。   “我什么都没干,都是他们做的……”   “你在说什么,还是你发现雌雄同体的特殊体质——”   “闭嘴!”   有些事儿,可怕得……哪怕只是想象一下,就能让人痛得喘不过气来,生而为人,没了最起码的底线,就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   黑压压的蚂蚁从泽九的灵兽盘里爬出去,屋内一声惨叫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哀嚎。   “啊——是厉峰让我们做的,他想看我们折磨他——”   “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啊——好痛!你凭什么?”   “谁让他反抗的,他要是不反抗,也不至于内丹碎裂,都是他自找的!”   “啊!我错了,求求你把这些蚂蚁收回去——”   “求你给我个痛快,啊!”   泽九抱着华宣将那些恶心的声音彻底地隔绝在外。   人心真是丑陋得让人绝望——   华宣魂若游丝地再次开口:“泽九……谢谢你来救我,但是……太累了,太累,就这样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泽九双目胀痛,他颤声笑道,“妖王还在等着你回去呢,是他要我出来找你的,我想他是走不开,不然会亲自来救你。”   华宣脸上露出笑容,他睁大双眼,接着从口中吐出一个青色的珠子,他怕保不住这东西,所以早早地吞到腹中。   他曾经觉得自己运气是那样的好,这么难找的东西都让他找到了。   珠子落到泽九手中,华宣脸上带着飘小而微乎的笑容,“泽九我活不成了……”华宣的眼睛渐渐变得空洞,“你们都要好好地……好好地过。”   一滴滚烫的水珠溅在泽九的手背。   “华宣——”地室内荡起悲凉的呼唤声。   泽九抱着人,恐惧和绝望席卷全身,脑海中满是华宣曾经绚烂的笑容,嬉笑怒骂,如此的美好而生动,总是看得人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但我想活啊。”   “活着多好啊,天下有那么多的好吃的,我都还没吃到……”   “活着才有希望,就算他说你活不过今夜,但只要今夜没过,谁都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再说就算只剩下几个时辰,咱们这样也不是挺开心吗?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女孩子吧,不然……温柔的男孩子也可以。”   “泽九,我现在很聪明了,因为近墨者黑啊,哈哈——”   “没人能欺负我,你放心。”   小壶天的禁地,妖王谷峤腰间的玉牌突然碎裂,安静的禁地响起碎玉落地的清脆声响,妖王怔然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慢慢俯下身……   禁地突然起风了……   暗无天日的地室,泽九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   “啊啊啊……”泽九绝望地悲呼,胸口憋屈得难受,他恨不得将心刨开,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如果时柏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什么都难不倒他。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泽九只能唤起那个让他心痛的名字:“时柏我该怎么办……你在哪?”   “师兄帮帮我……”泽九用力地抽泣,如小时候一般,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喊师兄,那个人就会出现,为他出头。   泽九地脸埋进华宣颈间的白发,哭得像个孩子,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他所珍视的人都会一一离他而去。   他的心像是让什么撕扯着,痛得无法呼吸。   “师兄——我好痛!”   “轰隆”一声,是什么破开的声音。   恍惚间,泽九似乎看见时柏的身影。   灰石散乱处,那素雅的身影,静驻而立,玄如虚现。   是又出现了幻觉。   泽九淡淡地笑,试图把眼中的热流逼退,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   和以前一般得不到回应,但这次却如泽九期望一样,时柏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泽九轻轻地道,“带我走吧。” 第128章 晋江连载   幽谷中, 到处都是搜捕的人,连续两次使用手环,厉峰灵力已经透支,他瘸着腿在林中奔跑,一切都好像回到从前,那个需要他疲于逃命的魔域。   厉峰不甘心,本来没有人会怀疑他一个圣境修士,他与人为善, 努力地经营一切,原本一切都很完美, 但是白远!这个人偏偏一门心思地怀疑他,没有来由的认准了他, 让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 就这么毁了。   厉峰满腔的恨意, 早晚他会让白远付出代价。   “那里有人!”   突然的一声惊喝,让厉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绝不能让他们抓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环, 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   不能再用了, 要怎么办?这样下去, 他马上就会让人抓住,到处都是人。   和魔人不一样, 韦逸时柏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以前他或许可以接受这个结局, 但是现在决不能,他好不容易才觉得活着有点意思。   厉峰拼命的奔逃,他呼吸急喘,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感受到远处聚集的人群,他越来越焦躁。   不能这样下去,要怎么办?   厉峰焦躁地抬起头,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对面不远处,竟然出现一个人影。   若不是这人出现在视线中,厉峰完全没察觉到对面有人,难道说白远他们追来了?   但待看清面前的人,厉峰松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干涸发紧的嗓子发出几声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声。   ………   静谧幽谷中,一只红色的飞鸟盘旋而过,时柏突然抬手让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果然,一番探查之后,有了发现。   轰开阵法,时柏带着一行人进入,入目的是黑压压的蚁群,每个足有拳头大小,它们正啃食着白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白木大师……”士兵们吓得牙齿打颤。   这么多的蚂蚁聚在一处,身上散发着恐怖的威压,吃完这些存粮,他们会不会就把目标对准他们。   不过是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们强忍着恐惧不去逃跑。   往里探看,石室最里,有个人抱着枯败的木枝,哭得撕心裂肺。   许是发觉了什么,那人抬起头,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俊颜,宛如画卷,但此时神色凄惶,满脸泪痕,脆弱得仿佛像是一块随时会碎开的玉石。   他说了些什么,但隔着禁制,没人能够听见。   最后,他们看着白木大师破开禁制,走过去直接将人抱起,那英俊的年轻男子也没有挣扎,白木大师就这样抱着人离开了石室。   ……   阴暗的地牢里,泽九他光着脚抱膝而坐,身体略微倾斜地靠在墙边,犹如细瓷的脚腕锁着一根特质的铁链,洁白素雅的宽衫落拂在地,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时柏,不发一语。   时柏坐在不远处的案前,一面翻看玉简,一面掐指测算,倒是不知在做些什么。   时间慢慢流逝,屋内只有时柏翻看玉简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时柏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抬眼看向对面。   “为何杀人?”平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响起。   泽九恍惚了一瞬,而后略茫然地看着时柏,待反应了一会儿,他看着时柏,喉咙有些酸涩:“师兄——华宣死了……”哽咽的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时柏深吸了口气,强压住翻涌的情绪,漫声道:“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他们欺负华宣……”泽九轻轻地开口,他声音干涩,“他们该死……”   时柏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情绪,然后站起身,慢慢地朝着泽九走过去,他蹲下身,看着泽九润泽的双眸,缓缓开口:“杀人偿命,懂吗?”   泽九看着眼前的时柏,淡如静水的眼眸,温雅端正的面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人,如今就近在眼前,他慢慢地抬起手,他要确定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这个梦实在是太长了,长得有些真实,只是还未等碰到人,就让时柏拦截住。   时柏紧紧地抓着泽九的手,掌下的肌肤冰凉细腻,时柏摩挲了两下,淡笑道:“你惯会装模作样,喜欢不动声色的谋划一切,审时度势地算计对方的底线,或恼怒疏离或松动示弱,一环套着一环,起承转合使用得非常绝妙,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你的圈套。”   泽九仰起脸看着时柏,灿若星辰的眼眸荡着一丝水汽,玉白的脸有些憔悴。   看着冷然无情的时柏,泽九有些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师兄”。   时柏深吸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终究是没能忍住……他倾身直抒胸臆地将泽九揽到怀里。   胸口传来的温热触感,险些让泽九掉泪,那温润的暖意直传到心底,让枯寂的心脏也跟着重新跳动起来。   “师兄……”泽九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时柏的衣服,哽咽地唤着,“师兄……”   “师兄……”   “嗯——”时柏终于应了一声。   “师兄……”   “我在……”   “师兄……”   ……   泽九一遍遍地叫着时柏,带着不确定的彷徨,发颤的声音变了调,泪水侵染了时柏的肩膀。   “师兄……”   时柏半跪着,用力地将人抱紧:“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话音一落,时柏感到怀中的泽九轻颤了一下,不多久,颈侧传来泽九干涩的声音:“对不起。”   时柏顿了一下,才确认这个天上地下就我最有理的泽九,竟然道歉了?   时柏抚着泽九如缎顺滑的长发,温柔地抚慰这怀中的人:“这么乖,又在算计着些什么?”   泽九闭目摇头,悲伤的难以自已:“我知道杀人偿命,师兄我可以给他们偿命——”   时柏心头一震,他双手拿开泽九的肩膀,重逢后,他觉得泽九哪里变了,原以为是错觉。   泽九低垂着眼,倏然而落的眼泪,悲伤而无力,“我不后悔杀了他们。”他五脏如焚,脑海中是华宣的音容笑貌,如今只要想一想,就痛得无法呼吸,“我无法原谅……师兄太疼了!”他忍不住敲击自己发痛的胸口,“我无法原谅他们,我恨不得将这些人抽魂炼魄。”   时柏额角突突作疼,他平素冷静自持,心绪难有波动,但泽九的眼泪总会让他心境失控。   “好了!”时柏突然抓住泽九的手腕制止。   泽九声音哽在喉里,抬手想要捂住眼睛,却是让时柏抓住另一只手:“以前是红翎儿,这次是华宣,你谁都舍不下,一个逆天而上的仙者,竟将离别看得如此严重。”   泽九闭目摇头,沉痛道:“大家都活着不好吗?太痛苦了……”   类似的话泽九不是第一次说,浮图园的时候他就说‘想大家都活着’,时柏如今才算明白无论泽九装得多么冷傲孤高,骨子里却仍与少时一般贪恋温情,他的冷漠只对陌生人。   “还以为你早有长进……”时柏徐声道,“当初红翎儿离开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不应为已经逝去的人太过伤神,你可以报仇,尽可能的让逝者安息,但不要为无法改变的事……”   “翎儿呢?”泽九却是突然恍觉地打断时柏,猛然问道,“师兄,翎儿呢?”   时柏:“……”   ……   此时的红翎儿和韦逸正大眼对小眼。   韦逸刚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的戏码。   韦逸震惊的当下,红翎儿突然大喝一声:“坏人,放我出去!”   韦逸冷不防吓得一哆嗦,小姑娘这么凶,他转过头问身边的属下:“这是老二带回来的人?”   “……是。”只是刚刚还是鸟儿来着,“白木大师让我们看好她,也不许任何人探视。”但城主不同,他觉得能破这个例。   “那他现在人在哪?”韦逸听说时柏抱了个美人回来,他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他在审人。”   韦逸一愣:“他抱回来几个人?”   “一个啊,白木大师正在审着。”这个原本也不是人的,谁知道怎么刚刚就大变活人了。   “所以那些修士全部都死了,一个都没能救回来?”   那人低下头:“还在核对人数,我们没看见厉峰,去到的时候人就让蚂蚁啃食得差不多了,只带回一些尸体,如今白木大师还不让任何人将消息传出去。”   韦逸一阵阵头晕,这要如何和苏霖交代,他现在人还在摩陀岭找人,若是知道定会崩溃。   到底是什么人。   “查一查死的人里面有没有年轻女子。”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带我过去找时柏。”   结果韦逸刚行至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时柏吩咐的声音。   “严加看守,除了我不得任何人进入。”   “那城主呢?”   “城主也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韦逸气得直骂,“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色痞,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你这么不知轻重。”   “师兄。”时柏立时拉住人,随即将其余人散退。   “到底怎么回事儿?”韦逸见时柏面色凝重。   时柏缓了情绪道:“里面是泽九。”   韦逸怔然:“你说里面是谁?”   “是师弟,他从小壶天出来找华宣。”   韦逸忙道:“那些死的人和泽九有没有关系?”   “是泽九放出的蚂蚁将人都杀了。”   “什么?”   时柏解释:“厉峰让那些人欺辱华宣,华宣是让他们生生折辱致死的。”   韦逸怔在原地,脑海中不期然的出现那个笑语盈盈的少年,连当初那最后一面也变得清晰起来。   “等泽九从小壶天出来,咱们浮屠十七子就出来聚一聚吧。”   “我该早点来找你们的——”   “我没哭,我是高兴的,时柏没死,厉峰也没事儿,大家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些话言犹在耳,可是现在大家都活着,华宣却独自走了。   ……   直到时柏叫他,韦逸才缓过神,他看向时柏,忙道,“让泽九回小壶天。”他这个城主也无法护住泽九了,他说,“越快越好。”   “不行!”时柏毫不犹豫地拒绝。   韦逸立时怒道:“你想干嘛,难道你是想把泽九交出去?”   “师兄!”时柏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说道,“我在你们眼中是不是那种只会权衡得失,完全不讲情面,可以随意舍弃你们的人?”   “我……”韦逸知道自己反应太过误会了时柏,“抱歉,我只是有些乱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和苏霖解释,厉峰是我当初……”韦逸闭眼吐了口气,接着睁眼看向时柏,“但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厉峰还没抓到,你我都护不住他。”   “城主,白远大师和苏主事回来了,他们要见您。”手下突然来报。   韦逸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向时柏:“除非你能有别的万全之策,否则将泽九送回小壶天是现今最好的办法,你自己先想一想。”   韦逸离开后,时柏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眸越发的黑沉,随即他突然转身折返回了地牢。   牢门突然开启,泽九抱着膝盖抬起头,俊逸的脸在阴暗的地牢显得有些苍白,看着朝他走来的时柏,泽九轻声道:“你不必因我为难,以前是我不懂,你要兼顾全局,以前的事情我也早不——”   泽九话未说完,时柏弯下身将泽九提了起来,时柏紧紧箍住泽九的胳膊,将他推在冰凉的墙体,眼神有些危险地看着泽九,平素淡定从容的模样荡然无存。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泽九惊了一下,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道,泽九猜想自己刚才的话惹了时柏生气,他理了理思绪,说:“我没有别的   意思,或者回小壶天也……唔……”   泽九感觉唇上一痛,暴虐的气息侵蚀过来,泽九推拒地侧过脸,试图躲开,但下一瞬,时柏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正过脸,而后时柏再次倾身贴近。   那收紧的臂膀将泽九带离墙体,严丝合缝的将他箍在时柏的怀中,一分都不得挪移。   泽九一片混沌,有些理不清思绪,只觉心口跳得厉害,悸动得呼吸困难。   恍惚间,那磨人的力道渐渐温柔起来—— 第129章 晋江连载   “抓到厉峰了吗?”韦逸看到白远苏霖二人忙出声询问。   “跑了。”白远一脸郁色, “本已经发现踪迹,就只差一点,一定是有人在帮他,若是让我查到是谁……”   苏霖却是忙上前去问韦逸:“我听说时柏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啊?”韦逸反应过来,他看着苏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苏霖脸色立时,“是不是小小她出事了。”   “他……”韦逸不想欺骗苏霖, “时柏他们去到的时候,死了一些人, 现在还在统计。”   苏霖听到这句话,如同让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韦逸, 干涩地开口, “你说什么?”   “我……”韦逸从未如此纠结过,他既不能骗苏霖,又无法将泽九的事情告之。   “你是说厉峰将人全部都灭口了?”白远青筋直爆, 气得咬牙, “我当时就该杀了他!”   “不会的, 我的小小——不对!”苏霖猛然庆幸过来, 他看向腰间的玉牌,除了上面的魂火有些发暗, 依旧完好的模样,“小小她没死, 玉牌还在,你们看——”他慌张地拿起玉牌向韦逸和白远求证,他害怕这是他紧张恐惧下出现的幻觉。   韦逸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半条命差点交代了:“许是别的地方还有人,没事儿就好,咱们再想办法。”   “没错,你先别慌,他不是一个人,我们也要找到到底是谁在一直助纣为虐。”   “不行,我得再去摩陀岭看看,或许有什么地方没找到,我带几个阵法大师去……”苏霖最后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这样……”白远皱着眉。   韦逸却是擦了一把冷汗,缓缓地坐下来,刚才他都已经做好两人决裂的准备了,老三的事儿要快解决,这事儿真要是传开了,就不好收场了。   韦逸连喝三杯凉茶,才顺过气。   白远也坐了下来,厉峰跑了,他心气颇为不顺,恼道:“厉峰你们不怀疑,凶手找不到,结果找我找得倒是快,当时晚来一会儿也不至于如此。”   “你还说这个。”韦逸也是一肚子火气,他放下杯子,“你怀疑厉峰,为何不与我们说,若是早有准备,也不至于让他逃了。”   “你倒是好意思怪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疑我,我是想找到证据再说,之前是觉得厉峰他一个圣境修士不可能做到,后来想着他应该有同伙,我见形式越发的不妙,才忍不住出手的,结果你们倒是好,才多大一会儿就追过来了。”白远越说越气,怒道,“你们就没把我当自己人!”   这一句直接将韦逸说得没动静了。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半晌后,就听韦逸喊了一声:“哎——”   “做什么?”白远没好气道。   结果韦逸用手推了推白远。   “你干——”白远转过头看见茶桌上多了一个黑色盒子,“这是什么,给我的?”白远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青色的珠子,细看里面还带着絮状的纹络。   “玄睛果?”白远讶异地看着韦逸,这玄睛果极其难寻,可以明目生睛,在整个仙域都是有价无市,他作为阵法大师自是见过许多好物,玄睛果也只在早些年见过一次,价格炒得极高。   韦逸肃声咳了一下,道:“我一直找人打探九幽的消息,顺便就让他们找了这个,运气还不错,让我找到了。”   “你出得钱?”不用想,平素找不到的东西,定是贵得吓人,这可不是韦逸出得起的。   “我出……我又不像你们阵器师有钱,钱是时柏出的,但东西总归是我找的。”价格倒在其次,这玄睛果却是十分难寻,他也是用尽了所有途径,甚至找了青岚盟主提供人脉。   “想也知道不是你出的钱。”言语间虽然嫌弃,但白远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行吧,你们这么用心,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   “你还勉为其难……”韦逸见白远快速的将盒子收起来,生怕他反悔一般,本想嗤笑几句,但话到嘴边却是吞了下去,而后改口道,“抱歉,其实除了时柏,我把所有人都列为了怀疑对象,只是你从各方面看……都像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我没想到会是厉峰……”   白远脸上的笑意散去,他摇头道,“其实——你也没错,我确实是那个最值得怀疑的人。”说着白远突然笑道,“我也曾有过迷失的念头,不然我怎么会怀疑到厉峰头上?”   韦逸轻叹:“不一样,但你终究是没有。”   “那是因为你们拦住了我,我不想破坏眼前的一切,我知道那些伤害总有一天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湮灭在岁月中,但眼前的美好我却可以无限延展。”这一切他又怎么舍得去破坏?   “难得你有这样的感悟。”韦逸十分意外,但这几句话说得有点让他感动,“无论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借口,厉峰或许可怜,但却更可恨。”想到华宣,韦逸心中一阵抽痛,这件事他有很大的责任。   “其实那段经历反而让我更加珍惜现在得来不易的一切,我放下曾经痴迷的阵符,开始好好地去看这个世界,才觉得如今才算是真正活了一回。”   只要还有希望,只要还有在乎的东西,就不能选择放弃。   …………   时柏将泽九卡在墙上,一只手环过腰际牢牢地将其锁在臂腕中。泽九呼吸轻浅,水色的唇角染上一丝血色,是刚刚肆虐的结果。   幽静的地牢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时柏逼视着泽九的眼睛,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听到时柏的话,泽九黑润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沉默着没有出声。   时柏慢慢地将鼻端靠近泽九,声音低沉地再次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对你做什么?”   泽九仍是用漾着微光的眼眸看着他,神色平和柔淡,如果时柏能分辨颜色,便会看到他从脖颈红到耳根的热度。   时柏突然再次倾身吻住柔嫩的唇瓣,在那品撷过的唇上辗转反复,呼吸间有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沉迷地攫取更多。   泽九眼角水光尚未褪尽,就这样再次让时柏抵在墙上亲吻,这次他没有反抗,而是闭上眼睛配合时柏。   时柏将泽九牢牢的嵌在怀中,嗓音有些暗哑:“你相信我吗。”   泽九的下巴拄在时柏的肩上,闻言果断地点头。   “那就留下来,一切交给我。”   泽九的视线落到时柏身后书案上的玉简和纸张,勾画的错乱字体,他垂下眼睑,问:“……你要怎么解决?”   时柏顿了一下,将人带离胸口,抓着泽九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说:“为了你我就有办法解决……给我点时间。”   泽九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他说:“好……”   “这么干脆,可是又再算计着骗我?”   “没……”   时柏闭眼微微呼了口气,再次将泽九揽到怀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随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对面,毫不掩饰地暴露着主人的激动。   就算是骗,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以前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   时柏将整理好的名单给到韦逸:“密室内总共统计出来人数有二十八人,包括苏小小在内还有五人下落不明。”   韦逸一眼扫过名单,随即攥紧手中的宣纸:“这绝对不是单单一个厉峰可以做到的,我们当中定还有人与他坑壑一气。”   内厅只有韦逸和时柏二人。如今苏霖还在指挥调度,白远从旁协助,他们现今可以信任的人十分有限。   “或许人一直都在。”时柏说道。   韦逸看向时柏,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想过,但我真的看不出任何人的异常,唯一怀疑过的白远最后却是个乌龙,现在望星城聚集了许多人,但在出事之前,这些人并没有在望星城出现过,又如何能怀疑?”   时柏声音平静:“金仙大能若是有心在望星城内隐藏,很难让人发觉。”   “若是这么说得话,那找起来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只能等对方露出手脚。”时柏将泡好的茶递给韦逸,“现今除了尽力寻找线索我们能做的有限,那个人能隐藏这么久,至少说明他的心机城府都在你我之上,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越急越容易漏掉最关键的线索,还需徐徐图之。”   韦逸深呼一口气:“由不得我不急,厉峰是我留在望星城的,现今的一切我负有责任。”   “人心难测,除非人人都有师傅一般看透世事的慧眼,想必师兄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却又陷入迷障。”   “谈何容易……”韦逸抚着额头,“刀子终究是扎在自己身上才觉痛楚,道理再通达,也无法让人置身事外,待一切尘埃落定,我才能真正放下。”   “会的。”时柏说着取过一张纸和一枚储物戒推到韦逸面前,“有件事情要请师兄帮忙,这二十八人除去华宣还有二十七人,现今众人把目光放到寻找厉峰身上,待不久之后消息传开,定会有人对此事发难。”   韦逸接过纸张,上面登记了二十七人的讯息,只是后面都带着一串惊人的数据。   “你想用钱了结?完全不必如此,我们只是去得晚了,这种事情就算问责也……”韦逸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打算送泽九回小壶天了?”   时柏脸上淡淡的,轻描淡写地说:“不打算。”若是要泽九以后躲起来求安稳,他就不会将泽九带到地牢。   “你可想好了,这是你全部身家了吧?”韦逸看着一阵肉疼,阵符师确实有钱,这是时柏几十年来的所有积蓄,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全部拿出来了,关键是这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时柏说道∶“师兄只要帮忙从中周旋,不能了结的剩下就交由我来。”   “行,那就交给我。”韦逸对时柏的能力还是信任的,他感叹道,“也好,我们师兄弟也好久不见了,能又聚在一处不容易……对了,老三现在在哪?我听下面说你将人带走了。”   时柏嗯了一声,平静地道:“他如今遭受重挫,不好再面对这些,我想等一切稳妥了,再让他露面。”   “啊?”韦逸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追问道,“那你将他送到哪儿了?”   时柏顿了一下,说道∶“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你还把他藏起来了?”韦逸不解地道,“连我也不能说?”   时柏“嗯”了一声,随即气定神闲地道∶“不能。”   韦逸差点鼻子气歪了,他还敢说不能,韦逸气道∶“你怎么想的,你是师兄我也是师兄,我怎么就不能关心师弟了?”   “不一样。”时柏毫不犹豫的否决韦逸,随即又补充说明,“我是师兄,你是大师兄。”   韦逸∶“……”是他智商不够,还是他家师弟出了什么问题。 第130章 晋江连载   想要泽九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 就是抓到厉峰,并解救下余下的修士,免去更多的责难。   苏小小的居所建得很大,三层高的居所四周灵雾缭绕,衬托得整个府邸宛如半悬于空。   灵气结雾,苏霖竟是直接移了一座灵脉过来。   屋内舒雅清幽,窗边垂着轻逸的冰蚕纱帷,推开窗就是水光潋艳的灵泉水榭, 奇花翠竹、雕栏玉彻,华美不失清雅。   苏霖对这个女儿疼爱异常。   时柏站在窗边, 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往来的几个侍女。   韦逸也注意到了,“怎么都长成一个模样?”不过, 细看之下倒是能看出用了些伪装的幻术, 他转过头一脸疑惑地去看苏霖, “你还有这喜好?”难道说早前的苏夫人长这样?   苏霖,“……”他没好气地看了韦逸一眼,接过侍女递来的茶, “我只是不想她对什么人挂心。”   苏霖脸色灰暗地看着茶盏, 幽幽地开口:“你们可曾听闻过天煞孤星?”   时柏和韦逸都是神情一肃, 齐齐地看向苏霖。   苏霖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并无所觉,“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遭逢大难, 不想小小魂体带着累世的诅咒,我遍寻能人帮她解除咒术, 却是一无所获,那上古咒术已然失传,小小她不知经历了多少世的孤寂凄苦……一方面我想办法寻找解除咒术的方法,一方面也不想她影响到别人,就在这里圈了个地方将她安置下来。”   说着苏霖转过头看向韦逸,“那日你说你的朋友亦是如此,所以我便一直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行事,若是让她与常人一般生活会如何?可是还未等我想通……”泰勒闭眼长叹,“我的小小不曾真正快活过一日。”   韦逸静默不语,想到凌音此时也是孤苦一人,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厉峰为何会找到这里?”时柏突然出声,华宣以及其他失踪修士是厉峰能接触到的,但这里不是常人可以入内的。   “是小小救了厉峰。”苏霖回道,“她是在面花亭捡到的人。”   白远转了一圈回来,听到这,开口道:“这是问题所在,苏小小闭不出户为何能救了厉峰?”   韦逸说道:“这个我也问过厉峰,他只说醒来就在这里了。”   “如今想来,是有人故意将厉峰带到这里,让小小施救。”苏霖握紧拳头,“只是我不明白那人为何要这么做?我的仇家都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却又都无可能,到底是什么人?”   韦逸皱起眉头:“从魔域救了厉峰,特意放置到这里,最后又莫名掳人,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远也是没想通,摸着下巴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或许对方只是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游戏。”时柏突然道。   “什么?”   韦逸不解。   时柏看着随风飘动的纱帷,脑中浮现那人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我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你猜不透他的目的,输赢对他亦不重要,也或许没什么理由,他只是觉得有意思就便做了。”   “什么人这么无聊,你说得是谁?”   “魔王。”时柏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前任魔王昊天。”   苏霖和韦逸都是一愣。   “可能吗?”苏霖不解道,“我与他全无交集,为何偏要针对小小?”   时柏摇摇头:“我不清楚,只是突然就想到他,他做事总让人猜不透他的目的,要么是他没什么目的,要么是隐藏得太深,以至于让人摸不清脉络。”   “若真的是他,就难找了,魔族的地界,要怎么找人?”韦逸眉间染上一丝忧色。   “是他,反倒容易了。”时柏对上三人惊异的目光,解释道,“对我们有难度,那就让容易行事的人去找,如今不比往昔,有些威势还是可用的。”   韦逸愣了一瞬,随即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他见时柏点头,立时招呼副手进来,“找信使去魔族传信,就说望星城丢失的修士是前任魔王昊天所为,让他们找出其位置所在,不然视魔族撕毁合约,三日后大军压上,我方在魔域自行找人。”   白远听得一愣,说道:“这要不要通知盟主一声?”严格意义这不算毁约,而且签下契约的是青岚盟主。   韦逸摆摆手:“恐吓一下而已,等真的要打,再请示不迟……哎,时柏你去哪儿?”   已经走到门口的时柏回过身,静了几秒,说:“审犯人。”   “……”韦逸张口就想骂他审个屁,他舍得审那倔小子?怕是叫声师兄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不过韦逸也一直记挂这事儿,想去看看泽九,改口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时柏肃然道,“这里还需要你,至少要先集结一支精锐部队,免得有了消息,再让厉峰逃了,那里我一个人就可以。”时柏拒绝得干脆利落,还给韦逸安排好了事情。   白远听得稀里糊涂,不过这不妨碍他发挥,他大掌一挥,豪气干天地道:“要审什么人,师傅我可以和你一起,放心,没有我审不了的犯人,他就是个蚌,我也能给他撬开。”   韦逸&时柏:“……”   “不用了,你留下来帮忙。”时柏神色自若,“事不过三,再抓不住人,此事就会朝着我们预想不到方向发展。”   时柏这么一说,众人的神经又崩了起来。   韦逸倒是听不出这话是在推脱,还是在故意耸人听闻。   苏霖手指关节紧紧地攥在一起,多一天,他的女儿便不知要承受怎样的煎熬。   …………   屋内一案一榻一桌两椅,陈设简单却显舒雅,桌上的茶具考究精致,以屏风隔开的空间,能看见摆放着玉简的书案,对面靠墙处是暖玉打造的石塌,上面铺就绵软的被褥,看上去柔软舒适。   泽九没有坐在桌边或是床上,而是抱膝侧靠在地下的床角,一身浅色衣衫翩跹若仙,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好似与周遭的一切完全融为一体,似乎他早就已经习惯如此,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房门倏然开启。   听见声音,泽九抬起头看向时柏,双眸沉静清澈,风带起的几缕碎发,让清寒如冰的人,平添了一抹脆如薄冰的单薄。   时柏目光移到他白皙光裸的脚上,白皙莹润,毫无阻隔地触在冰凉的地上。   大步地走过去,时柏弯下身,手臂穿过泽九的膝盖将人抱起来,怀中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却神色安静地看着时柏。   时柏轻轻抬手,一条白色的软毛绒被附在泽九身上,他抱着泽九坐到榻上。   将人完全地笼在怀中,时柏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泽九衣领处露出的细白脖颈,玲珑雅致的锁骨。   全然没有太多的犹豫,时柏抬手将泽九的脸转向自己的一侧,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惊异目光下,倾身而下,对着泽九的唇用力地吻下去,泽九惊得下意识抬手,却是顺势让时柏将现场的手指抓在手中。   温软的唇,气息相闻,肆意品撷,温热的手牢牢地覆在泽九冰凉的手上。   泽九眉尖紧锁,轻颤的睫毛有种不堪承受的脆弱,却又无比幽暗撩人。   太过漫长的吻,磨人又心慌,泽九难以为继地向后躲,整个人往后仰着,全部支撑都在时柏的手臂上,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一丝空隙。   谁知时柏手臂突然缩紧,泽九整个人送到了时柏面前,努力获取的空间惨遭抢夺,眼角晕出的水汽却是显得有几分可怜。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时柏动作停下来,终于将人放开,泽九终于重获自由,半闭着眼深深地呼吸着。   时柏鼻端靠近泽九的鬓发,心醉神迷地将臂膀再收一分,时柏沉迷于这种肌肤相贴的触感,泽九从未如此乖顺过,哪怕是最信赖的少年时期,也不会让时柏如此肆意而为。   “……时柏……”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抱一会儿就好。”时柏收紧手臂,轻轻地在泽九细如白瓷的脸上吻了一下。   “不是……我想睡一会儿。”身后是时柏温暖的胸膛,听着对方狂乱躁动的心跳声,泽九有些昏昏欲睡,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禁地里的岁月漫长得让人忽视时间,上一次休息似乎也是这样靠着时柏。   “睡吧。”时柏话音一落,就察觉怀中的身体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时柏:“……”他静默了一会儿,忽而一笑,轻轻揽着泽九的腰际,将人换了个姿势,让泽九侧身躺在他怀中。   时柏拨开泽九脸颊的碎发,秀美入骨的脸庞,少了几分冷冽,清雅隽然,时柏眼眸幽深莫测,心绪如涟漪微漾:“或许你以前说得没错,我是色魔。”   怀中的人似有所觉得战栗了一下。   时柏轻笑了一声,覆上泽九的手掌:“我痴你入魔。”   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得到什么,得失由命,哪怕是生死,他亦看得很开,心中却是第一次产生这种不愿失去,不想放弃的念头。 第131章 晋江连载   这是一处光线偏暗石室, 屋内陈设简单,唯一显眼的是墙角巨大的石台。   屋内只有两人,厉峰看着石台上的人,目光充满渴求:“你有什么办法?”   魔王昊天坐在宽敞的石台上,目光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和厉峰说着话:“你不是已经得到她了吗?”   “但她一直说当初不该救我,说她后悔救了我。”厉峰一脸愤然之色,用尽手段, 无论是打虐还是好言相劝,对方都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 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逼急了最多问一句‘她做错了什么, 何以如此相待?’, 想到对方嫌恶的眼神, 每每至此,他便心绪有些烦乱。   “这不正常吗?”魔王漫不经心地道,“恩将仇报可不就是这个后果。”   “不是——”厉峰烦躁地扒拉着头发, “她——我不想她总是厌恶地看我。”   “啊, 你说这个啊, 原来你是想得到她的心?”魔王轻描淡写地道, “你早些说还能想想办法,但你如此对她, 如今怕是没有挽回的可能。”   “为什么?”厉峰突然有些激动,“她现在就一残花败柳, 如今和我一样肮脏不堪,除了我还有谁能喜欢她,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要把自己所经历的让她感受一番,她应该理解我的,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人。”   魔王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放声大笑,“哈哈——”   “你笑什么?”厉峰不解地看着魔王。   魔王昊天笑声不止,“果然——没有什么不同。”他抬头看着厉峰,止住笑意,说道,“其实有些事情你心里明白,却要佯装不知,你也知道自己脏,但你说她脏又是从何说起?是因为你染黑她了吗,染黑别人你们就能一样了?”   “我不懂,你告诉我要怎么做?”话虽如此,厉峰却自顾自地说道,“要不然我现在讨好她,从现在开始我不打她,不虐待她,她会不会很感动,她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精贵的苏大善人之女,没有我,她便要日日遭受欺辱,只有我才能让她免受虐待,过上安稳日子。”   “这样啊。”魔王昊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注在棋盘上,“你可以试试,倒也说不定,毕竟这世上总有些奇怪的人。”   厉峰并没有因为魔王的话而安下心,反是更加烦乱起来,他来回在屋内走来走去,整个人十分焦躁,“我要怎么做?”他这话像是在问魔王,但等不回答,便会接着自说自话,“她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一般的物什不能打动她,你帮我想想办法该怎么办好?不行——”   他突然停下里,喃喃自语道:“那个贱女人一定会以为我是没办法了,她一直都瞧不起我,我要是真的讨好她,她就更看不起我,不然……就杀了她?”说着厉峰转头去看魔王。   “啪嗒”一声,魔王突然松手扔掉手中的棋子。   厉峰茫然地看向魔王。   魔王昊天叹息一声:“对手太笨游戏就会太过无趣,但太聪明了,又会结束得太快,让人体味不到高潮。”   “你在说什么?”厉峰不解地看着他。   魔王抬首看向厉峰:“你怕是没有机会试验你的想法了。”   厉峰蓦地一惊:“什么意思?”   “你的那些朋友追过来了,或许你可以想一想如何应付他们,你如今做得这些,一定很让他们失望,不知他们会不会顾念旧情饶你一命。”   厉峰脸色霎时发白,当初让白远擒住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忙道:“那你呢,你不打算带我走?”   魔王似有可惜地道:“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自是不比之前匆忙行事,带着你我就不好走了。”   “不行,你得帮我,你说过的你会帮我的,你说你会帮我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说过?”那魔王“啊”了一声,淡漠地道,“可能吧,但我现在不想帮你了。”   “你怎么可以现在撒手不管。”厉峰上前抬手就要抓住魔王,“你让我怎——”未等厉峰碰到人,就见魔王连同那张棋盘一齐消失在视线之中。   厉峰慌了一瞬,随即转身朝着暗室地方向逃离,可还未行至出口,只听“哐当”一声——   是阵法爆开的声响。   厉峰站定,然后摸上手环,眼中是化不开的阴霾,人没了再抓就是,逃出去,逃出去才能有机会再回来。   可厉峰刚刚启动手环,便觉脸上一痛,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暗室中响起。   厉峰身形一晃,飞将出去,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白远——   又是他,为什么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白远冷笑:“真让你逃第二次,我也就没脸在仙域立足了。”   白远话音刚落,韦逸和时柏也从另一面赶到此,他们两路夹击,外面还布置了阵法,就算厉峰逃到外面也会受到阻滞,除了厉峰,他们原本是想擒住魔王昊天,但将将打了个照面,人便逃了。   厉峰爬起来,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他看着时柏他们,“我都是被逼的,我一个圣境修士哪里做得了这么多,都是魔王昊天让我这么做的,他刚还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去抓那个罪魁祸首?”   “歇了吧。”韦逸面色阴沉,“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留你在望星城,以至如今铸下大错,无颜面对城内仙众。”更无颜面对苏霖,苏霖是为了帮他才在望星城驻扎下来,利用人脉从无到有的开展望星城的生意,望星城的繁荣一多半都是苏霖之故,结果——   想到这些韦逸满是愧疚悔恨,苏霖现今在暗室里找人,若是他的女儿有什么意外,他有何脸面面对苏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哪里来的这许多事。”白远眼神阴鸷将厉峰踩在脚下,“错全在这个龌龊的混账。”   “我没错!”厉峰脸贴着地面,挤压得变了形,仍旧喘着粗气反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说什么浮屠十七子,我知道你们从来都没有把我纳入你们,我甚至特么的连华宣都不如,你们不是觉得华宣比我好吗?那我就把他抓来,让他享受一下——啊——”   韦逸卸了厉峰的胳膊,在他的痛叫声中,说道:“是你自己没有通过浮图园的考验,逃出来的十七个人每个人都是凭靠自身的努力,你就算非要找一个人责怪,也该怪我这个领队没有将你带出去,结果却是去找华宣下手,你就是个十足的混蛋!”   厉峰忍着剧痛,“你以为我不想吗?”他双目泛着丝丝红光,“但我找不到机会啊,华宣那个傻子实在是太好骗了,说什么都信,要怪——”   白远一脚踹了过去,厉峰立时像个破布麻袋甩到墙上,金仙的一脚,厉峰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时柏叹息一声:“你该庆幸泽九不在这里。”   厉峰趴在地上“嗬嗬”地笑出声,“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曾遭受了什么,你不知道吓得尿裤子还吃自己的秽物是什么感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抬起头,眼中尽是恨意,“你们凭什么过得这么好,城主?炼器大师?而我却要日日在噩梦中挣扎,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时柏慢慢地走上前:“你以前便是如此,从不愿意在自身找问题,自己沉迷色相,却说凌音是用媚术勾引你,做了再错的事,一旦把责任推出去,就听不进去别人的任何辩解,他人说什么都是强词夺理,从前你好歹还有底线,有起码的善恶,如今你抛弃这些,就已经算不得人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厉峰激动地道,“你比我好在哪里?你什么都不在乎,你的哥哥死了,从不见你缅怀,你的师傅为了你们还困在死人墓里,却也不见你着急担忧,什么都不见你在乎,反而满口仁义道德,你才不像个人!”   时柏没什么表情,但韦逸闻言脸色冷了下来。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怕,让你死还真是便宜了你。”白远冷笑一声,将人拎起来,“人交给我吧,不出三日我就让这个混蛋开口求饶。”   “不要!”厉峰挣扎起来,“我不是混蛋,我没有做错。”   时柏淡漠地开口:“你比那些所谓的坏人更可怕的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坏,蠢而不知,坏而不觉。”   “我没错,错得是你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嘴硬!”白远冷哼一声,“我正愁无事可做,。”   厉峰立时冷汗涔涔,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是白远:“看在我们同来自九幽,也曾共患难过,你们给我一个痛快!”   “华宣也这么求过你吧!”韦逸攥紧了拳,慢慢蹲下身问道,“你有没有给他一个痛快?你说我们同来自九幽,可你是怎么做得?从前我还想着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出来的,回去自然也是四个人一起,不想你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处心积虑的算计,暗自做着阴私的勾当,你可有想过我们是同出九幽,想过曾经的患难之谊?”   “我想的,我做梦都想回去。”听到韦逸的话,厉峰几近崩溃,之前一直嘴硬不认错的人,哽咽着乞求道,“我知道错了,你们带我回九幽好不好,我想回去,我想师傅了。”   韦逸闭了闭眼,站起身说:“晚了。”   厉峰手脚并用地抓着韦逸的脚踝,痛哭出声:“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若有一日你们重返九幽,请将我带回去,哪怕是将我的尸首带回去也好,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当初一定不会离开九幽,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暗室内是厉峰哀嚎悲泣的声音。   韦逸却是不为所动,抽开脚:“你做下那些恶行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今日。”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告诉你们苏小小在哪,你们答应我好不好?”厉峰涕泪满面,哀求道,“只要你们能带我回九幽,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去,不然我无法坚持到现在,我我太难受了,只是想好过一点,求求你们——”   “砰”的一声,他们身后的墙体爆裂声响。   苏霖抱着什么人慢慢地从里面走出来,怀里的人用外衣包裹得严严实实。   韦逸忙上前,苏霖却是越过他走向厉峰。   留给韦逸一个宽厚的背影,他看到苏霖怀中的人露出的一段沾血的洁白皓腕,上面的翠色手环,韦逸认出,那是早前他送给苏霖女儿的礼物。   回过神的时候,苏霖已经一只手卡住了厉峰的脖子,他将人提了起来:“我曾经对小小说,这世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不要意外,她以后可能会遇到比爹爹对她更好的人,也可能遇到坏到没有一丝底线的坏人,但我终归……是希望她能遇到的都是好人,毕竟她那么善良,善良地救了你——”   厉峰卡着喉咙,脸色憋得通红,拼命的去扒苏霖的手:“你——放——”   “你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折磨,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不去报复造成这一切的魔族,却与魔王昊天一起来伤害我的小小——”苏霖神色淡漠,仿佛抽离了所有感情,但他掐着厉峰的手却是青筋暴突,“没人想听你的苦衷,你的苦衷也不重要,杀了你不足以平复我的愤怒,你不可能再回到你那个九幽了,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第132章 晋江连载   泽九依旧靠坐在地下的床脚, 比起小壶天的禁地,这里没有恶臭的魔气,和嚎叫不休的魔物,更方便他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泽九抬起头看过去……   不是时柏……   那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泽九见过,当初说是仙域的盟主。   地牢里响起青岚盟主的脚步声, 泽九面色平静地看着对方走近。   青岚盟主停下来,看着泽九, “他就这么困着你?”她慢慢蹲下身, “早就和他说过, 要对你好些的,以后要有他哭的。”   “你说时柏?”泽九皱起眉,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不会哭的。”   青岚盟主笑了,那笑容柔美不失端庄,她摇头道:“是人都会哭的,不够伤心而已。”   泽九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反而青岚盟主身上的气息会让他心生亲近,早在小壶天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   “当然是帮你。”   泽九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说道:“不必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然。   “这样啊。”青岚盟主叹息一声, “你是想要一直留在这里吗?答应别人的事还没有完成。”   泽九闻言看向她。   青岚盟主笑着道∶“妖王谷峤似乎还在等着你回去。”   ………   “不——”厉峰憋红了脸,努力地发声, “求……”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还要回九幽,不回去看一眼,他死都不安心。   苏霖看着厉峰在自己掌下绝望的挣扎,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   “等一下!”时柏突然出声。   苏霖徐徐转过头∶“你要为他求情?”   时柏摇头,他走到两人近前∶“我有几句话想和厉峰说。”   苏霖没说话,手上不再继续施力算是默许了。   时柏看向厉峰,徐声说道∶“其实我已经得到了回九幽的路。”   “什么?”身旁的韦逸一惊。   厉峰也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时柏,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我早前闭关,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要冲击金仙,但其实我是为了解开九幽的线索,如今出关就是想告之师兄我已找到回去的归路。”   厉峰涨红了脸,口中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坏了,如今让苏霖钳制,说不出话来   。   “九幽界虽然没有此间界面壮阔瑰丽,没有此间灵器充裕,但那里是我们的家乡,有我们的亲友,我们熟知那里的一草一木,如今想起那里的一切,即使是灰暗的天空都让人感到怀恋。”时柏看着厉峰,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也知道泽九从小壶天回来了,此间事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见凌音、救师傅,壮大族门,亦或开开宗立派,成为受人敬仰的大能修士。”   时柏看着厉峰的眼中慢慢染上希冀,继续慢慢地说道,“若不是发生这些事,我们原本是要四个人一起回去的,凌音在等着我们,我们的师门长辈也在期盼我们回去,但现在——”时柏顿了一下,冷静锐利地眼眸闪着淡淡的幽光,“能回去的便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是你亲手毁了自己回家的路。”   “啊啊……啊啊!”厉峰疯狂地挣扎起来,胸腔间发出风箱般的嗬声,他涕泪横流,疯狂而绝望。   苏霖慢慢收紧手指,厉峰在绝望中慢慢没了声息,终于彻底瘫软不动。   厉峰死了,带着满心的绝望和不甘,他这一生,害人害己,可怜可恨,无知愚昧,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恶人恶果。只是那些让他迫害的人却难以安息。   暗室内一片死寂,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苏霖松开厉峰的尸体,将右手清理干净,才重新用手将怀中的人抱紧。   韦逸看见他慢慢地垂下头贴靠在他怀中挚爱的珍宝,眼泪从颈侧划过,隐落发髻。   “苏霖……”韦逸双目胀痛,“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霖徐徐转过身,面向韦逸他们,“韦逸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他面容苍白消瘦,眼中泛红,“但我打算离开望星城了,我的小小病了,我要带她去看病。”苏霖声音很轻,说完他便慢慢转过身抱着人往外走。   “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韦逸看着苏霖的背影忙道,“要钱……不是,你想要什么,军队、天才地宝……财物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做点什么,什么都好。”说到后面韦逸几近哀求。   闻言,苏霖只停了一瞬,便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时柏和白远走了过来。   白远开口道:“苏霖只是想离开了,这里给他的记忆太过痛苦。”   “我明白……”他只是想做些什么,韦逸看向时柏,“你刚才说你找到了九幽的线索……”   “骗厉峰的。”时柏若是有线索,一定会告知韦逸。   韦逸失望的叹了口气∶“我猜也是。”只是听到的那一刻,他仍是忍不住抱着期待。   他们将这里进行了彻底清查,除了苏小小,其余的失踪者不在这里。   此行,虽然杀了厉峰,救出苏小小,但却逃了魔王太昊,也没能救出其他失踪者,只能说这结果差强人意。   二人回了城主府,韦逸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时柏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洞府的禁制让人动了,时柏面色平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内室,漆黑的瞳眸渐渐染上丝丝红光。   时柏走过去,整个空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走了吗?   时柏慢慢走过去,而后在泽九呆过的地方坐了下来,手腕搭在膝盖上,掌中多了一块碎裂的黄色的玉环,时柏目光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掌中的碎玉慢慢染红,与眼中的红光遥相映衬,给整个房间罩上一丝恐怖阴冷的气压。   时柏坐了很久,直到听到洞府外面的声响,他才徐徐站起身。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黑如静潭的眼眸恢复如初。   是韦逸,他以为时柏不在,正要离开,看见突然出现的时柏有些惊讶。   “你刚才干什么呢?”韦逸还以为时柏不在洞府。   “师兄有事?”时柏问道。   说到这个,韦逸忙拉着时柏往外走:“泽九的事儿,盟主说那件事她来解决,以后你不用把人藏着了。”   “泽九?”时柏闻言看向韦逸。   “我这半天说什么呢。”说着韦逸将一枚储物戒递给时柏,“你的身家算是保住了,以盟主的威望这事儿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正厅。   时柏站在门口,入目的是泽九清雅出尘的身影,从容冰澈的面容如暖阳照进人眼。   扑通——扑通——   那是心脏重新回暖的声音。   红翎儿正围着泽九跑前跑后地说着话,活泼得不像话。   泽九一面应付她,一面给青岚盟主倒茶,对方笑语盈盈地接过,与泽九道谢。   看着十分融洽。   时柏黑沉的眼眸闪过一丝红光,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泽九似有所觉的看过来。   时柏神色平和地与他对视,微微勾了勾嘴角。   泽九却是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困惑。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韦逸催促道。   “坏人!”就听红翎儿大叫了一声,然后忙拉着泽九告状,“泽九——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坏蛋抓得翎儿,大坏蛋还把翎儿关起来了。”   面对红翎儿的指控,时柏也不否认,只道:“委屈翎儿姑娘了。”红翎儿还是以前的性子,但前尘往事却全都忘了,以前他叫泽九“少主”,而他是“少主的二师兄”。   “啊?”红翎儿让他的态度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眼睛滴溜溜地看泽九,“泽九你看他承认了,翎儿可委屈了,你要帮翎儿打坏人。”   韦逸过来拉架,“什么坏蛋,都是自己人,他是泽九的二师兄,再说你委屈什么,城主府差点让你吃穷了,小姑娘不大,怎么这么能吃,你还打人。”   “我才没有吃很多,是你太抠门了,不让我吃饱都!”红翎儿双手叉腰,气愤道,“谁和你是自己人!我才不认识你。”   “我?”韦逸指了指自己,嘴贱道,“我是泽九的大师兄,你可听过长兄如父,他什么都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他把你送走。”   “你骗人!”红翎儿扬着下巴反驳,回过头向泽九求证,结果见泽九没有反对的意思,瘪了瘪嘴,眼圈一红,“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一下不止把泽九惊到了,连韦逸都吓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毛病这是,比泽九小时候还难搞,怎么逗一下就哭了。   这会儿哄得哄,劝得劝,道歉的道歉,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青岚盟主一旁看着,忍俊不禁地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不用寂寞了,实在是让人期待。”   时柏闻言看过来。   青岚盟主微笑着道:“可能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   韦逸正让红翎儿弄得一脑门子官司,听见这边的话,应和道:“我请了盟主到府中做客,魔王是个隐患,要想办法把这个毒瘤彻底拔除,不然望星城和整个仙域都不安生,盟主在这里更方便些。”   青岚盟主放下茶盏,说道:“如今仙魔停战,我这个盟主也是个闲职,我和魔王昊天斗了这么多年,该有个了结了。”   时柏坐到对面,出声问道:“盟主和魔王太昊有恩怨过往?”   青岚盟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道:“没有,说来我们都没有打过照面,上次仙魔休战还以为能见到人,不想对方却是没有来,本想一窥真容。”   时柏点点头,转过头对着吵闹的红翎儿说道:“我有些礼物想要送给翎儿姑娘。”   红翎儿本来见大家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嚎得更大声了,但一听见礼物,便忍不住开始拿眼睛偷瞄时柏,声量也不自觉的变小。   泽九正手足无措的当口,以前他喊一嗓子了事,现在总也不舍得,这会儿见她这作假的模样,立时冷了脸。   时柏这边已经摆了一些出来,以前红翎儿的储物戒就一直在他这里,给泽九怕他触景生情,留到了现在。   果然,红翎儿的喜好完全没变,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立时吸引了她的注意,水漾的大眼亮芒闪烁……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看出泽九不高兴了,也不敢上前去拿,更不敢闹了。   “泽九不要生气……翎儿没有受坏人引诱,没有看小青蛙,下花瓣的树一点也不好看,那个珠珠也没有花姐送我的漂亮。”红翎儿欲盖弥彰地解释。   泽九淡淡地看着她,说道:“该说得是这个吗,你……”隔着红翎儿不期然地与时柏目光相对,泽九下意识地敛了怒气,侧过头,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你要是喜欢就去拿,他给你的东西可以收着。”   “真的吗?”红翎儿欢呼一声,飞奔过去,“泽九的二师兄,这些你都要送给翎儿吗?”和以前一样,真是一点都不记仇。   对时柏来说,红翎儿最大的变化就是让他从“少主的二师兄”变成了“泽九的二师兄”。   得到时柏肯定答复,红翎儿欢喜地直转圈。   韦逸呼了口气,平素就他和时柏两个加上几个奴仆,突然间这么多人,清冷的城主府热闹了不少。   那边仆从来说,青岚盟主和泽九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房间呢,怎么没有我的房间?”红翎儿也顾不得手上的小玩意,忙冲出过来问。   “你一个鸟儿,住笼……”韦逸忍不住想逗她,结果见她嘴瘪得老高,想起刚才惊天动地的一哭,改口道,“哪里没给你准备了,你和泽九的房间还是挨着的。”   “那我要去看,我得好好布置一下,泽九我们现在就过去。”红翎儿过来拉泽九。   泽九看了时柏一眼,对方也正看过来,那人一如既往的平静,泽九随着红翎儿朝外走。   “这里的房子和小壶天一点都不一样,都是石头做得,也不在树上,泽九你以前见过吗?是不是也……”   红翎儿很是兴奋,泽九听着她叽叽喳喳,心下放松不少。   只是当他们经过时柏身侧时,泽九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他们离得很近,这个距离甚至可以听见时柏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时柏呼吸的频率快了几拍,下一瞬,泽九的手臂便紧紧地让人箍住。   不知为何,时柏会突然伸手抓住从他身旁走过的泽九。   泽九身体一滞,抬眼看向时柏,众人也都朝着他们看过来。 第133章 晋江连载   屋内的气氛一时凝固。   “怎么了?”韦逸问道。   红翎儿也犹疑地看着时柏:“你也想一起去吗?”   泽九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慢慢放松。   时柏松开手, 淡笑着道:“城主府内种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灵木,大多娇贵难寻,打理起来颇费功夫,你们初到这里,平素行走需要多加注意一些。”   “啊?”红翎儿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泽九恍了下神,他看着时柏,那人此时淡淡地笑着, 但泽九仍察觉到那笑容之后隐藏的怒气。   泽九说:“我们会注意的。”   时柏点点头,而后却是转向青岚盟主, “我带盟主去往住处,顺便为您介绍一下城主府, 以后出入也更方便。”   “雅意难却。”青岚盟主欣然答应, “有劳了。”   红翎儿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 气得直跺脚,指着时柏的背影告状:“什么名贵花草,谁稀罕, 小壶天里到处都是, 泽九你看啊, 坏人!”她也不会骂人, 只觉得遇到了一等一的大坏蛋。   韦逸过来打圆场:“老二不知为何在府内种了很多莲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的这个喜好, 都是重金购置,平素十分爱惜, 还请了灵植师,很是精心照料,你们别多想。”   红翎儿“哼”了一声∶“他怎么不和那个盟主说,还亲自送人过去,我们也是客人呢。”   韦逸哄道:“什么客人,都是自己人,我带你们过去看房间也是一样,时柏应该是有事儿找盟主。”其实时柏突然的殷勤也让韦逸有些意外。   说来盟主一直在帮他们,并且信任有加,不然也不会破格提升他做统帅。不过韦逸觉得青岚盟主对时柏更加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大开方便之门,先前赠送过仙器莲花灯,这次竟然主动出面帮其解决泽九的事。   难道说这两人……   韦逸差点让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时觉得离谱,一时又觉得并非不可能,青岚盟主再厉害也脱离不了人的需求,说什么仙人断情绝欲,其实哪里那么容易,说不定就真看中了时柏呢。   或许找个时间探探两人的口风。   城主府很大,确实如时柏所言,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尤其是聚满灵气的湖泊上,各色的莲花争相怒放,清凛之气,馥郁芬芳,看品阶都是高品圣阶,虽比不得仙莲,却也都非凡品,如此大刺刺地摆在明处,不怕觊觎,足见自信。   “有件事一直没能和盟主道谢,我之所以能够从万魔坑生还,依仗盟主曾经赠予的莲花仙灯。”时柏出声道谢。   青岚盟主摇摇头,笑道:“我送你的时候不会想这么多,你能因祸得福修成仙魔之体,那是你的福泽气运,与他人干系不大。”   时柏也不坚持,而是问道:“盟主曾经说,莲花灯原来的主人和你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说得可是魔王昊天?”   青岚盟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她笑着道,“虽然我的那位朋友想法与我相佐,我们也因此选择了不同的路,但最后说不定会殊途同归,魔王是我的对手,这不一样的。”   时柏闻言沉默了一回儿,再次开口问道:“不知盟主对魔王昊天有什么看法?”   “看法?”青岚盟主摇头,“没有什么看法,只谈输赢的对手而已,他没有什么值得我探究的地方,我保仙域安稳,他要壮大魔域,我们是立场不同的对手。”说着青岚盟主转向时柏,“你似乎对我有很多疑惑。”   时柏不置可否地转了话题:“泽九的事情多谢盟主帮忙。”   青岚盟主洒然笑道:“这对我算不得什么,总归是做了这么久的盟主,保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得没错,青岚盟主保一个人不难,但损失的是她的声望,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到底想帮得是谁?   时柏看着青岚盟主,平静地开口,“师兄诚意留客,还需盟主遵从为客之道,在下的洞府是私人之地,非请之下不容他人随意踏足。”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隐含的不满无意遮掩,没了适才的闲情叙话。   青岚盟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时柏,美目眨也不眨,她静了片刻,朱唇轻启:“如果我不出面,你是打算关泽九多久?”   时柏抬眼看着她:“盟主这话何意?”   青岚盟主淡笑道:“其实那你心底是希望能一直拘着他吧,你想要的是一个乖巧听话的泽九,不会违逆你,如今的泽九是你梦想中的模样吧。”   时柏神色平静,眸中却带着一丝犀利,没了往日的温雅之气:“盟主非我,何来这些无端揣测?”   青岚看着时柏,两人目光胶着了一会儿,青岚盟主突然笑了一下:“那可能是我误会了,今日之事确有冒犯,此前我与泽九虽仅有一面之缘,却折服其傲然清雅的风骨,知其受困心有所急,还望白木大师勿怪。”   青岚盟主也算能屈能伸,进退有度,但时柏面色丝毫不见和缓。   “不知泽九哪里吸引了盟主?”堂堂盟主宁愿失了身份也要行这一遭。   “那你又是为何受他吸引?”青岚盟主面色不变地将问题抛回时柏,“泽九哪里让你觉得非他不可,你可曾仔细想过?”   时柏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对方。   青岚盟主笑了笑:“以泽九的姿容,本就惹人关注,如今收了乖戾的性情,虽依旧清寂孤高,却是犹如宝刀出鞘,明澈照人,喜欢他的人怕是会更多。”   时柏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师弟本就不缺少喜欢他的人,他只需挑他喜欢的人相交。”   “难得我们想法一致,不过——”青岚盟主话音一转,又道,“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有没有问过他?”   时柏的眼神有些冷了下来:“盟主似乎对于我和师弟有些过于关注。”   “啊,有吗?”青岚盟主眨了眨眼,漫然笑道,“可能是太过寂寞了,看见你们才觉得这时间过得有意思起来。”   时柏看了她一会儿,好半晌后,才再次出声:“就送盟主到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侍童奴仆。”   青岚盟主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时柏的背影消失在廊角。   青岚盟主的侍从此时跟了上来,两位大能说话,他便躲了去,如今时柏走了,他才走近:“盟主在看什么?”   “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青岚盟主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侍从看了看空荡荡的长廊,不解其意:“您是在说白木大师吗?”   青岚盟主突然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充满变数,这个结果怕是他们也没想到,实在是有些让人期待了。”   侍从听得越发的模糊了,却也没有再问。   ……   泽九和红翎儿在城主府住了下来,不料,第二天两人便惹了祸。   灵植师看着一池塘残败的莲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这是白木大师最喜欢的珍品,你们怎么敢,如今让我怎么和他交代?”   红翎儿嗫嚅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管你们是不是故意的。”那灵植师都快崩溃了,“里面都是百年千年份的珍品,每一株都价值不菲,白木大师帮人炼器,四处找人收集了很久才得了这么些,白木大师闭关前都会特意嘱咐要照顾好这些莲花,结果一下子全让你们毁了。”   红翎儿想反驳,但听对方说得这么严重,也不敢无理取闹,她下意识地去看泽九,发觉对方也是一脸愧色,抓着手中的黑棍,神色满是不安。   “白木大师喜欢莲花人人都知,有人求其炼器,多少钱都不一定请得动,但只要有珍品的莲花,白木大师一定会答应,这是大师几十年的心血,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说到最后人都快哭了,不单是失职的问题,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灵植师越想越气:“就没人告诉你们要小心着吗?”   “怎么了?”突然一声询问打断了这场训斥。   红翎儿看见时柏来了,有点怂地抓住泽九,解释道:“泽九给我演示功法的时候,不小心罩子破掉了,打到了那些莲花,我们真不是故意的。”红翎儿不喜欢时柏,但想到这人之前还特意嘱咐过,看起来像是明知故犯,心下也是羞窘不已。   时柏目光转向泽九。   泽九一抿唇角,有些僵硬地道:“没控制好力度,太久没用过黑棍了。”他在禁地很久不曾动作,再用起黑棍已经和当初的感觉不同,修为和武器的不匹配,让他没有掌握好尺度,以至灵力外泄。   时柏看了一眼泽九手中的黑棍,慢慢走了过去。   看着时柏踱步而来,泽九莫名一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也不知道为何,重逢后的时柏总会让他觉得有些危险,他缓了缓神,才站定不动。   时柏在离泽九很近地地方停下来,抬起手拿住泽九的黑棍,向外抽了一下,却是动作一滞,随即抬头看向泽九,手中再次用力,但泽九也在用力并不肯放手。   时柏看着泽九,说:“松手。”   “可……”泽九对上时柏的目光,握着黑棍的手慢慢松开。   取了黑棍,时柏对着灵植师吩咐道:“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说着自己也转身离开了。   红翎儿忙走到泽九跟前,心有戚戚地道:“泽九——他会让我们赔吗?据说很贵的。”他们没有钱,特别的穷。前些日子韦逸说她吃得多,要收饭钱,她都没有。   泽九看着时柏离开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随即转过头看着一池子破败的莲花。   接下来的日子,泽九红翎儿和灵植师三个人一起修复池中的莲花,根须都慢慢捋出来,仙境修士的威能太大,况且还是泽九这种天赋异于常人的修士,对上这些娇弱的花朵结果自然是形貌惨烈。   灵植师心疼得不行,一面干活一面数叨两人,泽九听着,红翎儿有时候气不过想要还嘴,最后也让泽九拉住。   红翎儿一本正经地道:“泽九你脾气这么好,是会让人欺负的。”   红翎儿的话让泽九恍惚了一瞬,脾气好吗?他突然想起在九幽界的时候,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脾气好,他是出名的恶人,如今想起来有种幻如隔世的错觉。   时柏、翎儿还有韦逸都在身边,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他生气的东西了。他只是有些慌,怕自己守不住这一切。   莲花救回来一部分,剩下的灵植师说只能等等看,命好的或许能活下来,运气不好就死了。   泽九坐在池边,看着满池破败的景象,微风轻拂,带着微醺的幽香。   一个人静坐了一会儿,泽九抬手挽起袖口,慢慢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突然一道亮芒划过,白净的指肚出现一道划口,艳红的鲜血争相涌出,而后滴落到池塘中,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一滴……两滴……   池塘中的莲花可见地勃发出生机,簌簌而动,极力摄取突然而至的养分。   “你在做什么?”   突然而至的问话惊到了池边的人。   泽九蓦然转头,还未等看见人,便觉腕上一紧,让人拉到平地,不期然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时柏一手扣紧泽九的腰身,一手抓着泽九的手腕,幽深的瞳眸夹杂着一丝隐怒。   两人站在岸边,泽九看着时柏,柔顺的黑发随着清风舞动,泽九怔然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抽回手,细白的指间伤口已经自行愈合。   泽九慌了一瞬,随即解释道:“很好用,以前做符——”他的血很好用,以前做过符咒,也击退过魔潮,他已经习惯将它当做武器。   头顶是温暖和煦的阳光,时柏定定地看着泽九,过了片刻,突然不发一语地拉起泽九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   扑通扑通……   心脏猛烈撞击着胸口,似乎每一下都敲在泽九的掌心,泽九像是烫到了一般,想要往回收,却是让时柏按住不动。   “那是以前,但我现在的感觉你懂吗?”时柏轻轻出声。   泽九下意识地想道歉:“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泽九便觉掌心一凉,有什么东西让时柏放进他的手中。   泽九看着手中熟悉的黑棍,疑惑地看向时柏。   “你不是说控不好力道吗?”时柏看着泽九,柔和地道,“以后不会了。”   泽九怔怔地看着时柏,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微笑开,笑意渐渐从嘴角蔓延到眼睛,犹如春风拂面,暖化人心。   泽九拿着黑棍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这个倒是和以前一样。   “等等——”时柏制止他。   泽九看向时柏,十分郑重地向他保证:“这次我会小心。”   时柏摇头,说:“我肩膀有些痛,为了快些赶工,这几日一刻都不曾歇过。”   “啊?”泽九收起黑棍,忙抬手去看时柏的肩膀,“为什么要这么赶,这里疼吗?”   温软的手指落在肩头,耳边是略有担忧的询问。   “还有另一边——”时柏说着将泽九的另一只手也放到自己肩上。   泽九变成双手执肩的动作,这个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意识到这一点,泽九耳廓立时有些发热,想要收回手,但不等他动作,便让时柏搂住了腰身往身前带了一下,泽九不自觉地变成双手环住时柏脖颈的姿势。   就着这个动作,在泽九惊慌的目光下,时柏倾身朝着思慕已久的人倾身吻了过去。 第134章 晋江连载   泽九两只手因为突然而至的动作有些狼狈无措, 脸上的热度烧到了脖颈,搭在时柏的肩上不知如何动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时柏辗转深情的亲吻中,最后慢慢地……不自觉地在时柏的后颈交扣在一起。   莲塘之畔,香风拂面,水波荡漾,清景无限。美好得忍不住让人叹息。   “你……你……你们……”   那带着惊吓的……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迤逦缱绻的气氛。   两人迅速分开, 看见一脸震惊的韦逸,泽九胸口猛然一跳。   时柏抓着泽九的手, 看向对面的韦逸,面色平静地道了一声“师兄”。   韦逸看着两个师弟, 又视线下移看了着两人交握的手指, 觉得大概是白日发梦, 不然他刚才怎么看见两个师弟亲到一块了。   “你们——”韦逸抚着额头,一时间千头万绪,没想明白怎么会这样。   偏偏时柏没什么眼色, 直接问道:“师兄不同意我与师弟一起?”   “不是……我……”韦逸张口结舌, 看着一脸坦然质问他的时柏, 怎么感觉被捉/奸的好像是他呢?   韦逸倒是想说不同意, 但这俩人哪个能听他的话,他说得也不算啊。   但是也不能不管吧, 这要是让师傅知道……韦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嗡嗡作响。   韦逸深吸了口气, 说道:“我是有事儿找来老三,关于红翎那丫头的,你和我去一趟前厅见客。”   泽九一愣,忙道:“翎儿怎么了?”   “不是坏事儿,已经和小丫头说了,不过她要你帮着拿主意。”   ……   霍玉在前厅,茶也顾不得喝了,直直盯着红翎儿问道:“你说你丹境就化形了?”   红翎儿点头,说:“是啊,花姐说只有厉害的妖怪才能提前化形,所以我是厉害的大妖怪。”   霍玉心有戚戚地地说道:“我们族内圣境化形的族人已经屈指可数,长老们说我们凤族血脉越纯正化形越早,等你到化仙池接受传承之后,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凤族最出色的后裔。”   红翎儿听不太懂,但是听着很厉害就是了:“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就能保护泽九了?”   “泽九是谁?”霍玉问道。   红翎儿毫不犹豫地道:“泽九是世上长得最好看的人,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霍玉有些不以为然:“你这是孩子话,这世上好人多了,长得好看的更多,等你见得多了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红翎儿有些不高兴:“泽九最最好,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好。”   “能有多……”霍玉话至一半,便看着门口的方向转不开眼,无意识地将剩下的话吐出口,“多好……”   厅门处,如水容颜,清雅绝俗的身影,如飘渺下凡的谪仙一般飘进人眼。   泽九一袭清爽的蓝衣翩跹若仙,青云步阔,伴着至美的气息迎面而来。   霍玉不自觉地站起身,未等说些什么,便见红翎儿直接冲了出去,   “泽九……这个人说你不是好人。”红翎儿直接找泽九告状。   霍玉:“……”没有的事儿,刚她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原来他就是泽九,霍玉曾听说韦逸有个师弟,却没有过多关注,原来竟是如此清雅的人物。   霍玉整个人晕乎乎的,以至于泽九和她说了些什么,她都记不太清,对方说什么她都想点头,她觉得她可能病了,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活了八百多岁,终于迎来了自己第一次心动。   泽九看着神思不蜀的霍玉,心下不解,却也不失礼数地道:“那翎儿就拜托霍道友了,她人跳脱惯了,不通人情世故,凡事还要霍道友多加提点。”   “啊?”霍玉忙道,“这个自是没有问题,但我要在望星城还有些事情要办,要逗留几日才能遣返回族。”   “什么事儿?”韦逸奇道,“之前怎么没听你说。”来得时候霍玉说是听说韦逸这里有个小凤凰,想要来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族人。   “我——”霍玉破天荒的红了脸,有些不自然地道,“一些私事。”   韦逸一脸探究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道:“那你在我这里住下吧,做什么可以差人去办,也方便些。”   “真的?”霍玉有些欣喜,随即咳了一声,又敛了笑意,看着庄重不少,“这不太好吧。”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朝着泽九看过去。   “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捏了?”你那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不太好。   韦逸看着霍玉,他也是过来人,之前看不出时柏和泽九的苗头,是他根本没这个意识,如今霍玉眉目含情的痴态,稍加审视便有了结果。   以前时柏和泽九之间生发的那点违和感,如今也有了解释。   韦逸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泽九,红颜祸水这个几个字放在老三头上,竟是一点都不违和。以前若不是恶名在外,加之一开口就放冰刀子,其实还是很受女修喜欢。   一个照面便让霍玉这个铁血女英雄动了心,能坐上三军统帅的位置,霍玉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   如此看,无论男女终究是模样好有优势。   这边红翎儿纠结着不太愿意跟着霍玉回凤族,但变成厉害的大妖怪之后可以保护泽九,这件事儿的吸引力太大,泽九也答应了,她就不好再说不,但是霍玉如今暂时不走,也让她松了口气。   出远门与跟着泽九一起出远门是不一样的。   城主府冷清惯了,突然一下子入住这么多人,连白远听说青岚盟主和霍玉住到了城主府,第二天便包袱款款地来了,说什么也要住进来。   这下子,城主府每日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红翎儿活泼好动,看什么都好奇,墙瓦都能揭下来瞧瞧,城主府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   如果只是这些倒还好,最不能让人接受的是她恶俗的品味,平素帮泽九布置洞府就算了,偏还特别热心,城主府上下现在花团锦簇,红艳似火,韦逸现在看着花红柳绿的厅堂就一阵心悸。   偏泽九还惯着,说什么红翎儿是好心,这种事引导为主,不能强硬拒绝,不然会伤了她的心。话听着倒是没错,但你倒是引导一下看看啊?人家一和你瘪嘴撒娇你就翻储物袋哄人是什么毛病?   还有每天对着泽九嘘寒问暖的霍玉,堂堂号令百万妖仙的将帅,一时温柔小意,一会儿端庄自持,八百副面孔追男人,完全违反了鸟族雄性求偶的定律。   以至于如今的泽九远远地看见霍玉,便躲开去。   时柏也不闲着,霍玉送给泽九的东西大多都进了他的口袋,霍玉心中不满,但想着他是泽九的师兄,竟也忍了下来,但言语中委婉表达时柏不该拿泽九的东西,但时柏是什么人,装作听不懂倒还好,还总拿着东西在霍玉面前晃。   白远就更让人闹心了,哪有热闹哪里凑一脚,平时组组酒局也就算了,现在是直接在城主府组局开赌,要赌霍玉和泽九能不能成事。   “买定离手,猜一猜泽九霍玉能不能成就好事,现在赔率一赔三。”白远游说韦逸参赌。   韦逸正和青岚盟主谈事,听见他因这个破事找过来,鼻子差点气歪了:“堂堂的炼器大师,竟然一身市井习气,跑我这里开赌局,你哪来的脸?”   “闲着也是闲着,放松放松嘛,那魔头太狡猾,一天两天也抓不到,现在连我师傅都下注了,大师伯说说你看好霍玉不?”堂堂金仙大能叫地仙的韦逸大师伯,自是调侃居多。   “哦?”青岚盟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时柏是如何下注的?”   白远笑眯眯地道:“师傅不看好他们。”   “他要是看好就怪了。”韦逸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弄,霍玉还不扒了你的皮。”   “怎么会?”白远摆摆手,“我和她说大家都不看好她,结果她把凤凰翎羽都拿出来赌了,啧啧啧——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然盲目。”   “这样啊——”青岚盟主出声,“那我也赌霍玉不能成事。”说着她拿出一件飞行仙宝交给白远。   “盟主你……”韦逸没想到沉稳如青岚盟主也跟着凑热闹。   “哎呀,我还以为盟主能和别人不一样呢。”白远面有难色地道,“大家都赌霍玉输,情势一面倒就不好玩了啊。”霍玉人单势孤,完全没有人看好她。   青岚盟主却是笑着道:“既然赌了自然是买赢不买输,不然这赌还有什么意义?”   “也对。”白远转头笑看着韦逸,“那大师伯你呢?”   韦逸气得鼻孔冒火,想着两个让人糟心的师弟,没好气地道:“霍玉怎么了,我就赌霍玉行。”因着同寮之情也要支持一下霍玉,如果非让他选,还是觉得泽九和霍玉在一起靠谱些。   “得嘞,这下好玩了。”白远乐呵呵地道,“现在就差泽九没下注了,不过大师伯你的赌资是什么?”   韦逸咳了一声,在白远和青岚盟主的注视下,摩挲了半天最后摸出一枚灵石,而后十分勉强地放到白远伸出的手上。   白远看了看手中质地不佳的一块灵石,而后一脸震惊地看着韦逸:“下品?”   真是好感人的同僚之谊……真么的太抠了…… 第135章 晋江连载   白远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这同僚之情就值一块灵石?”还是下品, 哪怕是块仙晶都没这么难看。   “没事了就赶紧走。”韦逸直接赶人,时柏还是他师弟呢,一块灵石他都不想出,真是闹死心了。   白远惊叹地带着一块下品灵石走了,实在是太抠了也。   青岚盟主看着一脸糟心的韦逸,笑着道:“你是因为时柏和泽九的事情而烦心?”   韦逸愣了一下,“盟主何意?”难道说这俩没羞没臊的不分场合,也让盟主看见了?   “时柏对泽九的心思并不难看出, 如果其中一个是师妹你也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韦逸心中十分赞同青岚盟主,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完全不会将两人想到一处。两个男人,纵使修仙超凡,也要讲求阴阳两合。   “让盟主见笑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韦逸就算是憋得难受,也是忍着没有对青岚盟主发牢骚。   青岚盟主笑着道:“是你过于忧心了,若是真心相守,其实无谓男女。”   韦逸犹疑地看着青岚盟主:“盟主是想替他们二人做说客?”   “怎么会?”青岚盟主连连摆手, “我是觉得若是确定两人是真心相爱,在一起自然是没问题的。”   韦逸却是听出青岚盟主的一些话外音, 问道:“盟主的意思是他们并非真心喜欢对方?”   “那倒不是。”青岚盟主笑看着韦逸, “只不过是有些惊讶而已,我没想到时柏这个性子会真的喜欢上什么人, 毕竟一直以来他比我们更超然外物。”   韦逸顿了一下,明白青岚盟主的意思, 不过,他替时柏解释道:“他小时候待泽九就与别人不同,处处维护看护。”在时柏心中天衍老祖和韦逸是长辈是兄长,而泽九才是他亲近的人。   青岚盟主笑着点点头,说道:“泽九身上的圣莲之息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韦逸愣怔了一下,他想到时柏极易入魔的体质,如果是这个原因,确实可以解释为何时柏一直对泽九如此不同。   “你是说?”韦逸抬头看向青岚盟主,想要得一个答案。   青岚盟主摇摇头,笑着道:“人心难测,这种事不能妄下断言,两人间究竟怎么相处外人是不知晓的,若是真心想要在一起,拦着也是无用,若不是,还需及早认清。”   韦逸觉得更烦躁了,最近好像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他叹了口气道:“城主可知苏霖离开望星城后,去了哪里?”   青岚盟主摇头:“苏霖的女儿神魂受损,定是要四处奔波,寻高人求助。”   “神魂受损?”韦逸一怔。   青岚盟主点头:“苏霖曾来找过我帮忙,只是对此我也是束手无策。”   “苏霖没有告诉我——”那日苏霖离开,他就没再见到过人,或许在苏霖心里还是无法原谅他。   似乎想到了什么,韦逸忙又问道:“神魂受损可是很难恢复?”   “这是当然,虽然养魂的丹药灵物不少,但是对于严重的神魂损伤,都是杯水车薪,如今,苏霖只是勉力维持不让情形更加严重。”   “可我也曾神魂受损,以至于神志不清。”韦逸一脸不解,“但未用多久便恢复了。”   “哦?”青岚盟主很是意外,“你是如何恢复的?”   “我……”韦逸也是一脸茫然不解,“就……自然而然的好了,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正常说这不大可能。”青岚盟主想了想,又道,“已然神志不清,说明受损已经很严重,你或是有什么奇遇。”   韦逸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或许应该问问老二他们。”   和青岚盟主谈完事情,韦逸便火急火燎地去找时柏,结果路上遇见了霍玉。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白远不嫌事儿大去找泽九下注。   结果泽九真的参赌了,直接赌俩人不成,这拒绝得意味就很明显了。   霍玉正在四处找泽九。   韦逸也有些心疼自己师弟,这俩桃花感觉都不太靠谱,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算了吧,你和泽九不合适。”   “那你觉得泽九与谁合适?”霍玉一脸郁色,“我就是想问问我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就不行?”   “你没有不好,但也得他喜欢才行啊。”韦逸一面往时柏的洞府走,一面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事儿得两厢都有意,一头热怎么行?”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泽九根本不给我机会。”霍玉很失落。   “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逻辑,有些事儿放别人身上管用,用到你身上就不管用,况且那也得是对方没有心上人的情况下——”   “泽九有心上人?”霍玉惊道。   韦逸自觉失言,忙否认:“没有的事儿,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可能泽九真的有喜欢的人——”霍玉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得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说着霍玉人便消失了踪影。   韦逸看着消失的人,感叹道金仙大能惹不起,等魔王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要抽个时间闭关了,整个城主府就他修为最低。若有一日回到九幽界,在师傅和凌音面前岂不丢人。   韦逸觉得最近的城主府内春心浮动,四处散发着春情的气息。   脑海中不期然地出现仙姿缥缈的身影,烟水秋瞳,顾盼生姿,只是想一想便让人心头一阵柔软。   韦逸摇摇头,驱逐脑中的妄念,正事要紧,他回转过头,打算去找时柏,却是蓦然张大眼睛,呆立在当场。   长廊尽头的假山处,亭亭而立的身影,肤若凝脂,婉丽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光,衣抉裙袖飘扬,美得让人心悸。   “凌……音?”韦逸瞬间湿了眼眶,所有的思念顷刻涌上心头。   大漠中的苦痛坚持,只为有一日能以强者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护她周全,免她孤苦无依。   谁知那匆匆一面便又是长久的分离,每当夜深人静,思念便如烈火蚀心,烧得人心慌。   韦逸大步走过去,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怎么来的,你……”说着韦逸忍不住伸出手就要将凌音拥入怀中。   不料“凌音”一挡,退开身来,她看着韦逸,出声问道:“你认不出我?”   韦逸一愣,随即忙道:“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你的容貌气息都刻印在脑中,纵使想忘都忘不掉,我一直都很想你,做梦都想回九幽界见你。”   “是吗?”对面的佳人慢慢幻化出本来的模样,时柏气定神闲地道,“师兄以为我是凌音?”   韦逸愣在原地,猛然间回过神来后气得手直哆嗦:“你……”   时柏看着他说道:“师兄很想念凌音,却是连她是真是假都辨不清。”   韦逸气笑了:“这谁能分得清,连气息都一模一样。”时柏的这个灵宝他知道,这世间怕是都难有第二个,但他没想到时柏用到了他身上。   “我能。”时柏看着他,果断地道,“无论泽九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立刻认得出他。”除了神志不清走火入魔那一次,他就没认错过泽九,无论是心魔还是泽九幻化成别的模样。   韦逸气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气怒不已,眼中的火苗嗖嗖地往上窜,“你是厉害,你能辨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直接出声反对你们,我有给你们造成困扰阻碍?”   “有。”时柏点头道,“你不同意,泽九会不开心。”   好么还点头,韦逸一口气好悬没上来,“所以为了泽九,你连师兄都能耍,这种事你怎么想得出来?”   时柏看着韦逸:“将心比心,师兄如果你和凌音有在一起的机会,若是受到亲人阻挠会如何?”   “我——”韦逸一时语塞,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天衍老祖就一直不同意他和凌音在一起,他也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但感情的事情,如何能放得下?   “主要是我还没阻挠呢!”韦逸都快让他气死了。   时柏依旧理直气壮:“你的态度很明显了,在凡人界的爱侣若是受到家人的阻挠,都会过得极其坎坷。”修真界也是如此,身边的韦逸和凌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家人”两个字多多少少平息了一下韦逸的怒气,不过韦逸还是让时柏的话给雷得不清,“你平素看着挺正经个人,结果想得可够深远的。”还家人阻挠,真把真把自己和泽九当成苦命鸳鸯了,韦逸也是服气。   时柏平静道:“防患于未然,从过往经验来看,家人的祝福很重要。”话本里的东西都取材于现实,不得不重视,时柏心思缜密,自是要提前解决所有阻碍,的确如韦逸所言,思虑深远。   韦逸感觉十分心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我本就没出声阻挠,什么都没干,你就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若是真的做些什么,你还不把城主府给我拆了?”   “不会。”时柏轻描淡写地道,“办法有很多,一个一个慢慢试就好。”   你还慢慢试,韦逸眼皮直跳,忙道:“行行行,你给我打住,正事儿要紧,谁管你们两个爱不爱的。”   时柏有些意外:“师兄找我来不是为了我和泽九的事情?”   “我有那么闲吗?”韦逸差点骂人,“有正事儿找你,和我到前厅去。”   关于当初韦逸的神魂是如何恢复的,其实时柏他们也不清楚,就如韦逸说得是自然而然,遇到凌音和天衍老祖之后,韦逸便慢慢恢复正常。   或许那古墓中有什么玄机,也或许韦逸的情形与普通人不同。   两人正分析着原因,就见泽九突然神匆忙地闯了进来。   不等韦逸出声询问,就听泽九说道:“让我躲一会儿,别告诉霍玉我来这儿了。”说罢人便狗撵似地逃到里间。   韦逸和时柏对望了一眼,时柏脸色可见地看着有些不好。   不多久,霍玉果然找了过来:“你们见到泽九了吗?”   时柏淡淡地道:“没有。”   韦逸也忙摇头。   “可我明明看见他进来了啊。”霍玉不信,说着便要到里面找人。   时柏要拦,结果身为金仙的霍玉直接瞬移到了内厅。   时柏沉着脸跟了进去,韦逸害怕时柏和霍玉起冲突也跟着进去了。   结果霍玉在内厅仔仔细细找了两圈没看见人,疑惑道:“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了,这人去哪儿了?”   韦逸忙上前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说了人不在这里吗?你再到别处去找找。”说着便迎着霍玉往外走,强行将人带出去。   时柏留在内室,外面传来韦逸劝说霍玉的声音,时用灵识在屋内探索起来,最后目光停在沙盘左后侧的展架前。   那是平素用来放置摆件花植的地方,时柏经常会在这里办公,察觉出展架微微有挪动的痕迹。   时柏踱步过去,然后在展架前站定,而后朝轻轻挥手稍稍拉开斜侧着的展架。   后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时柏轻轻挥手,禁制消失,便见泽九挤靠在狭小的缝隙之中。   “你做什么?”泽九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外面的韦逸和霍玉还在说着话,霍玉一个金仙自是没那么好骗,认定了泽九还在这里。   “你——你先走”泽九惊疑不定地催促时柏离开。   时柏挑眉看着他,没动。   “说了泽九不在,你怎么不信呢,刚才这里不是看过了?”不知为何韦逸和霍玉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泽九惊了一跳,忙将时柏拉进去,重新布置符咒。   狭小的空间,两人贴得很近,只隔着薄薄一层纸的距离,泽九能感到撒在侧脸的呼吸。   不管韦逸如何劝说,霍玉仍旧不死心∶“你就骗我,一定还在这里,嗯?时柏人呢?”   突然,这个关头,泽九对面的时柏动了一下,抬手揽住他的腰身。   泽九立时绷紧了神经,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时柏近在咫尺的脸庞,传音让他别动。   但时柏却好似没听见,知道泽九不敢动作,竟是趁人之危地倾身吻了过来。   温热的唇轻轻相触,泽九心口猛然一跳,耳边霍玉和韦逸的声音离得很近,泽九谨小慎微地呼吸着,这是一个紧张得让人忘记呼吸的吻。 第136章 晋江连载   “泽九的态度还不明显吗?霍玉你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困扰。”韦逸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 我就是……我好不容易喜欢个人,我要问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霍玉满心不甘。   韦逸和霍玉争执的声音很近,近得仿佛两人就在耳侧说话。   泽九睁着眼睛,睫毛剧烈地颤动,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住,温润的眼眸水光闪烁。   时柏看着泽九如幻似画的明艳脸庞,扶着他的肩将头压得更低,在对方的唇上用力地辗转肆虐。   “时柏呢?”霍玉突然问道, “刚才不是还……”   不期然地撞见两个唇齿相依的青年, 霍玉瞬间失语,什么都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翻江倒海的震惊。   “你们……”   “哎我去——”韦逸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还要帮霍玉遮,“这两个没羞没臊的, 你们俩能注意点场合不?”   韦逸一边说着一面拉着霍玉往外走:“走了走了,别看了,坏眼睛。”   霍玉任凭韦逸往外拉,却是忍不住回头看——   泽九已经推开了时柏, 白皙胜雪的皮肤染上薄红,他轻拧着眉峰, 一副明明气怒着却又隐忍不发的模样。   时柏往前凑近, 泽九便向后躲,目光避着时柏不知向哪里看, 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无措,却没有平素冷寂不容靠近的模样。   两人低续的声音, 亲近而温柔,那是一种特有的相处氛围,容不得他人插足。   原来是这样吗?   第二日霍玉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红翎儿离开了。   一刻都不多留的架势,带着些许狼狈。   时柏兵不血刃地将情敌驱逐,韦逸感叹了一番,然感应到自己快要突破,交代了时柏一番,便不得不闭关突破。   同时少了三个人,城主府安静不少。   但没想到的是,不出半月,霍玉这边便带着红翎儿又回来了。   只是当初走着出去的红翎儿,如今却是让人抬回来的。   看着榻上人事不知的红翎儿,泽九立时惨白了脸,而后将目光转向霍玉。   霍玉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红翎儿进入化凤池后,便疯狂吸收池中的浆液,大半个化凤池都让她吸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她修为增长过快,导致仙劫直接降下,整个化仙池都会让她一个人吸干。”那可是族内千万年下来的传承,结果让红翎儿一个人消耗了大半,偏生一旦进入化凤池便不得中断,长老们当时急得恨不得冲进去。   泽九面色发沉,冷声道:“我要知道的是翎儿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红翎儿已经进阶了仙境,说明已经顺利渡劫,但现下却是昏迷不醒。   “我们也没弄清楚,红翎儿渡劫其实还算顺利,我们一族天赋神通,身体十分强悍,一直都是用身体硬抗天劫,红翎儿资质比我们都要好,所以渡劫很顺利,但不知为何,渡劫之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长老们说可能是陷入了心魔幻境,但——”   但这又解释不通,泽九和时柏都明白她未尽的意思,修士若是陷入心魔幻境就意味着渡劫失败,人就算是在心魔幻境中度过一生,在外表现也不过是一时片刻,人会跟着心魔幻境迅速衰老,人在心魔幻境中死去,现实中也会死去,成败都不会拖得这么久。   时柏检查了一番,沉吟道:“确定不是雷劫伤了她?”红翎儿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身体和神识也没有损伤的迹象。   “我确定雷劫并没有伤及到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异常强悍,那雷劫根本伤不到她。”霍玉确定道。   但如今人却是平白无故的昏迷不醒,族内长老也研究了很久,发现不了什么,所以霍玉才带着人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关于红翎儿泽九他们才是最了解的。   “难道是重生的原因?”时柏猜测。   “什么重生?”霍玉不解道。   “红翎儿……”时柏看了泽九一眼,说道,“她死过一回,如今算是涅槃重生。”   “重生?”霍玉一愣,问道,“她是怎么重生的?”   泽九敛了眉,疑惑地看向霍玉:“你们凤族不是有浴火重生之能,若是灵魂不灭便可重新化卵,等待契机重生吗?”   “怎么可能?”霍玉一脸惊讶,“那都是传说,若是真的,我们凤族不会如此人丁不兴,百年难出几个新的族人。”若不是因此,族内也不会要霍玉将红翎儿寻回,都是为了族内的传承,害怕千百年后,凤族消失在整个九州大陆。   霍玉的话让时柏和泽九都愣住了,那红翎儿是怎么回事儿?   “我想先回族内一趟,问问长老们是否知道缘由,或者看看族内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霍玉解释道,“之前我们都没往这方面想过,或许能有的新的办法。”   纵使泽九心有怒气,却也不得不放霍玉离开,毕竟如今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如果真的要怪谁,也该怪他当初没有思虑周全,只想着那可能是红翎儿的机缘。   泽九看着人事不知的红翎儿,心头像有钝木在戳,压抑着低低唤了一声:“翎儿——”   “会有办法的。”时柏劝慰泽九。   之后不久,青岚盟主闻讯也来探望。   “心魔幻境?”青岚盟主查看之后,说道,“看着并不太像。”   泽九立时询问:“以盟主的见闻,可曾遇到过此种情况?”   青岚盟主想了想,说道:“纵使情形一致,原因也未必相同,她身上或许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泽九眼中的光亮可见的消失。   “但我觉得翎儿姑娘不会有事。”青岚盟主对上泽九的目光,说道,“身体无恙,魂魄无碍,翎儿姑娘醒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必太过忧心。”   泽九只当她是宽慰之言,因为刚才时柏也是这么说的,他看着红翎儿,轻声道:“如果是这样,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青岚盟主看着床上的红翎儿,眼中卷着一丝微妙的情绪:“可能会……很快。”   时柏一直“看”着青岚盟主,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她的表现无可挑剔,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刚才青岚盟主看着红翎儿的目光分明有着什么未尽之意。   青岚盟主转过头,对上时柏探究的目光,她笑了一下,声音却在时柏的识海中响起:“霍玉不足为惧,红翎儿在泽九心中的地位,才是真正值得你忌惮的。”   时柏看着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直接说:“我送盟主。”   ……   之后的日子,泽九便一直守着红翎儿,片刻都不离身,时柏劝过几次,但泽九口上应和,人却是不肯离开。   修士可以不睡觉,但还是需要打坐恢复体力,但泽九一直强制保持清醒,极度焦虑紧张的状态让泽九疲累不堪,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红翎儿又会出什么意外。   时柏在屋内点了安魂香,泽九这才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泽九听到耳边传来呜咽的哭泣声。   泽九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慌忙地站起身,叫了一声“翎儿”,没有回答。   正惶间,泽九又听到那抽噎的哭泣声。   泽九忙顺着哭声寻过去,哭声时有时无,他一面喊着红翎儿,一面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寻着声音找人。   他能听得出,那是红翎儿的哭声,泽九心都揪了起来,每声哭泣都会让他的心口锐痛不已,泽九越发急切地寻人。   终于,泽九看见一个红裙少女蹲在地上,两腿缩著,肩头微微颤动,在独自低声抽泣。   泽九走近,慢慢搭上少女的肩头:“翎儿?”   那少女慢慢地转过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泽九,正是红翎儿。   泽九心中一痛:“翎儿,怎么了?”   红翎儿不停地抽泣,哽咽的声音听着听着异常绝望:“泽九救我——救救我——”   听在泽九的耳中,心口越发地酸痛无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红翎儿只是哭泣,犹如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瑟瑟发抖,用力的抽泣,无法抑制的悲伤——   “告诉我,我帮你——”泽九急切地道。   “泽九……”红翎儿看着泽九,眼泪越发的汹涌,她口唇翕张,抽泣着说,“我……”   泽九突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红翎儿脸色变得惊惶起来,伸出手来够他——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泽九从梦中猛然醒了过来。   “你怎了?”   泽九满身冷汗,他仓皇地抬头,时柏正看着他,关切地问道:“做噩梦了?”   “翎儿?”泽九忙朝着床榻看过去,红翎儿安然地躺着,和之前一般睡着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但心头的不安感难以散去,泽九求助地看着时柏:“师兄,我听见翎儿在哭。”   泽九只有在慌神无措的时候才会叫他师兄,时柏将他慌乱中无处安放的手抓住:“你太紧张了,红翎儿没事儿,大家都在想办法,你如此大家都会跟着紧张。”   泽九吐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听见翎儿在哭,我没有办法——”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有些灰心地道,“对不起,让你担忧——”   “你不用道歉。”时柏打断他,“不是你的错,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也改变不了结果。”时柏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如此和泽九说话,他从来都是想让泽九认清自己的错误,让他不要再犯,以免重蹈覆辙。   时柏耐心地道:“你能做得是要拿出最好的状态解决问题,你现今焦虑的模样不会对红翎儿有任何的帮助。”   “对不起,我——”泽九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说得没错,我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生出幻觉。”   话虽如此,泽九依旧一副神魂不守的模样,他转过头看着红翎儿,低低地轻语:“我若是多小心一些就好了,多看顾她一些,她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件事怪不到你,你也不必——”   “若是她能醒来,我什么都答应她,再也不限制她,不训斥她——我以前明明答应过的,是不是我没做到,所以她才想着要离开我?”泽九紧紧抓着红翎儿的手,慢慢垂下脸,“翎儿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时柏怔在原地,看着让愧意冲袭的泽九,看着他如此悲伤而无助的模样——   时柏有种让人打回原形的错觉。   或许曾经的某个时刻,泽九也是如此一般对他的死感到愧疚。   ——只要师兄能活过来,他什么都能答应他,不违逆他,不反抗他,听他的话。   只要师兄活着,他什么都愿意。   泽九是否也曾经如此乞求过? 第137章 晋江连载   泽九从心底惧怕离别, 害怕失去,每当重要的人离开,他都会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   有那么一瞬间,时柏希望红翎儿永远都不醒来——   时柏让自己的这种想法惊到了,这是他第一次萌生这种邪恶的、绝对错误的念头。   时柏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一向是对错分明,他选择的路都是“正道”,做得也都是他认为对的事情, 不受蛊惑, 不为外物所扰,一切都是凭本心而动,从不会有这种负面的情绪,但这一次他却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生发这种类似诅咒的情绪,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时柏闭了闭眼,随即转身欲要离去,身后却是传来泽九的声音——   “翎儿!”低沉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时柏转过头, 果然,红翎儿已经转醒。她神色有些茫然, 看着泽九好半天, 才声音干涩地叫了一声:“少主——”   泽九面色一顿,说:“你叫我什么?”   时柏也是反应了一下才理解泽九的意思, 红翎儿叫得是“少主”而不是“泽九”。   红翎儿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难受:“头疼——”   泽九忙将她放下, 让她躺靠在床上,问道:“要喝水吗?”   红翎儿点点头,似乎没什么精神,泽九看惯了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如今脆弱的模样,看着很是可怜。   泽九回过头,结果时柏已经把杯盏送了过来,却是越过他直接递到红翎儿面前。   时柏问道:“有力气吗,要不要喂你?”   红翎儿抬头看了一眼时柏,又看了看他搭在泽九肩头的手,随即摇头,抬手自己接过杯子。   泽九见她喝水有些急,提醒道:“慢点——”   “人已经醒了,不用这么紧张。”说着时柏倒了一杯果茶给泽九,却是直接送到了对方唇边。   看着眼前的茶盏,泽九也不好再自己接过来,就着时柏的手喝了,他本也习惯了,打小时柏就这么照顾他,也没觉得如何。   “咳咳——”红翎儿突然喝呛到了。   时柏泽九目光一并朝她看过去。   红翎儿满脸通红,止住咳声。   泽九接过她手中杯子,问道:“还要吗?”   红翎儿连忙摇头。   “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红翎儿低着头:“我也不知道,就感觉自己困在了一个地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怎么都出不来。”   “那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泽九问道。   红翎儿抬起头,眼中闪着亮芒:“是你救我出来的,泽九来了,我就醒了,泽九你是不是听见翎儿叫你,所以才来救我的?”   泽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嗯”了一声,“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过——”他顿了一下,说道,“你刚醒来的时候为何叫我「少主」?”   “啊?”红翎儿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小声说道,“就是想起一些事情,以前我好像是这么叫你的,但是我记得不多,泽九……”说着她抬起头,有些惶恐不安地拉住泽九,“那是我吗?”   泽九愣一下,随即慢慢微笑开,安慰道:“当然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翎儿。”   红翎儿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   时柏看着泽九从嘴角蔓延到眼眸的笑意,那笑容美得有些不真实。   时柏突然开口道:“我先走了。”   泽九转过头,“哦”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目光却追着时柏离开的身影,一直看他消失在门口。   红翎儿看着泽九,犹疑着开口:“泽九……你们……”   泽九转过头,看向红翎儿,淡淡地问道:“翎儿,你想回小壶天吗?”   ……   时柏突然闭关了,早之前他就闭关冲击金仙,中途因为望星城的事情而中断出关,此时复又重新闭关,倒也在情理之中。   时但柏的决定很突然,泽九有些猝不及防,原本的计划夭折了。   韦逸时柏一同闭关,城主府的事情一下子都落到了泽九身上,韦逸大概也没料到时柏会突然闭关,虽然现在城主府事务不算多,但对于完全没接触过的泽九有些手忙脚乱,好在青岚盟主主动帮忙处理一些事务。   “时柏有没有和你说要大概闭关多久?”青岚盟主问道。   泽九摇头,时柏就只说自己要闭关,也没有其他的交代,等他闭关了,韦逸的副手便找来,泽九才知道自己要代师兄们处理城主府的事情。   青岚盟主叹息一声:“你都不问问吗?”   “问什么?”泽九原本他是想找时柏商量事情,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却是让对方突然的决定打乱了计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结果就变成眼前的模样。   泽九一边复刻卷宗的内容到玉简,一面说道:“他若是想说自然会与我说的,闭关这种事情本就没有定数。”甚至他心中还有丝庆幸,这样或许他就可以晚些再与时柏坦白。   “你这样容易吃亏的。”青岚盟主将手上的卷宗放下,“你这样,会完全的让他拿捏——”   “泽九,你还没弄完吗?”突然红翎儿在门外喊,“我能不能进来?”红翎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进来吧。”泽九说道。   红翎儿进来后看着摆着的卷宗玉简,目光扫向青岚盟主,但很快地便将目光投注到泽九身上。   “我能做什么?”红翎儿来到泽九身边,“我帮你做。”   泽九有些意外,红翎儿闲不住的性子,最不耐弄这些东西,竟是主动开口帮他分担。   “不用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实在无聊就去找白远。”泽九平素限制红翎儿出去,即使红翎儿已经是仙境,他也放心不下,但白远是金仙,有他带着,倒是能让泽九放心一些。   “我不去,他总欺负人,上次还把我的宝贝亮球球骗走了。”   说到这个红翎儿眉尖都立了起来,一副气怒不已的模样。   “他逗你的。”白远一个金仙怎么可能贪图红翎儿几个花石头。   “我真的是来帮忙的,泽九你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我哪里都不想去。”   难得红翎儿如此乖顺,泽九也就松口了,他分出一部分卷宗和玉简给红翎儿。   韦逸在闭关前让时柏设计建造了一个阵法室,他想要将在望星城常住的修士都登记下来,做一个统一的规整,让其传送出入都能自行记录下来。   不过这些需要特制的玉简才能实现,但玉简的打造材料稀少,加之量大,便进展有些缓慢。   待玉简都准备妥当,韦逸时柏都闭关了,如今就落到了泽九这里,他们要将修士的信息复刻到玉简中,之后再去采集修士的血液,最后投放到阵室中。   泽九教了一遍,红翎儿学得很快,立时就掌握了,开心的在泽九身边坐下来。   “翎儿姑娘很聪明。”一旁的青岚盟主评价道。   红翎儿摆弄着手中的玉简,头也不抬地道:“不然呢,这么简单的事情。”   泽九倒是有些意外,平素有人夸红翎儿,她都是开心得不行,恨不得对方多说些,这会儿却是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很明显,红翎儿不喜欢青岚盟主。   不过青岚盟主看着却没有什么,顺着红翎儿的话道:“也对,人都是越活越聪明的,经历得多了,懂得自然也就多了。”   红翎儿手上一顿,抬头看了青岚盟主一眼,没有回她,转而缠着泽九说话。   三个人忙了几个时辰才全部做好。   青岚盟主离开后,红翎儿瘪着嘴:“泽九我以后帮你做事,能不能不让青岚盟主来了。”   泽九一面整理书案上的东西,一面问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红翎儿直言道,“这个人怪怪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泽九抬起头:“她有得罪过你?”不然怎么会突然就讨厌起青岚盟主。   红翎儿连忙摇头:“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总喜欢缠着你,说不定是贪图你的美色,白远说霍玉——”   泽九突然站起身,幽幽地看着红翎儿道:“以后少和白远出去玩。”以前红翎儿哪里会懂这些,如今跟着白远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红翎儿一脸懵然,不知道为啥就不让她和白远玩了,不过这会儿她有更关心的事情,他看着泽九整理的背影,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小壶天,我有点想花姐和小榕他们了。”   泽九身形一顿,空气安静了下来,在红翎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他说:“快了——”   …………   时柏顺利进阶金仙,有兽神戒和莲花灯的加持,他在修为上的进益毫无阻碍,出关后他先遇到了韦逸,原来韦逸早他半个月出关。   韦逸此间正没事儿的正在府内遛弯,主要是屋里花红柳绿,看一会儿就心悸,出来还能透透气。   “金仙大能——”韦逸一脸感叹,“从圣境到金仙大能,这是多久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九幽界。”   时柏也不知该如何回,纵使修到金仙,他也没有回到九幽的能力。   “对了,你怎么闭关的这么突然,还把事情都丢给泽九了,不是有白远吗?”   时柏愣了一下,问道:“你说这些日子是泽九管着城主府的事情?”   察觉到时柏出关,刚寻过来的白远脸皮一抽,忙转过身抬脚准备开溜。   “你还敢跑?”韦逸凉凉地出声,“我就知道,白远你个混不吝的,你师傅交给你的事情,竟然都推给了泽九。”   白远折回身,苦着脸道:“让我打架炼器可以,你让我代城主理事,这不是为难为我?”   时柏看向白远,神色平静地道:“是我的不对,用身份胁迫你做不愿之事,不若今日就此解了这师徒枷锁,勉你日后为难。”   白远瞪着眼睛:“我的师傅啊,你不能每次都拿这个威胁我。”   “所以呢?”   白远大叫∶“师傅你这是过河拆桥,你还让我帮你看着泽九呢,我这不是完成的挺好,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天天想着要回小壶天。”   时柏从容淡定的神色终于生出一丝裂痕,他看着白远,声音微冷:“小壶天?”   白远忙道:“是呢,红翎儿说他们要回小壶天,不止这个,我怀疑盟主也看上泽九了,最近有事儿没事儿地就去找人,红翎儿常常和我抱怨,说青岚盟主指定是看上了泽九的美色,青岚盟主还要与泽九一道去小壶天,红颜祸水啊师傅,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闭嘴吧你!”韦逸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青岚盟主是找泽九商量妖王的事情,泽九回小壶天——”   韦逸话未说完,时柏便消失在原地。   韦逸扶额,没好气地看着白远:“你就是不嫌事儿大!”   ……   “砰”的一声,泽九洞府的禁制竟是让人生生地破开。   泽九脸色一变,他站起身,却见时柏一身戾气的出现在视线中。   青岚盟主坐在位置上始终淡定从容,她笑看着时柏:“恭喜白木大师修成金仙。”   时柏看也没看她,而是慢慢走到泽九面前,一把抓着泽九将人带离了洞府。 第137章 晋江连载   “你……出关了……”   时柏没有说话, 他盯着泽九,那冰清透白的脸上有一些慌张,甚至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惊惧。   所以这是泽九最真实的反应,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看见他只有负担恐惧。   时柏抓着泽九,一个瞬移两人就到了城主府的后园。   金仙修士自己瞬移无关紧要,但若是带人,那人若不是金仙多半受不住这样的空间挤压。   泽九因此脸色发白, 时柏却突然松开手。   泽九身形一晃下意识地去扶时柏, 抓着对方的胳膊借力缓着呼吸,时柏不发一语地任他抓着,没有如以往一般安抚。   待缓过劲儿,泽九慢慢松开手, 然后抬首去看时柏,时柏却是转过头迈步径直走开。   泽九看着时柏的背影,眼神暗了下了,而后抬步跟了过去。   园子里很安静, 假石嶙峋,奇巧山水, 弯弯长长的碎石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时柏没有使用法术, 泽九也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了一会儿,泽九发觉四周的景象让他有些熟悉, 竟然是按照灵虚幻境里孟章园中景象建造。他在这里有一段时日,却没有仔细看过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时柏突然站定,泽九也顺势停了下来。   时柏转过身,摄人的目光让泽九下意识地退后。   下一瞬,泽九整个人就让时柏抓着肩膀,狠狠地按在树上。   时柏两只手大力扣住泽九的肩,因过度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在泽九惊恐的目光下,慢慢俯下身。   泽九下意识地侧过脸,但接着便觉下颚一痛。   时柏又将他的脸正过来,凑近他,深沉幽暗的眼里闪着丝丝红光,问道:“你躲什么?”   泽九轻轻地眨了眨眼,掩饰着眸中那一抹无措,矢口否认:“没有——”   时柏身上透出的气息让泽九很不舒服,但这些无法言之于口。泽九凝神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时柏棱角分明的脸,挺直的鼻梁,如夜空般漆黑深邃的目光,还有那无法掩饰的失望与薄怒。   泽九心口一痛,突然有些呼吸不畅,他看着时柏,而后抬手主动扶上时柏的背,慢慢闭上眼。   鼻尖萦绕着一些冷凝的香气,让时柏暴虐的气息慢慢沉下去。面前的人闭着眼,头半仰,发丝翻飞,露出摄人心魂的清俊面容,和领口下白皙颈项与锁骨,一切都让时柏移不开眼。   两个人离得很近,连呼吸声清晰入耳,泽九感受着对方越来越近的气息,噗通噗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紧张而有力地跳动,心悸到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时间变得似乎有些漫长,但预想中的亲密贴近没有发生,泽九感到身上一松,时柏突然撤了力。   泽九睁开眼去看时柏,眼中带着不解与茫然。   “也不过如此——”时柏的声音凉薄冷淡。   “你……”泽九疑惑道地看着他。   时柏神色淡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觉得自己这是什么牺牲精神?”   泽九没听懂,但他心下慌乱,下意识地去抓时柏:“师兄——”   时柏避开他的手,态度没有丝毫的松动:“既然想走,没人拦你,回你的小壶天,不必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   泽九脸色发白,清俊的脸上慌乱不已:“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我都听你的。”   “你要改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留住虚幻的妄念,你以为你能留住什么?只会让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泽九觉得心头仿佛响起刀口崩裂的铮然声,他仿佛掉进冰窟,冷得打颤,死命地摇头辩解:“不是,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喜欢我吗?”时柏问。   泽九没料到时柏突然问这个,胸口徒然一跳,耳根有些发热,“……喜欢。”他眼神不敢直视时柏,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因为喜欢你。”   “什么时候?”时柏却是面色不变,用冷静和锐利地目光看着泽九,“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告诉我你是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泽九愣了一瞬,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泽九话至一半,突然卡不成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   时柏将他的窘迫收在眼底,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要和我睡吗?”   轻曼的语调,直白嘲讽的话语,泽九花费了很久,才确定时柏是在羞辱他。   “真的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柏看着他,声音又轻又慢,“你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泽九站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起来,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手脚僵直。   最后只能看着时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不值得——   泽九脑中有很多杂乱的声音,唯一清晰明了的,就是时柏的那句——他不值得,不值得时柏的喜欢。   时柏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可以为时柏做任何事。   时柏凭什么这样说他,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时柏,为了让他高兴,为了让他喜欢。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做着一切,讨他欢心,害怕时柏对他失望,却是换来这样的结果。   泽九紧紧地攥拳,因为用力过猛指骨泛白也浑然不觉,只觉胸腔的好似有股火气止不住地上   涌,他凭什么这么说。   泽九摸上腰间的黑棍,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   “你好了吗?”韦逸一面盯着外面的动静,一面与屋内的时柏传音道,“你确定泽九会来?”   时柏整理书案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传音道:“他会来的,师兄只要在他来得时候通知我一下就好。”   “我就说你们俩可真闹腾,这刚出关怎么就闹别扭了?小时候就就拧巴,非要闹一闹才——嚓,这么快,人来了,你准备好没有。”   时柏也没料到泽九会这么快,只得说道:“一刻钟,师兄帮我挡一会儿。”   韦逸拦住一脸肃杀的泽九:“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韦逸你让开。”   韦逸拽住泽九,打着哈哈:“有什么和大师兄说,师兄帮你,你这是干什么。”   泽九眼圈泛红,冷声道:“说不明白,打一架就好了。”   “你打——”韦逸无奈地抹了把脸,简直哭笑不得,“打什么啊,他现在是金仙,你打得过他吗?你就和师兄说,师兄去教训他。”   泽九挣开韦逸,拖着黑棍,态度坚决:“我自己教训!”   这场景韦逸异常熟悉,小空山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次。只不过那会儿是时柏拦着气急的泽九,他也不管打不打得过韦逸,反正说什么泽九也要把那口气出了,小空山的泽九小少侠睚眦必报,远近闻名。   “师兄,放他进来吧。”时柏的声音突然在韦逸的识海中响起。   泽九越过韦逸,拎着黑棍要破了时柏洞府的禁制,不想门突然自行开了。   时柏坐在书案前,泽九进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泽九脸色越发的难看,攥紧手中的黑棍向前走了几步,咬牙道:“时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柏继续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似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时柏!”泽九怒到极点,时柏漫不经心地态度彻底惹怒了他,“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改,但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怎么?”时柏终于抬起头,“装不下去了?你不是一直装得很好,忍辱负重这么久,竟是如此简单就破功了?”   “你凭什么说我装?”泽九怒视着时柏,只觉胸口的浊气堵得他难受,“你有什么理由,我做了什么值当你如此对我,就只因为我说不出什么时候喜欢你?可我确定我……喜欢你,我确定,这还不行吗?”   “哪里有什么喜欢?”时柏神色漠然,“不是出于心底的意愿,又有何用?你走吧,我不会对你再有任何奢望。”   泽九站在原地,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他深吸了口气,缓声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能不能说清楚,我去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说到最后泽九的语气近乎于哀求。   时柏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目光直白的看着泽九,从他水色的唇移到他的领口,“我不过是想要再睡你一次,了却我这些年的夙愿。”   泽九怒极,胸腔的怒意难以控制地往外冒,他抓紧手中的木棍,心中有一万个念头想要挥下去,从来……从来没有人如此羞辱过他——   但……比起羞辱,他更多的是想时柏回心转意,不要再对他冷言相待。但他知道时柏一旦做了决定,就无法撼动,就像当初时柏说要离开,他无论如何乞求都没有用。更何况,若是让时柏知道他做得事情,只会会惹得他厌恶,让场面更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泽九最后却是慢慢放下黑棍,他声音低沉地道:“你说得对,我是该回小壶天。”而后他有些仓促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时柏面色一变。   “哐当”一声,门扉突然阖上。   泽九也让一股力量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就是你的诚意?”时柏瞬移到泽九身前。   泽九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衣袖下的手指骨泛白。   “不是想要教训我吗?”时柏冷声道,“你这么走了,可甘心?”   “我不甘心,但我改不好了。”泽九低着头,忍住眼中忽然涌上酸涩的热流,轻声道,“无论我怎么改,骨子里的自私永远改不掉。”   时柏眉头一皱,扶着泽九的肩,将他的头微微抬起,却见泽九眼角泛红。   “你这是……”这和时柏预想的不一样,他解了泽九身上的束缚。   泽九抬头看他,声音微微颤抖:“时柏我改不好了,你说得没错,我不值得你喜欢。”   “你在说什么,还是以退为进?”时柏忙将人揽在怀中,他长叹了口气,“好,你赢了,生气了骂我就好,以前明明说不过就动手,现在这是怎么了?”   “师兄……”泽九脸色苍白,声音惶然。   时柏深吸口气:“我的错,不该逼你,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但我不想看着你每日委曲求全,做自己不愿的事情,忍着委屈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么会真的想要你走。”   泽九闭上眼抱住时柏,摇头道:“时柏……你不知道,我闯了祸,但我却不愿承担责任,我不想回小壶天。”   时柏愣了一下,随即心下微松了口气,将怀中的人拥紧,笑道∶“你就算是想回去,我也不会让你回去,就算妖王来要人,师兄也护得住你。”   “不是的,我吞噬了小壶天的神莲,那是镇压万魔窟的圣物,马上就快魔潮日了,我若是不回去,小壶天内所有生灵就会危险。”泽九心下惶然,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以前就算了,我以为你不在了……可我现在不想回去,青岚盟主说她有办法劝服妖王,她说她有神莲可以帮我,我不想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又——”泽九语无伦次,彷徨的语调表达着他的恐惧与不安。   时柏一顿∶“你说什么?”他扶着泽九的腰际要撤开身问个究竟,却是被泽九死死抱着。   泽九纤长而有力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时柏,“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死了,我想报仇,除了吞噬神莲,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是想着和芷涵同归于尽的,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他闭紧眼睛,脸色满是灰暗,“师兄,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别让我回去,你在这里,我哪也不想去。”   时柏胸口一滞,心口泛着微微的痛,曾经他放弃泽九的举动,竟然会让他觉得自己会为了大义而责怪他。   时柏轻轻地抚着泽九的背,安抚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没人会怪你,告诉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师兄才能帮你。” 第139章 晋江连载   “所以你一个人在禁地独自呆了四十多年?”   时柏知道禁地是什么样的地方, 冷寂孤寒,还有泽九最厌恶的恶臭,时柏不知道他离开后,泽九会经历这些,也无法想象这么多年,都是泽九一个人。   “本来已经习惯了。”泽九看着他,轻声道,“那时候我以为你不在了, 无所谓在哪里, 可是现在你就在这里,我不想回去——”   “这种事情怎么会习惯?”时柏倾身上前再次将人拥在怀里,他长叹口气,“对不起, 我应该早些去找你的,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泽九闻言眼眶一涩,抓着时柏的后背,“原本不委屈的, 为什么你一说,我就觉得特别委屈呢?”他想笑, 喉咙却有些酸涩, “我那时候日日乞求,如果你能活着, 我可以一直守在那里,千年万年都可以, 但四十多年,四十年你就回来了,我明明赚到了,但现在却又不愿意回去了。”   “你是想让我心疼对不对?”时柏深吸了口气,轻轻抚着泽九的背,“以前我为什么会想改变你呢,有我在,总归不会让你有危险,以后你想如何都好,我再不会对你诸多要求。”   泽九闭着眼,靠在时柏的肩上:“那样的我不值得,不值得你对我好,我有时候会想,我对你那么不好,你怎么会喜欢我呢?若是有一天反悔,我要怎么办?”   “你真是每句话都要往人心口上戳。”时柏叹息一声,将泽九拥紧,“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我再不会对一个人如此痴迷。”这种包含绝对意味的词时柏很少用,如今他却是接连的,想也不想的就说了,果然,陷入情爱中的人喜欢用誓言坚定爱意,时柏也没能免俗。   听到时柏的保证,泽九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   时柏手掌摩挲泽九柔顺的头发,接着问道:“你说青岚盟主那里有神莲?”   泽九轻轻点头:“她说可以帮我和妖王从中周旋,但我仍是理亏,我是为了救华宣才得以出来,可是华宣如今死了,我知道失去至亲至爱的感受,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妖王,所以一直拖着,但魔潮日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再躲下去。”那里的妖精大多和华宣一样单纯善良,那里是他们栖身的家,以前他可以置身事外,如今却不能坐视不理。   可真的要回去,他也万般不舍,比起冰冷的禁地,这里的一切宛如天堂,他每日都在害怕。   “别怕。”时柏感觉到泽九的情绪又紧张起来,安抚道,“就算最后非要你留在禁地不可,我也能陪着你一起。”   “不可。”泽九抱着时柏,忙摇头拒绝,“普通人是无法在禁地待得太久,极易沾染魔气,这件事决不能连累你——”   时柏笑了一下,说道:“你没听说我仙魔之体的事情吗,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甚至连修炼都不会耽误。”   “你说真的?”泽九有些激动地撤开身去看时柏,若是和时柏在一起,禁地的孤冷便也不再难熬。   但下一瞬,泽九又摇头:“若是拖累你不得自由——”   “这于我绝不是拖累。”时柏打断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种假设也不过是最坏的结果,若青岚盟主那里真有神莲,妖王便不会太过为难你,一切有我在。”一切有我,这样的话不止听得人感动,说得人其实更加满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是男人的本能。   时柏说没事儿,泽九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少许,这些日子,他一直绷紧了神经,预想过各种时柏知道后的反应,如今真的算是最好的结果。   时柏拉着泽九在书案前的矮榻坐了下来。   “只是——青岚盟主为何愿意如此帮你?”神莲不是凡物,竟是轻易赠予,时柏问道,“她可有提过什么要求?”   泽九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缘由,但她所提供的帮助我无法拒绝。”   时柏明白泽九的意思,早前青岚盟主也赠予过莲花灯给时柏,她赠予的东西都是他们迫切需要的,并且确实是一直都在帮他们,但是他看不透青岚盟主这个人,她的善意之举总是透着一丝违和。   时柏说道:“青岚盟主曾说让我对你好一点,也做了一些挑拨之事,但其实有些地方看着不像挑拨,从某种角度看更像是撮合,确切的是怕我对你不够好。”   “她打得什么主意?”泽九冷了脸。   “现在还不知晓,小心应对。”时柏见泽九微蹙起眉,满是忧色,笑着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过后可以找师兄和白远一道商量对策。”   泽九半阖着眼睑:“我似乎总在给你们惹麻烦——”当初在小空山,也是师兄们替他善后,以前不觉,如今才觉惭愧。   时柏笑了一下,温柔地握上泽九略有冰凉的手指:“我不怕麻烦,只怕帮不到你,每次想为你做些事情,结果都是你自己处理好了,这其实会让我有些挫败。”大概是男人的劣根性,总喜欢另一半用倾慕的眼光看自己,时柏喜欢泽九依恋他的模样,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泽九自己本身实力不俗,人也聪明,时柏很少能帮到他什么。   泽九徐徐的转过脸来,说道:“你之前说我不值得你喜欢。”声音带着难掩的低落。   “那并非是出自真——”时柏话至一半,却是转而说道,“所以你是在秋后算账,还是说你在嘲笑我?”   泽九和他对视着,安静澄澈眼神流淌着无法言喻的哀伤。   时柏却是轻笑出声:“我们泽九小少侠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会儿是一定要找回场子了?”   “是又如何?”泽九偏过头,低声道,“你当时说得那么真,一点余地都不留。”   时柏解释:“类似的话我说过很多,但哪一次我真的做到了?对你我一向是心不由己。”   泽九垂下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时柏看着泽九半真半假的伤感模样,忍不住失笑道:“好,那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泽九终于缓和,嘴角微微上翘,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皱起眉,看向时柏:“这话怎么总觉得哪里听着不对。”   时柏轻笑出声:“还气吗?”   泽九想了想,果断点头:“我一直求你,你眼都不眨一下,我当时一点办法都没有,我都想给你跪——”泽九的话音截止于时柏温热的唇落到他的脸颊。   时柏借着对方愣怔的当口,又轻轻地在颊边落下一吻,问道:“还气吗?”   泽九耳根发热,连耳廓都红了,冷寂的眼眸微光轻闪:“一点点——”   时柏笑了,慢慢倾身,温柔地亲在他的嘴角:“现在呢?”   泽九看着时柏,黑白分明的眼眸如静水潺潺,流动着层层波光,出口的话已经卡不成句子:“不……不气了——”   时柏与泽九贴得很近,原本犹如死水的目光,此刻熠熠生辉,轻轻揽过他的腰身,感觉到泽九身体一僵。   时柏慢慢贴近泽九白净的耳侧,“别怕——”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师兄疼你。”时柏倾过身认真地亲吻起泽九的唇瓣。   泽九大脑混沌的几乎无法思考,时柏抱起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融入滚烫的热水中,沉沉浮浮地倾轧其中,脚下好似有一股无形的拖力,拽着他驶向深处。   和谐社会全靠脑补~~~~此处省略一万字~~   太过癫狂的一夜。   醒来的第一件事儿,泽九便满面惊惶的挣开时柏的怀抱,用法术穿上衣袍,瞬时移到床下,想到昨日和时柏两人的癫狂纠缠,泽九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虽然两人互通心意,但他对时柏潜意识中带着兄长的敬畏,这样的亲密让他有些背德的惊惶羞窘。   他几乎不敢回忆刚才的一切。   泽九这么大的动静,时柏也醒了,他看着神魂不定地打理衣衫的泽九,出声道:“师弟——”他话刚出口,就见泽九像是让人用开水烫了一下,霎时摸出黑棒对准他。   “闭——闭嘴!”   时柏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恼羞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动粗,这是泽九的习惯,如今看着竟有些怀念。   泽九又羞又恼,顾不得凌乱着的头发衣衫,就要往外走,慌乱之下,却是撞到书案,上面的图纸散落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图纸上的东西,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待仔细查看,发觉上面是小壶天的路线图,还有破阵开阵的一些标注。   泽九惊疑地转头看向时柏。   时柏已经坐起身整理衣衫,对泽九解释道,“当时去小壶天找你的时候太急了,没能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仅自己陷入险境,还险些拖累你,所以我想待修成金仙之后,再去一趟。”他看着泽九惊讶的模样,接着道,“那时若是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走,我便不再强求,但若你不想在小壶天,我一定做到万无一失地带你出来,你说得没错,修真界实力为尊,没有能力,再多的计谋算计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泽九怔怔的看着他:“你不是让万桑告诉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我?我还以为你不会——”   “他的那点把戏我如何会看不清?你再厌恶我,也不会真的想要我死,我还劝他最好不要把我入万魔坑的消息告诉你,才与他说了那些,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时柏徐声说道,“我想修成金仙后再探小壶天,原本计划是在上一个魔潮日,结果没能成功进阶,既是如此,就只能再让你在小壶天多逍遥二十年,不想你自己出来了,我自是不想放你回去。”   泽九有些失神:“我不知道这些,我以为——”   “感动吗?”时柏人在床上,衣衫半系地伸开长臂,嘴角噙笑道,“过来让师兄抱一抱。” 第140章 晋江连载   泽九有些意动, 但看着时柏胸膛露出的大片肌理,忙转过头,故作冷静地道:“你当我不知——你将这些故意摆出来与我看。”这点伎俩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时柏也不反驳,低头笑了笑:“是故意给你看的,但确实也是真的,当时若不是望星城出事,你也没出小壶天,这会儿我大概已经去小壶天找你了。”   泽九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又冷肃着脸, 说:“我还有事儿,改日——”   “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昨晚我只顾着看你,我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绘上色彩的泽九, 生动得让人窒息,如今再“看”泽九,时柏能自动为黑白画卷中的美人上色。   提到昨晚,泽九身上的毛孔又让热气熏开, 热得他只想出去先缓一缓,免得丢人, 却又怕时柏误会生气, 一时进退踌躇。   时柏此时已经收回手,说道∶“若我以后对你更好些, 多宠你一点,你做事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思前想后, 担惊受怕?”   泽九微怔∶“什么?”   时柏神情安适地看着他,微笑道:“在我面前,你如何任性都不为过,不用怕我会不会生气,你永远不必有这种顾虑。”   泽九突然心口跳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轻轻蜷起,他觉得自己仿佛生了恶疾,明明时柏没做出什么让人窘迫的亲密举动,为何会让他心悸得手脚发麻。   泽九不知道是怎么去到时柏那里的。   时柏将泽九拉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在浮图园,我以为自己会失去你,当时就想,以后就再不能让你受什么委屈了,我会对你很好,不会再抛下你一人,但喜欢这种情绪,总让人患得患失,是我以前做得不好,但今后我只会对你更好。”   “我——也是。”泽九静默了几秒,缓了缓呼吸,才又开口,“我当初以为你死了,就想你若是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失去的痛楚如,今想来,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做什么都可以?”时柏眉毛微挑,慢慢凑近对方,“那我若是还想要——”   “时柏!”泽九气得咬牙。原本温情的气氛,让时柏的轻佻破坏殆尽。   时柏抽回身,笑着道:“怎么听起来,我们像是因为愧疚才在一起,相互弥补呢?”   “我不是!”泽九皱眉,说着他怀疑地看向时柏。   时柏轻声笑了起来,“我也不是,还是说你觉得我像因为愧疚委屈自己的人?我只是——”在泽九疑惑的目光下,时柏眸光流转,十分柔和地说道,“我只是沉迷美色,不可自拔。”时柏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放得格外的低,说得婉转暧昧。   泽九惊得差点从榻上掉下去,摸棍子的手中途气怒地转向时柏,时柏身体早有防备地向后倒,泽九便顺势将人压到床上,气道:“我看你的美色也不遑多让。”   时柏抬手搭上泽九的腰际,闷笑出声:“那夫君可要轻一点,你看上去可不太温柔。”时柏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全然不惧。   ……这种程度,泽九自认十辈子也修不来。   泽九看着发笑的时柏,突然敛了怒气:“时柏——”   “嗯?”时柏笑看着他。   “你是真的很开心吗?”泽九低头和他对视着,“你以前好像从不这么笑,韦逸说自己开心的时候看别人也会开心,是不是因为我感到欢喜,所以才会觉得你也欢喜吗?”以前时柏的笑看上去那么假,如今看着却很是自然,他不清楚是时柏变了,还是自己心境变了。   时柏搂着泽九的腰际,看着他漂亮的眉眼,放低了声音说:“我是真心欢喜,此生都没有如此开心、满足过。”   看着时柏如刀削般清俊的面容,泽九突然又心跳得厉害,又是这种感觉。   泽九下意识地起身,却让时柏拉住,直接拉他躺在了时柏身侧。   时柏看着略显惊惶的泽九:“在怕什么,为何总是躲?”   “没有——”泽九下意识地否定,随即又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不就是几句情话,有什么好慌的?如今时柏这么问,倒显得他非常不丈夫。   泽九转头看向床顶,缓和着砰乱的心跳。   时柏也没说话,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屋内安静起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但安静中带着一些甜蜜至美的气息。   “你当初在万魔坑是怎么脱险的?听白远说,是靠着青岚盟主的莲花灯。”泽九突然开口。   “可能——”时柏说道,“中间的事情不记得了,醒过来人时就已经在魔界了。”   泽九想了想,说道,“我在禁地的时候曾经把一个聚众闹事的魔头踢回万魔坑了。”感觉到身旁僵了一下的身体,泽九继续道,“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听别人和他说时柏的事情,泽九立时就猜到了当时的魔头是怎么回事儿,竟是闹了这样一出乌龙。   “所以我们原本早就能重逢,结果是你一脚把你男人踢了下去了?”时柏幽幽的声音传来。   这回轮到泽九僵住了,听着时柏略带幽怨的声音,泽九后悔不该没话找话说,但面上却是平静地辩驳:“你当时那么臭——”   时柏突然直接翻身压上泽九,看着秀美入骨的青年,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对方玲珑雅致的锁骨,裸露在衣衫外质地细白的肩颈,这种不经意间的诱/惑,让人有种想要压在身下狠狠肆虐的欲/望,时柏的眼眸渐深。   “师弟是香的,可让师兄仔细闻一闻……”时柏声音压得很低,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泽九微微仰起脸,一头黑发倾泻在床铺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柏,睫毛如蝉翼般轻动,眉眼水润,美人看起文弱而单薄,秀美入骨,精美脆弱,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   时柏略有些晃神,但身下单薄的美人却是突然抬腿。   凭借金仙的敏锐,时柏先一步用身体压制住泽九,“这是还要踹我下去?”他抓着泽九的手腕,两人都不用法术,你来我往间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时柏凑近泽九,鼻尖擦着鼻尖,“莫挣扎,从了师兄,可好?”   泽九身子轻颤了一下:“不——”下一瞬,泽九未尽的话让时柏凶狠的吻压了下去。   ————此处和谐万字————   如此,泽九又在时柏的洞府蹉跎了半日,才回到自己的洞府。   他一路如做贼一般躲着人,只怕遇到韦逸白远他们。   回到洞府的时候,结果发觉青岚盟主竟然还在,还自娱自乐地下起棋来。   青岚盟主抬头,淡淡地出声:“我等了你很久。”   泽九在桌前坐了下来:“抱歉,我以为你走了。”一边说一面给自己倒了杯水,缓和着情绪,一面暗自思忖着青岚盟主诡异的行径。   青岚盟主看着他衣衫凌乱的模样,摇头道:“你这样子是要吃亏的。”   “什么?”泽九没懂。   青岚盟主将棋子搁置,说道:“时柏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有原则了,以至于有些不近人情,当初浮图园的事情就是如此,一切都为了大局着想,甚至可以舍弃你,你若是这般一头扎进去可是要吃亏的。”青岚盟主态度真诚,听着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喝了点水,泽九才压下慌乱的情绪,而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的命一直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要选也该是我自己选,如果别人可以掌握我的生死,那只能说明我太弱了。”他他将杯子放下,声音平静地道,“弱到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保护,那是我的问题,不该怪别人。”他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因此负气受伤的模样。   “难道你一点怨气都没有吗?”青岚盟主又问道,“你在小壶天这么多年,你想没想过他为什么不去找你,让你误会他死了?让你一直活在愧疚悔恨之中。”   看见泽九已经停下动作,青岚盟主继续说道,“时柏一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他能说离开就离开,不会有任何的不舍留恋,纵使几十年不见也不会思念,你在痛苦煎熬的时候,他却可以将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最多在久别重逢之后才会一脸恍然,甚至会一脸无辜的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时柏——”青岚盟主的声音不大,温柔中带着一丝犀利,“看似温和,实则冷到骨子里,而你正和他相反,你会对自己珍视的人一再放低底线,妥协退让,但时柏却是连主动找——”   “够了——”泽九打断了青岚盟主,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到表情,“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诋毁他,但我知道时柏不是你说得那般,他所做的决定都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你不能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强大就觉得他不会受伤,他对我一直很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却是因为陈年旧事一直为难他算计他,他有去小壶天找我,后又因为我坠入万魔坑,他没有丝毫的怨言,还想修成金仙后再去寻我,每个人的底线和原则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一定要那样的标准去要求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况且——”   泽九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青岚盟主:“我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他来找我,既然想念,我去找他也是一样,我人生的喜怒为何要完全依附他人,我若是主动一些就能让自己更欢喜一些,那我主动一些又能失去什么?”以前在九幽的时候,他听闻时柏进阶失败的消息,烦躁得坐立难安,明明主动去找人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因为自尊踌躇不前,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时候去找时柏是他做过得最后悔的事情,但如今想来却只有万幸。   秦岚盟主眉头微蹙地看着泽九,久不出声,半晌后,才慢慢微笑开,“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她笑颜明媚动人,颇为感叹道,“时柏的运气太好了。”   但这样直白的目光却是让泽九有些不喜,他皱眉看着青岚盟主。   青岚盟主眸光流转,意味不明地道:“这一日我真的是等得太久了。”   “什么?”   “我之前说要将神莲送你,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去看看。”   泽九警惕地看着青岚盟主,下意识地摸上腰际的黑棒:“我并不急,我相信盟主手中有神莲,还是改日去看。”   青岚盟主收了棋盘,抬头看向泽九,再次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怕是由不得你了。” 第141章 晋江连载   青岚盟主和泽九一同失踪了。   城主府上下乱作一团, 查问了一圈后,发觉泽九是从时柏那里离开后,人便不见了。   众人聚在泽九的洞府。   韦逸将周围检视了几遍,看向对面的红翎儿:“你与泽九一向亲近,最近可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红翎儿红着眼圈摇头,她难过地道:“最近青岚盟主总是来找泽九,我不愿意看见她,最近就去得少了, 昨日去找泽九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在泽九的洞府, 说了几句话,我便走了。”   白远闻言微微皱眉,他将检查完的杯子放回原处,不解道:“谁那么大本事, 能在城主府一下子掳走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万中无一的金仙大能。”   时柏一直闭目靠在墙柱上,手指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   韦逸脸色很差, 他叹了口气:“算上青岚盟主,城主府一共三位金仙, 加之阵法防御, 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走,况且我不觉得有人能将堂堂三界盟主掳走, 除非——”   白远皱着眉,接口道:“除非那个人是他们自己……”   “什么意思?”红翎儿没懂, 忙道,“泽九还能绑架自己吗?”   韦逸面色冷凝,他咬牙道:“泽九不能,但青岚盟主可以。”   红翎儿反应过来,一脸愤然,“我就说这个盟主很讨人厌的,看着就不像好人。”说着她忙向韦逸求证,“那她是不是要绑了泽九做道侣?”   “道侣什么的感觉不太像,但我如今实在猜不透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远一脸不解地看向韦逸,“这要是真的,韦逸你还真的有点些引狼入室的本事,这都第二个了。”   韦逸闻言面色惨白,从知道泽九失踪开始,他的眉头便一直揪着,整个人都处在紧张的情绪之中,白远的这句话,无异于将他公开处刑。   白远自知玩笑过了,忙道,“开玩笑的,除非早就知晓她的图谋,若不然以青岚盟主的能力和威势,有心要绑泽九,她在不在城主府,最后都会成功。”说着他忙将话题引向正经,“只是她堂堂三界盟主,抓泽九做什么?主要为什么选择现在,之前她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   韦逸闭了闭眼,长叹道:“她的修为已经走到顶端,还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魔族如今已经让仙域完全的压制,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是和别人一样觊觎泽九的体质?”   白远越发不解∶“她已经是仙域内第一高手,泽九的体质能帮她什么?”   “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从九幽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三星现世的异象。”说着韦逸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时柏,接着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此间有‘日月星起,天神出世’的说法,若不是巧合,我猜测泽九或是应了这条预言,青岚盟主的作为应是与此有关。”   “还有这等事?”白远十分惊讶,他张大了嘴,“天神降世——指得是泽九?这……”   “只是猜测。”韦逸回道。   白远吐了口气,缓了情绪后接着分析道:“不过现今想来倒是有迹可循,当初泽九在浮屠塔直接让神莲献祭,这的确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这个消息传开后,仙域内便有很多人开始搜寻泽九的下落,不过泽九人去了小壶天,他们找不到人,时间久了,很多人便忘了这一茬。”   红翎儿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但这不妨碍她明白泽九此时很危险,她白着脸问道:“青岚盟主会将泽九怎么样?   “这个不敢断言,要说只是为了修为,感觉青岚盟主的格局没有这么小,难道——”白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以前传闻有说,仙域之上,还有神域,但几千年间,也没有真的看谁飞升神域,那活了数千年的老妖精们最后也都是老死的。”   “神域……”韦逸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倒是能说得通,以前九幽界的大能也有很多为了所谓的外界疯狂行事,很多人最终因此丧命。”韦逸想起了以前,这种事确实能引得大能修士疯狂。   “但我一直觉得青岚盟主有些超脱外物,平时除了对付魔族,也不见对什么上心,不像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的神域就迷失自我的人。”   韦逸轻轻地开口∶“她既然毫无征兆的绑了泽九,就说明这人的心机城府,远超人的想象,她的目的大概很难让人揣测到。”   红翎儿有些急道:“一定需要知道目的吗?不管什么目的,咱们只管救人就好,有些人奇奇奇怪的,是想不明白的——”   “话虽如此,现今我们不知道青岚盟主的去向,若连对方的目的也不知晓,便无从下手,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方向。”韦逸解释道。   红翎儿闷声道∶“可是大人物的心思很难猜的,你看那个魔王也很厉害,还不是要和仙界开战吗?我觉得青岚盟主和那个魔王一样,总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没法猜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时柏突然睁开眼,他转过头看向红翎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红翎儿让他黑沉的眼眸吓到了,她后退了半步才道,“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人本来就很奇怪,你根本猜不到他想什么——大人物都有些难捉摸的……”   众人看向时柏:“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   魔王昊天……青岚盟主……   时柏闭上眼,脑中闪过许多画面,青岚盟主和魔王昊天的影像交替在脑中闪现。   青岚盟主说她和魔王的关系是只谈输赢的对手……   对手……什么样的对手?   魔王昊天曾说,日子太过无聊,找不到和他下棋的人……   下棋……他要找什么样的人和他下棋?   时柏试图回忆所有细节,去证实那个让他惊骇的猜测。   那是个听起来十分荒诞的猜想,以至于他以前从未如此想过。   白远从旁有些着急∶“我的师傅啊,你到底是想到什么了?”   时柏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他看向韦逸他们,说道,“或许我们都错了——”在二人的目光下,时柏缓缓说道,“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什么意思?”韦逸问道。   时柏闭了闭眼,说道:“我在魔域的时候,魔王总喜欢找我与他下棋。”   “这有什么问题?”白远费解,魔王爱下棋的这个习惯他多少也知道些,但是当时能和魔王下棋的却只有时柏一人,倒也不知道为何魔王会对时柏如此特殊。   时柏吐了口气,缓声道:“他是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   “这能说明什——”韦逸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柏,“你想说什么,你是说青岚盟主和魔王昊天从中勾结?”   时柏目光黑沉如夜,阴沉得没有一丝感情:“这些年仙域失踪的修士,有魔人所为,但更多的或许可能是青岚盟主的手笔,整个仙盟都是她一手建立的,所以仙域找了这么多年的奸细,却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青岚盟主是奸细,这怎么可能?”韦逸也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图什么?若是要做这天下霸主,根本犯不着如此?”至少打起仗来,两方都是竭尽所能,容不得做假,若是有心,其中一个稍微使些手段就能吞并一方。   统领九州大陆,成为一方霸主岂不更好?   白远也表示怀疑∶“若是真的,他们谁是主谁是从?还是说这两人是爱侣,拿着整个九州大陆博弈,闹着玩呢?”   时柏摇头,而后慢慢地说道∶“所谓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意思是——仙域的盟主和魔域的魔王是同一个人。”   …………   金色的莲花根扎于坚硬的石缝中,花瓣娇然绽放,妍丽天成,馨香幽然,周遭的空气都漂浮着淡淡的幽香。   “喜欢吗?它专为你而生,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魔王昊天隔着绽放的莲花,向对面的人问道。   此时的泽九坐在冰凉的石地上,脚踝上缠绕着层层禁制,闻言,他淡漠地看了魔王一眼,没有说话。   那魔主叹了口气,“时柏绑你的时候,你还是一派安之若素的模样,如今却是为何如此反抗?”他绕过莲花,走近泽九,而后慢慢蹲下身,“我对你不好吗,这世上仅有的五棵神莲,我送了两个给你,哦——三个才对,除却浮屠塔上那棵土莲,小壶天的火莲也是我专门在那里寄存给你的,就差这最后的一朵你便功德圆满了。”   泽九神色淡淡的,始终不语。   魔王叹了口气:“你难道不想知道积聚五棵神莲后会发生什么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泽九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微微的嘶哑。   “啊——我在帮你啊。”魔主带着笑意,徐声说道,“神莲,你不想要吗,这不是刻在你骨子里的本能吗?”   泽九有些疲累地闭眼:“你想做什么就直说,我不想听你如此故弄玄虚。”   “生气了吗?”那魔主叹息一声,眼神却是冷下来,“你这一点可不太好,我的青儿心怀天下,是个善良温柔的姑娘,你可要改一改,若不然影响到青儿的性情就不好了。”   泽九终于抬起头,淡淡地问道:“青儿是谁?”   “青儿啊——青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魔王一脸怀恋地说道。 第142章 晋江连载   时柏的话惊到了一屋子的人。   韦逸愣然了一瞬, 随即一脸难以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白远也是震惊至极∶“你在开玩笑吗,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一个是曾经的魔域之主,一个仙域受万人敬仰的盟主,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消化的消息——   时柏沉默着, 没有立即反驳。   韦逸消化了一会儿, 才再次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魔域的魔主和仙界的盟主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这若是真的,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此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面对两人投射来的目光,时柏神色平静,眸子却黑得吓人:“正因为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这么多年没人发觉他的阴谋, 现今我们也不知他为何要挟持泽九。”   “不是, 这实在是太扯了,我还是无法相信,除非你有更确凿的证据。”时柏一向不会无的放矢, 白远心中有些动摇, 但太过冲击的信息,他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时柏静了几秒, 道:“我从万魔坑生还, 魔王昊天丝毫不见意外, 似乎知道我是因莲花灯捡回一条命,我原本以为是他在仙域有探子, 如今再看那莲花灯本就是他的东西,他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是有些勉强——魔王昊天心机深沉,知道莲花灯也不奇怪。”白远就是想不明白,这人缘何如此?总该有个原因吧。   时柏继续道:“青岚盟主有个习惯,思考时喜欢用手指轻磨杯沿,我与魔王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他将两个人行为喜好分开,一个喜欢饮茶,一个喜好下棋,但他们都有这个习惯,他这个人很谨慎,不会留下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我认为他们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很高。”   说着时柏抬头看向他们,淡淡地说道∶“整个九州大陆都在他的玩弄之中,没人会怀疑,他把这天下所有人都当做棋子,一直都是自己在和自己博弈,将这一切当成无聊生活的调剂……”   韦逸震惊地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吐了口气∶“那日签署停战契约的时候,只有青岚盟主出现了……”魔王昊天并未出现,一旦开了局面,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令人怀疑,这已经由不得他不信。   “这实在是……”白远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韦逸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和魔族再次宣战吧,当初签署协议的是青岚盟主,如此不算毁约,我去找霍玉,无论这人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这次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祸端。”   白远表情凝重:“这件事儿要通知各宗门,说不得此人在谋划着什么,不过真的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这事儿实在是挑战底线认知……还需从长计议。”   “我要去一趟小壶天。”时柏突然说道。   “你去小壶天做什么?”韦逸一愣。   “华宣失踪,妖王便让泽九出来寻人,小壶天内比泽九厉害的妖精大有人在,我不觉得妖王谷峤连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为何偏偏要泽九出来?这其中难说没有魔王昊天的手笔。”   “这……”韦逸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一点,这么说得话,他们进入此间界面后,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握之中,那这魔王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们真的可以和这样的人对抗吗?   “关于和魔族开战的事情,师兄你们商量行事,但我不能这么等着,魔潮日快到了,魔王昊天在这时候选择动手,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图谋。”时柏目光闪过一丝厉芒,“妖王谷峤是个突破口,从万魔窟进入魔域内部对我来说也是最佳的途径。”   “可——”   时柏看向红翎儿,询问道:“翎儿姑娘可有回小壶天的路引?”   红翎儿忙点头:“我和泽九都有,但是这么回去,华宣不在了,妖主会不会生气,那个大家都在传华宣是妖王的儿子……”   “没有别的办法,此事关乎整个仙域,妖王或许知道些什么。”时柏不知道青岚盟主赶在魔潮日绑架泽九的目的,一切都太巧了,这人心机隐藏得太深,若是晚了酿下大错,泽九生了意外——   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时柏不做任何耽搁,直接带着红翎儿离开了。   韦逸他们也商量着该如何将事情公之于众,涉及到青岚盟主自然是要筹谋一番。   但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走漏了消息,魔王昊天和青岚盟主的秘密突然间在整个仙域传开。   这件事的影响比之预想中还要轰动。   魔族实力为尊,魔王昊天决策失误,卸任并没有多大影响,但仙域不同,青岚盟主的威望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在仙域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力挽狂澜,不计代价地四处游说。   青岚盟主自身有许多追随者,他们以其为信仰,说是信徒也不为过。   如今青岚盟主更是带领仙域击败魔族,声望已经达到空前的高度,这些人根本不相信青岚盟主和魔王昊天能是一个人。   时柏的那些判断,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反倒有人怀疑是韦逸他们为了夺权,拘禁了青岚盟主。   消息的突然走漏让韦逸他们措手不及,时柏去了小壶天,他们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   时柏与红翎儿两人去往小壶天。   开始还算顺畅,通报过后,妖王在禁地里见了他们。   禁地里阴冷无光,无风,   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静态到可怕。   妖王整个人隐匿在黑暗的背景中,看也不看他们,许久才问了一句:“泽九呢?”或许是因长久没有说话的关系,那声音带着一丝嘶哑。   红翎儿闻言,嘴巴顿时一瘪,红了眼圈∶“泽九让魔王那个坏蛋抓走了,时柏说青岚盟主和魔王是一个人。”   妖王点了点头,对于红翎儿说的话,妖王谷峤不见丝毫意外,他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们来干什么?”   红翎儿没了主意,看向身边的时柏。   时柏上前说道:“我想从禁地进入万魔窟去魔域救人,还请妖主能行个方便。”   妖主闻言笑了,抬首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们:“我让泽九去救华宣,结果他没救出人不算,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如此蠢笨之人救他何用?”   “你——”红翎儿气得脸色涨红。   妖王谷峤笑了一下,嘲讽地看着他们:“他和华宣既是朋友,在黄泉下做个伴有什么不好?”   时柏点点头:“若是如此,那你这个朋友呢,你不是华宣的朋友?”   妖王谷峤脸色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时柏。   时柏神色淡漠地看着妖王谷峤:“华宣曾与我说,他未化成人形时,有一个朋友,他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对方,但对方化作人形后便离开了,留他一人孤苦……”   时柏见妖王越发冷凝的脸,继续说道:“草木寿长,当初华宣是等了多久才化成人形去找你?面对满心欣喜的华宣,你给了他怎样的回应?”   谷峤面色越发的不好,他喝止住时柏:“不要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一个不成气候的金仙,我随时能让你消失!”   时柏面色不改,淡漠地看向妖王谷峤:“泽九说他原以为华宣离开小壶天是因为贪玩,不愿意受小壶天的束缚,但当华宣把绿珠给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华宣之所以离开是为了给你找寻绿珠,华宣知道你受伤后一直心绪难安,偶然听花姐说绿珠能治疗妖伤,便想也不想的付诸行动,吵着要离开小壶天。”时柏没有漏过妖王脸上闪过的错愕,继续道,“其实堂堂妖主怎么可能缺少绿珠呢?华宣就是太过天真,他视你为友,却羞于和人言,怕你觉得他攀附权势,落下个自作多情的名号,既为你忧心,又撇清关系,如今华宣以命相护的绿珠还在泽九手中,华宣的朋友陷入危难,不求你伸出援手,却未料到你会落井下石!”   时柏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妖王,加重了语气∶“华宣曾问我,他的朋友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他,如今我却觉得有些人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闭嘴!”妖王全然震怒。妖王谷峤此时周身满是杀气,威压如洪水般翻涌而至,红翎儿立时吓得躲到时柏身后。   时柏却是冷冷地提高音量:“华宣死的时候受尽欺凌,而他之所以会遭受这些,完全是魔主昊天助纣为孽的结果,如今你却是要包庇害死   华宣的人!为你而死的华宣是不是在你心中一丝分量都无?”   砰——   一股气浪轰然朝着时柏袭来,红翎儿吓得尖叫一声。   本可以瞬移避祸的时柏并未躲闪,在那气浪刚要近身的当口,时柏周身突然金光大盛,七道剑芒迸发而出,直接在他面前筑起一道光墙,将所有伤害都抵挡在外。   “好——好得很!”妖王谷峤冷冷地看着时柏,几乎咬牙道,“白木大师果真是不负盛名,不止有着万中无一的仙魔之体,更是口才了得,字字诛心!”   “那也要尊驾真的有心!”时柏幽黑的眼眸对上谷峤怒目光,“不知华宣值不值得妖王大人为他讨还一个公道?”   妖王目光犀利地看着时柏,好半晌后,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敛了杀气,冷笑道:“一个能将三界玩弄于鼓掌中的人,你能将他如何?”   时柏长身伫立,语气不卑不亢:“我从前喜欢统筹全局,只做有把握的事情,但若是形势迫人,便由不得人有太多想法,有些事情就要不计代价地去拼一把。”   谷峤慢慢站起身,犹如一头伺机而动的雄狮,从黑暗中缓缓走近时柏他们:“他算好了每一步,三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连这小壶天都是他的手笔,这样的人你拿什么和他对抗?”   “敌人强大,但任何人都不会强大到无法击败。”时柏神情散淡地道,“恐惧一个人,不过是因为不够了解,只要洞悉他的目的,或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妖王没有说话,禁地中长久的陷入平静。   红翎儿屏气,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一副害怕妖王随时发难的模样。   时柏站在原地,等待妖王谷峤的决定。   谁都不说话,空气很安静,但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好半晌后,妖王谷峤突然站起身,他越过时柏红翎儿二人,只身向东而行。   红翎儿似乎有些急了,抓着时柏的手臂不知如何是好。   妖王谷峤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却是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时柏他们说道∶“关于魔王昊天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多,但或许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第143章 晋江连载   “你们现在就算下去也到不了对面,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待魔潮日到来,阴脉才会打开去往对面的通道, 不若趁着这几日多做些准备。”说着妖王谷峤继续前行。   时柏略微顿了一下, 随即抬脚跟上妖王谷峤。   红翎儿也忙跟上。   妖王朝着禁地深处行进,时柏和红翎儿两人一路随行, 禁地比之想象得要大, 没了神莲守护, 此地寸草不生,普通修士呆久了便会心绪难宁,经脉有逆行的征兆,不得不运抵灵力抵抗。   时柏见红翎儿已经有些不适的骚动, 突然想到泽九, 突然生发出当初或该早些寻来的念头。   直到一处山石间妖王才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没路了。   妖王抬手间,便将山体开了一个口, 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三人面前。   小型幻阵, 隐秘性做得极好,以时柏对阵法的研究, 之前倒是没能看出什么, 除非原本就有所怀疑, 若不然很难发现异常。   山洞蜿蜒曲折,行了一会儿, 才露出里面宽阔的空间,因为墙壁特有的材质,散发着蓝色微光的墙体,让里面显得光亮,只是看上去空荡荡的,除了墙边的一方石质桌椅,什么都没有。   红翎儿看了一圈,不解地看向妖王,喏喏出声:“这里——”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有将魔王昊天彻底铲除的决心——”妖王走向对面的墙壁面前,手掌轻轻触碰上墙体,那冰蓝色的晶体慢慢碎裂开,一层一层地簌簌而落,露出里面黝黑复古的墙体。   “一旦失手,那么整个小壶天乃至仙域都会陷入巨大的浩劫。”   墙体上面遍布了细密的文字,却不是他们平素熟知的文字。   “这是什么?”红翎儿惊道。   时柏扫了一眼,说道∶“关于第一次诸神之战的记载,这是上古文字。”浮图园的仙城幻境,里面的人使用的便是这种文字,他也曾在连通秘境的墓地里看到过。   上古时期神明众多,各方势力角逐,强者为尊的世界,秩序混乱,上面记载说,最后诸神之乱连天都给捅破了,最后母神以身补天,才得以平息祸事。都是一些大家熟知的上古传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你识得?”妖王稍有些意外,“我花费了好多年才研究明白上面写得是什么,这是我在青岚盟主那里看到的,凭着记忆全部刻印下来。”   “发现了些什么?”时柏问道。   谷峤转身又看回墙壁,说道∶“我一直有个猜测。”   时柏静默地看着妖王,等他继续说下去。   “魔王昊天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啊?”红翎儿听得迷糊,“他是魔?”   “他不是魔,他和时柏一样是仙魔之体,但我以为——”他顿了一下,看着密布的上古文字,说道,“他可能是某位大能分化出的神念,因为本体太过强大,才让他一抹神念有了如今的修为。”   红翎儿惊道:“怎么会,什么人的神念能强大到这个地步?”   “神——”时柏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气、丹、圣、仙——四大境界之后还有传说中存在的神——”浮图园内他和泽九都看到了神,但现实中没有人真的亲眼看到过,或许金仙之上还有神袛,毕竟幻境中的一切不像是凭空虚造出来的,只是“神”如今真的可还存在?   红翎儿听得目瞪口呆∶“神吗……那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没人知道,这些上古传说真假已不可辨。”妖王看着石壁上的文字,继续说道,“但我几次看到他盯着墙壁出神,这里面记载的东西或许与他有什么关联。”   红翎儿唏嘘道∶“可什么人的神魂都能厉害到这个地步?我觉得上古大神也没这个程度,那魂魄要强大到何种地步?”   时柏却是心下一动,看向妖王。   妖王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这昊天诀是由谁创写?”   时柏顿了一下,说道:“古籍记载,传说上古时期的父神创造了大昊天诀……以你之意——”   妖王接口道∶“父神的本名太昊,昊天是他的尊号……”   昊天……太昊……   “所以你认为他和父神有关?”   红翎儿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一切只是猜测,真假难辨,我研究了他几百年,只是觉得如此,有些事才能说得通,他这个人太神秘了,谋划太深,万事皆知,万事无畏。”   “你是如何判断他只是神魂分念?”时柏问道。   “人有三魂七魄,天魂、地魂和人魂,无论是哪一神魂缺失都会有碍修行,凡人痴傻,仙者极易入魔,但昊天不是简单的神魂缺失,他只是一缕承载着部分记忆人魂的分念体,死后也不入轮回,所有的感情都是原体分化出来的,所以他的修为也不会增长,这些年一直停留在一个水平。”   红翎儿不解:“也有可能是他已经达到顶峰,无法继续修炼啊?”   “他不会衰老,修为可以使人变得年轻,但长久的停滞不前会让修士或多或少的有些改变,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真正的长生不死,金仙大能也总有坐化的一天,但这些年我感受不到他身体在这方面任何的变化,却能察觉到他的魂体在日渐衰弱。”对上时柏探究的目光,妖王谷峤解释道,“我自身对生命的变化异常敏感,哪怕只是一丝变化,我能感觉到这些年昊天身上的变化,也是因此才猜到魔王昊天和青岚盟主是一个人。”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特质。   “这你都能猜出来——”红翎儿一脸惊叹。   “当我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便曾试探过他,青岚盟主虽然喝茶讲究之极,但他其实没有味觉。”   妖王谷峤确实很厉害,能得出如此多的讯息,时柏能猜出魔王昊天的阴谋,是因为和昊天长久的接触,加之后来这人已经不费心隐藏。   “即是知道,你从没想过揭穿他的阴谋?”   时柏又问。   妖王闻言却是笑了,那笑意未到眼底,看着更显冰冷∶“想过,所以我现在人困在小壶天几百年,一步不得离开,当时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便将万魔坑移置到小壶天,用小壶天的万千生灵来威胁我。”   “当初我不与仙域结盟,就是不想加入他的游戏,后来华宣失踪,我便料到是他所为。”即使他极力隐瞒他与华宣的关系,仍是让昊天察觉,谷峤深吸了口气,“他想让我放泽九出去,我也就顺了他的意思,本以为他能因此放过华宣一马,不想他……”说着妖王谷峤闭了闭眼,而后继续道,“但他并不在意如今不能再继续纵容他如此下去。”   “所以他早就对泽九有所图谋。”时柏眉头微敛,“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动手,却偏要等到这个时候,这么长的时间,他在等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这个人藏得很深,他是什么人,以前任何的过往经历都查不到,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九州大陆,非常的神秘,这么多年,他一面做着魔界之主,一面幻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作为盟主统领仙域,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红翎儿问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做得这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完全看不出什么目的,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是无聊行事,生死、钱财、苍生福泽他都看得很淡,就是耍着所有人逗趣,一副只为娱乐自己的模样。”   时柏摇头∶“他不可能没有目的,至少他现在抓了泽九一定是有所图谋。”   妖王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说什么。   时柏闭上眼,千条万绪的线摆在他脑中,他需要一条一条地捋顺,连成一条顺畅的线。   从他们进入此间界域,从浮图园开始,就在昊天完全的掌控之中。   浮屠塔顶的土莲,小壶天禁地的火莲……泽九的肩颈已经有了四片花瓣,按照五行来算,就还差一片,如果泽九吞噬了剩下的金莲会发生什么?   这个暂时无法预知。但青岚盟主之前说要送神莲给泽九,挑选这个的时机,一定是有什么来由。   魔王昊天为何幻化成青岚盟主的模样,哪个才是他的本尊?   青岚盟主的模样与他曾经看过的画壁人首蛇身的人像有些神似。   如果魔王昊天是父神太昊的模样,那青岚盟主是谁的模样?   母神?   时柏突然睁开眼,他走近墙壁,开始查看墙壁上的内容。   红翎儿大气都不敢出,妖王在一侧也没有出声。   墙壁上记载的这些传说,时柏在九幽都有耳闻,并不稀奇,如果上面记载的一切都是真的,第一次诸神之战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何神域如今只成为传说?   但这上面并没有记载,是已经随着历史消逝,还是有人在刻意隐藏?   时柏突然想起在丘山秘境过栈桥时,幻境中他听到那些话,如今想来那种视死如归的声势决绝依旧清晰——   吾自将折入轮回。   泽济苍生,同落九幽。   当不畏已身,成则生,死方归。   ……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   那些立誓的人是谁,他们为得是哪个界?和九幽有什么关系?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三星现世……那是他们从墓地到此界的天象,初始他们以为这是此间正常天象,后来才发觉那日天象的不正常。   此间说法是天神降世,时柏他们一直以为这与他们无干。   但现在这个“天神”之说,有很大的几率指向的是泽九。   天神——到底是怎样的天神?有着怎样的能耐?   魔王昊天曾与时柏说,就算他知道自己是棋子,也无法挣脱命运,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那人计算好了每一步,所以他们处处受制,一直顺着对方的算计行事。   到底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局,才能摧毁昊天的谋划?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能是看时柏陷入沉默的时间太长,妖王出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时柏回过头看向妖王谷峤,徐声说道:“你是想说他要神祭泽九,用他来复活自己的爱人?”   “什么?”红翎儿一惊,“人死不能复生,这怎么可能?”   时柏淡淡地看了红翎儿一眼:“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啊?”红翎儿一脸茫然。   妖王说道∶“泽九特殊的体质,他从一早就盯上了,似乎他早就知晓你们会来到这里,如此他的一些举动便能解释得通了,但死而复生这种事玄之又玄,不论成功与否,以命换命都是逆天之法,是为天道不容,若是确定他的目的是这个,我们现今要想办法阻止他。”   红翎儿忙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救泽九?”   “昊天一定是要选择魔潮日下手的,这个节点,讲求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魔潮日这一天,天道积弱,可避过天罚,这也是为何这些魔物会选择这一天出世。”   “魔王昊天不像是能为情铤而走险的人。”   妖王谷峤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柏,“人魂分念,残缺不全的魂魄最是容易走入极端,他所展现出的强大,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已,更何况你觉得自己像是为情赴命的人?”看着凝滞住的时柏,谷峤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有关注你们几个,也知晓浮图园的事情,说实话你能为了泽九做到这一步让我很惊讶。”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但我总觉得昊天的算计不止如此,他的很多做法都很矛盾。”   妖王谷峤看向他:“你是想到了什么?” 第144章 晋江连载   时柏在谷峤和红翎儿的注视下, 缓缓摇头:“缺少关键的一环,我无法捋顺所有关节。”   妖王谷峤脸色可见的失望,他说道:“如今就没有别的办法,我们所能掌握的只有这些,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魔王昊天的行动, 逆天而为,生灵涂炭, 受影响的将会是整个仙域。”   红翎儿忧心忡忡:“可是要怎么做?像你们说得那样, 这个坏蛋这么能算计, 说不定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那我们做什么都没用了。”   红翎儿的的话让洞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时柏瞬移到角落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他取出一套茶具开始煮水沏茶。   “都什么时候了, 你怎么——”红翎儿却见妖王谷峤也走过去, 坐到时柏对面。   时柏递给他一个翡色茶盏,徐声说道:“一盘棋局,饶是算计再深, 也不会所有事情都能在掌控之中。”   妖王谷峤接过茶杯, 看向时柏:“可是有主意了?从万魔坑去到对面,昊天会不会早就料到你会如此行事?你有想过会对上什么?”   时柏摇头, “我不是神, 缺少关键信息, 我解算不出什么,只能过去之后见机行事, 面对所有预料之外的事情,至于苍生受难……”时柏拿起茶壶将妖王谷峤的茶杯填满,“我能力有限,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红翎儿闻言蹙紧了眉头,而后她低下头,有些难过地:“可那不就是赌运气吗,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泽九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我怕你们——”   时柏手上突然一顿,看向红翎儿:“一直?”   “啊?就是一直都不太好啊……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红翎儿下意识觑了妖王一眼,接着喏喏地说道,“关在禁地几十年,我们出来找华宣也没能成事,现在还让青岚盟主那个坏蛋抓去了,泽九运气真的很坏。”   时柏听完略微点头,而后开口道,“气运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泽九因特殊的体质和性情,他在生死间徘徊的次数多过很多人,但他一直都能化险为夷,最后的结果也都不错,越是如此越是能说明他运气不错——”时柏停下来,看向红翎儿,“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儿。”   “什么?”红翎儿一愣。   “我们可以赌一赌运气。”   妖王谷峤握着杯子,立时问道:“怎么个赌法?”   时柏想了想,说道:“二十年一次的极阴之时,天道势弱,魔潮日爆发,所以万魔出世。”   妖王谷峤面带不解:“有什么问题吗?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据我推算,这一次魔潮的爆发可能是近百年来最猛烈的一次,你们上次在魔域闹出的动静,只是让部分魔气泄露,根本没有对魔坑下的阴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若不然整个仙域都会受到影响,而且我总觉得这一次魔潮会有其他什么,那是我预料不到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万魔坑下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是说万魔坑下有你忌惮的力量?”时柏问道。   “以前只是隐隐有种感觉,但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它的蠢蠢欲动。”   时柏点头,而后问道:“以你这些年对万魔坑的了解,能否准确推算出魔潮开始的时间?”   “只能知晓大概,具体什么时辰不好说,阴脉的爆发不会太过精确,这个越到临近才会越准确。”   时柏点点头:“那就还有的赌。”   魔王昊天看着明明毫无胜算,却面无慌色时柏,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有件东西,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什么?”   …………   光线阴暗的石室,泽九靠在墙角,右手搭在膝盖上,闭目而坐,颊边贴着几缕碎发,神色有些憔悴。   魔王昊天坐在他对面不远处,一个人摆弄着棋局,身旁的金莲依旧盛然绽放,在空旷的石室中,显得格外的清丽动人。   突然魔王昊天开口问道:“会下棋吗?”   泽九闭目养神,恍若未闻,并不做理会。   过了好半晌,魔王捏着白子,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又问道:“魔潮日就要到了,仙域前些日子似乎不是很太平,你觉得时柏会怎么救你?”   泽九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魔王将白子搁置到棋盘上,突然笑道:“好像就只有万魔坑一条通路可走,你说咱们要怎么迎接他好?”   泽九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魔王昊天脸上的笑意更盛,他向后扬手轻挥,“轰隆”一声,四周的墙壁突然慢慢碎裂,倒塌之声不绝于耳。   在墙壁碎裂的一刻,一股冲鼻的臭气就席卷泽九的感官,四周的墙壁消失,他们所处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见方的高台。   朝下看去,这高耸的石台下方,四周都是黑漆漆翻涌着魔海的万魔坑,这高台像是从万魔坑生发而出,突兀地悬在万魔坑之上。   但最让人惊愕的是,四周山体之上是密密麻麻的修士——   万魔坑四周的黑色山体寸草不生,中间横嵌着几道长沟,那长沟内挤着一排排修士,除了零星的几个妖修,大多都是人修,这些人面容呆滞,人挤着人错落地排列着在山体间,没人发出声响,能听到的只有从下方传来的万魔嚎叫。   所谓神祭——是要用万千修士的灵魂来献祭,这些年魔王昊天凭借自己的两重身份,为自己物色上好的祭品。   四周灰色的雾气缭绕,空中厚厚的云海不透一丝光亮。   山黑云厚,到处都是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只有近处的金莲缓解着燥郁的情绪,为浑浊的空气增添一丝清凛之气。   魔王徐徐地站起身,他看着漫山遍野的修士,缓缓露出笑容:“这是我多年来的成果,其实并不容易,我需要的是至阴至阳的五行之气,时柏的金之气纯正无比,他若是真来救你,倒也成全了我,正好做了这献祭的养料。”   “无源邪术而已,你真得以为这么做,你的爱人便可以复生?”泽九疲累地闭着眼睛,“我少时祖父曾与我说,人有三魂七魄,三魄指得是天魂、地魂、人魂,其中人魂承载着每一世记忆,人身去世后,人魂便随着生命的终结,消失于天地间,其余二魂重回天道,凝聚新的人魂,再入轮回,如此前世今生便再无一点瓜葛,这便是天地法则,你的爱人若是已经转世投生,那人魂也已经消散无踪,不可能再想起从前,你若觉得那人还是你的爱人,直接寻找转世更为方便,也算聊以慰藉,不过……”泽九顿了一下,而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怕得是对方已经是魂飞魄散,你便再无——”   “闭嘴!”昊天突然暴喝一声,打断了泽九。   泽九睁开眼,抬头看向一身戾气的魔王昊天,面无表情地道:“所以真的是魂飞魄散吗?我不认为这世间有什么逆天之法可以让魂飞魄散的人转生,你纵使拿这些万千修士献祭,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虚梦成空。”   昊天瞬移到泽九身侧,目光冰冷,“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成与不成也要试过之后才能知晓,这于我没有任何损失,不过一具皮囊,我也犯不着和你解释太多。”魔王缓了情绪,他蹲下身靠近泽九,抬手想要拂去对方额角的碎发,却是让泽九躲了过去,魔王昊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男身总归是冷硬桀骜了一些,待青儿醒来,便不会与我如此剑拔穷张。”   泽九冷冷地看着他:“她若是真的得以醒来,对你怕是也只有失望。”   泽九话音刚落,便觉下颚一痛,魔王昊天突然抬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我说过,不要试图激怒我,如今大局已定,你做什么都是徒劳,你本就是为了献祭而生,无论你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   泽九侧过头,抬手挥开他:“这种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这些年想左右我的命运人,下场一般都不太好,你最好有个准备。”   魔王直起身,不以为然地笑道:“那是他们无知,妄想与天道争人,我又怎么会和他们一样?”他碾了碾手指,回味了一下刚才细滑的触感,笑着道,“若不是怕坏了计划,我也不舍不得让时柏碰你。”看着泽九脸色怒气可见的上涌,魔王昊天看起来越发的有兴致起来,“也难怪时柏喜欢你,这样一个冷傲的美人儿,倒是很容易引发男人征服的欲望。”   泽九依旧坐在地上,冷眼看着他:“我倒觉得有人能喜欢你这种人才叫奇怪,要么是你隐藏自身,欺骗蒙蔽了那位青儿姑娘,要么就是她喜欢的实则另有其人。”   魔王昊天看着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眼中却透着无法隐匿的危险气息:“我该说你聪明吗?一直拿青儿来试探激怒我,不过你与其在这里揣测我,不若关心一下时柏待你是不是真心,就怕知道真相后,你可要真正感受一番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泽九面色越发的阴沉:“堂堂魔王昊天的手段也不过如此,除了挑拨和欺骗这些为人不齿的行径,倒也没看出有什么其他本事。”   “挑拨?”魔王昊天饶有兴致地再次蹲下身,“你不知道在这里我有多寂寞,我说得其实都是真话,我也从不骗人,但从来没有人能理解我的话。”   泽九闻言却是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你以为就这几句话能让我动摇?我少时便与时柏相识,他待我之心绝不作假,他哪怕就是欺骗我,也只会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我与他之间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而去猜忌。”   “哈哈——”魔王昊天闻言大笑起来,“那你可要记住现在的话,我还真怕你到时候一副心碎欲死的模样。”   “疯子!”   轰隆——   一声剧烈的轰鸣从地底传来,底下万魔的嚎叫之声越来越凄厉。   魔王昊天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翻滚的黑色波涛,脸上慢慢露出笑意:“要来了——”   白日无光,头顶黑色的云层越来越厚,偶尔响起几声雷鸣也几不可闻,只能依稀地看到云层后面几道闪电的光亮。   泽九看着四周混沌的雾气,心口一阵心悸,他欲要起身,发觉脚上的禁制锁链突然脱落开。下一瞬,一阵撕扯的拉力将他带到了空中,随之这这股力量又将他的四肢紧紧地束缚住。   泽九侧头朝着下方的魔王昊天看去:“你——”   魔王昊天淡漠地看着他,而后出声:“人就该接受属于的命运,你也不用担心,这个过程很快,睡一觉就好了。”他话音一落,下方的金莲突然向上拔起,枝叶朝着泽九缠绕而去。   泽九不是第一次经历,最初一切还都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但后来泽九感到异常的难受,以前他吞噬神莲的时候,只是过程太过耗神,导致后来身体的虚弱,但这一次当融合之后,后肩开始发烫,之后开始向周身扩散,有种要将他撕裂的痛楚。   他看不到的是,他后肩的五片花瓣终于聚齐,在结成的一刻,突然生发出越来越多的花瓣,延伸出大量的枝叶花茎,并向周身四散开去,慢慢地卷覆全身,皮肤、经脉、血肉无一幸免。   从来都没如此痛过,泽九感觉到有五道力量在体内穿行,似乎随时要冲破经脉爆裂开来。 第145章 晋江连载   接下来, 泽九便真的感觉到经脉撕裂的痛楚,极致的疼痛感,让他觉得自己就要死去,可下一瞬, 受伤的经脉却又自行修复, 而后再次撕裂。   这个过程不停的重复,五道气流拼命地往体内钻, 在各处流窜, 一遍遍地反复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骨骼、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五道气流渐渐有凝成一股的趋势,如同洪流一般的磅礴之力在体内奔腾不息,泽九身上的痛楚也越来越大。   “何必去做做无意义的挣扎?这才刚开始,其实睡着了也就感觉不到痛, 况且接下来会有很多的人陪着你。”魔王昊天看了看下方翻涌的魔潮, 笑着道,“看情形,你也挺不到时柏过来了, 认命吧。”   泽九此时身上没有完好的一块皮肤, 唇瓣也因为咬伤而不断地撕裂复合。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经脉绷紧, 呼吸都难以为继, 头嗡嗡作响, 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响,泽九睁大眼睛, 强自保持清醒。   豆大的汗滴落到石台上,水汽渐渐晕染了视线,下面的人却慢慢变得模糊,泽九终于闭上眼,昏死过去。   魔王昊天看着半空中人事不省的泽九,嘴角笑意更深:“你要是真的一直硬挺下去,倒是有些麻烦,意志太强青儿怕是不一定能争过你。”   魔王昊天突然起手,身后的人山魔海立时骚动起来,接着如传染一般,整个空间都沸腾起来。   一直如同死尸般的修士突然痛苦的嚎叫起来,与下方的魔物遥相呼应。   此时,半空中聚起蓝色的阴阳卦图,泽九置身其中,慢慢随着卦图旋转。   轰隆——   突然一声惊雷响起。   正在施法的魔王昊天脸色一变,立时消失在原地,雷光下一瞬便轰砸在他原本的位置。   那巨雷砸出不小的深坑,若不是有瞬移之能,这雷劫必然会让他吃足苦头。   魔王一面躲闪着天上的巨雷,一面扫视空中合下面翻滚的魔海,他脸色阴沉,冰冷地勾了勾嘴角:“好深的谋算,竟是框了我阴日的时辰。”   时辰未到,阴日还没有全然的遮掩天道,以至于魔王昊天一施法便引来天劫。   不过几息之间,巨大的石台便让巨雷轰得开裂,若不是天上的阴云大大削减了雷劫的强度,情形势必会更严重。   魔王抽空档聚阵修复,施法被打断,但原来聚   起的阵法可以自行运转,他也没有撤阵避祸的打算。   开弓没有回头箭,天道一旦察觉他的图谋,便会无休止地展开灭杀,此间不能成事,今后天道便不会放过任何打压他的机会。   一时大意,导致他如今要应对天道的惩罚,行为受碍,阵法进度缓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天雷慢慢势弱,直到后面完全让阴云遮掩,倾泻不出丝毫。   魔潮日的时辰终于对了。   魔王昊天看了一眼下方翻滚的魔海,面色不改地重新起手续阵,摄取修士和魔物的魂魄。   “如今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悠扬的男声。   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魔王昊天微微眯起眼,朝着魔海挥手凝结:“装神弄鬼!”随着他的指诀,下方的黑色的魔海卷起高高的巨浪,黑色的浪潮向着高台扑打而来。   魔海卷着些密密麻麻的死物拍打在石台上,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只看到一群黑色的人形骨架在石台上蠕动,而下方也有许多类似的死物在攀爬。   魔王太昊眉头一皱,看着这些明显不同于魔物的死物。   这是——   “我从九幽界的秘境带出来的枯骨。”时柏此时突然出现在石台另一头,他徐声说道,“都是十分上好的炼器材料,我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时间将其全部炼制成傀儡,金仙对他们的伤害都很有限,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相信会有这种逆天之物,其实我有些好奇它们生前都是怎样的存在?”   在魔王昊天的冷冷地注视下,时柏先前走了几步,而后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看着朝自己蜂拥而至的傀儡骷髅,魔王昊天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果然——”时柏观察着魔王昊天的表情,微微点头道,“这个世界上,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可能算对每一步,至少这些傀儡便是意外。”   魔王昊天将近前的傀儡震退,冷笑出声:“我想有些事你要明白,不是我算不到,而是这些细枝末节本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阻碍。”   话虽如此,那些退散开的傀儡反应迅速,又杀将过去,不停地对魔王昊天进行骚扰。   这些傀儡装置着灵石,时柏只要发号指令便能驱使,并不用费心操控。   此时,时柏瞬移到魔王身后,伴着嗡鸣之声的巨大剑芒,凌厉的气息朝着魔王昊天袭去。   魔王昊天不得不中断施法,躲开时柏的攻势。   一般情形,因金仙可以瞬移,这导致金仙间的争斗难分胜负,如果一方有心想要逃离,那么十有八九都会成功。   但如今的情形,魔王昊天因为要在此处施法布阵,自是不会离开,时柏需要救人,也不会放弃,两人便在高台上争斗起来。   虽然魔王昊天实力高出时柏一截,但他要同时分心布阵,加之要应付时柏的傀儡大军,一时间,胜局不定。   在时柏和傀儡军共同地骚扰下,魔王昊天几乎没有办法再施法布阵,阵法摄魂的速度慢了下来。   突然,傀儡军身上生发出无数的枝桠,如万蛇出动的藤蔓慢慢地席卷整个石台。   让藤蔓抽了一记的魔王昊天,立时离开高台,悬浮于空中:“你又在耍什么花招?”那藤蔓打在身上异常疼痛,让他触碰不能。   “这是妖王谷峤让我代为转交的礼物,还请魔王大人自行消受。”说话的功夫,时柏几个瞬移,靠近半空中的泽九,他要借着这些蔓藤围攻魔王的机会去救人。   妖王谷峤耗费百多年,用自己的本命元神炼制的种子,这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所以妖王才会一直抱恙在身,常年不能理事。   无数的蔓藤越聚越多,这些藤蔓克制魔王昊天的灵体,如今整个石台都让藤蔓占据,并努力向上侵占空间,魔王昊天几乎躲无可躲。   泽九周身布满了繁杂的禁制,四周源源不断的魂体分成两股力量涌向泽九,如此邪术看着十分骇人,强行破开势必会伤了泽九。   时柏一面取出阵旗,一面迅速地在脑中测算起来,直接破解禁制需要时间,但是可以先行截断这些源源不断的魂体,收纳到容器中。   不料,时柏刚要动作,却是突然凝滞住,下一瞬便从空中摔落。   时柏勉强地落到石台上,接着便感觉周身完全地被禁锢,而周遭的藤蔓已经断裂成节,那些骷髅傀儡也是一样,如同深陷沼泽,只能在原地挣扎。   除了魔王昊天,这石台上的一切全部凝滞住。   魔王昊天慢慢转过身,他神色嘲讽:“你最好记住我的话,无论你如何挣扎都不会跳出我的棋盘,你不是我的对弈人,你就只是颗棋子。”   时柏眸色冰冷地看着对方:“你到底想要对泽九做什么?”   魔王昊天笑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以你的极智,不是已经都猜到了吗,何必又装作不知?”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为何会相信这上古邪术能让人死而复生?”   魔王昊天又笑了,始终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稳固之姿:“未知的事情,只有试过才知晓,成与不成一会儿就会揭晓答案,你又何必操心于此?”   “这能有多少胜率,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时柏声音平静地道,“不管结果如何,这之后你为了躲避天罚,只能藏身在暗无天日的阴湿鬼地,不能让天道察觉到你的存在,就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值得?”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魔王昊天抬眼看向时柏,“我对你一向很有耐心,谁让你是我最重要的棋子呢?不过——不识趣的人,总该是要吃点苦头。”   魔王昊天瞬移至时柏身前:“你问我值不值得,你现在应该想想自己值不值得,为了泽九你自行送上们来,将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最重要的棋子?”时柏与其对视,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那泽九呢?”不应该泽九才是你最重要的棋子吗?   魔王昊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没错,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棋子,泽九都要排后,你确实聪明,这种漏洞都能抓到,不过你就算察觉到又能如何?你也不会知道缘由。”   时柏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对方。他曾怀疑魔王昊天是觊觎他的这副皮囊,毕竟这人本身不过是一灵体,缺少真正的肉身,这会阻碍他许多事情,至少没有任何感官,饮茶酌酒无味。   魔王昊天能用泽九的身体复活母神,便也能对时柏进行夺舍,但另一方面,时柏又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这么多年魔王昊天都没有动这样的心思,难道没有人比时柏更合适的人?   “怎么?”魔王昊天颇有兴致地道,“为何这么看着我?你向来自信,不过你的聪明向来只是小聪明,你可以猜猜我为何这么看重你,猜对了,我或可放你一马。”   时柏看了他好半晌,才开口道:“我若是死了,可还能做你的棋子?”   果然,魔王昊天脸色一变,随即他沉声道:“你可以试试看!” 第146章 晋江连载   “我多次惹怒你, 破坏你的计划,你却一直不愿杀我,这足能说明我对你的重要。”时柏神色淡漠,不急不缓地道, “我确实猜不到你的目的, 但我可以选择自戮,你应知我向来看淡生死, 来时便有所准备。”   在小壶天的这些时日, 时柏和谷峤将魔王昊天这个人反复研究, 魔王昊天对泽九有所图谋,所以一直对泽九很好,这不难理解,但时柏呢?魔王昊天有什么理由对时柏也是如此?   当初若是早早地了结他, 魔王昊天便不会有今日的这番波折, 这人为何一直“厚待”于他?这是时柏无法预判的事情。   “你在拿你自己的命威胁我?”魔王昊天冷笑一声,嘲讽道,“看淡生死?看看上面的人, 再仔细想想你今日的目的, 你是敢死还是舍得死?”   “不舍不代表我不敢,我之生死, 你我说得都不算, 此间若不能救出泽九, 那么便会有人毁去我的本命元魂,无论你是觊觎我的这副皮囊或是有其他所图, 都不会如愿。”时柏神色淡漠看着他,“棋子是死物,可以任凭摆弄,你的比喻很不恰当,我不会将自己置于别人的棋盘,或许生不由人,但至少死我可以自行决定。”   魔王昊天看着他,好半晌后,才轻叹了一声∶“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无论多重要的棋子,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废了补上就好,更何况这一切早就不由你,而今——”   魔王昊天突然顿住,他目光肃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山谷,随即又使用神识朝着四周看过去。   原本漫山的修士仿佛一夕之间全部消失。   魔王昊天脸色骤变,目光阴鸷地看时柏:“你做了什么?”   “你下棋赢不过我,怎么就认为能算计过我?”时柏始终面色沉静无波,声音却微微提起,“我不是你的棋子,你也最好能记住我的话!”   魔王昊天深吸口气,随即冷笑道,“刚说你聪明,结果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把戏骗我。”   虽不知时柏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但阵法还在,那么这些人就还在,倒是险些慌了神,说着魔王昊天向前走了几步,一股力量遏制住时柏,“说吧,你做了什么,还是带了什么人过来帮你?”   时柏此时动弹不得,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加之修为上的差距让他处处受制,始终让他占据着不利的局面,时柏不知道魔王昊天究竟有多少后手等着他。   时柏脸上淡淡的,眸色黑沉如水:“我没做什么,我若说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可——”   “你在拖延时间?”魔王昊天突然出手遏制住他的脖颈,双目毫不遮掩地释放出浓浓杀意,“还是说你想成为一颗废棋!”   时柏望着对方,呼吸渐渐困难,面上却不见丝毫痛苦,他一向能忍,这种凡人之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会加大生命流逝的惊惧,耳边的阴风呼呼作响,周遭的声响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魔王昊天不好对付,他早有准备,饶是精密布局,也没有全身而退的胜算,但这仍旧比预料中要早了一些。   这个人太强了,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机,骗他太难。   “哥——”突然一声轻柔的唤语传来。   飘飘渺渺的入耳,清幽悦耳中带着一丝干涩的嘶哑。   魔王昊天突然一怔,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向身后高处。   此刻一位让阵法裹挟着的绝美女子正侧着脸茫然地看着他。   昊天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些修士之所以消失竟是因为阵法大成吗?   他的青儿回来了——   “青儿——”魔王昊天满怀欣喜和犹疑地唤了一声。   时柏终于得以喘息,在他的印象中魔王昊天从未如此失态过,时柏眉头微敛,也朝着高处看过去。   那女子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缓着呼吸,轻轻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我——”魔王昊天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窘迫紧张不足以形容他的情形。   女子嫣婉清丽,肌肤白皙如雪,只是苍白的病容显得羸弱不堪,素白的罗带在风中飘扬,弱极美极。   随即女子发觉自己身形法力受制,茫然不解地看向魔王昊天。   魔王昊天反应过来,忙撤了阵法,而后飞身将女子抱了下来。   女子看上去很是虚弱,她在魔王昊天的怀中轻轻喘息,眉头不适地揪在在一起。   魔王昊天抓着她冰凉的手,忙出声询问:“——哪里不舒服?”   “头痛——”女子声音很低,好似一阵清风都能吹散。   魔王昊天几乎颤抖着手帮她拂去额角的碎发,费了很大力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安慰道:“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才醒过来,身体有些虚,过些时候就好了。”   她闭眼缓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为什么——”却是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魔王昊天顿了一下,随即颤抖着将怀中的抱紧,他说道,“我说过我能救你,我做到了,你说过度过这一遭,以后都会听我的。”他深吸了口气,声音依然有些颤抖,“以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你也不要再管别人的事情了,就我们两个,好好过……”   女子闭了闭眼,声音疲累地道:“我们能躲到哪,天地间再不能容下你我……”   “一切有我,你不必想太多。”魔王昊天声音发涩,带着不属于他的脆弱惶恐,“我等这一日等了太久,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女子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睁开眼,轻声道:“你不要再错下去,我们——”   “我没错!”魔王昊天情绪激动地打断女子,“你不要总是如此……你说过只要度过这一劫,咱们就可以放手,什么都不管,我们——”   魔王昊天的话音截止于看见女子穿胸而过的手臂。   怀中柔弱的女子目光冰冷,满是杀意地看着他。只是下一瞬,那冰冷无情的娇美面容便立时转为惊骇。   “怎么会?”女子此时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看着自己毫无阻滞地穿透对方的胸口,空荡荡的,如若无物一般,难道说眼前的人是假的,还是对方使了障眼法?   不过情势由不得她想太多,一击不中,女子立时瞬移出魔王昊天的身边。   “法术伤不到他的身体,要攻他元神。”时柏竟是不知何时解开了禁制,他瞬移到女子的身侧,拦腰扶住身体虚弱她。   女子身体一僵,随即幻化回泽九的模样。   接着泽九拼着虚弱的身体重新凝聚法力,五条细小的带着不同颜色的细芒,慢慢生发出更多细小的亮芒,它们越聚越多,最后编织成网,铺陈着巨大的网,朝着魔王昊天飞驰而去。   时柏看了一眼那光网,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没有阻止泽九。他转而看向四周让黑雾缭绕的山体,一声清亮的鸟鸣传来——   终于——   大局已定——   “你输了——”时柏转向魔王昊天淡淡地出声。   魔王昊天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他喃喃自语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来,你们怎么可以如此……”他手掌慢慢收紧成拳,闭眼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过分——”他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隐怒。   魔王昊天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直到那五彩的细网将他罩住,都没有什么动作。   似乎放弃了抵抗——   只是闭眼反复说道∶“你们太过分了……”   “轰隆”一声,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四周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周遭出现不自然的扭曲。   时柏立时上前搂着泽九的腰际将人带离原地,他看向魔王昊天:“你要做什么?”   魔王昊天神色淡淡的,眼中是化不开阴霾:“青儿回不来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话音刚落,四周塌陷愈烈,他们已无立足之地,下面翻涌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魔物的嚎叫越发惨烈起来。   泽九眉头微敛,飞身悬于上空,施法搅动彩色的细网将里面的人束紧,他命令道:“停下来!”   如此下去,魔气外泄,说不得要造成多大的影响。   魔王昊天徐徐地转过头看他,他笑着,目光却凶厉无比:“停不下来了,你们都和我去陪她。”   说着他看了一眼让阴云遮住的上空,喃喃出声,“太久了,她一定很孤独,我也是——”很寂寞——   泽九面色冷然,抬手间绞碎细网,将里面的魂体挤压,此时魔王昊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口齿翕动,轻语道:“记住我的话——”   泽九的脸色越发阴沉,全然施力,细网中的魂体碎裂开来,那黑色影像也慢慢化为虚无。   不过是须臾之间,魔王昊天——这个搅动整个九州大陆百年浩劫的人物就这么消失了。   容易得有些不真实。   只是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还是给泽九留下些许不安,难道说他还有别的什么图谋?   不过转而,泽九却觉这人故弄玄虚,泽九心下便不再纠结。   周遭的一切在继续坍塌,没有因为魔王昊天的消失有任何改变,翻滚的魔海,炸裂的山体,一声又一声地挑战着人的感官。   魔坑正在极速塌陷——   但不管怎样,看见魔王昊天消失,泽九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不料,这一放松,泽九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手脚发软,整个人脱力,身形晃了一下,朝下急速坠落。   时柏神色一变,瞬移过去,拦腰将人截过来。 第147章 晋江连载   泽九唇色发白, 吃了时柏送过来的丹药,脸色才稍好了一些,他躺在时柏的臂弯,抓着对方的衣服∶“刚才是翎儿?”那声鸟叫, 翎儿竟也来了?   时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最想问得是这个?”   泽九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时柏看了他一会儿, 旋即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竟然能想到叫人哥哥。”   “啊?”泽九反应了一下, 混沌的大脑终于察觉时柏可能是有些吃醋了,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依稀听到一些你们的对话,又联想到那几日与魔王昊天的相处,就猜想这人大概和那上古父神有关, 那么他想要复活的必然是母神, 我记得在浮图园的幻境中,关于父神母神记载是以兄妹相称——”他顿了一下,眉头似有不满地皱起, “但我没料到, 这魔王昊天只是魂体,差点没能成事。”   时柏见他不甘愿的模样, 失笑道:“人都让你杀了, 难道还要将人拉出来鞭尸, 怕是魂魄都不在了。”   泽九半阖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声音渐渐压低:“他总说你对我并非真心,我一听就觉烦躁,控制不住火气。”   “哦?他是这么说的?”时柏轻笑了一声,神色温柔地说,“所以这才是你的本性,永远这么记仇——”   “时柏,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泽九有些发困,为数不多睡得安稳的几次,都是在时柏怀里,这人对他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   时柏愣了一下,才又道:“你就这么睡?”时柏查探了泽九的身体,身体在高强负荷下脱力,刚进阶金仙便贸然施法,如今过于虚弱,身体自行修复需要睡觉也是正常。   时柏想了想,嘱咐道,“别睡太久,我怕一会儿阻不住魔潮,没有灵力带你逃命。”   “你不是有兽神戒吗?”泽九的声音越发的低。   “兽神戒给了红翎儿,我让她救人之后带着那些修士离开这里。”普通空间器物无法搭载仙境修士,因为仙境的磁场过强,一旦进入就会造成空间崩塌,但兽神戒却可以,只要修士自己压制住修为便可以,打晕了没有反抗能力的修士也能放进去,这是兽神戒的精妙处之一。   泽九“嗯”了一声,靠在时柏怀中,却是闭上眼睛,轻声说道∶“那你先想办法,等我睡好——”话未说完便睡了过去。   时柏将人抱紧,轻语道:“辛苦了。”   泽九这一神来之笔,给他和红翎儿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尤其是那带着五行之力的细芒,更是直接灭杀了魔王昊天,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已是金仙的泽九周身散发着的强大气息,不知是因为泽九自身体质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奇怪阵法的影响,金仙后,泽九的修为几乎发生了质变,有着即使魔王昊天都比之不及的威压,并且自我修复的能力也上了一个台阶,自发地吸收周遭的五行之气润养修复身体。   时柏抱着人朝着可以落脚的边缘飞过去——   此时,对面一展翅而翔的红色大鸟朝他们飞了过来,漂亮的羽翼在灰暗无际的阴云下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度。   时柏将人交给红翎儿:“带他到安全的地方。”   大鸟在他身边飞旋了两周,并没有离开。   时柏摇头道:“走吧,我还要处理些事儿,过一会儿去找你们,你先想办法避开魔人,将泽九和那些修士都安置好。”   红翎儿看着不断冲击着山体的魔潮,最后只得带着人飞离。   ……   汹涌的魔海奔腾不息,没有了屏障束缚,犹如猛虎出笼,若不能现在将魔潮遏制住,冲开阻碍的魔气会如火山喷发一般造成无法预估的伤害。   不知道魔王昊天用了什么办法,如此大的动静,魔族却一直未有动作。虽然魔族因为协议在身,不能再行制造傀儡魔兵,但也该有魔兵将领驻守观察魔潮日的动向。   不过新魔王上任后,一直政/权不稳,魔族好战,怕是又生了内乱。   此时,近千只傀儡骷髅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地修补魔坑,时不时地会有傀儡兵让翻涌的魔潮卷进去,幸运的或许会重新爬上来,继续劳作,但有的却是让魔海冲进深处,失去了踪影。   这些傀儡骷髅原本是为了对付魔族大军而准备,如今却是用来修补万魔坑,协助时柏布置阵法。   不同于上次时柏和白远造成的破坏,这一次万魔窟的毁坏更严重,饶是时柏精于算计,也没料到魔王昊天临了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损毁阴脉必须提前准备,并非临时起意,但这对魔王本人没有任何的好处。   魔气外泄,会造成部分仙域受魔气侵染,仙域近半的生灵受累,此间魔族四散□□,逃窜至仙域或是凡人界……没有百多年的休养生息难以恢复。   魔王昊天似乎一直都在做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事情,也或许是他专注于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就比如一手搅动了仙魔几百年的纷争。   魔潮随着阴脉的暴动越发激烈,有不少傀儡兵让魔潮吞没,再没能爬上来。   时柏站在高高的山峰之上极目远眺,看着逐渐减少的傀儡兵,观察着魔潮吞噬周遭的山体,脑中仍然在快速运转,试图找出破解的办法。   他有仙晶灵石,有傀儡大军,有符咒阵法,只要抵御住下一个潮汐便可,还有十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能做得有限,只能全力阻挡,顶不住那么大家全都遭殃,顶住了,后续就留给魔族自己烦忧。   只是如此巨大的工程非是一时半刻可成,就像当初的炼器大阵耗费了他们足有三个月的时间,现今人力、物力、时间都不足,胜算几乎没有。   但又不得不去拼一下。   时柏让傀儡兵将魔潮分段式拦截,随后在外缘圈出一个半弧阵法,建立禁制阵法包围圈,暂缓魔潮的冲击,之后在此基础再行布阵拦防。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大量的符咒、阵盘、灵石砸下去……   阵墙慢慢成形,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的傀儡兵也逐渐抵御不住。   终于,魔潮破开防线,魔潮便涌至近前开始冲击阵法——   时柏带着一众傀儡骷髅继续驻守,一浪高过一浪的魔潮卷着魔物冲击阵墙,每一波激荡的浪潮之后,傀儡骷髅迅速上前修补禁制,但也是入不敷出。到后面牺牲得傀儡太多,时柏便控制魔潮中的魔物开始抵挡。   每一波潮汐要持续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那魔潮像是受了刺激的野兽,张着血盆巨口,伴着魔物的嚎叫,一浪高过一浪地抽打着阵墙。   而今时间刚刚过了一半,禁制已是摇摇欲坠。   或许这就是命数,是九州大陆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劫数。   最多两波攻击,再之后,时柏也是无力回天。   卷着众魔的巨浪,伴着凶厉的嚎叫之声,让人无法逼视。   看着犹如巨龙冲天而起的魔潮,感受着那狂吼而来的恐怖力量,这一波看情形必是多段式冲杀,时柏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预期的轰塌之声没有出现。   一只五彩的巨网,紧紧地攀附着犹如巨龙的浪潮,成为困兽无法挣脱的牢笼,隐隐勾勒出硕大的线条轮廓。   时柏视野中出现的是千万白光的细网,但真正流光溢彩的是那个悬于上空的清逸如柳飘飞的人影,如飒爽而来的星云飘入人眼,耀眼得遮住周遭所有光彩。   泽九长身而立,风姿隽秀,抬手间那五彩巨网将那犹如巨龙的困兽摔回魔海,甚至连魔物都碾杀殆尽。   泽九云鬓微斜,剑眉微扬,星目流转露出似有若无的桀骜笑意,他看向时柏:“说让你先想办法,怎生如此狼狈,白木大师可需要我帮忙?”   时柏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静了片刻,豁然笑道:“师弟辛劳。”   泽九嘴角一勾,明显被取悦了,看起来干劲儿十足,抬手间就将那如龙的巨浪搅碎。   那由泽九控制的五彩光网不知有何魔力,完全的克制魔物,先能剿灭魔王昊天,如今对上魔潮也是全然压制,魔海的浪潮让那五彩光网击得节节败退,连魔海中的魔物畏惧不已地四下逃窜。   时柏辨不清颜色,却是能看出那光网富含五行之力,相克相生,源源不断地为泽九供给,泽九这一遭蜕变着实惊人。   随后,时柏觉察到周边的五行之力在减少,泽九在吸收周遭的五行之力灭杀魔潮。   时柏自认见闻不浅,上古书籍他都有涉猎,但如此逆天神通却是闻所未闻,所谓天神降世,可是应验于此?   有泽九在前应战,时柏便指挥傀儡加固阵墙。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潮渐渐势弱,再无刚才的威势,为了对付魔潮,方原几里的五行之力让泽九抽取得差不多了。   泽九吐了口气,手脚有些发软,他目光转向身后正在施法布阵的时柏,见对方神情专注,心无旁骛,泽九莫名惆怅,想着刚才剿灭魔潮的英姿也不知时柏看到了多少,这一遭“英雄救美”也不知有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他猜想自己之前在时柏的眼中,应该是惯爱惹麻烦,总有捅不完的篓子,这一次泽九可是牟足了劲儿表现,极力挽回形象。   泽九有些走神,待回过神的时候,他徒然变色,心神大乱地对着时柏高声疾呼:“小心!” 第148章 晋江连载   只见一黑色巨蛟开着森然巨口正朝着时柏冲杀而去。   没人知道为何这里怎会出现这样一个怪物, 但那怪物释放的威压极其骇人,让人心生畏惧,连泽九都探不到这魔蛟的实力。   时柏反应不慢,身为金仙的他顷刻间便移身躲开, 挡在身前的傀儡骷髅却是硬生生让它吞噬入腹。   不止如此, 之前辛苦建造的阵墙,一个照面就让黑蛟撕开了口子, 汹涌的魔潮瞬时破阵而出。   功亏一篑——   泽九脸色煞白, 他惊了一身冷汗, 瞬移至时柏身边,确定对方无事,才落下高高提起的心。   “怎么回事儿?”怎会突然多了一只魔蛟?   时柏此时眼中瞳孔收缩,难掩震惊:“幽冥阴蛟!”   上古时期曾有记载的深渊巨兽, 阴蛟出世是为不详, 吞噬万物,苍生受难,这是早已消失在世上的上古凶兽, 时柏声音冷肃:“怕是这万魔坑大有来头, 竟能生出如此魔物,也或是此处专为镇压它而设, 此间魔王昊天的一番施为却是将它放了出来。”难怪妖王谷峤说着下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指得应该就是这阴蛟。   时柏话音刚落, 那巨蛟便调转过头,伴着暴虐的气息冲杀而来。   泽九怒视汹汹, 立时挥着黑棒杀气腾腾地迎上去,模样看着比那巨蛟还要凶恶。   闪着五彩锋芒的黑棍落到黑蛟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疼得黑蛟疯狂甩尾卷起巨浪,泽九的举动彻底将其激怒,巨蛟发出摄人心魄的啸声快若闪电地朝泽九攻去。   时柏也祭出飞剑,二人形成绞杀之势,借金仙瞬移之能,对黑蛟进行围攻。   泽九神情冷峻,黑棍对黑蛟的伤害有限,时柏的高品仙剑落在黑胶身上也无反应,那黑蛟力大无穷,他们只能扰乱对方视线,完全不敢直面应战。   泽九看了一眼右前侧的时柏,两人眼神交汇,泽九使出五彩光线朝着黑蛟的头部席卷而去,黑蛟本能地对这五彩光网有些惧怕,那疼痛感给它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它下意识地躲闪头部转向后侧。   时柏这边正等着他,趁此机会,白色的厉芒朝着巨蛇眼睛飞刺过去。   与此同时,泽九也调转方向,将彩色光网幻化成光锥刺向黑蛟的另一只眼睛,和时柏一前一后发起进攻,但因角度问题,方向偏离,泽九只刺伤了黑蛟的眼角,时柏却是正中了目标,全力一击,搅得黑蛟左眼血肉模糊。   那巨蛇痛得咆哮一声,巨大的蛇尾挥斥而出,一个极速摆尾下来,泽九时柏两人都没能幸免。   两人让黑蛟狠狠地砸到地面,泽九只觉五脏六腑如错位一般剧痛不已,待回过头去看时柏,脸色瞬时苍白如纸,那狂暴的黑蛟竟是甩着凶狠暴戾的蛇尾再次朝着时柏挥甩过去。   时柏本就重伤,来不及运抵灵力躲闪,泽九救援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时柏摔到山体之上,与山石一同跌落,呕出大口的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泽九只觉全身血液上涌,浑身发冷,他眼睛通红,冲天而起,挥斥着黑棍朝着双头黑蛟冲杀过去。   “去死!”   泽九听不到耳边的任何声响,通红的眼中满是杀气,杀气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得经脉慢慢膨胀,所有的战意都融进黑棍,泽九迎着黑蛟就是一棍。   砰——   尖锐的嚎叫撕裂空气——   暴戾的情绪让泽九如疯了一般,在黑蛟疼痛地当下,再次挥动黑棍抵住狂暴的黑蛟巨头,周遭的五行之力汹涌地朝着泽九用了过来,恐怖的力量汇聚一处,泽九竟是双手运抵黑棍,用强力直接压制黑蛟。   这个畜牲——怎么敢?它怎么敢!   泽九如同愤怒的雄狮,眼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那黑蛟在泽九全力压制下竟是渐渐势弱,慢慢地让泽九压入海下,而泽九的身影也一同隐没在茫茫的魔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波涛汹涌的魔海平静了下来,水位似乎也下降了一些,连原本嚎叫不停的魔物都不知躲到何处。   时柏悠悠转醒,他身体剧痛,连话都说不出,好半天才运抵灵力,看着风平浪静的魔海,内心升腾起一丝恐慌。   泽九——   时柏胡乱吞食了了几枚丹药,便幻化魔体直接入海。   那上古凶兽非是刚入金仙不久的他们可以应付,尤其这海下是黑蛟的地盘,时柏担心泽九此番硬来,恐会陷入危境。   时柏一直朝着深处探寻,魔海内的魔物不知为何全部散走,混乱的海域满是魔物的残肢断臂,预示着这里早前发生了一场恶斗。   不同于时柏的仙魔之体,在泽九看来这里应是奇臭无比,不知他如何忍受不适在这魔海中打斗。   轰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爆炸引发的阵阵浪潮打破了海中的平静。   轰隆的声响和黑蛟的咆哮在水中炸裂,时柏寻声而动,拖着重伤的身体连续发动几个瞬移来到事发之地,在浑浊的魔海中探寻泽九身影。   时柏赶到的时候,没有发现黑蛟的身影,但他发现了泽九,在很显眼的位置,泽九周遭的魔海如沸腾了一般,在他周身形成一个中空的区域。   心脏似乎停滞了一瞬,时柏瞬移过去,抱着浑身冰凉的泽九,唤了一声:“——泽九?”   脉搏微弱得几乎探寻不到,呼吸也无,时柏立时将人带出魔海。   因为走得太远,四面都是海域,没有落脚地,瞬移恐会伤了泽九,时柏便直接漂浮在半空查看泽九的情形。   时柏喂了丹药给泽九,却是没见泽九体征有任何好转,只得再次出声唤道:“泽九——醒醒!”   没有用——泽九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毫无知觉,没有任何反应。   时柏的心脏似乎有种让人拿捏住的恐怖感,他无法从容面对,他惊慌了一瞬,随即深吸了口气,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到泽九可以快速吸收所有五行之力,时柏便将自己备用的丹药一点点地都喂给泽九,喂不进去就研磨成粉一点点地渡给泽九。   时间慢慢流逝,时柏也不知道喂进去多少丹药,只要泽九能够吸收,他便不停的供给。   “泽九醒一醒,别睡了好不好?”时柏抱着人,心口一片冰凉。   “醒过来好不好?”时柏不停地唤着人。   不知道是不是投喂的丹药起了效果,时柏察觉泽九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便看见泽九徐徐睁开双眼,他唇色泛白,看着时柏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声音。   时柏将怀中的人抱紧,声音有些不稳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泽九闭着眼睛,艰难地开口:“时柏,好困,我想睡一会儿——”   时柏心中一紧,随即缓声道:“别睡,陪师兄说会儿话。”   泽九半阖着眼,声音无力地唤了一声:“师兄——”   时柏垂下双睫,再次将怀中的人抱紧:“你且听话,你先别睡,你若是听话,之后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时柏感到怀中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然后传来泽九有气无力的声音:“时柏——我若是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时柏胸口一滞,轻轻缓了呼吸说:“不会——”   泽九闷声道:“——你这人天生凉薄,谁离开了,对你都无关紧要,我不求你伤心缅怀,但你不能忘记我,我怕没人知道我来过。”   泽九这一段话说得太长,时柏这会儿感受到对方渐渐恢复的强劲的心跳,他闭眼深呼了口气,开口道,“我不会忘记你,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会过度悲伤,你可放心的去。”   “你——”泽九立时从时柏怀中挣扎起身,不满地看他。   时柏此时神色冷峻,漫声说道:“我如今升入金仙,寿命悠长,定会好好地享受人生,仗剑天涯,看遍青山白雪,阅尽人间春色,帮你把没看到的那一份一并看了。”   听着对方平静而冷酷的声音,泽九脸色愠怒,几乎是憋着气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若是你,断不会将遗言交代得这么久,容易漏了破绽。”时柏黑着脸说道。   “时柏!”泽九带着隐怒的声音响起。   “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时柏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一定要找回场子?在禁地等了我四十多年,口中说着不在意,却是记仇得很,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能不能对我例外些?”   泽九肃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没报复你,是你误会了。”他不过是太累了想睡一下缓缓劲儿,但时柏一直吵得他没法睡,喂了他一堆丹药,还强行叫醒他,后来才发觉时柏是误会了,便鬼使神差地想看看他的反应,不过时柏看起来是真的很紧张吧,这么慌张的时柏他也是第一次见。   泽九想了想,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我这边一闭眼,你转眼就不记得我了,我才不会让你如愿——”泽九打了哈欠,但人精神了不少,时柏喂给他的丹药起了作用,泽九发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容易吸收药力。   时柏顾不得他胡言乱语些什么,转而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泽九靠在时柏怀中,想了想道:“还好,先休息一会儿,我稍后再下去一趟,把那阴蛟宰了。”趁它病,要它命,不然以后就再难有这个机会。   时柏摇头:“别想着这个了,就算你有这个能力也杀不了,內域损毁,阵墙崩塌,如今已是无力回天,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赶在魔潮全面倾巢爆发前,通知仙域附近的修士和凡人撤离。”   “什么意思?”泽九眉头蹙起,“修不了吗?我也可以帮忙,其实我感觉我能把这魔坑平了——”   “别说这种大话,之前或可一试,如今那魔蛟将万魔窟里里外外毁得彻底,崩塌严重,我们的力量是有限,除非有足够的援手,你我二人没这个能力。”魔族此间不知发生何事,至今没有动静,但就算魔族能够遣人,能否配合也是个问题。   泽九“哦”了一声,面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奔腾的魔海:“那就走吧。”早晚有机会收拾这个大黑虫子。   时柏却是神色一顿,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有人过来了!”   泽九也发现了,目光朝着远处看过去——   似乎人还不少。   耳边先是传来一些嘈杂之声,不久之后,时柏的视野中出现乌泱泱的一片黑色,快速得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那是军队,整肃有序,带着杀伐气息的仙域军队。   “哎我去!师傅您老人家怎么又把魔坑给炸了?”   顽劣不羁的声音从密密麻麻的军队中传来。 第149章 晋江连载   仙域大军自然比傀儡好用得多, 训练有素的军队,对指令的执行度很高,他们听从时柏的指挥,整齐有序分工明确地进行着修补工序。   韦逸他们这一行人足有十万, 仙域大半的精锐都出动了, 这个数量放在凡人界都极其骇人。   这完全出乎时柏的意料,但他没有时间去想韦逸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当今的情势容不得分神, 时柏要在第二个魔汐前, 完全控制住情势。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大部队的到来,让时柏得以喘息,确定军队的补给足够, 时柏带着白远开始围修万魔坑, 筑修阵法屏障。   “师傅你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白远看着远处翻腾奔涌的魔海,一脸的不可思议,“如何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时柏全身心地绘制阵法, 没有时间理会白远, 泽九此时因为伤势,此时正在不远处的临时营帐休息。   白远开始从旁一惊一乍地, “哦”“嗷”的开始为远处卷着巨龙的浪潮配音。   “啊!师傅师傅——你看你看, 这也太吓人了, 那么高的山一口就没了。”   “嚯——你看你看,又来了!咱们能守得住吗?”   “我的老天——咱们会不会都交代到这里?”   “师傅你老炸之前怎么不想想能不能填上呢?”   时柏刚将阵旗派发下去, 许是想让白远闭嘴,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是我炸的。”   白远“哦”了一声,随即似有地摇摇头:“那就是青岚盟主了,我就说这娘们邪门得很,见谁都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让人看不透,神神叨叨的,看着就有问题。”   韦逸正好过来,闻言,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说得,我怎么不知道?我倒是听你夸过青岚盟主英明决断,不谋私利,泽济天下,是为女中俊杰,天下女子无出其右。”   “啊——我说过?”白远并没有让人拆穿的窘意,反是一脸坦然,“那他得真是女人啊,现在不阴不阳的,性别不辨,可不就有问题?”   “行行行——你赶紧干活去,没看见大家都在忙吗?”说着话,韦逸转向时柏,肃声道,“我和魔族那边交涉过了,他们要肃清反叛军,没有可以增调的兵力。”就算有,对方也不会愿意,仙魔长久以来处于敌对,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共事是不可能的,而今若不是事出意外,魔族内乱,他们也不会默许韦逸他们深入澜城。   白远却是差点骂人:“他们怎么想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边要是崩塌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弄得好像和他们没关系一样,这个时候还想着窝里斗。”   “好了,要不是他们出了内乱,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过来,一旦打起仗来,几个月都结束不了,哪里还能救人?”韦逸转过头看向时柏,“说要紧的,老二这里魔气太重,兄弟们受不住太久,不算回程,咱们在这里最多不能超过十日。”就算是魔人也受不住如此魔气熏染,现今每个人都靠着丹药维持,时间太久怕是有意志不坚的修士会走火入魔。   时柏点头道,“够了,我们只需做个简易的阵墙,其余由魔族自己负责。”说着时柏转而问道,“师兄怎会出现在这里?”时柏知道魔族一直没有人驻守的原因,怕是此中内乱也是魔王昊天的手笔,以方便他在万魔窟的行事,只是时柏不清楚韦逸如何能带着这么大一批人赶过来。   韦逸咳了一声,板正了身板:“你走之前我不是说要和魔域全面开战吗,虽然中间遇到一点……小麻烦,不过对你师兄我来说,解决起来不成问题。”话虽如此,他们差点因为这个小麻烦没能成事儿。   这会儿沈星和几个修士过来:“军中反对的人挺多的,但咱们浮屠十七子名声不是假的,哥几个振臂一呼响应众多,也不是非要军队点头,宗门修士一样能征善战,我们天罗宗大半的修士都来了。”   “就好像说得我们军队没有人似的,白木大师和韦将军也有很多追随者啊。”要不是许多将领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带不出这么多人。   “没错,青岚盟主威望是高,但我不认识她,我只信我认识的朋友,你们是我实实在在同生共死的兄弟。”   韦逸点头:“我倒是没想到能凑了这么多人,我们只是攻打魔族,又不是内乱生事,他们要拦着就是居心不良。”他手握军权多年,加之霍玉的帮忙,解决起来没有想象中困难,只是这一趟的军需开销实在是让人肉疼,毕竟走得是自己的腰包。   “就是说啊,本来攻打魔族就不是什么坏事儿,上次明明占据优势,可以一鼓作气地拿下,偏生要和谈,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我没什么大局观,我只知道那时候在魔族的遭遇,魔族是如何残害我仙域修士的。”   ……   众人闲话了一会儿,时柏将绘制好的阵图交给韦逸,嘱咐一番,便和白远一起带领兵将布阵筑墙。   所谓孤木难支,之前要退是穷途末路,如今有了韦逸他们的帮忙,阵法建造进度快了很多,加上时柏和泽九,他们这一行人金仙足有八位,几位金仙分组,轮换着施法阻挡魔潮,将领带着士兵修筑阵墙。   大概半日,简易的阵墙有了雏形,几位金仙大能才得以喘息,抽出手与士兵一起加固阵墙,至少明日魔汐之前不必担忧了。   泽九这会儿已经醒了,和其他修士一起修筑阵墙,轮换休息的时候他也不打坐,就找个地方蹲着,一直盯着奔腾的魔海,不知想些什么。   一直到第二日,泽九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也不和其他人交流,阴恻恻地对着魔海,不发一语。   韦逸挺不住了,来到时柏这里告状:“老二,你过去劝劝他,你看他眼睛都红了,我总觉得他憋着劲呢,我怕他趁咱们不注意,要下去找那个黑蛟算账。”   阵墙这边修建得差不多,时柏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忙,他连着疲劳几日,此时在营帐里休息。   韦逸一脸忧心∶“那黑蛟是荒古凶兽,你们两个好不容易险象环生,捡回一条命,这会儿再过去将那畜生引出来,把咱们的阵墙拆了是小,再让那凶兽伤了就不值当了。”泽九受伤,韦逸定要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儿,知道这幽冥阴蛟的厉害,自是不想自家师弟犯险。   师兄的话,自然是要听,时柏很痛快地答应了。   果真如韦逸所言,泽九一门心思地盯着魔海,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一副随时要掷身下海捕蛇的模样。   时柏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在泽九身边蹲了下来:“算起来,它没占到你什么便宜,怎么这么生气?”时柏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泽九现在这个睚眦必报的模样,比早前他委曲求全的模样生动有趣多了。   泽九微微眯起双眼,神色危险地说道:“它受伤了,这会儿一定还没养好伤,再碰上,我一定能宰了这臭虫!”泽九自身的愈合能力本就很强,如今更上一步,但那黑蛟没有几年都恢复不了。   “就这么想找回场子?”时柏低头浅笑道,“所以就是谁惹你都不行,一定要报复回去,对吗?”   泽九顿了一下,没有否认,他转过头看向时柏,手掌微微握成拳,脸色十分不善地道:“惹你更不行——”   时柏愣住了,看着对方严肃坚毅的目光,心脏仿佛让人烫了一下,一股麻酥之感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人手脚不自觉地发软。   所以泽九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   时柏第一次在对视中先移开目光,“你就非要如此——”时柏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此能干,我会很有压力。”   “为什么?”泽九皱眉,看着时柏,“能干不好吗?这样才能保护我自己,保护好你。”   时柏侧过头,定定地看着泽九。   泽九让他看得有些心虚,他说:“你是觉得我做不到?”想是他以前的劣迹太多,如今形象不好挽回,时柏不信他也是正常,不过他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   时柏摇头,微微展颜,笑意慢慢从嘴角蔓延到眼睛,犹如深潭的眼眸闪着层层波光:“那你要好好护我周全,最好能保我身心都不受伤。”   “啊?”泽九神色怔然,随即耳根莫名有些发热,他将目光移向前面的魔海,很是听话地“嗯”了一声。   时柏觉得心口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泽九漫声道:“既然这么想报仇,那就下去找它,我帮你。”   泽九愣了一下,随即眸色一亮,转过头确认道:“真的?”   时柏笑了一下,说:“真的。”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豪放的大笑。   喜欢看热闹的白远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躲在暗处不知偷听了多久。   韦逸也黑着脸从他身后出来,“我就知道,你个耙耳朵!”他看着时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才怎么说得,我让你劝劝,你就是这么劝得,怎么就没点主见立场?”   时柏面色平静地站起身:“幽冥阴蛟是可以带来灾祸的魔兽,现今它因受伤躲了起来,但不知何时会再度重返,始终是个隐患,若是就此离开,恐生后患,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我们怕是再没有这个机会抓住它。”   “可是——”   “我会提前在指定区域布置好阵法,再与泽九入海,若是应付不了便将其引渡到海面,我们有八个金仙修士,不会对付不了一个受伤的魔兽,若我们都应付不了,那么此凶兽必定是后患无穷。”时柏条理分明,落地有声。   韦逸:“……”说得这么有道理,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时柏是不是为了泽九才有的这个提议。   泽九听得双眼熠熠生光,此时早已起身,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就等着这边同意后马上入海捞蛇。   但这种事儿不是韦逸一个人能说得算的,自是需要征求其余几位金仙的同意。   韦逸始终心有忧虑:“你们若是不能将其引渡到海面呢?下面是它的地盘,不知还有些什么东西,生了意外,我们也赶之不及。”魔海只有泽九和时柏能下去,余下就是金仙也不能深入魔海。   “但这魔蛟不得不除,今日放虎归山,必定是后患无穷。”说话的是位金仙宗门长老,“还是有劳泽九道友和白木大师下海一探。”   “没错,早前我也有这个想法,这黑蛟留着是个祸害,但我们都没有入海的能力,若是能将这魔蛟引出海面,我们定会助两位道友一臂之力。”有人附和道。   合着不是你们师弟下去,韦逸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这些日子,韦逸不得一日好眠,唯恐两个师弟在魔域生了意外,遭了魔王昊天的毒手,想尽方法,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四处游说,搬空家底,一路披荆斩棘到此,结果还是要看着两个师弟去冒险。   偏生韦逸又不能代时柏他们下去,师弟太过厉害了也是让人烦忧。   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差距似乎有点大,他的两个师弟成长得太快了。   或者说他们的运气都太好了。   泽九惊人的资质天赋,竟是能得神莲眷顾,时柏过人的计算能力,仙魔之体,又有兽神戒这样的神物助力,如今二人又双双升入金仙,几乎难有敌手。   大家都同意,韦逸也没有的置喙的权力,只得安慰自己,如此气运,应该不会生什么意外才是。   布置好一切,时柏和泽九两人得以顺利地入海捕蛇。   不想,这最后的结果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两人在海下找了几个时辰,神识几乎找遍了所有角落,还是没能发现那阴蛟的身影。   泽九皱着眉,不解道∶“没道理,那么臭的家伙,之前明明很好找。”黑蛟没找到,反是捞出一些时柏丢失的傀儡骷髅。   韦逸劝道:“那就算了吧,这海域太大,不好找。”   泽九看着翻涌不息的黑色魔海,眼中发出幽幽的亮芒:“要是把这魔海全都抽干了,是不是它就没地方藏了?”   “抽干?”韦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无奈地道,“你想什么呢?还要将魔海抽干,你怎么不说你能捅破天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泽九转过头看着韦逸和时柏,“我觉得我能做到。”   泽九就是觉得他能抽干魔海。 第150章 晋江连载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 绚烂的五彩光网在黑色的魔海上铺陈开来,每至一处,有像是热油入锅,海面上霎时沸腾炸烈起来, 嚎叫着逃离的低阶魔物四处躲闪。那五行之力对魔物来说犹如穿肠毒药, 触碰的瞬间便会绞杀成灰。   泽九疯狂吸收着来自四周的五行之力,一点点地将光网铺满整个黑色的魔海, 并一直进行层层加厚。   时柏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山石旁, 不发一语地看着泽九, 魔海像是在承受炙热的干烤,慢慢地蒸发,水平面在缓慢地下降,虽然早前时柏在海下去寻泽九的时候就有发现, 但没料到泽九真能做到这种地步。   或许是看时柏面有异色, 韦逸走到他身边:“你这是怎么了,站这么半天,怎么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模样?”   时柏顿了一下, 摇头∶“没有不高兴。”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看着可不像。”韦逸搭上他的肩, “难道是觉得老三太厉害了,觉得招架不住, 压力大?”   时柏不置可否地摇头, 他问道∶“师兄, 你觉得如此逆天的神通正常吗?”灵根越多对修士来说等同负累,五灵根是凡人资质, 泽九却是打破了修真界的规则。   “啊?”时柏愣了一下,随即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是说泽九可能是传说中的天神吗?他打小就和别个不同,我觉得这猜测八九不离十,其实你应该庆幸这样的人是咱们老三,换个人说不得会变成什么样,这孩子现在多乖啊,这人果然都是在挫折中慢慢长大。”只要不长歪了就行。   时柏一直看着海面上那清冷出尘的人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只是有些担心——”时柏面带深思,目光幽暗不明,却是没说担心什么。   “没什么好担心的。”韦逸劝道,“以前泽九的体质确实容易引来许多觊觎者,不过这是因为我们当初没有自保的能力,但现今不一样了,你们得升金仙,我也……我在军中有些话语权,当初的浮屠十七子在各个领域都有所建树,魔王昊天也解决了,以后再没人敢对泽九下手了。”看来真的要在修为上下功夫了,真的让两个师弟甩了太远。   “是吗……”时柏总感觉一切都还未结束,魔王昊天死得太容易了,这让他有些不安。   其实不知从何时开始,可能是从进入仙域时起,或者更早些,从丘山秘境那一刻,时柏便觉得有种让人操控的错觉,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却仍觉有什么人一直在牵引着他们命运的枷锁,这种莫名的不安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或许是察觉到时柏的目光,泽九突然转过头,目光相对,看着时柏,泽九那空寂清孤的气息慢慢软化开,对着时柏露出会心的笑意,那笑容美极,如冰雪消融,漾进心底。   时柏突然有种想要珍藏的欲望,有那么一刻,他想知道要变得多强大才能守护这样的笑容?才能让泽九能永远如此对着他笑……   第一次,时柏这么深切地体会到泽九曾经痴迷于变得强大,是出于怎样的感情,那是一种异样的强烈欲望。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五六日的时间差不多。”看着海面下降的速度,有人估算道。   “没想到这个困扰了仙域多年的顽疾,竟能如此简单的解决,这次真是多亏了泽九道友。”   “没错,能得神莲眷顾的天选之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说来泽九道友刚升金仙,道号还未定下,我觉得神莲尊者这个道号和泽九道友极为相配。”   “先不说你这‘神莲’二字取得极为俗气,主要是叫什么尊者啊,我觉得以泽九道友此次的功绩称一声‘天尊‘不为过吧?”金仙修士的尊号是尊者,但是只有极负名望的金仙修士才能有天尊的称号,整个九州大陆加上那青岚盟主,细数下来,也只有五个。   “这功绩是毋庸置疑,但这之前泽九道友,作为新晋金仙就要摘这‘天尊’的名号,实在是有些扎眼,怕是难以服众。”   “谁不同意,谁出来比试一下,打服了不就行了?我就不信有谁能化解这五行之力?”   “说什么呢,和谁比试?你这人说话怎生还是如此不靠谱。”   “怎么就不行?你们就是群不开化的老纨绔,魔域现在不就是让咱们打服了,你看他们还敢不敢叫嚣?”   “这不一样,哪能如此粗暴行事——”   ……   众人议论不休的当口,泽九这会儿已经停下来回营帐休息。   时柏沏了一杯果茶给他:“可受得住?”   “没什么事儿。”泽九接过茶盏,“恢复得很快,我现今掌控五行之力越来越熟练,不会像先前那般容易脱力。”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力量,那掌控一切的充实感很是畅快,他终于站到了力量的顶峰。   时柏看着面色发白的泽九,若是兽神戒在身边,泽九就不用如此辛劳。   “你和翎儿姑娘是在哪里分开的?”时柏问道。   果茶入口,那甘甜清香的口感,纯净的灵力滋养着全身的神经和经脉,让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兴奋活跃起来,泽九心情很好:“不清楚,我不认识魔域的地界,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在离这里千里之外的某个魔城。”泽九让红翎儿一个人避着魔族带着兽神戒回仙域,其实他心中很是放心不下,但又怕时柏生什么意外,着实让他为难了一番。   想到此,泽九疑惑地问道:“你当时人单势孤,根本阻不了那魔坑崩塌,为何当时不和我们一起走呢?”   “情势逼人,我想要试一下。”时柏顿了一下,又道,“难为你能找过来。”   泽九却是摇头,“不难,很容易。”随即他微敛了眉,俊逸透白的脸上染上一丝嫌恶,“这里最臭。”一路寻着臭味就能回来。   时柏手上顿了一下,随即轻笑道,“倒是没错——”确实,对泽九来说,这里应该是恶臭难忍,无论是小壶天的禁地还是这里。   时柏为他换上新茶∶“多亏你能回来帮忙。”   泽九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眸若星辰,这句话可是他现在最想听到的。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泽九眉头一皱,“我说让你先想办法,没让你把我先送走,以后若是如此,我定然是要生气的。”说着他放下杯盏,忧心道,“你真的是越来越爱多管闲事了,少看一眼就出事,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时柏怔了一瞬,他让泽九惊到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泽九这副长者关爱的模样,那忧心说教的模样看起来和韦逸有几分相似,这是将他当做红翎儿了?   时柏失笑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多管闲事,没你想得那么伟大。”   泽九清冷隽美的脸上满是不信:“有什么不愿意承认的,做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若不然你当初为何要留下,就算天塌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必要冒这个险?”   时柏沉吟了一下,说:“非要解释得话,其实算是一种本能,就像是为了种族繁衍传承而做出的牺牲,以你的小黑为例,蚂蚁种群的个体不影响整体的情况下可以有自己的个体意志自由,但是如果种族无法传承的情况下,为了族群就要有人做出牺牲,这是生命物种的本能,为了自己本族下一代的延续,这也不能称之为伟大。”   “繁衍?”泽九愣了,“怎么还扯上繁衍了?”   时柏眨了眨眼,笑着道:“狼不把草原的兔子全部吃光,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生存,黑蜘蛛会吃了雄性蜘蛛产卵也不是残忍,他们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种族的繁衍,每个族群都有着自己的生存策略,有着拼命生存的方式和权力。”   泽九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了一会儿,才反驳道:“又在唬我,你说得都是不开智的虫兽,只会依照本能行事,这和人不一样。”   时柏笑了一下,说道,“人做任何事情的底线也是基于此,修真界规定不可对凡人动用法术,保护凡人的法则也是因为伤害凡人会影响到我们自身,但这种族群式的发展也有弊端,很多人因此走了偏门的,就如九璇真人当初为了宗门构陷九鼎门——”察觉到泽九眼神转暗,时柏转而说道,“凡人常说要有仁爱之心,很多人都不忍杀生,但他们不会为此而真的戒掉肉食,因为食肉带来的后果不会影响到他们,反而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常常是买了宰杀好的肉食,眼不见心不烦的自我欺骗。只有真正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才会有所动作,所有物种做得一切,无论看起来多伟大,都不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越扯越乱,你为了那么多无关的人差点牺牲自己,这还不算伟大?”泽九仍旧不同意,一脸地匪夷所思,“这是圣人所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特质。”为什么以前他会觉得时柏是个伪君子呢?可能时柏对待个体常常表现得十分冷漠,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所以才会觉得他无情,但若是上升到整个群体,他便从大局出发,鲜少计较个人得失。   “我是仙魔之体,确认自己不会有事儿才会留下来,只是就算我真的就此牺牲,也不能算是有多伟大,从我们一出生开始就有着一项使命,守护族群,守护家园,守护我们在乎的人,就像你想守护我和师兄一样,这是本能,也是责任。”时柏看着他,十分柔和地道,“我这么说你可理解?”   泽九愣了一会儿,随即掩饰地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不要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加给我,本来就头晕,还要听你讲大道理。”   时柏看着泽九,眼眸幽深如海:“不理解也不要紧,你只需知道我做这一切是想守护好你和你赖以生存的世界。”   泽九耳根发热,他最受不得这种暧昧,心跳砰乱,身上有些止不住的发汗,他忙站起身:“明白了,明白了,我去干活了,早些完事儿,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泽九的这句话莫名地也让时柏期盼起来。   “等等——”时柏叫住他。   “什么事儿?”泽九停下身。   时柏徐徐转过头,漫然笑道:“我突然觉得咱们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早前师兄弟的模样。”   泽九呼吸一紧,莫名地心虚起来:“有什么……不对,咱们本就是师兄弟。”明明没什么好心虚的,为何心脏会跳得如此厉害。   时柏侧过身温柔地看着泽九,而后站起身,慢慢走近泽九。   看着后退的泽九,时柏漫声道:“躲什么?”   泽九让时柏逼至营帐的角落,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外面那么多的人等着,还有正事儿要做,让人发现得话……泽九看着慢慢贴近的时柏,紧张得呼吸短促。   时柏附上他洁如皓玉的手背,贴近对方清俊如水的脸庞:“我是觉得咱们的关系可以把这个‘师’字去掉。”   啊?   泽九反应了一会儿,“兄弟?”随即又疑惑道,“这有什么不一样?”   师兄弟和兄弟——   时柏唇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黑沉的眼眸泛着层层波光:“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你今后可以改口叫我哥哥。” 第151章 晋江连载   时柏轻慢的语调将“哥哥”二字说得十分暧昧撩人。   泽九愣了一下, 立时明白时柏是学那魔王昊天,他还以为这事儿过了,结果竟还记着。   泽九既窘又气,抵着时柏的胸口, 驳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不要弄这些劳什子的东西。”   时柏贴近泽九因为躲闪暴露在空气中的玉白颈项, 轻吻落在雪色肌肤上:“闺阁之乐而已, 你我已经得了兄长的首肯, 是为过了明路,为何还要羞于面对。”   泽九往后缩了缩,咬了咬牙,躲开时柏细密磨人的轻吻:“时柏!你要不要脸?我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他竟然吃这种干醋!   时柏轻柔地揽上泽九的后背, 将人带进自己的怀中,鼻端擦着对方的细白柔软的耳际:“既是权宜之计,你若是叫声哥哥, 我就放你离开。”   泽九终于忍无可忍, 一把将人推开:“做梦吧,这辈子你都别想!”泽九气怒着出了营帐。   时柏似有可惜地看着夺门而出的身影, 所谓闺阁之乐, 还需徐徐图之, 慢慢开发——   ……   时间过得很快,魔海的水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直到彻底干涸,不到五日的时间,偌大的魔海就这样消失了。   不过周遭的五行之力都让泽九吸了个精光,修士们补充灵力越发的依赖灵石、晶石、灵酒等补给,好在这里是魔域,也没有什么仙草灵田,倒是影响不大,过些日子灵力流动便会恢复。   众人开始寻找幽冥阴蛟的踪迹,奇怪的是,那幽冥阴蛟不知藏在何处,几番找寻始终不见踪影,反是发现了坑底的阴脉所在。   那阴脉长约四五里,散发浓浓的阴暗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几位金仙大能齐力挖开阴脉,里面遍布各色魔晶和仙晶,都是品相成色极好的上品、极品,韦逸他们很是高兴,这一次魔域之行的花费终于找补回来了。   这世上最耗钱的行当莫过于打仗,战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次韦逸他们发兵因为是个人行为,不能动用公共资源,他把城主府都快搬空了,才组建了这样一支队伍,即使他们一路行来,因为魔族内乱加之声势浩大,鲜少与魔族对抗,仍旧是消耗巨大,每日的丹药灵石供给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看样子咱们运气不错。”众人面带喜色。   韦逸的副手王峰一脸得色:“那还用说,我和头出来,还从没空手回去过。”士兵们都爱跟着韦逸征战,或多或少的都有收获,真正能靠着运气以战养战,只不过收获鲜少比过这次罢了。   韦逸双目放光,笑吟吟地看着堆积如山的晶石:“这魔晶也留着,回去的时候可以和魔族置换,还有王峰你算一下,除去战损,剩下的给大家分了。”   人群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以前为了仙域出战,就算有了战利品大多也是要上缴,作为下一次的军用开支,这一次他们不止是可以直接享受战争果实这么简单,主要是此次的收获太过丰盛,每个人都会分到一笔不菲的奖励,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当然分起来也是按照实际,根据修为、头衔或者宗门分派,但这对于每个人来说仍旧算是一夜暴富。   若说之前他们对这次出战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犹疑与不确定,那么现在完全的庆幸和满足。   众人看泽九和韦逸两人的眼神都冒着幽幽光亮。   尤其是对泽九,倾慕、感激、喜爱——各种情绪泛滥爆发,若不是泽九将魔海榨干,他们哪能挖了阴脉,得到这样一笔财富。众人看泽九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将人供起来。   最后众人簇拥着将韦逸和泽九,用最原始的庆贺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将军万岁!”   “神莲天尊威武!”   响声震天!   泽九莫名得了这么一个称号,可能是接受过太多的恶意,乍一如此,他浑身汗毛倒竖,头皮炸裂。   至于“神莲天尊”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称号,他却是一点没有纠结的受用了,泽九这人向来没什么审美,他对“天尊”这个象征绝对实力的称号很是喜欢,自认为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白远“啧啧”两声,鄙视地看着这一群穷鬼,刚要开口嘲讽,却是让身边一位金仙堵回去了:“闭嘴吧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们阵器师似的富得流油,这个时候嘴欠小心挨揍!”看来平素白远没少惹人烦。   “说什么呢?小人之心,就你这心胸就是受穷的命。”   “我看你是又想打架!”   “怕你?打不过你我跟我师傅一个姓!”   “你个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你师傅是白木大师。   “行了行了——别吵了,白远你这么有钱,要不你那份就别要了?接济一下我们几个穷鬼!”   “屁!门都没有——上次吃酒还是要我请的,赶紧还钱都!”   “真是越有钱越抠。”   ……活了几百岁的金仙大能,幼稚起来不比那五岁小儿强多少。   这会儿,时柏却是独自离开人群,走到一旁的碎裂的石碓附近,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碎石,随后放开神识向深处探去。   过了一会儿,时柏突然起掌,一道银芒穿石而下。   “砰砰——”发出两声碎石碎裂的轻响。   灰石散开后,露出里面淡蓝色的石体。   “这什么?”有人跟着凑过来看。   泽九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时柏,突然一股冲鼻的臭味让他忍不住皱眉,其实他早之前就发觉那里特别的臭,原本以为是那臭虫,但是没发现什么有生命的灵体波动,便就离开了,毕竟真的是有些过于臭了,臭得让他呼吸困难的那种。还想着等找到了臭虫,等他躲得远远的,再让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时柏倒是先发觉了。   “什么东西——都散开,这东西邪性,让人有入魔的征兆。”   “这是——阴石髓?”   “把莲清丹和固魂丹都吃上,大家撤开!”韦逸立时下令。   只留下几位金仙修士和韦逸留下查看。   整个万魔窟都是受这样一块石髓供养着,可想而知这东西有多大的能量。   众人将阴石髓掘出,接着马上封禁了起来。但看着这个烫手山芋,众人有些犯难。   “怎么办,让泽九道友处理吗?”那人说着话开始看向周围,却发觉找不到泽九的身影。   白远撇撇嘴:“别找了,这东西一出来,他就狗撵似地跑了。”   时柏微微低头,想必是被臭坏了,这么多天看他一副越战越勇的模样,还以为他已经适应了。   “那怎么办?丢在这里怕是以后又生什么意外。”   “如果诸位不介意的,可否送予在下?”时柏突然出声道。   “啊?这本来就是你找到的,白木大师想要自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   “白木大师是仙魔之体,这东西对咱们无用,但于白木大师却是可以练功的好物。”   “倒是忘记了,不过——”那人似有顾虑。   “不过什么?”韦逸问道。   时柏笑了一下,说道:“在下保证不会用这阴石髓做有任何违背道义和伤天害理之事,庄禹长老若是不放心,在下也可以起誓。”   “白木大师哪里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东西当然可以交由白木大师,也省却了大家不少麻烦。”   韦逸暗自翻了个白眼,那小子才不会真的起誓,时柏以前就说过誓言这东西是用来打破的,越想承诺什么,最后的结果越是让人失望,以后的事情交由以后的自己去做,现在没必要给以后制造负累。   但对于时柏得到阴石髓韦逸还是很高兴的,莲花灯加上阴石髓,无论是对时柏修为境界的巩固还是在以后的功法造诣上都会大有帮助。   这里大多都是自己人,宗门修士也是和韦逸他们私交不错,阴石髓最后没有任何异议的交由时柏。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事情,找到那幽冥阴蛟。   “都查过了,没有。”八个金仙修士用神识在此地搜寻了大半日,反复查探,也没能寻到踪影。   “这能躲到哪里去,难道是潜入地下?”   韦逸摇头道:“那它要掘地多深,怎能连金仙都探查不到?”   泽九也是眉头紧锁,那大虫奇臭无比,按说就算藏得再深,他都该能发现踪迹,结果至今一无所获,却是找不到缘由。   “算了,这都找了半天,我们返程了,再待下去魔族就该找咱们麻烦了,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把万魔窟给烤干了。”话虽如此,他们倒不真的畏惧,如今的魔族犹如秋后的蚂蚱,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进到人家老巢。   “确实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韦逸看向时柏,“你觉得呢?”   时柏看了一眼泽九,见他神色冷然,嘴角轻抿,微蜷的睫毛微微眨动。   好不容耗费时间精力将魔海都抽干了,结果还是不能如愿,那种不甘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   “若不然,师兄你带着诸位先行离开,我和师弟再看看,魔域不适合修士长久停留,确实是尽早离开为好。”   韦逸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应,他心里自是想和师弟们一齐回去,毕竟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泽九看向时柏,轻拧着眉头:“其实不用,找不到就算了,我——”   突然一声清凉高亢的鸟鸣传来——   “翎儿?”泽九猛然回身,抬头看去。   只见一只火红的大鸟在空中盘旋,两翼如强劲的风刃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   突然,大鸟朝着不远处遍布淤泥的矮石俯冲而下。   “这丫头要干什么?”白远不解。   “轰隆”一声,碎石四处蹦散。   随即,人们看到红色的大鸟从中衔出一条黑色的小虫。 第152章 晋江连载   和大鸟的体积相比, 那黑虫看起来似乎只有蚯蚓大小。   那是——   众人向时柏和泽九求证:“这不会就是那幽冥阴蛟吧?”   时柏顿了一下,说∶“是……”   众人看向时柏和泽九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是说非常大的巨蛟吗?   不多久,红鸟落到泽九身旁, 乖巧地将黑虫放到泽九旁边的石头上。   刚一放下, 那黑虫“蹭”地就往外窜,结果一爪子就让红翎儿给拍回来了。   “好家伙, 真懂事儿。”有人夸赞。   泽九却知如果不是魔虫, 这会儿估计已经让她吃了, 红翎儿最不挑食,什么都吃,再难吃都能衔两口尝尝,但魔虫属性相冲, 她没法下口。   白远看着黑色小虫, 猜测道:“估计是受伤太重,掉了修为,万魔窟和阴石髓都没了, 这东西已经不足为患。”   “如此, 打扫一下战场,将所有晶石都清点好, 咱们就可以走了。”韦逸说道。   红翎儿和泽九他们交代了一下, 说她将那些修士送回望星城, 便赶了回来。之后她将兽神戒还给了时柏,黑虫给了泽九, 得到了自己想听的夸奖,便满意地去找白远玩了。   “她是怎么发现阴蛟的?”时柏有些奇道。   泽九却不见奇怪,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最能抓虫子了。”无论是在九幽界还是小壶天,不管虫子怎么藏她都能发现,遇见她喜欢的口味,她一般是连窝端,吃绝种,一点都不符合时柏说得种族繁衍理论。若不是小黑身上有泽九的气息,它才不管泽九让不让她吃,尝尝味道先,若不然以前他为何不能养虫子?   时柏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翎儿姑娘……天赋过人。”与生俱来的天赋确实是比很多人后天的努力来得有用。   泽九研究了一会儿黑虫,最后将它送给了时柏。   收到虫子的时柏心情复杂,虽然在小空山的时候他就收到过师弟送予的各色虫子,如今仍是觉得复杂难言,尤其泽九现今还睁大他灿如星辰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他哑然了片刻,说道:“我很喜欢,多谢——”时柏大概能明白一些泽九的意思,他在向时柏证明自己。   泽九挑着嘴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飞扬之色,明亮的双眸弯成两道月牙,笑颜明媚动人,绯滟异常。   时柏脑中却突然闪过魔王昊天那张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时柏沉吟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总觉得魔王的算计不止如此,但他人已经死了,有些事情可能无法再追溯,我总觉得留有什么隐患。”他的这种感觉始终无法挥之而去。   泽九明白时柏的意思,魔王昊天也和泽九说了许多意味不明的话,泽九见他一脸深思的模样,突然豪气干天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管他要做什么,有我在就一定不会有事儿。”   时柏:“……”他的人生中除了最初的相遇,和刚入金仙不久的那段时光,剩下的时间一直为泽九超越,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泽九说一句保护他,看起来最正常不过,但来自雄性的某种自尊心一直在遭受极大的挑战。   泽九见时柏不说话,想了想,又开口道∶“时柏——我以前总觉得这世界对我不好,但现在我才明白,它若是真对我不好,怎么会将你们送到我身边?既然老天将你们送到我身边,我就一定会守护好你们。”   时柏静了几秒,看着泽九认真的目光,而后慢慢地微笑开,他拉起泽九的手,看着对方,幽深如海的眼眸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他说:“我心同你——”   时柏的目光太过温柔,泽九心跳又又漏跳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左顾而言他:“翎儿去哪儿了?”   却见一身红色裙装的红翎儿此时正蹲在泥泞的魔海中,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仔细看去,她正把玩着一个傀儡骷髅,但从后面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些傀儡骷髅是在抵挡魔海的时候丢失的,他们在寻找黑蛟的时候找回了一些,还有几具没来得及收回。   泽九提醒∶“翎儿那是时柏的东西,你不能自己收了。”红翎儿最爱弄一些收藏,他怕红翎儿偷偷地藏起来。   红翎儿背着他们摆摆手,随即传来她轻快的声音:“知道,翎儿就是擦擦干净,会还给泽九的二师兄的。”   泽九老怀安慰:“翎儿真是越来越懂事儿了。”   时柏看着红翎儿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从中察觉到一丝天地孤绝的萧瑟之感。   非常奇怪的感觉。   红翎儿低着头,她动作很慢,一点点地将手下的枯骨擦干净,一滴带着温度的水珠落到白色的手骨上,仅仅一滴,下一瞬,她便拿起枯骨,突然站起身,露出明媚纯真的笑容,朝着身后不远的泽九呼唤:“泽九,你看我擦得可干净了。”   红裙少女抓着摇晃的骨架冲着泽九他们挥手,那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   时柏拉过正要夸赞的泽九,不想让红翎儿再污染泽九的审美。   都是错觉,这姑娘哪有什么悲情孤寂之气。   …………   韦逸一行大军很顺利地回到仙域,时柏和泽九连庆功宴都没参加,便去往小壶天。韦逸本来也想要跟着,还打着友好建交的理由,结果还是让时柏二人挡了回去。   他们将华宣的尸身和绿珠一同交付给妖王谷峤。   华宣如今变成只有半人大小的枯枝让泽九存储在盒子里,妖王谷峤将其安葬在后山的镜湖,那是华宣平素喜欢去玩的地方,山水相依、花鸟相伴的钟灵毓秀之地。   妖王站在华宣的墓前,幽深的目光越过青山,飘远的眼神写满寂寥,他低语道:“他不喜欢小壶天,总想着出去,我不知道把他拘在这里,他会不会不高兴,但我总想他能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泽九蹲下身仔细地清理周遭的杂草,“我觉得他其实是喜欢这里的——就算是不喜欢,万魔窟已经不复存在,今后你也可以四处走走,连带着华宣的那一份,常回来和他讲讲你的见闻,他应该会很欢喜。”想到华宣,泽九心口依旧像是让人剜走了一块,他低下头,眼睛发酸,有些人就算是离开,他的音容笑貌根植于心底,无法让人忘记。   那个人美好单纯得让人心疼,无论何时都会用最纯真无邪的笑容看着你,只因为某些人无聊的欲念,便要遭遇这世间最屈辱的黑暗,摧毁这极致的美好——   他永远不能原谅!   “你也常来看看他吧。”妖王谷峤给了他一块木牌,“你当初和芷涵长老的事情,是他惊慌失措地来找我,求我帮你,他和我说,他这一生修行千年,只得两个朋友,因为愚笨已经失去一个,他不想因无能再失去一个,他说他今后会好好修炼,弥补资质不足——”   说到此,妖王谷峤握紧手中的绿珠,整个手背青筋毕露,心口升腾起尖锐的疼痛:“华宣求我救你,他说他会想办法还我的人情——”可谁知道这个‘人情’华宣却是要用命来还的,他若早知今日……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泽九慢慢收紧掌下的泥土,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厉峰和魔王昊天都死得太容易了,他们甚至谁都不肯承认自己错,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给别人造成的伤害,这口气会永远永远地堵在我的胸口——”永远无法消弭,只要想到华宣,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会袭上心头,排山倒海的痛楚难受得他想将心挖出来。   时柏没有说话,走到泽九身侧,他没有这样的丰沛的感情,但泽九的痛苦他却是能感受到。   其实无论厉峰和魔王昊天最后如何死去,泽九都不会满足,他想要的是华宣能活过来,他想要的是华宣从来没有遭受过那些屈辱的过往。   泽九的感情一直受身边的人所左右,对世界的敌意因为红翎儿的重生而消融,他对生活的希望热情因为时柏的重新出现而重新燃起,一直随着周遭的人事变幻。   以前时柏想改变这样不堪一击的泽九,如今他只会对泽九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誓言或许是用来打破的,但如果能让泽九感到宽慰和安全,有什么是他不可以承诺的呢?   泽九忍着局促难忍的呼吸,把眼中的热流逼退,低头笑着道:“说话算话。”   时柏看着他,语调低沉地说道:“我骗过你吗?”   “骗过。”泽九毫不犹豫地道。   时柏,“……”他沉默了片刻,又道,“这次不骗你。”   泽九站起身,谷峤早在时柏安慰泽九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会儿镜湖就只有他们两个。   泽九收捡好自己的情绪,说不清是因为意识到时柏惯不喜他如此,还是因为自己糟糕的情绪外露,泽九有些掩饰地道:“……这的风景很好,我带你去四处看看。”泽九对这里一直没有归属感,如今再次回来,那种熟悉感是抹杀不掉的。   小壶天的景致秀美,常年四季如春,花树依依,泉水叮咚,满眼的青葱翠幕,是人们向往的世外桃源。   但对于时柏来说,这里除了多了一些青草花香的气息,与别的地方相差不大,但泽九一直向他仔细描绘所有的景象,告诉他不同的绿植花草的颜色,用语言描绘出一副至美的画卷。   时柏觉得这比他所见过的真正绚烂的世界还要美,波光鳞鳞的水光映在泽九美得不真实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潋滟绚丽的颜色从泽九身上慢慢晕染开,一点点地将周遭所有的景象上色。   他看到了这世上最美的颜色。   二人没做太久的停留,便和妖王谷峤道别离开。   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妖王再次独自来到后山的镜湖去看华宣的时候,却发觉华宣的墓前长出了高高的杂草,茂密青葱,像是长了几年的模样。   泽九的体质,谷峤是知道一些的,能够使草木生发茂盛,倒也不是很意外。   谷峤抬手要将这些杂草除去,但没料到的是,有几株竟然颇有灵性躲开了谷峤的手掌。   妖王谷峤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惊愕的表情——   怎么会?   灵植开智不易,不比人和妖兽,百千年都是常事,怎么可能如此简单有了意识?这相当于是重新为其赋予生命的点化之能,那是传说中为数不多的上古大神才能做到的。   天神——   究竟是怎样的天神?   妖王谷峤莫名有种感觉,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秘。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第153章 晋江连载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神莲天尊”成为了在仙域修士的谈资, 泽九在圣境时期进入人们的视野,如今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就位及“天尊”,这不合常理的修炼速度打破了人们的认知,关于天神的传闻也时常被提及。   人们已经默认当初〔三星现世的天神之说〕指得便是泽九, 毕竟泽九当时出现的契机也是正好对上。   当然韦逸和时柏在自己的领域也各有建树, 韦逸、时柏、泽九这 三人的传奇事迹,也导致人们对九幽界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出得这样的奇才, 什么样的师傅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徒弟。   想必天衍老祖若是知道墙里栽花墙外开, 估计也会老怀安慰,扬眉吐气一番。   九幽界在仙域人们心中成为一个十分具有神秘感的地方。   这么多年韦逸他们一直找寻九幽界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极尽所能地寻找各种线索,但最后结果都一无所获, 明明是真实存在, 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了,竟是一点痕迹不留——   但纵使急切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得静下心来做好当下的事情。   时柏作为有着金仙修为的阵器大师, 一直很受追捧,时常会有人拿着至宝找上门, 只为打造一柄武器。   尤其是白木大师打造的第一柄神器“弑神棍”出世后, 登门者更是络绎不绝。   红翎儿惯爱凑热闹, 每当有人来寻时柏,她便会扒着墙角向院子里偷看,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她,时柏在洞府的外墙栽种了许多蛇蔓,让红翎儿扒墙角的难度提升了很多。   这日,又有人来找时柏,红翎儿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立时转头去找泽九过来。   原来是这次拜访时柏的人,给他送来的“重礼”是个美人儿,那女子清丽可人,看人的时候凤眼流波,含羞隐媚,笑起来娇香面嫩,嫣婉如春,只着一件抹胸薄衫,露出莹润的肌肤和曼妙的身姿,非一个尤物可以形容。   自从知道泽九喜欢时柏,经过白远的一番知识普及,红翎儿俨然将时柏当做是泽九的东西,严防时柏勾三搭四。   “我看得真真的,那女子往时柏怀里撞,时柏躲都没躲一下,现在他们进到洞府里面,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泽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们一共几个人?”   红翎儿愤愤然地道:“十好几个人呢!”   泽九转身就要走,红翎儿忙把人拉住:“怎么了,你不生气啊?”   “十好几个人,他们在一起能干什么?”泽九没好气地道。   “哎呀,泽九你不知道,那女的可好看了。”红翎儿扒拉着自己的肩,将衣服往下拉着,开始比划,“这样——这样的知道吗?连鞋都没穿,我在醉仙坊看过的,就是陪人喝酒困觉的那——”察觉到泽九冷下来的眼神,红翎儿慢慢收声。   泽九几乎咬牙道:“白远连这种地方都带你去?”   红翎儿连忙解释:“没,没——我瞎说的,我自己在——”   突然,时柏他们从洞府里出来了,泽九连忙让红翎儿安静,用符咒隐匿二人的气息,看着一行人在院中说着话。   这要是让时柏发现算什么,捉奸?主要是看样子那女子也没打算留下来,毕竟送迎的位置摆着呢,时柏显然是在送客。   不知为何,泽九觉得时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难道发现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时柏要是有点眼界,就应该发现也装看不见,给他留点面子,他一个神莲天尊扒人墙角算什么事儿?   好死不死地,送走这一群人之后,时柏没有回洞府,而是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哗啦——   红翎儿这个惹祸精,想也不想地化出本体,丢下泽九直接逃窜。她太有经验了,时柏这肯定是发觉了。   泽九本想瞬移离开,但“天尊”厚重的包袱让他犹疑了一瞬,结果就让突然窜出来的蛇蔓缠住了脚。   结果,泽九人就大刺刺地暴露在时柏面前,心中有千万个要将红翎儿拔毛炖汤的念头,但无论他如何窘迫,却丝毫不能阻碍时柏朝着他走过来的步伐。   “想我了?”时柏飞上石墙,落到泽九身前。   “不是!”泽九否认。   “那是——”   “捉奸!”中气十足,简直是破罐子破摔。   “嗯。”时柏没想到他如此直白,闷笑出声,“若是没捉到,神莲天尊可能赔我一个佳人。”   泽九却是嘲讽地道:“我若是不来,说不得那佳人就留下来了,这个可比你以前的红颜知己长得都好,这心里说不得正埋怨我呢。”   时柏也不反驳,只低头浅笑,阳光下,他笑得温文如斯,笑得温润高雅,笑得泽九心跳乱了几拍。   泽九转过头,没头没尾地说道,“我受伤了。”在时柏愣怔的功夫,又愤然道,“你竟然放蛇蔓咬我。”私会美人,还放蛇咬他,简直了!   反应过来,时柏撤去蛇蔓,矮下身替泽九查看脚踝。   确实是红了一圈,看在时柏眼中便是一片略微发暗的淤痕,在白皙胜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但对于恢复能力很强的泽九来说,这淤痕在触碰空气的那一刻就应该恢复,现今大刺刺地出现在时柏眼前,只能说明这是属于泽九特有的撒娇方式。   两人坐在墙头疗伤,时柏擦了药给他揉,泽九想将脚收回去,却是让时柏大力扣着,没能如愿。   时柏拇指摩挲他细白的脚腕,十分柔和地道:“既然要勾引,就要做足全套,岂可半途而废?”   “没——”   时柏手上突然一拉,将人带入怀中,搂过泽九的腰际,跳进眼帘的,是泽九惊惶的让人无法逼视的清俊脸庞:“要否认吗?”说着他轻轻吻了吻他轻颤的睫毛。   “勾引我与穿得多少没有关系,只要会撒娇就行。”   “什么撒娇?”泽九呼吸紧促,有些防备地向后躲,时柏最近的手段花样越来越多了。   时柏揽着泽九的手臂再收一分,拉近两人的距离,轻擦着泽九的唇角:“叫哥哥——”时柏沙哑的声音带着些难言的诱惑。   泽九推拒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后仰着,俏挺的鼻染上怒气,绛唇贝齿轻启:“休想!”   时柏却突然贴近,使劲地朝着他唇上吻了下去。他牢牢地搂着泽九的腰间和后背,让他一寸都不得挪移,迫使泽九完全地配合他的侵袭肆虐。   泽九闭上眼,眉尖微蹙,冷如白瓷的脸上红晕微生,气息相闻,心口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的奇异悸动。   “嚓——你们两个没羞没臊的能不能避个人?”   突然一声高亢的嗓门传来,贴合的两人惊得立时分开。   “家里还有小孩子!真么是愁死人了——”   这样的刺激,让泽九心都吓得停滞,险些呼吸不上来。   时柏就不同了,他看向下面说话的人,气定神闲地道:“师兄出关了?”   不久前,时柏将兽神戒借给了韦逸,毕竟堂堂城主没有金仙的修为会威势不够,但没想到这么快韦逸就出关了。   韦逸看着两个没出息的师弟,没好气地道:“要说资质,咱们师兄弟最差的就是你了,我这是一直没时间顾不上修炼,要不然怎么会拖了这么久?”   不管怎样,韦逸出关是个值得庆贺的事情,晚上城主府众人十分难得地聚到一处,白远也来了,饮酒赏月十分热闹。   “凡俗之乐,才是世间至乐,我是不想再追求什么大道了。”韦逸喝得酒酣耳热,开始畅聊以后,“等我找到师傅和凌音,再收几个徒弟打发时间,人生就算圆满了。”   白远咂了咂口中的酒,颇为享受地道:“都到金仙了才说这个,你早就该有这个觉悟,美食、美酒、美人,能成就这美不胜收的人生,这一点谁都不如师傅他老人家,老早就美人在侧。”   泽九闻言轻拧眉峰,突然杀气外放,喝酒会让人的反应变慢,他在想时柏身边的美人儿是谁?不自觉地就放下杯子,摸上腰际的黑棍,不管是谁,男的女的打跑了了事。   时柏早就察觉泽九的醉意,因为他已经半天不说话了,及时拉住他,递了一杯果茶到泽九手中,哄道:“你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没人比得过。”   泽九点点头,面色平静,月光下那漂亮的眉眼清冷依旧,   让人看不出情绪。   白远看得大乐:“这是醉了?亏着这半天都没看出来,师傅你真是捡了个宝贝,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人家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传授一下经验。”泽九这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相处起来都有难度,别说作为伴侣相处了。   韦逸也跟着起哄,连连拍桌:“没错,老三这么难搞,你是给人下了什么迷魂药,我也得学学,以前凌音总和我生气。”零星有些凌音对他和颜悦色的记忆,好像还是他傻得人事不知的时候,难不成回去继续装傻子?   时柏徐徐地转过脸看向他们,慢条斯理地道:“以心换心,情之所至。”   “得得——说点干的!”   “你们都在说什么啊?听不懂!怎么还能换心啊?”红翎儿有些不满,她倒是没醉,因为不被允许喝酒,只能喝果茶吗,一方面是将她当做小孩子,另一方面谁也不想看一只发疯的鸟是什么样的。   “你还小,不懂正常。”韦逸连连摆手,“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讲这些,不合时宜。”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红翎儿一脸愤然,“不就是说交/配的事儿吗,我知道的可多了,我还看过——唔唔——”   红翎儿没说完,就让白远把她的嘴给捂上了:“我的姑奶奶,你嘴上可有点把门的吧,不然你那爹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算。”说着他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泽九,见他神情散淡,没有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还好是喝醉了。   红翎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白远的手扒开,站起身插着腰气急指责道:“总把我当小孩子,酒不让喝,话也不让说,我本来就知道啊,不就是男女间谈情说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我就不能听?”她越说越气,嗓门也就越大。   或许是感受到红翎儿的愤怒,泽九终于有了反应,他直接把酒壶递给红翎儿,豪气地道:“能喝,你说,我听。”   韦逸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劝,他可不擅长和醉鬼讲道理。   白远不敢劝,他这个师娘厉害得狠,他敢忤逆时柏,但不敢惹泽九,毕竟惹了泽九的后果十有八九会连师傅那份一起带上。   时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纯当解闷,醉酒后的泽九有种别样的风情。   红翎儿见没人反对,满意了:“我懂得,男女之间相互喜欢了,就会像泽九和时柏一样常常在一起亲嘴。”   噗——韦逸一口酒差点呛死,这破孩子没法教了,据说还是重生过一回的,不行的话,就再回炉看看。   白远低着头,双肩颤动不止,从时柏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他眼角渗出的几滴鳄鱼眼泪。   “唉哟——”白远最后没能忍住,捂着肚子大笑,“平常你可真是没少扒人墙角。”   红翎儿不高兴了,重新坐下来:“也不全是,我还知道别的,爱侣间会赠送定情信物,这个泽九和时柏都没有,还有,相爱之后便会成亲生娃娃,这个——”   “我有——”只听哐当一声,红翎儿话没说完就让泽九打断,一根黑漆漆的棍子让泽九放到了桌子上,“时柏送我的——定情信物!”   谁说他没有的?!   酒桌上安静了几秒,众人盯着那黑漆漆的棍子,除了几声虫鸣没人说话,下一瞬,院子里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这棍子说来也是声名赫赫的“弑神棍”,时柏至今为止打造出的最好武器,但模样却是丑到极点,除了入掌处光滑一些,其余地方麻麻癞癞,还不比人家烧火棍好看,说是定情信物这模样实在是有碍观瞻,喜感十足。   泽九面色铁青,眼睛里的火苗一股股地往上窜,预示着主人在爆发的边缘,腰间的手让时柏握得死死的。   白远笑到打跌,本想调侃一番,却接收到来自时柏冷肃威胁的目光,才不得不强自止住笑容。   韦逸却是笑眯眯问泽九:“那你有没有送过什么定情信物给时柏?”   “我知道,我知道——”未等泽九开口,红翎儿抢先答道,“泽九送过虫子给时柏,还是我抓得,这么长,黑色的,不能吃——”   哈哈——   哐啷—— 第154章 晋江连载   随着泽九突然的起身, 哄笑声戛然而止!   泽九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副随时就要发作的模样,时柏刚要开口劝说,不料对方却是转过身, 直接消失了。   时柏深深地吸了口气, 深不透光的眼眸看向对面的三人:“好玩?”   红翎儿下意识地摇头。   “不怪我——”白远忙连连摆手,以证清白。   “我也没说啥啊, 老二你太惯着他了。”韦逸是师兄, 时柏的威严在他面前立不起来, 反是借此转过头看向红翎儿进行教育,“你看时柏,论相貌、实力都不比泽九,但这俩人却能在一起, 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红翎儿摇头, 一脸不解:“对呢,我都觉得我比时柏强呢,我长得比他好看呢。”   “乱比什么, 我家老二性格好, 懂吗?比泽九那个臭脾气强多了,甚至有人还会觉得是泽九高攀了, 替时柏感到惋惜, 所以说——”韦逸放下酒杯, 语重心长地道,“选择配偶性格是最关键的, 所以你也得改改性子,不然你就会和泽九一样,选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夫君——”   时柏:“……”   “哈哈哈——”白远笑到变声,“不行了,对不起师傅,我是真的忍不住,哎呦我的肚子——”   感受到时柏投掷而来的幽幽目光,韦逸吐了一口酒气:“不是,老二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我心中肯定是最好的,那天和别人说……我心里是真觉得是泽九高攀了……你在我心里是第一位,你明白不?你是最好的!我的宝贝师弟啊——我一手养大,这么懂事儿的师弟,咋看上个男人——”   “哈哈哈——”白远笑到打跌。   见韦逸东一句西一句没有落点,时柏确定韦逸也喝醉了。   大家醉了个七七八八,唯有时柏一个人从始至终的清醒,他这个人的自制力强大,无论何时都不允许失控的事情发生。他不会为了那种所谓微酣的兴奋感而让自己失去理智,喝酒也不会让他情绪上有什么变化,最多是反应迟钝些。   只有泽九会挑起他的心绪,心脏跳跃的兴奋,那种感觉确实会上瘾。   时柏若有所思地将泽九剩下的果茶送到唇边,暗光闪烁的眼眸有着什么让人无法看清的情绪,犀利而深沉。   韦逸不经意地转过头,正好看见时柏这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忍不住就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直到时柏招呼他说要离开,韦逸都有点呆愣愣的。   “你怎么了?”白远见韦逸一直看着时柏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问道。   韦逸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道:“我担心有人可能要倒霉。”   “啊?”   韦逸解释,“老二他要是开始琢磨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吓人了,他小时候……”韦逸顿了一下,摇摇头,“不说以前,说个你知道的,当初他把浮图园给炸了你知道吗?当时他就是刚才这个模样,我最了解他,这次不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韦逸吐了口气,“不过——我是他嫡亲的大师兄,应该不是针对我才对。”   “啊?”白远一脸懵然,随即有些心虚地道,“那我还是他嫡亲的徒弟呢,应该也不是算计我。”这句话说得没有什么底气,得罪了兼任师娘的小师叔,说不得就惹得师傅不高兴了。   “什么是嫡亲?”红翎儿闪着那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看过来。   “……这个——”白远一时语塞。   ……韦逸转过头看向白远,一脸肃容道:“以后不要乱用词汇,误导孩子。”   白远:“……”是他先说的吗?   按岁数白远最大,结果这一大家子他谁都惹不起,辈分压死人,当初认师傅,实属年少无知。   …………   谁也没想到,因为酒桌上的笑谈,泽九一连消失了几日。   再回来的时候,泽九连洞府都没回,一身风尘仆仆地去找白远。   “哎,我的师娘啊,您终于回来了,韦逸这两天都念叨死我了,追得我和红翎儿没处躲没处藏的,说你不回来我就不能走,这下好了,我这终于能回去了。”白远一副终于得救的模样,卷着包袱就要走。   “等等,我帮个忙。”   “什么?”白远一脸防备,“坏事儿我可不干,你那个师兄那张嘴能唠叨死人,怪我把你们教坏,韦逸才这个年纪就这么唠叨,这人多半是个废人了。”   韦逸就是个操心的命,自从上次泽九失踪,韦逸就对师弟们的出行很上心,虽不拘着,但离开必须和守卫报备行踪,都是金仙了,哪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结果第二日他们知道泽九说要出去几日,韦逸就见谁唠叨谁,一直和他们念叨说喝酒误事儿,让他们不能什么玩笑都开,泽九那么认真的人,一定是当真了,说不得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红翎儿定力不够,忍不住反嘴说,明明是韦逸问泽九有没有送过定情信物给时柏的,倒是堵得韦逸半天说不出话,结果他又拿红翎儿说泽九送虫子给时柏说事儿,说她平素贪玩,不学常识,总和白远在一起学坏了,默默叨叨没完没了,主要是翻来覆去说得还都是说过得话,折磨死个人。   “我想要做个簪子。”泽九拿出一根青色的枝杆。   “啊?这是——”白远接过来,这个品质——有些震惊道,“你是怎么得来的?”   泽九却只说:“你教我怎么做。”   这是要亲自打造定情信物给心上人啊,白远本想调侃几句,结果对上泽九认真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泽九真的是没什么天分,白远气得几次想要撂挑子,但好在泽九的态度一直很端正,无论白远说什么都照做,也就强忍了下来。   泽九选择的是簪子,男人带的又没什么花式,泽九反复练习了很久,手熟了,才开始用青杆锻造。   “灌注灵力,神识要注意材料的每丝每毫的变化。”   “用力要均,不可分神。”   “注意材料的变化,材料物态发生变化,便要适时调整力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影响成品品质。”   “一定拿捏好时机,做到分毫不差。”   ……   汗水一滴一滴从泽九额头落下来,他不是累得,而是高度紧张刺激下的反应,泽九从前炼器自认为很认真,但他从未出过汗,现今才知道或许以前他没有真正如此用心去做。   时柏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脸汗水涔涔的泽九,濡湿的碎发在脸上打出阴影,精致的眉眼透着全然的认真,清透的水珠顺着额角流到白皙的下巴,而后坠入石台。 第155章 晋江连载   这样的泽九, 时柏是第一次见,印象中的泽九永远干净清爽,时柏看得有些入神。   “小师叔是真的喜欢你。”白远比了个拇指给时柏,一脸很是佩服的模样。   时柏想了一会儿, 淡淡开口:“泽九若是找我, 便让他到望星崖。”   送走时柏,白远又回过头看向泽九, 一脸感叹:“年轻啊, 年轻才有这个精力, 真是让人羡慕,我怎么就这么早就对女人失去兴趣了呢。”当然,对男人就更没兴趣了。   微白翠绿的簪子犹如玉质,看起来也匀整不偏, 尾柄水滴状的设计纯净透明, 烛火一照,流光溢彩,莹润生光, 简单的式样, 看着竟也非常别致。   白远眉头微挑,看起来品阶不低的样子, 想拿过来看看是什么品质, 结果泽九躲开了。   “什么意思, 新人送进房,媒人扔过墙, 你这是要卸磨杀驴。”白远不满地撇撇嘴,问,“你要打什么禁制?”   “我……”泽九犹疑了一下,问,“能打什么禁制?”   “那可就多了,不过簪子这种配饰,最好是静心养魂,再好些就是灵魂防御,时柏的仙魔之体诸多隐患,两道仙魔真气为了争夺地盘长久僵持,时柏一直又是仙体对外,此消彼长,全凭靠着时柏的意志维持,如果心神遭受重创,一个疏忽可能就……”白远看着泽九怔然的表情,谄媚一笑,“开玩笑的,我说几个好的你来选。”   ……   大概一个多时辰,泽九才将禁制打完。   “多谢。”   泽九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知道去哪儿找人吗?”白远叫住他,见对方停下,便抱着胸好整以暇地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望星崖,我听见了。”泽九回了一句,便消失在原地。   “嚓——还以为多专注。”   夜凉如水,已是入夜,繁星点点,天空像是布满灯盏的黑色幕布,夜风徐徐,他站在崖下,听着海风,借着月色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人?泽九皱起眉,难道走了?   突然,泽九腰上一紧,下一瞬,便让人带到了崖顶。   “太慢了。”时柏评价道。   泽九突然就有些紧张,心下吐了口气,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道:“第一次——”说着他拿出簪子,眼睛却是盯着面前拍打的海浪,看也不看时柏。   时柏取过簪子,饶是有心理准备,簪子的品质也出乎了时柏的意料,极品仙宝,更难得的是融合了五行之气,可以媲美他手中的莲花灯。   泽九确实没什么天分,但他有先天优势。   时柏面上不见任何惊喜,拿着簪子说道:“你知不知道即使伴侣相处也要有所保留,你有十分,开始最多给三分,然后再慢慢加码,最忌讳一开始就量出所有底牌任人拿捏,如此才能保证这份感情能长久下去。”   泽九揪紧的心有些无处安放,他有些气恼地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第一次喜欢人。”他声音不高,说到后面压得更低。   时柏看着不远处开始慢慢退去的海浪,轻声道:“谁不是呢?”   泽九握紧了手指,半垂下眼睑:“你若是不喜欢——”   时柏截断泽九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当初我让青岚盟主给你带话,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与你说得,但我想她一定没有按照我的意思来转述。”   泽九莫名又是呼吸一紧,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的海浪:“那你原本想说什么?”   “时间正好——”   “什么?”泽九一愣,转头去看时柏,却见他目光盯着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便也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潮水正在慢慢褪去,隐藏在海下的秘密慢慢显露人前。   那是用傀儡摆出的字体,随着海水的褪去,一点点的现出原貌。   第一个字已经出现,是个“不”字,接着第二个字是个“悔”字——   泽九脸上的期待消失,神色淡了起来,月光透过睫毛在他眼帘打出阴影,海风卷起他颊边的碎发,有种让人不忍打破的沉静之美。   看着「不悔——前——事」四个字,泽九面色如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两腿不自觉地缩著。   “当时你也是这么伤心?”时柏突然问道。   “啊?”泽九愣怔了一瞬,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转过头继续看海。   竟还有字——   第五个字出现在出现在眼前,是个“悔”字。   悔——   负——   卿——   不悔前事,悔负卿——   泽九看着字怔然了很久,而后徐徐转过头去看时柏,月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黑润的眸子仿佛隐匿着一潭明月。   “我知道我有些取巧。”时柏站起身,从手上摘下兽神戒,拉过泽九的手,放轻声音,“约指一双银,凡人常用戒指作为定情信物,这兽神戒当世仅有一枚,虽不能凑成双,却也是成就了你于我的独一无二。”   泽九心脏发麻,那种心悸的麻酥感一直传递到全身,发麻的手微微蜷缩着:“我——不用,兽神戒对你来说更有用,以前的事我早就放下,你不用如此,再则你也是觉得我能察觉魔气才——”   “没有——”时柏打断泽九,否认道,“我心里更倾向于你发觉不了,那样庞大的阵法,已然能将魔气完全隔绝。”他闭了闭眼,说,“我不想为自己找任何借口,我对不起你,我也因此愧疚得难以安眠,我总会想起当初你回望我的眼神,若是当初你真的就此离去,那将会成为我这一生都无法消除的魔障。”   “其实——我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就算心底真的还有着一丝半点的介怀,如今也会因为你的坦诚而完全消散,时柏——我真的不怪你,况且我也曾经伤害过你,很多时候我都不敢去想——”   时柏笑了一下,他矮下身,将戒指给泽九带上,声音极尽温柔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想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也会想这样的我配不配得上你,这种感觉很神奇,我变得纠结不确定,开始计较得失,害怕失去,你让我变得有些愚蠢,但也让我每日更开心。”   泽九愣怔了一会儿,随即他低下头,神情落寞地道:“我做不到。”   “什么?”这次轮到时柏愣住了。   “我做不到对你有所保留。”泽九抬起头,嘴角漾着醉人的笑意,问,“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说话,才能起承转合,真是——刺激!”   时柏默然霎时,而后慢慢微笑道,“爱侣间要时常制造一些惊喜给对方,以增进感情。”他握着泽九的手重新坐回去,“再深厚的感情也要悉心经营,这是前人的经验。”   泽九心脏一直酥酥麻麻的,让时柏握着的手忍不住发汗,眼神有些躲闪地道,“这样吗——我会努力。”话音一落,耳边传来时柏的低笑声。   泽九心头一暖,嘴角缓缓向上挑起,评价道:“这可真不容易,那个相互之间要有所保留也是相处经营之道吗?”   “那个不适用我们——”   “我也觉得——我怕我忍不住……”   “帮我把簪子带上,我还真怕你为了报复,给我打一个和弑神棍相配套的头饰。”那样的话,就真是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   “弑神棍怎么了,不是挺好看的吗,你觉得不好看?”不好看为什么送他?   “……好看——”   “你倒是提醒我了,若是有一日簪子坏了,就来找我,我再给你打一个能够和弑神棍相匹配的。”   “……我一定悉心保存。”万不能坏掉!   ……   月华如水,寂静的夜晚,隐隐有海浪声伴着爱侣间低低切切的私语传来,给静谧平整的夜晚弹奏出美丽的韵律。   “为什么这么紧张?”时柏感觉到泽九的手一直在出汗,温度有点烫人。   “有点热——我也不知道,可能——”泽九顿了一下,突然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有些愕然地看着手上指环散发出的光亮,“这是——”   时柏同样惊异,眉头一皱:“兽神戒认主了——”   武器灵宝都需要认主才可以使用,有的是需要用灵力炼化,有的是需要□□认主,与武器的等级和炼制方法有关,但兽神戒一直不能认主,时柏试过很多办法,但都无用,不过好在谁都可以用,所以时柏一直以为兽神戒不能认主。   如今兽神戒选择了泽九认主。   泽九看向时柏,神色不解道:“认主的条件是什么?“   时柏沉吟了一下,随即帮泽九分析道:“不好说,你可以看看认主之后,和我们使用起来有什么不同。”没有认主的兽神戒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不知认主后会兽神戒会是什么模样。   泽九点点头,随即将神识探入戒指之中,不料,接下来再次发生让人震惊的一幕。   泽九毫无预兆地消失在时柏面前。   不同于瞬移,空气中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时柏就这么看着泽九在自己面前消   失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见所未见。   时柏站起身,欲要发动神识去查探,下一瞬,泽九又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时柏看着面色惊惶难言的泽九,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此时的泽九震惊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木然地愣了一会,直到时柏叫他,才徐徐地看向时柏,喉头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有些恍惚地说道:“兽神戒——里面……是——”   “九幽……界。”   他们一直要找的九幽界在兽神戒的戒指空间中! 第156章 晋江连载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时柏没有追问泽九,有些事情起了个头就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一切并非是无迹可寻。   从前不是没有猜想兽神戒是回到九幽界的重要媒介,但也只是觉得应该类似路引的媒介而已, 任谁也不会料到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竟是人为打造的戒指空间, 听起来荒谬至极。   那是他们的故乡,不该是牢笼, 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九幽界常年没有日月星辰, 没有季节交换, 但却与仙域同样是以日计量,有着同样的时辰换算,九幽界使用着这个世界自身没有的东西,属于无根生源, 这就变得不太寻常。   这件事儿值得深思的地方很多, 兽神戒原来的主人是谁,为何泽九能认主,到底是什么人能将一个如此大的世界炼化到一个戒指中, 这其中还隐藏了些什么?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 戒指原来的主人应该是仙域或者与仙域处于同样界面的人。   “我们回去见师兄。”不管怎样,这是一件好事儿, 真的有什么不明白, 可以一道找寻线索, 或许答案就在九幽界。   一直找寻的东西,乍一出现在面前, 那种夹杂着震惊的复杂情绪一时让人难以消化。   “是真的吗,我们——现在回去……就能回去吗?”最初的震惊过后,韦逸全然地让喜悦取代,他有些语无伦次,“要怎么做,我们——能吗?”   泽九解释说:“你们意识不要抵抗我,我就能带你们进去。”   “好好——我去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就回去。”韦逸在原地打转,看起来有些慌乱,“我要准备些什么?”   时柏&泽九:“……”   “你们要去哪儿?”红翎儿和白远这会儿一道来到前厅,“泽九你回来了,太好了,韦逸终于不会再念叨我了,你们刚才说要去哪儿?”   泽九也没隐瞒:“我们要回九幽界,你们要一起吗?”   “你们找到九幽界了?”白远有些意外,“就这么一会儿你俩去哪儿了?”毕竟不久前他们还碰过面,没听说有什么九幽界的线索。   泽九想了想,回道:“说来话长。”言外之意是不想解释,毕竟刚和韦逸转述了一遍,很费口舌。   白远也不介意,很是热情地道:“九幽界现今让人传得神乎其神,有这个机会我当然要见识一下了。”   “泽九的老家吗?我也想去看看。”红翎儿也很感兴趣。   “也是你的老家。”泽九纠正她。   “啊?”红翎儿一脸茫然不解的模样。   时柏转过身对韦逸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师兄不需要什么准备,我们马上去见凌音,师傅也在等着我们。”   韦逸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竟是有种近乡情却的怯懦感。   终于可以回去了。   …………   灰沉的天空如淡墨着色,不同于仙域中的阴雨天气,这里的天无光无云,像是灰色的画布,颜色匀淡的铺满整个天空。   进入九幽界,他们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这里的修为压制。在这里,仙境之上的修士会受到压制,这里承受不住仙境修士在这里施法,要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圣境才行。   这大概也是为何九幽界一直没有仙境修士的原因,本身界面就只能承受圣境修士,如果是厉害点的仙境修士,能把整个九幽的戒指空间毁了。   白远感受了一番周遭的环境,感叹道:“你们能在这样的地方进阶到圣境,实属不易。”比起仙域,这里的灵力实在是过于稀薄,外面的人能把这里当成想象中的世外桃源,全在韦逸他们三个自身资质过于出色。   “这是哪儿?”红翎儿好奇地打量一下周遭的环境。   “易水门。”   他们当前所在的地点是易水门的山门外,找凌音是他们要做得第一件事。   “老三你是不是传送错地方了,这里不像是易水门啊。”因为凌音的关系,韦逸对易水门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可这里的一切与记忆中差得太多了,连周遭的山势都不一样,原来的易水门也不是这一副落败的模样,看起来不比凡间的道观强上多少。   泽九也有些不明所以,记忆中的易水门确实是这个地方,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泽九能用兽神戒将人传送到九幽界各处,但进入到九幽界后,兽神戒就只能作为传送的媒介,失去了其他的效用,只有离开九幽,他才能使用兽神戒的其他功能。   白远却道:“估计是你们太久没回来,说不得就变了模样,咱们先问问。”   时柏这边早已触动了阵法,等了半天,才走出来一个素服的小道士,查探之下只有引气期修为。   “什么人?”那小道士颇有些不耐烦,看着韦逸他们五人,“扰我仙家修行可是重罪。”   韦逸和时柏对视了一下,这小道士的装束实在是不太像是易水门的装扮。   韦逸开口道:“我们是来拜访凌音仙子的,麻烦小友帮忙通传一下。”   “谁?”小道士掏掏耳朵,一脸的不耐,“什么仙子,我们门派就没有女人,你们是在来找茬的?”   “请问这里是不是易水门?”时柏出声问道。   “易水门?”小道士这次是真的不耐了,“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是找错地方了,还是来故意消遣的?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赶紧滚,小爷没工夫伺候。”骂了一通,那小道士转身就要回去。   结果他刚一转身,就让身后一股拉力扯住,拉扯着他飞了出去,小道士吓得大声惊叫起来,“啊——”   白远提着小道士,笑着眯起眼,声音危险地问道:“问你你就好好说,非要我来亲自伺候。”   小道士吓得脸色煞白:“仙师饶命,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易水门,这里是无定门,全派二十三人加上仆从也没有叫凌音的女修。”   泽九开口道:“我刚用神识查了一下,他说得没错,这里三十人不到,修为最高的是个年纪快要作古的丹境修士。”   “难道我们真的找错地方了?”韦逸眉头一皱,刚要掐指测算,却是看到时柏突然看向他,韦逸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时柏那一副惊愕,且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韦逸很是奇怪。   时柏看着他,缓了缓情绪,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师兄可记得,我当初给你看兽神戒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时间流速是仙域的大概十倍?”这也是兽神戒重要功用之一,当初时柏借着时间流速在一年内阅读了浮图园中的玉简,包括后来用兽神戒修炼至金仙的捷径,都是借助兽神戒的时间流速。   韦逸皱眉,“我当然知道,我还用兽神戒修——”他话至一半,不知是突然反映过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不是……”   韦逸颤抖着手,开始掐算起来:“不对——不会的,一定是哪里错了,明明才九十年不到,凌音和师傅还在等着我,不会的——”   泽九反应过来,忙抬指测算,这才惊觉,此间岁月距他们离开竟然已经过了八百八十九年——   仙域一年,九幽十年!   换句话说,圣境修士的寿命只有五六百年,凌音不可能还在,将近九百年的时间,经历了四十代人的九幽界,早已经人事变换,这里已经没有还能记得他们的人了。   “不会的——”韦逸突然抓住时柏的手臂,“老二……我要怎么办?凌音……不会的……”韦逸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朝着时柏求助。   时柏看着满心绝望的韦逸,一时不知如何劝慰。   泽九微微蜷起手指,谁也没料到曾经的仙宝红利,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兽神戒,如今却成为催命符,残忍到让人绝望。   韦逸惶恐地抓着时柏∶“老二——我们去大衍宗看看好不好,咱们得找到凌音,她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找她,太久了,我怕——她会生气。”   时柏看着无助绝望的韦逸,随即点头说:“好。”   虽然不能使用瞬移,但几个人的脚程不慢,到了大衍宗,这次他们没有通传,而是直接去往了由长老值守的天一楼,天一楼是经阁所在,这里或许会有些线索。   那长老看着突然出现的韦逸等五人,惊了一跳,但他见机得快,只是愣然了一会儿,便立时起身施礼:“几位前辈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在下屈行,不知能否帮得上忙?”比起那小道士,这屈行长老从容淡定,举止进退有度。   韦逸直接问道:“我们想了解关于易水门的事情,你可有听说过凌音仙子?”韦逸平素很讲礼数,鲜少如此急切,竟是招呼不打便直接入题。   “易水门——”那屈行长老敛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这个在下不曾听说过,不过修真界门派众多,如果门派过小还未打出名号也是有可能的。”   韦逸身体晃了晃,艳冠修真界的凌音仙子,和与灵毓门并称的易水门怎么也不能说是没有名号。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怎么会……究竟为何会变成现今的模样,到底哪里出错了?   “再早以前呢?”白远问道。   “真的不曾听闻。”屈行摇摇头,随即又道,“但楼里有两百年间关于各个门派的记载,前辈若是想看,我可以为前辈找来。”   “只有两百年?”泽九追问。   屈行解释道:“两百多年前,大衍宗遭魔族重创,仙家的简书损毁了大半,留存下来的不多,大多都是功法玉简。”   “怎么会这样?”韦逸面色惶然,凌音在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竟然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屈行不知如何作答,这一行人的修为,他无法勘透,能躲过禁制守备直接找到这里,非是他可以对抗,以前根本不曾听闻有这样的人存在。   时柏出声道:“屈行长老不必惊惶,我们就是想找些东西,不知可否入楼内一看。”   “啊——”那屈行长老只犹疑了一瞬,便让出身,“几位请,如果需要在下帮忙,可以随时召唤在下。”   时柏点头:“有劳屈行长老带路。”   那屈行愣了一瞬,便抬步先行引路,原本他是想等这些人进去后,遣人去通知掌门师兄,不想这人并不给他机会。   这些人读玉简的速度吓到了屈行,阅读速度是和神识相关的,整一层简书,五个人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查阅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位神色超然淡漠的白衣修士,竟是双简同看,速度更是其他人的几倍。   先看完的时柏问道:“还有吗?”比起仙域这里的玉简容量太小,这一屋子的东西看完也没找到什么,只是了解了一些九幽界两百多年来的变化。   屈行忙回道:“包括游记、杂谈、风景异志在内的先前史料都在这里,余下的几层都是功法、练气秘籍以及丹方之类的书简。”   时柏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觉得现今在世的老祖,有谁能知道五百多年前的事情?”如果凌音是寿终正寝,那么五六百年前应该还有关于她的一些消息。   “这个……”屈行面带难色,那就是快坐化的老祖了,他们也不见得知道,因为他便是其中的一份子。   “有人来了。”泽九突然停下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时柏也站起身:“既是我们失了礼数,就去外面迎一迎。”   时柏他们出去后,等了一会儿,才迎来七位圣境修士,为首的是一身着白底蓝边的长袍男子。   见到时柏他们,那人神情明显愣怔了一下,作为圣境后期的修为,整个九幽界,从未遇到过这种勘测辨识不出的修为。   不过身为掌门却也知道如何应对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他恭敬地对时柏几人施礼:“元启长老卜算说今日会有贵客来访,我等有失远迎,还望几位前辈不要见怪。”   时柏回道:“无妨,是我等失礼,事出紧急,也请诸位见谅。”   白远出声道∶“咱们就别客套了,说正事儿吧。”韦逸一直惨白着脸,这样下去白远怕韦逸再受不住,说着白远示意站在一旁的屈行。   屈行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向前几步,说道:“几位仙师是想找寻关于易水门的消息,但楼里没有记载,恐要追溯到五百多年前,不知掌门和几位师弟可有人知晓?”   七人面面相觑,最后俱是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凌音呢?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韦逸忙问道。   “这个——”那掌门面色为难,随即说道,“几位仙师不必担忧,我已经遣人去找青祖,我想他应该会知道些易水门的事情,可否稍等片刻。”   青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却也是唯一的希望。   这些人的防备心很重,那位掌门说是卜算到他们回来,但连天衍老祖都测算不出来他们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提前算出他们会来   到此地?还有所谓的青祖,究竟是什么原因要提前请这位“青祖”来,也很值得探究。   不过,绝对实力碾压之下,他们倒也不怕这其中有什么算计。   红翎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空中,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只见一只青灰色的大鸟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伴着一声鸟叫,那青灰色的大鸟舒展着巨大的翅膀冲着时柏他们而来。   青鸾鸟——   他们终于在九幽界见到了熟人。 第157章 晋江连载   青灰色的大鸟在泽九时柏红翎儿头顶盘旋了许久才落下, 而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一人高的大鸟用头蹭了蹭泽九,实则它的第一个对象是红翎儿,结果对方躲开了。   对面的几人张口结舌, 他们敬仰了多年的青祖竟然如爱宠一般的去讨好几人, 谁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他们不敢说他们请青祖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意外,钳制这几人。   “哪里来的鸟儿, 怎么这么丑啊。”红翎儿躲到泽九身后, 探着脑袋问道。   时柏和泽九看着眼前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的大鸟, 青鸾的羽毛已经不复往昔的光泽,一些地方的羽毛明显变得稀薄起来,看着有些秃,确实有碍观瞻。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即使青鸾鸟的寿命长于人修, 依然快走到尽头。   听到红翎儿的话,那大鸟立时僵住,随即垂下大头, 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羽毛对于雄鸟的重要毋庸置疑, 尤其是青鸾,和时柏在一块的那段时间, 那是随时随地都要停下来整理羽毛的主。   泽九取了一枚药丸给它, 青鸾鸟蹭了蹭泽九的手, 看也不看地直接吞了。那丹药不知有何效用,只见青鸾鸟抖了抖翅膀, 眼睛看上去精神不少,神采奕奕的模样,毛色似乎都亮了几分。   泽九摸了摸它的头,替红翎儿解释道:“她不记得了。”   大衍宗的几位修士看得唏嘘不已,双方明显是相识,可是这些人他们从未听说,青祖寿数已经千余岁,这是人修完全不可能达到的,除非这些人已经——登仙!   似乎……或许也说得通,若不然他们为何会找寻五百多年前的宗门?   境界这个倒没猜错,但是时柏他们几人的年纪可能还不比在场的这几位修士大。   韦逸心中一阵阵地发冷,他当然知道青鸾鸟,若是连寿命绵长的灵兽青鸾都是如此模样,那么凌音呢?她是否还活着——   时柏看了韦逸一眼,其实在没见到青鸾之前,或许还抱有一线希望,但如今——   “青鸾,你可知道凌音在哪儿?”没人敢问,就只得时柏来开口。   青鸾鸟停下身形,舒展了一下羽毛,轻鸣了两声,这会儿突然从对面走过来一位女修。   “青祖说他知道,他带你们去。”女修说道。   韦逸眼中的光亮重新燃起,那死寂的心终于恢复跳动。   大鸟矮下身,舒展开翅膀,身形慢慢变大,示意他们坐上。   红翎儿没有上去:“他开路,我可以跟着你们。”说着她直接变换回本体。   在众人的震惊的目光下,韦逸几人乘着他们的青祖离开了。   “究竟是些什么人?”有人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女子竟然可以幻化成鸟——”   掌门摇头道:“不是人幻化成鸟,是鸟幻化成人,已经是突破幻形期,羽化登仙,如果所料不错,这几位都是仙者。”   “这可——好在刚才咱们以礼相待,没有冲撞他们。”   掌门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们不会在乎这些的,既是还愿意遵循礼数,便不是嗜杀之人。”   “竟然真的可以羽化登仙,既是和青祖相识,那么这些人原本也是九幽界的修士,咱们还是找人寻一寻,查上一查是否有这几位的过往,以上礼待之,才能知道关于上界的消息。”   “我也觉得,若是能查到几位仙师的身份,事情办起来会简单很多。”   “倒是没错。”有人看向屈行,“刚才几位仙师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可有透漏些什么?”   “只问了易水门的事情,没有透漏太多。”   “其实青祖也和他们相熟,若是请青祖帮忙——”   众人有些激动,热切地讨论起来。   那掌门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这些人会为九幽界带来什么,是好是坏还未可知。   …………   八百多年,原本的山峦河流都变得面目全非,与记忆中的景象已不能相合,偶尔看见让人熟悉的风景,也因为此时沉重的心境,更多的是种物是人非之感。   人事变换,斯人已逝,这不是他们所预想的衣锦还乡。   青鸾大鸟带着几人飞了很久,直到一处四处都是荒林的山谷它才停下,带着时柏他们落地,四周都是一些不太高的小山。   “这是哪儿?”韦逸想问凌音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但他没有再问下去。   青鸾鸟又飞起身朝着对面的山体就要冲撞过去,这一下吓坏了许多人,泽九直接出手拦截,将青鸾鸟给拽了回来,大鸟如此简单粗暴,实在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时柏看了一眼对面的山石,随即施法将山体冲开。   炸裂声过后,只见那山体开了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洞口。   青鸾鸟站在洞外,示意韦逸、时柏、泽九三人进去,但当白远和红翎儿要跟上的时候,却是堵着二人不让他们进。   “我们不能进去?”白远问道。   大鸟点了点大脑袋,身体挡住洞口确定对方的猜测。   “为什么啊?”红翎儿委屈极了。   青鸾鸟呜咽地轻鸣了一声,随即用那毛发稀疏的脑袋去蹭红翎儿,知道对方是要安慰她,这次红翎儿没躲开。   “好吧,我不认识她,她不愿意见我也正常。”红翎儿揉了揉大鸟的头,想了想掏出一枚灵果给青鸾鸟,“吃了这个毛毛   会长得很漂亮,你吃——”   青鸾鸟歪头看了一眼紫色的果子,一口吞了下去,眯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一副享受极了的模样。   “好吃吧。”红翎儿眯着眼睛,得意地道,“我最喜欢的果子,可惜味道太好,我老是忍不住,就留了这一个,不过我还有别的,你要——呀,这个珠子好漂亮啊。”   这会儿,青鸾鸟不知道在哪弄了个彩色的珠子,衔在口中往红翎儿怀里送。   大鸟送礼一下子就送到红翎儿的心坎上。   “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白远摸着下巴说道。   红翎儿搔搔头:“不认识啊,泽九也说是我忘记了,不过我觉得它可能认识的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白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洞口,不知道里面等着韦逸他们的是什么,有些好奇,可惜不能一探究竟。   韦逸三人进到洞内,没走出太远,一个古朴的石室便出现三人面前。   室内空无一人,一榻一桌一椅便再无其他摆件,桌上连壶具茶盏都无一个,唯有一个积灰的素朴香炉。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韦逸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时柏和泽九,说:“凌音不在这里,我们走吧。”说着几乎逃也似的转身,却是让身旁时柏拉住。   “师兄——”   韦逸停在原地背对着时柏,用着轻快地语调说道:“怎么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凌音不在这里,老二我们走吧——”他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就哑了,“求你——”   时柏静了几秒,说:“你不想知道,凌音留了什么话给我们吗?”   韦逸拼命的缓着呼吸,好半晌后,他才徐徐地回过头,眼眶热辣辣的疼:“老二,我——我们——明明——怎么就晚了?”   时柏沉默着,没有说话。   泽九走到桌前,将桌上的香炉拿起,检视一番,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时柏,见对方点头,泽九便将灵力灌注到香炉中。   先是一股清幽的香气传来,清透的雾气从里面漫出,那雾气飘飘渺渺地汇聚到空中,越聚越多,最后绘成一个清丽的白衣女子背影。   韦逸瘫坐到地上,满面绝望,心如死灰。   屋内没有人说话,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清润低柔的声音才在空气中响起——   “……我等了你们很久——”   韦逸捂着脸,肩头微微颤动,哽咽着说:“凌音,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若是早点回来就好了,留得我一个人总是胡思乱想,想着是不是你们嫌弃我是个不祥之人,不愿意回来找我……”   韦逸颤抖得更厉害,泪水漫过指缝,高大的汉子呜咽出声。   “……以至于我想和你们道歉都没有机会……当初隐藏天煞孤星的命格,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我就是——太想做个普通人了——我不想看到别人嫌弃疏远的样子。”   “没人嫌弃你……”泽九淡淡地回道。   韦逸却是已经泣不成声。   凌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在丘山秘境的收获让我过得一直很富足,虽然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但最后也成为众人敬仰的老祖,没人敢再强迫我,只是——”凌音的声音很淡,一直没有什么起伏,这会儿声音却是可见的低落下去。   “只是有时候总是想起在沙漠的那个晚上,那晚的月色很美,我们烤着火,时柏为大家讲了许多趣闻异志,我们解开心结,还说要一同面对接下来的考验——”她顿了一下,“我记得当时我们说过得每句话,每个人的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当时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这些年我忘记了很多事,但当日的情形我却是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想,许是当时的月色星光太美,见过那样的星光后,我便再也看不见别的风景。”   凌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怀恋:“也或许是我太过贪婪,见过那样的风景后,便再不愿蜗居在这里,想要到外面看看,或许外面的世界真的像时柏所说,四季变换,昼夜交替,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想去看春草萌新,夏花烂漫,秋风落叶,冬日飘雪……但我终极一生再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凌音哽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我不甘心——我从心底感到不甘,这几乎成了我的执念,我想尽各种方法想要出去,最后几近入魔,险些成为让人憎恶的邪魔——”   凌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是长久的沉默——   泽九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那美丽纤弱的白色背影,喉咙有些发紧。   韦逸抱着头,将整个人埋进膝盖。   过了一会儿,凌音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的魂灯依旧完好,我一方面庆幸,却也总会胡思乱想,想着你们在哪,在做些什么,都遇到了些什么人?是困在哪里不得复还,还是外面的风景太好,让人流连不回——”   “没有——没有流连不回。”泽九回应了凌音的话。   “其实——我知道你们一定是想尽了办法,就像我一直以来一样……没能坚持到你们回来,是我的遗憾,连听你们与我讲讲外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多年不见,本来想和你们说些我的事情,却发觉无甚可说,应了天衍老祖予我的断语——福寿绵长,寿终正寝——”   凌音突然笑了一下,声音轻快了不少,“将死之人,喜欢把生生死死挂在嘴边,你们不要烦。”她吐了口气,带着笑语说道,“时柏不知道你现今有没有得偿所愿,几百年的时间,应该也够你悉心筹谋,得到所爱。”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坦荡、强大、无畏,你拥有我梦寐以求的所有品质,你影响了我许多,每每遇到难解之事,我总会想若是你会如何解决,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更惶说你曾经对我的帮助,真的谢谢你。”   时柏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静静地听着凌音的每一句话。   “泽九——你我之间虽有过一些误会,但我一直视你为友,当初师门想要我与人为妾,是你救我于水火,不管当时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足以让我铭记一生,我一直很想做你的朋友,但我一直都不敢交朋友,不过这会儿我想着我这都要化土成尘了,应该不会再累及你们了。”说着凌音自己轻笑了起来。   泽九看着那抬手抚唇而笑的背影,轻轻闭了闭眼。   “厉峰——多谢你几次舍命相救,我说过一定想办法偿还你的恩情,如今却是失言,我并非有意,希望你能体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在想办法,但我也不想说来生,我今生孤苦,说不得是累世的积债,就让今世的所有随着生命而终结。”凌音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又沉重起来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轻笑道:“对了,不知你的媚术解了没有,当初真是——烦得我——”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若是你那媚术还没有解,我这倒是有一剂良方给你。”   说着漂浮在空中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白色身影,突然袅袅娜娜的转过身——   韦逸忙站起身,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抹白的倩影,却在对方转过来的一刻,露出惊诧的神情。 第158章 晋江连载   与秀丽娉婷的身姿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一张沟壑万千的脸, 那张脸皱皱地揪在一处,像是团在一起的废纸,裸/露在外的老人斑,让韦逸想起泽九的黑棍, 这是一张极丑的脸。   “凌音——”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厌恶自己的这张脸, 总会将我拖入各种困境,后来等我做了老祖才发觉, 原来一切的愁苦都是因为我拥有了没有能力守护的财富, 姑且称其为一种财富, 成为了老祖后,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好人〕,每个人都变得和善可亲起来,似乎与我曾经历的是两个不同世界……这张脸为我带来很多麻烦, 也为我的人生增色不少, 但最后也不过是一具红颜枯骨,人在老去的一刻,最重要的是曾经的那些回忆, 都是些……美好的回忆。”   韦逸狠狠地擦了一把脸, 看着凌音的脸,强自让自己露出笑容:“你无论变成什么模样, 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你现在也很好看。”   凌音眼睛失焦一般地看着前方, 轻轻地开口:“你们若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凌音——”   凌音的眼神飘远,似在回忆写什么, 过了好半晌,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真的是过了又长又……好的一生……”   随着这句话,空中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那个清丽的人影在慢慢消失。   “凌音!凌音——”韦逸突然大叫起来,他冲到前面,“我呢,凌音你忘记我了吗?你怎么不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师兄——”时柏拉住他。   韦逸喉咙已经哽咽,心口疼得难以呼吸,他跪下身:“我知道我错了,不该让你等了这么久,凌音——求求你,你不要这么狠心,哪怕留一句话给我,你让我怎么活?”   时柏半蹲在他的身侧,却不知如何安慰。   韦逸捂着胸口,五脏如焚,连气都喘不过:“好疼,老二我太疼了,凌音她怪我,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连厉峰她都有——我要怎么办?”   “其实她不是怪你。”泽九突然说道,“凌音不会怪你的,她只怕你过得不好,你们临别的时候她说要忘记你,怕给你带来负累……”   泽九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觉得她并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韦逸身形晃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下一瞬,铁骨铮铮的汉子失声痛哭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韦逸,印象中的大师兄,脊梁宽厚,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将他们挡在身后。在小空山,他独自承担着师者和兄长的双重身份,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都未退缩过。   过了一会儿,韦逸突然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凌音不会这么狠心对我,一定有留下什么给我,我要去找找看。”说罢他转身就走,十分急不可耐。   这次时柏没能将人拉住。   泽九说:“此间界面承受不住金仙的法术,师兄若是激动之下,强行施法恐生意外,你去看看吧。”   “你呢?”时柏问道。   泽九淡笑了一下,说:“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时柏没问什么:“等我回来。”   时柏走后,泽九靠着桌角坐了下来。   石室内很安静,泽九看着香炉的目光有些空茫。   “其实那天你们说得话我都听到了。”泽九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石室内响起。   在沙漠的第一晚,他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说话。   “虽然理解,但仍觉受伤,毕竟我们都没伤害他,一直真心相待,我曾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那是凌音的声音,言语中还能听出她的落寞。   朋友啊——是在说他吗?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当做朋友,是种很玄妙的感觉。   “我想待他有一日真正想通了,会和你道歉的。”   这次说话的是时柏,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自以为是地帮他承诺,他怎么可能会道歉!   “道歉吗?”那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语气,当时的泽九听到的时候很不舒服,莫名地不想再听下去,所以泽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其实在沙漠那段时光于他而言,也是很难忘的记忆,“强行”地与这些人绑在一处,共同面对未知的旅程,不迷茫也不寂寞。   泽九轻声说道,“其实我有想过和你道歉,只是我……”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如何认错服软,“我以为总会有机会的,事情也总有说开的一日——”   泽九神色淡然地看着脚下的地∶“当初我在你们身上都下了蝶粉,原想等我拿到圣莲,成就圣境就回去救你们,我没有真的想伤害你们……”   泽九静了几秒,接着又道,“我有把你当朋友,只是当时我——我不知道该……”泽九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对不起……”   泽九轻轻地吐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愿,之后便一个人继续静静地坐着。   “为何不和我道歉。”   是时柏的声音,泽九闻言抬起头,看着洞门口处的人影有些惊讶:“你——”   “我让白远跟着师兄了。”时柏走到他身侧,与他并排坐了下来,“若不然也不能听到这一番刨白。”   泽九皱眉看了时柏一眼,嫌恶地挪了位置,与时柏拉开距离。   时柏挑眉:“你是要区别对待吗,就没有想和我道歉的地方?”   “没有。”泽九毫不犹豫,“我对你一直都很好,以后会更好,没有可以道歉的地方。”   时柏笑了,他长臂一伸将泽九搂过来,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你这是赌气还是在表白?”   泽九这次没有躲,而是顺势抓着时柏的手臂,他说:“时柏,我以后真的会对你很好,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能不能不要和凌音一样,突然就这么离开。”   时柏顿了一下,环着泽九的腰,将人拥紧:“我以前是不是误会过你很多事情?那日我误会你想要杀人灭口,你是不是很失望?”   泽九靠着时柏,摇头道:“那本就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做错的是我,信任是建立在深厚的感情基础上,我们之间开始隔着太多的误会,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我们只往前看。”   时柏闻言静了一会儿,而后失笑道:“你这语气怎么如此……”   “怎么?”泽九追问。   时柏笑道:“只是觉得刚才这话听起来很有咱们师兄的风范,听着竟然这么有道理。”这种话应该是他拿来劝慰泽九的才对。   泽九侧身回过头,面带嘲讽地盯着时柏:“难道不是像你?”   这个角度,跳进时柏眼帘的,是泽九微扬的下巴,和线条优美的唇,时柏盯着那水淡唇,倾身靠近:“没错,现在道理讲得比我都通达。”说完便在那柔嫩的唇上印下一吻。   那清俊的脸上可见的漾起薄怒,泽九怒道:“你——分分场合,这让凌音——”   时柏叹了口气:“刚还说会对我好,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如今却是亲一下都不愿意。”   “你……”泽九深吸口气,从时柏身上退开,怕他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适可而止。”   时柏没有拦,而是长叹了口气,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幽幽地说道:“男人的话,果真是不能信,言行不一。”   “你……”泽九心中气恼,隐隐的还有些理亏,明知道对方是故作姿态,但听着那略带失望的语调,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凌音是怎么回事儿吗?”泽九想办法转了话题。   “你说她的孤煞之命,应该是让人下了咒术。”   “诅咒?”泽九皱眉,“可有破解之法?”   时柏摇头:“这种上古神术,早就失传,况且非是一般人可为,这种咒术对对施咒之人也会有反噬,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不知是什么样的仇怨可以让人做到这个地步。”   “损人不利己,什么仇怨要生生世世都不得放手?”泽九揪着眉头,“咒术解不开,凌音每一世都要孤苦无依,伤及亲缘,又逃脱不开,若是我也会心有不甘。”   时柏轻叹了口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你倒是忘了我这个瞎子,也是自带前生孽业,怎生不见你疼惜一下。”   泽九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不一样,也不耽误什么。”时柏太强大了,眼睛看不见这件事儿,总会让人忽略,没有让人疼惜的理由,不过这话泽九说得时候还是感觉没什么底气,他想起了时松,时柏小时候过得其实也很艰难,只是他从来不说。   “不耽误什么?”时柏转过身,一脸不解地质问,“怎么放到别人身上就是孤苦无依,到我这里就不耽误什么?”   泽九知道时柏这是故意,什么闺阁之乐,不愿意助长他的气焰,没好气地道,“没错,你和凌音比不了,人家心地善良,待人真诚——你干什么?”他话没说,就见时柏突然动了一下,朝着他翻身过来,泽九一个不被让时柏堵在墙角,“你——”   时柏扶着泽九的肩∶“一口一个凌音,怜她孤苦,又给她道歉,待遇是不是差得太多?当初我也是让你利用得彻底,却是一句软语都落不下。”   泽九是吃软不吃硬,这会儿也是寸步不让:“你自己说过不介意让我利用。”   “哦?我说过?”时柏眉毛一挑,笑得轻佻,“男人求爱时说得话,怎可当真?”   泽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特别想打一架,他反嗤道:“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就能说到做到。”   “你确定?”时柏慢悠悠地说道,“你哪里就男人了,刚还出尔——”时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对面泽九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   泽九的身世一直是个迷,时柏知道泽九可以幻化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却不知缘何如此。时柏能感觉到泽九对此一直抗拒躲闪,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去问,他想等着泽九自己愿意的时候亲口和他说。   时柏直起身:“咱们出去吧——”他话音未落,却让泽九拉住。   “我其实——”泽九面色有些苍白,有些僵硬地道,“时柏——我不是怪物。”   时柏顺势将人拥在怀里,轻声道:“你当然不是,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们走吧,去找师兄和翎儿姑娘——”   “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泽九抱着时柏,闭了闭眼,“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怎么说好。” 第159章 晋江连载   “我当然会等你。”时柏扶着泽九的背慢慢撤开身, 目光深邃地看着泽九, “你不用因为这种事情害怕。”   “你——”   “嗯?”   “我——”泽九张了张嘴,盯着对方黑沉得密不透光的眼眸,憋了半天,说,“你——这么看着我说不出口。”   时柏笑容凝固, 随即撤回身,端坐回一旁,右手有些百无聊赖地搭在膝盖上:“说吧。”   “……能不能再远一点。”   时柏:“……”   他微微挑眉,徐徐地侧过头:“你觉得我该躲到哪儿——”   “可以了……”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泽九缓了缓呼吸, 开口道:“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 就像我生来就有先天传承, 包括只有我自己可以修炼的心法, 九璇真人曾让我给她拓印下来过,她想过很多办法修炼我的心法,还特别找人研究,因此险些丧命……除了这个,我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强,别人需要半年才能休养好的伤势, 我可能仅用几日就能恢复好……我的血也很好用, 我会用血炼制丹药, 可以媲美很多天材地宝, 我也本能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潜意识里知道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泽九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不过,最不同的,是我还能完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原本我隐藏得很好……但那会儿我问卓冬为什么娘亲不喜欢我,他哄我说女儿更惹人疼爱,杨静秋喜欢女儿,我将那哄慰之言当真,但没料到……因此成为她眼中的怪物。”   时柏静静听着,没有安慰,也没有打断,更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情绪。   泽九的声线十分平稳:“其实很奇妙,你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与你完全不一样的人,连气息都不同,除了我自己知道是我,别人都认不出。”可能还有时柏,虽然泽九不知道时柏是通过什么方法,但每一次时柏都会快速的认出他。   “我看见华宣变换女身的时候极为震惊,有一瞬间我以为我终于见到了和我一般的人,但其实不一样,华宣的气息没变,他是雌雄同体的花妖,在妖精中虽不常见却也正常,但我是什么呢?”   泽九眉头轻蹙,左手掐着手上的指节:“人?但是有我这样的人吗?妖?可我的本体是什么呢?我总觉得自己似乎缺失了什么东西,现在的我是不完整的,即使如今我掌握了五行之力,吸收了神莲的力量,我仍旧觉得自己不完整。”   泽九吐了口气,半阖了眼皮,他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就像邀请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私密空间,完□□/呈在人前。   “就这些?”时柏突然开口,言语中还带着几分不满。   “啊?”泽九愣了一下。   时柏轻描淡写地道,“你说得这些我差不多都知道,你是觉得这些哪里让人难以启齿?”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泽九,“还是说你没有说实话——”   泽九忙解释:“我没有隐藏。”   时柏摇摇头,目光探究地看着泽九:“你是不好意思吗?当初你遇到我走火入魔,因为好面子怕被认出来,变换女身,结果弄巧成拙与我睡觉的事情为何没——”   泽九倏地站起身,怒道:“胡言乱语,还有正事,走了。”结果刚一转身,就让时柏拽住。   时柏借力顺势起身欺身而上,抓着泽九的肩膀将人逼靠在墙上,慢慢地凑近:“所以你其实早就喜欢我了,对吗?当初以你丹境的修为,怎么会推不开我,不过是舍不得。”   “我那是因为在突破途中,根本没力——”话至一半,泽九更加恼怒,又着了道儿,解释这个干什么,泽九气得去推时柏,“走开——”   时柏却是牢牢地将人钳制住,低低地笑道:“我是个瞎子——”   泽九推搡的动作一滞,看向时柏。   “但我能因你看清楚这个世界,师傅说我这眼睛可能是受前生所累,说不得咱们夙世因缘,我的眼睛和你有关。”   泽九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那也一定是你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时柏也不反驳,看着面前线条优美的雪色颈项,笑着说道:“说得有道理,所以这一世我要以身偿债。”他刻意将“身”字加了重音,语调轻佻至极。   口头上泽九就没赢过,怎么都说不过,泽九气怒不得,转过头难以理解地看向时柏:“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嗯?”时柏低低地笑道,“我以前是什么样?”   “你以前——”以前……以前时柏似乎也总喜欢在他说正事儿的时候,突然故意说一些惹他生气的话,泽九突然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正事儿大多都是让他心底不快的事情。   若说不同的话,那时候的时柏还端着些师兄的风范,张弛有度,也不会言语调戏,如今却是没了顾忌,怎么能让他羞窘怎么来。   泽九看着时柏,突然严肃地说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时柏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如果你——”   时柏话未说完,泽九突然倾身亲了时柏一下,而后在对方愣怔的时候,脱开身走了出去。   “走吧,去找师兄翎儿他们。”泽九背着身对他摆了摆手,总不能总让人牵着鼻走走,长此以往,不思反攻,势必会助长时柏的气焰,难以翻身。   时柏有些诧异地看着泽九的背影,不用看表情就能感觉到他的得意,随即低声笑了一下,俊逸的面庞带着带着温柔的笑意。   泽九迎来了“婚后”的第一次胜利,可喜可贺。   出了山洞,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起玩耍的红翎儿和青鸾,俩人或者说两只鸟玩得特别好,红翎儿身上花红柳绿的挂了一堆东西,还和泽九炫耀。   说不得丹药还是灵果起了作用,青鸾身上的羽毛光亮了不少,本来秃了的地方支棱出几根骨羽的幼翅。   泽九说道:“让它养养身体,等出去的时候,也将青鸾带上,渡了仙劫,它的寿数也就会延长。”如果早一点,凌音或许就会和青鸾一样,还有转圜的机会。   时柏点头同意:“当然,你是兽神戒的主人,这里你说得算。”   泽九看着他,突然勾了嘴角:“你说要是把你留在这里做俘虏——”   时柏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想要我留在这里,日日等你宠幸?”时柏摸了下巴,“听起来也不太坏。”   泽九笑容消失,转过头看向远处玩闹的红翎儿,提声道:“别玩了,知不知道韦逸和白远去哪儿了?”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周围的草木发颤,惊得山鸟高飞。   时柏胜不骄败不馁,轻松扳回一城。   …………   白远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失恋的人这么难对付,他一定不会答应时柏。   他们打劫了好几个宗门的藏书阁,好说歹劝地才让韦逸消停下来,结果这会儿又跑到人家宗门的酒窖偷酒喝。   这白远哪里是个会安慰人的,说话不走心,越安慰韦逸越难受。   他这会儿也没什么耐心了:“我说你别喝了,差不多得了,人都没了,你这难过也没用。”   韦逸对他摆摆手:“我没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不是——你!”这会儿更不知怎么劝了。   韦逸一个人喝酒,整个人失魂落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远突然说道:“说来厉峰也是来自九幽界的吧。”   “嗯。”韦逸安静地喝着酒也不闹,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提他干嘛?”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厉峰的骨灰还在我这儿——”   “什么?”韦逸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白远。   白远让他的目光吓得一缩:“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当时你们都走了,就留我收拾残局,我就顺手把人烧了,之后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就突然想起来的。”   韦逸揉了揉发晕的额头:“那种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去可怜?凌音也是,死的时候还记挂着,反而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白远发觉这是一不小心踩到了马蹄子上,忙补救道:“没有的事儿,我哪里可怜他了,就没忍住顺手而已。”   韦逸嗤笑一声,目光幽幽地看着手中的酒壶,说道:“你同情他,你们有相似的遭遇,你觉得如果当时没有时柏,下场会比厉峰更惨,所以你可怜他。”   白远立时否认:“……说什么呢,你误会了。”   “你想干嘛就干嘛吧,别让泽九看见,不然他饶不了你。”韦逸说完就没再理他,独自坐在地窖里喝酒。   白远沉默了一会儿,看了韦逸一眼,过了一会儿,默默转身出去了。   这是某个宗门的后山,白远随便挖了个坑,然后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修士讲求返璞归真,一般是不置棺冢,直接就地掩埋,甚至是直接散于天地,与前世越少羁绊,越好转世。   韦逸说他可怜厉峰,他觉得自己不是真的同情厉峰,但他却这么做了,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   白远将瓷瓶盖子打开——   “你和他不一样,你知道吗?”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了白远一跳,回过头,发现韦逸正红着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你这些年做得事情,你拿自己的钱贴补救助那些遭受迫害的人,说着潇洒人生,人后比谁都努力,厉峰做得那些错事,你偏要往自己身上靠,但你们不一样。”   韦逸只觉心口憋屈得厉害,胸口起伏不定:“他有什么可怜的?他明明有好好活着的机会,他不珍惜,去伤害别人,我的凌音,我的凌音活得那么艰难,还一直在努力争取——”   韦逸眼睛热辣辣的疼,喉咙不受控制地哽咽:“她根本就没有过得很好,她从丘山秘境出来,就让一群老家伙逼问泽九的消息,还有一帮对她图谋不轨的伪君子,她心力交瘁的和这些人周旋,这么多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想给我们留话,却连一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她死得时候才求到青鸾那里,她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来找她,如果再晚一点,如果连那大鸟都——”韦逸说不下去了,眼睛酸涩得厉害。   “韦逸对不起,我——”   韦逸看向天空,用力将眼中的热流逼退:“人再苦也不过是一辈子,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但凌音不是,下辈子她还会孤苦一生,重复这样的人生,你说这是为什么?她又不是坏人!”   白远低着头,将厉峰的骨灰直接倒入坑中:“你说得没错,凌音能让你们这么挂记,她一定是个好人,但厉峰不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以伤害别人来修复自己的伤口……可他不知道帮助别人也能获取内心的平静,他用错了方法,我帮他不是可怜他,更不是觉得他做得对,我是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好人,来偿还今世的罪孽,若不然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又算是什么。”   韦逸大笑出声,他瘫坐在土堆上,手中的酒壶脱落:“说什么前世今生,人就算有来生,那也不是一个人了,为何非要让人背负前世的枷锁?根本不挨着,有什么仇怨这辈子就解决,不要想着什么来世,来世说不得会更差,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说天道是怎么想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远不会安慰人,感觉自己说什么错什么,但又感觉不能什么都不说,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人都要向前看,你还有两个师弟,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九,以后或许还能遇到更喜欢的人——”   韦逸这会儿却是突然站起身。   白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讲错话了,忙问道:“你要做什么?”真是的,安慰人这活哪里是他干的,偏生时柏还让他跟着。   “去找老二他们,然后找师傅,师傅还在墓地等着我们呢。”韦逸突然有些急切起来。   “墓地?什么墓地,在哪?”   韦逸运抵灵力,将酒气发散出去,吐了口气,才道:“就在九幽界的秘境,得让泽九先找一找地方,我们就可以直接过去。”   “兽神墓地不在九幽界。”突然有人插了一句话。   对面走来三个人影,红翎儿先跑过来:“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们找了好久。”   等走近,泽九继续说道:“兽神墓地不在九幽界,我最初就用神识将兽神戒中的所有地方都查探过,确定丘山秘境也不在九幽界内。”   “啊?”韦逸这会儿刚醒酒,害怕自己脑子转不过个,揉着额头问道,“咱们明明就是在九幽界进入到墓地的,如果墓地不在九幽界,那会是在哪?”   时柏解释道:“或许是另外的界面,九幽界可以连接另外的界域,其实细想起来,丘山秘境和九幽界完全不同,九幽界不能渡劫,秘境中可以,足以说明这天地法则就不一样,或者说兽神戒内可以躲避天罚。”   “难道咱们要等丘山秘境开启的时候,才能去找师傅?”丘山秘境百年一次,哪里等得?   时柏摇头:“那倒不用,你当初也并不是从丘山秘境进入到沙漠的,我们要去你曾经所到的那个地宫。”   “竟然把这个忘记了。”韦逸吐了口浊气,重重地敲了敲头,“我们去找师傅,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第160章 晋江连载   那地宫隐藏得极好, 韦逸寻着记忆再找回去的时候, 也只是找到大致的方位,根本查探不到入口,还是借着时柏和白远二人对阵法的精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进入。   “上次你能进来十有八九是运气。”白远有些感叹。   韦逸没说什么,情绪一直都不太高。   红翎儿抓着泽九的衣袖, 有些不安地四处张看:“这里阴气好重。”   地宫内黑黢黢的,阴风阵阵,乍一进来就感觉脊骨发凉,空荡荡的石廊说话都带着回音, 红翎儿刚说完话, 就把自己吓到了。   白远看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笑话道:“怕什么, 我们这里有四个金仙修士,当初韦逸都能一个人闯过来。”丹境修士都能过得地宫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很简单才是。   “这里是地下,经年累月,阴气重些也是正常。”泽九安慰红翎儿。   时柏和泽九是第一次进入地宫,这里确实如早前韦逸所说,与兽神墓地的构造相似。   “都是些什么东西, 模样怎生这么奇怪。”刚进入地宫, 白远便让墙上怪物模样的壁画吸引, “人不像人, 兽不类兽,面目可怖, 世上若是真有这种东西可就真的是怪物了。”   墙上雕琢着的壁画看着非常猎奇。   类似的壁画时柏他们以前也见过,当时一头雾水,但这会儿时柏倒是有些推测:“我猜想这与传说中的父神母神有关。”   白远疑惑:“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东西真的存在过?”   时柏说道:“母神父神都有造物之能,这些大概是他们做出的失败品。”   “失败品?”白远愈发惊讶,“随意就能创造生灵?怕是要能够掌握天地法则之人才能做到,这要是真的,那他们做出的成功品是什么模样的?”   时柏想了想,说道:“据传五神兽是天帝和母神的孩子,我觉得他们凭靠自身生出五个形貌各异的孩子可能性不大。”   韦逸也观察着这些壁画,闻言说道∶“上古传说中五神兽合体,连天帝都要忌惮,我曾经在浮屠园的幻境中听过此类传闻。”并且见过青龙孟章本人。   “你说浮图园?”白远不以为然道,“你都说是幻境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你竟然当真。”   “至少和传说中都对上了。”韦逸辩驳。   “那是因为浮图园就是按照传说建造的。”说着白远像是想到什么,“对了,你们说要去的地方是兽神墓地,难道是埋葬上古神兽的地方不成?”   时柏摇头∶“墓地里有什么还不知道,叫兽神墓地只是对兽神戒而言,不过那里看上去确实与上古兽神有着某种联系。”   “哦?”白远他常年醉心炼器,也不缺少资源,对于秘境这类地方,鲜少涉足,这会儿倒是有些期待起来,“那可真要好好见识一番了。”   泽九看着围在一处研究壁画的几人,蹙起眉催促道∶“走吧,别磨蹭了。”   “走了走了——小师……”对上泽九冷肃的目光,白远笑眯眯地改口道,“小师叔着急了。”   几人行了好长一段,开始还算顺利,几只邪祟对他们来说也够不成威胁,只是几人越走越觉得奇怪。   “这条路多长啊,怎么见不到头?”红翎儿问道。   白远也忍不住出声道:“怎么这里连个转弯的地方都没有,韦逸你当初是如何——”   白远话至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韦逸,发觉落在后面的韦逸已经不见了。   “师兄他——”泽九眉头一皱,看向时柏,时柏也是摇摇头。   红翎儿面带不解地道:“刚刚明明还在啊。”   白远看向四周,神色严肃起来,“真是邪门,两个阵法大师的眼皮子底下还能丢人。”他看向时柏,“咱们回去找找?”   也没别的办法,几人便又往回折返,这次他们四人行到一处,各自散开神识,以防再有人失踪,即使改变了方向,结果墙上的壁画一直都在变换,没有重复过。   他们行了很久,结果空荡荡的石廊,仍旧是一眼望不到头。   白远神色越发凝重,他慢下步伐:“按照回程的速度,咱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入口的位置。”但现在前面还是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到尽头,说是迷阵却看不到任何破绽,这里的阵法布置得十分精密。   时柏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白远立时回过头,随即面露惊色地看向时柏∶“……”   泽九与红翎儿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白远这次是彻底蒙了,明明神识一直很警觉,时柏停下来他都能发觉,怎么那两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时柏闭上眼,开始在脑中计算起来。   白远也再次拿出卦盘,测算方位,勘测异象,结果一切都很正常,可偏偏人就是绕在这里,不得进出。   白远冥思苦想,鼓捣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最后只得看向闭目沉思的时柏,寄希望于时柏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终于,他看见时柏睁开眼。   “怎么样?”白远忙问,“有办法了吗?”   时柏看向他,点头道,“差不多,走出去就可。”   白远松口气,随即面带不解地问道:“怎么走,往哪边走?”白远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路,已经感觉不出什么区别。   “分开走。”   “什么?”   “我们只能各自单独通过,不能结队。”   白远越发不解:“这是要独自行动?这是什么阵法,我怎么没听说过?”原以为只是一个小的地宫,里面的阵法竟然连他这个阵器大师都没见过。   时柏想了想,说道,“我与泽九曾经在秘境渡桥时也是如此。”只不过同行的人已经由凌音、厉峰变成了韦逸、白远与红翎儿,“若想进入大漠,这或许是必经的一环。”   白远还是不愿接受,“那时候韦逸怎么——”他顿住,那时候韦逸似乎也是一个人,白远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和时柏分开,他认为秘境的乐趣就是大家一起,“早知如此,就该好好问问韦逸是怎么回事儿。”本以为是个寻幽探秘的游玩之旅,没想到竟也如此复杂,这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不会有什么危险。”时柏道。   以时柏之前的经验看,这地宫的主人应该是没什么恶意。   不管白远如何想,两人最后还是奔着不同的方向,分别行动。   不多久,时柏便停下脚步,此时身后的白远已经消失在石廊,探寻不到踪迹。   上一次凌音和厉峰一同消失后,他便进入了一个静置的空间,也因此在修为上有所进益,后又进入镌刻着神兽的石室,墙壁上有着他不为熟知的文字,但现今他已经可以识得那些文字。   用上古文字镌刻的地宫,这里或许隐藏着很多已经让时光掩埋的秘密,却是不知这一次是否也要重新再来一次。   时柏闭上眼,将外放的灵力收回,眼前立时漆黑一片,下一瞬,一股拉力突然袭来。   时柏神色一变,欲要运抵灵力挣脱,却是全身让什么奇异的力量桎梏,周身一点力量都提不起来。   这完全出乎时柏的意料,原以为只要再睁开眼就可以转换情境,离开困顿许久的石廊,却不料完全地陷入被动。   身体变得非常轻,感受不到重量,像是在空中飘浮,似乎是一阵轻风拂过,立时将他推向远方,开始随风飘逐。   时柏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混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有了些精神,意识慢慢恢复,时柏虚弱地睁开眼,他似乎看到一道彩色的光从眼前飞过。   那漂亮的彩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待意识完全清醒,时柏终于看清眼前晃动的色彩是什么——   蝴蝶……那是有着一对漂亮翅膀的彩蝶,时柏发觉自己眼中的一切有了颜色。   湛蓝色的天空,白云悠然漫步,草长莺飞,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时柏看见两只白色的带着绒毛的爪子,一只幼兽——正欢快地跳动,但目光一直追逐着色彩斑斓的蝴蝶。   时柏什么都做不了,他此时正困在这只幼兽的身体里。那蝴蝶像是在戏耍小兽,在它眼前飞来飞去,贴近之后,又在小兽扑捉的时候,又突然飞高,视线中还有两只欢快跳跃的白色爪子,一直扑抓,乐此不疲地追逐着蝴蝶。   直到一只漂亮的鸟儿从面前划过,小兽终于停了下来,盯着鸟儿离开的方向,视线歪了一下,接着,幼兽突然更加欢快地奔腾起来,开始追逐小鸟。   微风送爽,鼻尖是青草香气,奔踏过鲜花编织的地毯,满眼姹紫嫣红,时柏能感受到幼兽欢悦的心情,单纯地只因为见到自己喜欢的景色。   幼兽的耐力很好,追着鸟儿来到一大片竹林,穿过碎石小路,幼兽才停下来,时柏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坐在藤蔓编织的小秋千上,一荡一荡地,感受微风拂面。   小女娃见到了幼兽,立时扬起笑眼,嫩生生地叫道:“小兵——你慢……。”   “要叫哥哥。”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时柏这才发觉原本带着绒毛的白色小爪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嫩白的小手,那幼兽竟幻化成了一个男童。   变成人身后,男童变得不太灵敏,胖胖的小脚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女娃走过去。   “二哥……”女童十分乖巧,软糯糯地唤了一声,眉目可爱,声音甜甜的,弯弯的笑眼可爱极了。   男童拉了一下女童身边的藤蔓,那藤蔓顺势而下,顷刻间便结成了一个新的秋千。   男童揉了揉鼻子,坐上秋千∶“是哥哥,不是二哥,我和他们不一样。”   女娃茫然,呆愣愣地问道∶“哪里不一样啊?”   “你长大是要嫁给我的,和他们不一样,你没听过娘亲怎么唤爹爹的吗?”男童白嫩的小手用力地荡着秋千。   女童“哦”了一声,歪着头努力理解了一会儿,用清澈幼嫩的声音问道∶“嫁给你是不是要给你做媳妇的意思?”   男童心下志得意满,却是装作大人,露出严肃的神色∶“对,一个意思。”   女童闻言忙摇了摇小脑袋∶“不行的呢,娘亲说要我给小黑做媳妇。”   男童一听瞪大眼睛,简直晴天霹雳∶“为什么?”   女童眨了眨懵懂的小眼睛,她说∶“娘亲说小黑救了我,长大我得给他做媳妇。”   “不可以!”男童挥舞着小拳头,急不可耐地道,“你先答应我的,不可以再嫁给别人!”   女童很是为难,小手纠结地抠着蔓绳,软软糯糯地道∶“可是我答应娘亲了呢。”娘亲又漂亮又温柔,她迷迷糊糊地就点头了,娘亲笑得那么美,当然是说什么都好了。   “不行,我不答应。”男童态度坚决,小胸脯气得上下起伏,夺妻之仇绝不姑息。   女娃眨着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男童,粉嫩的小脸似乎有些委屈:“可是你已经有很多媳妇了呀,就只有娘亲说不能嫁你,所有女孩子都答应嫁给你了,为什么不能分一个给小黑呢?”   “那怎么一样,她们都没你和娘亲好看。”男童鼓着腮帮,说得一脸理直气壮。   女娃耐心地解释∶“可娘亲说不能自私,要懂得分享。”   “媳妇儿不能分!”   “啊?”女娃一脸不解,“为什么?”   时柏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缘何会困在一个幼兽的体内?听着两个童言无忌的娃娃谈情说爱。 第161章 晋江连载   时柏此时大脑本就混沌, 听到这里, 越发无法分析当前境况。   幼兽化形,是天资如此,还是人为催化,也或者一切都是幻象。   这会儿,青梅竹马的小情侣已经吵了起来。   “娘亲说小黑在养伤, 不能去那里。”   “我就是要找他说清楚,你将来是要嫁给我的,不能和我抢媳妇。”   “那你是要嫁给小黑吗?”女娃愣愣地问道。   男童表情崩裂,有些受不了地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男孩子是不能嫁的, 两个男孩子也没办法成亲。”   小女娃嘴一瘪, 水漾的眼睛雾气蒙蒙:“又没人告诉我这些, 可是小黑也不一定是男孩子啊。”   “那有什么。”小男娃小手一挥,豪气干天地道,“他要是女孩子嫁给我好了,这事儿我一定要和他讲明白,不能仗着救命之恩和我抢媳妇。”   “娘亲说了不让去——”   “只要你别告状——”   “那里有禁制进不去——”女娃的声音让男童甩在身后。   不多久,伴着青草香气, 时柏眼前出现一道高耸的石门, 上面刻画着熟悉的图腾, 重要的是上面还勾刻着上古文字, 正当他要仔细探查的时候,突然神识一痛, 一股莫名地吸力拉扯他。   时柏眼前一黑,所有色彩都消失。   耳边时不时地传来一些杂乱的声音,一直听得不太真切,男人、女人、孩子——每当声音清晰一些的时候,又突然飘远。   慢慢地耳边的声音更加嘈杂起来,但这一次,时柏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即使在嘈杂的人声中,他依旧听得很清晰——   那声音刻印在脑中,只听过一遍,再不能忘记。   是时柏曾经在秘境栈桥上听到过得声音——   ——吾自将折入轮回。   泽济苍生,同落九幽。   当不畏已身,成则生,死方归。   ……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   ……为什么会又听到这个?   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想要做什么,那种视死如归的执念,让人心悸到恐慌,这让心如止水的时柏本能排斥。   这种沉重的执念,让时柏本能地想要逃离。每一次听,他都有入魔的征兆,翻涌的火焰冲破胸口,朝着四肢百骸流   淌过去,烧得整个人灼热难耐。   时柏呼吸急促,经脉中的两道气流剧烈地运转交锋,慢慢地冲上识海。   突然头顶传来一股清凛之气,周身燥热终于得到缓解,几乎瞬间冲刷而去,耳边也慢慢安静起来。   “时柏——”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时柏突然抓到一只冰凉修长的手,他将慢慢将神识汇聚到眼眶,映入眼帘的是泽九清雅俊美的脸。   时柏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笑道:“真的——”   “还好吗?”泽九问道,清冷低润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隐忧。   时柏突然重新睁开眼,目光冰冷地看着泽九,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说道:“低头!”   泽九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稍稍倾了倾身:“是觉得哪里——”话未说完,便觉腰上一沉,一股力量拉着他完全的贴近时柏,下唇便让时柏咬住。   泽九惊得要起身,结果时柏的另一只手扣上他的肩膀,唇上啃啮的力度越发的激烈,羞耻感和麻酥的心悸窜上脑海,吓得泽九心脏骤停。   时柏抚摸着他僵硬的身体,不知泽九为何如此紧张,他搂着对方绷得死紧的身体,摸上泽九腰间的衣带,试图攫取更多。   “我说,你俩……”坐在在角落里的韦逸忍不住出声,“差不多得了,这里还有别人。”   时柏动作一顿,泽九忙借此抽身,脸颊泛红,眼角含着水光,轻拧眉峰,抿着因为啃咬略显鲜红的唇,想怒却又不知如何发作。   “你就让他们亲一会儿能怎么样?”白远有些不满,“我这还没看够。”小师娘害羞起来还挺好看,平素冷肃着脸,这会儿眼眸带水,双颊桃红,潋滟生动的让人无法逼视,难怪时柏如此上心,一直好生地宠着。   韦逸没好气地道:“我再不出声,这俩都要——”韦逸对上泽九气急的目光,不得已收了声。   时柏揉了揉混沌的额头,终于看清周遭,除了自己和泽九,还有韦逸和白远两人。   “翎儿姑娘呢?”但少了一个人。   白远回道:“不知道,可能还需要等一会儿,我是最先来的,然后是小师叔和韦逸,你最后,这个大概每个人时间都不同。”看起来也没什么规律,感觉似乎和修为也不挨着。   他们身处一个密闭的石室,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墙体光滑,没有壁画,也没有任何机关。   “是不是翎儿来了,咱们就能出去?”韦逸问道,白远这个阵器大师就是摆设,关键时候总也指望不上。   时柏却是不置可否地道:“等等看吧。”他坐到泽九身旁,拉起对方干净修长的手指,正在传音哄着泽九。   从泽九变换不定的精彩表情,白远感觉自家师傅一定说了不少骚话,能惹得这样一个美人儿气怒羞赧,也是种享受。   韦逸这边气得心口疼,都什么时候,这俩还不分场合的卿卿我我,简直是不务正事。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泽九突然说道。   “哭声?”众人一愣,仔细探出神识倾耳细听。   “没有啊,你听到了哭声?”白远不解地道。   “翎儿在哭!”泽九站起身,走向对面的墙体探看,“是翎儿,她在哭——”   白远劝道:“你是不是听错了,可能是邪祟捣鬼,这里太邪性,弄不好就着了道。”   “不会错的,是翎儿,时柏——”泽九回身看向时柏,神色凝重,“有办法出去吗?”   时柏展颜微微笑道:“当然有。”   韦逸一口气好悬差点没上来,所以刚才为何要回他等等看?他这个师兄是越来越没分量。   其实这事儿怪不到时柏,原本就是要等红翎儿,早晚没什么分别,这会儿泽九说听见红翎儿的哭声,自然就要动作了。   “所以这就是我当初拜师的原因。”简直是望尘莫及,白远追佩服时柏的一点就是,无论何时都有稳固掌控全局的冷静气度。   但下一瞬,白远表情却突然炸裂开。   只听“轰隆”一声,随着时柏的掌风,整面墙体倒塌了大半。   时柏徐徐回过身,淡漠地看向目瞪口呆的三人:“所以你们都没用法术试过?”   “我——”白远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墙面用神识无法穿透——”所以他们以为不能强攻,只能破解禁制,谁成想会是这样,简直了。   韦逸也觉得这和让人驯化的牲畜没什么区别——   “四面——只有这一面能动。”韦逸探看了一番,试图找补一下。   “还好意思说,你都来过一次,怎生什么都不知道。”白远抱怨道。   “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韦逸也气,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很简单,就随便逛逛而已,当时他本来是想找出口,结果直接去到了沙漠,莫名其妙就出去了,当时真的是乱得狠,他也不懂,走起来也根本没什么章法,“还说我,你个阵器大师跟白给似的。”   白远咳了一下,说:“——我是阵器大师,主攻的是炼器阵法,这种迷幻阵不是我的专长——”   “别找借口——”   泽九却是没顾上许多,直接出了石室,时柏随后,两人顾不得吵架顺势跟上。   却是来到另一个石室。   “往哪边走?”他们到了另一个石室,但有三个出口,三面墙都开了洞门。   泽九停驻了一瞬,径直朝着正前方穿行而去。   “对吗?”白远不确定看向时柏,结果对方一撩衣角,竟是想也没想地跟了上去。   韦逸拍了拍白远:“你以为他是靠着什么把人追到手的?”   “什么?”   “宠!”   泽九带路,几人跟着走了一段路。   “竟然真的有哭声。”白远哆嗦了一下,他向四周张望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不清楚泽九是怎么听到的,明明开始的时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这俩人还能心灵感应不成?当然这话白远搁在心里没说,毕竟不知道他那个捉摸不定的师傅会不会吃干醋。   突然泽九加快了速度,他们连忙跟上。   那哭声越来越大……   终于,他们在某个石廊的拐角找了人。   黑黢黢的地宫,一个红裙的女子蹲在角落里哭,那画面其实看上去十分渗人,看得白远头皮有些发紧。   “翎儿——”泽九将手落到女子的肩膀。   “呜呜呜——”女子抱着膝盖,脸全然地埋进去,用力地哭泣。   “怎么了,是吓到了吗?”泽九蹲下身,轻声安慰道,“抱歉,我来晚了。”   “呜呜呜——”少女用力地抽泣,哭得几乎崩溃,呜咽地叫了一声,“泽九——呜呜呜——”   “这是怎么了?”韦逸看得着急,“是不是让幻境吓到了,那都是假的,不用怕。”   “没错,我当时也吓坏了,但真没事儿,你看大家都好好的,没人敢欺负你。”白远也劝道。   但少女只管哭泣,悲伤的难以自已。   泽九半蹲下身,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梦到你哭,你一直哭着让我救你,我却总是无能为力,所以我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让我有这种不好的预感。”泽九看着少女,“其实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少女突然扑向泽九的怀抱,放声大哭:“泽九——泽九我看见你死了,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呜呜呜——”少女抽泣地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拼了命去救你也没用,呜呜呜——”   少女一直语无伦次表达着自己的悲伤:“泽九——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这孩子,都是假的,哭什么啊。”韦逸哄道。   白远叹了口气:“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怎生如此故弄玄虚,我一个大男人都吓得够呛,何况一个小姑娘。”   韦逸皱眉:“你也碰到了不好的事情?”   白远疑惑地转过头:“难道你遇到的是什么好事儿不成?”   “好事儿倒是不至于,但也不至让人如此。”韦逸眉头揪紧,“我只是看到一些人,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人。”   “啊?”白远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韦逸刚刚痛失所爱,应该会在幻境中遭遇这方面的重创,不想却是完全没有。   红翎儿这边哭声不歇,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那悲伤的模样,像是泽九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该怎么让你明白呢?”泽九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我们是单独个体,犯不着为谁拼上生命,交付生死,相信我,就算你为了我牺牲自己,这只会让我更难过。”因为他已经深切地经历过一次,生命的代价太过沉重,总会在孤寂的时光侵蚀着脆弱的神经,让悔恨和痛苦占据。   泽九轻语道,“我们要做的是努力照顾好自己,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给彼此添麻烦,不让对方伤心,如此就已经很好了,不用非要一定肩负起生命这个责任,这也会为别人造成困扰。”他说,“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一样,努力不成为彼此的负累。”   红翎儿抱着泽九,泪水沾湿了对方的肩膀:“泽九——泽九——”   韦逸看得有些唏嘘,他站在时柏的身边,感叹道:“咱们老三长大了——”   时柏“嗯”了一声,随即觉得似乎有什么在脑中闪了一下,他闭上眼仔细去回想,试图去捕捉那道灵光。 第162章 晋江连载   只是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太过短暂, 转瞬而逝, 时柏没能抓住。   好不容易哄好了红翎儿,几人这才重新上路。   “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的?”白远对此好奇。   红翎儿情绪还没完全缓过来,一抽一抽地回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在一间石室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说到这儿, 红翎儿嘴一瘪,红着眼睛道,“我害怕,就打破墙跑了出来找你们。”   韦逸:“……”   所以只有他们几个傻, 主要是白远开得好头, 阵器大师没动作, 他们自然觉得石室破不了。   “原来你是第一个出来的。”白远倒是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 觉得还挺神奇,那石室竟是能自行修复。   接下来,几个人很顺利地到达了韦逸说得那间刻有「栈桥深处连孤漠,落阳西地见神邸」的密室。   泽九微微皱眉:“会不会有些奇怪,这里本来用得都是上古文字,为何偏偏有这么一句突兀众人都能读懂的文字?怕不是原本墓地建造者所为。”   “没错, 难道说是有先人也去过兽神墓地, 得以平安回返?”韦逸猜测。   白远也摸着下巴猜测:“难道建造者不可以懂得两种文字吗?你看时柏就能看懂这里的上古文字, 而且这字体和石壁贴合的很好, 不像是后来刻印上去的。”   红翎儿这会儿探出头,怯懦地问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害怕了?”泽九回过身, 说道,“不然我先将你送回仙域,这里说不得还有什么危险。”   红翎儿连忙摇头拒绝:“我不走。”   泽九心下无奈,刚也劝过,但红翎儿说什么都要继续跟着。   韦逸这会儿有些犯难:“我真不知道我上次是如何出去的,我在这里也困了很久,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人就到了大漠。”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白远抱着胸,面有得色看着韦逸,“咱们脚下就是个传送阵,当初你是走了狗屎运触动了阵法。”   韦逸没信,而是看向时柏,白远在他眼中实在是有些不靠谱。   时柏却是开口说道:“此行怕是没有我们当初想得那般容易,前路危险未知,可能涉及我们不曾了解的上古残遗,此时大家还有机会折返仙域。”   “啊?”白远一愣,“什么意思,是要放弃吗?”   韦逸没好气地道:“什么放弃,我们去救师傅,你就不用凑热闹了。”   “你这是卸磨杀驴,上古残遗,我这儿刚觉得有点意思,你们要闹哪出儿?”   “如果有人想要放弃,这是最后的机会。”时柏再次强调。   “没人会放弃,除非你要退出。”白远看没人出声,便说道,“其实我还挺期待的,越神秘越有意思,再则真遇到什么危险,虽然回不去仙域,但泽九一样可以使用兽神戒将咱们送回九幽界避难,没什么比这个更安全吧。”   泽九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现在我还能送大家回仙域,等出了九幽界就不行了,到了沙漠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沙漠地是脱离戒指空间掌握的地方,他们一旦出了九幽界,便不能通过戒指回返仙域,有危险只能将大家送回戒指空间,若想回返仙域只能像上次那般通过墓地。   “其实到现在我们也没遇到什么危险,老二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韦逸看向时柏,“当初咱们修为低的时候便能全身而退,这次没有道理不行,退一步来讲,真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不能退缩。”师傅还在等着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几百年的时间,师傅的灵魂是否依然安好,但此行没有退路。   时柏点点头:“既是大家都是如此做想,那么咱们就即刻启程。”   传送阵的启动很简单,古老的单向传送阵靠着地脉的灵力,不用灵石便能启动。   ————   炽烈的阳光白花花地刺眼,一如当初晃得人睁不开眼。   “终于出来了。”韦逸呼了口气,脱离九幽界的境界压制,周身立时感觉轻松不少,习惯了阳光,加之这几日地宫里太压抑了,在九幽界的这些日子反倒不是太适应。   “太热了——”而白远却是没料到沙漠里会是这样,正常情况下一般的冷热影响不到修士,更何况有着火灵根的他,但这里的温度会让人感到不适,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白远话音刚落没多久,不知为何那日头突然暗淡下来,一轮半月不知何时爬上半空,几点星光点缀着,形成了特别的异象。   此时的空中日月星辰同在——   众人不自觉地看向泽九,韦逸他们第一次看到日月星辰同在的时候是在仙域,但当时他们也不清楚状况,也就没多想,但现在不一样。   泽九皱眉,抿着唇没有说什么。   时柏想了想,问道:“你当初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   泽九“嗯”了一声,当时就他自己,之前都没见过日月星辰,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觉得这天象似乎真的是在特别地针对他。   韦逸说道:“老三说不得真是天神,所以自带异象,我倒觉得没什么。”   “泽九是天神吗?”红翎儿好奇地发问。   “天神,那岂不是要成神?”白远兴致甚浓,“仙境之上是神,咱们已是金仙,如何才能成神?”传说的气、丹、圣、仙、神五个大境界,竟是真的有神境。   泽九摸上兽神戒,出了九幽界,兽神戒其他的功用便恢复了,这也证明这里确实不属于九幽,虽然这里的时光流速与九幽一般相同。   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仍是让人费解。   说着话的功夫,空中的异象散去,但随之散去的还有炙热的阳光,整个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并有愈来愈阴暗之势,眼看就要完全黑下去了。   “怎么回事儿?”韦逸神色一变。   泽九面对众人投递的目光,也是茫然不解:“之前不是这样的——”第一次到沙漠的时候,异象散去之后,一切都归复正常,并不是现今的模样。   “现今才是这里原本的模样。”时柏看着灰暗的天空,突然说道,“我们所感知的冷热,都是幻境造成的错觉。”   众人也都察觉到周身感知归于正常,再也没有那种辟谷前的渴求。   韦逸有些唏嘘:“竟是幻境?当时在大漠的时候,真的是差点饿死。”每日都让饥饿缠绕,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时柏说道:“你不是饿的,是在幻境中熬得,魂体经受不住。”若是真与凡人一般,韦逸几日便得饿死。   “可是这破解幻境的契机是什么,怎么突然就——”韦逸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怎么还在变?”   天空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众人开始凭借着神识才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但这不是最让人惊讶的,而是原本的大漠也正在发生着变化。   脚下金黄的细沙慢慢变为普通的泥土,光影轮换间,眼前的世界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变化吸引着几人所有的注意力,原本空旷的视野,慢慢多了一些其他东西。   铺着细沙的脚下变为凹凸不平的地面,那是露出某些物体边边角角的残体,仔细辨别,那废土之下某些墙体的石头,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废墟,一多半的城市都掩埋在土下。   漆黑一片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除了时柏,其余几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适,满眼阴冷的破败之相。   “这——”众人全然惊愕在原地。   “咱们脚下是一座废城吗,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白远不自觉地出声问道。   韦逸震惊地道:“有点像是在浮图园幻境中废城的模样,只是——”只是没有这么破败,至少浮图园的废墟可以看到完整的地貌,这里却是已经掩埋在底下。   时柏说道:“当初浮图园的构建者看到的或许是废城早前的模样。”经过岁月的摧残,慢慢演变成如今的模样,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一切都会掩埋到地下。   “这要是也能如浮图园一般,城市能‘活’过来就有意思了。”   “那人什么目的,为何要故弄玄虚的做这样一个幻境?”   红翎儿一直紧紧地抓着泽九的胳膊,不敢出声。   泽九见她害怕,问道:“送你回九幽界?”   红翎儿连忙摇头拒绝:“我得保——不是,我要跟着你。”泽九不喜欢红翎儿说保护他的话,话至一半就改了口。   泽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一会儿要有什么危险,我再把你送过去。”若是以往他早就强硬地将红翎儿送入九幽,但如今他已经不愿再强迫谁。   红翎儿见好就收,这次没有反对。   “走吧,我们得找到墓地入口。”韦逸催促道。   几人坐在载人的飞行仙宝,穿行于废墟中,这里地貌高低不同,有的废墟能看出大半的城市面貌。   “这里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神域?”白远猜测道,“早前就有听闻,金仙圆满之后渡劫便可飞升神域,只是从未见过有谁飞升,都是传说。”   韦逸赞同道:“极有可能,这里的灵气其实比仙域要浓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比起第一次来,这里的灵力似乎少了许多。”   “不是错觉。”泽九接口道,“灵力确实是少了很多。”他对五行感知一向敏感,尤其是吸收了最后一朵神莲之后,他能清晰感觉到五行之力的变化。   泽九用一种微微疑惑的目光看着远方:“这里的五行之力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朝着对面汇聚。”   时柏闻言,若有所思地敛起眉。   “你们几个都能感应到。”白远对于他们说得召唤之力感到费解,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   “有的人能感觉到,有的人不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韦逸说道。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静静流逝,漆黑一片的死城,没有点声音让人很不舒服,死静的世界,只有他们是活动着。   “快到了。”闭目养神的泽九突然睁开眼。   “哪里是什么?”韦逸看着下方发出不可思议地疑问。   铺满白骨的祭坛,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让几个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圆形很大的区域,入眼一片白色,密密麻麻全是骷髅,摞起的白骨像是聚成高高的谷堆,在这阴冷死暗的世界显得格外森然。   白远惊愕地看着下方的,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道:“祭坛——这是巨型祭坛,曾经有人在这里用活人献祭,难道说当时神域的覆灭和这个有关?”   从下往下看,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这里没有全然掩埋于地下。   红翎儿吓得躲在泽九身后瑟瑟发抖,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时柏盯着看了一会儿,敛眉说道:“师兄的那些骷髅怕就是来源于此。”韦逸当初控制的那些骷髅原来是出自这里。   这里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163章 晋江连载   原本他们一直奇怪, 大漠里除了一些枯木找不到其他踪迹, 那些白骨骷髅却非常突兀地出现,如今看来他们只是看不到而已,韦逸那时候神智不太清醒,机缘巧合之下驱动了那些白骨。   “怎么会这样?”白远一脸震惊,“他们弄这种祭坛做什么, 难道说是和魔王昊天一般要复活什么人?”   不止这一处,再往前行,飞行仙宝所经之处,入眼处都是皑皑白骨。   “如此不折手段, 令人发指!”韦逸看得心火升腾。   泽九皱着眉:“会不会是魔王昊天本体所为, 这献祭的阵法和他用得很相似。”   “还不能确定, 可能下面会有答案。”时柏说着话, 飞行仙宝便停落下来。   “到了。”   顺着感应之力找到地方,几人下了仙宝,韦逸收起仙宝,看着面前巍峨的高门,一时间没有说话。   白远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发出碎石碾压的声响, 他问:“就是这里吗?”这石门巨大, 让泥土掩埋了部分, 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和上次不一样。”韦逸回道。   上一次他们是挖到地下才找到的入口, 而今墓地的大门直接呈现在他们面前。   时柏说道:“这一次,我们或许能看到兽神墓地的全貌。”   “这外面的情形不清楚是不是墓主人造成的, 如今墓主目的未知,诸位小心为上。”时柏最后提醒道。   “放心。”几人点头应和。   泽九摘下手上的兽神戒,放置到正中的凹槽之中,下一瞬,五彩的亮芒向延展而去,像是绽放的花朵,慢慢地覆盖到整个石门。   脚下的泥土因为巨力的挤压开始坍塌,在轰隆声和中,巨大的石门慢慢打开——   莫名地,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升腾而起,一阵心悸感席卷心口,似乎这里已经等待他们许久。   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朝着地下延展的看不到尽头的石梯。   没做太多思考,几人踏入墓地。   泽九惊愕地看着身后慢慢闭合的石门:“兽神戒——”   “怎么了?兽神戒没能收回吗?”没看到泽九收回兽神戒,韦逸问道。   泽九眉头不悦地皱在一起:“似乎只有出去的时候才能拿回来。”兽神戒已经认主,彼此间还有感应,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偏偏扣押的是兽神戒,这让他感到愤怒。   时柏安慰道:“兽神戒已经认主,不会丢失。”   “若是有什么危险——”   “没关系,大家都会小心的。”时柏看着他,漫然笑道,“还是你觉得那是我送予你的定情信物,一刻都舍不得离身?”   泽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柏头上的簪子,随即微微侧过头,恼道:“乱说什么?”   “哎我——”韦逸简直没眼看,拉着白远和红翎儿往前走,“离这俩货远点,真么气人!”   白远不赞同:“我觉得挺好啊。”小师娘羞赧的模样十分生动,真是百看不厌。   红翎儿也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泽九。   “别担心。”时柏安慰道。   泽九转过头看向时柏,脸上满是凝重:“你小心些,我总觉得这里很不对劲儿,一会儿别离我太远。”   时柏但笑不语,确认韦逸他们走得已经稍远一些,时柏拉过人,亲了亲泽九的唇角,在泽九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抽开身,说道:“听你的,走吧,别落师兄他们太远。”   泽九摸着脸,让时柏拉着前行,紧绷不安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几人朝着墓下进发,长长的石梯通往地下,几人行了半天,也见不到底。   “这墓地是挖了多深?不会和那地宫一般,要咱们分开行动吧?”白远忍不住道。   “前面,要到了。”泽九说道。   果然,几人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光源。   黑漆漆的墓地突然出现光源,几人自然小心起来,终于不再是望不到头的石梯,他们走到了平地上。   几人小心翼翼地从石梯下来,是个十分逼仄的空间,比普通的亭廊宽不了太多,两边墙体延伸出两架灯盏,光源便是从上面散出。   “这火有没有什么玄妙?”白远猜测。   “你问谁呢?”韦逸没好气地道,“你一个阵器大师,脸皮都不够你丢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怎么老针对我?是不是——”白远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厉峰的事情总找他的茬,不过最后没敢问出来。   时柏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传说中的凤梧树的枝干极难燃烧,非凤凰神兽不能点燃,不过一旦然着,据说可保万年不灭。”   “走吧。”泽九催促道。   逼仄的空间的尽头就一条通路的出口,两面都是墙壁,只是几人还未行到出口,就发觉时柏没有跟上来。   他们发觉时柏站在左侧墙体的灯盏附近,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怎么了?”韦逸问道。   其余几人也都停下身看着时柏。   时柏抬手抚向墙壁,找了几个点,敲击了几下,只不过墙体没有任何变化。   “哪里不对吗?”白远也学着时柏,走向另一侧靠近古灯的墙壁,探看一番之后,也开始研究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一直很安静的红翎儿忍不住问道。   泽九摇摇头:“看吧。”   “可是咱们——”   “轰隆”一声,只见白远面前的灯盏开始慢慢偏移,竟是形成一个不到两人宽的窄门。   “这真的有门啊。”连白远自己都惊了一跳。   时柏闻声也看了过来。   几人汇聚过来,韦逸先行推门进入。   门口太小,韦逸挡在前面,后面的人进不去,白远只得催促道:“动一动,让我们进去。”   韦逸没动——   白远抬手轻推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儿?”   韦逸这才让开身,白远时柏几个得以进入。   “这是——”   和外面逼仄的空间不同,里面是个巨大的空间,不止是平面的距离,而是向上延展出的无限空间。   “怎么这么多的棺材?”泽九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黑棍。   入目所及都是棺冢,不止是摆放在地面上的,更多的是四周的黑石壁上,环绕向上延伸出一层一层的梯格,一眼看不到头,装载的全都是棺冢,数以万计。   白远仰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棺椁,情不自禁地道∶“难怪要把墓地挖得这么深。”   韦逸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上次来的时候,我们一具棺材都没看见。”说着他朝着里面走过去。   时柏打量着整个空间,倒是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手执兵器的蛙将出现。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也见过,常年处在阴气聚集的地下,全靠着这些蛙将驱除邪祟,这样的傀儡工艺,比之仙域要强上几个层次。   “小心那些蛙将,若是惊醒,可能会触动整个墓地所有的蛙将。”这边泽九已经出声提醒。   白远知道这是在提醒他,说道:“放心,不会乱动,我会小心着来。”他也不是莽撞初出茅庐的小儿,行动很是小心。   泽九没再说什么,结果发觉时柏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泽九问道。   时柏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以前的泽九决计不会多管闲事,上一次在墓地的时候他还是不容任何人亲近,不知不觉中,泽九变得很多。   红翎儿突然有些不安地拽着泽九的衣袖:“泽九,我们走吧,这里——我害怕。”   “能不能打开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白远的声音传来,此时他正站在一具棺冢面前研究着什么。   “不要!”出声的红翎儿,她紧紧地抓着泽九的胳膊,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我们去救泽九的师傅就好,万一……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可是来都来,不看看是什么会有些遗憾,你们就不好奇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人?”白远争取道。   韦逸想了想,说道:“等找到师傅,回来再看也不晚。”其实他也很好奇,但若真的引发什么意外,怕也不好收场,这么多棺木,一个诈尸都让人消受不起。   “啊?”白远有些遗憾地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师傅你——”白远想要征求时柏的意见,却发觉他正站在一具棺木前,操控着阵旗,看样子像是要开棺。   “老二你——”韦逸也发现了,忙走过去,“你不怕诈尸?”等走近了,他发觉最近的蛙将都让人打上了符咒。   韦逸提醒道∶“你这样就不怕?这万年的邪祟,怕是能出个尸王出来。”   “既然要救师傅,有些谜题势必需要解开,若不然见到师傅也难将人救出。”   韦逸听时柏这么说,想想也有道理,也就帮着时柏一起,顺便指派白远:“把那些蛙将全都封上。”   “好嘞。”白远立时行动起来。   “你们……”   泽九拍了拍红翎儿的手,安慰道∶“不用怕。”   但红翎儿依旧是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整个人僵硬着在泽九身侧。   不多久,时柏终于破开棺木的禁制,揭开古老的棺椁,沉睡已久的古尸徐徐露出真容。   整个过程都没什么意外发生,里面是一具干尸,眼睛已经凹陷下去,衤果露在外的皮肤呈黑灰色,但依旧能看出是个女子,尸体保存得非常完好。   女子身上的服饰很是特别,时柏研究了一下,不是防具,质地材料也是他没见过的,经过漫长的岁月,依旧焕彩如初。   “嘴里这是什么。”检查头部的韦逸掰着女尸的下巴,接着从中取出一颗珠子,只觉一股寒气从珠子传递过来,“老二你看看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凉?”   结果韦逸话音刚落,一声呵斥传来——   “大胆!”带着强大威压的守墓人的魂体出现在他们面前,“何人擅——”   未料,那守墓人刚一出现,话未说完就让五彩丝网缠附住,泽九一面操纵五彩丝网将守墓人捆得严严实实的,一面随口说道:“没事儿,你们继续。”   白远一脸崇拜看着泽九几个抬手就将守墓人打包,夸赞道:“太帅了,我的师娘。”   “老三,可以啊。”韦逸也是赞叹不已。   泽九嘴角微微扬起,连白远叫他师娘都没计较,他强自控制情绪,将守墓人收复到摄魂盅里,他一直没参与时柏的开棺,就是为了等着这守墓人,护卫大家的安全。   开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白远和韦逸也着手自己开启棺椟。   这些棺材里不仅仅只有人,还有妖兽和精怪。   他们发现这些棺椁按照区域划分,同一区域的棺木中都是同一族群,且男女雌雄数量几乎相同,他们可以判断出这些人生前的修为不高,大多在气境,甚至还有凡人。   “这些人是因为献祭而死吗?献祭确实要求阴阳调和,但为何还要装在棺材里,外面那些反而不用呢?”白远越发不解,他看向时柏,“师傅你那珠子看得怎么样了?”   时柏一直研究韦逸给他的珠子,这里出现了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即使在浮图园他曾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有些东西依旧难猜用途。   这珠子散发着寒凉之气,但并非是阴气。   这时,时柏目光移到女尸身上,发觉那女尸的尾指微微有些发黑,他的神识一直放开,周遭的变化他都能感受到,若是没记错,女尸原本的手指只是脱水发灰而已。   珠子的作用是保存尸体?   尸体需要保存吗?虽然这么做没有必要,但也说得通,古老的族群会遵循祖制,死后的埋葬方式各不相同,现今的修士并不在意后事。   时柏抬起头,正好对面肃穆的蛙将落入眼中,脑中闪过一丝明光,或许——   这会儿,时柏听到白远的发问,便将珠子送回女尸的口中,他静了几秒,说道:“不必再开棺了,这些人——或许还没死。”   “什么意思,这些人——没死——”韦逸震惊地看着时柏。   “什么?”   时柏徐徐站起身,说道:“这里或许……是活死人墓——” 第164章 晋江连载   “怎么可能, 你确定?”韦逸疑惑地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 但并没发觉任何异常,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那珠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时柏想了想说了一句:“冷血动物遇寒冬眠,遇暖复生。”   “就像这里的傀儡蛙将?”泽九明白了时柏的意思,皱眉看向时柏, “你的意思珠子的作用是让这些尸体进行‘冬眠’?”   时柏淡笑着微微点头。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取走珠子这些人就能复活?”白远有些雀雀欲试。   “不会,取走珠子没有复苏的征兆,反而会让尸体腐化,唤醒他们应该是需要别的途径。”时柏否定。   “你确定吗?我是真的看不出这些人还活着。”韦逸站起身。   “不确定, 但应该不会错。”   时柏说不会错, 韦逸自然相信, 他抱着胸, 一脸疑惑:“难怪选择的是蛙将驻守墓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是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时柏说道:“这些人是遭遇迫害如此,还是事件的主使者,是好是坏暂不可知,所以暂时不要惊扰这些活死人。”   白远将棺材盖好,直起身道:“这可就难查了, 咱们现今一点头绪都没有, 若不然问问那个刚让小师叔捉到的那个家伙。”   “守墓人?”时柏看向他, “守墓人魂识形同傀儡, 就算知道也不会说,我们可以到主墓找找线索。”   “主墓?”白远一愣, “这里不是主墓?”如此宽大的空间,数以万计的棺椁,竟然不是主墓?   时柏解释道:“我们曾来过一次,这里主阵是五行四象阵,按方位计算共有五个主墓,这里明显不是任何一个主墓位。”   “五行四象阵?”白远皱起眉,“最简单的聚灵阵,做大了竟然有这个效果。”说着他看向时柏,“我们现今是在朱雀阴入位不远?”   时柏点头:“我们要找到第一个主墓是——朱雀墓,你是火灵根,比我更能感受这里火元素的变化,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主墓的方位。”作为火属性的阵器大师白远比时柏在这里更有优势。   “我试试看。”   终于离开满是棺椟的墓室,泽九感觉身旁的红翎儿松了口气,便笑着问道:“害怕了?”   红翎儿垂着眼帘,问道:“泽九咱们能不能不去找那个主墓,快些找到泽九的师傅离开这里。”   “没那么容易,不查清缘由,就算见到人,也无法将师傅带离这里。”他安慰红翎儿,“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时柏注意到两人的交流,走近他们:“翎儿姑娘可有感到这里的召唤之力?”   “我——”红翎儿抓紧泽九的胳膊,避开时柏的眼神,说,“我——没有。”   泽九停下脚步,看向红翎儿:“翎儿,你在撒谎吗?”以他对红翎儿的了解,如此躲闪的反应有些不正常。   “怎么了?”白远和韦逸走了过来。   时柏目光盯着红翎儿,没有说什么,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红翎儿总在不经意间让他觉得有些捉摸不透,这很违和,明明很单纯的人,却也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   红翎儿埋着头,用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语调说道,“我真的没感到什么召唤之力,我只感觉这里有个让我感到很恐怖的东西,我太害怕了——”说着她就真的哽咽地哭了出来,“离得越近就越害怕。”   泽九见红翎儿哭了,心下慌了一瞬,说道:“那刚刚要送你回去,为何要硬挺着?现在也无法将你送走。”没有兽神戒,如今出了意外只能靠自己。   红翎儿抹着眼泪说道∶“我没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特别害怕。”   红翎儿爱哭爱笑,但平素大家宠着,在仙域的时候哭也是假哭,为了博取关注而已。但不知为何,从进入到九幽界开始,红翎儿便很少笑,反倒是很容易就哭,比起以前她哭得更加伤心,周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时柏想了想,说道:“你可以为我们指明大概方位,我与白远去探,探明之后,我们再来寻你们。”这里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如果慢慢查探,势必会耽误很长时间。   “不可。”泽九拒绝道,“还是不要分开为好,真的遇到危险彼此顾及不上。”翎儿如此害怕,主墓里有什么还不知道,万一时柏他们遇上什么意外,泽九怕自己会顾及不到。   红翎儿低着头,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抓着泽九的手臂说道:“我没关系,我带你们去找,早一点……就能早点救出泽九的师傅。”   泽九看着红翎儿,半晌后,他缓缓露出了笑容,说道:“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即使你不这么做,也没人会怨责你,”泽九话未说完就突然感到手臂一湿,是红翎儿簌簌而落的泪水。   “怎么又哭了?”   红翎儿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泽九:“泽九——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说什么傻话。”泽九咳了一声,“别哭了,我们动作快些,早些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害怕了。”   几人再次上路,按照红翎儿给出的方位行进。   白远凑到时柏面前,意图挑拨离间:“师傅,你觉不觉得小师娘对翎儿那丫头太好了,她是女人很有优势,只要一哭就让人心生怜爱,这情况与你不利啊。”   “会哭就有优势?”时柏问道。   “当然了,你想想要是小师娘对你哭,你心不心疼,会不会好生安慰?   ”白远一副忠言逆耳,忧心不已的模样,“不是我说你师傅,你若是不会示弱,这个情况可不太妙。”   时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哭得眼圈发红的红翎儿,悲伤到流泪会是种怎样的体验,他是难以体会的,他因泽九有过愤怒嫉妒,却依旧没有哭的能力。   几人重新开始探索墓地,与其说这里是墓地,不若说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上一次他们不过是觑其一角,墓地之大,向上空间无限,地下还可延展,层层叠绕,墓地内大大小小的暗室更是走得人眼花缭乱,主墓的位置隐藏得极深。   现今想来,当初的他们走得几乎是直线,很随意的就去往了出口。这样的墓地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搭建,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所到之处的蛙将都让韦逸他们贴了符咒封禁,上次来的时候他们的实力无法与这些傀儡蛙将抗衡,如今或可一战,但若是这些蛙将聚集一处势必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他们不清楚会在墓地滞留多久,自然是希望少一些阻碍。   这次若是没有红翎儿顺应感召带路,极难辨认正确的位置,毕竟很多地方看着都像是死路,这里的阵法精妙绝伦,主阵之下,所用的其他阵法禁制数以千计,繁复多样。时柏并不能每次都能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发现暗门机关。   这会儿他们又遇到暗墓,白远这边在错落不平的石阶上破解禁制,时柏和他轮换着休息。   韦逸趁着休息的空档,喝了点灵酒补充灵力,他吐了口气,感叹道:“说起来,其实入口处的大墓很容易让人忽视,老二你当时是怎么察觉异样的?”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经过漫长的石梯,进入逼仄的空间,一般都会向着唯一通路行进。   时柏想了想说:“设计上不合理。”他徐声解释道,“若是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弄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出来,应该是在故意隐藏什么。”所以他试着查探,其实那暗墓隐藏得很好,时柏并不是感应到什么,纯属猜测,他还找错了方向,最后是白远发觉的。   正在喝水的红翎儿停下来,转过头看向时柏,随即目光转回手中的杯子,看着澄净的灵泉水,愣愣地出神。   “是不是觉得他很强?”低润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红翎儿缓缓抬起头。   泽九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在红翎儿身边坐了下来:“所以不用担心,时柏的计算能力很强,遇事又很冷静,在大家烦躁冲动的时候,他会冷静地处理所有事情,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很强大,与修为无关。”   红翎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泽九,明净清澈的语调下是不易察觉的坚定信任,好似在和她炫耀一般,全然的自豪。   红翎儿怔怔地问道:“泽九,你有多喜欢时柏?”   泽九有些猝不及防,没料到红翎儿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听惯了她天真烂漫的问题,这么严肃还是第一次。   “你可以忍受你爱的人背叛你吗?”红翎儿又问。   “不——”泽九下意识地想说不能,但看着眼前认真的红翎儿,转而说道,“如果情有可原,我可以试着去理解。”   泽九顿了一下,看着红翎儿继续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你知道,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没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泽九特意放低了音量,声音不疾不徐,温柔而坦然,飘飘渺渺的入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红翎儿侧过脸,避开泽九的目光,想笑,眼中却突然泛泪:“真的没有,泽九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换你一世安——”   “翎儿——”泽九打断她,将胸口迸发的怒气压下,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你曾为我做过傻事,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那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泽九——”   “好了。”白远此时站起身,招呼了一声,“走吧。”   几人起身重新起身,结果发觉又是暗墓。   韦逸扫视了一圈,暗室不大,但棚顶很高,呈圆弧状延展,墙体四周探出五个高低错落的兽头,那石像面相凶恶,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十分骇然。   “这个暗墓没有棺椁。”有的暗墓会摆放着一些棺椟,有的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   韦逸却是一脸愁容:“丫头你这方向对吗?怎么又要破阵吗?”四周没有通路,又是密室,真的很累人。   “我——”红翎儿低下头,“我觉得已经很近了,感觉就在这里。”   时柏看着对面两侧墙体各探出一盏灯烛,和刚入墓地时看到的两盏灯是一般模样,只是面前的这两盏灯芯并未燃着,凭靠着他们身上挂着夜视珠才显得不那么阴暗。   他走近石像面前,看着兽头脖颈处挂着的黄铜色的圆环,五只兽头只有这只独有,时柏看了一会儿,抬手握住铜环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突然,那黑洞洞的眼睛发出两束白光。   “什么东西?”韦逸惊了一跳。   白光摄入对面的石像,瞬时引发其他石像的联动,凶恶的兽头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亮,在空中交汇在一起,后又慢慢下坠,落到中间的空地上。   轰隆——   韦逸他们感到脚下的石板正在升高,像是有锁链在慢慢将石板抬起,几人忙撤到后方。   很快地,一块中空的黑洞出现在几人面前,而升高的石板落到顶端,毫无违和的整个空间融为一体。   几人走近黑洞朝着下方看去。   “看不清,这有多深?”韦逸的神识让下面的某种力量格挡了回来。   白远摸着下巴:“故弄玄虚,我觉得——唉,时柏你——”   时柏却是先行跳了下去。   “走吧。”韦逸催促了一声,便也跳了下去,接着泽九带着红翎儿跳下。   白远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下去了。   比起之前看到的石墓,这里空间设置可以用恢弘来形容,只是众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面宽大的高台之上。   几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丝毫不弱于先前进入到大墓的时候。   “老天——”   “这——”   高高的石台上是足有七八丈长巨大的红色鸟体,此时却是让带着禁制的锁链层层缠附,五根巨大的石钉深深地钉入巨鸟的体内,全然地镇压之势。   这是什么人做得? 第165章 晋江连载   除了最开始的活死人墓, 这是他们至今为止遇到最大的墓室。   通往对面的镇压台的是几个白色高低错落的石台, 镇压台上除了巨鸟和石钉,还有个两人合围粗的石柱,顶部呈伞状,而柱身缠绕的凤凰雕像尤为瞩目。   “这就是主墓之一的朱雀墓?”韦逸有些不可思地看着高台上的大鸟,“若是真的, 此处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兽神墓地了。”   “很明显啊。”白远抱胸看着眼前的景象,费解地道,“什么深仇大恨,手段如此凶残?”   “这鸟儿若真的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朱雀, 我想不出什么人能将其封印于此?”韦逸满眼惊异, “上古时期的大神都有毁天灭地之能, 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合体之威是连天帝都忌惮的存在,竟然让人迫害至此,实在是令人费解。”   泽九看着远处朱雀的尸身,微微皱起眉:“没有任何气息,是死了吗?”他们远远地站着,因为不清楚对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虽然对面的神兽没有生机气息, 但是鸟体依旧带着强大的威压, 让已是金仙的他们心生畏惧, 大概是遗留的神之威压。   时柏观察周围的环境,顶部拱形设计将空间开到最大, 上方几个突出的石体犹如巨大的石锥延伸到半空中,墙壁上有许多凤凰图腾,还有两盏从墙体探出的未燃着的古灯。   最后,时柏将目光投递到墓室左右两侧几十个有序地排列在一起的石像。   “这是蛇?”韦逸这边也发现了不对,“不是蛙像,但都是冷血动物。”和别处不同的是,这里镇守的傀儡石像并非是蛙像,而是人首蛇身的石像。   “别管那么多了,先封上,这模样看着比那蛙将还要厉害。”白远说罢,便抓了一把符咒去封印石像。   时柏看着那巨鸟,眉头不自觉地揪在一处。   “怎么了?”泽九注意到他的异状。   时柏想了想,说道:“五行四象阵是聚灵阵,所以这里应该是灵力输送的主位之一,但现在的情形这里并没有接收灵力,反倒是阵法在强硬地抽取巨鸟的火灵之息,若是五个主墓位都是如此的话,那么墓主为了聚灵要耗干五个主墓的神兽。”   “所以修建墓地的人,应该是几位兽神的仇人,你看这情形,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那巨鸟让巨大的石钉牢牢钉在镇压台上,看着实在是可怜,韦逸看向时柏,“能将这巨鸟身上的封印禁制祛除吗?也不知是死是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巨鸟若是已死,生前便已经让人钉在了镇压台上,何等惨烈,甚至还能看到那已经渗入石台的黑色血迹。   时柏摇头:“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在不明白事情前因后果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韦逸愣了一下,随即闭眼轻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这毛病又犯了。”他平素最见不得欺凌弱小的行径,杀人不过头点地,此间如此惨烈的情形让他心生怜悯。   白远贴完符咒回来:“咱们还是先看看这鸟儿死没死,传说中的陵光神君朱雀神兽,究竟是否还活着。”   泽九走到前面,看着通往镇压台的白色石台,问道:“前面是否有禁制?”   “看不出,不过试一下就知道了。”说着时柏取出一具骷髅傀儡,操控着走上石台。   开始还算顺利,行进到镇压台前都无事发生,结果异变发生在傀儡骷髅登上镇压台的一刻。   突然间,火光乍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怎么一回事儿,就发现傀儡骷髅开始自燃起来,发红的火焰将傀儡层层包裹。   骷髅本身质地坚硬,加上时柏用了特殊材料炼制,连万魔窟的魔海都不能对其造成大的伤害,未想竟是瞬间燃着。   不过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原本已经让白远封禁住的蛇将石像,竟像疯了般,拼命地晃动起来,一副随时要冲破禁制的模样。   “我嚓——”白远惊了一跳。   “泽九——”红翎儿惊呼了一声。   只见泽九突然瞬移到蛇像近前,铺陈着巨大的五彩细网朝着几十个蛇像罩过去——   泽九操控着五行之力牢牢地罩住蛇像,几十个蛇像一同抵抗,五彩细网出现断裂,蛇形石像好似随时就要破开束缚。   泽九冷哼一声,全力输送五行之力,一时间金光大炽。那么大的魔海他都能榨干,他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几个傀儡石像。   韦逸他们也动作起来,将蛇像禁锢起来,方便泽九行事。   “小心!”红翎儿朝着泽九大声疾呼。   只见泽九头顶悬于半空小山一般的石柱突然向下坠落——   电光火石间,时柏出现在泽九身边瞬时将人带离原地。   几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小山一般的石柱先后落下,将地面砸得凹陷下去,与此同时,新的石柱又重新长出,且原本没有生发的地方也长出石芽,开始新一轮地征伐。   “要死了——”白远让石柱砸得东躲西藏,让人无所遁形,“嚓——这东西是活得吧。”   几位金仙因为可以瞬移还好一些,但红翎儿只是地仙,泽九心中担忧,他看着欲要破网而出的蛇像,将手中的光网束缚得更紧,对时柏传音道:“这边交给我,帮我照看一下翎儿。”   时柏将目光投递到红翎儿身上,只见她形色慌乱,踩着凌乱的步伐四处躲闪,时柏瞬移到红翎儿身后,将其带到墓室边缘,嘱咐道:“待在这里,别动。”   轰隆声四起,满室惊乱,尘土飞扬,整个墓地好似要坍塌一般。   “能不能暂时先离开,受不住了。”白远喊道。   “先撤吧。”韦逸也是这个想法,“从长计议。”   泽九此时正专心地对付那几个石像,没有应声。五行细网下传来玉石碎裂碾压的声响,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小,细网却是越铺越厚,层层叠叠将蛇形石像包裹住,一丝缝隙不露。   “老二你要做什么?”韦逸这会儿看到时柏这会儿突然窜上石台,几个走位便到了镇压台附近。   “时柏——”泽九陡然变色,他咬了咬牙,放开手中的五行之网,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时柏刚要踏上镇压台,却是感觉腰间一紧,身后传来泽九焦急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时柏将泽九的手抓过来,却是摸了一手冷汗,时柏说道:“放心,不会有事,你先退回去,你过来的方式不对。”   轰轰轰!   耳边轰声不止,泽九顺势抓着时柏的手,紧握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种事情,哪里能赌?你不要乱来,至少应该用傀儡去试。”刚才骷髅傀儡自燃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怎敢让时柏冒这个险?   “师兄——”泽九哀求地看着时柏。   时柏看着那惶恐到发白的脸,旋即露出笑容,说:“好。”   而后时柏在泽九怔然的目光下,带着对方一同离开了石台。   两人做完这一切不过是几息之间,之后两人没说什么,各司其职,泽九将破开细网的蛇将重新收纳回去,时柏则是操纵傀儡再次冲上石台。   傀儡再一次走上镇压台,这次傀儡没有燃着,但一枚石钉激射而出,穿过傀儡的胸骨,骨骼四零八落,胸骨惨遭碾碎。   同时,一道幽光突然从镇压台的石柱上激射而出——   乒乒!   随后,众人突然发觉整个墓室开始变形,四周的墙体竟然朝着中间快速移动过来,墓室空间正在逐渐缩小,包括头顶的墙体都在向下移动。   “师傅您老人家干什么呢?”白远叫苦不迭。   这边时柏的第二具傀儡已经迅速补位,这一次傀儡的速度很快,没做任何停留,在镇压台上换了另外一个落脚点,几个漂亮的走位,来到巨鸟的头部,白森森的指骨抓向巨鸟脖颈的一根艳红的翎羽,而后全力向外拉扯。   刺啦——   像是开启某道阀门的机关,白光乍起,以镇压台为中心,光芒大起,晃得人睁不开眼。   高热的温度不得不让人停止其他动作,全力抵抗白光带来的侵扰。   睁不开眼,行动受到禁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喧闹的墓室好似暂停下来。   待白光散去,众人重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石瓦嶙峋,破败不堪的墓室恢复如初,说恢复如初也不恰当,蛇形石像以及头顶的巨石柱都消失不见,整个空间看上去和谐了许多。   一切归于平静,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众人松了口气,忙坐下来休息补充灵力。   时柏也没有去往镇压台查看情形,而是瞬移到泽九身侧,结果泽九却是冷着脸越过他,直接去看红翎儿,眼神都没给一个。   时柏也不在意,随即抬脚跟过去。   白远靠着墙壁舒了口气:“真是要命了,师傅您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时柏这会儿坐到正在打坐的泽九身侧,闻言说道:“是翎儿姑娘提醒了我。”   “我?”红翎儿一脸惊色,“我——我做什么了?”   “我发现石柱坠落的规律。”时柏看着对面,“五方为一伍,方位按照五行排列,只有下一个火位是安全的,翎儿姑娘在躲闪石钉的时候,只有在正确的火位才能得到喘息。”金仙因为瞬移方便许多,不用遵循什么规律,但红翎儿不能瞬移,只能凭自身避祸。   韦逸这会儿也恢复了灵力,闻言夸赞道:“还是老二心细。”   白远看着韦逸,服气地道:“比不了,不说堪不破幻境,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真是难得。”比之以往少了几分调侃的语气。   “解题总比出题难,人之常情,乱麻难解,找到线头便才好捋顺,这需要一些运气。”时柏难得地安慰白远。   白远摆摆手,“行吧,我运气太差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和你比是这样。”   时柏不置可否,他转头目光看向身旁的泽九,此时泽九正闭眼,秀美出尘的脸上寒意阵阵,周身掀起冰冷的风暴。   时柏想了想,开口道:“可是不信我能安然脱身?”   泽九立时睁开眼,透白的脸上满是怒色,“你没见那骷髅碎成什么模样吗?你刚想什么呢,以前没——”泽九闭了闭眼,缓和激动的情绪,深吸口气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时柏闻言挑了挑眉,他看了泽九一会儿,说道:“你现在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泽九说不理他就真的不理会,玉白的脸上冰冷如霜,一言不发。   时柏撤回身,徐徐说道:“现今想看你生气真的是越发的难了?”   “时柏!”泽九几乎咬牙。   时柏靠着石墙,气定神闲地道:“火气发出来才能心情舒畅,你如此爱记仇,说不得哪日就要翻旧账,忍一次可以,积攒多了,到爆发那一日我怕不好消受。”   泽九气得要摸棍子,结果时柏早料他如此,直接让人捉了手。   “这么担心我?”时柏握着泽九的手,微勾了嘴角,说,“我不是那任人摆布的傀儡,若是去了镇压台自有避祸的办法。”   泽九脸色稍稍和缓,但仍旧抽开手:“离我远些。”   白远看得一脸兴味盎然:“这算是吵架吗?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看小情侣之间吵架还挺有意思的。”   韦逸却是一副受不了的糟心模样:“我们是来游玩的吗?你们两个倒好,一路谈情说爱,连带吵架,还真是什么都没耽误。”   白远撇撇嘴:“你这是嫉妒吧。”   “我嫉妒?”韦逸气得直翻白眼,“我是怕一会儿见了师傅无法和他老人家交待,师门不幸出了这么两个——两个——”他想顺口说两个大逆不道的孽徒,感觉有点太严重,便改口道,“两个混球。”却是硬生生的降了气势。   泽九憋着气,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往镇压台查看情况。   镇压台上还残留着傀儡燃尽的青灰,泽九走近散发着威压的巨鸟,五根粗壮的石钉牢牢地将巨鸟钉于石台,其中一根几乎是穿胸而过,但除了已经略见萎缩的巨爪和暗淡的翎羽,表面上看着不像是死去多年的模样,仿佛只是陷入沉睡之中。   几人查探了一番,还是没有发觉任何生命迹象。   泽九将大鸟的巨喙拨开,并没有发现珠子之类的物品。   “应该是死了吧。”韦逸说道。   白远摸着下巴道:“死活还真不好说,上古神兽全身都是至宝,尸身万年不腐或许也算正常,这阵法在抽取它身上的火灵之息,若不然看着可能更活灵活现。”   “火灵之息?”韦逸敛眉,“这墓地多少年了?传说中的神息再厉害,也不能这么多年都吸不干。”   “这你就不懂了。”白远解释道,“神息只是火引,不然如何能将界域内的灵力都引过来?聚灵阵都需要引灵,引子的好坏也是决定聚灵阵品阶的重要因素之一,这就好比老汉用年轻貌美的女儿勾引青壮男子给他干活,女儿越漂亮勾引的傻小子越多。”   “什么破比喻这是!”韦逸没好气地道。   泽九思忖道∶“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笔,竟能将上古神兽做成火引。”   韦逸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巨鸟,他盯着那几根巨型石钉∶“如果将石钉拔除会怎样?”   时柏摇头:“不好说,可能会破坏——”   “墓室会崩塌。”   众人耳边突然插进一句低沉的声音。   众人一惊,连忙警觉地看过去。   韦逸看着轻悬于空的人影,近乎失态地喊了一声∶“师傅……” 第166章 晋江连载   天衍老祖的出现震惊了一屋子的人。   “师傅——”   看到天衍老祖, 韦逸三人心下也舒了口气, 原本他们一直担忧这么多年过去,天衍老祖是否依然安在,时柏是出于全局的考虑先来到这里,但韦逸和泽九犹疑着不愿直接去找天衍老祖,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 害怕他们这次再晚了。   韦逸上前几步,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您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原本出不了玄武墓的范围吗?   “这么多年我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比起其他守墓人,我至少还有自己的理智, 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天衍老祖笑看着他们, “这里偶尔也会有人误闯, 这次发现有人来了墓地, 但我没想到会是你们,几百年的时间,我原以为你们——”   “对不起,师傅我们来的太晚了。”韦逸低下头,喉咙控不住地有些哽咽。   天衍老祖笑眯眯地点头:“确实是有点晚,等得为师好生心慌。”天衍老祖来到神色黯然的泽九面前, 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摸他的头, 但中途却又收回手, 他淡淡地笑道, “能够重逢与我而言近乎奢望,你们三个都能安然无事, 也让我心安了不少。”   白远凑到时柏跟前,传音道:“这就是你们的师傅,看模样比你们都面嫩。”   时柏没说什么。   泽九抬头看着天衍老祖:“是不是你现今可以和我们离开这里了?”   天衍老祖摇头:“我只是接受了兽神玄武的传承,才得以在墓地里自由穿行,但我仍旧无法离开这里。”   “玄武传承?”韦逸问道,“那是什么?”   天衍老祖看向他们身后的朱雀石柱,说道:“那是传承柱,他们会吸引守墓人,也会吸引传承者来到此地。”   “吸引?那召唤之力是从传承柱生发出?”   天衍老祖徐声说道:“在你们离开后,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触动了玄武墓的传承柱,接受了兽神的传承,也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我才知道他们要找的不止是守墓人,还有传承者,但我的魂体先行打上了守墓人的烙印,根本无法离开墓地。”   泽九立时问道:“那要如何才能破解守墓人禁制?”   天衍老祖摇摇头:“除非墓地消失,但就算我们有能力毁掉墓地,自身也难逃离出去。”   泽九忙看向时柏∶“有没有别的办法?”   “师傅可否让我观之一下加注在魂体上的守墓人禁制。”时柏说道。   让人探入自己的魂识,这是冒着魂体被吞噬的危险,除非是绝对信任,否则没人会做到这一步。   天衍老祖点头道:“那你帮我为师看看。”说着他没有任何犹疑地抬起手,淡蓝色的幽光在掌心漂浮。   时柏轻轻覆上天衍老祖手上的幽光,而后闭上眼睛,顺着那捋幽光,时柏慢慢地将魂识投入到天衍老祖的魂识深处,接受了传承的天衍老祖魂识强大,那识海犹如巨大的海洋,时柏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来到识海深处,找到那已经让黑气束缚的灵体。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时柏终于睁开眼睛。   “怎么样?”   时柏看向韦逸众人∶“我解不开。”时柏想了想,补充道,“施术者将守墓人的存亡与墓地绑死,没为人留有破解的机会,想要逃脱,就只有毁了墓地这一途径。”   “毁了墓地?”韦逸眉头揪紧,“越来越觉得这像是两方的博弈,一方为镇压,一方为逃离,但若一方是上古兽神,那另一方是什么人?什么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谁算是好人,谁又算是坏人?”   白远也是面带不解:“这些被镇压的兽神已经死了吧,那要如何逃离这里,这有什么意义?”   “确认是真的死了?”韦逸看向天衍老祖问道,“师傅,您觉得呢?”   天衍老祖点头说道:“不可能还活着,我所接受的传承是遗惠传承,只有原身死后才能接受的传承,他们不可能还都活着。”   “那就是真的死了——”韦逸语气有些遗憾,看着那兽神的尸体,他便有些莫名的哀伤。   泽九一直盯着那传承柱上的兽形,过了一会儿,他目光转向红翎儿。   红翎儿让他看得发毛:“怎么了,泽九?”   泽九若有所思地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们要找得传承者其实是自己的后世呢?”   “啊?”韦逸愣住了,“可能吗?”   “找自己的转世?”白远张大了嘴巴,“你这也太敢想了。”   泽九却是看向时柏:“你觉得呢?”   时柏看着泽九,他本人也让泽九的想法惊到了,但曾经在脑海中闪瞬即逝的灵光终于又重现脑海,那是他之前没来得及抓住的猜想。   时柏脑中自动地将线条捋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传说中的上古兽神对应五行,各自有着天赋神通和逆天神通,我后来特别研究过,木青龙孟章天赋神通是财运,金白虎监兵的天赋神通不详,水玄武执明的天赋神通是能看到自身以外其他人的气运轨迹……”   “什么意思?”白远面带不解。   “能看到自身以外其他人的气运轨迹……那岂不是——”韦逸一脸震惊,那岂不就是天衍老祖的天赋神通,“所以师傅才能继承玄武的传承?”   “还真能对上啊。”白远睁大了眼睛,忙问道,“还有呢,剩下的几个——”   时柏继续道:“火朱雀陵光的天赋神通是重生不死,我原以为只要是凤凰神兽都可以,但在仙域了解,事情并非如此。”霍玉所在的凤凰一族并没有重生之能,所以这足以证明红翎儿的特别。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红翎儿身上。   “我?”红翎儿下意识地躲到泽九身侧,否认道:“为什么看我,我没有重生不死。”   时柏继续道:“土麒麟姬坴是瑞兽,遇事都能逢凶化吉。”   麒麟这个大家暂时都没有线索,白远问道:“木青龙对应的是不是韦逸,这家伙去哪从不走空,运气不好的碰上他,老底儿都能给人搬空,财运出奇的好。”   “乱说什么,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我最穷!”韦逸不同意白远的说法,随即他看向时柏,“白虎监兵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天赋神通不明?”   时柏解释道:“我所看到的是说白虎监兵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天赋神通,所以没有留下任何有关的记载,我猜想这与他动用过逆天神通有关,古籍记载,五位兽神曾经有人触动过逆天神通而遭受天罚,既然五位当中的四位天赋神通都无异常,那么动用逆天神通的最有可能便是他。”   韦逸直勾勾地看着时柏,摸着下巴道:“老二——你说你天生眼瞎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时柏没有说话,在泽九没提出这个可能之前,他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有些事情才得到捋顺。   韦逸继续说道:“我们能感受到这里的召唤之力,说明这里与我们而言确实有着什么关系。”   白远掐指算了算,说道:“泽九也能感觉到这里的召唤,泽九是什么,麒麟瑞兽吗?”   “瑞兽?”泽九皱眉,他不觉得他和这个称号有什么关系,他虽有五行之力,但生来的灵根也是木灵根非是土灵根。   “这样算得话好像齐了,韦逸对应青龙孟章,时柏对应白虎监兵,翎儿丫头对应朱雀陵光,你们师傅对应玄武执明,泽九对应麒麟姬坴。”白远分析了一番,眉头有些不悦地皱起,“那我是来干什么的?”   “谁知道你是来干嘛的。”韦逸一脸的纠结,“虽说都是乱猜一通,不过难道说我前世真的这么惨,让人镇压在这里?”说着他看向天衍老祖,“是这样的吗,师傅您觉得这个说法靠谱吗?”   天衍老祖摇摇头:“说实话,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关于上古神兽的传说我知道的没有你们多,这个想法也让我感到震惊,但如今这么一分析却也有几分道理,老三你是如何想到的?”他看向泽九。   泽九解释道:“我们刚到仙域的时候进入过一个幻境,那里有很过关于上古时期的记载,也看见到上古时期的一些人,包括青龙孟章,加之翎儿和这里的朱雀石像确实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才会灵光乍现了一下。”   “你们看到了青龙孟章?”天衍老祖突然面露惊色。   泽九不知天衍老祖为何如此,但仍旧点点头:“看到了,也还有过交集,但也都是幻象,可是有何不妥?”   天衍老祖摇摇头:“只是有些震惊,我在这里滞留了几百年,日日观察这里的一切,对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很是好奇,不想你们能够在幻境中看到本尊。”   时柏看着天衍老祖:“您刚才说您得到了玄武传承?”   天衍老祖点点头:“我现今掌握了玄武兽神的部分神力,所以才会得以脱离玄武墓的桎梏。”   “神力?”白远张大了嘴巴,“这样都行,”   “您是如何做到的?”韦逸也很好奇。   泽九也看着天衍老祖,成神对他来说也有着致命的诱惑。   “我只是感应到玄武墓中传承柱的召唤,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抵抗着这种感召,一直等你们回来寻   我,但时间久了,便也不抱希望,这里就我一个人,剩下的只有失去神智的几个守墓人,除了救过几个误闯墓地的修士,这里就再没别人,我受不住这样的寂寞,加之魂体慢慢消弱,所以后来才会孤注一掷的去探传承柱,我将神识融进传承柱,里面是玄武神兽的感悟传承,领会之后便得以继承他的神力。”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身后威压传承柱。   白远感叹地摇摇头,微微吐了口气,说道:“翎儿丫头要不你试试,若是接受传承,这也算是一步成神吧。” 第167章 晋江连载   红翎儿连忙摇头:“我怕——”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泽九看向天衍老祖。   天衍老祖摇头:“我也不清楚, 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并不确定别人是否也是如此,若是想试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毕竟我当初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   韦逸点头道:“还是小心为上,不然再搭进去一个,翎儿丫头也成为守墓人就得不偿失了。”   “查验一下就知道了。”泽九上前一步, “我先看看,确认没什么危险,翎儿再试。”   时柏皱起眉,将人拉住∶“我来吧, 上面的禁制阵法我比你更精通, 如有意外, 也更好解困。”   “不可, 我——”   “信我……”时柏淡笑着说,“你总是往前冲我的压力也很大,凡事须知有来有往。”   天衍老祖看着举止亲密的二人,微微皱起眉,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韦逸头疼地抹了一把额头, 这俩没羞没臊的, 可千万别让师傅看出来才好。   时柏登上石台, 传承柱没什么反应, 时柏慢慢将手覆到石柱之上,而后将神识探入到传承柱之中。   开始的时候, 时柏感觉这传承柱里面如同一潭死水,什么都没有,随即时柏尝试向里面探入,除了一些遗留的神息,没有任何其他的发现,他将整个传承柱都扫视一番,依旧毫无所获。   过了有一会儿,时柏睁开眼,他抽开手,面带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传承柱   泽九唯恐有什么意外,一直在时柏身后,见他一脸纠结之色,问道:“如何?”   时柏摇头:“没发现什么,并未发现里面有神息传承的痕迹。”   泽九闻言走上传承柱,一番查探下来,确实发觉不到任何特别之处,这传承柱如同死物一般。   韦逸分析道:“应该是传承柱排斥你们吧,感受不到召唤之力,也就接受不了传承,不过翎儿丫头或许可以,毕竟朱雀墓这里感受召唤之力的只有她。”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泽九问时柏。   时柏摇头:“应该不会,与其说危险,我倒觉得这传承柱像是死的,没有什么兽神传承才对。”   泽九想了想,问红翎儿,“你想试吗?”他轻声道,“害怕的话,不试也可以。”如果真的能得到神力传承,确实是个机会,泽九也没发现什么危险,一切全看红翎儿的意愿。   “那——我试试看。”红翎儿慢慢上前,走上石台的时候,许是因为害怕,她回头看了泽九一眼。   泽九冲她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红翎儿也没有得到所谓的神力传承,她在传承柱滞留了一会儿,最后毫无所获地离开。   红翎儿走回来,对着泽九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儿?”韦逸看向天衍老祖,真的像时柏说得一样,传承柱是死的?   天衍老祖也是一副费解的模样:“这个我也不知,我确实在传承柱得到了神力传承。”说着他便抬手划出一道利光。   一道白光划过,过处的空间像是让人用刀口撕裂,立时分割成两半。   “这——”   时柏他们能感受到传达过来的气波震动,这确实是只有神力才能达到的效果。   几息之后,那撕裂的空间才慢慢愈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时柏说道:“古籍记载,成神不需要渡天劫,但需要足够的悟性,金仙化神者万中无一,如果有神力传承那么距离真正成神怕是只有一步之遥。”   天衍老祖想了想说道:“我是魂体不能修习神力,所以只能得到神力的一些传承,你们或许会有不同。”   韦逸忙道:“如果成神是不是就能带师傅离开这里?”   “或许?”天衍老祖也是一副不确定的样子,“你若这么说,我确实是感觉自己差一步就能逃脱这个束缚的桎梏。”   “这样的话……”韦逸建议道,“不然就再到其他的几个主墓看看。”   “去哪个,青龙墓还是白虎墓?”白远说道,“这两个墓地一左一右,离这里的距离都差不多。”   “青龙墓啊。”韦逸说道,“从我进入墓地开始,那种召唤牵引感就越发的强烈。”勾得人心痒,这让韦逸莫名有些躁动。   “可也或许那是对守墓人的召唤。”泽九抱胸而立,“这世上没有免费的餐食,师傅比我们多了一层守墓人的身份,或许本身就只有守墓人才能得到传承,这可能是翎儿无法接受传承的原因。”   “什么意思,你要放弃?”韦逸一愣。   泽九果断摇头,随即理直气壮地道:“我想去白虎墓,我能感觉到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韦逸差点让他气死,“说来说去,就是想先去白虎墓,那就先去白虎墓,我又没说不行,我看你是让时柏惯得越发没大没小了。”   泽九皱眉∶“乱说什么,白虎墓没事儿,才能……”   “能什么?”   泽九抿了一下唇∶“没什么,反正去白虎墓。”   “行行行……听你的。”   时柏看了二人一眼,很识时务地选择不出声。   “那咱们走吧。”白远四周张望着,寻找出口的禁制,“也不知道我跟你们来干嘛,这事儿合着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抱怨了,赶快吧。”   “这里——”说着话,白远还真找到了出口,“抱怨几句还不行?我觉得我就是来打白工的,真是亏大了,在仙域喝酒斗屁,怎么也比在墓地里解禁制强。”   “你在做什么?”天衍老祖飘到白远身侧。   “找出口啊,不是要去白虎墓吗?”白远头也不抬的回道。   天衍老祖闻言抬手一挥,一个带着蓝色幽光的禁制传送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呦嗬?”白远吓了一跳。   天衍老祖说:“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这样都行?”白远一脸惊色。   泽九走过来,说道:“这里的守墓人可以将人送回九幽界。”当初凌音就是让守墓人送走的,有了神力传承的天衍老祖可以随意在墓地穿梭也不奇怪,如此他们真的是省却了不少时间。   天衍老祖却是摇头道:“不一样,送回九幽界是阵法,这里有连接九幽界的阵法,各个守墓人只能在自己的地盘开传送阵,现在这个传送空间是神力所为。”   白远听得两眼放光:“竟然这么厉害。”这可是比瞬移更让人向往的力量,毕竟瞬移有着很多限制,这是人形传送阵,距离上更是相差太多。   连泽九的眼神都变了,他自身对力量就有着强烈的渴望,如今眼中好似燃着了熊熊欲/火。   几人快速地进入传送门。   除了一些特殊元素图腾,白虎墓的构造与朱雀墓大同小异。   看着眼前的景象,白远呼了口气:“这种随意穿梭时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我也想成神。”抬手间穿梭时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从进入白虎墓开始,时柏的目光便锁定在远处石台上的白色巨兽。   泽九却是皱起眉,说道:“不是这里。”   “什么不是这里?”韦逸不解地问道,“这不就是白虎墓吗?”   泽九解释说:“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天衍老祖说道:“这里大大小的墓室有几千个,许是就在附近不远。”   泽九点点头,他确实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附近,他能感觉到它一直在等着自己,那种等待已久的宿命感,越靠近就越让人心悸。   “这次时柏你再试试吧。”韦逸说道。   “稍等。”说着天衍老祖抬手一挥,整个墓地空间变换了模样,蛇形石像和头顶的巨石柱消失不见。   “这么简单。”白远感叹道,“您若是早些来就好了,刚才我们可差点死在那里。”   天衍老祖转向时柏:“可以了,你去试试看。”   泽九却是将时柏拉住:“你看那里。”   时柏顺着泽九的目光看过去,是墙上探出的两盏古灯。   泽九说道:“为何朱雀墓的灯是灭的,白虎墓的灯是燃着的?”他一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觉两处墓地的不同。   “还能有什么说法不成?”韦逸说道。   天衍老祖若有所思地道:“说起这个的话,我想起玄武墓的灯开始也是燃着的,但我接受传承之后,这古灯便灭了。”   “那是不是说明,时柏接收白虎神力传承的可能性很大?”白远接口道。   “或许——”天衍老祖似乎也不能确定。   泽九若有所思地看着传承柱,突然腾身而起。   “泽九——你干什么?”韦逸惊道。   “我先替时柏探探路。”说着人便到了传承柱下,泽九回过头看向时柏,“行不行?”   时柏笑看着一脸肃容的泽九,笑着回道:“好。”所谓的有来有往,时不时地满足泽九的大男子保护欲,也是他必备之能。   天衍老祖看着这一幕,笑着道:“老二你变了很多。”   时柏看着开始认真检查传承柱的泽九,目光温柔成网:“那是因为有人在一直委曲求全的为我而改变,你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只要在乎对方,这种改变就是自然而然的,想要理解对方,明白对方的想法。   说着时柏转过身看向天衍老祖:“师傅也是一样,这么多年过去,师傅的仙者之姿也越发出众。”褪去顽劣不羁,天衍老祖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出尘,这是以前的天衍老祖不曾有的,经过百多年的时间,天衍老祖的性子沉稳肃穆,比之以前更有长者风范。   “有了有了……你们看——”白远突然叫道。   天衍老祖看向传承台,勃然变色,惊骇道:“怎么会?”   此时的传承柱金光大盛,将泽九完全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已经完全看不到泽九的身影。   时柏不清楚接受神力传承是怎样的情形,但见天衍老祖的表情,忙问道:“怎么回事儿,这不正常?”   “怎么会——”天衍老祖却是没有回答时柏,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惊恐地自语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监兵——”   韦逸不解地道,“怎么了,是泽九接受了神力传承吗?”他见天衍老祖一脸惊恐骇然的模样,安慰道,“时柏不会和泽九计较这些的,师傅你放心,这俩人——时柏你干什么?”   时柏觉得天衍老祖的模样很不正常,他不清楚原因,但此时也来不及想太多,他瞬移到传承台附近,他探手想要探查金光禁制,却是立时让金光弹射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撞到石墙上。   这金光富含神力,力量大得惊人,直接将时柏大力地弹射到对面的墙上,撞得他五脏错位,差点昏死过去。   白远和韦逸立时赶过去,将人扶起来:“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泽九不是在接受传承,而是要成为守墓人?”   白远他们只能这么猜测,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副模样。   天衍老祖目光死死地盯着传承柱,眼圈泛红,“怎么会这样,元胎为何能接受传承?”他转过头看向红翎儿,手抖得厉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红翎儿也是一副怔然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好半天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天衍老祖提高了音量。   红翎儿闭上眼睛,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她说:“我——不知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韦逸面带不解地看着他们。   时柏捂着胸口,慢慢地站起身,他看向天衍老祖和红翎儿两人,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天衍老祖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传承柱的方向,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怎么会呢——全完了——”   时柏将目光转向红翎儿,冷声道:“我问你,泽九会不会有危险?”   红翎儿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于复杂的眼神看着时柏,之所以说复杂,是那眼神含杂了太多的情感,哀伤、绝望、怀恋、愤怒,甚至是憎恨,掺杂着所有的负面情感。   好半晌后,红翎儿轻轻地开口,“他没有危险。”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却干哑,“但我想他会受伤。”   时柏目光冰冷如刀∶“如果他有什么事,我绝不会饶了你!”   红翎儿笑了,她说∶“我早已万劫不复。”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白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红翎儿,他平素和红翎儿走得近,见惯了她天真烂漫爱哭的模样,如今像是换了一个人。   红翎儿看着墙上两盏突然覆灭的灯火,眼神空茫,“你看——灯灭了。”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总说人算不如天算,会不会料到如今这个结局——”   “不——”天衍老祖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局,魂体立时朝着传承柱漂浮过去。   “泽九出来了——”韦逸说道。   此时,传承柱下的金光慢慢消散,无灯无光,整个墓室都暗了下来。   泽九看着没什么事儿,他低着头坐在石台上一动不动,周身仿佛让浓重的雾霾所笼罩。   时柏轻舒了口气,先行来到他的身侧,出声询问:“有没有受伤?”他刚要抬手去碰泽九,结果泽九却是闪身躲开了。   泽九抬起头,眼睛猩红地看向对面,那浓浓的恨意,看得人刺骨冰凉。   一股难过的悲伤感在时柏胸口升腾而起,快速地流向四肢百骸,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泽九在难过,前所未有的难过,红翎儿说得没错,泽九受伤了,时柏从未感受过泽九如此强烈的悲愤和恨意。 第168章 晋江连载   泽九面沉似水, 他徐徐地站起身, 眼神阴鸷至极地看着前方——   时柏看着泽九越过自己,一步步走到天衍老祖面前。   泽九眼睑红得如同染了血,他看着天衍老祖,双眸仿佛要冒出火来。   天衍老祖看着那双充满了恨意和戾气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后退:“不是——”他想说什么,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衍老祖深深地呼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里:“都是我们的错,但你既然已经接收了监兵的记忆,就该知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为此我们已经付出惨重的——”   “不要说了——”红翎儿打断他, 阻止天衍老祖继续再说下去, 她看向泽九, 轻声道,“事已至此,泽九你如今可以做出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呵——”泽九好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留下?”他看着眼前俏丽的少女,红了眼圈, 用力地握紧拳头, 手指骨节泛白, “你们见过猎物会将自己送上餐桌吗?”   红翎儿闭了闭眼:“泽九——”   泽九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你们的美梦结束了!”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传送门。   天衍老祖忙上前:“你不能这么走了——”   红翎儿也下意识抬手抓住泽九的手臂:“泽九——”   泽九侧过头, 目光移向红翎儿抓着自己的手,用着明显克制的声音说:“放手!”   红翎儿紧紧抓着泽九的手臂, 一分都不愿挪移:“泽九——求你!”   泽九抬起手,一根一根地将红翎儿的手指拨开,眼眶圈着愤怒的水光:“我叫你——放手!”   红翎儿看着泽九踏入传送门的背影,眼神空茫,原本爱哭的人,此时一滴眼泪也无。   那传送门眼看快要闭合,时柏看了一眼天衍老祖他们,想也不想地随着泽九进入传送门。   韦逸和白远二人赶之不及,转过头看向天衍老祖和红翎儿两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那两人都没有说话,天衍老祖看了一眼落寞的红翎儿,闭了闭眼,独自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哎我,真是急死人了!”白远气得转圈。   “呵——”韦逸冷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失魂落魄的人,“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红翎儿缓缓地转过头∶“什么都不知道是种福气。”   韦逸闻言怒不可遏:“到底故弄玄虚些什么!”   “不好!”原本一直默然不语的天衍老祖徒然变色,“刚泽九去了青龙墓!”   “孟章——”红翎儿也是脸色大变。   …………   时柏沉默地看着泽九毁去青龙传承柱,他没有出声阻止,没来由地,他支持泽九现今所做得一切,他能感觉到泽九极致悲伤的情绪。   时柏不知如何安慰他,但至少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与他身后。   拥有神力传承的泽九给青龙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耳边是泽九制造出的砰乓之声。   过了一会儿,“轰隆”的爆炸声慢慢消匿,青龙墓室内原本亮着的两盏古灯也已覆灭,古墓里漆黑一片,泽九落寞地站在镇压台上,脸色苍白如雪。   四周一团死寂,那孤单的人影仿佛有种天地独绝的寂寥。   时柏穿过乱石走到泽九身侧,想将人拥入怀中,泽九却是再次躲开。   他抬起头,目光中满是防备,泽九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地问道:“你是谁——”   时柏露出诧色,面前的泽九眼神死寂,那原本清亮的眼眸此时如死水一般暗淡无光,   时柏看着泽九,目光深邃坦然,漫声说道,“我是师兄。”时柏再次走近,他执起泽九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庇护你的师兄。”   “师兄——”泽九低头轻喃了一声。   这两个字像是触动了泽九的某种情绪,泽九喉咙突然有些酸涩,脸上慢慢露出委屈落寞的神情,说:“师兄——我不想救师傅了。”   时柏笑着说,“好——你不想救我们就不救。”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泽九笑了,眼泪却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师兄我们私奔吧,你说过凡人界的爱侣不满家中的安排,都会选择私奔,我想去凡人界看灯,你说凡人界的夜市很美,我还没有看过,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时柏刚回了一个“好”字,突然空气波动起来,接着天衍老祖红翎儿以及韦逸白远向后通过传送门来到这里。   红翎儿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脑袋像是重重地让人打了一拳,她摸上胸口,五脏如焚。   墓室内满目苍夷破败的景象,天衍老祖看着那两盏已经覆灭的古灯,只觉全身血液无可抑制的上涌,他转身厉声质问泽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泽九缓缓地转过头,眼角挂着还未散去的泪痕,“这是我想问你们的。”他无喜无怒地看着天衍老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错,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天衍老祖欲要上前去抓泽九的领口,却是让时柏挡住去路。   时柏淡淡地开口:“不论你是谁,离他远些。”虽然真相未明,但泽九现在的痛苦都是眼前的这两个人带给他的。   天衍老祖缓和着急促的呼吸,他越过时柏看向泽九:“你明明什么都没失去,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们?”   “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泽九看着因为古灯覆灭而大受打击的红翎儿,眼眶疼得厉害,“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还会继续失去,到死的那一天我都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把我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哄骗。”他深吸口气,试图阻止眼眶中的热流,脸上却见了泪痕,“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过人,我就是你们手中的棋子,任你们随意摆弄,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们给我定好的,甚至是我的亲人朋友,我喜欢的人……一切都是假的,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时柏直面天衍老祖,泽九此时就在他身后哭,他不明白泽九因何悲伤,但能感受他的痛苦,心口抽痛得厉害。   “你不是师傅?”此时韦逸死死盯着天衍老祖,他就算没有时柏聪明,脑子再不灵光,此时也看出些什么,“我师傅呢?”   天衍老祖对上韦逸的目光,胸口的某处角落泛起钝钝的痛,他错开眼,没有回答韦逸。   “我问你话呢?”韦逸欲要抓住天衍老祖质问,却是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我师父天衍老祖呢?”   “他说他会在这里等着我们,等我们来救他,你们到底把他藏到哪里了?”韦逸全然地歇斯底里。   白远拉住狂躁的韦逸,一时间不知如何劝慰。   “凌音没了,师傅也——难道我又来晚了?”韦逸喃喃自语。   白远一时间有点无法消化眼前这个局面,就他一个人在状况之外,什么都不清楚。   韦逸突然抬头,看着天衍老祖和红翎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把我们弄到这里要做什么?”   墓地里安静下来,天衍老祖和红翎儿都没有出声。   “为什么不告诉他?”泽九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他握紧手掌,厉声道,“告诉他,你们是想杀了我们,就像当初杀了翎儿和师傅一样!”   “你说——”韦逸听完怒极,一心想救的师傅惨遭杀害,他全然惊怒,“你们杀了师傅和翎儿丫头?”   红翎儿抬头看向泽九,张了张嘴,脸色灰暗地说:“你们走吧——”   “陵光!”天衍老祖震惊地看着红翎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红翎儿的手在微微颤抖,慢慢地说道:“你们都走吧,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泽九笑了,手攥德越发的紧,他双眼微红:“我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以后都由我自己来决定,我想去哪里,从来不是该你们决定的!”   看着背对着他的时柏,泽九露出脆弱而空茫的表情:“师兄,我们去凡人界好不好?”   “好——”没有任何犹豫的,时柏回过身,“走吧,去看你喜欢的灯火烟花。”他知道这时候说些什么才能安慰悲伤的泽九,他要毫不犹豫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泽九笑了,这一次他笑得真心,那笑意直达眼底,带着些许纯真烂漫。   泽九再次开启传送门:“师兄,我们走——”   “那我们——”白远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拽着韦逸,“咱们也走吧。”既然人死了,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韦逸任白远拉着踏入传送门,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天衍老祖,他不明白,他明明能感受到那是师傅的魂体气息,为何要说人死了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没人愿意告诉他?   传送阵慢慢消失在眼前。   墓室完全的安静下来。   待人走后,红翎儿像是没了支点,完全地瘫软下来,坐在乱石之间。   天衍老祖抓着头,整个人几乎进入一种燥郁的状态:“全完了——牺牲了这么多,孟章、监兵、姬坴都死了,竟也换不来一个想要的结果。”   天衍老祖心口憋屈至极,“我们是罪人——”他慢慢垂下脸,“那么多人的嘱托,我们完全的辜负,父神他不会原谅我们的,我们要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   “你说什么?”   红翎儿愣愣地看着神兽青龙的尸体,眼角一滴水光划过脸庞,她说:“他会回来的,我知道。”   …………   没有宵禁的夜晚,灯火绚烂,鳞次栉比的店铺,酒楼嶙峋。   摊贩摆出热腾腾的膳食、美酒和精美的丝织品,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灯火和美食香气将这个夜晚点缀得无比生动。   两个清俊的男子穿梭于游人如织的夜市,白衣青服,气质出尘,引得不少少女回眸相看。   两人在夜市桥边驻足,千灯万火照碧云,满眼的明烛灯火,火树银花,繁华的夜景,果然如同时柏描绘得一般模样。   泽九看着灯火下的河流,目光晦涩不明∶“以前我总想着变强,不曾为路边的风景停留片刻,直到如今我发现,最美的是这人间烟火。”   时柏说:“我们运气好,竟真的赶上了上元节。”   桥下有船只经过,泽九听到底下聊天打趣的笑声,还有人对桥上的他们发出问候。   泽九笑了,他说:“凡人一世不过百年,都说修真岁月漫长,我却觉得我们总是在忍受离别,似乎总是聚少离多。”第一次他们分离了七十多年,第二次又是四十年,再除去闭关修炼研究功法秘籍的时间,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那以后就不再分离。”时柏转过头淡笑着看向泽九。   目光相对,泽九看着那漾进眼底的层层温柔,看得久了,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但心底却无法遏制地溢满悲伤,他苍白着脸问道:“师兄,你爱我吗?”   时柏愣了一瞬,泽九的问题弄得他有些猝不及防,还未等他回答,泽九不顾周遭的目光,突然抱住他。   “你爱我吗?”泽九紧紧地抱着时柏,带着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绝望。。   时柏回抱住怀中瑟瑟而动的身体,他说:“爱……我爱你。”   时柏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湿意,耳边又传来泽九的声音:“你爱我吗?师兄——”   “……爱。”   “你真的爱我吗?”泽九的眼泪落在他的颈侧,他哭得很伤心,带着难解的悲伤。 第169章 晋江连载   “你爱我吗?”泽九一遍遍地发问。   “我爱你——”时柏不厌其烦地回应他。   两人的行为引来周遭人的侧目, 路过的人会好奇地回过头, 面带不解地看着这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子。   ……   时柏不知道泽九为何会怀疑他的爱意, 只能用坚定的态度安抚他,缓解他的悲伤, 但似乎没有任何的作用。   泽九用着几近绝望的语气一遍遍地问他。   时柏闭了闭眼, 长叹了口气, 他将怀中的人强行拉开,“要如何,才能信我?”他抬起泽九的脸, 看着那满是泪痕的白皙面颊,说, “我发誓行不行?”   泽九悲伤地闭眼,只是一味地摇头。   “我时柏以心应誓, 待泽九之心绝无虚假——”   “砰——”耳边传来几声震耳的声响。   那是焰火绽放的声音, 彩色的焰火曼妙地在空中盛开,如争奇斗艳, 一串串地盛开,将整个夜空照亮。   两人抬头眺望, 炸开的焰火在夜空划过, 如同无数流星的长尾, 流光溢彩, 美得惊心动魄。   那焰火有种奇异的力量, 让所有人都停下来驻足观望,美丽的焰火在人们脸上照出一片明灭的光影。   泽九回过神看向时柏, 心中的凄惶仿佛随着燃放的焰火逝去不少。   时柏看着泽九,看着那焰火之下沉静至美的面容,轻舒了口气,说:“我从来没这么慌过,你总是让我手足无措,我不会待第二个人如此……我爱你泽九,日月可鉴,真心不假。”   时柏坦然的目光,带着似水的温柔,深邃而坚定,泽九有些移不开眼,许是这么夜晚太美,石桥之上,清景无限,那云淡风轻的人用最美的语言向他表达着爱意,在那个瞬间里,成为泽九人生最满足的一刻。   时柏给了他足够的温柔。   “时柏你有什么愿望吗?”泽九突然问道,“似乎从未没见你想要过什么。”   时柏看着他,温柔的双眸流动着层层波光,他漫然笑道:“我当然有想要的东西,是你对我不上心,我明明和你提了几次。”   泽九有些意外:“是什么?”他不记得时柏有向他表达过自己喜欢什么,若不然他一定会为时柏寻来。   时柏似有遗憾地叹息一声:“我一直想要你我兄弟相称,至今不能一偿宿愿。”   泽九看着时柏,这个人总是如此,将温柔藏在让人察觉不到的玩笑中,以前的他很难明白这些。   泽九突然笑了一下,“哦,哥——”看着时柏愣然的目光,他低头闷笑出声,“……哥哥,哥哥?”低低切切的声音,好似贴耳的情话,惑人心魄。   时柏没说什么,看着低头浅笑的人,灯火之下,眼前的人美得生动无比。   他把人拉过来,将泽九的脸抬起,不顾周遭的目光,在泽九惊愕的神情下,倾身而动,认真地亲吻泽九。   耳边传来路人指点,泽九绷紧了身体,双手抓着时柏的腰际,身体微微后仰,轻拧眉峰回应着时柏热烈地探寻。   泽九不太清楚是怎么回到酒楼的,他像是倾轧海上,沉沉浮浮没有方向,一直让人带着进行着没有尽头的航行。   …………   时柏将人严丝合缝地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握着泽九白皙的肩颈,时柏亲了亲他如流水般倾泻的黑发∶“困吗?”   泽九轻轻闭上眼:“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所以答应妖王谷峤留在禁地,那时候这世上的一切仿佛对我来说,都变得没有意义。”   时柏抚着他后背的手一顿,问:“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我想说,如果放到现在,我定不会如此,我会连同你的那份责任和希望一同背负上,好好地活着……你说得对,逆天而为的仙者本就不能把别离看得如此严重,唯有好好的活着,离去的人才会安心。”   时柏觉得自己应该高兴,难得泽九有如此通透的觉悟,但不安感没来由地冲上心头。   “泽九——你在墓地到底——”   “时柏——那时候你恨我吗?”泽九打断了时柏。   “什么?”时柏反应了一下。   “当初我骗你,害你跌入万魔坑,险些丧命。”   时柏想了想,说:“与其说恨,不如说遗憾。”   “遗憾什么?”泽九好奇,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时柏,露出清冷明艳的脸庞。   时柏将他的长发轻轻地撩到耳际,看着他肩颈上的雪色肌肤:“遗憾没能再一次睡到你,若是知道跳万魔坑就能让你主动投怀送抱,我就不用处心积虑地算计那么多,早一点跳就能早一点得到你。”   泽九愕然地看着时柏,这人——真的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时柏继续一本正经地道:“自从灵泉的邂逅,我时常会想起那日,美好得让人忍不住仔细反复回味,一直期望再睡一次看看,那感觉是不是如同想象得那般美好,结果再睡了之后,却发觉——”   泽九危险地眯起眼,咬牙道:“发觉什么?”   泽九手臂收紧,将人再次拥入怀中:“却发觉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美好,泽九你让我感觉到什么叫做满足,只要你在我身边,能抱着你,我就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只要你在,我就拥有了一切。”   泽九将头埋在时柏的怀中,轻声道:“是这样吗?”   “泽九……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时柏轻声在泽九耳边说道,“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想要的吗?这就是我最想要的,能答应我吗?”   时柏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复,他不由得将怀中的人拥紧,再次问道:“可以吗?”   “我不会离开你。”泽九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发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但你这愿望太简单了,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时柏心下松了口气,他摸着泽九的头发:“很多东西对我来说其实都可有可无,于我而言,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真正唯一想真正想要,愿意追逐的存在。”   时柏觉得自己这一天,一直在极尽所能地告白,说尽情话,但泽九的反应并不热烈,就连现在泽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稍稍有些失望,想要再说些什么,结果发觉怀中的人发出均匀轻缓的呼吸。   时柏稍稍撤开身,看着泽九沉静至美的睡容,睡梦中的俊逸的青年好似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有些舒展不开。时柏抚平泽九皱起的眉头——   “你到底在忧伤什么——”   …………   清早——   时柏按时醒来,来到凡人界后,他们就一直遵循着凡人的作息。   刚睡醒,时柏眼前黑茫一片,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泽九,却发觉身边空落落的,铺盖已经凉透,泽九不在。   时柏浑身一僵,猛然起身,抬手间将衣服穿好,立时出门寻人。   酒楼里没有泽九的身影,时柏顾不得隐藏自己修士的身份,瞬移到酒楼外,将因他骚乱的酒楼抛出身后,开始到处找人。   时柏慌了——   看着往来不息的人流,失去的恐惧占据着时柏的心脏,正月的冷风里,他不停地在出汗。   他应该知道的,泽九昨天一直都在和他告别,他明明预感到了,却仍就大意,他以为只要有了泽九的保证便万事大吉。   胸口锐痛不已,这一刻,时柏终于知道,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泽九,恐惧着他的离开。   所以当那个站在人流中,嘴里叼着一根糖葫芦,手上拿着一根,还夹着两个肉饼的泽九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时柏深刻地感受到失而复得的狂喜。   阳光下,宛如谪仙的俊雅人物,腰上挂着一个有碍观瞻的黑棍,嘴里叼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抱怨:“都怪你,那个酒楼里的东西我还没吃够,就要再换一家,怎么乱用法术呢?”现在城里都在谈论“仙人”的事情,气得泽九将原本给时柏的那一根糖葫芦没收了。   “一时忘记了。”时柏轻描淡写地解释。   “这么不谨慎,你可真——真是气死我了。”泽九一想到那个酒楼的甜米羹,就忍不住捶胸顿足,他还特意买了王婆肉饼来配餐。   时柏知道泽九稍稍有些贪吃,还十分喜甜,但没想到到了凡人界,泽九比以前贪食更甚,一大早就出去买糖葫芦。   泽九却是振振有词:“昨天就说要买糖葫芦,结果后来忘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时柏:“……”   泽九似乎很生气,一直念叨着让时柏下次一定要注意,以前的泽九没这么幼稚,竟然会因为吃的生气,但时柏倒是愿意看他如此,他喜欢便是好事。   “凡人界很大,有很多好看的风景,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很多,若想好好体验一番,每到一处最好是先驻扎下来,和这里的人一般生活。”如此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是不够的。   第二日,两人便在城郊买了一处院落住了下来,开始过上与凡人一般的生活。   两人日出游玩,日暮而归,他们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凡人,平时还会学学江湖侠士惩治恶霸。   生活惬意满足,这样美好的日子,他们都沉醉其中。   但泽九终究还是离开了,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这场大雨下了三天,丝毫没有停歇的预兆——时柏跌跌撞撞冲到雨幕中,遍寻不到泽九的身影。   “泽九!泽九——”   无论他如何呼唤,都没人回答他。   时柏还清楚记得傍晚的时候,那个卖酸枣的老妇敲开他们的门,泽九喜欢酸酸甜甜的枣子,所以隔两日老妇便会来此兜售酸枣。   那老妇顶着大雨小心翼翼地敲门,时柏见她辛苦,多给了一些银子。   老妇千恩万谢,她说这一场雨让入春的枣花全落了,大水冲毁田地,地里冒头的庄稼都受到殃及,老妇哭着说这一年都会绝收,一家子再没着落,她哭得很伤心,如同天塌了一般。   待送走老妇,时柏发觉泽九正站在回廊看着他。   泽九看着茫茫雨雾,眼神有些飘忽,他说:“我们做不了真正的凡人,就像我无法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时柏说道:“为生计奔波劳苦是寻常百姓的常态。”但他们不会为此烦心。   “师兄——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泽九问道。   时柏走到他的身旁,看着让大雨打落一地的树叶,和让雨水溢满的池塘,他说道:“天灾人祸都是猜测不到的事情,或许很快,也或许再久一点。”   泽九继续问道:“如果你能让这雨停下来,你会去做吗?”   “或许——”时柏侧过头看他,“这要看付出的什么样的代价,值不值得,如果这个代价是要我与你分离,便一定是不值得。”   时柏不知道泽九为何如此问他,但他心中那种极致不详的预感,让他下意识地给出这样的答案。   但泽九还是走了,只留了一句话给他。   屋内的书案上,放着一张让红木镇纸押注的符咒。   隽雅的字体跃然纸上……   凡人一世,百年一生,与君相遇就是不悔的一生——   符纸随着火焰化为灰烬,时柏惊惶地冲到雨幕中。   “泽九!泽九——”   时柏高声呼唤,他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他以为得到泽九的保证,就不用担心。   他以为他只要做得足够好,泽九便不会离开。   但泽九还是离开了,留他一人绝望地看着烟雨迷雾,遍寻不到人影。   为何要离开?   雨越下越大,雨雾烟波,冷风带着寒气吹进心底,时柏的心渐渐凉透。   …………   泽九为何要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他知道原因,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泽九到底在墓地遭遇了什么?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却是毫无头绪。   时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脑中所有的一切再次拼凑到一起。   兽神墓地——   一个追溯到上古时期的神秘墓地,镇压着五只上古神兽的尸体,埋葬着数以万计的活死人。   覆灭的神域——   可是他知道的实在有限,看见的只有第一次诸神之战的记载,后面的事情像是凭空消失。   神域为何会覆灭?   第一次诸神之战后,又发生了什么?   第一次诸神之战,第一次……   为什么要强调第一次?除非还有第二次——   诸神之战的结果是什么?   第一次是以母神补天收场,那么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如何解决的?   大雨中,时柏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拥有先天传承的泽九——   有着天神之称的泽九——   可以避免天劫的泽九——   能让神莲献祭的泽九——   掌握五行之力的泽九……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时柏耳边又响起那些人的声音……   吾自将折入轮回。   泽济苍生,同落九幽。   当不畏已身,成则生,死方归。   ……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   时柏大口的呼吸,他心跳得很快,这些声音让他喘不过气。   他记起泽九那日质问天衍老祖和红翎儿——   “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还会继续失去,到死的那一天我都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把我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地哄骗。”   “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过人,我就是你们手中的棋子,任你们随意摆弄,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们给我定好的,甚至是我的亲人朋友,我喜欢的人……一切都是假的,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原来——   是这样吗——   原来——泽九是他们豢养起来的补天材料——   这是一个稍想一下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猜测。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事实有多恐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泽九到底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冲击?   时柏缓着自己的呼吸,闭眼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   那么——到底都有谁参与了这个计划?   五位兽神或许是这个计划的实施者,他们打造了九幽界专门用来圈养泽九,五人转世后成为泽九的亲友,成为他人生的羁绊。   他们在墓地设传承柱,只为有一日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让泽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   他们之中,天衍老祖和红翎儿已经有了兽神的记忆,按照原计划受到召唤的他和韦逸也会让兽神的记忆所取代。   但结果因为泽九的意外,他们的计划被打破。   时柏突然想起魔王昊天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想起一些,就要忘记一些,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要让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取代你。”   所以这个人,早知道他们会经历这一切,魔王昊天这个人的究竟是什么立场?   再有,五位上古兽神的转世都有谁——   他是白虎监兵,韦逸是青龙孟章,红翎儿是朱雀陵光,天衍老祖是玄武执明——   那麒麟姬坴是谁?   厉峰吗?不——不是他,他感召不到墓地的召唤。   是谁呢?他们认识的人,还有谁是土灵根?   白远是火灵根——不会是他。   还有谁?   时松!   时柏猛然睁眼,时松是水木土三灵根,但斐千机说过时松另外两个水木灵根是伪灵根,是某种意外从主灵根分化形成。   天衍老祖说他曾动过收时松为弟子的念头,却因为三灵根而作罢。而天衍老祖的收徒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无法感知对方的气运轨迹。   大雨中,时柏抖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可怕的感受,这究竟是一些什么人?疯子吗,大费周章的做着这一切,算计着一个人。   恐惧感死死地抓着他的心脏,他第一次如此害怕。   其实在很早以前这一切都有迹象,但他太自信了,为什么从未怀疑过?当初那几个人笃定天衍老祖死了,但见到天衍老祖的他们仍旧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天衍老祖,师傅一定不会骗他们,可从未想过如果师傅不是师傅呢?   知道真相的泽九,难道就不恨吗?明明知道了他们的计谋,为何还要回去?!   为何要回去?   雨声渐渐停歇,天空放晴,时柏却冷得瑟瑟发抖,狼狈不堪地站在潮湿的林地。   他想到泽九的身边,想要安慰他,想要好好抱抱他,想要把他拉回来,告诉他这一切不值得,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感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恨!   “陵光说泽九一定会回去,本来我不信,却没想到他真的会回去,我想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听到声音,时柏慢慢地抬起头,阳光下,天衍老祖正站在他的面前,阳光穿过他的魂体,照在潮湿的已经被雨水淹没的树叶上。   罪魁祸首出现在他面前,时柏胸腔间遏制不住的浓浓杀意:“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你们感受不到自己的残忍吗?”   执明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切或许比你想象得要复杂一些,所有的决定都是无奈之举。”   “无奈!”时柏咬着牙,全然地歇斯底里,“你敢说你们无奈,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你们却选择欺骗,编织一个虚假的世界给他,你们愚弄他,根本就没有尊重过他。”他言辞犀利至极,将所有恨意倾注在一字一顿的质问中。   执明闭了闭眼:“或许你该听听整个故事,没有谁想做恶人,现在想来,一切都像是命数,早有注定。”   “命数?”时柏冷笑一声,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浓戾气。   “该从哪儿说起呢——”执明没有在意时柏的嘲讽,他叹息一声,“上古时期,群神割据,每个人都有毁天灭地的威能,而后不可避免地有了第一次诸神之战。”   说着执明嘲讽地笑了笑:“这些人是真的很有本事,他们真的是连天都捅破了,眼看神域将要崩塌,这些人才傻了眼,补天啊——那么大的一个窟窿,耗尽了整个神域的五彩石也没能把窟窿填上,裂缝需要粘合,最后不得已母神以身祭天,这场浩劫才得以结束,为了避免灾难再次发生,他们终于妥协,奉父神为天帝,掌管神域事务——”   “但人心欲望是无穷的,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不过是暂时被压下,只有顾忌天下苍生的那个人,才会处处受制,天帝父神无论是能力还是修为都比黑崖他们更胜一筹,但他管控着整个神域,就要顾忌各方的力量,这些人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些人可能会毁了母神用身体救下来的世界。”   “人欲无穷,将苍生福泽寄托于某些人的道德,是最不靠谱的,那些欲望一旦被勾起,便再也压制不住,如果说第一次还有五彩补天石和母神的善后,那么第二次等待他们的是灭族的绝望,这一次他们彻底的傻眼了,他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神域覆灭,最后连仙域都不能幸免。”   执明看向时柏,笑了一下:“你知道人性这个东西有多复杂——很快的,这些罪魁祸首们突然大彻大悟起来,纷纷忏悔,开始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为了族群能继续生存下去,不惜牺牲自己,连黑崖这个诸神之乱的发起者都要开始赎罪,他还说愿意生生世世赎罪。”   “神祭没有任何阻滞地开启,数以万计的神者走上祭坛,甘愿牺牲自己,就只为留下火种给族人。”   “这个计划不是某个人的想法,而是整个神域所有生灵的决定,将所有的资源聚集一起,建造了兽神墓地,打造了九幽界,开启神祭修补天体裂缝,阻止时空裂口的蔓延,每个族群都会选择资质高但修为低的子弟作为火种,一部分封印到兽神墓地,一部分放置到九幽界,共同等待着神域重启的那一刻。”   时柏闭上眼,原来那些活死人是他们的火种,这些人想得可真周到啊,计算到每一步。   “我们五人只是这个计划最后的执行者,负责用木之神莲唤醒沉睡的元胎——”   “神莲种——这是神域最至高无上的天材地宝,当初为了你——”执明顿了一下,改口道,“为了监兵,父神曾经耗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换来一株神莲,为他打造了神莲宝灯,这一次倾全域之力竟然能将五行神莲种聚全,这是我们的幸运。”   “但无论多么完美的计划都会有不可抗力的意外发生,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元胎在九幽界安稳无虞的长大,顺利地进入丘山秘境吞噬水莲,接着进入神域给他制造的三个试炼幻境,每个幻境都会有一株神莲,他会遵循本能的一株株地吞噬,这样他就能顺利地成为金仙,我们再引导他去往兽神墓地拿回自己的本体,成为神体——”   “但就在我们打造第一重沙域幻境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父神的执念偷了三颗神莲逃往了仙域,这个意外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 第170章 大结局(上)   执明叹息一声:“当初母神以身祭天, 父亲哀伤难抑, 一直伤情此中,无心再管神域事务,最后竟有入魔的征兆,所以监兵便出了个主意给父神,让他剥离执念, 将执念送到莲花宝灯净化……后来神域动乱,发生了许多事,没人记得莲花宝灯里还留存着父神的人魂执念,连我们也都忘了——”   “这个时候父神执念突然偷了三颗神莲种, 带着神莲宝灯去往了仙域, 我们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我们的计划要做出改变, 神域的三重幻境,我们只做到一重沙漠之境,后面的我们不得不放弃,因为元胎一定要去往仙域找寻其他的神莲种才可以。”   执明深吸口气:“可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等不了了,我们的身体作为阵引, 一直在抽取我们的生机, 我们寿元将近, 仙域和神域的流速比是一比十, 神域十年仙域也才得过一年,我们等不起了, 如此下去,作为最后的执行者,我们看不到最后的计划是否成功,无法保证火种的安置,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我们遇到了最大的困难。”   “我们肩负着整个神域的希望,如果只是我们自己,我们可以就此放弃,但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因为这个疏忽导致计划的失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原谅自己,这种无力感我想你一定深有体会,我们当时是真的是陷入到了绝境。”说着执明看了时柏一眼。   但时柏只是听着,始终没有给过执明任何反馈。   执明继续道∶“其实算起来并不是全无出路,陵光拥有重生之能,如果放弃本体转世重生,仙境之后便可恢复前世的记忆,那么最后的计划可押注在她的身上,但我们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希望,若是行差踏错,最后不能看上一眼,我们一定会死不瞑目。”   执明完全地陷入回忆之中:“——最后是姬坴打破了局面,上古神兽天地宠儿,自出生就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天赋神通,和与之相关的逆天神通,传言说五神兽合体,连天帝都要忌惮。”   “所以遇难成祥的麒麟瑞兽在强烈的执念之下触动了逆天神通,改变了轮回法则,除了陵光,我们四人将‘人魂’封印在自己墓地的传承柱中,进而转世投生,我们的人魂只受自己转世的吸引,只要我们的魂体来到兽神墓地接受传承,我们就能恢复记忆。”   最后执明看向时柏:“时也,运也,命也,这个结果非我之所能,你也看到了,现今的一切并不受我们左右。”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苦衷?”时柏慢慢抬起头,眼神彻骨冰寒,“恢复记忆?难道不是吞噬人魂?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人魂,必定是强大的要吞噬弱小的,就像你吞噬天衍老祖一样,你承认你是执明还是天衍?!”   执明平静地看着他道:“我不认为这是吞噬,他们的记忆我都有,你可以将我当做天——”   “够了!”时柏冷酷地喝止住他,“这就是你们欺骗泽九的理由?你们根本就没在乎过,没有想过这个骗局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你们也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痛苦。”时柏抓着自己的胸口,“我能感受到,这些日子他总是默默地出神,人前强颜欢笑,却背着我一个人掉泪,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过分,有多残忍!”   “那是个意外!”执明揉了揉额头,吐了口气道,“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泽九不会带着这样的悲伤,他不会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他会认为自己是为亲人朋友而牺牲,他到死都只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所爱之人做出选择,壮烈心伤却不会留下遗憾,但谁会想到他能接受监兵的传承!?因为他身上一滴白虎泪魂,让监兵的人魂误认为是你,他才会知道一切真相!”   “你说什么?”时柏雷劈了一般,身体僵直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执明抬眼看他,缓缓说道:“你以为你真的喜欢泽九吗?他为何会如此吸引你,你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你为何忍不住亲近他,看见他流泪你就会跟着一起心痛?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时柏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地不想听到答案。   “你只不过是被自己失去的泪魂所吸引,所谓的心动也不过是你的错觉!”   冷情无欲的监兵哪里会真的会如此疯魔地爱一个人。   ……………   这是一间密闭的石室,正中间是一个高高的石台,四周是可以从各个方向通达石台的阶梯,石台之上是一个莲形容器,里面含着一个发着白色微光的黑石。   泽九踏上石阶,朝着黑石靠近,他神色淡淡的,透白的脸上冰凉似水,没有什么表情。   陵光站在他的身后,她说:“这是你的本体胎石,你现今只是掌握了神力传承,有了胎石你便能成为神体,掌控天地间的五行之力。”   泽九没有说话,他看着黑石,神色平静而空茫,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是人是妖,也一直想知道自己是什么,如今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一块石头。   “你生于五彩石之中,是超脱五行之外的阴阳元胎,我幼时喜欢收集花花绿绿的石头,在五彩石中发现了你,五光十色的石头中,你看起是如此的不同,即使你没有绚丽亮眼的色彩,依旧吸引了我,我将你珍藏起来,当做自己一个人的宝贝,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影响了后来很多人的命运轨迹。”   陵光眼神空茫,陷入回忆当中:“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你为我挡了命劫,父神和母神发觉了你的存在,为了救你,父神和母神花了大力气去寻求神莲,但谁都没料到,神莲还未送抵,监兵却将原本就脆弱的你伤了,结果他又为了你无意之下触发了逆天神通,倒转时光,也因此触动天罚,不止失去了可以预见未来的天赋神通,他的泪魂也误入了你的身体,瞎了眼睛……为了监兵,父神不得已之下将神莲炼制成莲花宝灯,送予监兵使用,而你从此陷入了沉睡,我们便等着下一个唤醒你的机会。”   泽九始终不发一语,任陵光说什么都未理会,他看着胎石,目光出神,好似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听陵光说了什么。   陵光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我忘了你接收了监兵的记忆,这些你都知道了。”说着她看向泽九的背影,“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可能是个忘恩负义的冷血之人,我也无可辩驳,我欠你的本就还不了,莫不如就欠得更多一点,你——”   但未等陵光说完,泽九抬手摸上莲花容器中的黑石,柔和的白光慢慢从黑石中溢出,慢慢地将泽九包裹住,将泽九摄入其中。   陵光消了声,她闭上眼睛,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计划而行,为何丝毫没有夙愿达成的欣喜。   ——————   “你只不过是被自己失去的泪魂所吸引,所谓的心动也不过是你的错觉!”   执明的话像是一记炸雷在时柏耳边爆开——   一切的开始只是因为泪魂吗!?   “师兄——你爱我吗?”   “师兄——你真的爱我吗?”   “你爱我吗?”   ……   “呵呵……”时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他想大笑,却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的心动是那么的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他现在才明白当时的泽九是有多伤心。   时柏肩头微微颤动,胸口好似生生得让人剜走了一块,五脏如焚:“泽九最讨厌别人算计他,他一定很恨我——”   执明却道,“他若是恨你,就不会是现今这个结果,我们原以为你们只会因为这种吸引成为至交好友,却不想你们能成就恋人,这是监兵都没预料到的事情,我们以为泽九就算要有爱人,也该是陵光。”说着执明自嘲地笑道,“他现在只恨我和陵光,若不然也不会毁了青龙的传承柱,如此决绝的狠心之人,知道我们的死穴,知道如何让我们心痛难过!”   “他狠?”时柏不可思议地看着执明,声嘶力竭地质问,“他狠得过你们吗?你们做得这些比凌迟还要残忍,你们凭什么这么待他,凭什么这么算计他?你们有什么资格牺牲他去达成自己的伟大夙愿?”   “牺牲!谁不是牺牲?”执明也怒了,他厉声反问,“你只看到泽九的牺牲,却没有看到别人的付出,你知道神域死了多少人吗?姬坴为了让我们能够返生,开启逆天神通,你可知道气运加身的麒麟神兽,以前是什么模样吗?遇难成祥的麒麟神兽,转生后让伪灵根所耽误,最后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魔修夺舍了,魂飞魄散,消散天地,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时柏冷笑着驳斥道:“你们愿意为此牺牲,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可你们让泽九牺牲的时候,可有征询过他的意见?你们有什么理由将不属于他的责任强加于他!”   “这就是他的责任!”执明高声回击,“凡人一世不过百年,莹虫只三天,昙花只一现,我们享受着悠长的生命,为何不能做出牺牲?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方天地,母神想死吗,可不死怎么办?天都特么破了,如果你死了所有人都会得救,我问你你死不死?”执明目光厉然地直视时柏,咄咄问道,“我就问你死不死?!谁特么的都不伟大,这是责任,谁能逃得掉?我们什么方法都用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能怎么办?那万千生灵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弃?”   时柏怔然了片刻,直直地看着执明,随即又放声大笑,“哈哈——说得好,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也这么教过泽九,我教会他权衡利弊,我让他体谅别人,我告诉他什么是传承,我让他放弃仇恨——”他抬头看向执明,眼神悲伤而绝望,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我费尽心力,倾尽所有,打造出一个最好的泽九,不是为了给你们补天用的! ”   执明看着眼前愤怒绝望的面孔,轻舒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事已至此,放下方为解脱。”   轰隆隆,天边传来几声惊雷。   执明抬首看过去,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意味不明地说:“开始了——”   时柏立时明白他的意思,他神色惶然,哀求地看向执明:“你能不能带我过去找泽九,我还有话要和他说,我不想就这么和他分离。”   执明微微有些失神,记忆中的人不管是时柏还是监兵,他们都冷静自持,纵使有求于人也是不卑不亢,从不强求,但眼前的这个人一连串的举动,已然打破他固有印象。   泪魂的影响对他真的有这么大吗?   执明轻舒了口气,缓缓地摇头:“何必呢?你改变不了什么,泽九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模样。”   “呵呵——”时柏笑了起来,看向天边的惊雷闪电,喃喃地说道,“泽九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给我。”他徐徐转过身背对着执明,摇摇欲坠地朝前走了两步,“他说凡人一世,百年一生,与君相遇就是不悔的一生。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不悔,为什么不恨呢?”   时柏低下头,轻声道,“只有我知道,他在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柔无比的心,但这个世界却从未温柔地待过他,他所经历的苦难、背叛,他以为的温柔,他的爱人朋友亲长们,布置了一个温柔的陷阱给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亲情爱情都化作一支利剑,让他伤痕累累,血淋淋地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的亲情爱情友情都是别人算计好的,他这一生都在经历背叛!”说到最后他嗓音已经嘶哑,他说,“我的九儿要有多伤心啊,可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放下吧,想这些只会让你沉溺于痛苦。”执明忍不住劝道。   时柏闭目摇摇头:“师傅你说过,只要我能哭,你就可以答应我任何事情。”   执明眉头一紧,不明白时柏为何突然说起这个,竟还叫他师傅,下一瞬,却见时柏此时转过身,两行血滴从他眼中缓缓而出。   “你——”执明神色惊骇。   时柏看着他,脸上带着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说:“师傅,我会哭了,你能不能把泽九还给我?”   时柏慢慢走近执明,缓缓地说道,“你说你既是执明,也是天衍,那么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他张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执明,眼神空洞无光,“你说过有心岂会无情,我真的可以哭,所以——我求求你,能不能将泽九还给我?”   “我——”执明愣然地看着时柏滴血的眼睛,整个人怔在原地。   “你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求他?”突然一个声音在时柏的识海中响起。 第171章 大结局(中)   时柏反应一瞬, 接着便认出这个声音——   魔王昊天!   他竟然没有死?   他想起来, 执明说父神的执念原就寄身于莲花宝灯,所以魔王昊天没死,一直藏身于时柏身上的莲花灯中?   “我当然没死,我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了?”执明看时柏的神色奇怪。   此时的时柏,眼前漆黑一片, 耳边传来执明略带担忧的询问,他恍然了一瞬,想说什么,却是让天边的炸雷惊醒。   “我有办法救泽九。”魔王昊天再次出声。   时柏有些恍惚地问道:“你能怎么救?”   魔王昊天似乎早料他如此, 他说道:“确切的说不是我, 是你来救, 要知道你是上古兽神白虎监兵的转世, 除了天赋神通,你还拥有着常人没有的逆天神通,而白虎监兵的逆天神通是什么,方才执明已经告诉你了——”   “你是说——”时柏迟疑地问道,“倒转时光?”   “没错,你们五个都有逆天神通, 没有触发的时候, 并不知道是什么, 但你的天赋神通监兵却使用过一次。”魔王昊天漫声说道, “我从不相信任何死而复生的传说,人一旦死了, 你就算做得再多也是枉然,但是时光倒转不同,空间重置,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因为他曾经就真真正正体会过一次时光倒转,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经历。   “时柏——你在干什么?”执明察觉到时柏的异常,“你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吗?”   时柏抬起头,面向执明声音传来的方向,幽幽地说道:“是魔王昊天,他说我可以通过倒转时光来救泽九。”   执明闻言勃然变色,“你不要信他的话,逆转时光,生灵涂炭,时光错乱,空间崩塌,监兵当初不过是倒转了半个时辰,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险些让天罚击得魂飞魄散。”他激动地道,“你的眼睛就是这么瞎的,你不要信他的话,他在骗你,逆天神通触发过一次,就不会再有了。”   “我骗他?”魔王昊天冷凝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是你们一直在骗他!若是没有白虎传承柱这个意外,时柏现在早就让监兵夺舍了。”他冷哼一声,“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还以为需要我当场揭穿你们的阴谋,亲自出手阻止时柏触碰传承柱,不想老天看不过眼,直接让你们的计划败露。”   执明深吸口气,冷声道:“陵光说她一直觉得你死得太容易,心有不安,让我过来看着,果然,你竟然真的是心怀鬼胎,打得竟然是这个主意!”   魔王昊天冷嗤一声:“我昊天岂是如此容易就死的?我的夙愿一日没有达成,我便不会有闭眼的一日!”   执明全然震怒:“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敢自称是昊天,父神为了神域殚精力竭,你却处心积虑地想要毁了这一切,你有何脸面自称昊天!”   “笑话!”魔王昊天声音冰寒,“你以为我在乎?我还不屑与一个懦夫相提并论,他眼睁睁地看着青儿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死,任凭别人欺辱上门,他牺牲了所有,结果连青儿以命换来的世界都没守住……他作为爱人没有守护伴侣的能力,作为父亲不能为子女秉持公正,作为天帝不能维护天下安定,这样的人哪一点值得你们维护他!”   “你闭嘴!”执明勃然大怒,“就算谁都有资格指责他,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你只是一抹残缺的魂体执念,除了情爱,什么都不懂。”   执明压制着极大的怒气,转向时柏说道:“时柏——这人只会偏执激进行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只是在利用你。”   “对与不对,时柏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他会有自己的判断。”魔王昊天立时驳斥。   时柏闭着眼,缓缓开口:“你曾经说我是你最重要的棋子,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一直以来的目的是想利用我倒转时光?”魔王昊天说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所以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倒转时空,他在仙域做得所有的一切,为得就是等现在这个机会。   他才是那个步步为营的人。   魔王昊天没有否认,他说道:“但我也说过,最后我们说不定可以殊途同归,只要你按照我说得做,这就是个双赢的结果。”   “你信他?”执明忙上前,高声说道,“他连完整的灵魂都没有,他做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他地目的,他说得话都不能信,他在骗你!”   魔王昊天笑了,丝毫不理会执明的话,反而缓了声音和时柏继续说道:“监兵当初是我最喜欢的孩子,聪明、自信、洒脱、坚韧,当初还是他建议我剥离执念,远离无谓的痛楚,若不是监兵也就没有如今的我,对我来说你和他一样,一样的聪明强大,但你比他还要好的一点是,你比他有情,有情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人,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你好好想一想,你想要的是什么。”   看见时柏松动的模样,执明急了,大声说道:“时柏——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他是在蛊惑你,逆天而为的代价你承受不起,这天下也承受不起,谁都承受不起!”   “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代价的?就看值不值得!”魔王昊天寸步不让,“监兵当初做了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瞎了眼睛而已,一双眼换一个重来的机会,可还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   说着魔王昊天缓了声音∶“时柏你要知道,这天上的窟窿不是你捅的,更不是泽九造成的,但是为何最后要你们来承担?”   执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这一犹豫,便失了与魔王昊天对抗的机会。   魔王昊天继续说道:“你想想泽九有多可怜?他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他,他现在若是死了,必定是带着满心的绝望和悲伤。”   时柏心神震动,身体晃了一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当初在浮图园的时候你已经放弃过他一次,这一次你明明有救他机会,是不是还要选择放弃他?他对你来说算什么,是不是每一次你都要注定舍弃的对象?”   魔王昊天的话句句戳心,每一句都让时柏心神震动,执明彻底地急了:“时柏——你不能听他的,你在动摇你的意志。”   魔王昊天乘胜追击:“你怎么忍心每次都抛弃他,每次都选择放弃他?”   执明看着时柏的模样彻底慌了∶“时柏——你这么聪明怎能受他蛊惑,他都是——”   时柏将执明的声音彻底地隔绝在外,任他在外说什么,都不做任何理会。   “我要怎么做?”时柏在识海中问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时柏你不是一个无情的人。”魔王昊天笑了起来,接着他说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我想——”时柏脑中闪过很多的画面,他和泽九曾有很多幸福难忘的时光,连针锋相对的过往,都变得弥足珍贵,那些画面快速的在脑中闪过,最后突然定格在那个满是星辰的夜晚,那个清景无限的沙漠之夜。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九幽,没有走出沙漠,如果他们当时折返九幽……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现在的一切。   就没有现在所谓的责任和牺牲。   “你是如此短视之人吗?你难道不明白,九幽界是他们圈养你们的牢笼,只要你们在那里,就会按照他们给你定好的路走,完全地任人摆弄,只要这天是破的,泽九最后的结局就只有那一个。”   “我该怎么做?”   “你想想这一切的开始是什么?如果当初年少的监兵没有动元胎,就不会倒逆时光,那么太昊就不会将神莲给了监兵,也不会造成元胎的沉睡。”魔王昊天说道,“作为施法者你是可以带着自己的记忆回去的,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你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泽九会早早的出生,你可以陪在他身边,帮他聚齐五行之力,阻止暴逆的神仙,这样天就不会破,也就不会有任何人的牺牲。”   此刻,执明的头嗡嗡作响,时柏已经屏蔽了他,作为魂体,出了墓地,他也无法阻止时柏,那个邪物蛊惑人心的能力太强。原本他觉得时柏冷静自持,心志坚定,但那两道血泪足以证明他的错误,那个淡情之人,心神受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能这样下去,时柏一定会受其蛊惑的,如果那样的话……不对!他们不会成功的!   白虎的逆天神通已经使用过一次,怎么可能再次动用,那邪物只不过是穷途末路,在赌罢了,他们不会成功的——   执明稍稍松了口气,太过着急,忘记了逆天神通开启条件,一定不会有事的。   轰隆——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不同于原本的几道闪雷,这次的惊雷,带着厚厚的云层,如同奔腾的海水,朝着这个方向汹涌而至。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修士渡劫。   但是——   “怎么会——”执明回过头看向周身聚起光罩的时柏,全然地惊愕。   “逆天神通一般是和天赋神通有某些关联,比如白虎监兵的天赋神通是预知未来的某些危险,它的逆天神通便是逆转时空回到过去,逆天神通的开启全凭意念,你只要想着回到过去,意念越强,成功的可能越大。”魔王昊天的话在时柏的识海中响起。   “逆天神通能开启一次,就一定能开启第二次,监兵当时年少心思单纯,所以能够轻易开启,第二次的开启或许很难,但只要你够诚心,只要你意念足够强,只要你确定自己足够爱他,就有为他逆转时空的能力——”   “想一想,你到底是真的爱他,还是因为那泪魂的吸引?这是你向他证明你爱他的唯一机会!”   “你要快一些,神域和仙域的时间流速比是十比一,你多耽误一秒,泽九便可能修复好空间裂缝,那个时候天道会全力对付你,你便失去了救他的机会。”   …………   泽九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所有人仰望的高度,但他没想到他站在这里的时候,也是他生命的终结。   如今再看,他所追逐的终极目标实在是有些可笑。   神力所能控制的五行之力是仙力百倍之多,如果说倾神域之力建造的兽神墓地只是延缓了裂口变大的速度,那么泽九吸收的五行之力却可以慢慢将这个窟窿收小。   等到裂口缩到足够小的时候,最后泽九要充当粘合剂将窟窿彻底地粘合。   神域内源源不断的五行之力汹涌地朝着泽九的方向涌过去,大有将整个神域耗干的架势。   陵光站在远处看着那灵力编织的巨网,当初母神补天是用五彩石,如今没有这个条件,通过泽九吸收整个界面的五行之力来补天,从某种方面来说,生于五彩石中的泽九,在补天能力上更胜一筹。   泽九的出生似乎就是为了牺牲。   陵光如今担忧的是——这界口开得太大,需要的五行之力太多,这样下去的话,神域的灵力如果过度消耗,不利于火种的生存,有些物种对灵力有一定的要求,如此下去,某些物种有灭绝的风险。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补天耗干神域一半的灵力,如此,物种既有生存的空间,也不会成长得过于强大而再次创下祸事,他们不会再将世界的安危,寄托于个人的道德品性,只有彻底地剥夺这种能力,便不会有人再酿成大的灾祸,就像现今的仙域一样。   但现在的困难是,因为那邪物带着莲花宝灯逃跑,这个意外让补天计划延后了八百多年,裂口变大的同时,也让阵法多吸收了神域八百年的灵力,现今神域的灵力恐怕供给不上。   陵光想了想,传音给泽九:“你也可以吸收仙域的灵力,必要的话,可以将九幽的生灵送到神域,九幽界是我们聚集五行之力共同打造,有着固定的寿命,修复好神域便也就没了其他作用。”   泽九身形微微一顿,他什么都没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不多久,他便开了界口,开始汲取仙界的五行之力,修补着空间裂口。   陵光有些失落,泽九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或者说泽九回来之后,便没再说过话,他按部就班的做着一切,她说什么,泽九便做什么,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没有怨责,也没有愤怒的质问,只有漠然与无视。   她原本害怕面对泽九,害怕他冰寒愤怒的眼神,可如今她却希望泽九能和她说些什么,哪怕是骂她也好,至少她能知道泽九在想些什么,可现在她觉得她离泽九很远,那个人的心再没有她的位置。   陵光心口抽痛,她难过得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人只有面对在乎自己的人才爱哭,她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如果对方已经完全不在意你了,那么,在这个人面前,你的眼泪便没有任何意义。   喧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陵光立时凝神抬眼望去,原来泽九真的将九幽界的生灵都送出来了。   这些人茫然不知所措,乱作一团,熙熙攘攘吵闹一片。   陵光再没心思想什么,立时开启墓地,将这些人收容进去,忙着安顿这些生灵。   兽神戒——是存放火种的容器,也是他们为泽九打造的豪华牢笼。   泽九以前从没有过什么家园故土的概念,如今他要把他曾经的“家”祭炼,他才觉得有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他其实谁都保护不了。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了,但这世界总有更让人无奈的事情发生,无关你是否强大。   兽神戒的五行之力源源不断地被抽出,那黑色的空间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小,比起泽九自行汲取五行之力,兽神戒更加方便他的取用。   不用太久,他便能功成身退,和兽神戒一起为这伟大而恢弘的计划画上完满的句点。   不真实的体味一番,无法感觉到这些人的厉害,他们真的是算好了每一步,为了能够修复空间裂洞,他们做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有应对的措施。   泽九突然觉得有点累,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劳作了将近七日,他有些想念时柏的怀抱,如果时柏在这里,他是不是就能休息一下?   那个人有着润物细无声的体贴,不会让他太过操劳的。   真的很累。   时柏……   泽九半阖了眼,机械地重复着修补的一套流程,越发地思念起时柏。他就这么走了,时柏一定很担心,他要是太过伤心该怎么办?   执明和陵光会不会因为他毁了青龙传承柱而为难时柏?   时柏若是太难过了怎么办?   泽九的思绪有些飘远。   轰隆隆——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炸雷,惊醒了萎靡的泽九,他看向天空——   那巨大的旋涡卷着层层云海,如同荒古凶兽的巨口,仿佛要吞噬周遭的一切。   那是——   下面的陵光也发现了,她神情惊骇至极——   “发生了什么?”   “那邪物没有死,蛊惑了时柏,开启逆天神通,倒转时空,快让泽九想办法阻止他!”   执明突然出现在此间界面,他来到陵光身旁,急切地说道。   “泽九这边在收尾的关口,哪里能分身管这——你说什么?”陵光像是让人施了定身法,整个人愣然在原地。   时光倒转?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魔王昊天的算计,他算准了每一步,通过浮图园为时柏和泽九制造共患难的机会,为他们的感情打造温床,哪怕是后来毁坏阴脉都是有目的的,他让泽九第一次经历天地浩劫,借此让他明白苍生大义,他的每一步棋都落到恰到好处,谁能想到他最终目的是想要利用时柏倒转时空,达成自己的目的?没有人比他更会算计,即使是时柏,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根本想不到这些,如今纵使知道这是那邪物的阴谋,时柏怕是也不会回头。   “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执明看向上方的泽九,大声道,“逆天而为,伤得不止是这天下生灵,还有时柏他自己,你应该知道,监兵已经使用过一次逆天神通,如果不是父神母神出面,他早就让雷劫击得的魂飞魄散,绝不是瞎了眼睛、失了天赋神通这么简单,如今时柏第二次启动,后果势必会更加严重,你要想办法阻止他!”   “你在说什么?”泽九像是让人打了一拳,头嗡嗡作痛,“我在这里帮天道修补裂口,天道却要伤害时柏?”   “那是因为时柏破坏了天地法则,天道自然要扼杀这样的威胁,若不然会累及所有生灵,牵一发动全身这样的道理你不是不懂,这世界不该是某一个人的天下,不能凭着个人的意识而变,泽九你——”   “泽九——这些道理你都可以不听。”陵光打断执明,对泽九说道,“但就算了为了时柏,你也要阻止他,这个后果是时柏不能承受的!你记不记得父神的《荒古神记》中是怎么写的——白虎监兵,为救元胎,逆天而为。开启神通,回溯时空。免累及苍生万物,天罚降罪,夺其目,遣其情。若有再犯,灭杀神魂,永世无生。这是父神为了救监兵和天道达成的协议,这个只有我和监兵看见过,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假的。”   泽九攥紧了拳头,微红的双眼水光弥漫,好半晌后,他才看向空中簌簌而动的雷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说:“天道,我们也做个交易。”   “他要做什么?”执明问身旁的陵光。   陵光摇摇头,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泛白的指骨,昭示着她紧张的情绪。   泽九眼角泛出一滴泪,他轻声道:“时柏少不能哭,目不能视,悲喜无状,观天地空色,本是无欲无情之人。我凭一滴残泪得其诸多照拂……”泽九停下来,像是哽住一般——   只见他眼角那滴眼泪顺着额角流到颊边,最后滴落到空中,慢慢幻化成泽九的模样。   泽九缓了呼吸,吞噬了眼中可疑的水光,无喜无怒地说道,“而今剃泪还君,以后天地既广,岁月又长,惟愿他能看遍青山白雪,阅尽人间烟火——”   他看着天边几道缠绕不散的雷闪,轻声说道:“你要你保他长命无忧,不能为难他,不能伤害他,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他话音一落,空中立时闪过一道惊雷,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泽九闭了闭眼,他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对执明说道:“你带着它去找时柏吧——”   执明看着和泽九如出一辙的“人”,张了张嘴,成神的泽九竟然可以可以滴泪成人!果真是超脱五行的天外之神。他惊讶了一瞬,随即立时丢开脑中的杂念,带着“人”去往了仙域。   执明走了,陵光转过头,看向空中背对着他的泽九,轻声道:“泽九——谢谢你!”   泽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机械地继续修补空间裂缝,快要修好了,马上就可以脱离这无边的苦海——   可是,为何还有留恋?   哪怕是累一点,苦一点,还是想要继续活,依旧觉得这世间很美——   他真的不想死……   是因为还有太多的遗憾?   还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他惦念的人?   突然,那天上的巨大旋涡打出一道流光,那光华缠上泽九的身体,层层叠加慢慢地将泽九缠附住。   泽九感觉有一道吸力撕扯着他的灵魂,在他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他像是一叶小舟漂浮在未知的海洋,沉沉浮浮没有方向,耳边有一些声音,似乎很多人在和他说话,但他却一句都听不清。   后来这些声音慢慢变成一个孩子的哭声,这个哭声他似乎在哪里听过,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突然一阵白光将泽九的思绪拉回,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急速地坠落,一股拉力在拽着他。   泽九感觉自己落了很久,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依旧是轰隆不止的雷声,他原以为自己是意识回体,接着便让刺目的阳光晃了眼。   但现在的神域漆黑一片,是没有阳光的,泽九看见阳光穿过自己的身体照在沙地上。   随即他看见天上那浓重的黑色劫云,下一瞬,他发现那劫云下方是他心心念念,一直割舍不下的人。   时柏——   泽九行动快于思想,直接用神力裹挟住袭向时柏的雷劫——   泽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儿,他的灵魂竟然回到了过去,回到当初时柏在沙漠渡劫的时候。   他回到了他们在大漠还没有离开墓地的时候,所以那日他才会无故晕倒。   可为什么是现在呢?   这是他的夙愿,还是时柏的?   泽九暂时还来不及想太多,他查看晕过去的时柏,一面帮他疗伤梳理经脉,一面看着头顶厚厚的云海。   蠢蠢欲动的云海,正虎视眈眈地窥探着他怀中的时柏。   泽九闭眼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口翻涌的怒火,声音冰寒地道:“我说过,让你不要伤害他,如果不能答应,那我们的交易就全部作废。”   那劫云伴着雷光闪了几下,轰隆声不止,很难看懂是什么意思。   泽九看着怀中脸色惨白的时柏,攥成拳的手微微颤抖:“我不管你明不明白,从今日起,你再不能对他再有丝毫为难,就像今日这样的雷劫,决计不能有下次,如果你还想我回去给你卖命,现在就马上离开,若不然就自行承担后果,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果时柏没了,那么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究根溯本,他只是为了要保护他重要的人。   终于,那环绕不散的黑色劫云慢慢散去。   泽九松了口气,时柏伤得很重,但对于泽九来说,治疗起来并不难,很快他就将时柏受损的经脉修复好,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安顿好时柏,泽九站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布设了结界,而后开始梳理起现今的情况,怕是时柏引起的时空错乱,泽九能感觉自己现今形态不稳,怕是在这里呆不了太久的时间。   这有限的时间,他可以做些什么呢?   泽九在结界内坐了下来,是不是可以改变些什么呢?   让时柏堤防师傅,不能受魔王昊天的蛊惑?   还是——干脆送时柏他们回九幽?   如果——他们不离开九幽,是不是就能……   “泽九?”   突然一声呼唤打断了泽九的思绪,他突然有些紧张,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身后的时柏。   泽九慢慢转过身,还未等说些什么,就见时柏否定道:“不,你不是!”   笃定非常的语气。   泽九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冰窟,全身彻底冰寒。   为什么呢,明明时柏从未认错过他……   泽九张大了眼睛看着时柏,追问道:“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何如此笃定?   “这天地间若是仅有一人不会让我认错,那便是泽九了,你纵使将他的气息模仿的再像,也不是他。”依旧是笃定非常的语气,接着对面的时柏看着他,面有犹疑地问道,“心魔?”随即他又摇摇头,“你不是,虽然我的心魔也喜欢幻化成泽九的模样。”   你不是——   见听到这句话后,泽九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心口隐隐刺痛。   “是吗?”泽九愣然地轻喃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吗?   每次时柏都能第一时间认出他,都是因为那滴泪魂,如今失去泪魂的他,与别人再无不同,那些所有的看护,特别的关爱,也全都随着泪魂的离开而消逝。   有些事情,哪怕你知道原因,不亲身经历一番,不会知道这现实有多残酷。   ——早晚有一日你会真正感受一番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原来魔王昊天的话说得是这个意思,原来那个人算到了一切,他什么都知道。   好半晌后,泽九才缓缓抬起头,轻声问道:“这张脸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柏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说道:“他是我师弟,性情极冷,偏激自大却又城府极深,平素一些小事就能惹得他暴怒,偏生大事当前,却愈加的平静自持,他十分记仇,睚眦必报,很难信任他人,但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却又极好,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对方手中。”   泽九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时柏眼中是这个模样,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那时候的他应该是恨极了这个世界——   泽九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这么矛盾吗?”他是这样的人吗?如此纠结——   时柏笑了一下,摇头道:“并不矛盾,一些是本性,一些是成长的代价,他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资质和聪慧,教给他的东西也很容易就学会,一个人的性格是与他周遭接触的人与环境是分不开的。”   “是这样啊……”泽九喃喃的低语了两句,他低下头看着身下的沙土,目光有些出神。   异于常人的资质和聪慧……成长的代价……   他突然想起魔王昊天曾经与他说过的话,他说泽九本就是为了献祭而生,无论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   异于常人的资质,得天独厚的天赋,只要等他成长到他们想要的模样,他便逃脱不了这个命运,要么自己死,要么所有人一起,总归都是死,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魔王昊天说得没错,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   “多谢前辈此次出手相助,可否方便告知身份,以待日后晚辈设法答谢。”时柏的声音再次传来。   泽九闻言抬起头,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温厚有礼的时柏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他慢慢地说道,“不用谢我,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命数。”他顿了一下,又道,“也或许是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如果你能回答得好,我就放你出去。”   对面的时柏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晚辈尽力。”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泽九问道。   “还请前辈赐教。”   泽九摇摇头:“我只问你,前路危险未知,你并不知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你,怎知以后会不会后悔?”   时柏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他说:“怎么过都是一生,可蜗居一处,亦可探寻更广阔的世界,但无论如何过活,我都不会后悔。”   “哪怕前路危险,结果并不完满?”泽九揪紧了手指,追问道。   时柏点头:“纵使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亦想与好友一道探索前路。”   “你现在如此说,不代表日后也是如此作想,我可以送你们离开此地,回到来处。”他直直地看着时柏,“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想放弃这个机会,放弃自己原本安稳无忧的生活?”   时柏看着他,好半响后,才开口道:“前辈似乎知道什么?”   “所以你的答案是?”泽九直直地看着他。   时柏摇头,坚定不移地拒绝道:“我的答案不会变,上一次有人如此问我,是在我准备废功重修的时候,纵使机会渺茫,我也会争取一线生机,因为一旦成功,我将开启的是另一副天地,即使失败,这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后不后悔可言。”   泽九松开紧握的手,闭着眼移开视线,一时间不想面对如此通透的时柏,他低声道:“很少有人能像你活得如此明白,希望你永远保有初心。”   时柏淡淡地回道:“我生来如此,或许很难理解我这样的人,但我能理解与我不同的人,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无关对错。”   泽九闭眼长叹了口气,说道:“明明是悲喜无状的淡情之人,却善于揣测人心。”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时柏突然问道:“前辈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这一句话,问得泽九心下酸楚,他说,“我要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分开了。”他顿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很难过。”他很难过,他想要改变当前的局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前辈可有尽力挽回?”   “我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泽九抬起头,略带迷茫地看向时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只是分开的话,未必没有再见的时候,尽人事听天命。”   天命——泽九现今很害怕听到这两个字。   泽九怔怔看着他,缓缓开口:“如果你珍视重要的人要离开你,你待如何?”   时柏想了想,说道:“在下的兄长与师尊也在近日内相继离去。”   “你会难过吗?”他问。   时柏静了几秒,然后说道,“我很少超脱理智之外去想事情,修士的一生过于漫长,会遇到很多的人,父母师长兄弟姐妹同门亲友……有人要离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伤心固然是人之常情,但最后还是要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应尽之事。”他顿了顿,斟酌着道,“前辈既然也无法改变结果,莫不如就接受,有时候伤心也是徒然。”   泽九干涩地开口问道:“你是这么想的?”他应该高兴的,他也不想让时柏伤心,可是为何会还会难受,只要想到自己只是时柏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泽九心口就像是有钝刀子在戳。   “我知这话有些冠冕堂皇,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知易行难,前辈未必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情感上无法接受,但时间是最好的良方,多年后再回望,或许仍旧心绪难平,但无论曾经多少的不甘与伤心都会慢慢变淡。”   时柏说得每字每句都清晰地落在泽九耳中,他五脏如焚,痛得有些喘不过气,但魂体没有眼泪,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时柏哭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时柏说得没错,再深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他也会慢慢的成为时柏的人生过客。   泽九怔然地看着时柏,直到对上时柏疑惑的目光,他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而后错开目光,轻轻地开口:“你说得没错。”没有什么伤口是时光修复不好的,如果还在疼,就说明时间还不够久,早晚有一日,泽九会随着时光的洪流,彻底消失在时柏伤痛的记忆中。   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   “你们一点都不像,若是他听见我说这些,定会将我嘲讽一番,断不会如你一般认同我的话。”时柏的声音再次传来。   “会好的——”泽九看着时柏,露出一个微小而飘忽的笑容,“会变好的——”他会变好的,即使现在不行,以后他一定会为你努力做到的。   泽九慢慢移开目光,看向时柏的身后,他似乎在那波动的云层中,隐隐地看见执明带着泪魂走向了时柏,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快要走了——   泽九张了张嘴,目光失焦一般地看着云层中的时柏将泪魂拥到怀中,轻声开口:“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好的活着——”如同你所说的那般,忘记这些伤痛,好好的活着。   其实他还想对时柏说——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偶尔想一想他。   他真的没有那么伟大,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他并不擅长。   他原以为他可以承受,现在才知自己做不到那么潇洒。   时柏——在没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之前,能不能别忘记我。   时柏——我不想输得太惨……   ………………   轰隆的雷光在时柏的头顶高悬不下,那云层越积越多,但不知为何雷劫却是迟迟不愿落下。   “不用怕,雷劫不会落下的,就快要成功了,再坚持一下,就能打开时空界口。”魔王昊天激动的声音在时柏的脑中响起,“就要好了,你再坚持一下,马上我们就能拨正一切时光轨迹。”他的夙愿马上就要达成,魔王昊天整个人在一种极致激动兴奋的状态。   “时柏——你哭了吗?”   突然,一声低沉清润的时柏耳边响起,就像是远古洪钟深深地撞入心底,那是时柏朝思暮想的声音。   时柏猛然睁开眼,聚神“看”去,俊逸清雅的青年,飘飞的长发,飘飘渺渺地晃如人眼——   “不要分心,那是假的,泽九现在怎么可能会来?那是执明找来扰乱你视线的。”魔王昊天立时出声阻止。   “是真的——”真的是泽九,时柏确定,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魔王昊天声音急切地道:“别冲动,你——时柏!”   再顾不得什么逆天神通,时柏瞬时破开光罩,踉跄地上前,一把将人拥到怀里。   “泽九——”失而复得的喜悦瞬时填满空落落的胸口,时柏激动得心脏乱跳,紧紧地将人拥在怀中,“我的泽九,我不会认错的。”   “怎么可能?”魔王昊天如同雷击一般,“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魔王昊天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明明算好了每一步,那泽九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不——他等了这么久,煎熬了这么久,他绝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能这样——   魔王昊天脱离莲花宝灯,要出去查看清楚。   只是那魔王昊天刚一接触外界,一道快如闪电的巨雷落下,瞬间将魂体击得魂飞魄散。   那个惑乱人心,机关算尽的邪物,终于真正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执明松了口气,他轻轻闭上眼,心下五味陈杂,孟章说得没错,人不是棋子,不可能全然地任人摆布,再是机关算尽,也不可能算好他人的每一个决定。   只可惜当初孟章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响应。   执明转过头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结果虽不尽如人意,却也不负嘱托。   “时柏,我好像听见你哭了——”泽九的声音在时柏耳边响起。   时柏紧紧地将人抱在怀中,颤声笑道:“怎么会?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会哭。”   “但不会哭才更难受,师兄——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难过,你答应过我的,会永远陪着我身边,对吗?”时柏急切地渴望着承诺。   “我当然会永远陪着你的,可是师兄……”泽九的声音有些落寞,“我不小心把我们的定情信物弄坏了,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当然不会怪你,只要我们在一起,泽九——”时柏叹息一声,幸福而满足地将手臂再收一分,他闭上眼,笑着道,“泽九,我爱你——”   “——我也爱你。”   淅沥了一地的树影,裹挟着一个人的影子,美了世界,负了阳光。 第172章 大结局(下)   泽九慢慢地恢复意识, 他睁开眼, 入目的是红翎儿惊惶担忧的面孔。   “泽九, 你怎么了?”   他恍惚了一瞬,颤颤地抬手, 想要安慰眼前难过哀伤的人, 但伸到中途的手突然停驻, 泽九闭了闭眼,心灰意懒地将身边的陵光推开。   “泽九——”   泽九疲累地站起身,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没有力气去恨,也没有力气去怨, 就这样吧,一切都到此为止。   让所有爱憎都消散于时光。   泽九重新聚灵, 这一次他没有留力, 将兽神戒剩下的五行之力一并抽出。   陵光看着泽九的背影,眼神暗淡下来, 她声音艰涩地开口:“泽九,你怪我吗?”   这一次, 泽九没有漠视她, 他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不怪你, 博弈总有输赢, 无论是算计还是阴谋, 选择权其实一直在我手中,如今的决定也是我自己做的, 我没有理由怪你。”   泽九的声音很平静,可听在陵光耳中却是刺痛难耐,酸楚地让人难受:“那你为何不愿——”不愿理她。   “我只是遗憾,遗憾不能再见翎儿一面,我若早知会有今日,我就会对她好一点,多陪陪她,不应该总是将她扔给白远,我以为我宠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就是对她很好,其实不过是我以为罢了。”   陵光脸色苍白,眼睛热辣辣得疼,她绕到泽九面前,颤声道:“泽九——我是翎儿,我有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忆,包括曾经在九幽界的一切,我记得我们一起经历过得所有事情。”   泽九双目胀痛,久远的记忆从脑海翻出,他轻轻闭上眼,过了好半晌,才说道:“我和时柏都太自信了,自信地以为我们绝不会认错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之前不明白,我为何总会梦见翎儿在哭,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在怪我,怪我为什么连她都认不出。”   陵光身体一僵,随即身体止不住的颤动,心口疼得厉害,她哽咽地道,“泽九——我真的是翎儿。”陵光终于崩溃,这些日子她一直忍耐自己的情绪,但这一次她终于没能忍住,不受控制地哭出声音,“泽九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是红翎儿,你看看我,我就是红翎儿。”   泽九缓缓摇头,闭目沉痛地道:“翎儿早就死了,师傅也早就离开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死而复生,是我贪心妄想,想要留住已经逝去的人,才会落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陵光雷劈了一般地站在原地,她手脚发软,泽九的话随着呼吸渗入心底,愧疚充满全身,她捂着脸,泪水漫过手指,哭着哀求道:“泽九——我真的是翎儿,你可以怪我,但不要不认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是我自以为是,但我真的翎儿,怎么可以不认我,你能不能看看我——”   泽九眼角泛了泪,他笑着道,“不管你是不是翎儿,我都不会怪你,我是那么的想守护你们,想让你们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如今我也算是求仁得仁——”泽九攥紧了拳,背过身去,继续说道,“但唯有一点,你们不能做任何为难时柏和韦逸的事情,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泽九——”她喉咙哽咽,整个人瘫软在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泽九看着虚空中那最后的一抹缝隙,轻轻地抬起双手,丝丝亮芒从他身体飞出,那光芒越来越盛,开始拉扯着他朝着那虚空裂缝奔去。   陵光看着纵身虚空,如同纸鸢飞往茫茫黑沉的夜空的泽九,她张了张嘴,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泽九离开的方向爬了去,她想叫住泽九,心口却疼得发不出声音,她浑身冷汗津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此刻,赶回来的执明,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   “陵光——你这是干什么?”   陵光缓缓地回头,她脸色灰暗地看着执明,冷汗顺着额角流到颊边:“执明——我是谁?”   执明忙蹲下身,替她拭去额头的汗水,担忧地问道:“陵光,你怎么了?”   “我真的是陵光吗?”陵光动作迟缓地抓着执明,急促得喘息,眼泪伴着汗水落入泥土,“如果我是陵光,我为什么不恨他,明明他杀了监兵和孟章,我却没有丝毫的恨意,却因为他的离开而痛得无法呼吸。”   “陵光,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是陵光,还能是谁?”执明扶着她,却发觉她抖得厉害。   陵光看着空中偏远的亮芒,觉得心口好似撕裂了一般,她抓着执明的手臂,哽咽地问道,“如果我是红翎儿,我又怎么会让他经历这一切,那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泽九的红翎儿,怎么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看着执明,呜咽地问道,“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   “我怎么舍得?!”陵光崩溃地大哭。   “陵光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马上——马上就好了。”执明连忙劝道。   陵光觉得胸口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难受得扬天大叫:“我到底是谁?”   尖利的声音冲破云霄,带起轰隆的阵雷,在浩瀚无边的空中肆虐的回荡。   滚滚雷声奔腾轰啸,天象异变——   执明勃然变色,他紧紧地抓着陵光的肩:“陵光——你想干什么?”一股极致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升腾而起。   难道陵光要触动逆天神通?   她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的逆天神通都是与自己的天赋神通相贴合的,陵光的天赋神通是“重生不死”,那么她的逆天神通是什么?她会受到怎样的天罚?   代价会是什么?   下一瞬,他看见陵光的身体开始虚化,执明雷劈了一般,彻底的慌了,他乞求道:“陵光——千万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我们还没看到神域的太阳,还没完成大家的嘱托,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红翎儿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笑了,眼中带着还未散去的泪花,她看向执明,笑着道:“这些日子,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是陵光,可是……执明……我的心知道我想做红翎儿,那个可以为了泽九付出一切的红翎儿……”   执明跪下身,喉头上下滚动,他悲泣地哀求:“陵光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别留我一个人,你们都走了,不能就剩我一人,求你——”   陵光笑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执明——对不起——”   执明只得不停地哀求:“陵光——我求你了,我们几千年的感情难道就真的比不过一个泽九?”   “执明,对不起——”陵光笑看着他,连眼泪都变得透明起来。   “我求你……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们都走了,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你真的不能这么对我。”执明完全跪伏在地,卑微地哀求着。   “陵光——”可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看着慢慢消散的人,这一刻,执明终于明白时柏当时的绝望。   那是一步踏空,落入深渊,看着渐渐远去的山角和碧蓝的青天,无助地挣扎绝望。   …………   午后,阳光晴好,微风送爽。   时柏坐在院中,看着满塘绽放的荷花,他和泽九选宅子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一池荷花。   屋主说等到花开的时候,风吹到脸上都带着荷香味。   如今荷花开了,灿烂的阳光照在带着水珠的荷叶上,晶莹剔透,一如想象中的清丽柔美。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荷花,连城主府都种满了各色的莲花,我觉得这个神莲尊者的称号更适合你。”不知何时,泽九站到了他的身后。   时柏将目光从满池的荷花收回,阳光明亮炙热,他晃了眼,低头却看见地上孤单的剪影,阳光普照的晴天,他却觉得自己寒意透骨,浑身如坠冰窖,他的世界一片昏暗阴冷。   时柏闭上眼睛,声音暗哑:“因为他总在追逐着莲花,我想如果我这里有他最钟爱的那一朵,或许我就能把他留下来。”   泽九皱着眉:“你在说我吗,最近为何总是这么奇怪?还有——昨日你去了哪里,怎么也没知会我一声。”   时柏幽幽地看着远处的高墙灰瓦,缓缓地开口,“昨日是乞巧节,我一个人去了灯会,城内很多花都开了,江清月近,花影重重,比我和他在上元节时看到的景色还要美,只是可惜……没能看到焰火。”他突然笑了一下,说,“但我看见有许多姑娘在河边放莲花灯许愿,她们笑语盈盈,溢满幸福和希望的笑脸晃了人眼,我也放了花灯,她们抿嘴看着我笑,说从未见过男子许愿,还问我许了什么愿?”   泽九怔然地看着他:“时柏——你怎么了?”   时柏自顾自地说道,“我说我许愿希望他能回来,她们问我是不是心上人别嫁了——”时柏的声音淡然而空洞,“我的心上人没有别嫁,他只是生气了,所以留我一个人,成为没有爱侣的孤狼,将我抛向阴冷无底的深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泽九不解地看着他,“谁是他,你喜欢上了别人?”   时柏笑了,眼神却蕴尽悲凉,“你是别人,但你不是他——”时柏慢慢站起身,用尽所有力气转过身,“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可以继续假装他还在我身边,假装我没有失去他,可我心中的痛楚并没有因为你的存在而减少半分。”   “你在说什么啊?”泽九神情越发的疑惑。   时柏看着眼前俊雅出尘的青年,眼中升腾起尖锐地疼痛∶“我知道他已经走了,你不是他,我知道……”   泽九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疑惑的表情慢慢转为微笑,他笑看着时柏,恬淡静美。   泽九看着时柏,缓缓开口:“时柏——我真的想过抛开一切和你私奔,我不知道凡人界话本里的结局,但我知道,抛去自己的责任,最后往往也不会幸福……我以前总想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我有了守护你们的能力,便要秉承初心,不悔选择。”   时柏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阳光下的身影慢慢变成透明的冰晶。   “泽九……”时柏慌忙上前。   “凡人一世,百年一生,时柏……我这一生并不短暂,能和你相遇就是不悔的一生,我不悔,你也不要后悔。”   冰晶碎裂开来,时柏看着消失的泽九,最后在空中凝结成一滴水珠。   那水珠缓缓而落,清风一吹,水珠撞进时柏的身体,缓缓渗入皮肤,慢慢化到血肉,融进灵魂。   青砖绿瓦的宅邸,蔓枝翠绿的老树,湛蓝的天空——   眼前灰白的世界慢慢绘上了色彩,这是时柏一直想要看到的世界。   “轰”地一下,一股极致悲伤的情绪化向四肢百骸,揪心的痛苦瞬间燃烧了心肺五脏,时柏疼得猝然倒地。   时柏整个人手脚发软,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疼得指尖发颤,身体不自觉地蜷缩。   泽九……   “对不起——”没能认出你。   “对不起——”不该将别人认作你。   “对不起——”   时柏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用以减少那席卷全身的疼痛,但漫天漫地的绝望和痛苦一波波袭来,毛孔、发根都在痛。   从未如此疼过……   好似要将这些年避开的痛苦,一并发作出来。   时柏将发间的簪子抽出,他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如此的脆弱不堪。   他蜷着身体,紧紧地将簪子握在手中,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泽九——”   太疼了,怎么会这么痛?   “泽九——”他颤声呼喊,好似如此就能减少痛苦。   不知何时,空寂的院落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一直看着地上痛苦到抽搐的时柏。   过了一会儿,他抬脚慢慢走近。   那人踢了踢蜷缩在地的人,嘲讽地道:“何必呢?这么痛苦给谁看,他又听不到。”轻慢嘲讽的语调,刻薄至极。   时柏此时满脸冷汗,勉力地抬首看向那人,灰白的唇颤动了一下:“师傅——求你——”   “人都死了,求我何用?你当初若是能早些辨认出泪魂,泽九死得时候怕也会少些遗憾,只可惜你是个瞎子,连自己的爱人都辨识不清。”   疼——越来越疼,时柏痛得不能呼吸,他知道执明是故意说着诛心之言,来戳他的伤口,但他现今丝毫没有自保的能力,任对方掘开他的血痂,让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执明漠然地看着时柏痛苦,他勾起唇角,快意地道:“当时看不透,现在却要惺惺作态地说是假的,以后后悔了,怕是也找不到这么像的替身,今后连个缅怀的念想都没有,都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不过是两个自我感动的蠢货而已!”   呼吸都在痛,时柏不知道执明作为施害者为何这么恨他,但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簪子。   谁能来救救他?   时柏觉得他快让这疼痛生生折磨死,灵魂好似都在燃烧——   寒潭般的眼眸现出丝丝红光,意识渐渐模糊——   好热——   执明突然感受到时柏周身迸发的危险气息,他脸色一变,微微皱眉:“入魔?”   神魂缺失的时候没有入魔,如今泪魂补全,有着莲花神灯,却是有了入魔的征兆,这人——   连莲花宝灯都不能阻止这人入魔……   执明捏紧拳头,压抑着眼底晦暗的情绪。   时柏整个人好似放在火上烤,干渴得嗓子冒火,骨头都要烤干,经脉灵力暴动膨胀,高高地鼓起,好似要爆炸一般。   太疼了,疼到极致,他不想再挣扎了——   就这样吧,他真的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突然一股清凛之气从掌心传来,缓缓地顺着经脉沁入四肢百骸,犹如甘霖一般滋养着干涸炙热的身体,那清气带着淡淡的温暖气息,如同温润的掌心一点点抚平时柏的痛楚。   时柏急促的呼吸慢慢轻缓起来,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   第二滴……第三滴……慢慢汇聚成溪。   咔嗒——   手中的簪子突然碎裂,一道低沉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远说这个禁制叫圣心决,是一次性禁制,可以防止入魔,我在给簪子打禁制的时候,一直希望这个禁制不被触发……”那声音突然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你曾言不希望我成为卓冬,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如今我心同你,我亦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魔尊,执念入魔,永远活在愧疚悔恨之中……”   时柏躺在地上,听着泽九在簪中留下的音记,他泪流满面,第一次真正体尝眼泪的味道。   “……这一刻,我其实有些紧张,我不确定一会儿看到簪子的你是否喜欢……但我更担心触动了这个禁制的你,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你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是说你生我的气了?”   “如果我真的让你伤心了,请你原谅我,我做事可能有些后知后觉,对待感情迟钝不太灵光,但我并没有伤你之心……可如果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想一想我,想一想韦逸和所有爱你的人,能不能为我们坚持下去——”   “……你曾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其实我现在还是不能确定,可能是你数次性命相护的时候,也可能是你在浮图园鼓舞人心,说会带着大家一起离开的时候……还有可能是在小壶天我转过头,刚好看见你坐在窗棂看着我笑得时候,但更可能是——这些点滴慢慢汇聚起的爱意……”   “时柏,我爱你,没有一丝作假——”   阳光太刺眼,时柏用左手背捂着眼睛,泪水漫过指缝,心底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其实这些话我原想当面和你说,但也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有些紧张,严重的时候掌心出汗,在你面前总也表现发挥不好,想说的话也总会忘记——”   “我希望这只簪子能替你挡去劫难,虽然簪子破了,我可能会有一些生气,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无论是什么,只要告诉我原因,好好地和我说,我就会原谅你。”   “我说真的,我不会怪你,所以早点来找我,我会好好的保护你安慰你,我还会做一个更好的定情信物给你。”   “我保证……”   随着这一声掷地有声的保证,周遭安静下来,时柏手中的碎裂的木簪慢慢凝聚成灰。   排山倒海的痛苦四散开来,时柏拼命地握紧掌心,却什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最后什么都剩不下,泽九为何总是要骗他?   明明说过会保护他身心不受伤害,他这么痛,泽九为什么不出现?   泽九说过,如果簪子坏了,会打造一个和弑神棍配套的定情信物给他,他一定不会嫌丑,他保证悉心珍藏……   “可是泽九——我该去哪里找你?”   时柏痉挛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着虚空,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彻底,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执明慢慢地走近时柏,他蹲下身,看着时柏痛苦挣扎的模样,曾经那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仙者,如今变得脆弱不堪,好似一具随时会开裂的木头。   若是以前,有人和他说时柏会为情入魔,他定不会相信,就像他不明白,泽九明知道一切,却还会选择回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长成了彼此的模样。   执明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他将一枚鹅卵石大小的种子放入时柏的手中。   时柏手指关节紧紧地将种子抓在手中,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执明转身,身后传来时柏悲戚的呜咽声,他抬脚朝着院外离开。   这一场棋局所有人都是输家,谁又笑话得了谁——   ————————   阳光普照的神域,一具具棺材从墓地中抬出。   厚厚的棺椁被人打开,明亮炙热的阳光照上沉睡了千年的人。   阳光下,悠悠转醒的人们,恍惚了时光,消化着眼前的人事变换。   执明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痛哭失声的模样,一时间恍如隔世。   他花费了许久,接受了他们离开的事实,却仍然觉得那其中应该有他们……   曾经的誓言,共同的约定,仿佛就在昨日——   吾自将折入轮回。   泽济苍生,同落九幽。   当不畏已身,成则生,死方归。   ……   三星现世,天门即开……   为吾之界,生死不悔……   他还记得他们五人的誓言——生死不悔!   不悔……   执明站在悲喜交织的背景之中,看着苍茫无垠的大地,悲伤而寂寥。   他后悔了吗?   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但这最后他们都不在了,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他一人——   可他总觉得站在这里的不该只他一人,不该只他一人看这人世苍茫——   执明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日落西下,看着皓月繁星,宽大的衣袍随风卷起,玄色的身影融进黑色的夜幕中。   尖锐的疼痛在心口升起,执明眼中涌上酸涩的热流,他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故人不在,旧地难逢,这一切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睡去——   不如睡去,再不复醒……   男子的身体渐渐幻化回原型,蜷缩着带着鳞甲的兽形慢慢坠入地下,巍峨的地宫随着他一同慢慢下沉,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落子无悔,输赢亦都曲终人散——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灵感来自春光灿烂猪八戒(认真的)   2、整个剧情中结局是最早定下的,时柏将种子种出来就行,本文最大的金手指不是兽神戒是逆天神通,所以不用担心重生的泽九还是不是泽九,红翎儿能换回拥有完整记忆的泽九,若不然她牺牲得有什么意义?   3、关于番外,番外内容会在之前提到的《番外合集》免费更新(本文再有更新显示,是作者在修文捉虫)   4、之前说过,创作过程中,有很多朋友建议我砍大纲完结,但我是真的害怕自己留有遗憾,所以一直硬着头皮写完。网文不能有留白,我尽量面面俱到的解释清楚,但仍旧免不了一些恶意的曲解和谩骂,我阻止不了,但我的目光会放在喜欢这个故事的人,所以感谢。   5、新文《BOSS以为我是机器人》方便的话,帮我收藏一下,因为这一本糟糕的表现,新文估计不能正常入V,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感谢大家对白酒夫夫的喜欢,半年多的时间是成长也是陪伴,我们有缘再见。   ①故人有约何时到,白地令人老。——李流谦 【宋】 第173章 番外合集   ————水深火热的婚姻生活————   1、仙界如今灵气稀薄,时柏倾尽所有的资源才让泽九得入仙境化形。   比起以前,如今刚刚化形的泽九看上去有些少年气。   时柏站在河岸上,与水上的仙姿俊雅的人遥遥相望。   “你是——”泽九疑惑地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全然的茫然。   时柏如坠冰窖,脸色发白,一直害怕的事情还是终于发生了。   泽九见他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师兄——”   这一声师兄让心脏回暖,万物复苏,所有感官重回身体,时柏踉跄着上前,将人拥在怀中。   “你以后再认错我,我就忘了你。”睚眦必报的泽九小少侠,久别重逢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狠话找回场子。   “不会的。”时柏保证。   活着真好,感受着阳光空气,泽九回抱住时柏,“时柏——”他看着时柏的发顶,声音危险地问道,“簪子呢?”   时柏:“……”   时柏觉得久别重逢之后,自己可能要在水深火热中倾轧一段时间。   什么不生气,真是听听就算了。   ————染发剂(记)————   1、为了尽快让泽九化形,时柏过度消耗真气,导致精气受损,头上生了一些白发。   为了帮时柏,泽九每日苦读玉简,十分用功的想办法帮时柏补身体。   时柏一直都不太放在心上,不愿意泽九瞎折腾。   但最近,泽九发现时柏似乎也用功地看起玉简来。   “你在看什么?”泽九随手拿起时柏书案前的玉简,结果神识刚一探进去,就火烧屁股的站起身往外走。   但门扉突然自动关上,将泽九挡了回来。   时柏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双修之法,阴阳精气,补行补气,师弟何必大费周章舍近求远?”   “骗人的。”泽九立时驳斥。   时柏放下玉简:“反正又没什么损失,管不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泽九觉得时柏在瞎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最近他总是用这句话让时柏强行进补。   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似乎真的有用,时柏的白发真的渐好,泽九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双修日常。   时柏还勇于创新,积极探索实践,集众家之所长,自己研究了几套双修功法,泽九不情愿,也只得咬牙配合。   直到有一天,泽九跟着行踪诡异的时柏——   “黑骨兽的骨头,染发之后神仙都看不出,一枚仙晶一瓶,仙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时柏——”   2、美好的双修生活一去不复返,时柏又开始了漫长的进补生涯,说出去都没人信,安胎药他都吃过。   也不知道是进补太多,还是吃对了什么药,时柏的头发在泽九的养护下真的渐渐好转。   慢慢地就只剩下白发三两根,泽九终于不再像以前疯狂地折腾时柏了。   但时柏却有些不太适应,之前的泽九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现在只有看见好吃的眼睛才发直。   不知道有没有白骨兽的石粉可卖。   不过,时柏也只是想想,他不忍心再看着担惊受怕的泽九。   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得来的恩赐。   ————他够温柔吗?————   1、妖王谷峤是很久才发现华宣还活着这件事,当初华宣吸收了泽九的血液进入假死状态,后来泽九五行补全,眼泪唤醒了沉睡的华宣。   但重生的华宣却将自己藏了起来,石龙兰花善于隐匿,妖王谷峤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发现华宣的存在。   但就算知道华宣还活着,谷峤也无法靠近华宣半分,无论如何引诱都不管用,他也只能常常到后山讲些趣闻与华宣听。   直到有一日时柏找过来。   “时柏说你身上有泽九的气息,将种子与你种到一处,可以帮助泽九化形,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这次和以前一般,妖王谷峤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愿意也没关系,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我这就回绝了时柏。”说着妖王谷峤转身。   “我愿意!”   谷峤身形凝滞,他徐徐转过身,看到一张焦急带着慌张的脸,水润的眼睛,清秀的面容,一如当初初见那般美好。   2、泽九化形之后,便和时柏一道离开小壶天,虽然谷峤几次邀请华宣一同去往外界游玩,但华宣都拒绝了。   曾经那个一心向往外面世界的人,再不愿离开这个安全之所。   好在泽九会常常寄信给华宣,泽九写得长,华宣便慢慢读。   泽九事无巨细,极尽绘声绘色地诉说他的见闻,华宣看得入迷。等他读完信,却发觉妖王谷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拥住他,宽大的身体将他完全的罩住。   华宣立时红了耳根,他发觉最近谷峤总是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他想挣脱开,却又不想破坏这种被力量环绕的安全感。   “谢谢你的绿珠。”谷峤在他耳边道谢。   “那是因为你救了泽九,我是为了还你人情。”华宣低头问道,“绿珠好用吗?”   “很好用,我现在的身体很好,可以经常出去走动,这多亏了你。”   华宣有些高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谷峤看着他净白的颈侧,轻声说道,“泽九说你喜欢性格温柔的男子。”谷峤凑近华宣,声音越发的轻柔,“你觉得……我够温柔吗?”   华宣手指缩紧,沉默着没有说话。   谷峤等了一会儿,见华宣没有回应,止不住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没关系,慢慢来,他还有很多时间,总有一日能打开他的心房。   “……还……还好……”华宣略带紧张的声音传来。   “什么?”谷峤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我觉得——你还挺温柔……”   谷峤觉得眼前万花齐开,从严寒的冬日一步迈入和煦暖人的春日。   ————好色?————   又是上元节,时柏泽九漫步街头,花树依依,彩灯艳丽夺目。   “补齐泪魂,有没有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泽九问道。   “没什么不同。”时柏觉得自己除了能分辨颜色,和以前并无区别。   但泽九并不这么看,他深吸了口气,问道:“是不是觉得看起美人儿来,更方便了?”   时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貌美的小娘子身上收回:“我只是在看灯,勿要多疑。”   “呵——”泽九冷笑一声,“我算了一下,酒、色、财、气、胆,师傅好酒,师兄贪财,时松小气,翎儿胆小,色字当头说得就是你!”   时柏果断否认:“比起师兄我更有钱,没有我接济,他常常入不敷出,而师兄的红颜知己遍地,我只是受人之托,累及名声。”   他见泽九脸色依旧阴沉,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位姑娘长得有些像红翎儿。”   听到红翎儿,泽九的神色淡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时柏想了想,问道:“你怪她吗?”   “我人若是死了,就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我如今没死,就更没有理由怪她。”   “那你想她吗?”   泽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原本以为她会来找我,我甚至曾纠结过,若是再见面,该如何面对她,但现在我想,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希望以后她能做她自己 ,不再背负自己不能承受的责任。”泽九看向空中绽放的烟花,他在仙域,而红翎儿他们在神域,他们在各自的时空,有着各自的幸福,这是最好的结局。   时柏看着陷入沉思的泽九,泽九当初问他为何会活过来,他猜想应该是功德降世,包括时柏在内有很多人都功德加身。其实时柏还有别的猜测,但既然是猜测,也就不必宣之于口。   烟花放了很久,等泽九回过神来,发现时柏的目光又聚合在某个貌美的女子身上。   “所以这位小娘子长得也像翎儿?”泽九这次忍无可忍,直接摸上腰间的烧火棍,结果时柏直接瞬移,消失在泽九面前。   泽九站在原地,他如今资质不比从前,仙域灵力不足,想要重修金仙很难。泽九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便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多久时柏又出现在泽九面前,泽九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没理他。   时柏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问道:“生气了?那怎么还在这儿不走?”   “凭什么不是你走?”泽九气得眼圈发红。   “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时柏将一个油纸包递给泽九,“我是看她手中的花丝糖饼,或许那个好色的真的是我,不过这世上最美的人就在身边,我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泽九接过糖饼,大大地咬了一口,甜意透过舌尖缓缓渗入心底。   他喜欢这世界——每分每秒……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在这里投雷,这个是免费福利,不会入V,投雷我也收不到。帮我收藏一下新文是最好的福利。   说是HE我不会骗大家,如果红翎儿的死都换不来泽九真正的重生,那这样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