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驯龙指南 作者:绝世猫痞 文案: 周惟身为国家注册猛兽饲养师,别说狮子老虎,连熊猫这种凶残的蠢萌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某坑爹星球的主君,自己的终身职业居然是驯养神龙! 妈妈这专业不对口啊……还有那个比别人大一倍的怪胎到底是哪里来的?不要以为自己演技好就能假冒神龙啊喂! 这是一个无照营运的龙骑士苦心孤诣训诫坐骑,反而被“萌宠”逆袭的故事,简单粗暴土匪受×高冷精分抖M攻,1V1,HE,欢脱热血励志向,天雷狗血玛丽苏,适合节假日和家人一起观看,必能延年益寿阖家幸福(呵呵)。 内容标签:科幻 强强 生子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惟,乔珀(珀西·拜) ┃ 配角:厄玛,乔格(格里佛·拜) ┃ 其它:绝世猫痞,蝠虹龙 编辑评价:周惟身为国家注册猛兽饲养师,不论是兽中之王的狮子老虎,还是熊猫之类的蠢萌,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某个星球的主君,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终身职业居然是驯养神龙!从来没有做过肿么办?!那个比别人大一倍的怪胎哪里来的?不要以为演技好就可以冒充神龙! 这是一个无照营运的龙骑士苦心孤诣训诫坐骑,反而被“萌宠”逆袭的故事。本文的背景仍然是建立在架空的星系之上,一如既往的未来科幻风。人物性格设定十分出彩,对话妙趣横生,情节饱满。作者行文轻快诙谐,风趣幽默的语言令读者忍俊不禁。 第1章 八箭八心老不修 EP01 深冬,大雪。 三兆公墓银装素裹,通往静灵苑的小路两旁,高大的松柏覆着皑皑白雪,西北风吹过,飞羽似的雪片洒了漫天。 静灵苑最大最阔气的“九天至尊安息堂”追悼大厅里,条案上供着一个精致昂贵的汉白玉骨灰盒,两旁鲜花一字排开。小乐队身着笔挺的纯白色礼服,端坐在角落的奏乐区内,只是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有点焦急。 不过最焦急的还是站在门口的司仪,他不时看看表,又看看外面静悄悄的小路,脑袋跟个单摆一样晃来晃去,都快把自己晃出颈椎病了,还是没能看到期待的人。 “这时间都要过了。”乐队队长忍不住道,“我说,孝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啊?他迟到了错过追悼会,演奏费我们可是不退的啊。” “再等等,预定时间还有一刻钟呢。”司仪皱眉,再次捋起袖管看了看表,视线扫向门外,眼睛忽然一亮,“哟!来了来了!”回头冲乐队扬扬手,“快快快!奏哀乐!孝子来啦!” 凄婉哀伤的管弦乐悠然响起,乐队队员脸上立刻浮现出庄严沉痛的表情。司仪一抹脸,焦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诚恳的悲痛,端立门口,下颌微收,等待着门外匆匆而来的“孝子”。 黑西服、黑长裤,白衬衫,外罩笔挺的黑色呢大衣,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拎着公文包走近了,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描金大匾——“九天至尊安息堂”——确定没错,抬步走了进来。 “请您节哀,周先生!”司仪立刻迎上去,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周老与世长辞,我们都感到十分悲痛,逝者已矣,请您还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中年男子下眼皮抖了抖,礼貌地与他握手:“辛苦了,麻烦您筹备周老的葬礼。敝姓文,是周老的遗嘱律师,今天来这里是向周先生宣读遗嘱的……”视线在追悼大厅里扫了一圈,“怎么,周先生还没有来吗?” “哦……还没。”司仪失望地松开了律师的手,回头对乐队摆摆手:“停停,正主儿还没来呢,这位是遗嘱律师。” 乐队垮着脸停止演奏。哀乐变调的尾音在宽阔堂皇的大厅中袅袅消散,连骨灰盒后面周老先生的遗像表情似乎都寥落了两分。 “怎么回事?你们没通知到周先生吗?”律师皱眉,看看时间,“预定时间都要过了呢。” “我们通知过了啊,三天前给他发了函,昨天还打电话确认过时间。”司仪也是一脑门子官司,“您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这吉时都要过了,死者为大,当儿子的怎么也该来送老子一程啊。” 律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开启装在左耳耳垂上的通讯器拨电话,对司仪道:“周老和周先生的关系……有些特别。”说到这里却不往下说了,只眯着眼睛听着电话待接的乐声,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少顷,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奇怪,拒接了,不来了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几秒钟后,那声音飚近了,“轰隆隆——”,将寂寥的静灵苑震得山响,四周松柏纷纷抖动,积雪扑簌簌落了一地。 律师和司仪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一辆造型十分拉风的哈雷机车疾驰而来,纯黑机身,金属表面在雪光的映照下分外显眼。车上骑着一名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皮衣,勾勒出精壮结实的身材,两条长腿跨在机车两侧,修长端直,令人侧目。 他骑着机车“轰隆隆”一路飚上台阶,直接飙进了“九天至尊安息堂”的大门,带着皮手套的右手一捏车闸,骤停在律师和司仪中间。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吱——”一声锐响。 车子停稳,男子直起劲瘦的腰,摘下风镜、头盔,露出一张冷峻的帅脸儿,声音冷淡疏离:“路滑,难走,晚了。” 他长着一张极为野性的面孔,肤色微黑,浓眉飞扬,眼线狭长,充满桀骜不驯的气息,窄而挺直的鼻梁下,削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没什么血色,却并不显得苍白,反而有种别样的性感。他的五官轮廓极深,眼窝尤其深邃,黑发在灯光下微微有些泛红,应该是个混血儿。 “您是……周先生?”司仪先是被他那酷霸拽的气场震得愣了,直到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彻底消失,才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回过神来,“您能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雪您不来了呢!”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伸出右手,“您好,我就是之前跟您联系的葬礼司仪。” 男子冷冷看了看他的手,没接,“咔”一声用脚后跟打开车撑,立住车子,声音冷淡无波:“你好,我是周惟,麻烦你筹划家父的葬礼。” 司仪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应该的,应该的。” 周惟看看表,下车:“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你要早来我们早开始了!司仪暗自腹诽着,脸上的表情还是体谅而真诚的:“是是,入土为安。有您这个亲儿子送他一程,周老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周惟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中露出一丝嘲讽,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走到了供着骨灰盒的条案前。 乐队再次奏起沉痛的哀乐,肃穆的乐声中,周惟板着脸给他爹上了三炷香,也不鞠躬,也不叩头,似乎也没有什么致哀的意思,半天冷冷憋出一句:“走吧,下辈子别出来祸害人了。” 线香幽幽燃烧,周惟隔着淡青色的烟雾看着父亲,周老先生的遗像似乎也在看他,父子二人隔着生死默默注视,四周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下来。 哀乐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余音缓缓消散,周惟抿了抿嘴唇,道:“就这样吧。” “啊?”司仪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忙道,“是是,下面就是下葬了,您要是赶时间,我们丧葬公司会替您处理好后续所有事情,您放心。”说着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对了,这个交给您。这是为周老制作的骨灰钻,我们请最好的设计师做的造型,八箭八星,古典高雅,您留着做个纪念。” 周惟看着他手里的盒子,右手攥紧又松开,终于还是接了过来:“谢谢。”顿了一下,又问,“钱付过了吗?” “付过了付过了。”司仪道,“周老十天前通过网络和我们约定了他的葬礼事宜,提前把所有的款子都结清了,骨灰钻费用也包括在里面。” 周惟像是松了口气,把他八箭八星的爹往裤兜里一塞:“那就好,我走了。” “行行,您忙您的。”司仪牙疼地咧了咧嘴,干这行的,人间惨剧见得多了,但当爹的被亲儿子嫌弃成这样还是头一回见…… “请等一下,周先生。”遗嘱律师叫住了周惟,有司仪前车之鉴,他这回没伸手,只是欠了欠身,“我是周伊周老先生的律师,周老临终前为你列了一封遗嘱,让我在他去世后当面交给你。” 周惟“哦”了一声,翻眼睛:“我就说,他老人家怎么会有亲友来送葬,原来是律师。” 律师尴尬地抹了抹额头,打开公文包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周惟瞪着文件夹,好像那里面夹着什么有毒的脏东西一样,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他想跟我说什么?” “您可以打开看看。”律师表情有些微妙。 周惟打开文件夹,垂下眼睛扫了三秒,忽然勃然大怒,恶狠狠把夹子往地上一摔:“去他妈的!我就知道他死都不会放过我!居然连预付葬礼的钱都让我替他还!他当他谁呀?哪来那么大脸?!” 他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本低沉冷淡的嗓音在怒火值爆表的状态下简直像龙吟虎啸一般,震得灵堂“嗡嗡”做响。司仪被他吓了一跳,连律师都后退了一步。 “一千六百八十三万!”周惟额头青筋暴跳,咆哮道,“一千六百八十三万换成黄金比他都重!这么多钱谁爱还谁还,老子没有!”气咻咻在文件夹上踩了两脚,瞪律师,“信用中心是不是脑子抽了?他这种人怎么可能透支这么多钱?” “这个……我不太清楚。”律师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吓得够呛,紧张道,“总之,周老先生让我转告你,你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真正的父亲另有其人,且身份非常非常特别,他临死前把你的身世之谜写了下来,封存在银行保险柜里,您只有替他还清一千六百八十三万信用卡透支额才能打开。” “我!不!需!要!”周惟一字一句吼道,口水喷了律师一脸,“我没爹没妈这二十多年也活下来了,还替他擦了半辈子的屁股!现在好不容他死了,我难道还要换根绳子来上吊吗?我早受够了!我不需要爹,甭管是真爹还是他这种渣爹!” “周、周老先生说这件事对您来说非常重要。”律师往后闪了闪,掏出手帕擦脸,“他说您错过这个真相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早点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周惟暴躁地打断他的话,从兜里掏出装着爹的天鹅绒盒子往条案上一扔,“八箭八心?有他这种爹我简直万箭穿心!再见!” 暴走状态的男青年骑着拉风的哈雷机车扬长而去。律师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文件夹塞回公文包里。司仪捡起骨灰盒上的天鹅绒盒子,困惑地看着周老先生的遗像,嘟哝:“不能够啊,这长相,跟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难道是为了骗儿子给他还信用卡?” 这父子俩还真是……司仪不禁对周惟之前那反人类的态度产生了少许谅解,将盒子递给律师:“这个骨灰钻还是您替他保管吧,说不定他哪天还会去找您。” 律师苦笑:“但愿吧。” 第2章 八箭八心老不修 EP02 黑色哈雷机车疾驰在山路上,周惟面无表情转动把手,眼看着时速表一路从三十飙到七十,西北风刀子似的糊在脸上,心头那把火总算慢慢平了下来。 鹅毛大雪扑在风镜上,视野中一片苍凉的白,恰如他此刻的心情——老家伙终于死了,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被警察叫去问话,不用担心高利贷的人来收账,也不用担心奇奇怪怪的女人找上门来非要给他当后妈了。 真是可喜可贺! 可是为什么胸口堵得慌? “去他妈的!”周惟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老家伙搞出受虐症了,遇上死亲爹这种喜大普奔的好事居然心里有点难受,没好气地啐了一句,结果嘴一张就灌了一口雪沫子。 沁凉的雪水顺着喉咙渗下去,冷冰冰的,让人想起凄凉的往事。 周惟一出生,他妈就跟人跑了,原因……没有原因,离开周伊这种风一样的男子,根本就不需要原因。 女友跑路之后,周伊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貌似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为了泄愤,他在儿子面前对前女友展开了几十年如一日的、驴头不对马嘴的吐槽,以至于此后很多年周惟幼小的心灵对亲妈的唯一印象就是“薄情寡义的狐狸精”。 不过长大以后周惟倒觉得,也就只有“薄情寡义的狐狸精”才配得上周伊这种“放荡不羁的老光棍”了,换个良家妇女,那简直是造孽。 从小跟着放荡不羁的老光棍,周惟的童年生活可想而知,记忆中儿时的他不是跟着周伊四处躲债,就是被高利贷和黑社会各种威胁,有一次甚至被非法乞讨组织诱骗,蹲在人行天桥上当了几个月丐帮三袋弟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八岁才有所改观,那年周惟被国家福利署强制收养,送进福利学校接受义务教育。周伊因为抚养不善,被剥夺了监护权。福利学校还申请了禁制令,勒令他不许单独接触儿子。 托福利署的福,周惟过了十年安生日子,直到十八岁成年,禁制令失效,才再次见到了他妖孽的爹。 时隔多年,周伊倒是一点没见老,风流倜傥依旧,当然,屁股后头的烂账也依旧。听说儿子上了农科院,兼职还在野生动物保护中心打工,他可来了劲了,此后六年,周惟的同学、老师、同事、领导……统统被他借了个遍,欠条摞起来能有半尺高! 周惟那个糟心啊……可欠着熟人的钱又不能不还,只好拼了命地打工还债,于是食堂、宠物店、动物收容中心,多年来都留下了他苦逼的身影。好在他这个人有点奇怪的天赋,凡是动物对他似乎都有着天生的敬畏,哪怕是疯了的哈士奇,见了他也会不由自主地乖乖跪下。 靠着这个奇葩的技能,周惟累死累活,半年前总算还清了周伊欠下的烂账。 至于今天在葬礼上收到的那张价值一千六百八十三万的遗嘱……呵呵,谁爱还谁还去吧,反正信用卡上的欠款人又不是他! 哈雷机车穿过市区,开进了“抱龙峪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停在树林深处一个僻静的院落里。这里有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大概有些年头了,外墙涂料已经斑驳得看不清颜色,爬山虎的枯藤几乎挂满了整个外壁,到了夏天,估计连门都得堵上。 不过倒是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周惟把机车推进门厅,迈开长腿上了二楼。三年前他大学毕业,成了这个保护区一名最基层的巡逻员。本来以他的学历和成绩,是能在市里找到个更好的工作的,但也许是亲爹亲妈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过浓重,他对人类,包括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男不女的人,都有着严重的生理性厌恶,只要待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就心慌气短浑身炸毛。因为这个,他连公共磁浮车都不愿意坐,特意攒钱买了个哈雷机车。 说他拉风还真是冤枉他了,他就是有病,怕人。 所以他才屈才签了这份工作,当巡逻员别的好处没有,就一样,不用跟人打交道。他现在最大的社交活动就是每个月去一趟区长办公室,汇报一下本月工作情况,而已。 至于那些需要照顾的动物,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他随便开着巡逻车转一圈,大家就都跪了好么。 巡逻员宿舍在二层,周惟刷虹膜进门,刚进玄关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又是拱又是咬:“嗷呜嗷!” 那是一只半大熊猫,长得圆头圆脑的,大脸大耳朵大屁股,胖得都有点淤了,动一动浑身的肉直颤悠。 “全儿,起开,爹给你弄吃的。”周惟冰封雪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暖意,摸了摸熊猫的头,一步一瘸地拖着胖团子走到厨房里,拌了一盆熊猫饭搁在餐台上。 胖熊猫欢呼一声,贱兮兮地拱了拱他的屁股,爬上餐椅去吃饭了。周惟这才腾出工夫给自己泡了一碗即食面。 一人一熊猫面对面坐在餐台边,周惟“吸溜吸溜”吃着面条,熊猫“吧唧吧唧”舔着营养饭,窗外大雪纷纷,屋内暖意融融。 “以后就剩咱俩啦。”周惟叹了口气,对熊猫说,“老家伙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偷我的钱,也不会有人踅摸着把你卖了还债了。” “嗷呜?”熊猫莫名所以,抬头看看他,嘴巴周围全是糊糊,鼻尖上还粘着一大粒营养豆。 “真蠢。”周惟伸出一根指头把营养豆拨拉下来,揉了揉它的大头,“就你这傻样几百年前是怎么当国宝的?” “呜呜。”熊猫讨好地嘟哝了一声,继续拱在食盆里舔饭。这货是一年前周惟进山巡查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才三个月大,大概是被母亲遗弃了,蜷在雪窝里几乎冻死。周惟把它捡回来,使尽浑身解数才保住了它的命,又花掉了几乎所有的工作预算,才把它养成了现在这个胖得跟球一样的德行。 也许是同为弃儿,惺惺相惜吧,周惟把它捡回来以后一直养在自己宿舍里,还随自己的姓给起了个名儿,叫周全。上礼拜他正式向区里提了申请,没意外的话这两天领养证就应该办下来了。 人他这辈子是受不了了,就养个熊猫吧,反正去年他已经考到了国家一级猛兽饲养师执照,可以申请领养野生动物了。 吃饱喝足,去楼下溜了个弯儿,天也慢慢黑了。周惟洗了澡,穿着红内裤四仰八叉躺在他的巨型床垫上,今年是他的本命年,没人惦记他,他只能惦记他自个儿,买一打红内裤放在抽屉里慢慢穿。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一个人的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 熊猫不知何时蹙了过来,趴在他身边,把大头搁在他枕头上。周惟拨拉了一下,没拨开,就由着它去了,翻了个身,熄灯睡觉。 外面雪停了,月亮露了出来,冬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地圆,映着雪光,亮得刺眼。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了窗户,周惟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刚要接着睡,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啊?”周惟皱眉问,爬起来披上一件浴袍。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很年轻,语气很恭敬:“请问周先生在吗?” 周惟犹豫了一下,开了门,保护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来打劫,这人知道他姓周,说不定是区长前两天说要派过来的实习生。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青年男子,比一米九的周惟还要高出七八公分的样子,宽肩窄臀,壮硕结实,一头栗色卷发,灰眼睛,一看就是个外国人。 “你是?”周惟有点疑惑,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 “您是周惟周先生?”外国人客气得不行,微微弓着腰,像是面对着什么大人物。 “我是。”周惟看他背着旅行包,大衣肩头湿漉漉的,融化的雪水还在往里渗,不好让他在楼梯上站着,让开一步,“外面冷,有什么话进来说,区长派你来的?” “主君!”外国人忽然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噗通”一声单膝跪倒,一把抓住周惟的右手就往嘴边亲。 我去!周惟本来就有人类禁断综合症,被他一亲恶心得差点跳起来,飞快缩手,咆哮道:“你你你干什么!站起来好好说话!”荒郊野外都能遇上男流氓真是世风日下啊尼玛! “陛下!”外国人眼含热泪,热切地看着他,“主君陛下我总算找到您了!” “说人话!”周惟都有心揍他了,这货是来提前过愚人节的吗? “哦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还没有向您自我介绍。”外国人终于站了起来,哈着腰恭敬道,“我叫瓦龙汀,是摄政王殿下派来的信差,帝国正处于危险之中,请主君陛下您务必早日回归,领导人民战胜邪恶的敌人!” “……”周惟直着眼睛瞪了他两秒,指了指客厅,“你先进来。” “是,陛下!”自称“瓦龙汀”的信差立刻顺从地走了进来,站到周惟手臂的延长线与地面交叉的地方,一寸不差。 周惟关了门,走到餐台边抄起一把漏勺,觉得不趁手,又换了一把折凳,轮了轮,呼呼作响,指着他狰狞道:“说人话!” “陛下?陛下您不相信我?”瓦龙汀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解下肩头的背包,从里头掏出一块黑乎乎的条石,“这是摄政王殿下亲手书写的信函,请您过目。” 这么冥顽不灵也是醉了……周惟用折凳点了点他:“行,你行,道具都准备了。”放下折凳,接过条石,“好,我就看看,不看对不起你的一片孝心!” 说也奇怪,这道具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周惟一沾手它就发出了淡蓝色的荧光,三秒钟后,荧光渐渐凝聚成了一个男人的立体头像。 “主君阁下。”头像居然开始说话了,“当这封信函被激活的时候,说明瓦龙汀已经找到了您,这真是帝国莫大的福祉!请您一定要跟瓦龙汀回来,救人民于水火之中!请原谅我不能亲自去接您,因为邪恶的敌人正在攻打我们的国土,我必须留在母星的土地上,为您扞卫王族至高无上的尊严!” “高端货啊。”周惟将手里的条石颠来倒去看了半天,问瓦龙汀,“开关在哪儿呢?” “没有开关。”瓦龙汀诚恳地说,“这是用二分之一火山的黑晶岩做成的,摄政王打上完结符以后,只有拥有王族血统的主君陛下您才能打开。”见周惟还在那没完没了地研究,忍不住提醒道,“您用手指摩擦一下黑晶岩,留言就会继续了。” 大半夜的,周惟的瞌睡都被这荒诞的闹剧给岔没了,头一次发现人类这种东西其实还是有萌点的——太逗逼了有没有? 既然逗逼爱演,那他就配合一下吧,周惟从善如流地摩擦摩擦,果然“摄政王”的脑袋又开始讲话了。 第3章 八箭八心老不修 EP03 从“摄政王”的口中,周惟得知自己来自于一个离银河系远得不得了的星球,是这个星球上最为尊贵的王族——骑士族唯一的后人。 二十四年前,周惟出生,帝国的先君,也就是周惟的亲爹非常开心,于是在全国范围内搞起了盛大的Party,庆祝骑士王族后继有人。但也许是乐极生悲,不知道怎么的,周惟就被人从后宫给偷走了,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先君陛下差点给急疯了,连夜发动全帝国的力量寻找失踪的小王子,一找就是十几年,却始终没有找到。后来先君思念成疾,日渐憔悴,临死前拜托摄政王殿下,让他务必找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回来继承王位。 忠心耿耿的摄政王为了完成先君的遗愿,那简直是愁白了头,操碎了心。可没等他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始料未及的战争就爆发了,来自于另一个星球的凶残的敌人不知为啥忽然开始攻打他们的国家,那架势,完全是赶尽杀绝的节奏! 夭寿哦,主君还没找到,国家先要灭亡了。摄政王殿下为了不辜负先君的嘱托,不得不暂代主君之职积极组织抵抗,甚至亲自率领军队迎击敌人。但鉴于双方武力值差距太大,帝国军队一直左右支拙,节节败退,不过一年多的工夫,就被敌人拿下了近五分之一的国土。 眼看帝国的版图被凶残的敌人一点点蚕食,摄政王殿下心急如焚。就在这时,散落在宇宙中的王族密探传来消息,说主君大人当年可能被人带到了遥远的银河系,于是摄政王马上派出了自己最为倚重的贴身侍卫瓦龙汀,孤身上路寻找主君大人。因为传说母星的亚大陆里封印着大批武力值爆表的神龙,而只有拥有骑士族血统的传人,才能唤醒它们,驾驭它们赶走侵略者! “你是说,我是你们失踪了二十四年的新主君?”周惟多少有点社交障碍,对别人的话理解能力不是很强,听完摄政王的留言,仍旧有点不得要领,“你是来自于赫什么基什么斯什么萨……” “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瓦龙汀提醒道。 “哦……”周惟默念了好几遍,还是没能把这个拗口的名字重复出来,勉强只记住了前面三个字——“赫基尤”,谐音“好基油”。 “你说我们都是‘好基油’星球的人,我是你们的主君,我还能唤醒神龙?” “对!”瓦龙汀激动地说,自动忽略了主君大人那不着调的省略语,“现在,‘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星球的人正在攻打我们,请主君陛下您立刻跟我回去,唤醒神龙,打败敌人!” 周惟艰难地尝试了一下,发现敌人的名字也不比自己人的好记……于是这帮逗逼真敬业啊,起个名字一上来就十几二十个字,真是难为他们了。 依葫芦画瓢,还是只记前三个字——“伊撒黑”,谐音“一生黑”。 “于是现在‘一生黑’在打‘好基油’?”周惟饶有兴致地问,“他们累不累啊,飞老远来进攻你们。” “不,我们离得并不远。”瓦龙汀认真无比地解释道,“‘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和‘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星球是一对双子星,围绕黄矮星‘拓扑’旋转,二者距离只隔着一个公转轨道直径,按地球计时法,一级飞船往返只需要五个标准日。” “哦……”世界观架构还挺成熟,搞不好是从哪本网络小说上抄来的吧?周惟心想,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侵略你们?” “好战是‘一生黑’人的本性,他们就像蝗虫一样,掠夺完自己的星球,就要来掠夺我们的星球!”瓦龙汀痛心疾首地说,“我们‘好基油’人本性善良,爱好和平,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攻我们,所以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生黑’人长期在宇宙中打家劫舍,飞船和武器装备比我们先进的多!为今之计,只有主君您尽快回到‘好基油’,唤醒神龙,才能把他们彻底赶走!” 大约是看出主君陛下记不下那些冗长的星球名,瓦龙汀主动使用了周惟发明创造的缩略语。 周惟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哦,这么说你是来找我拯救世界的?” “对!”瓦龙汀双手握拳,激动地道,“能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找到陛下您,说明我们‘好基油’帝国命不该绝,这都是上天的旨意!” 周惟都被他给雷笑了:“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总不能半夜三更有个人来找我拯救世界,我就真得去拯救世界吧?” “我还有其他证据!”瓦龙汀道,“您在地球的父亲周伊先生,并不是您的亲生父亲,听说他已经死了,还给您留下了关于身世的遗嘱,我想您只要拿到周老先生的遗嘱,就什么都明白了!” “哦……”周惟把前因后果在脑子里轮了一圈,感觉自己明白了点什么,怒火登时“蹭”一下蹿了上来,“行,真行,在这儿等着我呢!”二话不说抡起折凳,兜头往瓦龙汀拍了过去,“拯救世界是吧?!召唤神龙是吧?!一千六百八十三万是吧?!还了就能知道真相是吧?!” 瓦龙汀完全没料到周惟会忽然发难,“啪”的一声被折凳拍了个结实,脑门上顿时冒出了一个大包。他“嗷”地大叫一声,却不敢还手,只撒腿就跑,在狭窄的客厅中和周惟展开了追逐战,一边躲一边叫:“陛陛陛下!主君陛下您息怒!属下说的都是实话啊!” “实话你大爷!”周惟牙齿咬得“咯咯”响,抡圆了折凳,在半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他妈的你今天不把骗周伊的一千六百八十三万给老子吐出来,老子就跟你姓!” “什、什么一千六百八十三万?”瓦龙汀抱头鼠窜,“我、我从来没骗过周老先生的钱啊,主君明鉴!” “哦,不是骗,那就是你们俩商量好的?”周惟怒发冲冠,一根手指点着瓦龙汀,气得手都抖了,“我知道了,你们俩这是串通好了来讹我的吧?他在信用中心欠了一千六百八十三万,拿一封遗嘱哄我去还款,你是他的托儿,假装什么‘好基油’的信差给他敲边鼓……太恶毒了!你们完全没人性啊你们!我看上去像是智商有问题吗?你们居然编了个这么离谱的故事来骗我!” 哎哟周惟那个糟心啊,老家伙活着的时候整天讹他,现在死了还阴魂不散……不对说不定那货根本就没死,手里攥着一千六百多万正躲在哪个没人的角落暗搓搓笑呢,就等着他脑子一抽把欠款还了,再“复活”过来光明正大花天酒地…… 这么一想,周惟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折凳一扔,顺手把菜刀握到了手里:“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主君镇定!”瓦龙汀见他这是要来真格的,立刻一摸裤兜,掏出一个小手电似的东西,拇指在上面一按,末端射出半米长一段蓝光,原来是一柄冷光短剑,“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有摄政王殿下的信函为证,请您放下手里的武器,跟我回‘好基油’星球,否则我只能强行把您带回去!”说着,脸上流露出纠结扭曲的表情,灰色双眸泪光闪烁,“为了帝国,请您不要再无理取闹了,陛下!” 敢情还成了我无理取闹,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周惟真是无语凝咽,用菜刀点了点瓦龙汀:“小砸,你把手里的凶器给我放下,冷光刃是管制刀具,我报警你马上会被抓起来知道吗?” “陛下你冷静点,把菜刀放下。”瓦龙汀不敢用冷光短剑指他,只握在手里,剑尖对着地面,“相信我,您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让您受伤。” “哈!”周惟冷笑一声,懒得再和他废话,挥舞着菜刀就扑了过去! 要说周惟的战斗力,那还是相当可观的,别看他长得瘦,那是天生骨架窄,可长了一身的腱子肉,连体育老师都对他的肌肉结构赞不绝口——天生打架的好坯子有木有?爆发力耐力灵活度,简直最佳配置有木有! 小时候他跟着周伊颠沛流离,从三岁起就没在别人手上吃过亏,五岁以后周伊就全靠他保护了——债主来了,放儿子! 这么多年,周惟还是头一回遇上敌手。 瓦龙汀不愧是传说中摄政王殿下的金牌打手,虽然灵活度不如周惟,但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姿势还特别潇洒,不过五分钟,就把周惟的菜刀给抢了下来。 周惟打发了火,菜刀被抢,怒吼一声,浴袍一脱,穿着他的红内裤就跳了起来,一顿连环腿往瓦龙汀脸上踹了过去。瓦龙汀对主君陛下鲜嫩的肉|体简直无法直视,“蹬蹬蹬”连退三米,嘶声道:“陛下!请您先把裤子穿上吧!”王族的体面,帝国的节操……先君哦,您可睁开眼看看吧! 周惟在任何人类面前都没有害臊的自觉,在他眼里大家根本就不在生物链的同一个层级上,趁着瓦龙汀面红耳赤眼神乱飘的当口,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得撞到墙上,又摔到地上。 关键时刻,一个黑白相间的巨大肉团从卧室狂奔而出,为主人掠阵多时的周全小朋友终于找到了保护爹的机会,“嗷呜”一声扑了上去,用自己沉重的肉|体袭击了入侵者——它一屁股坐在了瓦龙汀脸上。 “……”瓦龙汀挣扎着伸出尔康手,但整张脸都被压在胖熊猫屁股底下,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周惟喘了口气,披上浴袍,捡起菜刀放回厨房,又夺下瓦龙汀手里的冷光短剑揣在兜里,从冰箱里取了一根新鲜毛竹递给周全:“乖,好儿砸!” 胖熊猫得意地“呜呜”了两声,坐在瓦龙汀脸上“咔嚓咔嚓”吃起了宵夜。 “……”瓦龙汀宽面条泪。 第4章 八箭八心老不修 EP04 在瓦龙汀窒息而死之前,周惟让周全离开了他的脸。 胖熊猫对任何威胁他爹的生物都怀着强烈的敌意,虽然周惟已经夺下了敌人的武器,瓦龙汀也憋得失去了战斗力,它还是忠心耿耿蹲在周惟身边,一边啃竹子,一边虎视眈眈看着瓦龙汀。 瓦龙汀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周全狰狞的胖脸,不禁打了个哆嗦,咂咂嘴……呸呸,一嘴的屁股味儿! “警告你,小砸!”周惟大马金刀地坐在折凳上,开叉的浴袍前襟露出一角风骚的红内裤,脸上的表情可是各种高冷,“别再跟我来这套,你给我说清楚,周伊欠信用中心那一千六百八十三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真死还是假死?你们俩是不是串通了来讹我的?” 瓦龙汀擦了擦脸,努力摆脱熊猫屁股带来的心理阴影,苦着脸道:“主君,请您相信我,我跟周老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是您让我找证据,我才建议您去看他的遗嘱的,至于那一千多万,我完全不知情……于是您的意思是周老先生要求您还掉他欠下的钱,才给您看关于您身世的遗嘱?” “哈!”周惟冷笑一声,“接着装!” 瓦龙汀被他们一主一宠联合双打,脑子也慢慢转过筋来,知道周惟是对他的动机起了疑心,犹豫半晌,一咬牙:“我明白了,主君,这样吧,那一千六百八十三万就由我来还吧,您只要答应我去看他关于您身世的遗嘱就行!” “哦?”不要钱?周惟浓眉一挑,这货是被折凳拍傻了吗?还是真的……跟周伊没关系?“喂,你知不知道一千六百八十三万是多少钱?” “我知道。”瓦龙汀一脸决绝的表情,握拳沉痛道,“为了帝国,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顿了一下,又道,“主君,您记得还款的时候打印个凭条,回去以后我好拿去跟摄政王殿下报销。” “……”周惟扶额,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周伊真有本事找得到这种逗逼当诈骗搭档吗? 胖熊猫发现主人的表情有点纠结,立刻恶狠狠瞪了一眼瓦龙汀,嚼着竹子发出威胁的唬声:“唬——嚓嚓嚓——唬——嚓嚓——” 瓦龙汀脸色一白,依稀觉得自己脸上的屁股味儿更加浓重了…… 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周惟对看遗嘱这种事也无可无不可,第二天正好休假,便带着瓦龙汀去遗嘱律师的事务所办手续。 遗嘱律师没想到他隔了一夜就想通了,将俩人迎进贵宾室,道:“您真的决定了吗,周先生?一千六百八十三万可不是小数目,按理周老先生已经去世,这笔欠款就算是信用中心的坏账了,您没有义务替他偿还。”顿了一下,又觉得周伊好歹算自己的委托人,这么拆客户的台似乎有违职业操守,便又加了一句,“当然,站在父子感情的立场上讲,您能替他还清欠款,让他去的安稳,也是一种孝道。” 拿一千多万买个孝道也是醉了……周惟翻了翻眼睛,用两个字简单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呵呵!” 律师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周老先生这个人,是挺风趣的,呵呵,用这种方式给您留遗嘱呵呵呵……”呵呵到后面呵呵不下去了,麻利地拿出文件给周惟签,又带瓦龙汀给信用中心转账。 折腾了一整天,巨额欠款终于还清,瓦龙汀的报销凭条打了出来,周伊封存在保险柜里的遗嘱也被周惟拿到了手。临走之前,律师把昨天丢在灵堂里的骨灰钻还给了周惟,好声好气劝道:“逝者已矣,留着做个纪念吧。” 周惟这回没发火,接过盒子,把他八箭八心的爹揣进了裤兜里:“谢谢,再见!” 回到保护区的宿舍,周惟坐在餐台边,看着面前的银灰色金属盒发愣——就为这么个盒子,一千多万就没了,老东西可真造孽啊…… 瓦龙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等了半天有点着急,催促道:“主君,您不打开看看吗?” “哦,对,当然。”周惟振作了一下,深呼吸,将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 “咔”一声轻响,金属盒的盖子弹开一条缝,周惟抿了抿嘴唇,揭开了盖子。 盒子里是一卷卫生纸。 没错,就是普通厕所用的卫生纸,白白的,里面还塞着一个硬纸筒芯。 周惟真有心把周伊的骨灰从坟里刨出来再烧一回,尼玛一千多万买卷卫生纸你这是坑爹呢还是坑爹呢? 等等,好像不对!周惟忽然发现了什么,用两根手指把卫生纸从盒子里夹出来,打开——卧槽,里面全是字!他与众不同的爹,居然把遗嘱写在了不知道是哪个便利店买的卫生纸上! 周惟忍着强烈的不适感,跟读圣旨似的把卫生纸一点点展开,终于弄清楚了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瓦龙汀说得没错,他还真不是周伊亲生的。话说当年,周伊还很年轻,为了体验生活(大概就是穷得活不下去的意思吧)在一个垃圾站捡破烂,无意间捡到了一个小孩。因为这个小孩跟自己长得太像,周伊心血来潮决定收养他,于是就对外界谎称是前女友生的,办了户籍手续,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周惟。 整卷卫生纸啰里吧嗦颠三倒四说了一堆的车轱辘话,不过拧干了主要内容也就那么几条:一、周惟不是他亲生的;二、他这辈子一事无成孑然一身,完全是因为周惟这个拖油瓶,所以周惟帮他还钱打架什么的完全是理所应该责无旁贷的;三、如果周惟觉得一千多万花得不值,参见上面两条。 四、不要乱捡小孩。 看完卫生纸……不对是遗嘱,周惟久久回不过神来。瓦龙汀见他神色有异,试探地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主君?主君您还好吗?周老先生的遗嘱上都说什么了?” 周惟呆滞的眼球动了动,“哦”了一声,道:“他说我是他捡来的,还说我可能不是地球人,因为我的骨密度比正常人低,DNA序列也有杂交变异的痕迹。” 瓦龙汀眼睛一亮:“这下您总该相信我了吧,主君大人!” 周惟没吭声,把卫生纸放回盒子,盖上盖子,锁上锁,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又敲了敲。周伊的遗嘱看上去说得天衣无缝,但其实是有着很多疑点的。周惟从小跟着他长大,对他的性格非常了解,周伊这个人,大奸大恶说不上,圣母病是绝对没有的,捡孩子这种事就更不可能做了——孩子是好养的吗?就算周惟自理能力强,三岁之前也绝对是个大拖累。多少次他生了急病,周伊大半夜背着他从郊区的棚户区硬生生跑到市区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借钱给他看病,去便利店偷奶粉被人抓住暴揍…… 这也是为什么周惟始终没有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替他还欠款的原因,有些过去是无法替代的,有些恩情是无法抹去的,没有周伊,就没有现在的他。 以周伊那自私自利得过且过的性格,如果只是个捡来的孩子,怕是早就把他给扔了,怎么可能耐着性子把他养大?这根本就说不通! 而且这么多年了,每次父子俩见面,十句话以内周伊就会自动把话题扯到他那跑路的老妈身上,各种抱怨各种吐槽,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以周伊懒到飞起的性子,怎么可能孜孜不倦诋毁一个不存在的女人二十多年? 可疑的细节太多了……周惟抬起眼皮,目光沉沉地看着对面一脸焦急的瓦龙汀,这货看上去真不像是装的啊,一千六百多万,就算对外星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他花了这么多钱,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一卷无厘头的卫生纸。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夭寿哦,什么星球的国王这么傻逼,生个儿子在后宫里都会被人偷走?而且偷走他的那个人是谁?周伊吗?呵呵……那货连飞船都不会开,不可能。 但如果是其他人偷了他,为什么又要隔着几百光年把他丢在地球的垃圾场里?吃饱了撑的吗? 真相扑朔迷离,仿佛一团纠结的乱麻,周惟有心当面问问周伊,可惜他不靠谱的爹已经死了,想要还原二十四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 “我跟你回‘好基油’。”周惟下了决定,对瓦龙汀道,“我不保证能帮你完成复国大业,老实说我只是个野生动物饲养员,根本不懂打仗。我跟你回去只是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不,您一定能挽救帝国的,您是骑士族唯一的传人!”瓦龙汀听说他要跟自己回去,激动得脸都红了,“您不用懂打仗,只要您回去以后唤醒神龙,它们就能帮我们把‘一生黑’人全都赶跑!” 周惟下眼皮抖了抖,召唤神龙这种玄幻的事情离他的人生太遥远了,不过既然逗逼坚信这一点,就随他去吧,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希望寄托在某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总好过彻底绝望。 “我们什么时候走?”周惟问道。 “越快越好!”瓦龙汀嚯地站了起来,“现在就可以!” “你坐下!”周惟瞪他,“我还得跟单位请假……算了还是辞职吧,照你说的,‘好基油’星球离地球太远了,我恐怕一年半载回不来。” “您当然不能回来!”瓦龙汀瞠目道,“您是我们的主君!赶走侵略者您还要领导我们的人民呢!” 周惟一头黑线,懒得再跟他掰扯,点头道:“行,先辞职再说吧,办手续得一天,后天我们就能买船票……话说去‘好基油’的船票应该在哪个港口买?” “我们那和地球不通公共飞船。”瓦龙汀说,“我们只能租个飞船开回去,或者直接买一个。”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糟糕,我带的经费都替您还了信用卡,买飞船怕是不够了!” 周惟没办法,道:“那就租吧。” 瓦龙汀翻着眼睛默默算了一会儿,苦着脸道:“完了,租好像也不够!” “那你是怎么到地球来的?”周惟暴躁地问,“总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我是搭各种顺风船一路蹭过来的。”瓦龙汀有些羞愧地说,“帝国在打仗,国家经济不景气,能拿给我的经费实在不多,摄政王殿下也没有办法啊!本来我想自己委屈委屈无所谓,留着钱怎么也得把您给体体面面地接回去,谁知道……” 一个国家穷逼成这样真是……周惟无奈扶额,看着瓦龙汀那苦逼的表情,愧疚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继续蹭回去吧,明天去猎手中心转转,看能不能找个顺路的猎手船把我们捎一段。” “一切听主君您的吩咐!”瓦龙汀忠心耿耿地说。 我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啊!周惟感叹地想,这么快就领导起自己的马仔来了。 虽然是唯一的马仔。 第5章 相爱相杀好兄弟 EP01 猎手中心。穷逼主君周惟带着他的穷逼马仔瓦龙汀在问讯处打听,最近哪里有船飞往“好基油”星球的方向。 “‘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接待员在柜台后面玩填字游戏,头也不抬地说,“别想啦,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几十年也出不了一单任务,不可能有顺风船可搭,你们还是专门雇个猎手带你们去吧。” “怕是雇不到。”一个文员刚好来送东西,趴在柜台上插嘴道,“那地方太远了,除非出大价钱,否则不会有猎手愿意去的,光空返的能量消耗都得一大笔钱。” “是啊。”接待员放下手里的填字游戏,撇嘴,“如果你们认识路,不用专人导航的话,还不如租一艘船去呢。” “租也不好租。”文员说,“空返加押金,差不多够买一艘二手飞船了,喂你们要二手飞船吗?我可以介绍给你们一个靠谱的中介。”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周惟直皱眉头,人类禁断综合征越发严重,耐着性子听完,问:“那雇猎手、租船和买二手飞船各要多少钱大概?” 接待员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算了一通,报了个价。周惟看着价单,数了数数字后面的零,摇头,递给瓦龙汀。瓦龙汀跟着数了数,也摇头——穷逼钱不够。 “那就没办法了。”接待员耸肩,“你们想想别的办法吧,或者去别的猎手中心看看,我们这儿就是这个价了。” 周惟苦恼地抹了抹额头,刚要跟瓦龙汀去别的中心碰碰运气,忽听一个粗犷的男声道:“‘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嘿,你们要去那儿?” “怎么?”周惟眼睛一亮,“你也要去?” “那鬼地方谁去啊,远得一逼。”搭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男人,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显然是个刚刚结束任务的猎手,“不过有个人可能感兴趣,你们要是想省钱,不妨找他碰碰运气。” “谁?”周惟忙问。 “乔格。”络腮胡说,“他是我们这出了名的怪人,就喜欢去那种没人听说过的地方,越偏越难找的他越感兴趣,价钱好商量,‘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正好和他的胃口。” 虽然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好基油”的主君,两次听别人管自己的国家叫“鸟不拉屎的地方”,周惟还是有点暴躁,皱眉问:“你确定?我上哪儿能找到他?” “谁知道,你去问问他呗,我刚看见他的‘德古拉’号飞船从外面回来,大概才完成一单任务。”络腮胡是个热心肠,指着接待窗口上方的起降表道,“C区037号,你直接过去找他就行。给你个忠告,乔格这人脾气有点怪,跟他说话注意点儿,别惹毛他。” “谢谢你的忠告。”周惟点头致谢。 “祝你好运。”络腮胡眨眨眼,“他这人据说不差钱,高兴了免费送你去也说不定,嘿嘿。” 周惟现在就需要这种不差钱的猎手,暗暗握拳:一定要搞定这个乔格! 鸟不拉屎大王带着鸟不拉屎马仔找到了C区037号船坞,一艘低调的纯黑色猎手飞船停靠在船坞里,接近船尾的地方用亮金色绘着一个吸血鬼的剪影,下面是飞船的名字——“德古拉号”。 看飞船,这个猎手确实是不差钱,就连周惟这种对飞行器没什么研究的人也看得出来,这船很贵,很贵。 通过外部呼叫器发了个谈话请求,周惟等了大约一分钟,“德古拉号”的后舱门开了,一个冷淡的男声从呼叫器那头传来:“请进来吧。” 踏着黑色金属舷梯走进“德古拉”号内舱,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舱里温度调得很低,湿度很大,呼吸间鼻腔能感受到湿漉漉的水汽。一丝无法形容的甜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若有若无,有点像男式古龙水,又有点像什么动物的鲜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周惟和瓦龙汀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这个乔格,有点奇怪。 走廊上空飘着一个蓝色的全息箭头,应该是路标,周惟和瓦龙汀跟着箭头走了大约十来米,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过厅,厅里摆着一张圆桌、四把金属椅,像是个简单的会客室。箭头在这里消失了,周惟正在犹豫是停下来等,还是继续往前走,对面的一扇门忽然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以地球人的眼光看不超过二十五岁,比瓦龙汀还要略高一些,非常消瘦,脸色十分苍白,但五官漂亮极了,眉目修长,鼻梁挺直,嘴唇殷红如血,颌骨棱角极为英挺,下巴微翘,骄傲而冷峻。 他大概刚洗过热水澡,乌黑的卷发带着潮气,鬓角还挂着水珠,白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在灯光下有一层薄薄的红晕,那线条,即使直男也能为之眩晕。 周惟一下就明白他这船为什么叫“德古拉号”了——他本人简直就像是个吸血鬼! 吸血鬼男青年低着头走进会客厅,右手抻着衬衫袖口,十分不讲究地擦了擦鬓角的水珠,冷冷问:“找我什么事?有委托吗?”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细长的单眼皮扫了一眼瓦龙汀,落在了周惟的身上。 然后他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周惟:“……” 瓦龙汀:“……” 吸血鬼:“……” “操!”吸血鬼跪在那愣了大约一秒,“蹭”一下跳了起来,苍白的面孔瞬间涨得通红,“你们搞什么?!” “……”周惟被这突如其来的乌龙事件彻底镇住了,张口结舌,半天反问:“你搞什么?!” 吸血鬼张着嘴瞪着周惟,瞪了足有五秒钟,额头青筋暴跳:“你为什么让我给你跪下?!” 周惟比他还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给我跪下?” “……” “……” “滚出去!”吸血鬼恼羞成怒,“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旁边的椅子都跳了起来,“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滚!” 周惟那个糟心哟,他明明打算好好跟人谈的有木有?他连求情的话的想好了有木有?他连抛弃自尊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有木有? 鬼知道这个蛇精病见了他会忽然跪下啊!这不科学啊!他的“谁见谁跪”光环从来只在低等动物身上起作用,可这货看上去一点都不低等,高冷得完全一逼啊! 而且是你自己要跪的干嘛怪在我身上啊苍天!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吸血鬼怒发冲冠,卷毛都炸起来了,那架势,周惟再敢停一秒他就能把他给吃了! “请您冷静点,猎手先生!”关键时刻瓦龙汀挺身而出,履行了一个马仔应尽的义务,挡在了吸血鬼和主君陛下中间,“那个,天气冷钙质流失是正常现象,补一补就好了,我有时候也会腿软呢……您看您这么年轻,个子这么高,长太快营养跟不上也是有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周惟一头黑线。 倒是吸血鬼,炸起的卷毛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仍旧是气咻咻的模样,但明显不大想吃人了。 “请您相信,刚才的事完全是意外,完全是巧合,跟我们俩毫无关系!”瓦龙汀诚恳而快速地解释着,“我们也绝对不会嘲笑您,或者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谁没有个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呢?一看您就是工作太辛苦太敬业了,呵呵,我们就是特别尊重您这样的专业人士!请您一定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这单生意除了您还真没人能接!” 吸血鬼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眼神也冷静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哦。” 瓦龙汀松了口气,努力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顿了几秒,感觉气氛松弛下来,才道:“介绍一下,猎手先生,这位是周先生,我的主君,也是这单生意的委托人。” 吸血鬼细长的单眼皮微微眯着,眼神几经变幻,终于向周惟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乔格,刚才……有点反应过度,抱歉。” 搁在平时周惟是绝对不会和人握手的,但鉴于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过尴尬,自己又有事儿求着人家,只好捏着鼻子握了握他的手:“我叫周惟,刚才的事情请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意外。瓦龙汀说得对,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乔格下眼睑抖了抖,没有再就下跪事件多做纠结,指了指椅子:“请坐。” 闹腾了半天,三个人终于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乔格虽然恢复了冷静,但明显已经对他们有了点成见,拿出一张任务单给他们填,态度十分敷衍:“有什么要委托我的?先说清楚,我只是自由猎手,在这个中心挂单而已,不遵守强制约定,任何任务我都有权力无条件拒接。” 周惟头疼得不行,但对方公事公办,他只能点头:“当然。” “瞧您说的。”瓦龙汀不愧是一路蹭车蹭到地球的,打了个哈哈,吹捧道,“我们这个任务啊,要是您都不接,那整个中心,不对是整个地球,恐怕都没人能接得了了。” 乔格眉峰一挑,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对他虚伪的恭维完全不接招:“我只是个普通猎手,你想太多了。而且我有点私人事务要解决,原打算休整一周就离开银河系,所以不打算接长线任务。”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响指。 一个机器人悄无声息走了进来,给周惟和瓦龙汀送上咖啡,又在乔格面前放下一杯暗红色的、冒着热气的饮料。 周惟抽了抽鼻子,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和刚进船舱时闻到的一样,香香的,有点像鲜血的味道……眼角的余光将乔格上下打量一番:于是这货不会真是个吸血鬼吧? 乔格对他的偷窥浑不在意,优雅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眉眼之间立刻浮起一丝淡淡的惬意,像是极受用的样子,连声音都慵懒下来:“说吧,什么任务?” 第6章 相爱相杀好兄弟 EP02 “我们想去一趟‘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 虽然猎手先生已经完全摆出了一副“恕不接待”的姿态,为了能够花最少的钱回“好基油”,周惟还是决定再努力争取一下:“抱歉,这个任务跟您之前的时间表有点冲突,因为路途遥远,大约需要耗费您几个月的时间。” “唔。”乔格挑眉,给他一个毫无诚意的抱歉的微笑,“那就很遗憾了,周先生,私人原因,我暂时不接受长线任务。” 周惟本来就有点社交无能,面对他这样倨傲的态度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纠结地皱眉。乔格幸灾乐祸地瞄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还是找别人吧,要我推荐几个吗?还是去问讯处自己查查看?” “乔先生!”瓦龙汀好不容易说动周惟,生怕他因为安排交通的事情又打了退堂鼓,忙急切地对乔格道,“请不要急着拒绝我们,我们的国家正在面临巨大的灾难,只有您才能帮助我们……” “等等!”乔格忽然神色一动,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要去什么星球来着?” “‘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瓦龙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乔格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那是什么鬼?” 周惟黑线:“不是什么鬼,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简称‘好基油’星球!” “乖乖,我居然没有听说过!”乔格一直懒洋洋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问瓦龙汀,“你有星域图吗?打开我看看你们那个‘好基油’在哪儿!” “有有!”瓦龙汀大喜过望,连忙打开全息星域图找“好基油”。这时周惟注意到乔格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线很长,睫毛很翘,眯着的时候慵懒又雅痞,睁大的时候星光熠熠,顾盼神飞,瞳孔隐隐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淡金色。 他一定是个混血儿,不仅仅是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混血,搞不好还有外星血统。周惟趁着乔格歪过身子看星域图的工夫,仔细研究了一下他面前的饮料,确定里面含着某种动物的血,可能还不止一种。 宇宙中有哪个星球的生物是喝血的吗? “乖乖……”乔格看着瓦龙汀手里的星域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喜形于色地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太棒!全王国的军队集结起来也不一定能找到啊,哈哈哈哈太好了!” 一再被人嘲笑的鸟不拉屎主君默默黑线,不过……他说军队?什么王国的军队?军队为什么要找他?他到底是不是地球人?还是什么外星逃犯? “你们这生意我接了!”乔格对‘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貌似一见钟情,看完星域图马上爽快地拍板,“任务申请单你们也不用填了,我这就拟合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全息光脑写合同,“价格按中心常规算法计,出发时间定在一周之后——我的船刚做完任务回来,要年度大检,而且你们的目的地太远了,我要做一些准备。”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周惟和瓦龙汀都有点傻了。 “谁签字?”乔格办事效率挺高,很快便写好了合同。 “我来吧。”周惟接过合同一看,悄悄松了口气——这个价钱刚好在他的承受范围以内,卖掉哈雷机车也就差不多了。 “太谢谢您了!”瓦龙汀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拉着乔格的手诚挚无比地握了又握,简直像是在打摆子,“谢谢您接受我们的委托,全‘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人民都会感激您的!” 乔格皱眉将手撤回来,离热情的马仔稍微远了点,但桌子是圆的,这么一来他发现自己离可恶的面瘫(就是周惟)有点儿近,于是又挪回去了一点儿。 真纠结啊,目的地如此美妙,委托人为什么如此讨厌?不如扔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去好了……不不不,我已经是个猎手了,要有职业道德…… 猎手先生飞快地结束了一轮思想斗争,那边厢周惟已经在合同上签完字,打开网络银行给他转预付金了:“那么就这么定了,乔先生,下周我们准时过来。” “好的。”不差钱的猎手连看都没看就关闭了转账面板,“对了,就你们俩,再没别人吧?你们东西多吗?要不要我腾出一个单独的舱室贮存?你们有没有港口规定的特殊行李?” “就我们俩,行李应该不多。”周惟说,他本来就是个穷光蛋,这次为了凑路费,打算把能卖的都卖了。 “那就好。”乔格将合同收起来,伸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周惟对人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实在不想跟他握手,便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颔首道,“我们先走了,再见!” 乔格右手僵在半空,单眼皮精光一闪,流露出一丝怒气。机灵的马仔瓦龙汀见势不妙,连忙热情无比地握上去:“谢谢您,再见!” 乔格冷哼一声,在瓦龙汀的手指碰到自己之前迅速收手,将他晾在了一边:“不送!” 这两个人真是……别扭啊!瓦龙汀嘴角一抽,默默叹气。 接下来的七天,周惟马不停蹄地办辞职手续、申请星际护照、变卖家产。瓦龙汀跟着他忙前忙后,把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和乔格商量行程……到了临出发前一天晚上,终于尘埃落定,该弄的都弄好了。 “你的冷光短剑要留下吗?还是让乔格申请一个特殊物品托运?”周惟拿着清单做最后的检查,问瓦龙汀。 “已经跟他说好了,就存在他的加密仓库里,不用办特殊托运。”瓦龙汀说,“嘿,那家伙可真有钱,您是不知道,他的加密仓库里堆满了违禁武器,简直就是个小型军火库!我那天去跟他对行程,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等等。”周惟的手一顿,“你说他船上有个军火库?他不是个猎手吗?搞那么多军火干毛?还有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都让你参观他的私库?” 瓦龙汀得意地一笑:“我的能耐您还不知道?自来熟嘛,不然摄政王殿下也不会派我出来接您啦。至于乔格,哪个猎手没点私藏品呢?一个人在苍茫的宇宙中穿梭,没两把刷子早就被虐成渣了!他的违禁武器越多,我们就越安全。” 周惟长这么大最远就去过火星,对长途星际旅行完全没有经验,听他这么一说也怪有道理的,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叮嘱道:“不管怎么样都得小心点儿,我总觉得乔格这个人怪怪的,我那天听他说什么王国,什么军队……话说他不会是个逃犯吧?” “不会,您看他那冷艳高贵的气质,怎么可能是逃犯?”瓦龙汀道,“说句僭越的话,他比主君陛下您还有帝王范儿呢。” 我一个土吊哪来的帝王范儿?周惟扯了扯嘴角,想起那天乔格喝的饮料,忍不住问:“对了,你知不知道有哪个星球的人是喝血的吗?” “很多啊。”瓦龙汀说,“好些星球的智慧生命都有饮用鲜血的习惯,普力马人、贝克人……还有主君您不也很喜欢喝血吗?” “我什么时候喝血了?”周惟一阵反胃。 “昨天您不还带属下去吃了毛血旺吗?”瓦龙汀口水吧唧地说,“还有今天早上外卖的鸭血粉丝汤也不错哦……可惜回去就吃不到了,在我们‘好基油’星球,血液可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呢。” “……”周惟觉得没办法再跟这神奇的马仔玩耍了,摆摆手,道,“行了,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反正万事小心点!” “那是那是。”瓦龙汀附和地点头,“旅途漫长,一切都要考虑周全才行。” “唔?”正趴在餐台上偷偷掏糖罐的胖熊猫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一哆嗦,糖罐“啪”一声掉下餐台,方糖滚了一地,一大团卫生纸也掉了出来。 “嗷!”熊猫大叫一声飞奔而去,钻在柜子和墙壁的缝隙里瑟瑟发抖。 “又偷糖!”周惟怒吼一声,冲过去揪着胖熊猫的耳朵把它拖出来,“这两天看我忙就没王法了是不是?当我瞎啊?半罐子糖都被你吃没了,还敢把卫生纸塞进去充数!成精了你!” “呜呜呜……”胖熊猫翻滚着挣开他的手,爬到行李箱旁边蹭了蹭,又爬到旅行袋旁边拱了拱,把拉链拱开,把大头塞了进去。 “……”周惟看着它的蠢样,唉声道,“行了,出来吧,那不是你的地方。”说起来也是大意了,收拾了几天的东西居然没想起来熊猫,幸好刚才瓦龙汀说了一句“考虑周全”——可不得考虑“周全”吗? 第二天一早,周惟带着马仔和熊猫乘穿梭机飞到猎手中心,用拖车将行李拉到“德古拉”号停泊的船坞,然后给乔格发了登船请求。 半分钟后,后舱门开了,通话器里传来乔格冷淡的声音:“进来吧。” 大概是因为刚刚做过年度大检,“德古拉号”里比上次来的时候温暖了一些,湿气也没那么重了,让人舒服了很多。那股子奇怪的甜腥味倒是还在,但也许是最近吃毛血旺和鸭血粉丝汤比较多的缘故,周惟感觉还能接受。 “这是什么鬼?!”惊诧莫名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乔格跟见了鬼似的盯着周惟……身后的熊猫,“你带个熊来是什么意思?” 工作状态的自由猎手看上去正常了很多,乔格今天穿着深蓝色工装制服,脖子上挂着自由猎手工作牌,还打了领带,黑色卷发整理得有款有型,就是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嘴唇红得像是刚喝了血一般。 反正特别帅。 “抱歉,我之前忘记跟你报备。”周惟只能硬着头皮求他,“这是我刚刚领养的熊猫,领养证前天才办下来,按理半年内是不能托养的,否则我会失去它的所有权,麻烦你想想办法吧。”见乔格一脸要死要死的表情,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它叫周全,跟我亲儿子是一样的,呵呵。” “……真是被你们打败了!”乔格皱眉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起飞了,你们给我搞这套,这么大的熊要怎么藏起来?话说它好像是二级保护动物?抓住了我会被吊销执照的!” “不不,三年前出台的野生动物保护法补充条款,熊猫数量大幅度上升,现在已经不是二级保护动物了。”周惟忙道,“要不然我也不会领养它。” 乔格一脸暴躁的表情,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带它进来吧,该死的。别让它乱跑,不要随地大小便,我的清洁机器人可应付不了熊猫粪!” 周惟大大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提加钱的事。 不差钱的猎手就是好! 就算逃犯也没关系! 第7章 相爱相杀好兄弟 EP03 “德古拉号”比想象的还要大,前舱是主控室和猎手起居室,中舱是客舱和会客室,后舱是行李舱,巨大的底舱则是乔格的私人黑箱,据瓦龙汀说里面藏着大量的违禁军火。 周惟的舱室被安排在飞船中部,和瓦龙汀正好门对门。胖熊猫则被装进了宠物箱,藏在行李舱旁边的储藏室里——他们来不及办宠物护照,只能先把这货藏起来,等过了星际海关再放出来玩耍。 一切安排妥当,周惟发现乔格这人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各种龟毛,但做起事来有板有眼,又不计较价钱,总的来说是个好猎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飞船刚刚起飞,排队在星际海关接受安检,忽然撤出了待检编队。 “出什么事了?”感觉飞船航向不对,周惟疑惑地走出了舱室,对面瓦龙汀也刚好出来,俩人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往主控室的方向走去。 不等他们走到前舱,乔格脚步匆匆赶了过来,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将他们拦在走廊上:“对不起,临时情况有变,我必须撤销这次航行。” “发生什么事了?”瓦龙汀一听这话就急了,“要改期吗?下午?明天?” “不是改期,是撤销。”乔格剑眉紧蹙,眼神焦灼,苍白的面孔越发显得没有血色,“抱歉我必须撤销这次任务合同,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不能送你们去鸟不拉屎……不对是‘好基油’星球了。” “什么?!”瓦龙汀惊呆了,“为什么?我们可是签过合同的,预付金也交了,您答应送我们……” “抱歉!”乔格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不愿多说的倒霉模样,“你们找其他人吧。预付金我会退给你们,违约金也会按合同给你们赔偿,稍后打到周先生账户上……算了我现在就给你们结清吧,我得尽快离开这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工装裤的裤兜里掏出钱夹,把现金全部取出来,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周惟:“……” 瓦龙汀:“……” 乔格看样子真是遇到了大麻烦,数了几张就不耐烦起来,直接把一整沓钱都塞给周惟:“算了都拿去吧,不用找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惟被他这种打发叫花子的行径彻底刺激了,怒道,“我们是签过约的,契约精神懂吗?这他妈是钱的问题吗?我们为了这趟行程做了多少准备?跟你沟通了多少次,你以为这点钱就能打发……”抓着钱刚想一把糊到乔格脸上,手忽然顿住——卧槽,怎么这么多?! 这叠钱目测有他交的预付金加违约金的三倍之多——全是最大面额星际通兑货币有木有?半新不旧完全不连号有木有?! 作为被渣爹毒害了二十四年的穷逼,周惟的人生辞典里从来就没有“富贵不能淫”、“不为五斗米折腰”、“视金钱为粪土”之类的无稽之谈,当即毫不犹豫地把话尾巴咽了下去,直刷刷拐了个弯:“行,我们这就走!” 乔格细长的单眼皮眯了眯,流露出一丝“真市侩啊”的鄙视之情,不过对死面瘫这么识相还是很高兴的,拍拍他肩膀:“谢谢!” 看在钱的面子上周惟没有扒开他的脏手并把他打一顿,默默后退一步,将现金装进自己的口袋:“行李怎么办?我们自己拿吗?” “麻烦你们自己拿一下吧,我得跟港口申请另一个方向的航线,没时间帮你们弄了。”乔格指着后舱的方向,道,“行李舱的密码是八个‘6’,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的熊……不对是你儿子周全,宠物箱就送给你们了,出港以后不用还给我。离开的时候记得走底舱二号门,其他舱门我马上要封闭了,只给你们留那一个出口。” “行。”周惟干脆地点头,说实在的他觉得乔格毁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赔款完全够他和瓦龙汀租一艘船自己走,还不用看吸血鬼的脸色,简直不要太棒! 瓦龙汀显然和主君陛下是同一个想法,不过他更懂得人情世故一点,假惺惺关怀了一把乔格:“那个,乔先生您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我们能帮上忙吗?您看拿了您这么多违约金我们怪过意不去的,呵呵……” “你们赶紧走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乔格对瓦龙汀还是比较客气的,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是我的一个大对头来找我了,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快走吧,我也得马上走了。” 能让藏了半飞船违禁军火的牛逼猎手惶惶如丧家之犬,看来“大对头”杀伤力不简单。周惟看着乔格匆匆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对瓦龙汀道:“怎么办?走吧?” “走走。”瓦龙汀忙道,“现在去问讯处找找,说不定马上能租到一艘船,反正我们钱也够了。” “是啊。”周惟感叹道,“这货真有钱啊,话说当猎手原来这么赚钱吗?” “谁知道。”瓦龙汀瘪嘴,“不过我看他应该是个富二代,这一行再赚钱,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有钱成这样。” 两个穷逼感叹了一番,回舱室收拾东西,之后推着行李车和宠物箱从底舱二号门出了“德古拉号”,往位于港口侧面的猎手中心走去。 上午九点,正是任务高峰期,猎手中心一片繁忙,周惟和瓦龙汀寄存了行李和宠物箱,挤了半天才挤到问讯处。值班的正好是他们上次来碰上的那个办事员,看见他们很惊讶:“咦,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雇了‘德古拉号’预定今天出发的吗?” “猎手临时有事,毁约了。”周惟解释道,“我们想自己租艘船开回去,麻烦你帮我们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出租船。” “噢,真遗憾。”办事员查了查表格,道,“你们运气好,正好有一艘船做特价,不过要明天才能出发,今天还在做检修。” “没关系,我们等一天好了。”周惟见价钱十分低廉,忙掏出乔格之前给的那把钱,数了一叠递过去,“这是定金。” “好的,这就给你们办手续。”办事员收了钱,打开表格给他填。这时一个穿着巡警制服的男人忽然匆匆走了过来,道:“紧急情况,港口发来通知,C区所有的猎手船都暂停出港,赶快给船坞发通告。” “怎么了?”办事员诧异问,“为什么暂停?今天任务多得不得了,好多猎手船为了出港都排了一个小时队了,现在让他们回船坞他们一定会炸毛的!” “上面的通知,我也没办法。”巡警说,“听说是有个联盟星球的大人物来了,港口那边都戒严了,海关发布了航天管制,大家都在吐槽呢。” “什么大人物啊,这么麻烦。”办事员叹气,拉开一个面板写通告。 瓦龙汀担心地问:“事情严重吗?会影响我们出发吗?” “应该不会。”办事员说,“这种管制一般就个把小时,你们明天才出发,不耽误。” 巡警也道:“是啊,越是大人物,停留的时间一般就越短,这次戒严等级很高,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 周惟填完表格。办事员道:“行了,你们明天按规定时间来开船就好了,记得把飞船驾驶证带上,还有各人的星际护照。如果有特殊行李和宠物,要提前申报。” 周惟想起周全,这回没乔格兜着,他必须给熊猫申请宠物护照了,谢过办事员,便带着瓦龙汀去海关办理相关手续。 俩人推着行李车和宠物箱往海关走,走了一半忽然看见一大群巡警簇拥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两边巡逻车开道,地面也亮起了警戒灯。 “嘿,这就是那些‘大人物’吧?”瓦龙汀伸着脖子往人群里看,“好像不是地球人。” 周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三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被巡警护送着往猎手船坞的方向走,其中两人像是卫兵,穿着黑色制服,戴着贝雷帽,手里还端着枪,眼神机警而凌厉。另外一人是个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穿着裁剪合体的灰蓝色长袍,布料上用银色的细线绣了极为繁复的纹路,走动间流光溢彩,低调奢华。 “那不是乔格吗?”周惟眼尖,虽然那人被卫兵和巡警层层包围,匆忙间他只看到了半个侧脸,还是依稀认出了那张苍白而英俊的吸血鬼脸。 “啊?不会吧?”瓦龙汀完全没看清,不相信地道,“他不是着急跑路呢吗?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出现?” 周惟还想细看,那人脚步极快,眨眼间已经走远了,他蹙眉想了想,有些奇怪,又有些拿不准,因为急着给儿子办宠物护照,也就没多纠结:“可能是我眼花了,走吧。” 俩人急急火火赶到海关。工作人员验证了周惟的野生动物饲养员资质和领养证,道:“证件没问题,把宠物带过来,我要采个血,看看免疫情况。” “好的。”周惟连忙把装周全的宠物箱推过来,打开门,然后傻眼了。 熊猫呢? 宠物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半根吃剩下的毛竹,以及一大把糖粉渣渣,周全像是人间蒸发,连根毛都没剩下。 “……”周惟张着嘴看了半天,失声道,“我的熊猫呢?!” 工作人员黑线,道:“你这人怎么搞的,这么大的熊猫都能弄丢!”检查了一下宠物箱的门闩,道,“得了,肯定是跑了,你看这个门闩有啃咬过的痕迹——你的熊猫牙口挺好!” 周惟真有心把周全抓住打一顿! 但他首先得把熊猫找着啊苍天! “赶紧找去吧,把你们去过的地方都问一遍,我也帮你们发个寻物启事。”办事员见周惟脸色发白,安慰他道,“你还算好啦,熊猫那么大很好找的,上次有人丢了个狨猴,那才崩溃呢——那玩意只有拇指大,到现在半年多了,活不见猴死不见尸的,主人都快哭死了。” 周惟晦气得不行,勉强接受了他的安慰,道:“谢谢!我这就回去找。”想来想去这一路上周全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么多人,看见个熊猫早炸窝了。于是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丢在“德古拉号”里了。 “你去猎手问讯处看看,顺便问问寄存处。”周惟吩咐瓦龙汀,“我回乔格那儿找找去。” 第8章 相爱相杀好兄弟 EP04 在远离银河系的伽马星系,有着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一百年前,其中声势最大的“贝克王国”阴差阳错与某霸主级强国联姻,在姻亲的帮助下与其他国家缔结同盟,形成了一个名为“伽马星系联盟”的经济联合体。 时至今日,联盟五大常任理事国之首——贝克王国的现任国君“麦考大帝”,已经成为伽马星系实至名归的王者,他老人家打个喷嚏,全星系的地皮都要震三震。 不过再牛逼的人生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麦考大帝最最不如意的就是,结婚几十年膝下只有一对冤孽双胞胎儿子,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耕耘,老婆的肚皮还是四平八稳,再生不出一个多余的蛋来(没错他们家是卵生的)。 如果这俩双胞胎聪明懂事、团结友爱,那少就少吧,麦考大帝也就认了,问题是这两兄弟自打生下来就跟仇人一样,小时候抢奶瓶,长大了抢飞船,成年礼上甚至为了抢同一个赞者大打出手,毁掉了半个皇家礼堂! 有这么一对乌眼鸡似的的儿子,麦考大帝那是相当的心塞。 好在麦考大帝有个擅长和稀泥的老婆,第一伴侣先生(是的王子们的妈是男人)见两个儿子闹腾得实在不像话,便温柔地叫人把他们绑到了自己面前,慈祥地对他们说了一句:“滚!” 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有人听见成了佛,有人听见入了魔。一个“滚”字,双胞胎中的珀西王子听了,那叫一个醍醐灌顶,当即立地成佛,发誓努力学习孝顺爹妈,当一个王子界的标兵。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格里佛王子却是完全相反。被亲爹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之后,这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临走留了一封信,说自己不要当王子了,要继承爷爷的遗志成为一名出色的自由猎手,还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乔格”! 麦考大帝那叫一个糟心哟,好不容易生了俩儿子,现在百分之五十翘家出走了,折损率不要太高啊! 爷爷大人就更糟心了:尼玛老子还没死呢你继承个毛线的遗志啊孙子! 对于这件事,最最痛心的莫过于中二病刚刚痊愈的珀西王子,虽然他认为格里佛离家出走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出于自身原因,但作为一个英明王子,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把小兔崽子追回来的(亲你的中二病真的好了吗?)!于是他拜别了父母,带着一队精锐的卫兵,踏上了寻找双胞胎兄弟的艰苦旅程! 真尼玛艰苦啊,珀西王子带着大队人马在浩瀚的宇宙中围追堵截,他滑不留手的兄弟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每次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直到今天,才被他结结实实堵在了银河系地球的一个猎手船坞里! 小砸看你往哪里逃! 英明神武的珀西王子站在C区037号船坞,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强行锁定的“德古拉号”猎手飞船,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格里佛。”珀西接通了外部通讯,“你输了,开门吧。” 隔了足有十分钟,前舱的大门才缓缓打开,穿着连体制服的自由猎手出现在舷梯上,双臂抱胸,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没人跟你比试什么,有什么输不输的?珀西,别幼稚了,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 双胞胎兄弟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修眉长目,鼻梁挺直,下巴微翘,唯一的区别是珀西有一只眼睛是双眼皮,而且气质偏冷,因此看上去比格里佛更成熟一些。 兄弟俩炯然对视,少顷珀西抬了抬下巴,道:“不请我进去吗?别告诉我你混得这么惨,连个像样的会客室都装修不起。” 格里佛嗤笑道:“我只是怕我庙小容不下大菩萨,委屈了尊敬的王子殿下而已。”说归说,还是侧身让开,示意珀西进来。 会客室里,珀西稍做打量便坐在了正对门的椅子上:“你闹够了吧?这么多年也该跟我回去了吧?” 格里佛自打三岁起就发誓不跟他坐同一张桌子了,于是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我没有‘闹’,我说了我要当一名猎手,我不想像你那样当个装逼的王子,也不愿意像父王那样当个苦逼的国王!人各有志懂吗?” “你不是普通人。”珀西皱眉道,“你是贝克王国的王子,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你接受了王国最最优秀的教育,你生来就不是来做什么该死的自由猎手的!” “我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格里佛抹了抹即将炸起的卷毛,道,“跟你争了几十年我早就争腻了,王位什么的还是让给你这种心机男吧,我才懒得管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国家大事!我只要自自在在做个猎手就好了!” “我喜欢的东西从来不需要谁让,我会自己拿到手!”珀西额头青筋暴跳,“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珀西,你有什么证据说自己是我哥?我还说我是你哥呢!照照镜子吧你这幼稚的家伙,到现在还想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简直中二病!”说起谁大谁小的问题格里佛就火冒三丈。他和珀西是异卵双生,出生时间差了足有三分钟,本来谁大谁小毫无争议的,可他们神奇的爹居然是个脸盲症!刚生下来就把他们俩给弄混了,死活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他爹,他们兄弟俩继承了百分之七十五的父系血统,是蝠虹龙变形人(一种可以在人形和龙形之间自由转换的兽人),蛋生的,生下来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大白蛋! 蛋又没有脸,就算不是脸盲症他爹也分不清啊…… “你说谁中二病?是谁离家出走,是谁不当王子非要当猎手,是谁隐姓埋名连家人都不敢见?”珀西冷笑着拍桌子,“还有,刚才我一进来就闻到了,你到现在还在喝血吧?啧啧,好的不灵坏的灵,几十岁了还没断奶,贝克人的毛病你倒是学了个十足!” 除了蝠虹龙,兄弟俩还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贝克血统,贝克人天生嗜血,必须定时吸取血兽的鲜血才能存活。他们俩虽然不至于不吸血就活不成,但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瘾头。珀西自制力比较强,成年后基本就不碰鲜血了,格里佛则差一些,到现在还不时偷偷喝一点儿。 “是!我中二病!我没断奶!我不像英明神武的珀西王子你,方方面面都堪称表率!”格里佛被揭了短,恼羞成怒地叫道,“所以请你赶紧回去当你的王子标本吧,放过我让我堕落让我安安静静做一个自由猎手好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珀西瞪着格里佛,格里佛也瞪着珀西,兄弟俩都像发怒的斗牛一般,鼻孔里“咻咻”喷着粗气儿,瞳孔浮起淡淡的金色——这是他们身体里的贝克血统在起作用,怒气值一上升,他们就会像吸血鬼一样变成金瞳,长出尖牙。 “老规矩!”对视良久,珀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格里佛眼神微微一闪,流露出瑟缩之意,但只一瞬就恢复了彪悍强势的神色:“谁怕谁!” 珀西冷哼一声,“咔哒”一声打开绣着云纹的华丽腰带,修长的双手一粒一粒解开领口繁复的纽扣,道:“老规矩,不许用武器,不许变龙,不许逃跑!” 格里佛也冷哼一声,打开连体制服的拉链,露出里面黑色工字背心:“不许破坏船舱,不许打坏我任何东西,不许咬人!” “这话你对自己说吧,是谁每次打不过就咬人?狗一样的揍性!”珀西嘲道,“说好了,一战定胜负,你输了乖乖跟我回贝克王国!” “你输了就乖乖给我滚!”格里佛将制服和背心丢在地上,只剩一条宽松的短裤。他赤|裸的上半身白皙而细腻,灯光下泛着玉色的光泽,虽然骨骼修长、体型偏瘦,但肌肉极为发达,每一条都像是艺术家精心雕刻的一般,包裹在流畅完美的骨架上,微一用力便高高鼓起,充满让人炫目的力量感。 “哈,长进了,背着我偷偷练过吗?”珀西上下打量他一番,慢条斯理的将灰蓝色长袍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同样露出完美修长的上半身。和格里佛相比他更强壮一些,因为经受严苛的军事训练,胸口和后背有一些浅淡的伤疤,不过这些伤疤并没有破坏他身体的美感,反而让他极富男子魅力,有一种格里佛所没有的悍勇之气。 “我练不练关你屁事?要你批准吗?”格里佛跟珀西从小打到大,十次里倒有七次是输给他的,一看到他比自己健壮的身板就冒火,二话不说揉身而上,就要展开攻击。 “等等。”珀西抬手制止了他,解下脖子上的黑色珍珠吊坠,放在桌子上的盘子里,“你也解下来,听说这玩意不结实,爷爷那枚当初就被切开过。” 蝠虹龙天生有配对禁忌,出生时蛋壳中会有一枚伴生石,叫“缘分石”,只有遇到能让“缘分石”发光的对象,才能顺利婚配,生下健康的后代。所以说这东西可以说是他们的命根子,一旦丢了坏了,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节奏。 格里佛不屑地撇撇嘴,但出于谈对象的考虑还是把自己的缘分石也解了下来,跟珀西的一起放在盘子里。 武斗正式开始! 兄弟俩在宽阔的“德古拉号”中展开角斗,百分之七十五的蝠虹龙血统给了他们钢筋铁骨一般的身体,拳头轻易就能砸穿十公分厚的钢板,再深的伤口,只要几分钟就能愈合。百分之二十五的贝克人血统则给了他们幻影般的速度,尽全力奔跑之时,普通人类只能看到他们运动的残影! 俩人好几年没打架,一战起来就难分难解,刚开始还记着彼此的约定,什么自由啦责任啦什么的,打到后来打发了性,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完全沉溺在棋逢对手的快意当中,甚至有点不想结束这场战斗! 当格里佛被珀西压倒在主控室的地板上无法动弹,无奈拍地表示投降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服不服?嗯?”珀西双瞳完全化作金色,尖牙龇出,压在血红的嘴唇上,整个人显得又彪悍、又邪魅,抓着格里佛的卷毛狠狠往地上一掼,“看你还跑!你跑到宇宙尽头哥哥我也要把你抓回来!反了你了!” “妈的闭嘴!输给你我认了,哥哥什么的你休想让我承认!”格里佛额头被他磕出了一个大包,虽然因为恢复力强大,很快就消掉了,还是留下一块淡淡的青痕,“放开我,我拍地了你可以滚开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死鸭子嘴硬!”打架打到High的珀西王子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高冷儒雅,像个恶棍一样一巴掌拍在格里佛屁股上,“起来,带我去医疗舱,妈的,我的脚踝被你差点弄脱臼。” “活该,腿怎么不断呢,你个死瘸子!”格里佛骂骂咧咧站起身来,胡乱抹了抹胸口的汗水,带着珀西去隔壁医疗舱。兄弟俩龇牙咧嘴互相上药,互相按摩,顺便互相问候祖宗十八代,折腾了半个钟头才安静下来。 “弄点吃的来,饿死了!”珀西伤得轻一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穿上他高贵冷艳的贝克长袍,又是人模狗样王子一枚。 “已经让机器人去做了。”格里佛也饿得要命,烦躁道,“会客室有小点心,一起去吃一点吧。” 兄弟俩互相搀扶着来到会客厅。珀西捡起一块点心丢在嘴里,忽然发现桌角放着一瓶钙片,诧异道:“怎么吃起这个来了?增高?你都成年了还有用吗?” “补钙不可以啊?”对周惟那千古一跪已经成为格里佛的噩梦,最近他拼命吃钙片就是为了见着死面瘫再也不腿软。 不过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告诉另一个死面瘫的!格里佛抢过钙片丢进抽屉,瞪珀西:“吃你的点心吧!” 珀西“嘁”了一声,端起点心优雅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动作忽然僵住,眼睛直勾勾看着桌上一个空盘子:“缘分石呢?” “?”格里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变色,“靠!缘分石呢?” 俩人打架前摘下来摆在盘子里的缘分石,居然不见了! 不!见!了! 第9章 花样作死五人行 EP01 周惟急急火火赶回C区037号船坞,发现“德古拉号”还好端端停在那里,并没有开走,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儿子应该还在!周惟连忙通过外部通讯给乔格发申请,请他开启舱门让自己进去,看看熊猫有没有落在船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连发三条申请,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接到任何回音。 “乔格?乔格你在吗?”周惟最后又呼叫了一次,还是没反馈,想了想,决定绕到底舱门去试试看——之前他和瓦龙汀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运气好的话,乔格可能会忘记在他们走后锁死门禁。 果然,运气很好,底舱门还没有封锁,周惟虽然觉得不请自入有点不大对,但他的熊猫太熊了,万一在人家飞船里搞出什么事来,后果恐怕更严重,于是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底舱静悄悄的,周惟沿着舷梯一路往上,穿过传说中藏着违禁军火的舱室,来到了上层的行李舱。 “乔格?”周惟扬声喊了一声,没人应,他又压低声音吹了声口哨,叫自己的熊猫:“周全?全儿?嘘——出来!” 打开行李舱的门,里面是空的,打开隔壁的储藏室,也是空的,周惟有点着急,也顾不得是在人家船里了,一路小跑往前舱走,一边将走廊两边的舱门一一打开,大声叫着周全的名字。 忽然,主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周惟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试探着叫:“乔格?” 没人回答,又是一声闷响,然后是乔格短促的呻|吟声,说不清是很痛还是很爽的样子。周惟有点担心,有心过去看看,回头一想又觉得还是不要多事了——那呻|吟听上去奇奇怪怪的,搞不好是猎手先生在和女朋友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被自己撞破了可不好。 怪不得怎么呼叫他都不开门……脑补过头的主君陛下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便没有深究,继续寻找他的熊猫去了。 周全不愧是他的儿子,有着长期和亲爹打游击的经验,周惟找了足有半个钟头,才在通往会客室的岔道上发现了一串浅淡的脚印——这货大概是跑到哪里去喝水,后爪踩湿了,一路走一路留下一行爪印。 “你个小兔崽子!”周惟找了半天焦躁得要死,两步冲到会客室门口,“哗”一声打开了舱门。 “唔?”胖成一坨的熊猫正趴在桌子上够装着糖果和点心的盘子,回头一看,卧槽亲爹!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胖爪子挣扎着扑拉了两下,把大圆桌给带倒了。桌子上的糖果盘、点心盘,还有插着天堂鸟的水晶花瓶,“哗啦啦”统统往地上摔去! “卧槽!”周惟头皮一炸,飞身一扑,堪堪捞住了水晶花瓶。养着花的水淋了他一头,还好昂贵的瓶子没有打破,只是糖果盘他实在没办法抢救了,里面的点心和糖果都撒到了地上。 “作死啊你!”周惟火冒三丈,爬起来先跳过去把熊猫踹了两脚。周全自知理亏,撅着屁股往墙角一杵,用胖爪子抱着大头,嘴里发出“呜呜嗷嗷”的求饶声。 周惟简直心塞,单手捞着圆桌撑起来摆好,将水晶花瓶小心翼翼摆回原位,重新装了水、插好花。可怜他这种百年手残,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娇贵的天堂鸟插成跟之前差不多的样子! “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周惟骂骂咧咧教训着熊猫,将撒在地上的点心一一捡起来,摆在盘子里复位。好些酥性饼干都摔碎了,他只能尽量拼成整块的样子,糖果倒是还好,水果球和巧克力豆什么的,他只要把散开的糖纸再包回去就行。 话说这地上不脏吧?捡起来还能吃吧?周惟有点犹豫,但想想要吃也是乔格吃,他自己又不吃,于是就毫无心理压力地继续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桌子,周惟又推着清洁机把地面清理了一遍。熊猫这种低等动物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被周惟才收拾过一遍,不过十分钟的工夫就完全忘了,爬来爬去在爹的吸尘器下面抢救着即将被收走的点心屑和糖果渣渣。 “……你个贱骨头!”周惟恨铁不成钢地骂它,“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垃圾你都抢!我是怎么把你养成这幅怂样儿的?!” 熊猫:“呜呜呜……”我天生哒! 收拾完会客室,周惟简直心力交瘁,给熊猫栓上牵引绳,拖着它打算离开“德古拉号”。熊猫当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咬开门闩逃出宠物箱,在迷宫一样的飞船里转悠了个把小时,好不容易在会客室找到糖果,结果一口都没吃上就被亲爹收走了,那叫一个委屈,一边“嗷呜嗷”地叫着,一边伸出尔康手——糖!我要糖! 周惟使劲一拽牵引绳,熊猫四只爪子死死抠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声。他拽了几下没辙了,回头在糖果盘里抓了一大把糖,塞在自己口袋里,拍拍:“行了,给你装了,出去吃好不好?走吧!” 熊猫这才松开爪子,一步三回头地跟他走了。 无论如何,找到儿子就好,周惟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拖着熊猫出了“德古拉号”,给瓦龙汀发了个消息:熊猫已找到,在海关等我。 瓦龙汀秒回:是!陛下! 之后的事情非常顺利,海关给周全做了检疫,发了宠物护照,租赁飞船的确认函也发来了。主君陛下心情一片大好,带着作死的熊猫和鸡血的马仔回到了家里。 “嗷呜嗷!”一进家门,周全脱了牵引绳就扑到周惟身上,在他衣服口袋的位置拱来拱去,求投喂。 “这点破事记得倒是牢!”周惟对任何非人类都特别宽容,一路回来早忘了周全是怎么折腾他的了,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剥了几颗递给它,“只许吃一点,不许多吃!”一伸手忽然发现有两颗是黑色的,其中一个还带着荧光,怕里面含有巧克力、荧光糖什么的,便把两个一起丢到了自己嘴里——可可碱和荧光糖对人来说是美味,但对熊猫来说是毒药,吃了会影响中枢神经,严重的还可能致死。 瓦龙汀拖着行李晚一步进来,忙了一天饿得要命,一进门就大声问周惟:“陛下,我们今天可以吃毛血旺吗?” “咕——”周惟被他吓了一跳,嘴巴一秃噜,舌尖上的两枚糖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 “咳咳!”周惟砸了砸胸口,瞠目道,“我又没聋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噎死我啊!” “呃。”瓦龙汀连忙道歉,“对不起陛下,噎着您了……那我们一会儿可以吃毛血旺吗?” “……吃吃吃!”周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总算把卡在胸口的巧克力豆咽了下去,只是……好像不甜? “耶!太好了!”瓦龙汀高兴地推着行李去存放了——还有一天就回老家了,回去以后不能再吃血制品,今天一定要吃个够! 同一时刻,“德古拉号”飞船里,倒霉的双胞胎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要死要死的表情。 “你船里有外人?”珀西首先回过神来,丢下点心盘子,一把抓住了格里佛的衣领,“你个白痴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外人!”格里佛挥开他的手,焦躁道,“之前的客户几个小时前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那缘分石去哪儿了?总不会它自己长了翅膀飞了吧?” “……”格里佛语塞,攥着拳头想了两秒,忽然拔脚往主控室的方向飞奔而去。珀西一路追着他跑到前舱,只见他已经打开了全息面板,正将船上几个小时以内的监控摄像放出来快速浏览。 “这人是谁?”珀西注意到画面上走过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男人,恨恨点了点全息屏,“这叫没有外人?这叫打发走了?”话音未落,只见另一块屏幕上摇摇摆摆走过一只黑白相间的胖熊猫,怒道,“哈!居然还有一只熊!” 格里佛暴躁挠头:“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打开通讯器,发现里面存着好几个呼叫,放出来一听,全部都是周惟。 “我明白了!”格里佛听完呼叫,又看了周惟在船里的行动路线,道,“他之前是走了,但他的宠物落下了,所以他又回来找它。我们俩在打架,所以我没听到通讯器的请求,他就从底舱自己进来了。” “你明白个毛线!你这白痴居然给我吃掉在地上的点心!”珀西看到熊猫扒翻了桌子,周惟把撒了一地的点心拼起来放回盘子,顿时觉得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堵在胸口:太恶心了!熊猫踩过的地板、陌生人摸过的食物、还有那些撒在上面的养花的水……怪不得刚才吃的时候觉得点心有点碎,口感还怪怪的! 夭寿哦!我可是贝克王国尊贵的王子啊摔! “难道我没吃吗?”格里佛也是一脑门子黑线,看到视频上周惟把缘分石用糖纸包起来放进糖果盘,又一把抓走装在口袋里,简直蛋都要碎了,“完了被他当糖拿走了,说不定已经被他的熊猫吃掉了!” “……”珀西真有心掐死这个该死的兄弟,伸出一根手指点点点了半天,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他给我追回来!还有他的熊猫!” “你叫什么叫!”格里佛气急败坏地拍开他的手,“这难道都怪我吗?要不是你作死非要来找我,非要跟我打架,非要我把缘分石摘下来,怎么会出这种事!” 珀西张了张嘴,竟无法反驳。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对峙半天,珀西妥协了,道:“老规矩。” 格里佛冷哼一声,伸出拳头:“来就来!” 石头剪刀布! 十分钟后,珀西换上格里佛的衬衫长裤,开着穿梭机往地球飞去,控制台上的导航面板里,闪烁着周惟留下的地址坐标——抱龙峪野生动物保护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珀西:你把哥的缘分石弄丢了,你简直找死!】【格里佛:哈哈哈我就弄丢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才是找死……不对你是找屎哈哈哈哈哈】【珀西:摔!我不干了,换演员!】【猫叔:QAQ不要!我给你发福利还不行吗?】 【珀西:什么福利?】 【猫叔:发个老婆肿么样?】 【珀西:……剧本让我再看一下。】 第10章 花样作死五人行 EP02 珀西降落在“抱龙峪”峪口,将穿梭机转换为履带车模式,沿着山路往山沟里开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到了“抱龙峪野生动物保护中心”的大门。 还好保护中心这个季节是对外开放的,门口的保安验过了他的ID卡——确切地说是格里佛的ID卡——二话没说就放他进去了。双胞胎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两个人的ID卡能混着用,他们俩长得太像了,DNA链又高度重合,别说肉眼凡胎,就是普通点的医疗器械也很难分辨开来。 所以他们俩从小就喜欢玩角色互换的把戏——学生时代他们经常假扮对方参加自己擅长的考试,这样就可以拿到高分跟父王要奖励;长大了后偶尔一起出去陌生的地方执行任务,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会默契地保持“二重身假象”状态,这样一旦出现意外,往往能出其不意搞定对手。 虽然他们俩一见面就各种对掐,但毕竟是贝克王国的王子,从小接受最严苛的皇家教育,各方面素质都是非常过硬的。 非常硬的珀西王子开着履带车一路前进,穿过结冰的溪流和积雪的小道,天黑之后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尽头看到了一栋陈旧的小楼。 就是这里了……珀西将履带车停在小楼前面的院子里,沿古旧的楼梯爬上二楼,敲响了一个亮着灯的房门。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莫名地好听。珀西不由得心中一跳,定了定神,才道:“是我,乔格。” 隔了大概几秒钟,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站在门里,一张俊脸儿冷得能掉冰渣:“找我什么事?” “……”珀西瞬间有一种膝盖中箭的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一见面就腿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浑身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眼冒金星虚汗直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噢!怎么回事? 然后不等他回过神来,像是本能驱使一般,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卧槽! 珀西简直惊悚了,他拼命地想站直了别跪下,但俩腿根本不听使唤,双手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但倒霉的是门口特么什么都没有,抓都没处抓! 还好危急时刻一双有力的手撑住了他,冰渣青年像是早有防备,在他落地前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用力托着他的身体,语气说不出地强势:“你挺住!” 我挺住!珀西被他一吼,脑袋清醒了一点,一咬牙,总算稳住了身形,在他的支撑下站了起来。 还好……节操……保住了……珀西有一种大难不死的侥幸感,深呼吸,拼命稳住狂跳的小心肝,道:“谢谢!” “……你可以松开我了吗?”青年的语气冷淡中透着焦躁。珀西这才发现自己还靠在对方身上,俩人胸膛贴着胸膛,于是连忙松开他:“对、对不起!” “……没关系。”青年咬着牙说,跟避瘟疫似的退后三步,头上的短毛都炸了起来,像是对刚才的触碰非常抵触。 珀西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虽然依旧有些心慌气短汗毛倒竖,但理智已经回到了身上。这时他注意到青年大概是已经睡了,被他吵醒匆忙间来开门,还光着膀子,只披了一件黑色皮衣,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敞开的前襟里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蜜色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身上好像泛着一股子特别香的味道,有着血液的甜腥,还有淡淡的麻辣味,诱惑得不得了(是的陛下晚上带着马仔去吃了毛血旺)。 这种又好看又好吃的样子真是好棒……珀西不由得有些走神,干咳一声,总算Hlod住了自己莫名发散的思维,道:“抱歉打扰了,这么晚拜访你。” “没事。”周惟冷淡地说,让开一步,“外面冷,进来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的熊猫弄坏了你船里什么东西?抱歉我没注意,它把宠物箱的门闩给咬坏了,我也不知道它都去过哪儿。” 珀西努力撑住软面条一样的双腿跟他走进客厅,坐在一张半新不旧的布沙发上,道:“哦,没有,它没有损坏什么东西。”顿了顿,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拿走的那些糖,还在吗?” 周惟正打开冰箱给他拿饮料,闻言身体一僵,小麦色的面孔浮上一丝几不可查的红潮,赧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顺你的糖果,是我的熊猫太熊了,不给糖就不走。你之前说你要躲避一个大对头,我就想早点带它离开,免得给你造成麻烦,这才拿了点糖把它哄走了。”打开一罐红茶放在他面前,纠结地挠挠头,“你看我赔你点钱行吗?” 那种心慌气短的感觉又来了,好像离得越近就越明显……珀西一颗心“嗵嗵嗵嗵”跳个不停,苍白的面孔抑制不住浮起诡异的红潮,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没关系,只、只、只是点糖果而已,不、不、不值钱。” 隔着窄窄的木茶几,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红霞满面,周惟是因为羞愧,珀西是因为……生理本能? Oh no!这种相亲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珀西看着青年俊朗的面容,微红的双颊,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公事公办的姿势,道:“是、是这样,那个糖果是我最新研制的新产品,专门回馈客户的,不知道你吃了没有?感觉怎么样?”上天保佑你还没吃还没吃…… “哦,这样啊。”原来是来做用户反馈的……周惟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道,“吃了吃了,挺好吃的。”说完又想起都是熊猫吃了,自己就吃了两粒,还是囫囵咽下去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熊猫吃的,它挺喜欢。” 熊猫吃了……珀西又被雷劈了一次,脸上红潮迅速褪去,变得比吸血鬼还要苍白。 “好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量想办法解决,珀西王子是个务实的男人,于是他抹了抹额头,道,“周先生,我特别喜欢你的熊猫,简直对它那个……一见倾心,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愿意忍痛割爱的话,能不能把它转让给我?”见周惟瞬间变色,想起格里佛说过这货很缺钱,忙接着道,“我愿意付出任何补偿,钱、房子、飞船,或者你对这个野生动物保护中心有兴趣吗?我帮你买下来怎么样?这里应该还有不少差不多的熊猫,你爱养多少就养多少。” “……”如果换成别的东西,包括瓦龙汀或者他的亲爹,周惟大概都会稍微纠结一下,但这货要的是他的熊猫,是他从小一手养大,当儿子疼爱的周小全! 不可饶恕! 周惟冷冰冰的面孔渐渐浮起肉眼可见的杀气,炯炯有神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冷冷一笑:“可以。” 珀西心中一喜,刚想问多少钱,就听他接着说:“钱什么的就算了,我倒是特别喜欢你的腿,简直对它那个……一见倾心,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愿意忍痛,那个割爱的话,就拿它来跟我换熊猫吧!” 你特么耍我?珀西顿时怒了,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晕把你的熊猫抢走豁开肚子把我老婆……不对是找老婆的工具掏出来? 内心黑暗血腥的想法像沸腾的岩浆一样冒着泡,但冷静睿智的珀西王子脸上却是声色不露,仍旧保持着标准的面瘫脸,淡淡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冒犯了你对宠物的爱。”嗯,不过他刚才说对我一见倾心什么的,应该是真的吧? 自作多情的王子殿下自动忽略了那个“腿”字 “哼!”周惟冷哼一声,道,“我说过,它不是普通熊猫,它叫周全,跟我儿子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底线,请你以后不要拿它来跟我开玩笑!” 真是有爱心……不对真是有病啊!把熊猫当儿子你是有恋物癖吗?珀西默默吐槽,脑子却是转个不停,很快就拿出了拯救缘分石的第二套方案:“抱歉,我个人没养过宠物,所以对你和你‘儿子’这种亲密的感情没有切身体会。嗯,我现在内疚极了,不如你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吧!” 这货吃错药了吧?和以前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啊!周惟有些疑惑,一边暗暗打量珀西,一边问:“什么意思?” “我决定送你和你的同伴回‘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珀西咬了咬牙,说,“免费的。” “?”周惟都惊悚了,“你说什么?” “之前我给你那些赔偿金你也不必退回,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吧。”珀西诚恳道,“当然,我做这个决定也不完全是为刚才买熊猫的事道歉。我说过有个大对头要来寻仇,我本来是想去猎户座那边避一避的,但现在发现你们‘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比猎户座还更安全一些。不如我们互相搭个伴,一起去怎么样?” 他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周惟犹豫起来,虽然之前他给的那些赔偿挺多,但租船去“好基油”以后也就不剩啥了,出门在外没点钱财傍身怪没底的,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搞不好连地球都回不来…… “好吧。”经过迅速的思考,主君陛下做出了决定,“那就一起去好了。” “太好了!”珀西面露喜色,不管要不要把他们送去“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先把人骗上床……不对是船再说!只要熊猫在船上,迟早都能把缘分石找回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事不宜迟,生怕死面瘫变卦,珀西连忙说,“因为戒严的事已经晚了一个白天,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他看上去比我还着急似的?周惟下眼睑抖了抖,暗暗好奇他和他的大对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主君!乔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就走吧!”瓦龙汀本来在客房睡觉,被他们吵醒,一出来就听说有免费航程可以享用,马上心花怒放,和珀西一起劝起周惟来,“十小时内退掉预约的出租船,我们还能把订金拿回来呢!” 一提钱,周惟麻利地点头:“行,走就走吧,反正行李都是现成的,全儿的宠物护照也办下来了!” “好极了。”珀西一拍手,“我的履带车就停在院子里,对了,熊猫大过便没?不会拉在我车上吧?” “它每天凌晨7点准时排便,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心吧。”周惟说着,对瓦龙汀摆摆手,“你去搬行李,我去给全儿栓牵引绳,咱们现在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五仁小队集齐了~ 【五仁:你才是五仁的你全家都是五仁的!】 第11章 花样作死五人行 EP03 深更半夜,周惟带着马仔拖着熊猫,再次登上了“德古拉号”猎手船。 “你和瓦龙汀先生还是住之前的舱室。”珀西带着他们分配房间、收纳行李,指着周惟隔壁一个宽阔的空舱道,“这个舱就给周全住吧,稍后你可以把它的窝和玩具什么的搬进来。” 这也太阔气了吧!周惟惊讶地看着巨大的空舱,这里至少有七八十平米大小,比他和瓦龙汀住的地方都大。 于是这货说对胖熊猫“一见倾心”什么的搞不好是真的啊! “这间舱是全金属的,门上有专门的电子锁,可以从外面锁死。”珀西解释道,“上次它连宠物箱的门闩都能咬开,我看还是关在这里比较保险。” “是,这样安全多了,省的它乱跑。”周惟四下看看,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行,我这就给它收拾地方,谢谢你了,想这么周到。” “宾至如归嘛。”珀西冷艳高贵地笑笑,道,“那你们先忙,我去主控室了,要跟港口和海关申请路线,还有很多事要忙。” “辛苦你了。” 看着珀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周惟皱了皱眉,对瓦龙汀道:“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啊?怎么了?”瓦龙汀正在拆周全的行李,不解地问,“哪里不对劲了?” “我怎么觉得他跟白天的时候不太一样。”周惟迟疑着说,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就是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他今晚说话的表情、走路的样子,还有身上的气味,好像都和以前不同呢。” “没有吧?”瓦龙莫名道,“您是不是想多了,他不一直就这幅吊样吗?哪里不一样了?” 周惟摇摇头,无法解释,这大概是一种天赋的直觉。他从小就对动物特别敏感,在普通人眼里极为相似的动物,哪怕是同一窝生下来的猫崽,他也能一眼就看出它们身上最最细微的差别。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猎手和之前他见过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不过因为对方毕竟是人,不是动物,他一下子也不敢很确定。 再观察观察吧,周惟默默地想,没有再就这件事和瓦龙汀探讨,跟他一起收拾起周全的窝窝来。 前舱,珀西用虹膜刷开隔离门,走进主控室,将格里佛的ID卡扔在控制台上,道:“事情有些麻烦。” “怎么了?”格里佛坐在滑轮工作椅上,长腿一蹬就滑到了他面前,“你怎么把他们都带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缘分石找到了吗?” “被熊猫吃了。”珀西一提起这茬就暴躁得想杀人,“周惟说他把糖喂了熊猫。” 格里佛简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天,这可怎么办,难道要去扒熊猫粪吗?” “哈!”珀西冷笑一声,道,“如果扒熊猫粪就能找到的话,那我们就该烧高香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它会不会已经被熊猫消化掉吸收掉了!” “……”格里佛惊呆了,瞪着眼睛,半天才讷讷道,“不会这么惨吧?” “谁知道,熊猫的胃酸腐蚀性很强,缘分石貌似又不大结实。”珀西苦恼地拂了拂卷发,道,“不管怎么样我先把人和熊猫都弄回来了,我答应周惟免费送他和他的跟班去他们那个‘好基油’星球,所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德古拉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 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格里佛只能点头:“行。” 珀西叹了口气,道:“总之先把他们稳住再说吧,熊猫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排便,周惟说它一般凌晨七点会排,不管缘分石还在不在,几个小时后我们都能看到结果。”顿了一下,忧心忡忡道,“上帝保佑,它还没有被熊猫消化掉。” 格里佛心有戚戚焉,难得没有跟他唱反调,还在他说完之后虔诚地画了个十字。 周惟的话简直就是箴言,他说熊猫七点拉,他争气的儿子果然在七点钟准时拉了一大坨大便! 两位王子殿下一直眼巴巴守着监视器,见它拉了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猜拳决胜负。这次输了的人是格里佛,于是他只好扮演他自己,捏着鼻子去给胖熊猫清理厕所。 中舱的客舱里,周惟刚睡醒,估摸着儿子该“做功课”了,便拿了垃圾袋去隔壁舱室捡大便,没想到一开门发现已经有个铲屎官蹲在里面了,居然是冷艳高贵的土豪猎手先生。 “你怎么来了?”周惟都惊悚了,揉了揉眼屎,怀疑自己没睡醒产生了幻觉,“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我的宠物我自己照顾就好了,你、你、你快让开,这玩意太臭了你肯定不习惯。” 臭?格里佛都要被恶心死了好吗!作为王子他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么腤臢的事儿! 但他没办法啊!他寻找老婆的工具就在这坨大便里啊! 而且最好就在这坨大便里啊,要不然他和他兄弟就得注孤生啊! “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格里佛屏住呼吸,将熊猫粪铲进垃圾袋,扭头给周惟一个僵硬的类似于死不瞑目的微笑,“呵呵,客户就是上帝嘛,客户的熊猫就是上帝的天使!呵呵!” 周惟这下完全相信他对自己的熊猫是真爱了,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革命感情:“行,那你铲吧!”这个重任以后就交给你了! 格里佛:我屮艹芔茻…… 五分钟后,格里佛拎着熊猫粪回到前舱,小心翼翼拿叉子拨了又拨,又用清水冲了一遍,结果绝望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完了,肯定是被消化掉了!”格里佛面如死灰,将叉子丢进水槽,痛苦挠头,“完了完了,注孤生的节奏!” 珀西也是心塞得要死,不过他毕竟是个冷静睿智的男人,于是强作镇定地安慰他的兄弟:“别绝望,也许缘分石还在熊猫胃里或者肠子里,它一次没拉干净。” “那现在怎么办?等明天再去捡大便吗?”在处理这种“大事”方面格里佛完全没经验,思维只会跟着珀西转,闻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不,不能等下去了。”珀西摇头,“我们得想办法给熊猫做个全身扫描,如果缘分石还在它肚子里,那说明这东西不溶于胃酸,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那如果没有呢?”格里佛问。 珀西悲伤地摇了摇头:“那就一起注孤生吧。” 兄弟俩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不管会不会注孤生,该做的事还是要一件件做起来的,港口给他们安排的起航时间到了,格里佛按下心头悲愤,将“德古拉号”开出了空间港,开上了飞往“好基油”的航线。几个小时之后,飞船稳定下来,系统提示一小时后可以进行跃迁,于是两兄弟进行了新一轮的猜拳,最终决定由珀西来完成“扫描熊猫”这个艰难的任务。 “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中舱里,珀西正直脸跟他的乘客说着瞎话,“还有一个小时就跃迁了,按程序我们得给熊猫做个全身扫描,确定它能承受接下来的深海休眠。” 周惟作为一个从没经历过远程星际航行的土鳖,对他的话完全没有怀疑:“哦,好的好的。”跟他去隔壁给熊猫栓上牵引绳,一边把它往医疗舱拉,一边问,“那我要做扫描吗?我和瓦龙汀是不是也要深海休眠?”在渣爹的魔掌之下活下来不容易,他可惜命呢。 “当然,都要做的。”珀西顺口胡诌,反正扫就扫吧,扫一扫死面瘫自己又没损失。 “哦哦,那我去叫瓦龙汀。”惜命的主君陛下把熊猫的牵引绳交给珀西,自己跑去找瓦龙汀,免费体检这种事,能蹭一次就蹭一次吧。临走之前想起什么,回头仔细看了看珀西,指着他的右眼道,“咦,这只眼睛怎么双起来了?” 珀西心头一跳,淡定笑笑:“昨晚没睡好,有点水肿。” “哦。”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又来了,早上一起铲屎的时候就没有……周惟皱了皱眉,但没有深究,转身走了。 珀西轻轻挥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着穷逼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你的观察力倒是很强! 接下来的十分钟,珀西给熊猫做了扫描,等周惟和瓦龙汀来了,把他们俩也扫了,然后带着扫描结果回了主控室。 “怎么样?熊猫肚子里有缘分石吗?”格里佛焦急地问。珀西耸肩,将熊猫的扫描结果投影出来,放大再放大,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捋了一遍,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完了!”格里佛如丧考妣,“熊猫把它消化掉了!” “该死的!”珀西剑眉紧蹙,握拳捶了一把控制台,把坚硬的金属台面硬生生砸了个坑。不过王子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短暂的绝望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打开全息屏,将周惟和瓦龙汀的扫描结果也投影了出来。 本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当他检查周惟的扫描图时,居然看到了两个标着“异物”的圆形物体。 “这是什么?!”珀西的眼睛猛地睁大,失声道:“天!缘分石根本没在熊猫肚子里,是被周惟给吃了!” “两个,两个都在!他不是说自己没吃都是熊猫吃了吗?”格里佛俩眼瞪得像灯泡,眼珠子都要脱窗了,“卧槽!亮了!有一个亮了!” 是的,神迹就在眼前,他们殚精竭虑找了十几个小时的命根子,居然在贪钱怕死又面瘫的野生动物饲养员身上! 而且其中有一个还在发光! 于是……到底是谁的在发光? #宇宙未解の谜# 作者有话要说:  #宇宙未解の谜# 铲屎官殿下好心塞! 【格里佛:我屮艹芔茻……】 【珀西:我屮艹芔茻……】 【周惟:我屮艹芔茻……】 【熊猫:昂嗯!】 第12章 花样作死五人行 EP04 看见缘分石发光的那一刻,珀西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四周的空气是那么清新,头顶的灯光是那么柔和,控制台的金属面板是那么富有艺术韵味,连他那个一直以来不着四六面目可憎的弟弟都变得那么可爱,那么蠢萌! 看在他替我找到了注定伴侣的份上,以前那些恩怨情仇就一笔勾销了吧!宽容大度的珀西殿下给他的丘比特兄弟一个梦幻般的微笑,有生以来第一次张开双臂拥抱了他:“谢谢你,格里佛,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的注定伴侣!” 格里佛……格里佛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等等!谁说他是你的注定伴侣,你不要自作多情啊喂!”格里佛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珀西如此“慈祥”地拥抱,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奋力将他推开,道,“你特么快放开我,谁允许你拥抱我的,太恶心了!两个缘分石都在他肚子里,光凭一个扫描图根本无法确定是谁的在发光!” 珀西瞬间美梦惊醒,松开他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道:“什么?无法确定?你跟他一个礼拜前就认识了,居然还弄不清他是不是你的注定伴侣?” 格里佛张了张嘴,心虚气短地道:“我、我没注意,我不记得我跟他见面的时候缘分石有没有发光了……” “你说什么?!”珀西暴怒地抓住他的衣领,双目金光闪烁,连尖牙都龇了出来:“你这个白痴!你生到这个世界上是来干什么的?浪费粮食吗?你认识了他一星期居然都没发现自己的缘分石亮没亮?” 格里佛内心的悔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虽然他和周惟已经认识了一个星期,但近距离交流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任务委托,那次他一见面就“噗通”一声跪了,后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这个死面瘫赶走,哪里会想到对方可能是他的注定伴侣?再就是昨天任务取消的时候,当时他发现珀西的舰队正在登陆港口,一心想着跑路,哪儿还顾得上注意别的? “我就跟他见过两次,而且两次的场面都……总之太混乱了我当时根本没想起来看缘分石!”格里佛用尽全力拉开珀西钢爪般的双手,避开他吃人的目光,强作镇定道,“要不是你疯狗一样撵着我咬,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哈!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了!你犯下的低级错误还少吗?有你在整个贝克王族的智商都被拉低了一个数量级!”珀西瞬间从幸福的巅峰跌落失望的噩梦,迫切地想把格里佛暴揍一顿。但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就算把坑爹货打成狗也无济于事,关键先得确定周惟是不是自己的注定伴侣! 想了想,问:“他拿走缘分石那天的监控摄像呢?” “别想了,看不清。”格里佛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杀气逼得心头狂跳,干咳一声道:“摄像头固定在天花板正中,有拍摄死角,他身体挡着,连缘分石有没有发光都看不清。” 珀西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卷毛,皱眉沉思。 “行了你别说了,我会想办法把两个缘分石弄回来的。”不管怎么样,格里佛也知道现在的结果是因为他的疏忽而造成,作为一名有节操的猎手,他决定勇敢承担起补救错误的责任,“马上就跃迁了,跃迁后我们会有三天时间常速航行,我一定能把缘分石从周惟那里拿回来的。” “你最好能!”珀西恨恨瞪他。 兄弟俩怒目对视,同时冷哼一声扭头离去。格里佛启动飞船自控程序,准备星际跃迁。珀西则通知他的护卫舰队紧跟“德古拉号”,为他们保驾护航——无论如何,这艘船里有着他们两兄弟其中之一的注定伴侣,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客舱里,周惟躺进休眠舱,忽然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接着左眼皮又跳了两下。 这是什么节奏?是要发财还是要遭灾?周惟揪了揪眼皮,莫名所以。 跃迁过后,是长达三天的常速航行,休眠唤醒后格里佛第一时间给“德古拉号”排污系统做了筛选程序,限定3毫米以上固体杂质统统截留在滤网上,然后每隔几个小时就亲自检查一遍滤网——还是借助系统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吧,之前捡熊猫粪就够变态的了,再让他去周惟房间偷大便,那他就不要活了! 万一死面瘫真是他的注定伴侣,那大家以后还怎么愉快地谈恋爱?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万万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整整三天过去了,他们仍旧没能在排污系统中找到他们珍贵的破石头。 “为什么缘分石还没有找到?”珀西阴沉着脸问格里佛,“你的筛选程序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可能!”作为一个机械达人格里佛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自信的,“我设置3毫米以上固体杂质都要进行分析,除非他是一只鸡,胃袋里掺了沙子把石头给磨碎了!” “那过滤后的杂质里为什么没有缘分石?”珀西皱眉,“深海休眠都结束三天了,别告诉我他在便秘!” “也许他真的在便秘。”格里佛经过三天的间接铲屎工作,感觉自己作为王子的节操正随风而去,已经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翻着眼睛道,“要我给他的晚饭里放点泻药吗?”哈哈哈哈一会又要去检查滤网了今天会发现点熟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珀西一听到任何可能威胁到周惟健康的事情就莫名暴躁,严肃脸瞪了一眼格里佛,道:“绝对不能伤害他的身体,注定伴侣必须用生命去保护,这是我们作为丈夫的责任!” “嗝——”格里佛被珀西一本正经的样子噎得打了个嗝儿,作为一个打了几十年光棍的中二病,他好像还没做好搞对象的心理准备……唔,男盆友什么的,有点麻烦的样子。 “算了,我再去给他做个扫描吧。”珀西一看格里佛脸上那无知而空白的表情,就知道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没断奶的傻逼身上,摇了摇头,戴上工作牌去了客舱。 周惟第一次做星际跃迁,身体适应很好,休眠唤醒后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天闲着没事正在健身舱打沙袋,忽见苍白的吸血鬼猎手走了进来。 “有事?”周惟停止挥拳,扶住沙袋。因为整艘船都是男人,连熊猫都是公的,他穿着就比较随便,上身光着膀子,下边穿了一条半新不旧的黑色运动短裤,腰上的抽绳有点松,红内裤的裤腰有那么一点儿露了出来。 不过珀西殿下完全没注意到他磕碜的短裤,整个视线都集中在他布满汗水的小麦色的上半身——太漂亮了,轮廓分明的胸肌、精壮有力的三角肌、形状优美的腹肌……上次披着皮衣没看清,这次可算是看清楚了,真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有个这样的注定伴侣简直不要太棒! 完了膝盖又有点发软……珀西努力稳住双腿,给周惟一个淡定的微笑:“有空吗?去医疗舱再给你做个全身扫描。” “为什么?”周惟有些狐疑,同时莫名感觉他眼神有些奇怪,虽然看上去冷艳高贵,但似乎有点不明显的饥渴感……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披上浴袍,问,“是上次的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珀西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转而认真研究起旁边的沙袋来,仿佛那上面长了什么花,“你不是说你第一次深海休眠吗?稳妥起见前后各做一次扫描比较好,对比一下,可以排除一些潜在的健康风险。” “没必要吧?”周惟顶着毛巾擦头发,皱眉道,“我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再说休眠唤醒都三天了,还做什么做啊?”见他看得仔细,也凑过去看起沙袋来,“沙袋怎么了?被我打破了吗?要赔吗?” 珀西感觉他身上那股子独特的体味和着刚运动完的热气儿排山倒海般压过来,一支强撑着的腿瞬间就软了,努力抱住沙袋才没有跪倒,深呼吸,表情抽搐地微笑:“不,沙袋没事,我只是……觉得它好好看,呵呵。反正体检扫描机我买都买了,多做一次又不花钱,就当福利吧,自己的身体当心点总是好的,你说呢?” “也是。”周惟对任何“免费”的“福利”都没有免疫力,马上就被他说动了。见他脸色苍白,两腿拧麻花,抱着沙袋不敢松手,担忧地道:“我看你也该好好扫一次,脸色这么差,动不动就腿软,还总是水肿——你右眼又双起来了——该不会有什么大病吧?” “……谢谢你的关心。”珀西内心“噗噗噗”地吐着鲜血,“我这是天生的,不用治!”坑爹的贝克血统,怎么晒紫外线还是白得跟鬼一样简直没救了! “补补钙吧。”周惟难得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大家都是铲屎官,这几天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我会的,谢谢。”珀西继续吐血。 十分钟后,珀西带着铲屎之友的扫描图回到了主控室。 然后他们发现这次的结果比上一次还要令人蛋碎——不知道周惟是个什么体质,两枚缘分石居然没有顺着他的消化系统走,而是黏在了他的身体里,经过几天生长,被奇怪的半透明薄膜层层包裹,像是形成了一个会发光的结石,就这么长在了他的胃袋一侧。 “长住了?”格里佛感觉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升华,经过这件事以后他对任何事都不会感到惊讶了,因为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注定伴侣更坑爹的设定! “是的,长住了。”珀西过度悲愤以至于笑了出来,“哈!哈哈!” 格里佛被他的笑声搞得毛骨悚然,悄悄蹬着滑轮椅往旁边躲了躲,道:“珀西,你冷静点。” 珀西深呼吸,再深呼吸,道:“我很冷静。”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格里佛:“你说你能搞定的,格里佛!” 格里佛恐惧地看到他脖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淡淡的银白色鳞片,忍不住跳了起来:“别这样珀西!我怎么知道那东西会长在他身体里?!我对‘好基油’人的体质一点都不了解,我以为他跟我们一样……喂你冷静点,不要变身,主控室会被你毁掉的混蛋!” 珀西双瞳化作赤金,额角青筋暴跳,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脖颈上的细鳞渐渐隐去,眼珠也恢复了黑色,只在周围泛着一丝细细的金边。 “我稍后会把扫描结果发给我护卫舰队的航医,让他们尽快拿出一个安全的方案,等待机会取出周惟身上的缘分石。”一旦冷静下来,珀西又恢复成了那个英明睿智的贝克王子,并迅速做出了完美的“保护主君计划”。 “鉴于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谁的注定伴侣——这都是因为愚蠢的你——所以我们约法三章。”珀西一字一句对格里佛说道,“第一,在确定他是谁的注定伴侣之前,我们谁也不许向他透露实情,谁也不许先追求他。第二,在取出缘分石之前,我们必须一起保护他,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第三,我们一起跟他去‘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帮他搞定国家危机。” “为什么?”格里佛对前两项都能理解,唯独对最后一项莫名其妙,“‘好基油’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干嘛要掺合外族战争?” “因为周惟不是普通人,他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主君!”珀西忍耐地看着他的单细胞兄弟,“注定伴侣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也不仅仅是结婚的对象,他是我们一生的伴侣,他的一切都和我们有着紧密的联系!我听过你和瓦龙汀的谈话记录,他说周惟是他们流落在地球的主君,他是来接他回去拯救世界的。你不觉得这件事疑点很多吗?” “呃,也是。”格里佛被他一说也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周惟仅仅是个地球上的猛兽饲养员,事情可能简单很多,但他现在即将卷入‘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侵略战争,我们必须帮他搞定这件事。”珀西一锤定音,“不管他属于我们谁,他将来都是贝克王族的一份子。‘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未来的命运将和贝克王国息息相关。如果瓦龙汀有什么阴谋针对他,就是针对我们,如果拯救世界真的是他的责任,那将也是我们的。” 这就是王子跟猎手的区别了。 格里佛认真考虑了一下珀西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不禁热血沸腾——拯救世界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棒! 即使最终证明周惟是珀西的也不要紧呢,安慰奖也萌萌哒!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无痛人流哪家强…… 【周惟:滚!】 第13章 风云诡谲好基油 EP01 虽然已经决定要共同保护疑似注定伴侣的主君陛下,珀西和格里佛兄弟并没有彻底放弃治疗,在间歇性跃迁的间隙,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解决“谁的缘分石在发光”这个宇宙级的学术难题,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按理缘分石是他们的伴生石,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应该像熟悉自己的脑袋一样熟悉它,像其他幅虹龙变形人那样,只要靠近一定范围内,就能轻易分辨哪个缘分石是自己的,哪个是别人的。 但冤孽的是,他们是一对DNA链高度重合的双胞胎,自打从出娘胎起就有着严重的双生共鸣,哪哪都特别地像。平时俩人的缘分石搁在外头还好,随便瞅一眼就能分开,现在被周惟吞到了肚子里,隔着筋膜、骨骼、肌肉、皮肤……呵呵,完全无法准确感受了好么! 至于长辈们从小对他们科普的那些“生理反应”——没错,大多数蝠虹龙靠近自己的注定伴侣时都会产生不同寻常的生理反应——对他们来说就更不靠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统的原因,周惟对他们俩似乎有着天生威慑力,他们一靠近他就会莫名腿软,想跪……差别只是谁的腿更软,谁跪得更彻底而已。 于是轮班似地在主君陛下身边感受了几次以后,兄弟俩没能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唯一达成共识的是——要补钙! 现在珀西也开始吃药了…… 当然,解决问题的方向并不只有一个,除了每天轮着班地刷周惟,他们也没忘记轮着班地刷航医。自打珀西把周惟的扫描图发给他的护卫舰队以后,那些苦命的医生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寻找妥当的手术的方法。 但珀西王子的要求实在是太变态了——不能伤害患者的身体,不能让患者感觉到哪怕一丝丝疼痛,甚至不能让患者知道自己被做过手术…… 哦苍天,殿下您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法师! 走投无路的首席航医哭泣着递上辞呈,表示愧对王子殿下对自己的厚爱。珀西虽然真诚地挽留了他,但并没有放弃自己凶残的手术条件,考虑到自己的护卫舰队条件太简陋(首席航医表示这真是天大的冤屈),他亲自给他英明神武的爹,伽马联盟总扛把子——麦考大帝写了一封信。 信里他首先通报了自己寻找格里佛的任务结果,之后详细说明了自己和格里佛、周惟之间诡异的三角恋(这个真没有),然后请他老人家发动贝克王国皇家御医搞个专业会诊,想一个既不伤身又操作简便的手术方法,把周惟体内的缘分石给取出来。 麦考大帝收到儿子的信龙颜大悦,没想到对掐了几十年的乌眼鸡兄弟居然因为一个弄不清是谁的注定伴侣而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还打算拯救世界! 装逼帝一如既往地靠谱,傻逼帝也似乎正常起来了,真是可喜可贺!麦考大帝感觉全家的人生都走上了正轨,心里非常安慰,传下命令让皇家御医们按照王子的要求好好研究一下“无痛手术”这个高端的医学课题。 皇家动向一向影响着整个国家的潮流风向,皇家御医们的研究方向自然也影响着整个国家医学界的学术风向。不久之后,整个贝克王国,乃至于整个伽马星系都掀起了研究“无痛手术”的新潮流,无数医学工作者为“如何从王子殿下的注定伴侣胃里取出他们的缘分石”操碎了心。 远赴“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德古拉号”猎手船上,周惟对自己所掀起的一切腥风血雨还懵然不知,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到达的新世界“好基油”——不对现在应该严肃点,称之为赫基王国——之上。 瓦龙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周伊留下的遗嘱到底靠不靠谱?仗打得怎么样了?伊萨人有没有占领赫基王国?还有那个下令寻找他的“摄政王”,又会是怎样一个人? 带着数不清的疑问,周惟和“德古拉号”一起开进了神秘的、令人震撼的“拓扑”星系。 “拓扑”星系以星系中唯一的恒星“拓扑”命名。整个星系除了这个能量巨大的,类似太阳的黄矮星,只有两个可以供高等生物生存的大行星——“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和“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 真正令人震撼的,是“拓扑”星系规模宏大的系外星云——在黄矮星和两个大行星组成的渺小的星系外层,包裹着一个厚度约达十光年的弥漫星云。气体、尘埃、粒子流……种种复杂的宇宙物质像厚重的纱衣一般,将“拓扑”星系重重包围,形成一个奇特的,独一无二的共生体。 整个星系加上系外星云,就像一个包着硬核的巨大棉花糖。而因为系外星云的存在,任何飞行器想要穿越复杂的宇宙物质接近“拓扑”星系,都变得异常困难,除非有对星云环境极为熟悉的向导带路,否则多半都要在半路折戟而归。 这也是为什么在星际远航技术已经极为发达的今天,“拓扑”星系仍旧如此神秘,如此与世隔绝的原因。 所以当周惟乘坐“德古拉号”猎手船,在瓦龙汀的导航之下穿越弥漫星云、驶向“好基油”星球同步轨道的时候,深深觉得乔格肯免费送他到这里来,简直就是个活雷锋,同时也进一步肯定了,乔格的大对头,一定跟他有着巨大的仇恨,起码得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种级别的! 否则他怎么会愿意跟自己躲到这个真·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德古拉号”主控室内,珀西看着控制台上风云诡谲的外部监控全息投影,也是叹为观止:“这个星系简直太神奇了,真想不到这么大的弥漫星云内部会有适宜人类生存的大行星!” 格里佛小心翼翼驾驶飞船,按瓦龙汀提供的路线图绕过一大片离子气体,轻轻舒了口气,道:“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复杂的环境里航行,太诡异了,怪不得猎手中心的人听说我要来这里都给我点蜡。”转念又想,如果自己早一天带着周惟和瓦龙汀出发就好了,躲到这里珀西一准找不到,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乌龙事件了。 拖延症真是害死人! “还有多久到港?”珀西问。 “一小时之内。”格里佛改为自动驾驶,将飞船并入“好基油”同步轨道,“看,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儿。” 一个巨大的蓝绿色星球出现在眼前,透过调成透明的前窗,能看到它清澈的大气层,丝丝白云像棉花一样漂浮在大气层里,由湖蓝向翠绿渐变的光环若隐若现,仿佛雨后的彩虹环绕在星球赤道外围,瑰美异常。 “真漂亮。”珀西忍不住叹息。 “嗯哼。”格里佛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句,按瓦龙汀提供的登陆港口重新设定路线,准备接驳赫基人在本土最大的空间港——“天裂”空间城。 珀西看时间差不多了,戴上猎手工牌准备去中舱,道:“我去让他们准备一下,要下机了。” “把瓦龙汀带过了,我需要他以信差的身份和港口联系,我现在先以猎手船的身份申请接驳。”格里佛说,“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会避开你们。” 珀西给他一个“了解”的手势,往中舱走去。 客舱里,周惟站在舷窗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陌生的星球,照瓦龙汀所说,这就是他真正的母星了。可是为什么靠近它的时候心中完全没有喜悦,也没有归属感,反倒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地感觉? 二十四年前,他到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是周伊把他带走的吗? 老家伙会不会还活着?信用中心的钱都还上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过得不错吧?不至于没有自己这个替他擦屁股的蠢儿子就活不下去吧?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周惟心乱如麻。周全本来趴在他衣架上掏兜兜找糖糖,似乎是感受到了爹的纠结,一摇一摆爬过来,拱了拱他的屁股。周惟心中一暖,张开双臂抱了抱它,大手抓抓它耳朵,像是安慰儿子,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乖,爸爸会保护你的!” 周全:“嗯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主君的人类禁断综合症越来越严重了,给王子殿下点蜡。 【珀西:没事,窝可以变萌宠哒 m(▼ω▼)m 】【猫叔:好好说话! Σ(  ̄д ̄;) 】【珀西:窝一谈恋爱就精分喵呵呵呵 (*///▽///*) 】【猫叔:把这个蛇精病叉出去快!(╬ ̄皿 ̄)】 第14章 风云诡谲好基油 EP02 珀西来到客舱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周惟穿着软塌塌的白T恤,半新不旧的蓝牛仔裤,蹲在地上抱着他胖得跟球一样的熊猫,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慈祥,那叫一个温暖。周全则趴在周惟胸口,大头在他侧颈轻轻摩擦…… 暖男好萌!珀西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惟卸下冷漠,温暖微笑的样子,心情顿时特别地微妙——他对熊猫真是真爱啊!以后如果真确定他是我的注定伴侣,我是不是得变成熊猫才能取得他的关注? 嗯,还好我也能变兽态,就是不知道他对蝠虹龙是不是也像对熊猫这样感兴趣? 高冷的王子殿下默默拉低着自己在生物链上的层级,向着“萌宠”勇敢前进…… “要降落了吗?”周惟的声音打断了珀西的思绪。面对人类,主君陛下又恢复成了严肃的禁断脸。 “咳,是的。”珀西勒住心头脱缰的野马,正了正神色,“马上要接驳‘天裂’空间港,我要和瓦龙汀去主控室调整航向,跟港口的人联络。收拾行李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熊猫,最好先关宠物箱,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把它放出来。” “哦,好的。”周惟点头,到了陌生的地方熊猫可能会躁动,关起来比较妥当。 “这个给你。”珀西将一个巴掌大的徽章递给周惟,“听说这里在打仗,还是小心点好。” “这是什么?”周惟接过徽章看了看,不明所以。 “一种护甲。”珀西指了指自己左胸,“遇到危险的时候按在这里,它会自动吸附,展开高维软合金,把你的身体保护起来,一般近战武器都伤不到。” “这……军用的?很贵吧?”周惟摸着徽章上细致的金属纹路,感觉这东西完全不像是民用的,倒像是军方配备的武器。 “嗯,有点贵,所以抱歉不能送给你了,只能借你用几天。”珀西淡淡道,“作为交换,希望你能让我和我的船在你们国家待一阵子,让港口通融一下不要乱查——你知道,我的对头在找我,我不想出去撞上他。”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周惟实事求是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瓦龙汀说的那些主君啊什么的,说实话你别抱太大希望,我看不靠谱。听说下面在打仗,局势很乱,你真要留在这吗?” “先看看再说吧。”珀西说,同时为周惟清醒的头脑点了个赞,看来他并没有被虚无缥缈的王权霸业所迷惑,“就因为下面在打仗,所以我才把护甲借给你,免得出什么意外。” “好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周惟对他还是很感激的,道,“谢谢,情况稳定下来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珀西摆了摆手表示不着急,出去找瓦龙汀了。周惟将护甲徽章揣进口袋,摸了摸熊猫的头:“走吧,准备下飞船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待宠物箱吧,这次不许咬门闩知道吗?” 熊猫用爪子扒了扒他的裤兜,发现揣进去的东西硬邦邦的,不大像糖,于是失望地放弃了,嘟哝:“嗯嗯。” 珀西带着瓦龙汀回到主控室,格里佛已经提前回避了,他打开通讯面板,道:“我之前已经向港口发送了接驳请求,但对方没有回应,可能是不相信我的身份。还是你来吧,你和他们有什么特殊约定的暗号吗?” “没有回应?”瓦龙汀皱眉,“不可能吧,即使他们怀疑你的身份,也不可能不让你入港。” “战争时期嘛,港口谨慎一点也是可能的。你可以再试试看。”珀西之前在植入耳蜗的通讯器内听到格里佛的通报,也觉得情况有点可疑,所以才把自己的随身机甲——对,就是他交给周惟的那枚徽章——临时设置了一个访客权限,给了自己的疑似注定伴侣。 传说中的超时空机甲,全高维合金打造,十级多模式展开,皇家私人定制,全宇宙发行量不足一百,一台约合通用币十亿,还得是亲情价。 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把自己最犀利的武器送给一个还无法确定能不能和他搞基的男人,也就只有珀西这种艺高人胆大的蛇精病了。 有钱,任性。 瓦龙汀表情有些凝重,通过一个特殊线路给港口重新发了接驳申请。约摸等了一刻钟,对方终于做出了回应:“欢迎回来,瓦龙汀大人!我们已经和摄政王殿下做过确认,抱歉让您久等了。” “请代我向摄政王殿下问好。”瓦龙汀松了口气,一反平时低调平和的模样,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高大上的气质,“立刻开启皇家船坞,让我们的船入港,主君陛下就在船上。请转告摄政王殿下,尽快派皇家护卫队迎接陛下。” “是!船坞已经开启。”港口联络员毕恭毕敬地道,“请您在栈桥的引导下入港,摄政王殿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将率领他的近卫队亲自迎接主君陛下。” “好的。”瓦龙汀说着,将线路让给珀西,“可以入港了,麻烦你了。” “份内的事。”珀西看着他的眼光带上了一丝研判,一个人的气场很难长时间地隐藏起来,瓦龙汀显然是个这方面的高手。 “我去帮主君陛下收拾行李,这里就交给您了。”瓦龙汀对着珀西的时候还跟平时一样低调亲和。 “好的。”珀西目送他离开,身后暗门一响,格里佛走了出来:“港口的反应有点慢。” “也许是为了和摄政王确认,周惟的身份太不同寻常了——如果瓦龙汀说的是真的话。”珀西道,“我们得有一个人留在船上,万一发生意外,随时启动武器系统,联系我的护航舰队。” “老规矩。”格里佛伸出拳头。 石头剪刀布,这次赢了的人是珀西,于是落地以后保护周惟的责任就落在了他头上。珀西对此十分满意,拍拍格里佛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打开主控室的军火库,将一些小型武器装配在腰部、双臂和双腿,之后套上宽大的连体制服。 格里佛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地坐在滑轮椅上,百无聊赖似地蹬过来,滑过去,满舱室乱飙。飞船全息操控系统如影随形般跟着他飘来飘去,始终显示在他眼前。他戴着操控手套在上面熟练地点击、划动,依照港口指引驾驶飞船入港。 “好了。”飞船在皇家船坞内停稳,格里佛关闭主引擎,仰躺在工作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可以下船了,一路顺风,保护好我们的注定伴侣。” 珀西做了个“OK”的手势,往门口走去。 客舱里,周惟和瓦龙汀已经准备妥当,推着行李车和宠物箱在中舱门等候。 “可以下船了。”珀西输入密码,打开中舱门,帮他们把行李车推出去,有意无意走在周惟和瓦龙汀中间,将他们隔开,“会有人迎接吗?” 话音刚落,几个圆球形飞艇飘了过来,一个穿着灰色地勤制服的男人带着一群巡警模样的彪形大汉从艇上下来,毕恭毕敬向瓦龙汀行了个礼:“欢迎您回来,瓦龙汀大人。” 瓦龙汀微微颔首,问:“摄政王殿下到了吗?卫队来了没有?外面局势不稳,必须尽快送主君陛下回‘星寰’皇宫。” “摄政王殿下的舰队即刻就到,请您先陪同主君陛下去栈桥休息。”地勤道,“我专门带了港口的巡警来,和您一同保护主君陛下。” “好。”瓦龙汀点了点头,转身对周惟道,“那我们先去栈桥等吧,陛下。” “欢迎您,陛下!”地勤带着巡警们纷纷向周惟单膝下跪,“上天保佑,您终于回来了。” 周惟对这样声势浩大的欢迎场面有点接受不良,木着脸后退一步,道:“起来吧。” “是!”众人纷纷起身,巡警雁翅排开,地勤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往栈桥走去。 瓦龙汀错后一步走在地勤身后,走着走着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调到皇家船坞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地勤低着头,谦恭道:“我是摄政王殿下在您走后才安排到这里来的,专门等候您带主君陛下回来。我之前在厄玛大人手下当差,您可能没留意到。” “哦,厄玛的手下,怪不得。”瓦龙汀目光一凛,眼神之中透出一丝厌恶之情。 “呵呵。”地勤淡淡笑了笑,忽然抬头,“噢,栈桥到了呢。” “小心!”珀西瞳孔猛然一缩,一把抓住周惟的右臂将他甩到自己右侧,左臂一抬,“嚓”一声轻响,制服衣袖被一道淡蓝色的冷光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毫无预兆的袭击!就在地勤说“到了”的那一刹那,两边十余名巡警忽然发难,一个彪形大汉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半米长的冷光剑往周惟胸口刺去! 还好珀西早有防备,将周惟掩护在一侧,抬起佩着射线枪的左臂奋力格挡。冷光剑砍在射线枪的枪管上,发出“仓——”一声锐响,没伤着珀西分毫,只割破了他的衣袖。 周惟被珀西甩得打了个踉跄,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与生俱来的应变本能立刻发挥作用,二话不说掏出裤兜里的徽章往左胸一按! “嗡——”一声轻响,仿佛触电一般,周惟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与此同时,一蓬亮蓝色的星光从他胸口的徽章猛然爆出,瞬间将他整个人重重包围。少顷星光淡去,一层淡蓝色的高维合金出现在周惟身上,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形成了一件严丝合缝的贴身战甲! “系统启动,‘乔贱贱’成功一级展开,驾驶员确认……”脑海中响起一个清冷的男声,大概是护甲智能系统,“已确认,02号驾驶员,权限:访客01级……你好02号驾驶员,我是您的超时空机甲乔贱贱!” 明明是高大上的“超时空机甲”,为毛会起这么个奇葩的名字……周惟内心涌起强烈的违和感。仿佛是感知到了他的思想,机甲又道:“这个名字是六小时前01号驾驶员通过DNA认证登入系统,为我专门修改的,02号驾驶员,你喜欢吗?” “……你好乔贱贱。”周惟摘下脑门上的黑线,跟他的奇葩护甲打了个招呼。 两米外,正扛着冷光炮和巡警激战的01号驾驶员先生,“咯吱咯吱”地摩擦着他的后槽牙——能用DNA认证登入他的机甲系统的,全宇宙就只有一个人。 真是金子般的兄弟情啊……这么多年了,格里佛这个死孩子还没放弃这种幼稚的报复方式! 亲爱的母上大人,您好好的为啥非要给机甲设置一个重命名功能? 这不是逼死中二病吗?! 第15章 风云诡谲好基油 EP03 主君陛下穿着王子殿下友情赞助的乔贱贱牌超时空机甲,高调迎战港口巡警。 十余名彪形大汉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地勤的指挥下发起凶残的攻击,主要目标明显锁定苦逼的主君陛下,那势如疯狗的模样,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周惟虽然早就预料到“回国”之行不会那么简单,但这样一落地就遭到大规模武力“欢迎”还是比较意外的,被人隔着机甲用射线枪扫了几次,暴脾气呼啦啦一下上来了,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与不明身份的敌人打在一处。 不过能让他动手的机会实在不多,珀西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两米内,制服一脱,下面藏着的武器统统露了出来,射线枪、光弩、冷光炮……不要钱似的往巡警身上招呼,谁离得周惟越近,死得就越稀碎。时间一长众歹徒都慑于他毁灭性的杀伤力,转而攻击起瓦龙汀来。 可惜瓦龙汀也不是吃素的,身为摄政王殿下的金牌打手,不说以一当十,当九个半也是有的,手中冷光剑仿佛闪电一般,不一会儿就戳翻了四五个巡警。不过他明显比珀西想得多,没有下杀手,留下的都是活口。 一众巡警不到十分钟就基本失去了战斗力,珀西撂倒一个大汉,沉声道:“撤!回飞船!这是个陷阱,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瓦龙汀断后,护送周惟离开。周惟行李也顾不上了,拖着宠物箱往“德古拉号”停泊的船坞发足狂奔。 堪堪跑回一半,半空中“呜呜——”声响,一大群圆球形飞艇疾驰而来,上百名黑衣蒙面大汉从上面跃出,再次将他们围在中间。 珀西顾不上再怀疑瓦龙汀,从大腿上摘下一柄射线枪丢给他:“边打边撤!回飞船!这是个陷阱!” 瓦龙汀很清楚“德古拉号”的军火装备,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回船才有一线生机,接住射线枪,再不手下留情,冲着拦截他们的蒙面大汉狂扫起来。 敌人太多,三人防御圈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七八个黑衣人越过珀西和瓦龙汀,冲到了周惟身边!主君陛下长期在街头巷尾打架斗殴的丰富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声大吼,抡圆了拳头揍在试图袭击他的人脸上,在乔贱贱加持之下把那人揍飞了十米远! “完美出拳!”乔贱贱赞叹道,“2号驾驶员,你的协调性非常好,不过现在敌人太多了,要我给你加载武器系统吗?” 还能加载武器系统?周惟从前打架都是肉搏,还没玩过枪,心头一热,道:“给我来把枪……不对来个炮吧!”轰起来应该更爽吧?看乔格扛着光炮玩得多开心! “抱歉,你只有01级权限,无法使用枪炮,只能加载冷兵器,比如光剑、匕首之类。”乔贱贱遗憾地说,“于是你平时习惯用什么呢?” 这问题还把周惟难住了,他就是个野路子出身,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统统没学过,要说最常用最趁手的……“能变个大一点的折凳吗?” “……稍等我搜索一下。”乔贱贱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折凳是什么东西。” “哦,那菜刀或者西瓜刀呢?”周惟也觉得让高大上的护甲变个折凳出来有点难为它,于是换了个稍微接近“武器”一点的家用工具——起码带个“刀”字对吧? “我查到了。”乔贱贱运行速度极快,话音刚落就在周惟左手加载出一个亮晶晶的全金属折凳,又在他右手加载出一柄半米长的西瓜刀,赞叹道,“完美配置!进可砍,退可拍,比光刀配圆盾还要科学,我要把这个配置另存为经典模式!” 周惟:“……” 人机互动全部在脑内完成,整个过程虽然繁琐,但耗时不过数秒,当下一波攻击到来的时候,周惟已经全副武装,挥舞着西瓜刀和折凳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怒吼攻击效果不错。”乔贱贱第一次和珀西以外的人合作战斗,对周惟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全新殴打模式十分赞叹,“2号驾驶员,你吼过以后对手的气场在十分之一秒内减弱了百分之三……不过也许是他们被你神奇的折凳武器吓住吧?无论如何下次你怒吼的时候我会给你加Buff的,加油!” 周惟比较一根筋,打架就专打架,脑子里再转不了别的,随便“嗯”了一声就继续打了,打着打着被人拦腰轰了一炮,倒飞出去摔了个仰八叉,虽然瞬间就在机甲的加持下鱼跃而起,但心里的火马上蹿了起来,挥着折凳往轰他的人狂奔而去,口中大喊一声:“草泥马!” 乔贱贱的“怒吼buff”瞬间加成,声波武器一开,立刻整个皇家船坞都响起了主君陛下惊天动地的吼声—— “草泥马!” “泥马!” “马!” 震荡声波层层散开,围攻众人被强烈的高频波动震得头晕脑胀,好几个人摔翻在地,连瓦龙汀都一阵耳鸣。只有珀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当他回头看到自己的疑似注定伴侣挥舞折凳拍飞一个又一个敌人的时候,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折凳什么的,逼格也太…… 离战团数百米外,格里佛正翘着长腿坐在控制台上,通过调为单面透明的前舱视窗观战,咬着牛肉干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折凳好棒,我喜欢!”至于帮忙什么的,他完全没有想过,有珀西这个逆天的大杀器在,别说外面那一百来人了,就算再加个零也不在话下。 而且死面瘫的表现好精彩哦,不愧是本王子的疑似注定伴侣,唔,缘分石什么的还是别取出来好了,万一发现他不是我的那多扫兴……“面瘫火爆熊猫控受”这种设定一旦接受就很难再喜欢别的类型呢。 还有更凶残的么? “开舱门!”通讯器里传来珀西冷淡的声音,“好戏也看够了吧?派个机器人出去把周惟的行李捡回来,他那抠门性子丢那么多东西不知道得多心疼。” “都是些破衣服烂手办,捡回来干毛啊?”格里佛毕生的事业就是和珀西作对,虽然马上就派出机器人去捡行李了,嘴巴上还是要把他损一顿,“回头我买一车新的给他,爱一个人就要买买买,懂吗你?” “破衣服烂手办也是他自己一点点攒的,念旧是男人最大的美德,你懂吗?”珀西在战斗间隙回敬了一句,看到格里佛已经派出了机器人,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冲到周惟身边将围攻他的人挡开,道:“回飞船!” 周惟和瓦龙汀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德古拉号”旁边。格里佛打开前舱门,放下舷梯接他们上船。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炽亮的火光在栈桥下方闪了出来,浓烟滚滚,围攻他们的敌人后方似乎受到了攻击! 半空中传来轻微的“嗡嗡”声,几架黑色小型战机极速飞来,穿着深蓝色迷彩服的战士从机舱门内探出头,手中武器纷纷开火,扫向围在“德古拉号”头部的黑衣蒙面人! “有援军来。”格里佛说,“先别上来,看看再说!” 珀西收到,暂时没有让周惟上船,挡在他身前,手中光炮配合战机扫清离得最近的一些敌人,同时问瓦龙汀:“他们是你的人?” “不。”瓦龙汀眼神有些复杂,有点庆幸,又有点厌恶,“是厄玛的人,摄政王殿下来迎接我们了。” 这是珀西第二次听到“厄玛”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在伏击他们的地勤口中,当时他自称是“在厄玛大人手下当差”的。 于是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有了援军,袭击者很快溃不成军,那名指挥战局的地勤打了个呼哨,黑衣蒙面人立刻像疯了一样展开反扑,以自杀式的攻击方式涌向摄政王派来的战士。几分钟后,摄政王的人死了一大片,蒙面人也所剩无几,只留下三四个还围在地勤的身边。 “瓦龙汀!”地勤浑身浴血,目眦尽裂,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瓦龙汀,嘶声道,“你这个叛徒!卖国贼的余孽!上伊萨不会饶过你!吾王必将……” “唰”一声锐响,地勤的话戛然而止,银光闪过,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划了个流畅的弧线,飞回主人手中。 那是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与周惟差不多年纪,身高亦与他相仿,肤色雪白,双眸清澈如同上好的翡翠,一头金发长及肩头,额头勒着一根银色发带,修眉长目,清冷英俊。 他右手一甩,将短剑收进腰间的剑鞘,剑柄上长长的银色细链像装饰品一样挂在他的腰带上,优雅而华丽。 “瓦龙汀大人。”他微微欠身,右手抚胸,给瓦龙汀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好久不见。” “厄玛。”瓦龙汀眸色暗沉,冷声道,“没有下次。” “是,大人。”厄玛微笑着谦恭地说,但那笑毫无诚意,“我只是为了您的名誉。” 瓦龙汀没有再就这件事纠结什么,问:“摄政王殿下呢?” “殿下已在栈桥的主控室等待。”厄玛道,“请您护送主君陛下去栈桥与他见面,这里就交给我好了。”说着,他看向周惟,翡翠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深沉莫测,顿了一下,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欢迎您回来,主君陛下,让您受惊了,摄政王殿下安排不周,请您原谅。” 周惟经过一场大战,心中各种疑问纷至沓来:袭击他们的是谁?皇家船坞为什么会被伊萨人渗透?瓦龙汀又为什么被袭击者称为“叛徒”? 脑海中像是漫起了迷雾,周惟一时也想不清楚,收起乔贱贱,将护甲徽章装进裤兜,对厄玛点了点头,道:“辛苦了,起来吧。” “是,陛下。”厄玛沉声道,站起身,碧绿色的眼珠在周惟脸上飞快掠过,脸上的咬肌忽然紧了一下,垂目道,“请,摄政王殿下在栈桥等您。” 第16章 风云诡谲好基油 EP04 栈桥主控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样式朴素但做工极为精良的灰色长袍,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腰带上挂着一柄短短的牛角弯刀,刀柄上镶嵌着深邃的黑宝石,光线折射,发着幽幽的光。 以地球人的眼光看他不超过四十岁,栗色卷发修剪得整齐有型,五官英俊而凌厉,从额头至鼻梁的线条如刀削斧刻的一般,充满沧桑的霸气,眉心的纹路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的陛下……”看到周惟的一瞬,他的眼神极为复杂,顿了一刻才大步迎上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天!我的陛下!” “摄政王殿下。”瓦龙汀垂眸低声道,单膝跪地,给他行了个大礼,“属下有负您的重托,差点令主君陛下涉险,真是罪该万死!” “哦,不,你做的很好,瓦龙汀,先君在世,一定能感念你的忠心。”摄政王亲手将瓦龙汀扶起来,道,“今天的事是我的疏忽,你不必自责。” 瓦龙汀低头应“是”,对周惟道:“陛下,这就是派我去找您的摄政王,彼尔德殿下。” 周惟冷淡地点点头:“你好,彼尔德……先生。”不知为何,摄政王殿下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总觉得对方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某种有毒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叫我彼尔德就可以了,陛下。”彼尔德王右手抚胸,向周惟微微躬了躬腰,而后激动地抓住了他的双手,道,“真是没有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这一定是先君的福荫在庇佑着我们赫基帝国!” 周惟被他一握手,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嘴角抽了抽,道:“抱歉,我在地球只是个普通平民,恐怕很难胜任你们希望我做的那些事,比如召唤神龙什么的。” “哦,不,你的身体里流着骑士族的血液,你一定能够召唤出神龙!赫基帝国是你的国家,无论如何你都该回到母星,作为主君领导我们。”彼尔德王百感交集地拍拍周惟的手背,道,“能把这个国家交到你的手上,以后我也能安心地去见先君了,我的陛下……”说着,他灰色的双眼渐渐浮上淡淡的泪光,像是对先君大人极为怀念的样子。 周惟默默收回自己的双手,诚恳道:“我尽力吧。” 摄政王见他态度良好,欣慰地点了点头,转向珀西:“感谢你送主君陛下回来,猎手先生,我们赫基帝国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作为伽马星系最不差钱的人之一,珀西王子冷艳高贵地笑了笑:“不必了,我和周先生已经签订了委托合同,不会再收取额外的费用,不过按合同所说,我会在贵国待一阵子,希望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怎么会,主君陛下的承诺,就是赫基帝国的承诺,请不要担心,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一直待到你想走为止。”彼尔德王对珀西十分客气,道,“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主君陛下同意,同时不危及赫基帝国的安全——你知道,我们正在和伊萨人开战——我们都会无条件满足。” “谢谢。”珀西微笑着说。 “来,陛下,坐到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彼尔德王再次抓住了周惟的手,将他让到窗前华丽的长沙发上,坐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真像啊,你让我又想起了先君大人,二十多年了,我终于不负他的重托,把你找了回来,这下好了,骑士族后继有人,我也能把赫基帝国的重担交给你了!” “……”周惟对这种喜相逢的场面完全无法进入状态,好在他的人类禁断综合症又开始发作,冷着脸将右手抽回,不发一言地点点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倒是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腹黑气场。 实际上他只是不知道该说啥罢了。 彼尔德王看着他深藏不露的模样,灰色双眸微微闪了闪,也沉默下来。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走了进来。 “陛下。”金发碧眼的厄玛大人先是向周惟行礼,继而单膝跪在彼尔德王脚下,道:“王,一切已经办妥,可以启程回‘星寰’皇宫了。” 彼尔德王垂眸看着他金色的发顶,忽然瞳孔一缩,右手一挥—— “啪”的一声,一道细细的鞭痕出现在厄玛侧颊,紫红的颜色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惟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摄政王先生为什么忽然抽风动鞭子,而且……鞭子在哪里?根本没看到啊! 旁边的珀西也是神色一动,视线掠过摄政王,又掠过瓦龙汀,看到后者眼中流露出的厌恶的幸灾乐祸意味,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当事人厄玛却是一动不动,照旧石头一样继续跪在彼尔德王脚下,姿态恭敬,连头发丝都没有颤动一下。 “为什么杀了那个地勤?就因为他冒充你的手下潜入港口吗?”彼尔德王沉着脸问厄玛,“他冒犯了瓦龙汀,他的命就是瓦龙汀的。厄玛,不该你的东西不要去拿,明白吗?” “是。”厄玛低声应道,碧色双眸顺从而乖觉,“对不起,王,我错了。” 彼尔德王没有再说什么,沉了一刻,面色缓和下来,对周惟道:“陛下,我们回‘星寰’皇宫吧,那里才是您的家。” 周惟起身,跟众人浩浩荡荡离开栈桥主控室,临到门口眼角斜了斜,看到厄玛还跪在那里,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腰带上那根拴着短剑的链子微微颤抖,依稀泄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一行人乘坐类似穿梭机的飞行器往地面飞去,彼尔德王和瓦龙汀同乘,周惟则和珀西,以及一部分专门配备给他的侍卫、扈从一起。当然,周全作为主君陛下的萌宠,也享受到了最高待遇,从宠物箱里放了出来,趴在周惟旁边的座位上。 就是安全带有点紧,差点把它的胖肚子勒成了个葫芦。 周惟一边摸着熊猫头,安抚着略显焦虑的萌宠,一边在脑子里消化着刚才那场大战,以及和摄政王彼尔德的会面,猜想彼尔德王叫瓦龙汀同乘,大概是要询问找到自己的过程。 唔,彼尔德王看上去对瓦龙汀十分信任的样子,果然瓦龙汀是他的心腹侍卫吗?那么厄玛呢?又会是什么身份?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路上珀西以极为高端的方式询问了陪同他们的扈从和侍卫,旁敲侧击之下探听出了很多情报——原来瓦龙汀是彼尔德王从少年时代就培养起来的贴身侍卫,文武双全,除了在特殊场合保卫他的安全,还在军队中担任职务,经常执行一些危险性很高的侦察任务,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厄玛,则是彼尔德王年轻时征讨异族叛逆,俘虏而来的余孽,因为族群覆灭时不过三岁,懵懂无知,又长得极为可爱,从小便被作为奴隶豢养。长大后厄玛练得一身极为出色的近战技巧,又长于枪械武器、军事谋略,于是颇得彼尔德王信任,一直带在身边作为贴身保镖。 不过因为奴隶的身份,他并没有官方的职务,大家称他一声“大人”,不过因为他是彼尔德王身边的近侍而已。 至于瓦龙汀为什么这么厌恶厄玛,一方面是因为他给彼尔德王的威名带来损害——他长得太漂亮了,彼尔德王又没有妻子和侍妾,很多人都认为是他迷惑了王。另一方面则因为他经常在彼尔德王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多少有点离间的嫌疑——瓦龙汀毕竟要经常出去执行任务,厄玛作为奴隶却不可以离开彼尔德王,有着天然的便利条件。 周惟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家的皇族八卦,不禁感觉头大如斗——这种后宫撕逼大战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不过托乔格的福,能迅速弄清楚彼尔德、瓦龙汀和厄玛之间的三角恋(住手!)还是很不错的,猎手果然是世界上最擅长八卦的动物! (珀西:这是情报学不是八卦啊!天呢我们军校的刑侦学难道要改名为“八卦学”吗?) 一个小时之后,穿梭机飞近地面,透过舷窗,周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星寰”皇宫。 那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圆形建筑群,四面环水,仿佛一个巨大的孤岛伫立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中央。岛上山峦起伏、丛林遍布,水路纵横。一座座优雅古朴的建筑物点缀在丛林、群山和溪流之间,错落有致,疏朗开阔。 穿梭机降落在“圆环套圆环”的皇宫中央,周惟给胖熊猫栓上牵引绳,拖着它下机,然后终于站在了“母星”的土地上。 “好基油”星球和地球非常相似,天空是明媚的蓝绿色,黄矮星“拓扑”如同太阳,在天空中播撒着明亮的光辉,南面的天空中,能隐约看到彩虹般的光环,由湖蓝到翠绿层层渐变,极为瑰丽。 “陛下。”彼尔德王乘坐的穿梭机比他们先着陆,见周惟下机马上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你回来,这就是我们赫基帝国的心脏,‘星寰’皇宫,也是你今后的家。” 周惟眼疾手快,在他拉自己的手之前将熊猫拖到身前,用它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摄政王的脚步,而后淡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好吧其实是这地方太高大上了,完全超出他这个地球土吊的预计——你能想象一个农村放牛娃忽然住进故宫的感觉吗? 不过人类禁断的主君陛下是不会表现出任何内心的斯巴达的,因为面瘫拯救一切。 于是连珀西王子都不禁赞叹:我的疑似注定伴侣真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天生的王者之风啊! 周全:“嗯嗯(呵呵)。” “德古拉号”飞船里,格里佛百无聊赖地嚼着牛肉干,在睡过去之前收到了港口发来的特许通行证。从今天起他可以不经盘查随意飞行,并在赫基帝国下辖各个民用港口驻留。 “执行力很强嘛。”格里佛将通行证保存,站起身准备清点武器和小型飞行器,然后找机会溜出港口,摸一摸飞往“星寰”皇宫的路线——保护疑似注定伴侣这种美差不能让珀西一个人独揽,隔几天总该换个班吧? 好吧他其实只是迫切地想拯救世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然后主君大人就要练习如何召唤神龙了! 【珀西:窝已经准备好了,球召唤,各种召唤,随便唤……】【猫叔:总该让主君陛下学几个咒语吧?】【珀西:“巴拉巴拉变!”这个肿么样?】 【巴拉巴拉小魔仙: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第17章 自学成才龙骑士 EP01 “星寰”皇宫。周惟的住处理所当然被安排在先王陛下曾经的住处,一座位于“圆环套圆环”最中间那个圆环的双层建筑。 也不知道先君陛下是怎么想的,这座寝宫全部由巨大的白色条石砌成,方方正正跟豆腐块一样。外表面因为常年风蚀凹凸不平,充满岁月的沧桑感,内壁却打磨得细腻圆滑,像玉石一样泛着莹润的光。 整个一层是主君的会客室兼日常办公室,大得令人发慌,正对大门摆着一个由整块的黑晶石雕琢而成的王座,只在椅背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红宝石,红得像是要滴血。周惟在那上面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难受,没等他的侍卫和扈从们行完礼便匆匆下来,道:“给我弄个舒服点的椅子来吧。” 彼尔德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会习惯的,这是先君留给你的位子,也是我们赫基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周惟不觉得一把椅子就能象征什么权力,相比于一个傀儡般的国王,他更愿意当个普通的驯兽员。 不过前提是他必须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我可以问问关于先君的事情吗?”打发走了一干侍从,周惟跟彼尔德王坐在宫殿二层的小会客室里谈话。这地方装修得比一层人性化多了,落地大窗上挂着重重叠叠的暗红色帷幔,类似沙发的长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垫,有点像豹皮,粗犷而华丽。 “当然。”彼尔德王坐在他侧面的椅子上,背着光,表情有些看不清楚,但声音低沉而伤感,“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君王,在他的领导下整个赫基帝国迎来了最为强盛的一百二十年。非常遗憾,因为你失踪的事导致他郁郁寡欢,英年早逝,唉……”怅然一叹,似乎心碎得都说不下去了。 周惟对莫须有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也无法感受他的伤怀,等他平静片刻,问:“那么我的母亲呢?她是谁?还活着吗?” 彼尔德王遗憾地摇了摇头:“在你丢失后不久,先王后就因为过度悲伤而病逝了,先君因为这两个接踵而至的打击一蹶不振,日渐衰弱,几年后也……” 周惟“嗯”了一声,又问:“那么当初到底是谁把我偷走的?” “至今没有查到。”彼尔德王说,“或许是先君的仇敌,或许是一些异族的奸细,还有伊萨人的盗贼……先君在世的时候想过很多办法都没能查出来。现在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再追查的话可能会更难,唯一的相关人——你的养父也去世了,真是……” 是啊,老家伙死得真是干脆……周惟感觉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似乎没什么必要,不管彼尔德王说的是不是真的,显然他都无法再从对方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一切真相,恐怕都得他自己去挖掘。 “说说召唤神龙的事情吧。”周惟换了个话题。 “好的。”彼尔德王神色一振,开始对他科普关于“神龙”和“骑士族”的背景知识。 话说亿万年前,赫基星球上生活着一种极为强悍的猛兽,叫做雷泽龙,它们能在蓝天翱翔,能在深海潜游,能够喷火,能够吐冰,喷出的雷电甚至能瞬间击碎一座山峰! 后来随着环境演变、生物进化,赫基人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为了生存和繁衍,他们开始和雷泽龙争夺资源、抢占地盘。一开始孱弱的人类完全不是龙的对手,但后来人类之中出现了一支奇特的,可以仅凭一种特殊的语言就彻底驯服雷泽龙,并驾驭它们在蓝天翱翔的种族——骑士族。 此后若干年,骑士族搞定了整个星球的雷泽龙,带领普通人类建立了强大的赫基帝国。但随着国家逐渐强盛,骑士族内部开始发生矛盾,继而产生各种分支和派系,派系之间又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开始打仗,大家骑着龙喷来喷去,搞得整个星球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多年之后,周惟这一支骑士族的祖先战胜了其他分支,成为整个星球的王者。为了彻底平息战争,祖先将所有的雷泽龙送进了位于亚大陆次空间的二分之一火山,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它们封印在火山冷却的岩浆里,结束了整个驭龙而飞时代。 再然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赫基人过上了平静富足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龙,甚至连骑士族都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皇族一支。到了周惟这一代,干脆连唯一的王子都被人偷走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你现在想让我唤醒已经被封印了上千年的石头龙?”周惟花了很久才慢慢消化掉了这个玄幻的故事,难以置信地问,“而且连你们也不知道这些石头龙在哪里?” “不,我们知道,它们就在亚大陆次空间之门的那头,二分之一火山当中。”彼尔德王说,“只是因为普通赫基人很难进入亚大陆,更无法找到穿越次空间的门,所以谁也没去过二分之一火山。” “哦……”周惟简直不敢相信这帮人把他从地球弄回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么一个听上去像神话故事一样离谱的任务!“那你确定我能进去,我能找到?” “当然。”彼尔德王肯定地说,“你是骑士族唯一的后裔。” 周惟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道:“那么谁能告诉我,传说中那种能唤醒神龙,让它们臣服于我的语言,是什么样的?” 彼尔德王给他一个上帝般的微笑:“龙之语是骑士族天生的本能,普通赫基人是无法说出来的,自然也无法传授给你。不过你的身体里流着骑士族的血,只要你跟随自己的本能努力寻觅,就一定能够掌握它!” “……”自学成才也要有本教材吧?你特么耍我? “你别着急,陛下。”彼尔德王发现主君陛下本来就不太白的脸更黑了,忙安慰他道,“虽然先君陛下已经走了,但他留下的典籍和笔记还都在,其中有很多都是骑士族的先祖传下来的,相信里面的东西应该能给你一些灵感。” 好吧,好歹还有点复习资料……周惟抹了抹额头,皱眉道:“好吧,那我在哪里能看到它们?” “先君的笔记就在你卧室那头的书房里,皇家典籍在皇宫东面的鸠塔顶层,你随时可以过去调阅。”彼尔德王发现心主君看上去很好学的样子,十分欣慰,“不过祖宗的规矩,典籍是不能带出鸠塔的,你只能在那里看,稍后我会派人陪你去认认路,顺便帮你整理里面的古籍。” 周惟点了点头,说实话一上来就让他召唤神龙再骑着鸟去打仗他还挺发憷的,查资料缓冲一段时间的话就好多了。 “本来陛下你刚刚回来,我们是应该立刻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会,昭告天下让臣民放心的。”彼尔德王又道,“不过最近我们和伊萨人刚刚打过几场硬仗,正在硫塞山防线附近准备谈判,不适宜举行大型庆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欢迎会挪后一点吗?” “随便。”周惟对大型庆典一毛钱兴趣都没有,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查阅传说中的亲爹留下的资料,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身世之谜。 “那么我让人去筹备一下,总归要尽快举行的。”彼尔德王微笑着说。 周惟的帝王生活正式拉开帷幕,好吧,其实和在地球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赫基星球除了遍地大海、满天都飘着各种磁浮山之外,其他和地球都非常相似,一天大约有三十个小时,三分之一是黑夜,三分之二是白天。不过因为自转轴和公转轴完全平行,所以没有四季,一整年大体气温都差不多,有点像地球上的早春,微风飒飒,清朗宜人。 周惟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遛遛熊猫,然后窝在书房里看传说中的亲爹留下的各种文件。先君陛下显然是个不太爱动手的人,除了政务方面的批文,留下的手迹非常少,连个日记都没有,周惟看了三天,没找到任何与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也没有找到“雷泽龙召唤指南”之类的东西。 第四天过去,周惟已经把先君留下的墨宝都翻完了,晚上搂着胖熊猫,躺在自己宽大厚重的龙皮床垫上想心事——是的,他先君的爹没给他留床,只有一个五米见方的巨大的床垫,足有十公分厚,韧性十足,据说是雷泽龙的龙皮制成,祖上传下来的。大概是怕磨损,上面又铺了一张毛茸茸的兽皮,豹纹的,时尚得不得了。 躺在上面连周惟自己都觉得自己性感得不行。 明天该去鸠塔看看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许有用……周惟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熊猫头,心想:可是为什么先君留下的手稿里完全没提到他这个儿子呢?彼尔德王不是说先君想他想得不行都想死了吗? 难道是在说谎? 次日一早,周惟吃饭的时候告诉侍从他要去鸠塔,饭后刚刚走出大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宫殿台阶下面。 厄玛穿着一身侍卫标配的浅蓝色制服,四指宽的金色腰带勾勒出纤长有力的腰,那柄可以飞来飞去的短剑照旧挂在腰带上,剑柄的细链银光闪烁。 “早,陛下。”见周惟出来,厄玛恭敬地给他行了个礼,脸色和煦恭敬,几天前彼尔德王抽出来的那条鞭痕已经很淡了,像一条粉红色的细线,“摄政王殿下让我陪您去鸠塔,这几天就由我帮您整理那些典籍。” 周惟略有些诧异,毕竟他是彼尔德王最亲近的奴隶兼贴身保镖,特殊时期不是更应该陪在主人身边吗? 是因为瓦龙汀回来了的缘故?皇家撕逼大战又开始了啊…… 不过习惯静观其变的主君陛下并没有表露出情绪,只淡淡点了点头,道:“走吧。” 厄玛错开一个身位走在周惟侧前方为他带路,脚步稳健,态度恭敬而不谄媚,从腰到肩的线条极为挺拔,显然是长期练武的结果。 周惟不知道一个奴隶是怎么样修炼成这样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气质的。 说实话,这货看上去比他这个主君似乎还更像主君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 【罗素:生蛋快乐~】 【珀西:为毛我老婆卧室里要铺龙皮?】 【猫叔:=,。= 为了情趣。】 【珀西:情趣毛线啊摔!都说不能描写脖子以下的情节了!】【猫叔:=,。= 脖子以上就不能产生情趣了吗?】【珀西:……你知道得太多了!】 第18章 自学成才龙骑士 EP02 鸠塔位于星寰皇宫东侧,是一座由黑色石块砌成的九层巨塔,一到八层供奉着赫基王族祖先的骨灰,顶层则封存着皇家典籍。 塔体内壁挂着历代赫基主君及其王后的画像,周惟沿黑色木质扶梯一路向上,目光掠过密密麻麻的大型照片墙,越看越是迷惑——为什么这些人长得都跟他不像?就连传说中的亲爹也是? “这里挂着的画像去哪儿了?”走到接近顶层的地方,周惟发现墙上有一块空白处,像是曾经挂过一幅画像,但是被取下了。 “抱歉我不知道,陛下。”厄玛说,“我从没来过这里。” 周惟驻足看了一会,发现这个空位就在他的先君爹旁边,没意外的话从前挂着的应该是他老妈。 于是为什么会被取下来呢?其他主君的王后明明都好端端挂在那里……周惟四下看看,不得其解,片刻后倒是想明白了另一件事——怪不得骑士族的后裔会越来越少,这里挂着的王后倒有四分之一是男人。 “好基油”真是名不虚传! 厄玛似乎生怕自己的目光亵渎了逝去的先君们,低着头快步走上顶层。周惟跟着上去,发现这里像是个圆锥形的阁楼,穹顶极高,扇形木质书架靠墙而立,围成一个大圆圈,圆圈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圆桌,旁边是一把厚重的木椅。 “您请坐吧,陛下,我这就去把典籍给您搬下来。”厄玛用羽毛掸子将桌椅清理干净,恭敬道。他干活的手法十分娴熟,显然经常伺候人,周惟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有些遗憾——这么出色的青年,如果不是因为奴隶的身份,应该会有更加辉煌的人生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类产生这样怜惜的感情,感觉怪别扭的,于是皱了皱眉,道:“我自己来吧。” “不,请由我来侍奉您吧。”厄玛将一座带滑轮的木梯推过来,身手矫捷地爬上去,道,“您的时间非常宝贵,关系着所有赫基人的生死存亡,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的态度温和而坚决,周惟无法拒绝,只好在桌边坐下来。厄玛依照书架编号找到最早的典籍,用羽毛掸子扫干净,搬到桌上:“先看这些吧,陛下,早期文献中提到龙的可能性大概更高一些。” 周惟点头,拿过典籍慢慢看起来。泛黄的书页上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文字很少,倒是插画居多,看上去通俗易懂,讲的大多是皇族宫廷的日常事务,有点像漫画版主君起居注,繁杂琐碎。 翻到最后面,周惟的手忽然顿住,那是一张纯黑的纸页,像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上面用刀子浅浅雕刻出繁复的纹路。他对着光线看了看,看不懂,索性闭上眼睛用手指去摸—— 一种奇怪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凉飕飕的,仿佛细细的冰丝沿着手指爬上手背,继而爬上胳膊……冰越来越厚,越来越冷,凌冽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周惟猛地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冰封雪盖的地方,四周烈风呼啸,雪花翻卷,头顶乌翻滚,电闪雷鸣! 忽然,脚下的冰川轰然开裂,炽热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如同赤红的巨龙张开双翅,向他咆哮袭来。 “啊!”周惟轻呼一声,瞳孔一缩,眼前幻境倏然散去,只听得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呼唤:“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周惟深呼吸,发现自己还好好地坐在木椅上,那本夹着黑色纸页的典籍被合上了,一只修长的右手压在书封上,是厄玛。 “您还好吧?”厄玛担心地看着他的眼睛,“您怎么了?” “……我没事。”周惟回过神来,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道,“有水吗?” “我这就去拿。”厄玛说,却不走,又问他,“您真的没事吗?您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周惟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发现这是厄玛第一次直视自己的眼睛,透过那对绿得像深潭一样的眸子,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不,没什么。”周惟直觉地说了谎。 厄玛垂下眸子,离开了阅览室。 周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重新翻开那张黑色的纸页,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幻觉却再没有出现。于是他猜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龙之语,无法阅读,无法书写,只能雕刻在某种特制的纸张上,通过精神去感悟。 真是高大上啊……那么刚才那个冰川是哪里?火山又是什么?传说中封印龙的二分之一火山吗?周惟摇摇头,带着疑问翻开了另一本典籍。 几分钟后厄玛回来了,带来一套精致的黑石茶具,升起炉火,给他煮了一杯酸甜可口的茶放在手边。 周惟道了谢,心不在焉地继续翻阅皇家连环画。厄玛再没有多问什么,站在木梯上替他清理接下来要看的典籍,偶尔下来帮他添一点茶,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妥帖无比,比五星级酒店精心训练出来的侍应生还要完美一百倍。 刚才那种危险感应该只是错觉吧……周惟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厄玛太乖觉,太称职了,即使像他这样冷淡的人类禁断症患者,也觉得对方又体贴又识趣,赏心悦目、令人怜惜。 比冷艳高贵的自由猎手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 “阿嚏!”远在“天裂”空间城的某猎手狠狠打了个喷嚏,差点喷了他亲爱的兄弟一脸。 格里佛飞快蹬着滑轮椅逃开,斥道:“打喷嚏不会提前说一声吗?起码捂着嘴行吗!” 珀西揉了揉鼻子,抱歉道:“忽然鼻子不舒服,想打就打了。” “真恶心!”格里佛将放在他旁边的咖啡倒掉,又像防治瘟疫一样用消毒液把他周围所有的地方都喷了一遍,嫌恶道,“你是不是身体太差沾染什么病毒了?要死死远点!” “够了吧你!”珀西怒拍兄弟的狗头,“一看见我就洁癖发作,想再打一架吗?” “滚!”格里佛拂开他的手,“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快点说正事,我在这破港口待了三天都快积灰了!” 我在星寰待了三天就不糟心吗?珀西一想到周惟那张巨大的铺着豹纹皮的“龙床”就心慌气短血压飙升,再想象一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面瘫男在华丽的兽皮上玉体横陈的样子……哦,为毛和主君大人同床共枕的是那个该死的胖熊猫?难道只有变成萌宠才能和主人同床共枕吗?! 算了,比起整天蹲在港口积灰的中二病我还是很幸福的……珀西殿下默默安慰着自己,正经脸道:“我得想办法找个正当理由待在星寰皇宫,摄政王太难缠了,这三天已经找各种理由想把我赶到港口来。我怀疑他把周惟找回来根本不是想让位,而是酝酿着什么阴谋。” “什么阴谋?”格里佛感觉自己离拯救世界的伟大事业终于走近了一步,两眼放光地问。 “……我怎么知道?!”珀西没好气道,“我才在星寰待了三天而已!周惟身边所有的扈从都是摄政王的人,有一个晚上我还发现他那个娘娘腔的小奴隶偷偷溜进来偷窥我们……好吧是偷窥周惟。总之这帮人都很诡异,嘴巴也很紧,我这两天想尽办法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 “如果换我去一定不是这样。”格里佛不以为然地说,“你在军校里学的那些个情报课都太教条了,挖八卦这种事还是要我这种资深猎手来……” “你可以闭嘴了。”珀西打断了他的废话,“要不要我告诉父王你的情报学其实是我帮你考的?” 格里佛于是真的闭嘴了。 “总之摄政王千方百计想把我从周惟身边支开,一定是怕我查出什么来。”珀西皱眉道,“我预感他会对周惟不利。” “那要干掉他吗?”格里佛瞬间忘记了“保护疑似注定伴侣”什么的,兴奋点漂移到了杀人越货的事业上,掏出自己的超时空徽章往胸口一按,蓝光闪过,右手变出一柄匕首,接着换成短剑,然后是西瓜刀和菜刀,走马灯似的变了一圈,最终定格成一把折凳,“乔贱贱你怎么看?” “……”要不是自己的机甲还在周惟那里,珀西真想立马变出个折凳把这该死的中二病拍飞! “你敢再给我的机甲重命名你就死定了!”珀西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闪电般利用DNA登陆渗透进格里佛的机甲,从他胸口把徽章拿下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我会把你和你的机甲送进同一个垃圾熔炉!” “啧!”格里佛蹬着滑轮椅逃开,滑到垃圾桶旁边把他的机甲捡回来揣兜里,“好了别玩了,说正事吧,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到底是谁一直在插科打诨浪费哥宝贵的时间?珀西扶额,道:“首先我得找个正当理由待在周惟身边,然后再想办法把你弄进星寰皇宫,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二重身互相掩护探听情报。彼尔德王身上疑点很多,但他身边安保严密,我们很难渗透,不如从他的两大马仔瓦龙汀和厄玛身上下手。” “想待在周惟身边很容易啊。”格里佛耸肩,“你只要说免费给他当保镖就行了,上次袭击事件是个好借口,他那么怕死又贪财,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你。” “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不怕死也不贪财。”珀西根本听不得人说周惟坏话,自己兄弟也不行,“你这种纨绔是理解不了底层平民的生活哲学的,你没穷过也没有失去过亲人,你所谓的洒脱和骄傲只不过是无谓的穷矫情而已。” “你可以闭嘴了。”格里佛黑着脸道,“怎么你被伟大的麦考大帝附体了吗?现在我们要开个‘关于格里佛.拜的批评大会’吗?你不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周惟的代言人了吧?现在还不知道他属于我们谁呢!” 珀西气结,为什么每次和格里佛谈正事都要搭上两倍的时间来互相吐槽?努力说服自己无视他的中二病,道:“总之我会说服他雇佣我作他的保镖,然后把你弄进去。我们一起盯着瓦龙汀和厄玛……老规矩。” 石头剪刀布,最后确定由珀西盯着瓦龙汀,格里佛盯着厄玛。 不知为何,珀西对自己的傻逼兄弟能不能Hold住金发碧眼小妖精有点淡淡的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蛇精病俘获小妖精之旅正式开始。 【格里佛:小妖精,我叫你你敢答应吗?】 【厄玛:蛇精病,我叫你你不答应你也是蛇精病!】 第19章 自学成才龙骑士 EP03 也许是阅读典籍触发了龙之语的缘故,周惟整个白天都有点精神恍惚,脑子里时断时续地响着一个奇怪的声音,躁动不安。 这就是传说中骑士族的本能吗?周惟有些不舒服,天微微黑就躺在床上睡了。半梦半醒间他又来到了那个冰封之地,四周狂风怒吼,大雪纷飞,裂开的冰川如刀切的悬崖,下面涌动着滚滚岩浆。无声的语言在四周回响,听不真切,却像是唤醒了某种穷凶极恶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嘶吼、挣扎,令他头痛欲裂,心跳加速…… “咚——”一声巨响,仿佛山峰被巨锤砸碎,震得周惟心头巨震,猛地睁眼,才发现是有人在轻轻敲门。 “干什么?”疲倦而愤怒的主君陛下带着巨大的起床气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作死的自由猎手。 “……”珀西看到周惟精壮闪亮的小身板就瞬间失语了——主君陛下居然光着膀子,蜜色胸膛微微起伏,上面细碎的汗滴滚落下来,顺着漂亮的胸肌轮廓砸在睡裤上…… 珀西感觉那汗根本就是砸在了自己心上,“啪、啪啪……” 夭寿,要流鼻血了…… 心潮澎湃的王子殿下竭力屏住呼吸,让自己维持高冷的猎手范儿,道:“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进来吧。”周惟整个人还在冰川雪山的梦境中没走出来,压着烦躁的情绪问,“什么事?” “我觉得你有危险。”珀西掩饰地揉了揉鼻子,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星球的一切都透着诡异,我觉得从天裂空间城偷袭事件开始,你就一步步走进了危险中。” 周惟抹了把脸,疲惫地坐到沙发上,这种感觉不是乔格一个人的专利,他身处漩涡的最中心,自然感受更加深刻——摄政王对他态度虚伪,瓦龙汀前后精分,厄玛眼神诡异,还有鸠塔内的画像、典籍中的龙之语…… 但也许是骨子里天生的倔强在作祟,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偷偷离开这里。他前二十四年已经活得不清不楚,今后的岁月不想再懵懂下去。周伊死了,能弄清真相的只有他自己。 而且就今天观看典籍引发的一系列幻象来看,彼尔德王应该不完全是在骗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那种蠢蠢欲动的力量。他不是地球人,也不是普通的赫基人,他必然和亚大陆异次元空间中封印的雷泽龙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他在典籍中看到了古早时期的赫基地理志,他幻象中出现的情景很像二分之一火山。 “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周惟说,“如果觉得危险,你可以先离开,实际上我早就想提醒你这么做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在赶你走,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 “不,我不会离开你。”珀西脱口而出,随即发现有点不对,立刻挽救了一下,“……的国家。”缓了口气,道,“我的仇家太可怕了,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否则……”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个宇宙中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生物,只能含糊其辞地摇头,“后果不堪设想!” 周惟看着他苍白英俊的苦逼吸血鬼脸,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珀西也看着他英挺野性的禁断症脸,咽唾沫:“个人隐私。” “哦……”周惟对人类的好奇十分有限,像火柴头一样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头晕脑胀赶着睡觉,便道,“你愿意留就留下来吧,觉得有危险可以随时走,不用征求我的同意,我说过我没意见。” “但是摄政王先生好像有意见。”珀西说,“这几天他旁敲侧击我好几次,想让我离开星寰皇宫回空间城,或者最好干脆离开这个星球。我觉得他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你身边有他安排之外的人,你懂吗?” 周惟一顿,确实,如果彼尔德王是有意赶乔格走的话,那他就有这种嫌疑。 “我有个建议。”珀西见他似有所动,加了把火,“你可以雇佣我作你的贴身保镖,这样我可以无视摄政王的暗示光明正大留下来,你也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意思——如果他反对的话那一定有问题!而且我的身手你也看到了,有我在对你只有好处。” 周惟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当我的保镖?”贴身二字还是算了吧,换成非人类还可以考虑一下。 “嗯哼。”珀西挑眉,“你现在好歹也是主君了,不至于无法支付我的佣金吧?我这趟送你回来倒贴了不少钱,回去之前也该攒点路费是不是?” 提到钱周惟就有点气短,他确实占了人家不少便宜,想了想,点头:“行,那我雇你吧,明天我就去跟彼尔德王说,至于佣金……如果他不给你,我以后会想办法还上的。” “我相信你。”珀西点头,再次感叹自己没看错人,周惟节省但绝不贪婪,虽然很在意自己的安全,但遇到事绝对不会往后缩。 总之是个纯爷们。 在周惟的运作之下,几天后珀西正式成为主君陛下的私人保镖,住处也搬到了主君的隔壁,离那张嚣张的龙床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一指头捅碎了穿过去,踹飞胖熊猫代替它陪伴主人。 不过有个人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格里佛在他拿到工作证的当天便潜入了这座宫殿,为了防止他做出强行表白这种损坏他们兄弟情分的事情来,格里佛决定以生命扞卫这堵墙的存在! 好吧,兄弟情份什么的可以划掉,不存在的事物是不会被损坏的。 如珀西所料,周惟在向彼尔德王提出聘请私人保镖的要求时,受到了对方委婉的反对。彼尔德王表示对他这样的决定十分不解:“我配给你的扈从绝对能保护你的安全,陛下,只要你不出星寰皇宫,就绝对不需要额外的保镖。而且听瓦龙汀说,这个叫做乔格的自由猎手和你并不熟悉,从前还有些小过节,你这样贸然聘请他,会不会太草率了?” 周惟事实上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告诉他一声只是为了看看他的反应,以及报销一下雇佣费罢了,安静地等他说完,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庆典之前你跟乔格商量一下,把他今年的佣金结一下,先预付一半吧。” “……”彼尔德王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主君陛下的人类禁断症——这货压根不会跟人正常交流是吗? 无论如何,主君最大,在星寰皇宫举行盛大的“欢迎主君陛下回归庆典”之前,珀西走马上任,成为金光闪闪的主君私人保镖一枚。或者确切地说是两枚,因为他的卧室里还藏着一个时刻准备和他移形换影拯救世界的格里佛。 “锁改造好了。”与周惟卧室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格里佛耳朵上架着改锥,手里拿着便携光脑调试密码,“今后只有我们俩的DNA才能刷开这道门。当然不排除有人用光炮把它轰碎了硬闯进来。” 珀西对格里佛的动手能力还是比较放心的,点点头,披着侍女新做的礼服在镜子前试穿,道:“今晚摄政王要给周惟举行欢迎会,赫基帝国很多政要都要参加,瓦龙汀在受邀之列,厄玛应该也会待在现场服侍主人。这是个好机会,我在现场他们不会怀疑我,你正好潜入彼尔德王的寝宫找找线索。” 一听说有事做,格里佛的战斗之魂马上熊熊燃烧,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夜幕降临,欢迎会正式开始,位于星寰北部的“鲜花宫”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坐落在星寰南部的摄政王寝宫,却是灯光暗淡,一片安静。 格里佛穿着隐身衣一路小心地接近了寝宫,发现虽然主人离开了,这里的安保级别却一点都没降低,四处都是身手矫健的守卫,暗处还藏着一些目光犀利的影卫,比周惟这个所谓的“陛下”那里高了不止十倍! “真是怕死啊……”格里佛暗叹一句。还好这座宫殿有一面是临海的,像是座落在危崖上的鸟巢,他水性很好,轻易就从另一端的海岸线游了过去,沿刀削般的悬崖一路爬上光滑的石墙,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里跳了进去。 这里大概是彼尔德王的书房,四周立着巨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着各种书籍和文件。格里佛戴上手套小心地一一查阅,发现大半都是前线的战报,伊萨人已经占领了赫基四分之一的国土,双方正在硫塞山附近展开会战。为了出其不意打败伊萨人,赫基人一边低调地求和,一边派人寻找流落地球的主君。 看来彼尔德王并不完全是在说谎,周惟确实有拯救赫基人的本事,否则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他找回来。格里佛继续翻阅,找到了瓦龙汀写给彼尔德王的报告,上面详细陈述了他到达地球的辛酸的过程,以及被周惟和周全殴打的经历(格里佛脑内批注:此处应有掌声),之后又写了寻找猎手的事情,以及对“乔格”身份的怀疑——瓦龙汀怀疑他是某个强大的吸血帝国的通缉犯,他口中的仇家则是追捕他的帝国警察。 还好没怀疑他们是两个人,格里佛松了口气,将各种报告细心归位,而后走到临窗的书桌前,尝试侵入那上面的半球形办公光脑。 系统提示需要指纹登入,看来比其他国家常用的虹膜和DNA分鉴技术差了很多,格里佛掏出采集器在房间内搜索彼尔德王的指纹,但这里大概才被打扫过,干净得要死,一个完整清晰的指纹也采不下来。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格里佛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到隔壁,打开了奢华的木质对开大门。 门内帷幕低垂,空气中浮着淡淡的、男性化的香气,一张King-size的大床摆在中央,铺着厚厚的紫金色被单,原来是彼尔德王的卧室。 好骚气的颜色……格里佛默默吐槽着摄政王的审美,拿着指纹采集器继续找样本,很快就在床头的立柱上找到了一个清晰的指纹,记录下来。 就在他想要回隔壁开光脑的时候,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外的走廊上,一个清冷而悦耳的男声道:“做杯醒酒汤来,王喝多了,我服侍他就寝。” 然后是侍女低声的应答:“是。” 该死,彼尔德王居然提早回来了,珀西这个白痴也不给老子发个信号!格里佛暗叫不好,跑到窗边想跳出去,视线一扫便看到了窗外树上的影卫,忙闪回房里。这时外面的人已经在转动门把手了,他四下看看,果断选择了最危险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进去——灯下黑,关键时刻往往最安全。 嗯,其实就是骚气的大床下面而已。 第20章 亚大陆之秘 EP01 厄玛小心搀扶着彼尔德王,将他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水……”彼尔德王确实是喝多了,连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 厄玛轻声应是,倒了杯水过来,扶着他一点点给他灌下去。 侍女送来了醒酒汤,厄玛接过来放在床头,打发走了她,却并不给彼尔德王喝,而是从浴室里拿了干净的热毛巾来,轻手轻脚替他擦拭面颊和脖子。 摄政王口中发出舒适的嘟哝,依稀像是在叫谁的名字,大手混乱地抚摸着厄玛的脊背,一路下滑到劲瘦的腰,在那上面流连。 厄玛面不改色,依旧轻柔地侍奉着他,只在他的手滑到自己臀部的时候躲闪了一下,低声道:“王,是我。” 摄政王的眼睛慢慢睁开,半梦半醒般盯着他的脸,像是要在那张漂亮的柔顺的面孔上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来,良久忽然露出纠结烦躁的神色,扬手抽了他一个耳光:“滚!” 他手劲极大,“啪”一声脆响,厄玛被打了个趔趄,一头撞在床柱上。 “您醉了,王。”厄玛的声音依旧是平静而温柔的,他扶着床头柜站稳了,并没有理会自己撞红的额角,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座小小的香薰炉,点燃了摆在柜子上。 彼尔德王深深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沉沉睡去。厄玛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去浴室换了新的,回来褪下他的外袍继续替他清理身体,仔细而轻柔,连每一个脚趾都没有落下,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根本没有发生过。 终于折腾完了,厄玛直起腰静静看着熟睡的摄政王,碧绿色的眸子泛起奇怪的光,依稀是麻木的,眼底深处却像是跳动着某种炽热的火焰,像是要焚毁一切。 良久他轻轻叫了一声:“王?” 摄政王静静睡着,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厄玛吸了口气,端起床头的醒酒汤倒进了浴室的马桶里,而后收拾了毛巾,抱起摄政王换下来的脏衣服退出了卧室。 灯光逐渐熄灭,房间陷入寂静。大床下,趴了半天的格里佛像壁虎一样无声地游了出来,轻巧地跳起身,先是看了看摄政王,确定他已经睡实了,便将视线转到了床头的香薰炉上。 炉子里的香料还在燃烧,释放出轻柔香甜的气味,让人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格里佛细长的单眼皮微微眯起,神情微一恍惚便即恢复了正常,瞳孔一缩,立刻警觉地屏住了呼吸——不对劲,这个香料里好像含有安眠和致幻的成分! 厄玛想害彼尔德王? 不可能!香薰炉是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点燃之后他并没有添其他的东西进去。除非他提早就知道彼尔德王会喝醉,提前把药物加好。 但这可是彼尔德王的卧室,万一被查到他岂不是完蛋了? 疑问太多,但格里佛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迅速戴上手套揭开香薰炉的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细小的取样瓶,用小吸管吸了一点香薰液放进去,而后将一切恢复原样。 窗外的影卫走开了,大概是在别处巡逻,格里佛反手扳着窗格跃出窗口,沿光滑的石壁爬上屋顶,刚要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爬到了另一面,静悄悄伏在屋檐的阴影中等待——厄玛不会平白无故给摄政王下药,他把彼尔德王弄睡着,一定是想做点什么主人所不允许的事情。时间已过午夜,用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出动了。 果然,静候了大概一刻钟,一个矫捷的身影便从侧面侍卫的房间里荡了出来,虽然那人整个包裹在一领黑色夜行衣当中,格里佛还是轻易就认出了他的身形,是厄玛。 格里佛悄无声息地跟在厄玛身后,随着他巧妙地躲过各种侍卫和巡逻队,穿过大半个星寰皇宫,从一处内河入水,顺着地下暗河游了大约二十米,最后穿进了大海。 这一刻格里佛无比庆幸自己的军校没白念,否则紧要关头恐怕都跟不紧一个瘦肌麻杆的娘娘腔!厄玛的身手太好了,敏捷机警,而且明显深谙各种追踪和反追踪的技巧,好几次他差点被发现,都是依靠高科技的隐身服才化险为夷。 厄玛像矫健的豚鱼一般在大海中飞速潜游,间或冒出水面换气。格里佛游在他身后一百多米,始终不敢跟的太近,大概游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他爬上了一个长满野草的弯月形小岛,在岸边礁石下面的石洞中掏出一个黑色背包背在背上。 夜风猎猎,格里佛藏在海水里,隔着水面看着岛上的青年,厄玛明显有些疲劳,拄着膝盖喘了会儿气,才按动了背包上的按钮。一对黑色巨翼呼啦啦一下从他背上展开,趁着一阵疾风飞上了天空! 卧槽居然要飞……格里佛连忙飞速潜游,贴着小岛的地面爬上高处一块礁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的路线——天空不比地面,是没有遮挡物的,这么近的距离他只要一上天就会被厄玛看见。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是尽量看清他飞往的方向,等他消失了再跟上去。 厄玛飞得极快,几分钟后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格里佛打开隐身衣智能飞行系统,脚下喷出亮蓝色火焰,像一道闪电飞上了天空。 即使不借助工具他也是能飞的,但他的兽态体型太庞大了,没有云层的遮挡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保持人形态飞得好一点。 向着厄玛飞行的方向飞了大约一刻钟,格里佛沮丧地发现自己失去了他的行踪。厄玛消失了,无论天空还是地面,都没有他的踪迹。 他去哪儿了?格里佛不甘心地在夜空中逡巡着,最终调整航向往接近南极的冰山飞去——这个方向全部是平原和大海,可供隐藏的掩体很少,只有南极冰山沟壑纵横,适合藏身。 几分钟后,格里佛降落在南极的冰盖上,因为离黄矮星略远,这里的气温比星寰所在的赤道区要低上五六十度,到处都是万年不化的冰川。格里佛踩着光滑的冰面一步步往冰山深处走去,他不知道厄玛是不是在里面,但那里好像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蛊惑他,让他无法停止脚步,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的冰山在这里仿佛被一柄利斧劈开。格里佛小心翼翼走到裂缝边沿,发现下面深不见底,依稀能看到微弱的红光透上来,像即将熄灭的蜡烛。 这是什么地方?格里佛脑中闪电般掠过这几天看过的关于“好基油”的资料,眼睛猛地睁大——亚大陆!这是赫基星球亚大陆的入口! 赫基星球的构造十分奇特,像一个一层包一层的坚果,最里面是不稳定的星核,涌动着岩浆和炽热的能量;中层是温度极低的冰川,也叫做亚大陆,据说环境极为恶劣,除了寒鼠和雪猫几乎没有生物可以生存;最外层就是赫基人居住的表大陆,温暖湿润,有着富饶的土地和宽广的海洋。 不过表大陆并非完整的一块,在南北两极有好几个巨大的裂缝,通过这些裂缝人们可以进入亚大陆。当年骑士族的祖先就是通过这些裂缝把雷泽龙赶进了亚大陆,又通过次空间之门送进了炽热的星核,封印在岩浆冷却形成的火山岩里。 要不要下去看看?格里佛趴在冰川裂缝的边缘犹豫着,下意识觉得有些危险,但骨子里天生的冒险欲却不允许他立刻离开。纠结半晌他再次打开了隐身服的推进器,一个鱼跃跳进了深渊! 猛烈的寒风从裂缝深处直吹上来,带着细碎的冰屑,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格里佛眯着眼睛小心飞行,控制着推进器的方向,半个小时后终于穿越了表大陆,飞进了冰封雪盖的亚大陆。 这里没有天空,抬头只能看到表大陆的反面,黑褐色的岩石覆盖着斑驳的冰层,巨大的冰绺像石笋一样从上面垂下来,有些像布幔,有些像利剑,有些绵延起伏,像倒垂的群山。 脚下是坚硬冰川,没有一丝土壤,寸草不生。格里佛关闭推进器,小心翼翼往亚大陆深处走去。 忽然,黑暗深处传来一丝微光,像是有人点了一盏灯,格里佛停下脚步,隐藏在一个巨大的冰笋后面,往灯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一个枯瘦的老者站在一片平坦的冰面上,看上去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披着一领厚重肮脏的皮裘,脊椎佝偻,拄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杖,暗淡的灯光下,一张脸皱得像枯树皮一样,两只灰蓝色的眼睛如同镶嵌在裂纹中的破石头,晦涩无光。 一个颀长英挺的人影站在老者对面,同样披着皮裘,戴着风帽。虽然隔了很远,格里佛还是认出了那是厄玛——那人风帽里散落出了一绺淡金色的头发,皮裘前襟里露出一只镶着银链的剑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亚大陆?!格里佛吃惊极了,几乎忘记自己就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借着冰笋的遮掩往外又探了探头,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个老者似乎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快速地用枯瘦的双手给厄玛比划着什么。 少顷厄玛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老者丑陋的面孔浮上一丝诡异的微笑,长长叹了口气。 格里佛努力记忆着他们手语的动作,掏出便携光脑想要把这一幕拍下来,但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一道闪电般的银光忽然划过他的视野,冰冷的杀气瞬间袭来,“嚓——”一声轻响,他手里的光脑被击飞,撞在冰笋上碎成了几瓣! 不等他回过神来,袭击他的银光在半空中划了一个短促的弧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掉头,再次划向他喉咙!格里佛心中一凛,飞快一闪,银光堪堪擦着他的侧颊划过,在他耳畔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热热的液体从颧骨上掉下来,是血。 格里佛内心的怒火瞬间烧到了最高值——从小到大,从来没人敢动他的脸!包括他那个死对头的双胞胎兄弟!包括他伽玛星系总扛把子的父王!包括他笑面虎的亲妈! 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狂化态的王子殿下猛地打开光剑,目露凶光往试图毁他容的小妖精呼啸而去——脸脸脸脸脸! 作者有话要说:  【格里佛:卧槽我的脸!你是嫉妒我长得帅想要毁我容吗小妖精!】【厄玛:真心不是,我是想杀你灭口来着……天太冷手抖了……】【格里佛:……那还是毁容吧。】 第21章 亚大陆之秘 EP02 暗淡的灯光、呼啸的狂风、低垂的冰锥……被毁容的王子殿下和神秘叵测的奴隶在亚大陆的冰川上展开了“脸の决斗”! 厄玛身手极为诡异,右手灵活地控制着剑柄上的银链,将一柄尺余长的短剑操控得出神入化,时而收回来握在手中当做匕首,时而甩出去当做暗器,招招直击要害,鬼神莫测! 好在格里佛身为麦考大帝的长子,从幼崽时期就被当做王位继承人培养,在一众大臣的督促下文韬武略学了个扎实,因为有珀西这个只能打不能杀的死对头,在格斗和猜拳的领域更是取得了极高的造诣! 好吧后者基本没什么用,但前者在危急时刻,尤其是面对武力值爆表的小妖精的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嚓”一声锐响,格里佛一个干净利落的斜劈,手中光剑将厄玛的短剑削掉了几乎一半,跟着反手一刺,正中他右臂! 殷红的血丝瞬间从伤口中迸了出来,厄玛面不改色,甩出短剑继续攻击格里佛,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老者却发出焦急的叫声:“啊……哦啊!” 沙哑的叫声回荡在亚大陆空旷的冰川上,痛苦而焦灼,格里佛心中一颤,微一分神,厄玛便欺身而上,右手一抖,短剑流星般绕过他右臂,剑柄上的银链瞬间像毒蛇一样绞住了他的胳膊。 格里佛冷笑一声,钢爪似的右手两指一捏便扣住了断剑,手腕一翻,胳膊用力,银链发出“崩——”一声脆响,应声而断! 厄玛瞳孔一缩,骤然飞身后退。然而格里佛比他更快,手指一抖,手中断剑便闪电般飞了出去,擦过他的颧骨,“咄”一声钉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幔上。 厄玛为了躲避断剑,不得不调整重心,退开的速度慢了下来,被格里佛迎头赶上,飞起一脚踢在小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飘落在坚硬的冰川上,在惯性的作用下滑出去七八米远。 这一脚踢得极重,厄玛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痉挛了一下,试图马上爬起来,但力不从心,再次摔倒。格里佛一个潇洒的滑步飘到他面前,手中光剑一递,“嗡——”一声抵住了他的咽喉。 厄玛大口喘息,汗如雨下,在剑尖之下一动也不敢动,只死死盯着格里佛,翡翠色的眸子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倔强、愤怒、阴狠……眼底深处隐隐还藏着一丝恐惧。 “吧嗒、吧嗒……”鲜血从厄玛右臂和颧骨的伤口掉下来,砸在冰面上,发出几不可查的轻响。格里佛看着他因为疼痛和失血而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孔,辛辣而绝望的眼神,不知为何心头一颤,一股奇异的电流从脚底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被打得酥麻恍惚。 “啊!哦哦!”那个佝偻的老者像是忽然被惊醒了,尖叫着冲过来扑到厄玛身上,用干瘦的身躯护住他,祈求地看着格里佛,并试图用枯瘦的手指抓住他的剑刃。 格里佛不想伤害不相干的人,不得不退后一步。老者趁机扑到厄玛身前,将他整个拦在自己身后,冲着格里佛猛烈摇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咿呀声。 格里佛完全猜不透他的意思,见他神情激动,怕伤着他,想再后退一步,不留神脚下一滑,手中光剑反而递出半尺,险险停在老者胸前。 “住手!”厄玛厉声喝道,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老者,站起身来,纤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尖俏的下巴微微抬起,碧色双眸冷冷看着格里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高傲的、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与平时那个卑微柔顺的奴隶判若两人。 “杀了我。”他双眼一瞬不瞬,声音冰冷刚硬,“乔格,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请你放过他,他已经老了,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活不了多久,即使你不杀他他也会很快死去。”说到一个“死”字,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忽然浮起悲凉绝望的意味。 “啊!”老者疯了似的冲上来,飞快打了个几个手势,见厄玛不听话,抱住他的身体将他拼命往后推,捶打他的肩膀,发出垂死野兽一般的哀嚎。 厄玛梗着脖子不说话,一脸倔强的表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死死盯着格里佛。老者忽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扬手狠狠抽了厄玛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连格里佛都吓了一跳。厄玛被他打得歪过头去,苍白的面孔瞬间浮上五个殷红的指印。 老者的右手剧烈颤抖着,像是心痛,又像是恐惧,良久想要去摸厄玛的脸。厄玛却退开一步,伸手捂住了半边面孔。 “唔嗯……”老者一边哆嗦一边急切地打着手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厄玛静静看着他“说”,脸上的倔强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甘而无助的痛苦,最后闭了闭双眼,咬着嘴唇扭过头去,表示妥协。 格里佛在一旁看着他们古怪的交流,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忽见厄玛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单腿跪在了他的剑尖之下。 “!”格里佛吓了一跳,手腕一抖差点划破了他的额头,忙退后半步。老者跟着跪了下来,挡在厄玛侧前方,佝偻着腰,仿佛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狗,守护着自己的幼崽。 “请、请你放过我。”厄玛艰难地说着,英挺的面孔因为屈辱和纠结显得特别惨淡,“请不要把我的秘密告诉陛下,和……和摄政王,他会、会折磨我,杀了我。”顿了顿,轻声道,“我不能死。” 老者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触碰厄玛,但看着他脸上殷红的掌印,终究没能伸过去,捂着脸痛苦地哽咽着。 这种穿越进苦情伦理正剧的赶脚是肿么回事?一直生活在热血逗比风格中的王子殿下对此时此刻的场景完全兼容不良,看看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并没有)的小奴隶,再看看老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枯树皮,脑中不禁一团乱麻——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本王子的脸都被划破了才不得不反击一下,你们现在这种弱势群体受害者的鬼样子到底是想闹哪样? 格里佛焦虑得不行,不过脸上还保持着吸血鬼王子的冷静从容,收起光剑,脚尖挑起厄玛的断剑踢出十几米远,道:“起来!” 厄玛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扶着老者站了起来,垂下眼,身体挺拔如同标枪,似乎重又恢复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奴隶。 “他是谁?你为什么要来亚大陆见他?”格里佛沉声问,“告诉我实话,否则我立刻带你们去见摄政王!” “他是我的父亲。”厄玛的回答简直石破天惊,“二十多年前,我们的部族发动叛乱,意图推翻赫基人的统治,先君派摄政王镇压叛乱,杀死了叛军,俘虏了族人,然后……烧死了他们全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不想回忆惨痛的过去,少顷接着道:“我当时刚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摄政王把我留了下来,当做这次平叛的战利品带回星寰。先君见我幼小无辜,便赦免了我的罪过,将我作为奴隶奖赏给了他。我一直以为我的族人全都死了,直到七岁那年见到我的父亲,才知道他还活着。” 老者担忧地看着厄玛,眼底隐隐有一丝意外。厄玛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接着道:“灭族那天,我父亲也被送上了火刑架,但侥幸活了下来,在赫基军队撤离后逃了出去。七岁那年他设法找到了我,和我相认,并告诉了我关于部族的事情。后来我们的会面被摄政王的影卫发现,我被摄政王在地牢里关了整整一年,我父亲则被影卫追杀,不得已逃进了亚大陆。” 格里佛看看英俊的厄玛,又看看枯树皮一样的老者,实在无法把他们往“父子”上联系,但后者受过火刑,容貌大变也是有可能的。 “几年后我再次找到我的父亲,当时他因为亚大陆残酷的环境已经快死了,我想把他带回表大陆治疗,但摄政王的眼线太多了,一旦被发现,我们父子都是死路一条。”厄玛垂下眼睛,无奈道,“所以我只能让他继续藏在这里,定期给他送药物和给养。今天本来不是我们见面的日子,但陛下举行宴会,王正好喝醉了,我才临时起意跑出来看看他。” “呜呜……”老者擦了擦眼泪,拉了拉厄玛的衣袖。厄玛摇了摇头,给他打了个手势,向格里佛解释道:“他担心你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乔先生,请你给他一个保证。你放心,我们的存在绝对不会威胁到你和陛下。我可以发誓,今后我绝对不会害陛下,我会尽全力服侍他,帮他找到解开雷泽龙封印的方法。求你放过我和我父亲,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的眼神悲哀而恳切。格里佛看着他的眼睛,试图通过自己军校生的专业素养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但很快便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种被电打了的感觉又来了,从脚底到头顶,一阵一阵。 软化下来的厄玛似乎对他有某种天生的杀伤力,只要对上对方哀伤祈求的眼神,他就会沉溺在那种暖洋洋的心悸当中,完全无法硬起心肠。 “……你的伤口。”良久格里佛听到自己说,那声音温和平静,陌生得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你在流血,需要包扎。” “!”厄玛眼中掠过狂喜,“你答应了?你答应不告诉摄政王我父亲还活着?” 格里佛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谢谢!”厄玛漂亮的面孔瞬间浮上难以言喻的喜悦,整个人仿佛都开始发光,“谢谢你!只要能保护我的父亲,我愿意为你和陛下做任何事!” “你、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格里佛对这样情绪外露的厄玛完全招架不住,努力挪开自己的视线,问老者:“有药箱吗?” 老者询问地看向厄玛。厄玛向他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他点了点头,拄着拐棍佝偻着身体往冰川深处走去。 “我父亲去取药箱。”厄玛对格里佛说,“很快回来。” 格里佛知道他是怕自己知道老者的住处,难为他这种时候还保持着机警,便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一顿就马上进入怜惜模式也是醉了…… 【猫叔:你这样的傻逼迟早被人啃得渣都不剩。】 【格里佛:我这么傻还不是你写出来的……等等你什么意思?】【猫叔:啊天气好好去吃个麻辣香锅吧啦啦啦~】 第22章 亚大陆之谜 EP03 片刻之后,老者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回来,递给厄玛。 厄玛打开药箱,先拿出一块小小的贴纸递给格里佛:“对不起,伤到了你。” “?”格里佛一愣。 “这里。”厄玛指着自己的颧骨,“划伤了。” “哦。”格里佛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找人拼命的初衷,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摇头,“不必了,很快就长好了。”他的自愈能力非常强,这点伤个把小时就会完全长好。 “我来吧,你看不见。”厄玛揭开贴纸,凑近了仔细帮他用消毒液清理伤口,然后贴在颧骨上,道,“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你的恢复力很强大。” 他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半垂着眼睑,眸子像上好的翡翠通透深邃。格里佛嗅到他身上清新的体味,还有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不知为何心头狂跳,被他冰凉的手指触到,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 “好了。”还好厄玛很快就离开了,退开几步站在冰幔的阴影里,解开夜行衣领口的纽扣,将右侧衣袖褪下肩头,准备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整条右臂已经被鲜血染透,殷红的血渍衬着雪白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用消毒液浇在伤口上大致清理了一下,咬着绷带试图往手臂上裹,但因为单手操作,有些力不从心。老者想要帮他,烧伤焦枯的双手却连绷带都握不紧。 “我帮你。”格里佛看着他白皙修长、肌肉结实的手臂,感觉那种要命的心悸又来了,定了定神,哑声道,“到亮处来。” “……谢谢。”厄玛犹豫了一下,走出了冰幔的阴影,将绷带递给他,“麻烦你。” 暗淡的灯光下,格里佛看到自己划出来的那道伤口挺深,所幸是冷光剑,并没有灼伤,便放下绷带,拿了一管快速凝胶,对齐伤处仔细粘合:“这样不会留下疤痕。” 厄玛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安静地站着让他施为,整个过程一动不动,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格里佛惊讶于他的耐受力,同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对留不留伤疤毫不在意——他肩头、胳膊、胸口……到处都是丑陋的伤疤,大大小小足有几十处,有些像是刀伤,有些则像是鞭痕,新新旧旧,重重叠叠。不过总的来说新伤很少,绝大多数都是年代久远的旧伤了,只留下细细的白色瘢痕。 “这是彼尔德王留下的?”格里佛有些莫名的愤怒,“他经常打你?” “奴隶都是这样的。”厄玛淡淡道,“小时候不听话,总是挨打,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他说的麻木而平淡,却含着无数引人深思的辛酸。格里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长大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一直以为像自己这样因为王子身份而被迫放弃个人爱好,已经是很大的牺牲,看着厄玛才发现与之相比自己真是无病呻|吟。 珀西说的没错,他就是穷矫情。 “这是什么?”格里佛替他裹好绷带,发现他右侧的肩胛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印记,像是一只眼睛,轻轻摸了一下,感受到皮肤异常的凹凸感,似乎是烙铁烧过的伤疤。 厄玛轻轻抖了一下,低声道:“赫基之眼,奴隶的烙印,王替我烙上去的。” 格里佛下意识握拳,心头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手攥住,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就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不舒服。 厄玛无声地穿上衣服,系好纽扣,给格里佛一个平淡无谓的微笑:“别害怕,奴隶都是这样的,下次不要看,就不会觉得恶心了。” “不。”格里佛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不害怕,还是不恶心,看着厄玛年轻的麻木的面孔,忽然有一种迫切地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还有这儿。”最终格里佛什么都没有做,捡起药箱中另外一块贴纸,仔细地贴在他划破的颧骨上。 “谢谢。”厄玛低声说,收拾了药箱,递给老者,给他打了几个手势,而后对格里佛道,“我得回去了,王快要醒了,看不到我他会起疑心。” 格里佛点头。厄玛对老者挥了挥手。老者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小会儿,拎起地上的灯,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走进了亚大陆深处。 四周渐渐陷入黑暗,厄玛却不急着离开。格里佛听到他轻浅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隔着一米左右停下,然后说:“先生……哦,您现在是陛下的侍卫了,乔格大人。请您记住您对我的承诺,今天的事绝对不向任何人提起。” 格里佛想了想,没有答应他,只道:“我承诺不会向摄政王和其他赫基人提起今晚的事。” 厄玛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好吧,陛下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请您……” “只要你不做不利于他的事情,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格里佛给了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保证,毕竟厄玛的所作所为太过诡异,而周惟又是他和珀西其中一人的注定伴侣,他不能因为前者而让后者陷入危险之中。 “好的。”厄玛退而求其次,没有再苛求什么,道,“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错过时刻我们可能会遇上星寰的巡逻兵。” 两人沉默地走出冰川,从裂缝中飞出亚大陆,飞回弯月小岛。厄玛将飞行翅藏在礁石洞里,带着格里佛从大海深处通过内河游回星寰。 刚刚上岸,夜间分时段开放的水闸就关闭了,厄玛舒了口气,抖抖身上的水,低声道:“我回去了,大人,再会。” 茂密的丛林,漆黑的夜,借着光环暗淡的光,格里佛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绿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厄玛右手抚胸,微微躬身给他行了个礼,而后像一个细小的影子一般飞快越过丛林,消失在摄政王寝宫的方向。 同一时刻,星寰西南方的一片树林里,珀西正百无聊赖地躺在一根粗树枝上数星星。他的侧前方是一座半圆形的宫殿,依山坡而建,墙壁上种满了墨绿色的爬藤,充满童话色彩。 这里是摄政王麾下第一亲信——瓦龙汀的住处。 珀西不是平白无故躲在这里当树懒的,今晚的欢迎宴会上他就发现瓦龙汀情绪有些反常。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他从小就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有着异乎常人的判断力,如果一个人某一天举手投足都让他觉得不舒服,那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好吧,主要是因为他是个多疑的天蝎座。 #每一个试图蒙骗天蝎座的行为都是作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座星寰皇宫都陷入了睡眠当中,除了值夜的侍女和巡逻队,四处听不到一点人声。忽然,珀西的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紧绷了起来——有危险! 一个黑影出现在东面的灌木丛中,鬼魅一般跃上院墙,攀着宫殿墙壁上的蔓藤,轻轻一荡便跳上了二楼的窗户。 在窗帘淡蓝色的背景之下,珀西终于看清了他。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宽肩窄臀,一袭黑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形,个子比瓦龙汀略低一些,但在男人中已经算是颇高了。能以这样的身高还保持这么好的敏捷度,一看就是长期军事训练的结果。 那人站在瓦龙汀窗前,脚尖踩着窄窄的窗棱,单手抓着树藤,身体一动不动,只耳边一绺碎发随着夜风轻轻飘动。隔着十数米,珀西不禁对他的潜伏功力竖了个大拇指——太牛了,贝克军团最优秀的间谍无非也就这个水平。 忽然,那人轻轻打了个响指,静夜中如同两粒小石子被风吹动,撞在一起。响声甫落,“嗤——”的一声,一支蓝色冷光锥穿过窗帘的缝隙激射而出,直刺向他的咽喉!那人侧头一闪,单手扳住窗格跳进了瓦龙汀的卧室。 来了!珀西眉梢一动,脚尖轻飘飘在树枝上一点,整个人如同展翅的大鹏飘进了院子,抓着树藤一荡,飘上了屋顶。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树藤,给隐藏脚步带来很大的难度,珀西屏住呼吸,一寸一寸挪到瓦龙汀的卧室上面,悄悄伏了下来。 房间是隔音的,但蝠虹龙的听力几乎能和一流的窃听器媲美,只要有一丝缝隙能让声音透出来,都绝逃不过珀西的耳朵。 屋子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近身格斗时衣物摩擦发出的轻响。少顷“嗤——”的一声,瓦龙汀又放出了冷光锥,紧接着,“嗤”声不断,急雨般响了足有上百次,才慢慢停了下来。 “你疏懒了。”一个陌生的威严的男声,“二十年多年毫无长进,真是废物……用我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打败我?” 瓦龙汀急促喘息着,没有回答,依稀听到他摩擦后槽牙的声音。 “还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人淡淡问,“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你比我想象得蠢多了,这么多年还看不清自己的新主子。”顿了顿,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道,“好吧,你肯背着彼尔德见我,说明还不算蠢到家。” “最后一次。”瓦龙汀咬着牙道,“我欠你的都还清了,从今以后只有你欠我……” “你不欠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报答,瓦龙汀,你欠得是所有死去的伊萨人,还有整个伊萨帝国!”那人低声但严厉地打断了他, “至于我,呵呵,随便你,恨我的人还少吗?你、彼尔德、还有你们所有的赫基人……我统统不在乎。”顿了顿,低声道,“你和他们一样,我不在乎。” 伏在屋顶的珀西被他们这段神奇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瓦龙汀居然背着彼尔德王见伊萨人的使者! 原来天裂空间城那个地勤奸细的话是真的,瓦龙汀真的是背叛伊萨人归顺彼尔德王的二五仔! 那么这个来找他的人又是谁?听说话的口气这人来头不小,好像是瓦龙汀曾经的师父,对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对彼尔德王则十分地蔑视,不屑一顾。 总之酷霸拽得一逼。 于是我现在是应该马上叫人来抓住他们,还是顺其自然,做个有职业道德的BUG? 作为金手指一般的存在,珀西趴在屋顶上默默纠结着。 第23章 亚大陆之秘 EP04 最终珀西并没有暴露瓦龙汀和伊萨使者的奸|情,而是静悄悄趴在屋顶上继续听他们说话。 身为王子珀西深谙战争的本质,很多时候它并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是对资源和利益的争夺而已。虽然周惟现在是赫基人的主君,但他们来这个星球的时间太短了,对双方过去的纠葛一无所知,没必要贸然决定站在其中某一方的立场上。 而且他一直觉得彼尔德王对周惟有阴谋,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伊萨人的存在反而能制衡彼尔德王,让周惟更加安全。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瓦龙汀。”使者再次开口,气定神闲,语气中略带一丝遗憾,“我知道彼尔德根本没想过和谈,他拖着时间,无非是想拖垮伊萨罢了。他知道我们没有后路,‘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星球正在毁灭,我们都回不去了。” “你们也没想和谈,不是吗。”瓦龙汀冷笑,“你们集结了全部战舰,把最王牌的机甲军团投放到硫塞山防线,还派禁卫军在天裂港口伏击我……” “我们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意图。”使者打断了他的话,“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没有退路,退一步,伊萨帝国就会彻底灭亡。我们希望可以在‘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生存下去,但不会接受毫无诚意的和谈,那无非是把自己像待宰的羊群一般送给彼尔德,让他把我们烧死在冰川上……彼尔德很擅长这么做,对吗?” 瓦龙汀语气一窒。使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去银河系寻找龙骑士,而且找到了。但是你认为你找到的所谓‘主君’能唤醒封印了上千年的龙吗?即使他真能召唤,仅凭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轻易结束战争?彼尔德一向冷静务实,这次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决定?” “如你所说,王一向冷静务实,所以绝对不会做出轻率的决定。”瓦龙汀沉声说,“龙骑士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也确实找到了他。” “唔,那又怎么样?”使者道:“和谈、龙骑士、神龙……这一切都不是战争的关键,关键在于你。瓦龙汀,二十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彼尔德的所作所为,还是你变了,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你真想看着战争继续下去,让伊萨人杀死赫基人,或者让赫基人杀死伊萨人?” 瓦龙汀咬牙不语。使者接着道:“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瓦龙汀,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沉默,片刻后瓦龙汀冷哼一声:“你想让我杀了他,是吗?你冒这么大的险来星寰皇宫,利用我对你的最后一丝尊敬,就是想说服彼尔德王最信任的侍卫杀死他的主人?”他低沉地笑了两声,道,“真是大胆的计划,论胆色,论心计,我永远及不上你万分之一。” “这与我的胆色无关,只与你的本心有关。”使者道。 “你走吧。”瓦龙汀冷冷说,“下次再见到你,我绝不留情。” “……好吧。”使者有些遗憾,但声音依旧不温不火,“那么再会了,瓦龙汀,或者说永别吧。如果你一意孤行,下次我见到的应该不是你,而是你被伊萨军队割下的头颅。” 气焰嚣张的告别,而后风声一响,窗帘微动,来客飘然离去。 拂晓的光隐隐在海平线上升起,黎明即将到来,房间里寂静无声,瓦龙汀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珀西等待片刻,悄悄溜下屋顶,往周惟的寝宫飞驰而去。 回到卧室,格里佛刚刚洗完澡,穿着内裤蹲在光脑前面查资料,见他回来两眼发光地跳了起来:“你去哪儿了?你一定想不到我昨晚经历了什么!” “你也绝对想不到我昨晚经历了什么!”珀西反锁房门,三两下脱掉沾满草叶和尘土的夜行衣,冲进浴室去洗澡。 格里佛迫不及待地扒着浴室门给他科普自己昨晚惊心动魄的夜生活:“你猜怎么着,我去了亚大陆!” “出去!等我洗完再说!”珀西用肥皂丢他,“偷窥我吗?” “一模一样我看你干毛,还不如掏个墙洞看隔壁面瘫呢。”格里佛飞起一脚,把肥皂准确地踢进了皂盒,谁知皂盒里有水,肥皂一滑又滑到了地上,正好掉在珀西脚边。 珀西脸色变得相当狰狞,将脱下来的背心往他脸上一扔:“敢叫我捡肥皂你特么活腻了?!” “……我去掏墙洞。”格里佛被他的低气压打败,飞快顶着背心跑了。 半小时后,兄弟俩穿着内裤一左一右蹲在光脑前,格里佛咬着片鱼干磨牙,珀西顶着毛巾擦卷毛。 “你说厄玛的父亲藏在亚大陆?”珀西皱眉问,“只有他父亲吗?还有没有别的人?” “不知道。”格里佛耸肩,“他很谨慎,不让我跟去老家伙的藏身地,所以我也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说法倒是跟我打听到的八卦相符。”珀西说,“但不排除他就是顺着关于他的八卦给我们编故事——这家伙不简单,一个叛军余孽,二十年来一步步从奴隶爬到彼尔德王的左右手,一定有着过人的心智和逆天的忍耐力。 格里佛想到厄玛身上那些恐怖的伤痕,不禁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撸了一把头发,道:“也许我们应该去亚大陆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佐证他的话。” “为什么是佐证,而不是推翻?”珀西瞟了他一眼,依稀觉得他情绪有些异常,但没有多想,道,“确实该去亚大陆看看,据说那里有上千年前骑士族的祖先封印神龙的祭坛。说起来,周惟研究龙之语也有一段时间了。” “熊猫语他就研究得通透。”格里佛咬着鱼干吐槽,“周全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它要拉什么屎。” “你现在对屎什么的很在行啊。”珀西挖苦他,“恋物癖吗?” “是的,铲屎官的职业病嘛。”格里佛发现对付珀西越恶心越贱效果越好,一脸认真地道,“你造吗,如果胖熊猫一整天只吃毛竹的话,拉出来的便便会带着竹子的清香,据说这种东西能做成一种非常有价值的艺术品,叫做便雕。我打算以后研究一下,在你的葬礼上为你创作一只蝠虹龙便雕做墓碑。” 看着珀西越来越黑的面孔,格里佛心中大乐,一本正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是好兄弟嘛。” 珀西把他的脏爪子从肩头拿开:“你还是给自己留着吧,便雕这种东西应该更符合你铲屎官的身份。” 兄弟俩怒目相对,同时冷哼一声。 “喂我都说完了,你呢?你昨晚干嘛去了?”格里佛忽然反应过来珀西还没汇报工作,光自己给他汇报了,不禁有些不爽。 “我去监视瓦龙汀,昨天晚宴上我发现他情绪有点不正常。”珀西安慰自己别跟脑残兄弟一般计较,将昨晚所见所闻讲了一遍,“我们之前猜测的没错,瓦龙汀是伊萨的叛徒,那个伊萨使者想说服他二次反水,杀了彼尔德王。” “哗,一个个都这么牛。”格里佛啧啧称奇,“一个从奴隶到近侍,一个从二五仔到双料间谍,彼尔德王心真大,什么样的人都敢用。嗯,说起来厄玛和瓦龙汀都颇有几分姿色,一个阴郁,一个狂放,不一样的审美,不一样的体验……”说着说着感觉有点恶心,看看珀西,脸色似乎也有点不好,于是讪讪地闭上了嘴。 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哆嗦,格里佛说:“我们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珀西真想掐死这个歪楼的货。 穿上衣服的兄弟俩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照旧是格里佛负责开脑洞,珀西负责堵上。就这么一个开一个堵,半个小时后终于达成了共识:抽空先去亚大陆看看,确定一下厄玛那个所谓“父亲”的身份,如果可能,再找找关于神龙的线索。 刚刚商量停当,房门被敲响,是周惟。格里佛立刻闪进了浴室,珀西理理衣服,开门:“早,昨晚睡得怎么样?” “唔,还好。”周惟昨晚的宴会上被灌了很多酒,今天不得不忍受宿醉的头疼。 “请进。”珀西将周惟让到沙发上。也许是最近补钙补得到位,他感觉自己的膝盖给力多了,见了周惟已经能坚强地挺住,真是可喜可贺。 “来杯水。”周惟虽然时刻牢记自己土吊的阶级身份,但被扈从们服侍得久了,多少带出点儿颐指气使的帝王范儿。 “……好的。”瞬间违和之后,珀西侍卫快速完成角色转变,恭恭敬敬给他的新主子倒了杯水,“要来点牛奶吗?” “不,谢谢。”周惟接过水喝了一气,不禁感叹人也是有萌点的,比如宿醉的早晨,他的熊猫就只知道满地打滚要东西吃,他英俊的吸血鬼侍卫就会帮他倒水…… “咳!”周惟成功地把自己给呛了。 “小心。”珀西看着陛下微微泛红的面瘫脸,心情不知不觉变得鸟语花香——果然为(准)注定伴侣服务能够得到心灵的升华!父王啊您真是英明! 周惟放下水杯,道:“昨晚的宴会,你怎么看?” “呃。”珀西还在欢快的神游中,努力勒住野马般的思绪,“安排周到,气氛融洽,感情真挚,食物和酒也不错,还有歌舞和乐队,堪称专业。” “嗯。”周惟点头,“道具可以打八十分,群众演员都是一百三一天的水平,舞乐应该是请了三线明星……盒饭贵一点,人均三百吧。” 珀西同意地附和:“中等偏上投资了,导演算是下了血本,你要是不帮他干掉一两个伊萨军团,票房就算是赔了。” 两人对视,颇有点微妙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果然只有面瘫才能戳中面瘫的HHP。 虽然他们都是一脸高冷,谁也没有HH。 “所以我得尽快搞清楚龙之语。”周惟再看珀西的时候,眼神就生动了起来,“不能让摄政王的心血白费。” “不错。”珀西忍不住微笑。 “我想去亚大陆的祭坛看看,那里有一千多年前骑士族祖先封印雷泽龙的遗迹。”周惟的想法居然和他们兄弟俩不谋而合,“前些天我在皇家典籍里一种特殊的书页中‘看’到了祭坛周遭的情况,照着这些特征应该能找到它。我的行踪瞒不过摄政王,所以今早跟他说了一声,他说明天会安排人陪我去,不过我想在那之前……” “放心。”珀西微一挑眉,打断了他,细长的眸子风流韵致,不可方物,“交给我。” 周惟瞬间有种触电的感觉——卧槽,昨晚的饭不会有毒吧,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有点可爱不太像人。 一墙之隔的浴室,格里佛默默摘下身上的蘑菇——累爱,还要等多久啊…… 第24章 龙骑士之咒 EP01 为了赶在彼尔德王之前找到封印祭坛,珀西和格里佛立刻踏上了飞往亚大陆的旅程。 飞艇飞入南极冰山裂缝,垂直下落数百公里,降落在坚硬的冰川上。珀西将飞艇调整为雪地车模式,往亚大陆深处开去。 “那里温度比别处都高,冰川较薄,甚至能看到星核发出的红光。”珀西一边开车一边说着,“周惟说在他的幻象里,那儿的冰面开裂会渗出岩浆,抬头能看到表大陆反面一种墨绿色的晶石。” “墨绿色的晶石……‘好基油’星球有这种晶石的地方不多。”格里佛面前漂浮着一个赫基星球的全息三维透视图,他一边查资料,一边在上面标出七八个盛产墨绿色晶石的地方,“资料说越接近赤道亚大陆,冰川厚度就越低,于是这几个可以排除了,现在还剩下这三处。” 珀西扭头看了看他圈定的结果,道:“他还说那里经常飘雪,风很大。” “那这里可能性最大。”格里佛戳了戳西半球赤道上一个与星寰皇宫正好正对的地方,“我们需要向十点钟方向改变行驶路线。” 珀西驾驶技术堪称一流,不过五个小时就将雪地车开到了大致的目的地。一片巨大的冰幔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珀西下车来回走了一圈,道:“绕不开,太大了,步行过去吧。” 兄弟俩将雪地车开到一片屏风般的冰幔背后,徒步往前走去。 不知何时开始下雪,大片的雪花从半空中洒下来,很快便在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珀西直觉周惟说的地方要到了,小心翼翼绕过一块倒垂在表大陆反面的冰锥,果然看到一块疑似人类遗迹的东西。 “是刀。”格里佛戴上手套将那东西捡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应该不是武器,而是斩杀牺牲的工具,时间太久已经锈烂了。” “看那儿。”珀西快步往前走了数米,从一个冰洞里掏出一大堆碎骨,那些骨头在冰洞里扔了几百上千年,早已风化得脆了,轻轻一碰便成了粉末,“这是雪猫吃过的碎骨,但不是寒鼠的,我猜是祭祀的祭品!”。 看来周惟的半吊子“龙之语”很靠谱,兄弟俩信心大增,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大概不到一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足球场大的空地出现在面前,地面光滑平坦,顶部也没有倒垂的冰锥和冰幔,只看到一大片一大片墨绿色的晶石遍布表大陆反面,晶莹剔透的晶簇仿佛墨绿色的花开满天空! “值不少钱啊。”格里佛摸着下巴啧啧道,“在猎手市场上这种东西被炒得很火。” 珀西白他一眼,往前方走去,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上面摆着很多看不出颜色的金属器皿,很可能就是一千多年前骑士族祖先封印神龙的祭坛。 台子直径大约有十米,通体黝黑,仿佛是一整块黑色晶石雕琢而成,但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不像是文字,不过结构和方向依稀有迹可循,像是一种特殊的符号。 “这是整块的黑晶岩。”格里佛当了几年猎手,杂门知识丰富,“和周惟那张装逼的王座是同一种材质。它应该来自于次空间,并非亚大陆原产。” “它可能是骑士族的祖先打开次元门,穿过亚大陆从星核那边运过来的。”珀西仔细摸索着台子侧面的刻纹,道,“可惜周惟还没有找到打开次元门的方法,无法进入星核找到二分之一火山。” “话说这些东西说的是什么?”格里佛在另一面摸祭坛,一边摸一边皱眉,“你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珀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会不会就是龙之语?我看不出它在说什么,但摸上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非常别扭,嗯……一种不祥的触感。” “是。”格里佛点头道,“这里曾经向神灵献祭,把雷泽龙赶进火山,也许这些刻在祭坛上的东西是某种咒语,或者禁忌的封印?” “也许周惟来能看懂,他是骑士族的后人。”珀西说着,捡起祭坛上那些破旧的器皿,这应该是当时献祭的时候装贡品和牺牲的工具,已经风蚀腐化得不成样子了,不过依稀能看出曾经非常华美精致。忽然,他被一个海碗形状的器具吸引,小心地将它倒扣在祭坛上,打着光仔细看外侧的花纹。 渐渐地,珀西现出诧异的神色:“你居然蒙对了,格里佛,这些真的是咒语!” “哈?”格里佛拎着一个大盘子走过来,凑近了和他一起看,“这是古赫基文?我前两天待在飞船里没事曾经看过一点。嘿,这里,这个词儿我认识,‘邪恶的’,还有这个‘禁忌的’……这个呢?” “‘龙’。”珀西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专门诅咒龙的,它说龙是邪恶不祥的东西,是上天禁忌的存在,一旦放出次元门,将会给整个赫基王国带来灭顶之灾!” “哗,这么厉害?”格里佛将盘子倒扣在碗旁边,打开便携光脑,对比着古赫基文字典研究起来,“唔,好像是你说的意思,这个盘子上说,祭坛周围刻画的是龙之语,可以封印神龙……哟,还能打开次元门!等等,既然放出神龙会给赫基王国带来灭顶之灾,为什么彼尔德王还要把周惟找回来,让他学习唤龙术?” “所谓灭顶之灾是说龙骑士之间的倾轧,还是另有所指?如果只是前者,对彼尔德来说倒是无所谓。”珀西沉思道。 “那我们要把这些结果告诉周惟吗?”格里佛迟疑道,“他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召唤神龙?” 是啊,他会吗?珀西陷入两难当中,如果周惟不唤醒神龙,那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时间长了彼尔德王一定会对他不利——昨天的欢迎会已经说明了一切,正如周惟所言,他们根本无法分辨与会的那些“高官”、“政要”是不是真的,抑或只是彼尔德叫来的小喽啰。整场宴会看似奢华,其实充斥着虚与委蛇、粉饰太平的意味。 彼尔德王根本没想过要把权力交给周惟,他想要的,不过是神龙。 但如果唤醒神龙呢?万一祭坛上说的“天灾”另有所指,岂不是会给这个世界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 话说他们可是来拯救世界的,而不是毁灭。 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奔腾,忽然,一道细小的火花一闪而过,珀西猛地睁大眼,努力捕捉,终于一把抓住了它! “我有个计划!”珀西兴奋得连卷毛都炸了起来,“太棒了,格里佛,这计划一旦执行起来,我们再也不用扮演一个人,可以一起光明正大地留在周惟身边,搞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什么主意?”格里佛抱着巨大的盘子茫然问道。 “他不是要召唤神龙吗?”珀西眼睛发亮,整个人像是吃了金坷垃一样,“我们不就是龙吗?” “呃——”格里佛噎住了,愣愣看着珀西,突然瞳孔一缩,“你不是想假扮成神龙被他召唤出来吧!” “就是这样!”珀西打了个响指,“你听我说,这个主意简直一举三得。首先,我假冒神龙被召唤出来,周惟暂时不用召唤真的神龙,世界是安全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研究这个祭坛。第二,我们一直弄不清彼尔德王召唤神龙意图,等我被召唤出来,他肯定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这一招就叫做引蛇出洞!第三,如果我们有一个人变成龙的话,另一个可以用人形态继续扮演‘乔格’,这样等于共同保护他,安全度增加了起码一倍!”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来——他迫切地想要取代那个该死的胖熊猫睡在主人身边! 哈!一举四得这种事我会告诉你吗愚蠢的弟弟! 格里佛抱着盘子看了他很久,长长“哦……”了一声,道:“你是看上隔壁那张床了吧?” “噗——”珀西喷了,这货为什么忽然机智起来了? “其实你何必处心积虑想要取代熊猫呢?”格里佛在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总是一阵见血,“那张床才五米见方,只能放下你小一半而已,你太大了,变成龙他也不会像养熊猫那样把你养在他的床上,你八成要睡在院子里,哈!可能还会被拴上皮套和牵引绳捆在木桩上,或者关在巨大的铁笼子里!”卧槽那画面太美我简直不敢想…… 颈环、钉刺、鞭子、铁笼……珀西脑海中迅速想象出了全套驯龙工具,毛糙的皮革、粗粝的精铁……冰冷的项圈勒住他的脖子,缚住他敏感的翎毛,金属丝拧成的驯龙鞭打在他的鳞片上……噢天! 只是脑补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要爆了! 于是我有抖M倾向吗?珀西口干舌燥,手心潮热,细细的汗珠从发梢滚落下来,滑进后脖领子,顺着脊椎与后背的冷汗汇成溪流,哗哗地往下淌…… 要死了…… “珀西?珀西你没事吧?”格里佛发现他阎王脸的兄弟眼睛有点发直,眼神有点奇怪,整个表情像是被大象糟蹋过的哈士奇,写满了“噢天哪噢天哪噢天哪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珀西你冷静点,我们还可以想别的法子。”格里佛虽然从小跟他不对付,但一想到他要被拴上项圈绑在木桩上,还可能在肚皮的软肉上烙上主人的名字,就觉得太残忍了,完全不能忍受! 关键这货跟他长得一样啊!这么一来岂不是连他的人一起丢完了? 我欺负他是一回事,别人欺负他是万万不行的! “不,就这么决定了!”历尽千辛万苦才把自己的肾上腺素压抑到正常范围内的新晋抖M王子打断了兄弟的话,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们来想个办法,怎么让他把我召唤出来!” 格里佛:我屮艸芔茻! 作者有话要说: 【珀西: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被周惟从次空间里召唤出来?】【格里佛:你得先进入次空间……】【珀西:怎样才能进入次空间?】 【格里佛:只有周惟知道。】 第25章 龙骑士之咒EP02 珀西殿下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反对的。 所以格里佛在短暂的斯巴达之后很快便接受了“我兄弟是个抖m”的现实,开始考虑“被召唤计划”的执行细节。 “传说雷泽龙是被封印在次空间里的,于是你得先进入次空间,周惟才能把你召唤出来。”格里佛抱着那个祭祀用的大盘子认真地说,“但是次空间到底在哪儿?” “次空间应该就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第三层——星核,整个星球只有那里才有大规模的火山和永不熄灭的岩浆。”珀西坐在祭坛上冥思苦想,“从资料看,亚大陆和星核在特定的时刻会产生异维通道,也就是传说中的‘次空间之门’,我想骑士族的祖先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雷泽龙都赶进了星核。后来通道消失,再也没有人找到过通往星核的入口。” “那么问题来了。”格里佛顶着大盘子来回踱步,像戴着一顶大帽子,“没有人知道次空间之门开放的规律,或者那次开放本来就是意外,此后再没有发生过,那你现在又要怎么进去呢?” “我为什么要进入次空间?”珀西反问道,“反正没有人知道次空间怎么打开,包括周惟,所以我只要假装被唤醒,假装走出次空间就可以了。这件事根本毫无技术含量,只需要出神入化的演技。”摊手耸肩,“显然我有。” 格里佛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脑袋上的盘子左面用古赫基文写着“禁忌”,右面写着“邪恶”,中间是个大大的“龙”字。 “……”珀西不忍卒睹,“你能不能先把那个盘子给我拿下来!” “好吧。”格里佛将盘子夹在腋下,坐到他旁边,“演技不是问题,相信大家对一条龙的演技是不会苛求太多的,你只要是条龙,这件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不对是百分之八十。” 虽然这话有小看他的嫌疑,但珀西不得不承认格里佛说得对:“所以怎么被召唤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召唤出来以后怎么才能装得像一只雷泽龙。” “赫基民间传说有很多关于雷泽龙的故事,我们可以摘抄一些它的特性。”格里佛一下来了兴致,打开便携光脑翻出一大堆赫基民间传说给珀西看,“比如这个《美女斗恶龙》,我前两天才看的,里面说雷泽龙喜欢金色的东西,于是杀死了无数女子,用她们的金发给自己织了一件马甲——话说龙怎么穿马甲呢,最多是个披风吧,唔,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龙喜欢金子。” 珀西:“……” 格里佛无视珀西惨烈的表情,打开另一篇继续给他科普:“还有这个《重生为龙》,写某唇膏男重生为雷泽龙,雄风大振,化作人形竟能夜驭八女,所有女人都为他欲|仙欲|死……卧槽种马文真是雷死我了。咳咳,于是说明龙的性|欲是很强的,所以你要经常表现的亢奋一些,周期性发|情,见什么蹭什么……等等,那样的话周惟会不会嫌麻烦,直接把你给阉了?听说人类经常对宠物这么做。” “……你知道的太多了!”珀西一头黑线,“能不能说点儿靠谱的!” “我一直很靠谱啊!让我想想,嗯,周惟是在地球长大的,我们不妨糅合一些地球龙的特性,接地气嘛,这样让他有亲切感,更容易相信你。”格里佛脑洞一泻千里,又翻出自己珍藏的地球网络小说给珀西看,“《龙吟仙姬》、《御龙恶少俏王妃》这是东方龙,东方龙的特点就是冷艳高贵,王者气派,看人都要用睥睨的姿态,白眼仁chua,chua,chua!”说着给珀西示范了一个。 于是珀西知道他当年兴致勃勃加入戏剧社为什么最后只当了个做道具的——这死不瞑目的演技真是醉了。 格里佛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示范已经成功帮珀西节省了晚饭,还在滔滔不绝地推文:“《塔齐唛帝国的龙与法师》这一篇写的是西方龙。西方龙的特点是贪婪邪恶。于是你要在冷艳高贵的同时表现出贪婪邪恶来……难度很大你自己斟酌吧。不过这篇《冷傲侦探与他的龙形床伴》就很好地刻画了这么一个复杂有爱的男主。哦这篇是耽美,耽美懂吗?耽美也叫纯爱,就是男男那啥……” “……我懂。”珀西脸上的黑线已经密密麻麻以至于连眼睛都挡住了。 “一定要看哦,血腥改锥大神代表作,龙与法师一生推,不看后悔一辈子我跟你讲……”格里佛又开始习惯性歪楼,丢下无比重要的“被召唤计划”,给他没有童年的兄弟安利起了耽美大神的狗血力作。 “你给我闭嘴!”珀西被他碎碎念得头疼,不得不捡了一块冰锥塞住他的嘴,“行了扮演龙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我会自己搞定,现在你给我关掉你那些狗血天雷玛丽苏的网络小说,在两小时内找出一个和这个地方类似的空地,我需要在明天之前布置一个假的祭坛。” “呸呸。”格里佛吐掉冰块,道,“假的祭坛?你已经有计划了?” “难道要指望你吗?”珀西嗤笑一声,“明天摄政王的人就要带周惟来找祭坛了,我们时间不多。好在这东西没人见过,周惟也只是在幻象中看过,所以我们只要大致做得有那么点儿像就行了。” “这个容易啊。”格里佛学生时代苦逼的道具师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找个地方按这里的样子重现一个场景就行了,唔,我记得刚才找祭坛的时候有个地方我曾犹豫过,就定在那里吧,正好离星寰皇宫稍微近一些。” “边走边说吧,时间不多了,星寰那边已经是黄昏,我们只有一夜的时间。”珀西起身将周围的情况用便携光脑照了一个详细的三维照片,“走吧,去做假祭坛。”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忙碌,脑洞清奇的双胞胎兄弟在远离真祭坛的地方重现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假祭坛。 这地方选得十分精妙,除了冰川层略厚,其他特点跟周惟提供的线索简直严丝合缝。珀西在亚大陆背面找了一块凸出的黑色岩石,用光锯整块切下来,和格里佛打磨成了类似祭坛的圆台,又将真祭坛那边的古董器皿尽数搬了过来,依最初发现的样子一一摆好。 “完美!”格里佛拎着激光刨站在假祭坛旁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大小、形状,包括重量都跟那块黑晶石祭坛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乱真。” “还是能看出来的。”珀西比较仔细,左右检查一遍,摇头,“黑晶石质感太独特了,很难仿制,得想办法掩盖这个bug。”想了半天,道,“有了,来,帮我把它抬开。” “干嘛?”格里佛对他吹毛求疵的态度十分不满,但还是配合地帮他将台子移开。珀西在原地大致测量了一下,道,“在这里挖一个坑,我藏进去,你用融化的冰川水把坑填满,这里温度低,我很快就会冻起来,然后你再把台子压在上面。” “哦……”格里佛若有所悟,“被召唤的时候你要从下面冲出来把它打碎?” “用龙焰把它融化,这样就很难分辨它的晶体结构了。”珀西说,“好了,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细节。”掏出一对冷光匕首,将一只丢给格里佛,“照我之前拍的真祭坛,把那些刻痕画上去。” “你是说那些疑似‘龙之语’的划痕?” “对。”珀西说干就干,连三维照片都不用看,凭借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开始飞快刻画,“周惟说龙之语要特殊的人才能书写和阅读,我们刻上去肯定是没有用的。但他没什么经验,到时候只要他一摸祭坛,你就给我发信号,我马上冲出来烧毁祭坛,他会以为自己无意间读出了咒语,唤醒了神龙。祭坛毁了,死无对证,他今后也没有机会再印证这一切。” “哦……”格里佛对自己腹黑的兄弟这么快就想出了如此完美的计划感到十分佩服,更佩服的是这货居然连毁尸灭迹都想好了。 嗯,以后考虑一下还是不要轻易惹他了,不然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很快两人就加工好了山寨版“龙之语”,挖好了坑。珀西姿态优雅地躺进坑里,摆手:“浇水吧。” “我明天争取早点来。”虽然明知抖m兄弟对一切甜蜜的虐待都甘之如饴,但想想今后他将要被套上项圈关进笼子什么的,格里佛还是觉得略有点心酸——好吧主要是他们太像了,到时候自己被虐待的既视感一定很强——于是诚恳道,“睡个好觉。” “你可以滚了。”珀西殿下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期待无比,恨不得他马上回去把周惟带来,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 融化的冰川水注入大坑,很快便冻住了,和周遭的冰面融为一体。隔着厚厚的冰层,依稀能看到珀西骚气的睡姿。格里佛耸了耸肩,将巨大的假祭坛推到上面压好,又细心地清除痕迹,在四周均匀地撒上尘土和碎雪沫。 一切搞定,格里佛做了最后一次检查,而后开着雪地车往表大陆裂缝的方向走去。 车子经过昨晚遇上厄玛的地方,格里佛停了下来,之前他们打斗的痕迹还在,摔坏的便携光脑、削断的冰锥……一绺金发散落在一处细小的冰川裂缝里,格里佛将它捡了起来,拈在两指间捻了捻,鼻端依稀又泛起那个混合着鲜血和汗渍的,充满男性魅力的体味。 生平头一次,格里佛对自己过度敏感的气味辨识力感到焦虑。他将那绺头发丢开,沿着昨天老者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任何活人生存的痕迹,那个老家伙就像是鬼魅,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事情有点诡异,但暂时没时间追查了,一切只能等“被召唤计划”顺利完成以后再说。格里佛将雪地车改为飞艇模式,往表大陆疾飞而去。 第26章 龙骑士之咒EP03 “你找到了祭坛?”星寰寝宫里,周惟正准备和摄政王安排的扈从出发去亚大陆,见格里佛回来十分高兴,“那里是什么个情形?有危险吗?” “不,没什么危险。”格里佛按之前和珀西商量好的对他说,“只是因为亚大陆环境恶劣,风蚀得很严重,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除了一个巨大的祭台,就只有一些破破烂烂的祭祀器皿。” “哦……”周惟略有些失望,不过毕竟是上千年前祖先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能指望它有多完整。想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又问:“有关于神龙的线索吗?” “有。”格里佛说,“我在一些祭祀器皿上发现了古赫基文,里面掺杂着‘雷泽龙’、‘禁忌’、‘毁灭’之类的字眼,我就是通过这个才确定那里是当年封印神龙的祭坛。还有,祭坛的台子上刻着很多奇怪的划痕,不是任何文字和符号,倒是和你之前说的‘龙之语’有点像,不过我读不了,只能你去试试看。” 周惟眼睛一亮,皇家典籍里那种可以引发他幻象的特殊纸页太少了,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寻找神龙。虽然摄政王让他召唤神龙的目的十分叵测,但这件事很可能是他找到身世之谜的关键,就算有阴谋他也必须尝试一次!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周惟带着他的吸血鬼侍卫,以及摄政王安排的十名扈从,浩浩荡荡开进了亚大陆。有格里佛带路,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传说中封印神龙的祭坛遗址,雪地车在冰川上停稳,周惟第一个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里冷极了,滴水成冰,呵出的热气在嘴边久久不散。周惟穿着恒温服,脸露在外面,冻得嘴巴都有点僵了,说话十分费劲:“就是这儿?” “对,前面那个黑色圆台就是祭坛。”格里佛依旧口齿流利,穿着一领单衣丝毫不见瑟缩。 这货真扛冻啊……周惟羡慕地想着,点点头,迈步往祭坛走去。这里和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情景十分相似——连绵不绝的冰川、狰狞嶙峋的冰锥,墨绿色的晶石像怒放的花朵遍布穹顶。唯一不同的是脚下的冰川很厚,看不到下面涌动的岩浆。不过这情有可原,火山不会整天爆发,大多数时候还是出于休眠期。 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台静立在冰川上,有点像黑晶石,灯光太暗看不清楚,周惟看到上面摆放着许多古旧残破的祭祀器皿,随手拿起一个破碗看了看,上面用古赫基文写着“邪恶的龙必须永远禁锢在冰与火之地”、“吾王以鲜血封印此地”云云,充满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神棍气息。 放下破碗,周惟将手中的探灯对准黑色祭台,如乔格所说,台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深深浅浅,走向诡异。 乍一看倒是很像龙之语,但为什么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周惟半蹲在那里仔细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得要领,闭上眼睛轻轻抚摸那些划痕,希望能像抚摸典籍中那些特殊的纸页一样,看到与众不同的幻象。 幻象没出现,倒是脚下好像震动了一下,周惟迟疑着睁开眼,静待片刻,感觉又震了一下。 “地震了?”周惟问站在他侧后方的格里佛,“你有没有感觉到?”话音未落,忽觉一阵急剧的震颤,“咔——”一声轻响,脚下的冰川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白色裂痕。 “快跑!”周惟瞳孔骤然收缩,大喊一声,拉起格里佛转身就跑,同时向扈从们喊道,“散开!地震了!” “……”格里佛无语凝噎: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亲,我站在你身后就是为了保护你的,现在被你拉着跑是怎么回事?逆cp的感觉太强烈了我不接受必须差评啊亲! 一众扈从站得较远,黑暗中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愣了一下才纷纷转身四散逃开。然而已经太晚了,就在他们起步的瞬间,一波巨大的震动开始了,连绵不绝的“咔咔咔——”声中,一道道狰狞的裂缝以祭坛为中心,呈放射状往四周扩散,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整个地面就密密麻麻裂成了蛛网! 若隐若现的红光从碎裂的冰面下方透射出来,像是在地底下烧起了大火。地下冰川迅速融解、汽化,膨胀的水蒸气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轰隆隆”一声将祭台四周的冰面掀了起来,在半空中碎成无数细小的冰块,喷得到处都是。 没来得及逃开的扈从被暴雨梨花针一般的碎冰块击中,发出惨烈的嚎叫。有几个命背的正好在站冰面裂缝处,被喷出来的蒸汽激到半空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撞在远处的冰笋上,连烫带摔,叫都没能叫得出来。 只有格里佛很开心——他终于得到了英雄救美的机会,飞身一扑将周惟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替主君陛下挡住了滚烫的气流。 周惟被格里佛压得头昏眼花,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要不是大家无冤无仇,真以为这货是想趁乱杀人灭口!忍着胸口剧痛道:“怎么回事?火山爆发了吗?为什么忽然……” “你刚才在祭台上干了什么?”格里佛爬起身将他扶起来,一脸焦虑地把他往珀西写的剧本上引,“就是你站到那以后才开始地震的,你仔细想想地震之前你都做过什么?” “我……”周惟张口结舌,脑子里飞快把自己做过的动作过了一遍,道,“我拿了碗,读了上面的字,然后……我读了那些龙之语!”对!一定是因为读了龙之语的缘故,虽然时间短什么都没感受到,但它既然被写在封印龙的祭台上,肯定和普通龙之语有着不一样的力量,一定是因为我触发了这种力量,才引起了地震! 想到这个,周惟二话不说回头往祭台跑去,时机稍纵即逝,他必须在祭坛毁掉之前再试一次,读懂那些千百年前与封印神龙有关的龙之语! “卧槽!”格里佛傻眼了,没想到主君陛下胆大包天还敢往回跑,连忙拔脚追了上去,“回来!危险!”那玩意是假的,再看就穿帮了啊啊啊! 周惟堪堪跑回一半,被格里佛拦腰抱住,挣扎道:“放开我!没时间了!我要再摸一遍……”话没说完,忽然硬生生停住,看着自己脚下的冰面,双眸露出惊恐绝望的神色——刺目的红光正在冰层下方扩散,仿佛从地心深处冒出的岩浆正汹涌奔向地面,厚厚的冰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溶解、煮沸。沸腾的冰水层下,翻卷的赤红如同地狱的火焰,寸寸逼近! “天!”周惟喃喃自语,心下一片冰凉,他触动了祭坛,异次元的门被打开了,二分之一火山正在喷发,熔融的岩浆即将冲破亚大陆的冰川,把他们彻底焚毁! “快跑!”格里佛也被吓了一跳,他只知道珀西打算制造自己从次空间中被唤醒的假象,但没想到这货玩这么大,居然敢在冰川里吐火球……尼玛你不会出来再吐吗?隔着冰层看上去怪吓人的! 周惟目瞪口呆,在格里佛的拉扯下下意识地跟他奔跑起来。冰川撵着他的脚后跟寸寸融化,温热的水渐渐漫过他的脚面,周惟一气跑出上百米,忽听“轰——”一声巨响,悚然回头,只见巨大的黑色祭台竟然摇摇晃晃飘了起来,好像下方有强大的气流托着一般,因为受力不均,发出不堪重负的“喀拉拉”的声音。 “嘭——”祭台终于炸开,裂成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碎石,一朵刺目的红云从祭坛下方冰川融化的深坑中爆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红得发亮的巨大火球在红云中一跃而出,将碎裂的祭坛尽数吞噬,连一片最小的石片都没有放过。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球在半空中爆炸,铺开一片百米见方的熊熊火焰,炽热的火舌贪婪地翻卷着,舔舐着周遭的一切,金属器皿被液化,变成小液滴飞溅出来,落在远处的冰川上化作小金属珠;黑石祭台则被烧得酥了,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周惟离火场不过五六十米远,瞠目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感觉火焰的热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连瞳孔都被烤得生疼,于是不得不把眼睛眯了起来。 烈焰熊熊,黑烟滚滚,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在火焰中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周惟视野有些不清,低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发现黑影睁开了一对灿金色的眼睛,正透过赤红的火焰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对亮得惊人的眸子,眼珠是不规则的椭圆形,整体呈夺目的亮金色,瞳孔则是幽暗深邃的暗金色,细细的金线由里及外呈放射状布满整个眼球,火光的映照下,灿若星辰。 只一眼,周惟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陷入了那诡异的金色当中,他今生从没见过令他如此心动的眼睛,高傲、神秘、冷酷、温柔……比他见过的任何野兽都要复杂,都要野性,都要美! 仿佛被妖魔蛊惑,周惟不由自主往火焰中走去,一步一步,踩着深及膝盖的冰川水。那对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一半,才忽然眨了眨,再睁开的时候,倏然变成了四只! 周惟被骇了一跳,停下脚步。 火焰逐渐转弱,滚滚浓烟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走了出来,渐渐露出清晰的轮廓。 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巨大翼龙,身长足有十七八米,从头到尾覆盖着晶莹剔透的白色羽毛,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羽毛状的鳞片,鳞片被火焰映照,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质感。它的双翅、尾部和脖子都长着长而华丽的羽翎,羽翎尖端仿佛带着淡淡的金色荧光,与周围火红的残焰、淡蓝的冰川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那、那是什么?”周惟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问。 “是龙。”格里佛第一时间给了他坚定的回答。 龙……这个暗示瞬间扎根在了周惟的心上,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召唤出了神龙! 传说中的神龙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过来,停在周惟面前,头部华丽的羽冠高高耸起,四只赤金色的眼睛充满敌意地注视着他。少顷,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挑衅意味的龙啸:“口桀——” “啊!”四周幸存的扈从们被龙啸彻底吓尿,连滚带爬逃开,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连格里佛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太特么吵了! 只有周惟咬着牙根一动没动,压着心头狂跳用凌厉的目光与之对视——驯兽秘诀,一旦与凶残的野兽对上,绝对不能示弱,只要一口气松了,这辈子都别想让它驯服! 来吧!不就是龙吗?老子可是龙骑士! 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口桀——”见他无动于衷,白色巨龙略显焦躁,头上的羽冠几乎炸了起来,伸着脖子凑近了又是一声长啸! 周惟的脸都被它喷出的热气吹疼了,但仍旧没有后退,反而伸出右手,一边用威慑的眼神看着它,一边往它巨大的头颅摸去! 一人一龙炯然对视,周惟屏住呼吸,手指一点一点往前挪,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公分……终于落在了龙的鼻梁上。 温热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和料想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些带着金属光泽的鳞片竟然是热的,摸上去十光滑舒适。还有它喷出的鼻息,湿湿的,热热的,温和悠长,像忠诚的大型犬类…… 从未有过的安心,周惟不由自主长长舒了口气,动了动手指,给了它一个安抚的摩擦。 龙庞大的身躯抖了抖,四只金眸收缩又扩散,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这场景为什么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周惟眨了眨眼,默默扭头看了一眼格里佛。 格里佛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给了珀西一个“戏演过了啊”的眼神。 珀西内心默默流泪:谁特么演了…… 第27章 龙骑士之咒EP04 周惟用指尖轻轻摩擦白色巨龙的鼻梁,慢慢伸开五指,用整个手掌贴住它的额头,左右滑动,轻柔地抚摸。这是经验,也是本能,他好像天生就知道驯化和安抚野兽的方法,不管是凶狠的野狼,蠢萌的熊猫,还是吐着火球嗷嗷叫的神龙。 当然,后者给他的满足感是前者完全不能比拟的——这可是神龙,传说中被封印在火山中千百年的,“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曾经的霸主!养个熊猫算什么!老子连龙都吓跪了! “哦呜……”白色巨龙发出舒适的嘟哝,侧后方的两只金眸眨了眨,慢慢闭上,只留下两只前眼好奇地注视着他,带着点亲昵,又隐隐有种警惕的意味。 “嘘……”周惟轻轻吹气,蜷起手指,用短短的指甲轻搔它额头的细鳞,逐渐挪到下颌处,从后向前缓缓地挠。 “哦……”巨龙的眼神彻底软化下来,鼻腔喷出一股带着火药味的白烟,伸长脖子,鼻尖几乎触到了周惟的脸,侧过脑袋露出另一面的下颌,示意他“还有这边”。 周惟忍不住眯着眼睛微笑,伸出左手挠它的右颊,右手顺下去抚摸它左侧的脖子,一直滑到短翎的位置,感觉它打了个哆嗦,身体忽然绷紧,知道是触到了它的敏感点,便没有再试探,挪回颌下继续给它溜须。 黑暗的亚大陆,寒冷的冰川,冷却下来的冰川水正凝固成水水混合物,冷得令人发抖,神龙和骑士之间却洋溢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暖祥和的气氛。 不过旁边的格里佛已经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黑面瘫(周惟)居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敷衍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从丹田一直笑到牙齿的真笑!比对他的胖熊猫笑得还甜!而且白面瘫(珀西)也在笑,虽然龙是无法做出“笑”这种表情的,但傻子都看得出他有多幸福,多得意!更可怕的是他笑成这逼样不是因为当了贝克大帝,不是因为娶了老婆,而是因为被人挠了下颌! 负负得正吗?面瘫加面瘫等于暖男吗?夭寿,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仿佛听见了他的内心os,珀西半眯着的金眸微微向他扫了一下,在周惟看不见的角度给他翻了白眼。 格里佛:“……”真是够了! 忽然,风声袭来,“嗖——”的一声掠过格里佛的侧颊向珀西袭去!珀西金瞳一缩,猛地侧头躲过。那东西掉到水里,发出轻微的“噗通”声。借着即将熄灭的火光,格里佛看清那居然是一支两尺长的红箭! “小心!”格里佛第一反应是保护周惟,立刻将他一把抓过来护到自己身后,同时抽出腰间射线枪,往箭簇飞来的方向就是一枪。 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击中,格里佛匆忙回头:“你没事吧?”却发现贪钱怕死的主君陛下已经飞快掏出珀西赠送的超时空徽章,将自己严严实实用超维合金裹了起来。 “……”保护对象如此积极,格里佛内心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失落。 “嗖嗖嗖——”风声乍起,一阵急雨似的攻击接踵而至,无数支红箭密密麻麻往巨龙袭去,因为太过密集,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周惟身上,好在他已经全副武装,并没有被伤到。 至于珀西……呵呵,能射穿他鳞片的箭应该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红箭纷纷坠落,横七竖八在水面上漂了一层,格里佛忽然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味道,脑子一晕,不过瞬间就恢复了,立刻询问地看向珀西。珀西显然也嗅到了这个味道,金眸在水面逡巡,巨大的前爪在水中拨拉了两下,用指甲勾起一支红箭,给他使了个眼色。 原来红箭并不是武器,而是毒药,能够释放出某种令神龙神经麻痹的气味的毒药。 “谁?什么人?”周惟扛过一波箭雨,见自己的龙(没错他默认“我唤醒的龙”=“我的龙”)被红箭射得焦躁转圈(其实珀西只是在研究气味的问题),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仗着自己有乔贱贱保护刀枪不入,变出一把折凳气势汹汹往箭簇射来的方向走去,“都他妈给我住手!” 太、太霸气!格里佛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连忙拎着射线枪跟了过去。 “陛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冰幔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扬扬手,示意众射手停射,道,“您没事吧?” “瓦龙汀?”周惟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奉摄政王殿下的命令来保护您,陛下。”瓦龙汀迎着周惟走过来,“刚才摄政王收到了您的扈从的求救,说您打开了次空间之门,二分之一火山正在爆发,岩浆即将把你们吞没。王心急如焚,我正好在附近执行任务,他就命我立刻赶过来保护您。” 视线扫向周惟身后,灰色的眼珠精光闪烁:“原来您已经召唤出了神龙,真是天大的惊喜!” 周惟收起折凳,默然不语,从最近的表大陆裂缝赶到这里最少需要四十分钟,而他打开次元门迄今不过半个小时,哪怕瓦龙汀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出发,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赶到。 唯一的解释是他老早就奉摄政王之命跟在自己身后,就等着自己召唤出神龙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只是……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放箭吗?周惟心中疑惑,回头看看格里佛。格里佛心念电转,和他想到了一起,立刻捡起一根红箭,给他使了个眼色。 “……”周惟表示很遗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远处的珀西简直想把格里佛一爪子拍飞——周惟没有龙的血统,又怎么会明白他在说箭上有毒?情急之下灵光一闪——既然他门要迷晕自己,不如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做全套嘛,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于是他忽然怒吼一声:“口桀——”同时双一翅展,腾空而起往瓦龙汀袭来! “住……”周惟没想到神龙忽然发难,刚想阻止它,一张口想起这货不懂人话,立刻把后一个字咽了下去,给乔贱贱发了个指令:“拦住它!” “……”乔贱贱逻辑脚本的第一行代码写的就是“无条件忠于珀西.拜,不做任何有悖于他命令的事”。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乔贱贱临时性瘫痪了。 “……”周惟傻眼:卧槽死机了?!这玩意儿刷机得多少钱? “退后!”瓦龙汀眼见巨大的神龙毫无预兆往自己扑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下令众射手撤退。上百名穿着黑色隐身衣的射手仓促现身,没命似的往后跑去。 “口桀——”白色巨龙厉声长啸,巨翼带起猛烈的罡风,翅端羽翎荧光暴涨,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炫目的残影。然而就在它飞近周惟的时候,身形忽然一顿,双翅好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失去控制,直直掉了下去! “嗵!”一声巨响,神龙庞大的身躯砸在半融化的冰川上,溅起一大片冰水混合物。它挣扎着拼命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虚弱的爪子徒劳地划拉着冰水,将自己洁白的羽翎弄得又湿又脏。 周惟看着它抽搐挣扎的样子,心头一阵绞痛,飞身扑过去抱住它的大头,拇指熟练地一翻便翻起了它的眼皮,看着它呆滞的不会收缩的瞳孔,厉声吼道:“瓦龙汀!你对它做了什么?!” “吼!”垂死挣扎的巨龙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类,脖子拼命扭动想挣开周惟的双手,龇着牙发出威胁的唬声,片刻后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无法挣开,喉咙里溢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嗷呜——”而后张开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咬住了周惟的虎口! “嘘……”周惟心如刀割,柔声安抚神龙,感觉它咬着自己的牙齿放松了一点,立刻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它,用面颊去挨它的脸,用嘴唇摩擦它的鼻梁,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让它平静下来,再次相信自己。 说也奇怪,明明只是刚刚召唤出来的雷泽龙,跟他毫无感情,甚至连驯化都说不上,但周惟就觉得自己与它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生命相连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血统和宿命吧,我是骑士族,而它是我的神龙……周惟看着慢慢虚弱下去的白龙,心潮涌动,眼圈发酸,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它的衰弱而慢慢流逝。 良久,他恶狠狠转过头去,英挺野性的面孔仿佛某种邪恶的神祗,看着瓦龙汀的眼睛如同被怒火烧红的爆碳,隐隐透出血红的颜色:“你对它做了什么?” “陛、陛下。”瓦龙汀从未见过如此冷厉阴狠的周惟,不由得被他散发出的气势震撼,语声略有点哆嗦,“只、只是一点麻醉剂,不会对它造成任何伤害,请、请您放心!” 听说只是麻醉剂,周惟一下子放下心来,低头看看,白龙已经彻底昏厥过去,四只眼睛紧紧闭着,于是便将自己的手从它嘴里撤了出来。 见周惟神色转缓,瓦龙汀悄悄松了口气,说话也流畅起来:“陛下,我也是遵照摄政王的意思,雷泽龙虽然是神龙,但毕竟是野兽,未经驯化是不会完全臣服于龙骑士的。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们必须先把它运回皇宫,用特殊的方式妥为圈养,等它完全驯化,再把它交给您个人看管。” 这话听上去倒是冠冕堂皇。但无论出于对摄政王的客观防备,还是出于自己感情上的主观意愿,周惟都不可能把自己的龙交给别人“妥为圈养”。 “把龙运回我的寝宫。”周惟一向没有和人类交流的习惯,尤其是心怀叵测的人类,没理会瓦龙汀那套油光水滑的说辞,冷冷道,“我自己的龙,我自己会驯化。” “可是陛下……”瓦龙汀还想说什么。周惟用不容置疑的目光打断了他,道:“如果你认为这个星球上有人比我更有资格驯龙,那么我愿意马上离开这里。”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瓦龙汀马上道,“您是骑士族唯一的传人,是赫基帝国唯一的主君。但龙太大了,王已经命人为它修建专门的龙舍……” “把我的大厅腾出来。”周惟再次打断了他,“把那个王座抬到摄政……随便什么地方去吧,反正我不需要。” “好吧。”瓦龙汀眼神一凛,垂下头去,“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摄政王殿下的。” 昏厥的神龙被大型机甲挪到了滑车上,在雪地车的牵引下拖出了亚大陆。瓦龙汀清点了周惟七零八落的扈从,命他们陪主君陛下乘皇家飞艇回星寰皇宫。神龙则被送上了大型运输机,随后送往星寰。 周惟本来执意要和他的龙一起乘坐运输机,在格里佛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坐飞艇走了。 格里佛实在不敢让他跟珀西一直待在一起,一来龙装死比较难,几个小时下来珀西可能会抽筋,二来…… 妈的老子实在看不得你们秀恩爱啊摔! 第28章 进击的萌宠EP01 运送“神龙”的运输机里,格里佛屏蔽了监控系统,用脚尖点了点珀西:“你演够了没有?” 珀西璀璨的金眸张开一道缝,道:“当初你报戏剧社的时候应该求我帮你去面试,这样就算当不了男一号,也不至于沦落到当个做道具的。” 格里佛怒道:“如果不是我做了三年道具,能搞出那么个以假乱真的假祭坛吗?你应该感谢上帝为我关了一扇窗,为你这个抖m打开了一扇门!” 珀西用爪子挠了挠耳朵,点头:“也是,谢谢哦。”想了想哪里不对,又正经脸强调了一句,“我不是抖m。” 格里佛冷笑:“呵呵!” 珀西感觉自己脸有点轻微的发烧,还好龙形态不用担心脸红这回事,于是佯作镇定地干咳了一声,道:“嗯,无论如何你让周惟先走是对的,免得一会儿到了星寰和彼尔德王正面起冲突。” “什么意思?”格里佛不解,“你认为摄政王还会阻止他和你在一起?”等等,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当然,否则摄政王为什么要派瓦龙汀跟踪你们到祭坛?他就是想让瓦龙汀第一时间控制桩神龙’,把它带到自己身边去。”珀西化作人形活动了一下手脚,道,“他绝对不会让龙骑士和龙待在一起的,那等于把世界上最犀利的武器交给自己控制不了的人。” “哦。”格里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可是瓦龙汀已经答应把你送到周惟寝宫……” “瓦龙汀说了不算,他没有任何决定权,那只是缓兵之计,先把周惟骗回星寰而已。”珀西打断他的话,道,“回到星寰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怎么收拾周惟就是彼尔德王的事情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那么接下来彼尔德王会怎么做呢?对,他会试着驯化‘神龙’,最好让它把自己当做主人,如果不行,就控制周惟,强迫他为自己卖命……对,彼尔德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给赫基帝国找个什么‘主君’,只是想找一个对自己俯首帖耳的傀儡,一个替自己摆平伊萨帝国的人!” 格里佛连连点头,一边点一边想象了一下周惟“俯首帖耳”的样子,表示想不出来——那货油盐不进,连和人类沟通都存在着严重的次元壁,彼尔德王想要他听话,除非抓住他的大把柄。可他能有什么大把柄?熊猫吗? 哦,只有熊猫了……格里佛给死胖子点了根蜡。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继续‘引蛇出洞’吗?”格里佛问珀西,“让彼尔德王顺利地把你和周惟分开?不行吧?周惟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会找彼尔德王拼命。”虽然这么说很不爽,但格里佛不得不承认周惟似乎对‘神龙’抱着异乎寻常的感情,瞧他之前因为珀西假死那伤心欲绝的样儿,差点就把瓦龙汀用折凳给拍死在那儿。 以禁断症患者那六亲不认的揍性,换了彼尔德他肯定也照拍不误。 “原计划还要继续,毕竟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需要观察彼尔德王下一步的行动来证实。”珀西说,“不过不能让他把我和周惟分开。周惟那暴脾气,宠物被人抢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闹起来很可能和彼尔德王撕破脸。”开玩笑,老子付出了“变成抖m”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把胖熊猫挤走的,住单间不是白瞎了?! “除了撕破脸还有什么办法把你弄回去吗?”格里佛想不出。 “这就要我们两配合起来了。”珀西胸有成竹地说,“你负责安抚周惟,让他从长计议,别和彼尔德王完全闹翻,争取给我一段时间的缓冲。至于怎么让彼尔德心甘情愿把‘神龙’送回去,就看我的了。”呵呵,想驯养我?行,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狂躁型”! 几个小时后,运输机终于回到星寰,如珀西所料,瓦龙汀没打算把他送回周惟的寝宫,而是送到了摄政王那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降落在这儿?”格里佛走下运输机,发现这不是星寰机场,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型停机坪,“陛下呢?” “乔格大人。”瓦龙汀迎上来,道,“这里是摄政王殿下专门为神龙准备的住处,殿下的意思,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神龙在彻底驯化之前还是隔离开的比较好。” 格里佛四下看看,发现这里是个小小的山丘,停机坪就建在山顶,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建筑物,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小山丘四面临水,居然是个神奇的岛中之岛,与星寰其他部分完全隔绝,只能靠船或者飞艇摆渡才能上来。 “这里叫做‘龙巢’。”瓦龙汀解释道,“上千年前骑士族的祖先曾经在这里圈养着属于皇族的神龙,后来它们都被送进了次空间,这里就空了下来。前些日子摄政王殿下把这里重新修缮,就是打算给陛下召唤出的神龙居住。”看看正在被人用滑车从机舱里拖出来的“神龙”,略有点遗憾地道,“可惜陛下只召唤出了这一只。” 还有一只就站在你的面前,不过你确定你有勇气面对?格里佛在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默默吐槽,不过脸上马上现出愤怒的表情:“什么意思?陛下明明已经跟你说清楚,神龙应该养在他的身边,你这是阳奉阴违!” “大人。”瓦龙汀道,“摄政王殿下完全是为了陛下着想,而且这里是星寰的一部分,陛下是星寰的主人,龙巢在星寰的那一部分又有什么不同?陛下随时可以来看望神龙,这跟养在他的寝宫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啊。” 区别大了!格里佛冷笑:“周惟是赫基星球的主君,按理整个星球都是他的,那神龙在次空间和在表大陆又有什么不同,你和摄政王殿下为什么非要他把它召唤出来?”呵呵论歪楼全宇宙都找不到我的对手好吗! “……”瓦龙汀表示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乔格先生。”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摄政王来到了停机坪,“我们没必要进行这种无聊的诡辩。如你所说,整个星球都是陛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意孤行,因为他同时也属于赫基帝国,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寄托。雷泽龙名为神兽,毕竟还是‘兽’,传说中它是会喷火,会吃人的。它未经驯化和陛下住在一起,万一忽然兽性大发伤着陛下,我们这些人怎么办?跪下来让伊萨人砍头吗?” 把个人私心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是醉了……格里佛哼了一声,道:“彼尔德殿下,要知道陛下可是龙骑士,传说中唯一能驯服和驾驭神龙的人,如果一个龙骑士要别人替他驯好了神龙交在手里,那不是笑话吗?” “龙骑士无可替代。”彼尔德王说,“所以陛下随时可以来龙巢驯龙,我只是不建议他和龙住在一起罢了,我想陛下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他应该能体谅我的苦心。” 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彼尔德王就是咬死了不把神龙交出来,周惟只有驯龙的权利,没有养龙的权利。格里佛跟他歪缠了很久,感觉戏差不多了,才悻悻道:“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这件事。” “请便。”彼尔德王倨傲地笑笑,“我也会亲自向他解释的。”说着挥挥手,让人把“昏迷”的神龙往龙巢里送去。 “话说你们到底用了什么药物,神龙为什么这么久还没醒?”格里佛绕圈儿问道。 “一种古老的香料,遇水发挥作用,只对雷泽龙起效。”瓦龙汀解释道,“它的效力会持续五到八小时,算起来也快失效了。” 躺在滑车上的珀西耳朵轻轻抖了抖,表示时间点get√。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格里佛拂袖而去,彼尔德则跟着侍卫们进入了龙巢。 “已经处置好了。”瓦龙汀低声道,“项圈和镣铐都上好了,钥匙由我来保管,陛下带不走他。” “很好。”彼尔德王看着一动不动趴在草垫上的“神龙”满意点头。为了制服这个庞然大物,他专门命人销毁了赫基皇宫中所有的黑晶石器物,提炼出了一百公斤黑合金,为它打造了全套的项圈和镣铐。典籍中记载,只有这种强度超高的合金才能禁锢雷泽龙,令它挣不开、烧不化,也冻不烂。 半尺厚的镣铐锁住了巨龙的爪子,精光闪烁的项圈铐住了它的脖子,粗重的链条从项圈和镣铐一直连通地下,焊死在五十米深处的铁锚上,想要挣脱必须将整个龙巢翻个底朝天! 就算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神龙,也不可能拜托这样的禁锢! 彼尔德王贪婪地看着脚下的白色巨龙,先是小心地用脚尖点了点,继而弯下腰,轻轻用指尖触摸它胸部的鳞片。奇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光滑而温暖,他忍不住将整个手掌摊开贴在那上面,眯着眼,感受鳞片和皮肤下血流的涌动,脉搏的跳动……哦,太美了,这是世间最强的野兽,赫基星球……不对是整个拓扑星系的霸主! 我的龙! 彼尔德王像被妖魔蛊惑了一般,整个人都贴在了神龙的胸口,用自己全部的身体,全部的精神膜拜着这封印了上千年的,邪恶的野兽。 然后他就被珀西一个鹞子翻身掀起五米高,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在了墙壁上。 “噗——”彼尔德王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瓦龙汀大骇,立刻冲过来扶他,同时大叫:“保护殿下!” 大批的侍卫们纷纷跑过来保护彼尔德。三名龙奴口中发出震慑的呼哨,拎着电击器敲打禁锢着珀西的铁链。 “住手!”彼尔德王缓过一口气来,立刻厉声喝道,“不要伤害它……我没事!” 珀西松了口气,说实话这帮人真要电他的话还挺讨厌的,他最烦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了,跟膈肢人似的……而且这链条不错呀,又重又结实,延展性奇差,偏偏强度极高,唔,将来带媳妇回家的时候可以当见面礼讨好母后大人,他一定会喜欢这种神奇的金属的! 说不定一高兴给我做个没有重命名功能的超时空机甲,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格里佛那个大傻逼给我换名字了! “唬——”一边考虑着见面礼,珀西一边也没忘了演戏,睁开四只金眸凶狠地看着试图攻击他的人们,表情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带着点初到贵地的警惕,还有被人袭胸(?)之后的巨大的愤怒。 “都退开!”摄政王瞳孔收缩,灰色双眸如同针尖一般,整个人都充满了邪恶霸气的感觉,“它要喷火了!让它喷!” 好哦,这可是你让我喷的哦……珀西从善如流,马上就冲着他吐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大火球:接住么么哒! “……”摄政王没想到它说喷就喷,严重怀疑这货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不过他没有时间纠结神龙的智商问题,马上掀起防火披风将自己整个儿裹了起来。 “轰——”巨大的火球碾过,将地上铺着的草垫烧得毛都不剩,几个来不及避火的侍卫被火焰的余风燎到,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三名龙奴倒是早有准备,纷纷躲在了掩体背后。 浓烟滚滚,火球熄灭,整个龙巢都弥漫着枯草烧焦的味道,众人大声咳嗽,连珀西都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尼玛,通风太差了。 “龙奴!继续!”彼尔德王不愧是一代枭雄,被燎得短发都卷了起来,仍旧镇定自若,指挥道,“逗弄它,让它继续喷火,把积攒的能量都吐出来!” “是!王!”不知道是不是薪水给的高,三名农奴积极地跑了出来,拎着电击器又敲打起铁链来。 珀西不得不从善如流又给大家吐了个火球过瘾。 “很好!”彼尔德王已经被黑烟燎成了关公脸,擦了擦眼睛,泪流满面道,“继续,它封印了上千年,能量应该不多,等它吐完累趴下,十天不要给它吃东西,我倒是要看看它能凶多久!” “……”珀西张着嘴愣在那里,这是要饿饭的节奏?不好吧,后厨做的卤肉不错,水果酒也颇具风味,还有乳酪蛋糕、啾啾布丁、雪奶冰激凌……等等我现在是龙了,他们可能不会再给我吃这些零食,八成就是烤肉、烤肉、没完没了的烤肉,唉这种东西不吃也罢! 以蝠虹龙的耐力别说十天不吃饭,就算一个月不吃照旧满红满蓝,就是珀西王子有那么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癖好,喜欢吃点小孩子的零嘴儿。 不过为了顺利成为陛下的萌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珀西殿下坚定握拳,“噗——”的一声又是一个火球糊了过去。 第29章 进击的萌宠EP02 当周惟听说他千辛万苦(?)召唤出来的神龙居然被人半路截胡,立刻怒发冲冠带着小弟拎着折凳前来寻仇。 谁知他一路狂奔到目的地,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景象——巨大的半球形龙巢浓烟滚滚、一片焦土,pm2.5及以上浓度达到起码四位数!三个龙奴一身黑灰,头发呈爆炸态,白惨惨的眼珠子在黑漆漆的脸上骨碌碌转个不停,那叫一个六神无主!二三十个侍卫统统被烧得衣衫褴褛,有人阴阳头,有人白板脸,有人连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了! 摄政王殿下算是其中最为体面的一位,起码内衣裤都在,只是脸比较惨,基本不用化妆就可以唱《铡美案》和《长坂坡》之类。 卧槽这是怎么了?庞贝末日吗?周惟本来气冲斗牛,做好了“冲冠一怒为蓝颜,一条折凳战群雄”的准备,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完全愣了,半天回过神来,马上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呐!走水啦!快救火!我的龙还在里面呐!” 格里佛:“……”果然完全是人类禁断。 珀西:真爱!果然变成龙是英明的决定! “陛下?!”瓦龙汀一身黑,冒着浓烟滚滚跑到周惟身边,焦急道,“您怎么来了?快,快出去,神龙醒了,正在发飙,已经喷了七八个火球了,这里太危险了!” “七八个火球?!”周惟顿时心碎,他是见过自家龙吐出的火球的,那么大一个起码得两桶汽油的能量,一下子喷七八个可怎么受得了,那不是把肺都累坏了吗?! 人家觉醒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陛下!”彼尔德王包着防火披风走了过来,表情还算镇定,“你快出去吧,不用惊慌,它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刚才的两个火球小了很多,估计体内的能量即将耗尽。你放心,等我们饿它个十天八天,它就彻底老实了!” 饿?你自己饿一下试试看!周惟何止心碎,简直都要碎成渣了,一时之间惦记着自己操劳过度的神龙,也顾不上和彼尔德王一般见识,对瓦龙汀道:“行了这里交给我,我来搞定我的龙,你把彼尔德殿下赶快扶出去,找个像样的大夫给他看看……”发现手里还拎着折凳,体贴地递给瓦龙汀,“去让彼尔德殿下到外面坐着歇会儿。” 瓦龙汀:“……”陛下你这是在插刀吧?是吧是吧? 乔贱贱:我抗议我反对我的折凳是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陛下,该马上离开这里的应该是你。”彼尔德王折腾了这么久,半辈子的节操都丢尽了,好不容易耗到神龙即将虚脱,当然不会把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周惟,强硬道,“赫基帝国需要你,神龙已经失去理智,请你立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我是龙骑士,你先走!” “不!你是主君,你先走!” 各怀鬼胎的拉锯战拉开序幕,在“放着我来”和“让领导先走”的呼声中,赫基王族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得到了最好的展现。瓦龙汀看得眼皮发抖,格里佛更是看得一脑袋黑线,只有珀西蹲在烟火背后看得热泪盈眶——主人,不对是主君为了我和大反派斗智斗勇真是太萌了! 简直不能更感动! 不过正事还是要办的,珀西殿下蹲在那享受了一会儿被宠溺的感觉之后,终于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穿过浓重的烟雾往人类走去,同时发出沙哑疲惫的啸声:“嗷——” 悠长的龙啸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周惟的心上,他立刻停止了和彼尔德王的掰扯,强硬地推开他向龙巢深处飞奔而去。 隔着浓烟与残焰,龙与骑士终于再次见面。周惟看着白色巨龙脖子上精光闪烁的项圈,爪子上沉重的镣铐,以及连在上面深入地下的巨大锁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居然把他的龙锁起来了!还用电击器引它喷火!还打算耗空了以后不给它吃饭! 龙是这样驯的吗?还有没有人性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禁断症患者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悲愤的光芒。神龙仿佛感知了他的激动,警惕地后退一步,金眸流露出混杂着恐惧与仇恨的,外强中干的神情,大爪子拖着铁链,发出“哐啷啷”的脆响。 “唬……”见周惟想过来,虚弱的神龙发出力不从心的威胁,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同时巨大的身躯不安地左右摆动着,将打碎的食碗和踩扁的水壶用大爪子刨过去,挡住他的路。 “别这样,别怕。”周惟尽量放柔声音,轻轻踢开水壶迈出一步,伸出右手向它示好,试图唤起它之前在冰川时和自己亲昵的回忆,“我不会伤害你,是我,是我……” “嗷唬——”白龙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阻挡周惟靠近的步伐,愤怒地吼叫起来,巨大的双翼“呼啦”一下展开,抻着脖子对着他的脸发出狂啸:“口桀——” 带着火药味的龙息扑面而来,周惟脸都被吹疼了,硬撑着想抚摸它的鼻子进行安抚,忽见它猛地睁开了后眼,四只金眸精光暴涨,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荧光从颈椎处倏然亮起,沿着头冠一直蹿到鼻梁,最后聚拢在张开的嘴巴里,如同一团耀目的离子闪电! “危险!”瓦龙汀大叫一声,扑了上来将周惟用力推开,“它要喷火了!” 周惟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朵浅橙色的火花从白龙口中喷了出来,忙侧头一闪。“刷”的一声,一个拳头大的小火球擦着他的右耳飞了过去,没伤着他,只燎了一下瓦龙汀的脸。 “啊!”瓦龙汀惨叫一声,眉毛睫毛统统着火,忙用双手拼命扑打。还好那小火球能量弱得可怜,在半空中爆了一下就迅速熄灭了,只留下淡淡的青色烟雾。 “呜——”白龙发出绝望的嚎叫,大爪子焦虑地抠抓着地面,梗着脖子剧烈喘气,不断喷出粗重的龙息,显然体内能量已被耗尽,刚才那一下是最后的挣扎。 “保护陛下!”瓦龙汀伤的不重,擦了擦脸上的灰便回头叫人,同时谴责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没事儿人似的的格里佛。格里佛对周惟的安全自然是毫不担心,全身心都沉浸在珀西过人的演技当中:太牛了,他是不是平时经常背着我偷偷看苦情伦理剧? “谁也别过来!”周惟厉声阻止了试图接近他的人,继续缓慢地靠近白龙。虽然刚才那一火球十分危险,但他一点都不害怕,看着白龙无助的,悲哀的,愤怒的眼神,他禁断的心简直都要碎了!那种被遗弃,被背叛,被全世界当做异端的感觉,他完全感同身受,就因为拥有不同寻常的力量,就要被当做怪物,当做工具,当做调|教的对象……这不公平! 不!世界不公平,那我就给它公平! “别害怕,放松,我是你的主人,我会保护你……”周惟缓缓说着,不管他的龙能不能听得懂,只用自己不容置疑的温和的语气安抚它,“停下来,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白龙将信将疑看着他的眼睛,又小心翼翼看看他的右手,金眸神色变幻不定,良久良久,终于发出一声悠长委屈的哀鸣:“呜——” 那声音太可怜,太委屈,简直带着撒娇的意味,周惟瞬间心都化了,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他接近的一刻,白龙腿一软跪了下来,伸长脖子祈求他的拥抱,大大的金色眼睛忽地湿润了,浮起一层令人心碎的泪光。 这样的高度周惟刚好能搂住它的脖子,于是他立刻就这么做了,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龙,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它温热的后颈,像给猫顺毛一样安抚它脖子上炸起的翎毛。 “咕噜……”被触到敏感点的瞬间,白龙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又害怕又欢喜的咕噜声,犹豫着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沉溺在了主人温暖的抚慰里。 “没事了,没事了。”周惟喃喃道,抱着它的脖子用侧颊摩擦它光滑的鳞片。龙温驯地垂下头,将巨大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断发出沙哑的咕噜,像是在向主人抱怨自己因为过度喷火而受伤的嗓子。 周惟对任何动物,尤其是龙的撒娇完全没有抵抗力,立刻就心疼的不行,一边替它摩擦脖子上喉咙的位置,一边对龙奴道:“拿点水来,它渴了。” 龙奴看着他脸贴脸地与神龙亲近,都吓傻了,瞪着眼睛张着嘴,因为脸太黑,眼球就显得特别白。 “去呀!”周惟提高声音道。被惊动的白龙马上恶狠狠用金眸瞪龙奴,发出威胁的声音:“唬——” 龙奴立刻像被鬼撵着一样飞奔而去,至于是不是拿水……谁知道…… 格里佛看着自己完全精分不要脸的兄弟,真想呸他一脸:太恶心了!居然连眼泪都挤出来了,你特么还是不是蝠虹龙?! 老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格里佛单是生气,站在他侧后方的彼尔德已经愤怒得想要杀人了:辛辛苦苦修缮龙舍的是我,殚精竭虑打造锁链的是我,找到龙骑士唤醒神龙的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把龙拖垮的也是我,为什么最后拥抱神龙享受主人的荣光的,居然是他?! 这不公平!只有组队打怪的人才有资格开宝箱,一切半路截胡的都是盗贼、小偷、无耻的骗子! 不甘心的摄政王殿下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神龙,伸出手试图抚摸它,在“主人”的宝座上分一杯羹。然而没等他的指头尖触到最细小的鳞片,神龙就敏锐地发现了他,金眸微微一斜,给他一个“往前一步立刻死”的眼神。 久居人上的摄政王完全不把能量耗尽泪眼朦胧的弱鸡龙放在眼里,眼睛强势地一眯,大手往龙的侧颈伸去。 “口桀——”本来呈爱妃状倚在周惟怀里的某人,不对是某龙立刻瞬间回血,嘴一张一道冰蓝色的光就糊了上去。 “喀拉拉”几声脆响,意图非礼神龙的彼尔德殿下被蓝光包围,半秒钟后化作冰雕,整个人被封在了十公分厚的冰壳里。 “殿下!” “王!” 众人大惊失色,立刻冲上去试图解救摄政王,然而冰系攻击比火系攻击更可怕,因为它解除起来非常的慢——火你扑一桶水就灭了,冰你泼十桶热水它也不一定能完全融化啊! “啊?彼尔德殿下你没事……”周惟没想到自家龙还有余力喷冰,想过去关心一下冰雕阁下,谁知动一动就引来白龙不满的哼唧,生怕他们刚刚恢复的友谊受到影响,硬生生hold住了没动,只对格里佛拼命使眼色,“你帮我看看摄政王……卧槽都冻硬了,快帮瓦龙汀把他挪到浴缸里去泡温水!” 夭寿哦,我安抚得好好的你干嘛手贱插一杠子,打断驯兽员的工作是作死你知道么? 话说我的龙刚刚还一脸要累死的表情,一转眼怎么又喷冰了?难道它身体里装火系能量的器官和装冰系能量的器官不是同一个?周惟略觉诧异,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摸了摸白龙胸口左侧,又摸了摸右侧……没差啊,一样热嘛。 “呜呜……”被袭胸的某人紧张地炸起了脖子上的短翎,两只爪子往一起并了并,同时背起双翅用末梢的羽翎尽量盖住自己的下半身……尼玛被他发现我在发|情就完蛋了,一定会被阉掉的! 萌宠真是伤不起! 在旁边哼哧哼哧当苦力的格里佛看出端倪,给珀西一个鄙视的冷笑,跟瓦龙汀一前一后抬起僵硬的摄政王冰雕往门口走去,临走回头给自己亲爱的兄弟做了个恶毒的口型:绿茶表! 第30章 进击的萌宠EP03 驯龙闹剧因为彼尔德王的冰冻化暂时告一段落。 冻成冰雕的摄政王大人被瓦龙汀和格里佛抬回了他的寝宫,现场受伤的侍卫和龙奴则排队去皇家医院就诊,最后整个龙巢只留下了七个幸存的扈从,以及三个换班的新龙奴。当然,还有主君陛下和他的绿茶表神龙。 珀西仍旧保持着“体力不支”的模样跪趴在地,脑袋娇弱地搭在周惟肩头,脖子倚在周惟胸口,要不是体型实在太大,估计能把自己整条都盘在周惟身上! 不过说实在的,主人,不对是主君的味道真好闻啊,有点像啾啾布丁,带着薄荷草和朗姆酒的清甜,还有淡淡的肉桂的味道……好吧那应该是汗味,不过即使汗味也很性感啊,男人嘛,臭臭的才够劲儿! 还有他的身体抱起来好舒服,软硬适度,不像胖熊猫那么软囊囊的,也不像格里佛那样硬得像石头,有点像母后,但比母后更结实…… 缺乏母爱的神龙先生完全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而扛着他的主君陛下——陛下已经累得浑身僵硬汗如雨下了:亲!你!真!的!太!沉!了! 成年蝠虹龙体重上千斤,即使一个头也有好几十斤重,周惟扛着龙脑袋,就等于扛了两袋子面,而且一扛就是二十分钟! #陛下需要做个大保健# “陛、陛下?”一个龙奴在旁边等了半天,发现主君和神龙卿卿我我腻腻味味完全没有稍息的迹象,忍不住小声道,“您、您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周惟迫切地想要休息,但生怕自己一撒手龙又开始发疯,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替我扛一会儿?” 龙奴:陛下您就当小的啥也没说过吧! 珀西:谁来喷谁! 最后还是运送冰雕回来的格里佛替周惟解了围:“大家都撤出去,让龙奴把这里打扫一下吧,那个陛下你也快出去,这儿烟灰太大空气太差了,再待下去恐怕要得尘肺病!”差不多行了啊某些人,占便宜也找个舒服点儿的环境,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看周惟的鼻子都黑了! 珀西一秒钟变病娇,“阿嚏,阿嚏——”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喷了龙奴一脸唾沫星子,摇头摆尾表示我也要得尘肺病了我也要出去,主君疼我! 周惟马上心疼得要命,从兜里掏出面巾纸给白龙擦了擦鼻涕,趁机解放了自己的肩膀,大手一挥:“对对,都出去!”慈爱地摸了摸珀西的大头,“乖哦,你也出去,让叔叔们帮你打扫一下窝窝……” 四周的扈从和龙奴纷纷点头,期待地看着神龙。 珀西凌厉的金眸扫过全部:谁特么要给老子当叔? 众人无法与蛇精病龙对视,统统转过头去:这可是陛下说的,要喷求对准! “走吧。”周惟安抚了两下,感觉神龙情绪放松,便拍了拍它的脖子,“我们出去。” “呜呜……”珀西委屈地举了举爪子,左右摇晃,锁链叮当乱响。周惟这才想到它身上锁着镣铐,问龙奴:“钥匙在哪儿?给它解开,我要带它出去。” “这可使不得呀。”龙奴惊恐道,“万一放开它伤人,或者跑了,或者报复我们把皇宫烧了可怎么办?陛下请三思!” “不会的。”周惟对自己的驯兽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有我看着它,它不会再闹腾,再说它已经累了,没有能量再喷火。” 龙奴表示喷冰也挺可怕的,无奈道:“缚龙索的钥匙在瓦龙汀大人那里,您要打开只能去找他。” “哦……那稍后我再去跟他要吧。”周惟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虽然有点人类禁断,不过从小看白眼长大,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彼尔德王这会儿估计还没泡化呢,他现在去跟瓦龙汀要钥匙释放肇事者显然有点不合适,还是缓冲一下再说吧。又问龙奴:“缚龙索有多长?” “六十米,是按神龙身长的五倍打造的。”龙奴说道,困惑地看看珀西,“古籍记载神龙身长十一至十二米,没想到实物大出快一倍,那些记录官真是完全不靠谱……” 珀西歪了歪脑袋,无辜地看着周惟,表示我也不知道为啥我长这么大。 “营养过剩吧。”周惟挠挠头,道,“人还有个高矮胖瘦呢,也许这一只正好长得肥。” 珀西瞬间炸毛:我哪里肥了?!我这是标准体型!我参加蝠虹龙健美大赛能拿一等奖,不对是特等奖终身成就奖! 周惟见它后脖子的翎毛忽然炸起来,忙摸头安抚:“乖,我就喜欢你这样胖胖的。”日哟,还知道肥了不好,一条龙这么爱美真是逆天了…… “唬——”珀西勉强接受了“胖胖的”这个形容词,虽然离终身成就奖比较远,但既然主人喜欢那就算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周惟跟磨面似的拖着他的神龙在龙巢里转圈圈,以缚龙索为半径来回避让,让龙奴把地面清理了一遍,换了新的草垫、食碗和水壶。格里佛全程陪着苦逼的主君陛下,唯一的感觉就是:赶驴的既视感太强烈了肿么破! 一切搞定,周惟看看天色不早,决定在睡觉前把自家龙的归属问题搞定,对格里佛道:“我们去看看摄政王吧,顺便把钥匙要过来。” 其实你心里的主次顺序完全是反的对吧?不过能这么说你情商还不算太低……格里佛默默吐槽,点头道:“好。” 周惟怕自己走了白龙又发疯,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摸着它的脖子温言诱哄:“我去看看摄政王,唔,就是被你喷成冰棍儿那个大叔,一会儿拿了钥匙再来看你,晚上带你回家哦。” 珀西虽然极度不想离开又好看又好吃(住手!)的主人,但想想暂时的分离是为了以后的相聚,便委委屈屈地“咕噜”了一会儿,扭过头表示:你走吧! 周惟见它虽然别扭但显然是同意了,松了口气,对龙奴道:“给它弄点水和吃的来。” “可摄政王殿下说要饿它一段时间……”龙奴犹豫着说。 “嗯,你真是摄政王殿下恪尽职守的好下属。”周惟寒着脸看着龙奴,黑得发红的眸子瞬间充满了“主君陛下”的王霸之气,“我这就去跟摄政王殿下请旨,让他允许你给我的龙喂点东西。” 龙奴冷汗哗哗的:“不不不,我这就去准备,陛下请放心,您是星寰唯一的主人,属下一定听您调遣!”违背摄政王的命令最多挨一顿鞭子,让他知道陛下因为这件事怀疑他的忠心,那就只能去死一死了。 格里佛暗暗给周惟竖了个拇指:好气魄,皇帝范儿好足,一定是经常看历史宫斗剧吧?说起来一个两个都比老子演技好,还真是让人捉急啊摔! 周惟冷哼一声,带着小弟扬长而去,只留下瑟瑟发抖的龙奴面对间歇性狂躁的神龙。 龙奴:“……”Σ(o﹏o)||| 神龙:“……”(?皿?) 摆渡飞艇停在摄政王寝宫,周惟还是头一次来彼尔德王的住处,见四周环境肃穆,安保严密,顿时觉得产生了和珀西当初一样的感叹:这货真怕死啊,一定干了不少亏心事吧…… 卧室里,彼尔德王身上的冰已经泡化了,正捂着厚厚的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瓦龙汀随侍在侧,厄玛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站在房间一角。 “陛下来看您了,王。”瓦龙汀轻声说。彼尔德王一脸菜色地张开眼,声音沙哑而颤抖:“陛下。” “你怎么样了?”周惟原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见他脸色发白,嘴皮发青,不禁真正为他担忧起来: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彼尔德王神色振作了一下,道,“陛下不必担心,就算我病倒了,前线的将士们也会守住硫塞山,不让伊萨人前进一步!” 这岳爷爷般的既视感,刺上字就全齐了……周惟抹了一把额头,道:“呃,打仗的事我不懂,不过你伤成这样,今后还是好好休养,不要再为驯龙的事操心了,交给我就好。” “不,陛下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再随意接近那畜生!”彼尔德王马上急了,神龙是我的!不能被这毛头小子在我生病的时候趁虚而入!“以我的身经百战都着了它的道儿,陛下你万一大意被它伤到可怎么好,我死后如何面对先君大人,如何面对赫基万千子民?!” “……”老一套听得周惟脸皮直抽抽,“你多虑了,我是骑士族的后裔,天生就是神龙的主人,刚才我已经彻底安抚了它,它现在很安静。” “那是因为它体内的能量被消耗干净了,所以暂时没有余力攻击你!”彼尔德王激动地说,老子好不容易把它耗干了,结果被你捡了漏,mt真是伤不起!“等它恢复过来一定会报复人类,雷泽龙是非常狡诈的野兽,典籍上都有记载,陛下你千万不要被它蒙骗了!” “不,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它对我是友好的。”周惟坚定地说,“总之你好好休息,把它交给我驯养就好。当初你让瓦龙汀把我找回来,不也是为了让我早日驯服神龙,打败伊萨人吗?我这完全是为了赫基帝国着想!” “上天庇佑,伊萨人一定会被我们赶走的,但陛下你万金之躯千万不能以身涉嫌,你召唤出了神龙,已经给我们赫基帝国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彼尔德王发现周惟开始模仿自己伟光正的说辞,恨恨磨牙,脸上还是一副鞠躬尽瘁的忠臣样,“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将士们去做吧,为了先王的骨血得到传承,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早点成家立业、绵延后嗣……” 日哟,老子连人类都受不了上哪里成家立业绵延后嗣……周惟没想到他居然想到了逼婚这一招,不过论伟光正谁也别跟他这天|朝子民相比,当下一脸诚恳道:“伊萨未灭,何以为家?摄政王你就是我的榜样!你不结婚我也不结,让我们君臣一心先把敌人赶出‘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你放心,我一定会早日训诫好神龙,骑着它把伊萨王的脑袋切下来放在先君大人的墓碑前!”说到这里被自己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深深感动,右手抚胸道:“安息吧,爹!”周伊你一路走好千万别回来! 彼尔德王:尼玛! “啥都别说了!”周惟见彼尔德王一脸“谁把这货给我叉出去”的表情,破天荒抓住了他冰凉的右手,语重心长道,“彼尔德殿下你别激动,我知道你理解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对瓦龙汀道,“看,殿下都默许了,把缚龙索的钥匙给我吧!” 瓦龙汀:“……”地球人模仿能力太强了,这完全是彼尔德殿下附体的节奏,王我早就说主君陛下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老实木讷,熊猫屁股的阴影到现在还烙印在我的心坎上…… “不,算了!”周惟见瓦龙汀犹豫,立刻一摆手,“既然彼尔德殿下担心我的安危,我不能让你心中不安,龙就继续锁在龙巢好了。为了让大家明白我打败伊萨人的决心,从今晚起我就搬到龙巢去住,我要和神龙同起同卧,我要做一个合格的龙骑士,绝对不让祖先的英名蒙羞!” “噗——”彼尔德王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瓦龙汀的下巴“吧嗒”一声掉了,就连站在角落毫无声息的厄玛也双手一抖,差点把托盘摔到地上。 格里佛……格里佛已经感觉世界彻底崩坏了:说好的面瘫呢,说好的高冷呢?为了神龙这货也太拼了吧?居然爆发出了如此骇人的演技! 禁断狗太可怕了! 而且他居然要搬到龙巢去住!这下珀西那小表砸要乐颠馅儿了吧?不行我一定要跟上,绝对不能让他们单独过夜,珀西兽态那揍性,分分钟发|情,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对把胖熊猫也带上! 人多力量大! 第31章 进击的萌宠EP04 周惟之所以退而求其次,只搬到龙巢去住,而不要求瓦龙汀打开缚龙索,是因为他发现彼尔德王确实对这件事非常抵触,简直到了用生命在反对的地步。今时今日他还没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连神龙也是刚刚召唤出来,没必要马上和摄政王闹得很僵,左右他的目的只是和神龙在一起,把龙带走和他搬过来实际上没有太大区别。 “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亲近神龙?”回龙巢的路上,周惟问自己英俊的吸血鬼保镖。鉴于他们有铲屎官的友谊,又经历过祭坛崩溃事件,他已经不知不觉已经把乔格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好吧主要是这货身上有种正常人没有的野兽的气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大概……为了雏鸟情结?”格里佛其实也有些奇怪彼尔德王对珀西的执着,按理周惟是骑士族唯一的后裔,传说中唯一能驾驭神龙的人,彼尔德不应该防他跟防贼似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彼尔德王不信邪,觉得自己也能通过某种手段控制神龙。也对,一个上千年前的传说,可信度本身就要打个折扣,再说彼尔德王又是这样一个强势、跋扈的男人,觉得自己能够打破传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注定不会成功就是了。 “雏鸟情结?”周惟想了想,道,“他是怕神龙一出来就跟我朝夕相处,将来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可是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是骑士族,而龙也是我召唤出来的啊。” “但是他掌管赫基帝国十几年,可能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都当成他私人的财产了。”格里佛说,“你不会以为他把你找回来真是为了把王位还给你吧?我猜他这十几年早就尝试着无数次召唤神龙了,只是因为召不出来才不得不去地球找你。在他眼里你就是个召唤师而已,而你召唤出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明白吗?” “大概吧。”周惟对赫基王位毫无执念,所以也无所谓彼尔德把自己当主君或者当召唤师,但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觊觎他的宠物,这是对一个饲养员最大的侵犯!“现在事实证明我召唤出的神龙只有我能驾驭,他根本无法染指,他又能怎么样?” “控制你咯。”格里佛耸肩,“要挟你利用你,抓住你的软肋,或者用别的什么方法。”狗血网络小说里这种桥段简直不要太多,绑架你的家人啦,强占你的贞操啦,重口一点的还给你用点毒品什么的……当然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呵呵。 周惟表情有点空白,直着眼睛想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道:“得赶快把周全带过来!说不定他们马上会对我的熊猫下手!”脑补了一下胖熊猫被瓦龙汀用枪指着头,彼尔德王狞笑着质问他“要龙还是要熊猫”的场面,他瞬间觉得人生残酷无法承受,恨不得马上跳伞拯救熊猫! 果然,唯一担心的还是死胖子……格里佛暗暗叹气,安慰他道:“你别着急,情况还没那么紧张,再说摄政王才刚刚解冻,总要软化一下才能发号施令嘛。” “哦,也是。”周惟稍微平静了点,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回寝宫一趟,把熊猫带到龙巢来,顺便收拾一下行李……话说你要跟我一起搬过来吗?” “当然。”格里佛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你的贴身保镖嘛。” “辛苦你了。”周惟由衷地说,“我会给你涨工资的。” “好啊。”格里佛嘿嘿一笑,“让摄政王给我涨。”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猥琐地笑了起来…… 回寝宫收拾了行李,周惟拖着熊猫带着马仔再次来到了龙巢。天已经彻底黑了,龙巢所在的岛中岛种着大片的龙甘草,拳头大的球状花蕾闪烁着淡绿色的荧光,仿佛一个个小灯笼,将通往半圆形建筑的小径照得半明半暗。周全还是头一次来这里,显得特别好奇,扭着屁股扑到草丛里,动一下西一下地拱了半天,发现不好吃,便沮丧地跑了出来,抱着周惟的大腿发出不满的哼唧:“啊嗯……” 周惟习惯性一边拖着熊猫前进,一边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乖,马上到了,一会给你吃宵夜。” 格里佛推着行李车跟在后面,好奇地想:一会熊猫发现自己萌宠的地位被珀西占领,不知道会不会发飙? 龙巢里静悄悄的,四壁点着几盏灯,光线幽暗,三个龙奴愁眉苦脸地站在以缚龙索为半径的圆圈外围,见周惟进来立刻像看见救星一样迎上来:“陛下您终于来了!自从您走了神龙就开始闹别扭,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把水壶都踢飞了……我们可不是不遵从您的命令,实在是它不听话啊!” “啊?有这种事?”周惟努力掰开大腿上的熊猫爪,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只见他间歇性狂躁的神龙正用屁股对着众人趴在那,头埋在翅膀底下,长而华丽的尾翎盘过来盖住眼睛,随着呼吸脖子上的翎毛微微起伏,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躁气息。 周惟小心翼翼凑过去,揭开一片带着荧光的白色尾翎,手指摸了摸它鼻梁:“醒醒,怎么不吃东西呢,不饿吗?” “唬。”白龙连眼睛都不睁,一副“有种你一直别理我”的傲娇模样。周惟有点好笑,感觉它的尾翎手感好极了,有点金属质感,又软软滑滑的,便用手指捻了捻:“喂醒醒!” “唬!”白龙佯装生气地大声唬了他一下,翅膀一张,整个脑袋从下面露了出来,前眼睁开,色厉内荏地盯着他,“嗷唬!” “抱歉没有要到钥匙。”周惟伸手去托它的下巴。白龙生气地“哼”了一声,躲开了。周惟锲而不舍地继续托,白龙多了几次以后恨恨让他托住,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那模样太好笑了,尤其含羞带怨的小眼神,简直能把人萌化,周惟不由得嘴角上扬,左手在它下巴底下轻轻地挠了两下,右手抚了抚它脖子上的短翎:“不过我已经搬过来跟你住啦,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包括冰棍大叔!” “唔?”白龙像是听懂了,歪着头看着他,金眸渐渐露出一丝喜色,下巴在他手心蹭了蹭,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哎!”周惟没留神被它涂了一脸的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嗔道,“不许乱舔!”那边厢周全看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貌似受到了威胁,某个白白的大家伙还舔了主人的脸——那以前可都是它的专利——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嗷!”的一声挣脱了格里佛手中的牵引绳,冲上去一头撞在珀西肚子上! “咚”的一声,熊猫被坚硬的鳞片顶了个跟头,横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叫唤:“啊呜啊!”珀西也被它吓了一跳,抬起爪子看看,又看看周惟,一脸无辜的表情。 “全儿别闹。”周惟弯腰将熊猫抱起来,搂在怀里摸头,“来,认识一下吧,这是咱家的新成员,它是一条雷泽龙,它叫……”对哦,还没给我的龙起名字呢,叫啥好呢?周到?周密?周边……好像都有点配不上它冷艳高贵张扬霸气的外型啊…… “叫珀西吧。”格里佛适时插嘴,原因是他实在对周惟起名的能力抱有怀疑——这一主一宠,一个叫“周围”,一个叫“周全”,太不讲究了有没有?他绿茶表的兄弟好歹是贝克王子,伽马星系的骄傲,万一被取个更接地气的怎么办? “珀西?”周惟摸了摸下巴,默默把这名字在嘴里轮了两圈,感觉怪好听的,就是和他的姓搭起来有点拗口,“周珀西?” “……宠物要什么姓啊,就珀西就好了。”格里佛严肃反对,“你看别人家宠物哪有连名带姓叫的,不都是‘豆豆’、‘乐乐’、‘二狗’之类的吗?” “唔……”周惟若有所思,“二狗也不错……” 格里佛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对哟。” 珀西:住手! “算了还是交珀西吧,听上去挺像一条龙的,二狗听着像猫来着。”周惟决定从善如流一次,于是接受了格里佛的建议,回头摸摸珀西的后脖子,“乖,以后你就叫珀西吧,很好听是不是?” “嗷——”神龙高兴地扬了扬脖子,发出一声悠扬的长啸,借着翅膀的遮掩给自己难得不糊涂的兄弟输了个大拇指:干得好! 皆大欢喜,整个龙巢都洋溢起了温馨和谐的气氛,神龙在和主人腻味了一会儿之后挠着肚皮表示自己饿了,龙奴再送上烤肉、生鱼和糖水的时候它没有再闹脾气,乖乖叼着吃了起来。周惟让扈从帮他在龙巢一角铺了个巨大的地铺,格里佛睡一边,他睡一边,周全的窝窝就放在他旁边。 格里佛终于感觉命运之神对他眷顾了一些,珀西处心积虑折腾的半天,最终第一个和疑似注定伴侣睡在一张床,不对是一张地铺上的居然是他!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就寝以后不久,珀西就耍起了幺蛾子,一会儿“哼哼唧唧”要水喝,一会“嗷呜嗷呜”求抓背,周惟陪着他他就乖乖趴着跟猫一样,周惟一回去睡他就拖着铁链子“叮叮当当”跑圈儿,吵得格里佛都要神经衰弱了! “有完没完啊!”有一次叮叮当当之后,格里佛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拎着电击器冲过去作势要电他,“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珀西!” “……”珀西拖着铁链子歪头看着他,在周惟看不见的地方伸出右爪给他比了个中指。格里佛大怒,挥舞着电击器道:“你真当我不敢电你啊蠢货,大半夜你特么发春啊咣当咣当走个不停?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珀西炯炯有神的金眸挑衅地看着他,给他一个“你咬我啊”的表情,中指扒着自己的右下眼睑往下一拉:鄙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敢跟他睡一张床试试看!我弄不死你! “你!”格里佛被他气疯了,打开电击器就要电他。 “住手!”关键时刻周惟按住了他的手,“别电别电,动物都是这样的,智商低不懂事,我们人类要像对待小孩一样哄它、教育它,不能一味惩罚,再说它封印了上千年,刚刚开始和人类接触,必然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等我慢慢训诫,大家磨合磨合就好了。” “哈!”格里佛讽刺地冷笑一声,对珀西道,“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智商低不懂事哈?” 珀西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才不在乎他怎么嘲笑自己,反正自己的智商高这是全宇宙公认的事实,根本不用格里佛承认哼! “行,算你狠!”格里佛可算是服了他这一精分就不要脸的劲儿了,丢下电击器回去睡觉,“全儿,回来跟我睡,还是你乖!” 胖熊猫无辜躺枪,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周惟离开了地铺,马上爬出了自己的窝窝,扭着屁股跑到主人身边:“啊恩啊!”我要跟你睡! 被嫌弃的格里佛暴躁挠头,钻进被窝蒙住脸:“都滚都滚!我先睡了!” “是是,你先睡吧,免得又变双眼皮,好几天没肿了要好好保持。”周惟赞同地说着,将自己那边的地铺卷起来,拖到珀西身边,和它的草垫拼在一起,又把周全的窝窝也拖过来放在另一边,道:“好了,现在我陪着你们俩了,睡觉睡觉。” 心满意足的珀西立刻趴在了他身边,那模样,比给皇帝侍寝的妃子还温顺贤良。周惟喜欢它这乖乖的模样,表扬地摸了摸它的脊背,钻进了被窝。珀西立刻将自己华丽的尾翎卷过来搭在他身上,表示自己的所有权。 冷风“嘘——”一声吹过,枯黄的落叶飘在被冷落的胖滚滚脚下,周全无比凄凉地“呜呜”了一声,没人理,只好自己爬进窝窝卧下,前爪抱着脑袋,从爪子的缝隙里偷偷看一眼主人那边庞大的神龙——好讨厌啊,比我都会卖萌真是不可原谅! 爹你啥时候把它切了给我做丸子吃? 感觉到危险的珀西张开一只眼睛睃了一眼熊猫,暗暗皱眉:这种想吃人的眼神是闹哪样? 杂食性动物真讨厌! 第32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EP01 主君陛下就这样住在了龙巢里,带着他的熊猫和他的马仔和他的龙。 对此最最开心的要算是几个龙奴了,因为他们要伺候的这条龙属于间歇性狂躁型,只有主君陛下在的时候才会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像个好人,不对是好龙一样。陛下只要一离开,它立刻就变成了高冷跋扈、给啥啥不要、见啥啥踹飞的土霸王。你还不能打不能电——天天光给吃不给飞,这货吞下去的食物恐怕都在心里存着呢,就等谁一头撞上来喷一发纾解一下压力。 冻成冰块泡泡也就化了,烧成焦炭你试试,呵呵。 所以主君陛下还是安心在这里住着吧,大家都能多活两天。 摄政王殿下冻伤未愈,暂时没有精力来过问驯龙的事,周惟就安安心心当起了他的驯龙师。他倒是不急着让龙上天,说实在的他以前还没养过大型飞禽,尤其是可以骑着在天上飞的这种,心里怪没底的——你说要是虎骑士,你骑不稳掉下来最多折条腿,龙骑士骑不稳掉下来……夭寿哦,看来以后出门降落伞就是标配了。 所以上天这种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起码要先跟坐骑培养起默契和感情来,周惟暗暗握拳! 论培养和动物之间的感情他还是比较拿手的,一般动物主要就是靠投喂。低等动物嘛,有奶便是娘,比如周全,啥都不如水果糖。但是这个龙好像对食物什么的兴趣不大,每次就是随便叼两口吃饱拉倒,多了也不看。 于是果然是神龙来的,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哦……那更高层次的追求是个啥呢?周惟拿出了当年在农科院做毕业论文的劲头,发动他的小弟和九个龙奴一起查资料搞沙龙,探讨起了“如何讨好间歇性狂躁龙”的科学问题。 龙奴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和高大上的主君陛下开会,倍感荣幸。他们早先就是摄政王为了伺候神龙培养起来的,多少懂得一些粗浅的养龙知识,连忙把各自当初收集的培训资料拿给周惟看。 龙奴甲:“陛下您看这个,这本书上说龙大都喜欢发光的东西,比如金子和宝石,先君的先君的先君……传说他的龙通身都披挂着黄金打造的战甲,只要一穿上这金光闪闪的战甲,神龙马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珀西/格里佛:什么鬼! 乔贱贱:求整体黄金化!我要做一个blingbling的超时空机甲! “哦……有成本低一点的激励方式吗?”周惟浑身上下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就够给他的龙买个金戒指(主要是这货爪子比较粗),打造一套黄金战甲……呵呵,算了吧。 “有有!”龙奴乙连忙奉上自己的研究成果,“雷泽龙都是严重的颜控,喜欢各种美丽的人类,尤其喜欢胸大腰细的美女,史料记载曾经赫基王国分裂成两部分,西赫基的主君为了打败东赫基,不惜将全国的妙龄美女集中起来投放战场,果然东赫基的龙都被美女吸引,战斗力大减,还有的还驮着主人投降了西赫基。” 颜控吗?珀西眼珠悄悄掠过周惟的侧脸:嗯,这个是有点,不过我好像只控特定的一个颜。 周惟接过资料扫了一遍,顿时一头黑线,原来“美人计”还有这种用法,只是……他上哪里去找美女来啊?“还有别的吗?” “有哦。”龙奴丙说,“也有一些龙有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闻汽油味、喜欢人类的头皮屑、喜欢舔铅笔芯……不过这都属于小众爱好,不是每条龙都有的,要说普遍性,还是金子和美女。” 金子和美女……这爱好还真是简单粗暴。周惟有点头疼,手指搓了搓额头,看格里佛。格里佛下眼皮抖了抖,耸肩:“别看我,我没那么多金子,我只有通用币。” 唉!穷吊丝真是寸步难行啊,如果我真的是赫基主君就好了,分分钟弄一大堆金子给我的神龙舔……周惟第一次产生了和彼尔德王抢班夺权的冲动,随即为自己这种类似昏君的想法感到深深地羞愧——算了我这种禁断症还是别祸害一个国家了,这完全是烽火戏诸侯、红尘妃子笑的节奏啊…… “陛下您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吗?”龙奴见主君陛下表情纠结,半天终于有点明白他在担心什么,马上道,“您完全不必担心这个,虽然前线打仗国库吃紧,但摄政王殿下说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当初他为‘神龙计划’预备了很大一笔经费,如果您想为神龙做点什么,直接支用就好了。” 原来还有特殊经费,周惟一下子放心了,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按你们说的这些方法试试看吧,金钱美女什么的,我们一样样来。” 珀西/格里佛:wtf?! 龙奴们行动力很强,当天晚上就把主君陛下要的东西准备了一半。周惟出去吃了个晚饭的工夫,回到龙巢差点没被闪瞎——他的面前堆着整整一吨的黄金! 金币、金条,还有黄金打造的饰品和器皿……无数金货就这么乱七八糟堆在龙巢中央,跟一座小山丘似的。他的神龙蹲在这座小山丘顶上,肚皮和爪子完全埋在黄金里,翅膀上挂着几串金链子,头顶歪戴着一顶硕大的黄金嵌红宝石王冠,歪着脖子,半眯着金眼,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发户! “这么多……”周惟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完全惊呆了,半天才拖着他的熊猫走过去,捡起一枚金币咬了一口,天呢噜,是真的,不是998,不是668,是9999的纯金! 胖熊猫也被金山的光芒耀花了眼,拖着口水爬过去拱了拱,扒着一枚金币舔了舔,发现不甜,沮丧地丢下了,又跑到珀西的食碗里去寻找剩饭。珀西冷艳高贵地睥睨了它一眼,伸出爪子把自己的碗拨拉到金子堆里埋了起来——对待ex必须像冬天一样寒冷哼! 周全嘤嘤哭泣着跑走。 “这是星寰内务部短期内能找到的所有的黄金了。”龙奴见陛下的表情有点空白(当然他平时也很空白),解释道,“有一部分金器是从各个宫殿临时收集起来的,没来得及融化铸成金币。不过好像神龙阁下不大在意这个,反倒更加喜欢有工艺造型的东西,比如这个王冠,是先君大婚的时候为先王后准备的替用品,先王后不喜欢就没用,它倒是一拿来就给自己戴上了。” 周惟仰着脖子看着自己歪戴王冠的神龙,不禁欢喜赞叹:“真是天生的王者之风啊,还认识这是王冠!” 格里佛适时递刀:“是后冠,陛下。”一个攻这么喜欢戴后冠也是醉了,珀西你的不要脸必将载入蝠虹龙家族的史册。 珀西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儿,用翅膀尖把王冠正了正,表示老子就戴了你能怎么着? 周惟对王冠和后冠没有什么概念,反正在他眼里他的龙哪哪都好,转头问龙奴,“你看它喜欢这些金子吗?” “我看是很喜欢的。”龙奴奉承地说,“金子一运来它就蹲在上面不挪窝了,还把金堆整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您看不是很像个鸟巢吗?” “是哦。”周惟满意地摸下巴,就是这蹲在金窝里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抱窝啊……它是个公龙没错吧? 皆大欢喜,于是这晚大家都是围着金子睡的。珀西趴在金堆上,周惟躺在金堆旁边,身上盖着珀西的尾翎。周全本来趴在周惟的另一边,半夜悄悄溜到金堆旁边企图把珀西的食碗挖出来,被珀西发现后一爪子拍飞,最后还是格里佛收留了它,将它搂在自己怀里安慰了一番。 于是第二天周惟发现自己的熊猫似乎对自己的保镖产生了亲密的感情,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珀西倒是乐见其成:亲爱的兄弟你就收了这个讨厌的ex吧,我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吃过早饭,敬业的龙奴们送来了另一半讨好神龙的礼物——十个胸大腰细的娇媚少女。 看着一排排新鲜水嫩的赫基妹纸,周惟再次感叹自己的狗眼要瞎了:赫基妹纸太美了!身材高挑、有前有后,浅灰色的大眼睛嵌在雪白的脸蛋上,扑闪扑闪的,连自己禁断症都有点好转的迹象! 珀西的眼神压根就没往妹纸身上瞟,全程注视着周惟,见他表情有点放空,嫉妒的烈火顿时熊熊燃烧,拖着铁链冲到妹纸们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声长啸:“口桀——” 带着冰碴的寒气轰然袭过,妹纸们瞬间都傻了,尖叫着狂奔散开。有一个没头没脑跑错方向,一头栽进了金堆里,一回头见神龙凶巴巴盯着自己,吓得抓起金币就丢,“噼里啪啦”砸了珀西一头。 “嗷呜——”凶兽一秒钟变白莲,珀西遭到袭击立刻缩在了周惟身后,大爪子将散落的金币抠到他脚下,脑袋越过他肩膀惊恐地看着美女,焦急地哼唧:好可怕!我的金窝被雌性占领了,主人快帮我抢回来嘤嘤嘤嘤…… 周惟被一众美女惊恐的尖叫声刺得耳鼓发痛,禁断症顿时恢复了之前的段位,可能还有所恶化,慌忙叫龙奴:“快快,让她们镇定点别怕,我的龙不会伤害她们的……让她们出去吧,别被吓坏了。”也别吓坏我的龙。 至于造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主君陛下完全选择性无视。 兵荒马乱的折腾,“讨好神龙计划”2.0版本宣告失败,吓傻的妹纸们被送了出去,周惟一一对她们赔礼道歉,还发放了双倍劳务费,总算安抚了她们。 “真是造孽啊……看来也有不颜控的神龙。”周惟心力交瘁,回到龙巢还得安抚他的神龙。神龙阁下已经把所有的金币都归拢到了自己的窝窝里,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地守着,似乎生怕再有会尖叫的雌性动物和自己抢。周惟被它这虎视眈眈的模样逗笑了,摸摸它的头:“别怕别怕,都是你的,以后再不让她们来了。” “呜呜……”白龙表示心有余悸,用笔尖戳了戳周惟的脸,那上面有个唇印,是发放劳务费的时候有个妹纸表示感谢的时候亲的。 “只是这里最平常的吻面礼啦。”周惟掏出纸巾擦了擦,不知为啥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干笑了两声,道,“以后不会了,呵呵……”话说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宠物解释这个啊! 龙奴们倒是松了口气——只喜欢金子太好了,美女什么的供养起来很麻烦呢。 格里佛在珀西伪装神龙的每一天几乎都在被刷新下限,今天更是被刷得够呛,抽空找了个周惟不在的时候问珀西:“你搞什么?你不是一直视金钱为粪土吗?干嘛搂着这些金货不放?趴在上面不硌得慌吗?” 珀西左右看看没人,给他翻了个白眼:“周惟喜欢。反正这些钱是摄政王搜刮的,不要白不要,就帮他攒一点吧。嗯,我硌一下也是值得的。” “……”特么的都开始帮老婆攒老公本了吗?连人生最基本的原则也能放弃真是醉了……格里佛感觉自己的下线再次被刷新了,冷笑道,“那他还喜欢美女呢,你怎么不帮他攒着点!” 珀西淡淡道道:“我不喜欢。” “……”逻辑完全坏死,格里佛仿佛听见了自己下线彻底崩塌的声音。 经过金币事件,周惟感觉自己和神龙的距离拉进了很多,有时候挠痒挠得好,他大方的神龙还会把自己最喜欢的后冠让给他戴一会儿——这放在人类之间,大概就把他当成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吧?真是金子般的友谊! 果然发掘共同的爱好是培养感情的基础!周惟简直要为自己的英明点赞,当他们俩蹲在金堆上一起数钱的时候,他经常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相通的快感。 到了这份儿上,周惟开始考虑上天的问题了。毕竟珀西是龙,而他是龙骑士,不应该一直窝在小小的龙巢里卿卿我我(?),外面还在打仗,听说伊萨人推翻了和谈,正在攻击硫塞山防线,前线已经死了很多赫基人。 不管谁正义谁邪恶,人民是无辜的,如果神龙真的能平息战事,起码能避免双方血流成河。 恩,他也起码对得起那一堆黄金。 第33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EP02 想要挽救赫基与伊萨之战,首先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龙骑士,而成为一名真正的龙骑士,首先要从骑着龙飞上天做起。不过对于周惟来说,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从瓦龙汀手里拿到缚龙索的钥匙。 “要钥匙干什么?直接打开不就行了吗?”格里佛是个喜欢复杂事情简单化的人,在他看来开锁就只是开锁而已,用什么方法做到根本不重要。 周惟当然知道直接打开就可以,但他也同时知道彼尔德王把龙锁起来,把钥匙交给瓦龙汀,就是不想让自己直接打开。这个国家还在摄政王手里,他的身世之谜也很可能要着落在摄政王身上,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彼尔德撕破脸。 当然,周惟能这么想的最大的底气还是因为神龙,他十分清楚珀西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驾驭的,彼尔德王再不情愿,最后还是必须把神龙交到他的手上。 嗯,熊猫的安全也是要关注的,免得有人拿全儿来威胁自己。 周惟急,有人比他更急,硫塞山的战报传到星寰,伊萨人的飞船突破了赫基人的天基防线,亚大陆的搜查队却没能找到任何类似祭坛相的遗迹……摄政王就算高烧四十度也无法再在床上躺下去了。在摔坏了四只水杯,丢出去两名医生,连一向妥帖的厄玛都抽了一顿鞭子之后,彼尔德王终于拖着病体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龙巢。 周惟被提前支开了,难缠的贴身保镖也据说出去溜熊猫了,偌大的龙巢只留下三个龙奴、二十名侍卫,以及一只躺在金堆上呼呼大睡的白龙。彼尔德王的灰眸贪婪地注视着神龙,黄矮星的光芒穿过半透明的穹顶洒在它纯白色的鳞片上,映射出若隐若现的渐变色荧光,仿佛给它的身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彩虹。它阖着眼,眼皮遮住了灿烂的金眸,没有了狂躁态的凶悍蛮横,多了一分柔和静谧,仿佛熟睡的孩子,单纯可爱。 “哦……”彼尔德王完全折服在这巨大的,美丽而危险的动物面前,不由自主走过去,伸手想要触摸它带着金属光泽的羽翎。然而没等他走近金堆,神龙就警惕地醒了过来,金眸半张,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唬声:“唬——” 被冻成冰棍的滋味不好受,彼尔德王犹豫着停了下来,深呼吸,退后几步,问龙奴:“它最近的情况怎么样?还发狂喷火吗?” “不,珀西最近很稳定,就前天早上冲主君陛下送来的美女喷了一次冰,不过并没有伤着人。”龙奴恭敬地答道。 “珀西?” “哦,这是主君陛下给神龙起的名字,三天前的事,还没有来得及向您报告。”龙奴战战兢兢地回答,好吧,真相是没有人敢进去告诉他这件事,御医的腿到今天还瘸着呢,厄玛大人背上的伤昨天在角斗场大家可都看见了。 彼尔德王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大意了,居然没想到早点给神龙起名字,让周惟抢了先,要知道命名者对一只宠物来说可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压着心头烦闷,问:“神龙已经接受这个名字了?” “是的,王。”龙奴汗湿重衫,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事实上神龙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几乎当时就知道这是在叫它了。” 彼尔德王的脸色变得越发青白,表情几经变换,终于平静下来:“嗯,珀西就珀西吧。”说完走上金堆,温和而强势地看住珀西的眼睛,慢慢伸出手…… “殿、殿下。”龙奴鼓足勇气道,“请您不要过于靠近神龙,免得受伤。” “唔?”彼尔德王停了手,“你不是说它最近很稳定吗?” “那、那是因为陛下一直在这里。”龙奴解释道,“神龙是属于龙骑士的,任何外人都不能接近它,否则必将酿成大祸。平时陛下不在的时候我们是万万不敢靠近它的,包括喂食喂水……事实上陛下不在它根本不吃任何东西,也不理任何人。所以请您稍微退开一点,免得它再次喷火。” 仿佛为了印证龙奴的话,珀西盯着彼尔德王的眼神变得阴狠狂暴,金眸中心暗棕色的瞳仁缩得仿佛针尖一般。它慢慢从金堆上站起来,身上的金币纷纷滑落,砸在金堆上发出某种危险的脆响,肩部微微耸起,一副随时准备喷人的架势。 彼尔德王在它凶悍的对视下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深深吸气,手指挣扎再挣扎,终于缩了回去。 “王。”瓦龙汀低声劝道,“我们还是会寝宫吧,您的身体尚未恢复。至于神龙,千百年的传说恐怕绝非空穴来风,自然规律是无法违背的。您是赫基帝国尊贵的王者,请不要过于沉湎于枝节小事,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您决断,何不把驯龙的事交给适当的人?” “适当的人?”彼尔德王冷冷睃了一眼瓦龙汀,“你接回来的人,果然适当。” 他的话里明显带着怀疑甚至是指责的意味,但瓦龙汀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惶恐瑟缩,反而更加诚恳坦荡:“我只是遵从您的命令,王,请您不要忘记寻找龙骑士的初衷。伊萨人的飞船已经越过了硫塞山,您如果再为驯龙的事而受到损伤,必将导致亲者痛、仇者快!” 彼尔德王注视着他,灰眸深邃复杂,良久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加勒王的嫡系舰队已经压过了硫塞山,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属下无能!”瓦龙汀单腿跪地,右手抚胸,内疚道,“如果不是属下耽搁时间回来太晚,不会让王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彼尔德王亲手扶起了他,“是加勒王的实力太强……二十年了,我还是低估了他。” 瓦龙汀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彼尔德王拳头攥紧又松开,转身再次面对珀西,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与不舍。珀西与他悍然对视,金瞳炯然,璀璨如星,鼻翼隐隐闪动着淡蓝色的荧光,显然冰系攻击已然蓄势待发。 良久彼尔德王扭过了头,对龙奴道:“侍奉好神龙和陛下。” “是!”龙奴身上的冷汗已经出了一身又一身又一身,见他放弃顿时如获大赦,跪地道,“小的一定遵从王的命令。” 彼尔德王带着侍从们浩浩荡荡离去,龙奴们正在庆幸自己的小命终于保住,另一个不速之客却又来到了龙巢——摄政王的亲随厄玛大人。 “厄玛大人。”龙奴对他极为尊敬,甚至比瓦龙汀还忌惮几分,“彼尔德殿下刚刚离开,您来晚了。” “唔,今天不是我当班,我只是刚从角斗场回来,路过这里随便转转……可以看看神龙吗?”厄玛一点“大人”的架子都没有,脱下身上的大氅丢给龙奴,露出下面的紧身马甲、短裤和护膝。他显然才打过一架,马甲被汗水浸透,敞开的前襟露出精壮白皙的胸肌,虽然上臂和胸口有着尚未彻底愈合的鞭痕,但毫不影响他那种独特的秀美,配上清隽的面容、优雅的金发,反而有种极富冲击力的彪悍之意。 龙奴几乎不敢直视他散发着荷尔蒙的身体,接住大氅,垂目哈腰道:“当、当然,您请进。” 厄玛客气地欠了欠身,微笑道:“打扰了。” 龙巢里弥漫着淡淡的龙甘草的味道,甜甜的,带着薄荷味。厄玛看着沉睡在金堆上的神龙,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一步步踱了过去。就在龙奴想要提醒他别靠得太近的时候,他自动停下了步子,喃喃道:“真大啊。” “是啊。”龙奴附和道,“比史料记载的几乎要大一倍。” “那是有点儿太大了……”厄玛似有深意地说,“居然是白色的,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呢,雷泽龙之所以叫‘雷泽龙’,不就是因为它通体黑灰,像雷雨之前的乌云,或者泥泞之地的沼泽吗?” “这……”龙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纠结了一下道,“小人见识浅薄,并不知道这个典故。不过上千年的传说,有些细节上的失真也是难免的。” “对哦。”厄玛随和地说,“说不定它被封印了上千年,变白了呢。” 龙奴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不过对他这样自问自答还是感觉很省心的,于是点了点头:“您说的是。” “陛下和神龙还相处得愉快吗?”厄玛问,“听说他搬到龙巢来住了,真是令人敬佩,不愧是骑士族唯一的后裔呢。” “那是。陛下和神龙相处非常愉快,神龙很信任陛下,陛下也很宠爱神龙。”龙奴忙道,“陛下正命人打造龙鞍,准备近日就御龙上天呢。” “噢,这么快。”厄玛挑了挑眉,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真令人期待,看来伊萨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厄玛回头,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乔格大人。” 格里佛拖着熊猫从外面进来,看到厄玛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顺路,好奇神龙就过来看看。”厄玛说,“您去带陛下的熊散步了吗?” “唔,随便走走而已。”格里佛脸上一红,最近周惟一门心思扑在神龙上,周全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冷落,隐隐还有抑郁症的倾向。也许是铲屎铲出感情了,格里佛居然有点心疼它,所以每天都定点儿带出去溜溜……话说养宠物这种事果然会上瘾呢,虽然自己连注定伴侣都没确定,隐约已经有点get到当爹的快感了。 “是啊,星寰的日子是有点无聊。”厄玛对他十分温和,甚至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大约是因为有把柄抓在他手里的缘故,“如果有空您不妨去角斗场玩玩,可以斗兽,也可以和其他奴隶对战,赢了会有彩头。您的身手这么好,一定能赢不少钱。”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忽然扩大,“让我也押您一把沾沾光。” 他的笑容明亮极了,和平时那种恭顺的程式化的微笑完全不一样,清澈纯净,甚至有那么一分孩子气。格里佛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大锤锤了一下,努力稳住身形才没有跌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好。” “角斗场在东面。”厄玛的笑容一闪即逝,不过语气中的轻快还没有消散,“每天从黄昏一直开到午夜,您可以自己过去,也可以让扈从带您去。” “好。”格里佛手心全是冷汗,不知道怎么的就秃噜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去,带我一起就行了。” 厄玛流露出吃惊的表情,继而眼角爬上淡淡的欣喜,不过很快就暗淡了:“我的时间不一定,王最近……不过只要您去,我会让场主帮我下注的。”顿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道,“您不介意我靠您发点儿小财吧?” “当然。”格里佛脱口而出,感觉自己有点太急切,马上干咳一声,“咳!其实我也挺忙的,不过决斗什么的听上去很不错,我有空一定去试试。” 厄玛点头,看看时间不早了,欠了欠身:“我要回去当班了,再会乔格大人。” “哦……”格里佛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尽量hold住自己的表情,道,“再会。” 厄玛接过龙奴递过来的大氅,离开了龙巢,格里佛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忽听龙奴道:“厄玛大人今天好奇怪啊。” “呃?”格里佛不解。 “他从来不这样笑的。”龙奴耸耸肩,“也许是为了角斗吃了什么药物,兴奋剂之类的吧。说起来他也太神了,每次都能把那些比他块头大好几倍的角斗士打败,这怎么可能?他长得那么好看……唔,他一定是场主的关系户,不然不会这么久查不出来。” 格里佛想说那你自己试试看,老子都差点被他破相了,其他人打不过又有什么稀奇。但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还是闭嘴了。 “猜猜我拿到了什么!”一个兴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看来今天吃了兴奋剂的人不止厄玛一个。周惟眉飞色舞地走了进来,表情之生动完全让人无法相信他平时其实是个面瘫! “看!缚龙索的钥匙!”世界上也只有与人无关的事情才能如此深入地戳到他的g点,周惟晃着手里的钥匙,萌萌哒走了过来,“瓦龙汀刚刚交给我的,彼尔德王终于放弃跟我抢我的龙啦,哈哈哈哈哈……” 格里佛虽然并不觉得彼尔德王的意见有什么要紧,但不费周折拿到钥匙还是很开心的,正准备迎上去说两句恭喜的话,就见周惟俩眼发光直直略过了他,同时略过了抱大腿尔康手的胖熊猫,像报喜鸟一样扑到了金堆上,搂着珀西的脖子嘚瑟:“想飞不?陛下厉害不?” 格里佛黑线:果然禁断症更加严重了,非但看不到人类,连熊猫也看不见了……弯腰抱起周全,同情道:“唉,某些人真是,只闻新龙笑,不闻旧熊哭啊……” 周全:“啊恩啊!” 与君共勉! 第34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EP03 喜新厌旧的主君陛下决定决定骑着他的新欢上天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伊萨人就要完蛋了,赫基人即将取得胜利……龙奴们激动地抬来了专门为主君陛下打造的龙缰和龙鞍,还有全套的驭龙工具——钉刺、鞭子,还有一根状似狼牙棒的长棍子。 “这是干什么的?”周惟将狼牙棒抓在手里,呼呼呼抡了几圈,“兵器吗?飞在天上还用得着这个?最起码得给我配个远程制导光炮吧?” 龙奴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陛下,这是龙杖,在飞行时如果神龙不听话,您可以用这个来敲击它的颈部,作为一种警示和惩罚。” “呃……”周惟捡起鞭子和钉刺,“这些呢?” “都是一样的用途。”龙奴道,“从鞭子到钉刺到龙杖,训诫威力依次递增,造成的痛感也依次加重。” 驯龙还有这么多花样?周惟将钉刺扣在脚踝上,拄着龙杖甩了个响鞭,“啪——”的一声,整个龙巢里都回荡着清脆的鞭声。 这完全是放羊娃的既视感啊……周惟暗暗吐槽,转身看看自家神龙,顿时吓了一跳——珀西像被雷劈了一样凝固在金堆上,整条龙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斯巴达的状态,金眸收缩,嘴巴微张,翅膀紧紧背在身体两侧,爪子牢牢抠着脚下的金子,将一个大肚金水瓶完全捏成了葫芦状! “当——”的一声,珀西头上的王冠滑了下来,砸在金堆上发出一声脆响。神龙阁下像是被这突兀的声音忽然惊醒,巨大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从头到尾跟被电打了一样抖了一通,然后脚一软,“啪叽”一下摔在了金堆里。 “它是不是被我吓着了?”周惟吓了一跳,立刻将龙杖和鞭子交给龙奴,爬上金堆试图安慰他的神龙。格里佛抱着胖熊猫翻白眼:吓个毛啊,瞧他那High到腿软的怂样儿,妥妥的是抖M病犯了!你现在抽他一顿他一定能爽到飞升! “不怕不怕,我不带那些东西,不打你也不抽你。”周惟柔声细气地安慰着自己的胆小老实(呵呵)的神龙,大手一把一把摸它的后脖子,“那咱俩说好了,咱们是好哥们,你一定不能把我从天上丢下来昂?”一边说着,一边却忘记自己脚踝上还装着钉刺,脚一动不小心扎在了珀西的肚皮上,后者马上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呜——”整个身体又是电打了似的一顿狂颤。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还戴着这个。”周惟连忙将钉刺解下来丢给龙奴,抱着珀西的脖子安慰他,“我不是故意的哈,乖!” 珀西只感觉一阵阵微弱的电流从尾椎一直蹿上脑门,身体里像是有一只陌生的野兽在蠢蠢欲动,令他头脑发昏、口干舌燥、小腹发胀……如果说周惟第一次摸他脖子上的短翎时他差点发了情,那这次看到周惟手持皮鞭狼牙棒的样子,他发现自己直接就差不多高|潮了! 太可怕了,于是我真的是一只抖M吗? 珀西一边忍受着电流的波动,一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男人的尊严、王子的骄傲、内心的渴望、皮鞭的诱惑……噢!天哪! 周惟看着自家神龙那变幻不定的金眸,时散时缩的瞳孔,担心地问龙奴:“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傻了?你们快把那些锁链啊狼牙棒啊什么的抬出去,别让它看见!快快快!” “是是是!”龙奴们立刻抬着狼牙棒要走。格里佛忍无可忍地道:“等等!”捡起皮鞭丢给周惟,“有这个就够了,其它的拿走吧,龙杖太沉了,钉刺会影响走路,龙缰和龙鞍我看完全没必要——背着这玩意儿龙还怎么飞啊!”嗯,留个鞭子当情趣用品就足够了,珀西,不用谢! “这怎么行。”龙奴急了,大声反对道,“神龙通身鳞片,滑不留手,没有龙鞍和龙缰,万一陛下骑不稳摔下来可怎么办?” 周惟看着珀西宽阔的,覆盖着光滑鳞片的脊背,也有些心里发憷,不过看看它斯巴达的表情,神经质的眼神,又觉得就这样飞上天掉下来的恐怕不止他一个……牙一咬:“抬走!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看着离自己远去的狼牙棒和缰绳,珀西喉咙里发出一种本能的、不甘心的“咕噜”声,不过他骨子里的骄傲矜持有效地压抑了抖M本能,没有做出什么有损他王子尊严的事情来。 “好了,那咱们就轻装上阵了!”周惟拍拍珀西的脖子,说。也许是天生胆儿大,也许是灵魂深处有着骑士族的烙印,他在短暂的恐惧之后很快便战胜了自己,内心没有丝毫忐忑,反倒充满了即将一飞冲天的豪气。将瓦龙汀送来的钥匙插|进珀西项圈上的缩孔,轻轻一转,只听一阵弹簧和齿轮转动摩擦的声音,片刻后“咔”的一声,项圈就弹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唬——”被困这么多天,脖子上的禁锢终于解除,珀西有点淡淡的失落,又有种刑满释放的快|感,抖了抖翎毛站了起来。周惟顺手解开了他爪子上的镣铐,将沉重的缚龙索从他身上彻底卸了下来。 “口桀——”珀西仰天长啸,悠扬的龙吟响彻龙巢,饱含浓浓的自由的舒展的意味。周惟被他天生的王者之风震撼,不由自主退开数步,仰望他伟岸的身躯。 珀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睡醒的雄狮一般抖动着庞大的身体,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纯白的鳞片渐渐幻化开一片淡淡的荧光,仿佛七彩湖水般层层荡开,掠过华丽的羽翎,消失在双翅和尾部末端。 周惟被神龙绚丽光晕耀得几乎睁不开眼,用手半遮着眼睛,片刻后却在指缝中看到它低下了头颅,像忠诚的犬类一般伏低身体,示意他到自己背上来。 “我吗?”周惟不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现在吗?” “唔……”神龙发出长长的嘟哝,像是责怪他太唠叨,巨大的爪子往前伸了伸,用指甲抠了抠他的脚踝。周惟受宠若惊,虽然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本事现在就驾驭自己的神龙,但在这样虔诚而热情的邀请之下再无法压抑想要飞上蓝天的欲|望,手掌摩擦了一下神龙的鼻梁表示感谢,而后攀着它脖子上的短翎翻身而上,骑到了它的背上。 确切地说,周惟是骑在了它的肩部,脖子和身体连接的地方——神龙实在太大了,背部宽阔平坦,并排躺两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实在不好固定身体,只有肩部宽窄正好,还能抓着脖子上的短翎当把手。 “嗷唬——”敏感处被抓紧,珀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在最近周惟经常摸他,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反应大了。深吸一口气,驮着周惟往门口走去。 周惟还是第一次骑在如此庞大的动物身上,还没上天就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身体随着珀西的走动高低起伏,大腿内侧感受到它特有的微热的体温,手指摸到它光滑的金属鳞片,不知不觉间肾上腺素就飙了起来,心慌气短,头脑发热…… 夭寿,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吃点晕车药? 一路飞一路吐不太好吧? 不等周惟想好要不要吃药的问题,珀西就驮着他走到了龙巢的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天空中星光闪烁,蓝绿色的光环挂在天边,仿佛一道冷色调的彩虹,炫目而瑰美。 “陛、陛下!”龙奴们仰望着骑在神龙背上的神祗一般的主君,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请您一定保重……要不您还是下来把龙鞍装、装上吧!” 格里佛本来抱着双臂倚在一颗大树上,见珀西出来右手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给他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顺便指了指周惟,示意他保护好他们的疑似注定伴侣。 珀西以睥睨的姿态给了他的双胞胎兄弟一个冷艳高贵的白眼,听到龙奴们还在念叨“龙鞍”、“龙杖”云云,感觉自己的抖M症状又有发作的迹象,焦虑地长啸了一声阻止他们的废话,双腿猛地一弹,瞬间凌空跃起! 蝠虹龙的弹跳力非同寻常,只轻轻一跃,珀西就掠过了龙巢前面高高的树冠。在龙奴们的惊呼声中,他猛地张开自己华丽的纯白色钢羽,“呼”的一声,仿佛打开两柄巨大的羽扇,将满天星光都遮挡殆尽。趁着钢羽带起的气流,他一个潇洒的滑翔,离开了龙巢所在的岛中岛,越升越高,迎着明亮的光环疾飞而去。 龙奴们的惊叫渐渐远去,耳边只传来猎猎风声,周惟双手紧紧攥着珀西的短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不是冷,不是怕,而是骨子里冒出来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激动——他终于飞上了天空!他终于驾驭了他的神龙!他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龙骑士! 周伊!你在天上能看见这一切吗? 突兀的想法就像魔咒,忽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周惟吓了一跳,猛地甩了甩头,甩掉内心莫名其妙浮上来的阴影,伸长双臂抱住了珀西的脖子,将脸挨在它炽热的鳞片上,喊出原始的、专属于龙骑士的呐喊:“噢嗬嗬嗬嗬——” 珀西被他的豪气感染,合着他的呐喊发出悠长的龙啸:“口桀——” 骑士与龙的声音相互应和,如同蜜糖溶入清水,如同月色融进黑夜,仿佛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自然规律,无比默契,顺理成章。 周惟和珀西同时察觉到了这一点,都是心中一动。珀西侧后方的眼睛轻轻张开,金眸正好与周惟黑得发红的眸子对上,一人一龙在数千米的高空对视,竟然有种穿越万年,灵魂碰撞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是注定伴侣特殊的心电感应,还是骑士与龙基因深处天生的羁绊? 第35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EP04 白色巨龙载着龙骑士在夜色中疾飞,穿过重重叠叠的密林,越过波光粼粼的内河,终于冲出了星寰岛。 “口桀——”珀西长啸一声,压低身形掠过海面,巨翼带起的罡风掀起数米高的浪花,羽翎末端挥出的荧光在浪花扬起的水雾上闪过,留下彩虹般绚烂的光晕。 “啊!”周惟大叫一声,整个人几乎被水雾淹没,身上的皮衣瞬间滚满了细碎的水珠,连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怕,反倒觉得有趣极了,像是在玩滑浪一般。单臂搂着珀西的脖子往后看,只见它长长的尾翎拖在海面上,反射着星辰与光环的光芒,闪烁飘逸,俊美不可方物。 傲娇的神龙随便耍了个帅,驮着他湿漉漉的主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个璇儿,随即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周惟回头遥望,星寰岛在视野中一点点变小,很快便像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乌龟壳,连上面最雄伟的建筑物也看不清楚。 星空就在头顶,光环静静挂在天边,料峭的夜风拂过,周惟头上身上的水珠很快便被吹干了。他骑在巨龙的脖子上,感受着它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起伏,渐渐闭上双眼,双手贴着它温热的脖颈,用心体会它呼吸的节奏、血液涌动的频率…… “嘭咚、嘭咚……”慢慢地,周惟脑海中响起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心跳声,悠长而有力,好像是他自己的,又似乎与平时不尽相同。他蹙眉仔细倾听,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同时搏动的心跳,一个浑厚有力,应该是属于他的龙的,一个轻快稳健,则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们的心跳竟能互相暗合!周惟又惊又喜,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在陆地上时更宽阔,更清晰,仿佛从1024 X 768 分辨率瞬间调成了2048 X 1536分辨率,连片源也从标清变成了蓝光! 哎哟我擦!原来世界可以这么清晰透亮!周惟揉揉眼睛,看着被神龙加持的视野,简直不能更开心! 等等……我的手在这儿,那谁在帮我抱着龙脖子固定身体…揉完眼睛,周惟惊悚地发现他两只手都空着,整个人全靠两条腿固定在珀西背上! 太可怕了,老子连伞包都没背,这掉下去恐怕得摔得连勺子都捞不起来!周惟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想要抱住珀西的脖子,手挨到它的鳞片却倏然顿住——不,不对,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他根本不用这么紧张,这是他的龙,他们心灵相通,他能感受到白龙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变化,他根本没必要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因为白龙的翅膀,根本就通过另一种方式长在他的身上! 是的!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它的身体属于我,我的灵魂同时也共享于它! 惯性思维带来的恐惧慢慢消失,周惟的心跳趋于平静。他用心感受着珀西振翅的频率、羽翎的颤动,试着将双手平举,慢慢连双腿都松开,整个人全靠某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本能,将自己牢牢黏在神龙的背上! “口桀——”像是感知到了这种神奇的默契,他胯|下的白龙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啸。周惟受到了萌宠的鼓励,顿时更加大胆,往后滑了滑,蜷起双腿直接坐在了珀西的后背上! 珀西的背宽阔而光滑,由脊椎向侧翼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上面覆盖着巴掌大的纯白色鳞片,泛着金属光泽,又有点像母贝,带着温润的炫光。周惟盘腿坐在龙背上,如同阿拉丁乘着灯神的飞毯,身体随着飞行预先调整重心,稳健无比。 珀西越飞越高,渐渐贴近云层,氤氲的湿气在周遭飘荡,看不到大片的云彩,倒像是身处薄雾之中。周惟仰头,看到薄薄的云层之外闪烁着巨大的星子,拓扑星系的系外星云如同一个巨大的圆弧形棋盘,倒扣在他们的头顶,上面星辰棋布,璀璨闪耀,瑰美异常。 “太美了……”周惟被这摄人心魄的一幕彻底折服,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双脚踩着珀西的脊背,双手高举试图触摸那些碗口大的星子。 “唬!”珀西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立刻发出警告的唬声。周惟被唬声惊醒,不禁哑然失笑:我这是疯了吗?居然想学猴子捞月! 尽管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周惟却不想马上下来坐好——站着的感觉太棒了,身体凌空,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自由与舒展。而且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珀西的飞行姿态,双脚牢牢黏着它的脊背,根本不用担心会滑倒。 于是周惟讨好地用脚底摩擦了一下珀西的背,表示自己没事,想再站一会儿。 珀西拿他没办法,虽然很想一个翻身把他甩下来,抓在手里踏踏实实地往前飞,但感受到人类那种长期被束缚在地面上,只有依靠飞行器才能飞上天空的遗憾感,长长叹了口气就放弃了,只努力调整姿态,让自己更平、更稳。 周惟在自家神龙的宠溺之下像个真正的龙骑士一样御风而行,凌冽的风吹起他的短发,云层的湿气浸润他的皮衣,夜的寒气包裹着他的身体,但他的内心却像是烧着一团炽热的火。此时此刻,他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龙骑士的后裔,相信自己就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一员,这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亲近感与归属感,和他是谁的儿子,谁又是他的父亲毫无关系! “口桀——”珀西忽然发出龙啸,像是某种愉悦的提醒。周惟极目远眺,只见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出现在远方的大地上,线的这一端是幽深的黑夜,线的那一端则的明媚的白昼。 “那是……晨昏线!”周惟又惊又喜,他们马上就要飞过星寰所在的半球,到达“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另一面了! “噢嗬嗬嗬嗬——”周惟像个野人一样发出原始的嚎叫,大着胆子从珀西宽阔的脊背一直走上它窄窄的颈项,双足一前一后踩在不足一尺宽的部位,前足几乎踩到了它高耸的羽冠。 “唬!”王子的尊严受到冒犯,即使对疑似另一半过分宠溺的珀西也不禁心生不满,喉咙里溢出警告的唬声。周惟却是一点不怕,光棍无比地屈起前腿的膝盖,伸长手臂,指头尖堪堪越过了珀西的脑袋,比它最为突出的龙吻还长出一公分左右:“嘿嘿,看谁先越过晨昏线!” “……”这么幼稚也是醉了……珀西又好气又好笑,在“王子的尊严”和“男人的胸怀”之间纠结了一下,翻了翻眼睛,选择了后者——算了,让着他吧,不会飞的人类太可怜了。 谁让我惯着你呢! 白色巨龙像离弦的箭一样穿过黑夜,越过晨昏线,进入了昼半球。周惟几乎站在珀西的脑袋上,眼看着黑白分界线从自己的指尖一路掠过手臂、掠过胸口,瞳孔感受到光线明暗的变化,脸上的皮肤感受到黄矮星温暖的热量……片刻之后,整个人终于站在了“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黎明当中! 无法言喻的快|感,无法形容的感动,站在明亮的光线里,周惟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低头,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宽广的大地,碧蓝的海洋温柔地包围着一片片零星的大陆,重重叠叠的森林覆盖着起伏的山丘,小小的城市与村落散落在丛林与平原之上,袅袅的炊烟、细碎的人声、蚂蚁般爬行的气浮车和飞艇…… “赫基帝国”第一次以一种具象化的形态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不是典籍上抽象的词汇,不是摄政王口中假大空的口号,而是切实存在的,由自然与人组织而成的,活的整体。 热热的液体流淌在胸口,那是他身体里的,属于赫基人的血液,周惟弓步踏在珀西脖子上,像个真正的主君一样俯瞰自己的土地与臣民,忽然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坚定的信念:不能让任何人,无论是伊萨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毁掉这宁馨和美的一切! “唬!”被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的神龙发出忍无可忍的唬声,忽然猛地抖了抖脖子,接着整条龙像起伏的波浪一般在半空中一个摆尾。周惟猝不及防,大喊一声从它脑袋上滑落下来,沿着脖子一直滑到背部,双手飞快乱抓想要拽住它的短翎,却没能得逞,就这么“叽里咕噜”一路滚到了尾巴尖,直到整个人腾空而起,才一把抓住了它的尾翎。 “啊啊啊啊!”周惟简直被吓傻了,双手死死拽着珀西的尾翎,像放风筝一样被它拖着在天上飞,一边喊,一边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口桀口桀~”恶作剧的神龙发出短促的笑声,尾巴一卷,将拖在尾翎上的人类猛地甩了起来,而后双翅一背,一个急停顿在了半空中。 “啊啊啊啊啊!”周惟胆子再大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整个人像是做了一次没栓安全绳的高空蹦极,被甩到最高处后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继而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往下掉落。 还好只落了几米他就被接住了,珀西一把捞住了他,三指在前,一指在后,将巨大的爪子圈成了一个笼子状的座椅,让他安安稳稳坐在了里面。周惟惊魂未定,牢牢抱着珀西的爪子大口喘息,后背心一片濡湿,全是冷汗,双腿也抖得完全停不下来。 “哼!”傲娇的神龙教训了过度勇敢的人类,发出警告的冷哼。周惟都要被吓尿了,半天缓过来一口气,哆嗦着从牛仔裤的皮带上解下驯龙鞭,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中甩了个凌厉的响鞭,道:“这、这种玩笑以后再不准开了!你特么再敢把我甩来甩去丢着玩,我、我下次就带狼牙棒上来了!” 狼、狼牙棒!珀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感觉周惟的鞭子在自己肚皮底下带起一阵冷风,那道鞭响更是仿佛雷声般劈在他的心上…… 哦!不、不要!抖M症发作的王子殿下像打摆子一样在半空中扭动起来,几乎无法保持水平的飞行方向,满脑子都闪动着鞭子、狼牙棒、项圈和钉刺销魂的身影。 周惟被它带着扭来扭曲,都要抖颠馅儿了,连忙把鞭子收了起来,摸着它的大爪子安抚它:“行了行了,别扭了,我说着玩的,你乖乖的我绝对不对你使用狼牙棒……差不多行了吧,你这是要跳广场舞吗?” “呜呜——”以后谁再提那些该死的S&M工具我就跟谁急! 达成谅解的骑士与龙很快便恢复了金子般的友谊,周惟不再蹦跶着耍二,珀西也不再跳广场舞,一人一龙掠过“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明媚的天空,继续往前疾飞。 忽然,珀西的身形一顿,浑身的肌肉瞬间都绷紧了起来。周惟察觉到它的变化,疑惑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忽听“嗤——”一声锐响,珀西爪子瞬间收紧,将周惟牢牢握住,藏在自己肚皮下面的鳞片里。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白光掠过他右翼,划了一道弧线击在不远处一座山峰顶端的大树上,将那株三人合抱的丛杉拦腰轰断,燃起熊熊烈火! “硫塞山!”周惟瞳孔骤然收缩,失声道,“快撤!伊萨人在这里有天基防线!” 第36章 好基油和一生黑EP01 硫塞山是“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最大、最险峻的山脉,类似地球的喜马拉雅山。它横亘在这个星球最大的一片陆地上,赫基帝国几乎百分之四十的大型聚居地都分散在它温暖湿润的南麓,其中包括除星寰之外的两个文化大都市,以及三个经济中心城市。 硫塞山北麓因为自然条件严苛,终年积雪,几乎寸草不生,所以基本没有赫基人居住。当初伊萨人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在打破赫基天基防线之后迅速由这里登陆,建立了第一个地面军事根据地,与位于太空的舰队群遥相呼应,打得赫基人焦头烂额。 瓦龙汀说得没错,赫基人的生活太优渥了,完全比不上骁勇善战、惯于侵略的伊萨人。从登陆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里,伊萨人就越过了硫塞山最高的山峰,在山地南麓建立了多个防线,将原本属于赫基人的版图一点点侵吞蚕食。他们甚至占领了两个产量巨大的能量矿,驱使俘虏的赫基士兵就地取材,为他们的军队供给燃料和军火。 周惟对赫基版图的了解仅限于二次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骑着神龙飞进了敌占区,见对方发动攻击,顿时心急如焚,大声道:“快离开这儿,我们回星寰!”乖乖,他全身上下的武器不过一条皮鞭而已,就算加上乔贱贱,也不过多一把折凳,眼瞅着下面密密麻麻正在出动的伊萨战机群,唯一的感觉就是“我命休矣”! 珀西对这个星球的地理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还不至于认不出这是硫塞山。他之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有伊萨人的防线,是因为他根本对这帮城乡结合部来的非主流毫无忌惮之心——开什么玩笑,他们玩的这些武器一百年前贝克王国就淘汰了好么?真要硬碰硬,他一个人穿着超时空机甲就能干翻他们一个舰队! 当然,让自己的主人担心是不对的,毕竟周惟还没吃早饭,血糖太低很容易焦虑呢。 “口桀——”珀西给周惟一个安慰的长啸,驮着他飞向硫塞山南麓的密林。赫基人的哨探发现了他们,指挥天基防线向他们发射导弹,同时命令小型战机群出动,从侧前方阻击。 无数光弹撵着珀西的尾巴飞了过来,飞行轨迹拖出一道道炫目的白光。十几架蓝绿色的迷你战机从硫塞山南麓起飞,组成一个“V”字型的口袋,风驰电掣般向他们展开拦截! 珀西将周惟紧紧藏在肚皮下面最安全的地方,凭借逆天的飞行技巧与制导光弹在蓝天上玩起了捉迷藏。蝠虹龙的速度和灵活性都是普通机械飞行器远远无法比拟的,珀西作为蝠虹龙中的战斗机,飞行速度更是要比光弹更快!他用自己的身体带着光弹在半空中转了几个螺旋形的圈圈,而后精准无比地将它们带进了战机群的“V”字编队。 “轰隆隆!”三枚飞弹击中了两架战机,在碧蓝色的天空中爆出两团炽亮的火花!爆炸残骸飞溅散开,又砸中了另外三架友机,其中两架立刻撤出编队返航,另外一架失去控制,飞行员弹射跳伞,残骸坠落,在密林中爆炸,发出轰然巨响。 浓烟滚滚,警报四起,珀西一飞冲天,在高空中骄傲地睥睨着燃烧的战机编队,口中发出一声嘲弄的尖啸,迎着天基防线二次发出的一批光弹疾飞而去——这次他打算带着这些小宝贝飞进伊萨人的防线试试看。 周惟整个人骑在珀西的爪子上,紧紧抱着他的脚踝,全程保持斯巴达的状态,连尖叫和飙冷汗都忘记了,满脑子就Loop着两个大字:卧槽卧槽卧槽…… 他原本一直很怀疑传说中的神龙是不是真的能扭转战局、力挽狂澜,现在……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反正是信了! 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这神鬼莫测的角度,还有这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脑洞——话说它这是想带着飞弹去炸伊萨人的大本营吧?是吧是吧?——如果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可以单枪匹马打败伊萨人,那一定是他的龙! “刷——”珀西的钢羽带着哨音飞向伊萨人的营地。地面的哨探发现了他的企图,立刻派出更多的战机群前来阻截,同时,地面的远程攻击武器也尽数启动,瞄准他飞行的方向一顿狂轰滥炸! 珀西充分发挥了他胆大心细不怕死的优良品质,同时保护着他的疑似注定伴侣和屁股后头的光弹,灵活无比地穿过各种火力交织组成的光网,整条龙如同一道透明度不超过30%的幻影,在敌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口桀——”珀西璀璨的金眸忽然收缩,他在穿过光网的同时还有余力观察对方的火力分布,电光石火之间,他发现伊萨营地东部的防御明显更加严密一些,尤其一个靠近后方的、呈三角形驻扎的小型营地,简直可以说是水泼不进,防御得如同铁桶一般! 如此之高的防御级别,就算不是伊萨王,恐怕也是他手下的高级将领,抑或这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擒贼先擒王”!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这一条永远是奇兵致胜的真理。珀西脑子一转就确定了计划,带着即将爆炸的光弹往那片高度防御的营地飞去! “啊!那是什么?!” “鸟!白色巨鸟!” “天哪!那不是鸟,那是龙!是伊萨传说中的神龙?” “伊萨人真的找到的神龙?我的天!原来他们寻找龙骑士的事情是真的!” 地面上,惊恐万分的伊萨士兵们纷纷叫嚷着,但他们明显军事素质极好,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还在各司其职,操纵各种武器向珀西开火。 就在珀西冲破层层险阻,丢掉数枚光弹,带着仅存的一枚光弹冲近那片营地的时候,“嗡——”的一声,一道淡蓝色的光墙出现在营地上空,一个金字塔状的高强度量场保护罩倏然启动,像一只倒扣的棱锥,将整个营地牢牢罩在了里面! 该死!珀西暗自皱眉,一个侧身掠过保护罩顶端。最后一枚光弹在他身后爆炸,发出刺目的强光。保护罩轻轻闪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里面的设施和人都是毫发无伤,一队炮兵甚至没有停止射击,照旧密密麻麻向他发射着小型光弹。 这么高的强度,里面保护的人物一定是一等一的伊萨贵族!珀西在半空中一个横翻,躲过飞向自己的炮火,双翅轻摆,以一个刁钻的锐角倏然掉头,张嘴吐出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巨大火球往保护罩袭去! “啊!”周惟躲在珀西肚皮下面,离火球起码有七八米远,饶是这样仍旧被它边缘的热浪灼得脸皮发疼,抹了一把脸,只见那巨大的火球轰然撞在保护罩上,瞬间铺成一张火网,铺天盖地将金字塔形的量场裹在熊熊烈焰当中! 营地内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即使有量场罩保护,靠近边缘的伊萨人也难以忍受如此高温的炙烤,一些士兵被灼伤,一些耐热性差的设备也停止了运行。然而尽管如此,这个能量巨大的保护罩仍然起到了相当大的阻隔作用,当珀西的火球完全烧光,它仍旧伫立在硫塞山的土地上,并没有耗尽能量而消失。 珀西更加确定里面保护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但伊萨人显然已经发现他是单枪匹马,更多的战机被集合起来,组成编队往他的方向飞来,天空边缘也出现了黑压压的阴影,那应该是大型舰队在靠近。 怎么办?撤退还是继续攻击?珀西犹豫起来,今天的接火有点仓促,他带着周惟,再打下去万一不小心伤到就麻烦了,而且他最近一段日子一直被关在龙巢,对伊萨人在这里的部署不甚清楚,即使能抓住保护罩里的人,也不一定对大局有什么帮助。 好吧,已经让伊萨人看到他,看到“神龙”的威猛,这就够了吧,足以让他们忌惮一阵子,不如回去和格里佛从长计议,或者将他的近卫舰队召唤过来,再做完整的计划。 珀西主意已定,临走还不忘再抖一把威风,一张嘴,蓝色冷光闪过,一道冰墙沿着保护罩边缘爬上半空,如同给营地罩上了一圈厚重的冰壳! 冰火两重天,里面的伊萨人简直要疯了,烧伤没治好,先得把冻伤的抬了下去。就在这时,营地中央一座不起眼的帐篷里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的高个子男人。 所有人看到他出来都自动停止了说话,连伤者都停止了呻|吟。几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纷纷向他行礼,称呼道:“王!” 被称为“王”的男人目光十分肃穆,扫过满目疮痍的营地,细长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抬头,透过冰壳的缝隙看向盘旋在半空的珀西,灰色双眸仿佛射出两道利箭,刺穿量场保护罩,准确地将威严的震慑传递给了凶残的入侵者。 好熟悉的感觉……珀西心中一动,莫名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想要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救援的战机队到了,汹涌的炮火排山倒海一般向他袭来,同时,天空中巨大的军舰也现出了清晰的轮廓。 不能再拖延了! “口桀——”珀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巨大的身体垂直拔高,以螺旋状的轨迹冲出了战机群的包围圈,双翼微垂,羽翎末端带起两行炫目的荧光。 离开营地上空的瞬间,他依稀听到伊萨王向属下发令:“堵住它,别让它跑了,它的肚子下面藏着人,一定是彼尔德从银河系找回来的龙骑士!” “抓住他,杀了他!” 珀西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铺开一道火线,将试图袭击他的战机尽数挡开,同时加速,穿过天基防线发来的超强音轨炮攻击,往星寰的方向疾飞而去。 伊萨王的最后那两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脑海里,不是因为话语中歹毒的含义,而是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珀西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凡是他过了耳的声音,绝对不会记不起来。 忽然,脑海中劈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 是他!是瓦龙汀的师父!星寰晚宴之夜夤夜来访的伊萨间谍,连彼尔德王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的男人! 伊萨王!他竟然是伊萨王加勒! 第37章 好基油和一生黑EP02 “加勒”这个名字在赫基星球可谓家喻户晓,不说夜止儿啼,起码也能令老百姓们闻风丧胆。 作为伊萨帝国的王者,传说中他冷酷跋扈、骁勇善战,对待属下有着铁一样的纪律,对待敌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那些曾经背叛他的人都被切成肉酱喂了狗,那些胆敢抵抗他的人都被活埋在伊萨星球的土地上,变成了蛆虫的养料。 这样一个专职大反派,不长成个阎王样那简直对不起他的人设,所以传说中他身长丈二,腰围也是丈二,腿比大象还要粗,脸比犀牛还要凶,就连抖落下来的腿毛,也能压死一个连的大蚂蚁! 于是当珀西告诉格里佛自己差点灭了加勒王的时候,他中二病的兄弟压根不相信! “你就别吹牛了吧!”格里佛坐在周惟寝宫大殿的王座上,修长的大腿横在黑晶岩精心雕琢的扶手上,双手抱胸,一副鄙视的表情,“加勒王根本不是你描述的那个样子,听说他长得比李逵还要张飞十倍,怎么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传说中父王还是个英明神武的仁爱长者呢,在家还不照样是个猥琐的裸奔狂?”珀西趴在大殿正中厚厚的毛毡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堆在身边的金币和金饰。自从硫塞山大战之后,他和主君陛下名声大噪,彼尔德王不得不主动请求周惟把他接回寝宫同住——长期让主君陛下住在龙巢那种驯兽场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有木有! 而且神龙已经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对主君的忠诚,没必要再锁小黑屋了呢。 “你怎么能拿父王跟加勒王那种大反派相提并论!?而且你胆敢在背后吐槽他老人家的个人爱好!”格里佛瞠目道,随即翻了翻眼睛,“不过要是有人知道他在家里那德行,肯定特幻灭。” “呵呵。”珀西跟着翻眼睛,“所以加勒王长成正常人的样子完全是可能的。唔,说起来他跟凶神恶煞还真是不沾边,长得怪斯文的,一点不像是传说中的杀人狂魔。” “好吧,就算你这次见到的真是加勒王。但他怎么可能和跟瓦龙汀暗中接头的伊萨间谍是同一个人?”格里佛摊了摊手,“以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险来说服瓦龙汀?” “你怀疑我的判断力?”珀西瞪眼,“我见过他的背影,听过他的声音,我敢断定他就是那晚潜入星寰的人!” 格里佛欲言又止,大战前夕伊萨王亲自潜入赫基王宫的确令人难以置信,但珀西的记忆力确实非常逆天,二者对比之下他更倾向于相信后者,“好吧,假设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事情也太诡异了——瓦龙汀是伊萨人,曾经还是加勒王的学生,后来他背叛加勒依附彼尔德,但对旧主余情未了……啧啧,这是打算拍皇族狗血史诗吗?《两国元首爱上我》?” 珀西黑线,道:“你能不歪楼吗?我的时间非常宝贵,只要有外人在我就不能说话,你能珍惜一下老子的时间吗?” “那咱俩换?” “不换!” “嘁!”格里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到底还是珍惜能和抖m兄弟对话的机会,摸着下巴道,“好吧,说正经的,瓦龙汀背着彼尔德王与加勒王私下见面也是有可能的,比如他当时离开伊萨是被迫的,或者他和加勒因为某件事翻脸,但师徒之间的情分还在,或者他对现在彼尔德王所做的事并不百分百赞同……” “最后一项可以排除,瓦龙汀对打败加勒王还是很执着的。”珀西说,将飞行之前彼尔德王和瓦龙汀来龙巢找他时候说的话告诉格里佛,“就是瓦龙汀建议彼尔德王放弃驯龙,把重心放在如何打败伊萨人上面。” “唔。”格里佛挠了挠卷毛,换了个姿势横在王座上,“其实瓦龙汀是一个非常多面的人,伪装性相当强,在地球的时候他曾经说赫基人之所以打不过伊萨人,是因为伊萨人惯于侵略,像蝗虫一样四处洗劫。但事实上整个拓扑星系只有两个星球,伊萨人在和赫基帝国开战之前,上哪里去‘惯于侵略’?自己打自己吗?” “是啊。”珀西若有所思,“唯一的解释就是加勒王并不是伊萨唯一的势力,之前伊萨星球还有其他的国家……这一点不难理解,赫基在历史上也曾多次分裂成数个国家。”顿了顿,叹气,“可惜拓扑星系太与世隔绝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与星系之外的国家建交,包括赫基和伊萨,我们基本上找不到这他们任何的历史资料。” “还是自然环境的原因吧。”格里说,“那么大规模的系外星云,谁吃撑了才会跑进来一探究竟,没有向导带路随便一个离子团就能让整个舰队全军覆没。” 珀西“嗯”了一声,道:“别说伊萨,连赫基我们都了解不多,彼尔德王给周惟的资料和典籍都是筛选过的,我们接触不到第一手的资料。还有我们身边的人,对很多事情都讳莫如深,比如先君是怎么死的,彼尔德王并非骑士族为什么能坐上摄政王的位子,还有厄玛……他的族人到底为什么遭到灭绝,亚大陆里藏着的只有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吗?” 格里佛的眉头蹙了起来,在珀西被关押的这段日子,他曾经有两个夜晚偷偷潜入了亚大陆,一方面是跟踪彼尔德王派出的寻找其他祭坛的小队,一方面是深入寻找厄玛“父亲”的藏身地。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个驼背的老哑巴像是人间蒸发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是厄玛为老家伙安置了新的藏身地?还是他神奇的异族人本身就有着独特的“隐身”方式? “我还有件事不太确定。”珀西接着道,“我觉得伊萨人和赫基人的人种非常接近,比如彼尔德和加勒,他们的发色、肤色和瞳色都非常相似。还有瓦龙汀、龙巢的龙奴、周惟的扈从……他们和我前些天见到的伊萨人似乎是同一个人种,栗色头发、灰色眼睛。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即使‘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和‘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是一对双子星,地貌环境非常类似,亿万年来也不可能孕育出同样的人种。” “除非他们来自于一个本源。”格里佛接口道。 “是的。”珀西沉声说,“相比之下,厄玛更像是另一个人种……说起来,他对神龙的事似乎知道很多细节。”将那天厄玛在龙巢给龙奴科普“雷泽龙”名字来历的事讲了一遍,道,“他和他那个‘父亲’对亚大陆显然也很了解,否则不会躲了这么多年没被彼尔德王抓住。” “你怀疑厄玛才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格里佛瞪大了眼睛,道,“而现在的赫基人其实和伊萨人是同一个族群?” “我什么都不知道,手头的资料太少了,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珀西沉思片刻,道,“看来我们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是啊,赫基和伊萨之战很可能根本不是侵略和反侵略战争,我们之前的想法太简单了。”格里佛感叹,两只眼睛开始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拯救世界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果然。” 这种时候装出一副洞察先机的样子真是够了……珀西头上掉下一滴冷汗。格里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游戏升级的快乐中,跃跃欲试道:“我们需要人手,需要大批的哨探来收集双方的资料,要不要提前跟父王打声招呼?不,还是不要了,我们可是给他老人家立过军令状的,最好能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世界。于是把你的护卫舰队调过来吧,话说他们研究无痛手术的结果怎么样了?” 说起来把这茬还给忘了……珀西摸了摸下巴,道:“整个舰队开过来目标太大,会被伊萨和赫基的天基防线发现,抽一个机甲小分队带两艘军舰过来吧,顺便让航医把父王那边的研究成果带过来。”屈指算来也有一段日子了,贝克皇族的御医不知道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 兄弟俩商量停当,分头行动,格里佛斗志满满地开着穿梭机回“天裂”空间城,利用“德古拉号”上的通讯设备和珀西的护卫舰队联系,让他们选拔人手、抽调舰艇,根据自己提供的导航图飞近“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顺便把航医带过来。 至于珀西,他现在最最重大的任务就是——扮演神龙。 周惟在骑着他上了一回天以后,对他越发宠溺,简直到了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地步。搬回寝宫以后为了能和神龙同起同卧、进一步培养默契与感情,周惟连自己的“龙床”都不要了,让人搬到库房里锁了起来,换了一张普通床垫摆在珀西睡觉的的毛毡旁边——龙皮什么的太伤感情了,一定不能让神龙看到同类悲惨的下场! 所以现在珀西的日子过得爽得不行,觉得烦就在星寰上空飞两圈,觉得累就躺在主君的办公室里睡一觉,偶尔发个骚,就哼唧哼唧拱一拱金堆,周惟第一时间跑过来给他捋胡子挠肚皮……简直神仙般的日子有木有! 刚搬过来那天瓦龙汀带着摄政王的问候来看他,还建议周惟把缚龙索给他套上:“陛下您这样养着它不大好吧?它毕竟是条龙,是您的宠物,好歹该戴个项圈吧?我让工匠给缚龙索刻上您的名字,给它戴在脖子上您觉得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周惟养宠物从来不讲究这些,周全倒是有个皮项圈,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但那是为了防止走丢才定做的,在家从来不戴。话说神龙什么的应该丢不了吧?全宇宙就这一只还怕被冒领吗? 倒是珀西,听说要给他戴刻着周惟名字的项圈就浑身跟过电似的抖个不停:卧槽太带感了,我要戴,我要戴……等等我是王子不是萌宠……可是我现在是神龙啊,谁家神龙连个项圈都没有?我要戴,我要戴! “还是不要了。”周惟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神龙又开始打摆子,想起那天它一听鞭子响就在天上跳广场舞的情景,立刻坚定地拒绝了瓦龙汀的建议,“龙都是很骄傲的,不要用这种宠物的饰品来折辱它。” “哦,您说的有道理。”瓦龙汀赞同道,转头却又想出了另一个更加丧病的建议,“不如让工匠给神龙的屁股上烙一个您的名字吧,古籍记载当年龙骑士都是这么做的,一看龙屁股就知道是谁的龙!听说地球人对自己的马匹也这么干。” 多、多大仇……珀西简直都惊呆了,悄悄用翅膀尖把自己的屁股盖了起来,尼玛还是戴项圈吧,老子可不想毁容,就算屁股的容也不想毁啊! 而且就算要留名也不必用烙这么粗暴的手段吧?就不能请个手艺好点的纹身师傅来吗?把他的名字纹在腰上背上什么的,我倒是能够接受……珀西殿下的思维略有点发散。不过周惟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建议:“不不不,绝对不能伤害珀西的健康,这种手段太残忍了,它是我的龙,也是我的好兄弟、终身伙伴,我们的平等的,我不会以任何方式宣告我对它单方面的所有权!” 禁断症赛高!珀西简直不能更感动,好兄弟什么的,终身伴侣(?)什么的,他这一定是在向我表白吧哈哈哈哈……于是就算我单方面属于你也无所谓,本王子的爱就是这么纯洁,就是这么无私! “这种事以后不用再提,那什么你也挺忙的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周惟发现自家神龙眼神发直表情呆滞,以为被吓傻了,连忙打发瓦龙汀走人。 瓦龙汀一番好心付诸流水,只好失望地告辞:“那么属下告退了。”其实他只是想进一步确定陛下对神龙的所有权,好让彼尔德殿下彻底放弃觊觎神龙而已。唉,有些天赋是不能强求的,可惜英明的王总也看不破这一点,都快魔怔了…… 忠臣不好当啊! 第38章 好基油和一生黑EP03 格里佛虽然有点中二病,但正经干起活来却是极靠得住的,尤其是在被“拯救世界”这种伟大的信念所鼓舞的时候,不过几天,他就把和珀西商量好的事情办妥了。 珀西的护航舰队派出两艘隐形强击舰,一号机飞近“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作为两兄弟今后的太空支援;二号机则飞往“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星球,目的是查探伊萨人进攻赫基星球的真实原因。 不过因为两国正在交战,双方的天基防线守卫都非常严密,所以两艘强击舰不敢飞得太近,暂时都隐藏在距离目的地数千公里之外的漂浮陨石背后。一号机应王子们的要求派出两名火翼鸟机甲战士,护送首席航医秘密登陆“天裂”空间城,为他们解决找对象的问题;二号机则放出一大批智能探针降落伊萨星球,做前期情报收集工作。 一个深夜,格里佛亲自带着首席航医从地下暗河游进了星寰皇宫。托厄玛的福,他现在已经完全摸清了水闸开闭的规律,把这条暗道记了个门儿清。第二天一早,趁周惟起床去晨练的工夫,他把航医带到了周惟寝宫一层的大厅,参见他神兽态的双胞胎兄弟。 看到王子殿下霸气的蝠虹龙本体,首席航医脑门上的冷汗稀里哗啦的:“殿、殿下,您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拯救世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连人都不能好好当真是好悲催! “说正题吧。”珀西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不知道有多满意,不悦地打断了他不合时宜的恭维,“父王那里有没有消息传过来?御医们的研究有没有什么进展。” “有有!”航医忙道,“我出发之前刚刚收到了贝克王宫发来的消息,御医们已经为您和格里佛王子制定了好几套手术方案。”说着打开便携光脑,投影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全息人体三维图,“我仔细研究过,有两套方案非常不错,一个是趁患者睡觉的时候给他施行全身麻醉术,从这个部位切开一个零点八厘米的创口,用微型机械手穿过这里、这里和这里,把整个肿瘤……不对也不能说是肿瘤吧,就是这个增生组织,切下来,拖出来,然后缝合。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他醒来之后顶多觉得有点不舒服,一周之内就会完全复原。” “……”珀西和格里佛看了一会儿人体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行!” 慢说他们根本无法忍受任何人在自己的注定伴侣身上动刀子,就是能忍受,现在周惟每天都要和珀西练习飞行,活动量极大,还要承受高空各种压力变化,一旦身体有任何创口都很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一周的恢复期太长了,伊萨和赫基剑拔弩张,彼尔德王意图不明,在这样瞬息万变的局势之下他们不能让周惟冒任何险。 “有其他更安全的方法吗?”珀西问。 “有。”航医连忙道,“我正要向您建议这个‘棱锥化自突破’方案,具体方法是将缘分石隔着患者的身体打磨成棱锥状,刺破包裹体,像结石一样排出体外。我研究过了,这个包裹体是安全的,刺破以后不会对患者造成大的影响,而且震荡波是可选择性性的,只要打磨那枚不发光的缘分石就行了。” “……”格里佛和珀西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补充道:“以太上皇大人的经验看,缘分石被切成两半依旧是能发光的,所以打磨成棱锥应该也没差,那个……只是形状变化一下,说不定更具艺术感,两位殿下你们说呢?” 棱锥化什么的你特么逗我?!珀西和格里佛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囧相:家族命运真是多舛,当年听说爷爷大人的缘分石被太上皇一切两半补了玩具火车,他们俩还为此唏嘘过很久,没料到轮到他们的时候下场居然更凄惨——尼玛都要被磨成锥子了! “于是这么长时间你们就研究出了这个?”珀西深深为贝克王国的整体医疗水平担忧。 首席航医苦着脸道:“殿下,事发至今不到七十个标准日,拓扑星系环境诡谲,各种辐射和干扰巨大,我们光是为了把消息传回贝克王国就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国王陛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来回音,御医和通讯人员已经做出了巨大的努力。” 好吧……珀西仔细算算时间,是这么个理儿,叹气:“这两个方案都不可行,我们不允许注定伴侣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受到任何损伤。”乖乖,瓦龙汀让周惟给他打个烙印周惟都舍不得,投桃报李,他也绝对不愿让周惟受到一点点痛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也不想破坏任何一个人的缘分石。” 格里佛立刻点头:“对对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被打磨成棱锥的那枚缘分石八成是他的……想想爷爷大人因为缘分石被劈成两半,多少年来都被叔公们嘲笑不已,如果他的被打磨成了棱锥,那以后家族聚会再也不敢去参加了,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有木有! 珀西头大的不行,磨了一会儿牙,问首席航医:“继续让肿瘤……不对是缘分石在患者身体里生长下去,你确定没有问题?”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首席航医拍着胸脯保证道,“皇家御医们也研究过了,它暂时不会变大,也不会对患者造成任何影响,二位殿下要是不着急,等个十年八年也没有问题。” 十年八年……这是哪个乌鸦嘴在咒我们?珀西和格里佛都有吐血的冲动。首席航医见他们脸色不好,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道:“其实属下在来之前就考虑过二位殿下可能无法接受这两个方案,所以我和舰队的机械师商量了一下,做了这个——”打开盒子,从里面掏出两个透明小瓶子,“这是属下的最新研究成果,‘寻找注定伴侣专用隐形眼镜’!只要戴上这个隐形眼镜,就能随时透过患者的身体观察肿瘤的发光情况。万一在缘分石取出来之前你们的另一个注定伴侣出现,只要在患者身边两米以内,你们就能通过隐形眼镜确定他是谁!” 真是太机智了!珀西和格里佛简直要给首席航医点赞,逆向思维就是牛!只要有了这个奇葩的隐形眼镜,周惟就是一个移动的大号缘分石,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会错过另一个疑似注定伴侣了! “呃……”首席航医看着巨大的珀西陛下,忽然拍了拍脑袋,“该死,属下只考虑了人形态,没有考虑龙形态,所以这个隐形眼镜珀西殿下暂时无法使用。” “没关系,我用是一样的。”格里佛才不在乎珀西看不看得见呢,取过一个小瓶子打开,先把自己那枚戴进了右眼,眨巴眨巴眼睛,道,“看不出什么区别嘛。” “当然,这个是专为缘分石设计的。”首席航医得意道,“您稍后等患者回来直接看他就好了,保准真真儿的!” 珀西将另一个小瓶子接过来,塞进自己的金堆藏起来,心情莫名有点闷闷不乐——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和周惟朝夕相处,他已经颇有点情根深种的感觉。一想到自己的注定伴侣有可能另有其人,他就又失落又暴躁。 格里佛属于典型的没心没肺型,虽然平时对周惟也十分保护和关注,但并不是像珀西那样发自内心,主要是因为“50%准男友”的责任感。有了这么个好玩的东西,他顿时什么都不在意了,将航医送走之后便戴着隐形眼镜把整个寝宫的扈从都扫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到周惟回来,立刻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狂看。 说来这个隐形眼镜还真好使,格里佛无论从周惟的正面、反面还是侧面看,都能清楚地在他胃部靠上的地方看到两个黑点,一个发光,一个不发光。 太神奇了!格里佛可来了劲了,趁周惟和扈从们说话的工夫把他们都扫了一遍,又趁着周惟和龙奴商量珀西早饭的时候把龙奴也扫了一遍,最后周惟跑过去跟珀西腻歪,他还扫了一遍珀西。 话说有没有可能蝠虹龙的注定伴侣是另一只蝠虹龙?或者是他自己?哈哈哈哈哈自攻自受什么的太雷了哈哈哈哈哈……脑洞清奇的王子殿下自娱自乐,乐不可支,把自己high了个倒仰,站在楼梯口像傻子一样“2333”了起来。 周惟看他独自傻笑都要惊悚了。晨练回来他就觉得这货哪里不对,两只细长的单眼皮瞪得跟铜铃一般,尤其右眼,简直就是死不瞑目的节奏,现在居然还对着他淫|笑……卧槽我裤链没拉吗?裤子崩裆了吗? 惊恐的主君陛下再也顾不上和萌宠腻歪了,夹着腿一溜烟跑进浴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不禁恼羞成怒,冲下楼梯对格里佛吼道:“你到底在看什么?别这样对着我笑好么?简直吓死人了!” “呃——”格里佛被他吼了个哆嗦,不由自主膝盖就软了,抱住楼梯扶手才没跪下去,连忙敛起笑意,道,“没没,我就是感觉你今天发型不错,怪帅的,呵呵,而且我今天心情好笑一笑也不行么?” “是吗?”周惟摸了摸自己的短毛,一点都没觉得跟平时有差,皱眉道,“我说你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我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和刚来星寰那一段有点不一样了。我听说有些人换了环境以后会得心理病,自己还不觉得,唔,你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反正这里看病免费,你不妨让御医开点药吃一吃。” “……”格里佛表情略抽搐,开始后悔没答应让首席航医给他开刀了——你才有病你才该吃药呢!!! “哼!”趴在地毡上的某神龙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金灿灿的前眼睥睨着他中二病的兄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笑什么,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这下知道陛下的厉害了吧?脑残片什么的,既然医保报销你就多吃点吧呵呵…… 接下来的一周,格里佛王子充分发挥了他好奇宝宝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跟在周惟屁股后头把整个星寰能接近主君陛下的所有人类都扫了一遍,包括摄政王和瓦龙汀。很遗憾,那枚沉得住气的缘分石它一次都没有发过光! 失望的同时他又有一分庆幸——还好不是彼尔德王或者瓦龙汀,和大反派谈恋爱什么的太虐了,他的人生基调几十年来都是欢快励志向的,神转折来个相爱相杀他可受不了! 也幸亏不是那些唯唯诺诺的扈从和龙奴,他从小就讨厌灰姑娘的故事,才不要做拯救白莲花的男圣母呢! 格里佛沉浸在“找不同”的游戏当中,珀西却是一次都没有试过那枚属于自己的隐形眼镜,一方面他整天跟周惟待在一起,很难找到机会变成人形,一方面他从内心深处就抵触寻找另一个注定伴侣这件事! 在他心里哪怕是24k金的注定伴侣也绝对比不上他的主人一根腿毛! 所以他每天还是照旧带周惟上天飞翔,磨合默契感,闲暇时就和周惟腻在金堆上你舔舔我,我挠挠你,或者一起玩胖达——胖熊猫在某些方面比它爹灵性得多,和珀西几次争宠未遂之后就默默让出了“宠妃”的位置,并且把珀西在生物链上的等级提高到了和周惟一样的高度,自动自发地从“主人的萌宠”变成了“主人和萌宠的萌宠”。 所以最近周惟的日子过得顺心得不得了,颇有点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赶脚! 不过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十天以后,硫塞山的战报送到了星寰皇宫:因为神龙的突然袭击,伊萨阵线损失惨重,加勒王颜面扫地。震怒之下他集结超大规模军队向南推进,占领了硫塞山南麓一座重要的赫基要塞,并有继续挥军南下,进攻星寰的趋势! 与此同时,珀西派往伊萨星球的二号机也发回消息,为他带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情报——伊萨星球疑似在数年前受到了大规模陨石的撞击,地表环境受到破坏,核心能量喷发泄漏,现有的可生存面积不足原先十分之一! 目前所有伊萨人都挤在几个仅存的绿洲里,在军队的保护下苟延残喘。除了这些绿洲之外,整个伊萨星球岩浆横流、植被坏死、河流干涸,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瓦龙汀说了谎,伊萨人并不是因为生性凶残才侵略赫基,而是为了活下去。 第39章 好基油和一生黑EP04 “伊萨星球基本全面毁灭了。”周惟寝宫的大厅里,格里佛对趴在金堆上数钱的珀西说,“陨石撞击大约发生在五年前,二号机派出的探针取了一千六百多个土壤样品,最终确定了这一点。分析表明这些陨石大部分都带有某种慢放射物质,因为撞击后很多残渣残留在星球地表,后续的污染还在继续,五年来他们的生存范围又缩小了将近八分之一。” 珀西停止了数钱,爪子无意识地抠着他的后冠,沉声道:“分析师有没有推算出具体的时间?伊萨星球还能撑多久??” “已经临近阈值了。”格里佛说,“现在整个星球残存的资源堪堪能供给留守本土的伊萨人,如果他们的军队放弃远征回到本土,最后的生态圈马上会崩溃,五至八个标准月伊萨人就得全部饿死在那儿。” 珀西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退路……”回想起那晚在瓦龙汀屋顶上听到的谈话,加勒王也说过这一点,可惜他当时没往星球毁灭这么大的原因上想。 “是的,除了整体搬迁到赫基星球,他们没有第二条选择。”格里佛摊摊手,“整个拓扑星系除了‘好基油’和‘一生黑’没有第三个可供人类生存的大行星,加勒王也不可能带着几亿人飞出系外星云,这么大规模的移民连贝克王国都做不到,他们的科技水平离我们差很远。” 珀西点了点头,道:“选择赫基星球移民肯定是最明智的,一号机的情报显示赫基帝国的人口和伊萨帝国相当,国土面积却是现在伊萨帝国的三十二倍,只要赫基人随便分出一片大陆给伊萨人,就够他们住了……所以说加勒完全可以求助彼尔德王,将伊萨帝国作为臣属国依附于赫基帝国,缴纳贡税,这么一来他几乎没有人员损耗,也不用研究什么新技术。” “可加勒直接开战了。”格里佛挑眉道,“这一点我也很诧异,加勒后续资源不足,民众生存需求迫切,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向赫基帝国宣战,难道他对自己的军事实力真的这么自信?还有彼尔德王也够牛逼的,就目前看根本没有让步的打算,宁可穷全国之力和加勒死战,甚至寻找龙骑士,也不愿意和伊萨人和谈。” “加勒还是想休战的,不然他不会夜访瓦龙汀。”珀西分析道,“但他显然不想和彼尔德谈判,而是想让瓦龙汀杀了他。于是他并不仇恨赫基人,只是仇恨彼尔德王。” “或许在战争爆发前他们谈判过,但破裂了,或者更早之前他们之间就发生过冲突,有不可调和的历史仇恨。” 珀西若有所思,道:“还记得我那个关于人种的猜测吗?如果他们原本属于一个祖先,后来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比如宗教信仰啦、意识形态啦、吃甜吃辣啦……而分成两个种族,那你说的第二个可能性就很大——这种先例简直太多了,地球人为了信上帝还是信安拉都死了几十亿人了。” 格里佛赞同点头:“对哦,这种虔诚的信仰最可怕了,所以还是马列主义比较好,从小考到大完全生理性厌恶,想虔诚都特么虔诚不起来。” “……别歪楼,周惟可能就快回来了,我时间不多。”珀西黑线。 “哦。”格里佛连忙收住,回到正题,“现在要怎么办?加勒王又拿下了一个要塞,彼尔德王会跟他和谈吗?” “我猜不会。”珀西说,“他会让我和周惟出马。他派瓦龙汀把周惟找回来,不就是为了打败加勒王吗?” 说曹操曹操到,珀西话音才落,大厅的门就被打开了,周惟赤膊从外面走进来,汗湿的背心拧成一条搭在脖子上,露出强壮的胸肌、线条优美的腹肌。细细的汗水从他的脖子和下颌滑落,在胸膛汇成大滴的汗珠,顺着暗红色的突起处砸在运动短裤的裤腰上,将那里晕湿了一大片。 “叫他们弄点吃的来。”主君陛下已经非常习惯使唤人了,见格里佛站在大厅里,随意挥了挥手,“瓦龙汀说摄政王一会儿有事要来找我,我约他一起吃早饭。我先去洗个澡,你叫扈从们准备一下……珀西吃了吗?” “当——”的一声,珀西头上的王冠滑了下来,砸在金堆上发出一声脆响。神兽态的王子殿下猝然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细弱的呻|吟,忽然将脑袋戳进了金币里。 格里佛依稀看到他戳进去之前鼻端冒出了两道血线,不禁发出鄙夷的冷哼:整天都睡在一起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再说周惟根本就是个糙汉子,每天光膀子走来走去几百回,这么久你都没适应这种视觉冲击? 废物! 不过说起来主君陛下的身材真好啊,胸大腰细,有前有后,小麦色的皮肤超性感……我怎么就晒不成这样呢? 天生白惨惨的吸血鬼王子捂心颤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另一个凹凸有致、性感白皙的身影……厄玛小妖精才是标准的美受啊!陛下你长这么攻完全不科学! “你今天没吃药吗?”周惟发现格里佛表情有点扭曲,本来已经上楼了,又退下来仔细看看他脸色:“脸倒是没肿,可是怎么又抽起来了?医生开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吗?” “……不,只是早上洗脸水太凉惊到了。”格里佛僵硬地笑笑,“我已经吃过药了谢谢!”话说老子钙片一直都没断,为毛看见他还想跪? “饭前吃药不好。”周惟在照顾人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周伊一死,现在轮得到他关心的唯一的人类就是他的保镖了,于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垫吧点儿饼干再吃吧。” “……谢谢!”格里佛差点又被他拍跪下了。 “珀西怎么了?”周惟发现珀西把头塞在金币里,手伸进去摸了摸他的短翎,“最近怎么总是喜欢把头杵在金堆里?是因为练习飞行玩金子的时间太短了吗?真可怜……乔格你叫人抽空把金子刷一遍吧,它这样舔来摸去的容易弄脏,万一闹肚子就不好了。” 其实你只要别这么光着在他面前走就可以了……格里佛扶额:“我会吩咐龙奴去刷的。” “嗯嗯。”周惟关心完了保镖和萌宠,拍拍屁股去洗澡了。只留下两个病娇的王子在大厅里默然对视。 格里佛:我还是继续补钙吧。 珀西:我还得补点儿铁。 周惟刚洗完澡换完衣服,彼尔德王就来了。扈从布置了餐桌,请他们俩在光线充裕的小圆厅里用餐。 “打扰你训练了。”彼尔德王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驯龙,毫无芥蒂地道,“听说你最近每天白天都要和神龙练习飞行。” “没关系,总是要吃饭的。”周惟淡淡道,自顾自切了肉排开吃。 彼尔德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陛下,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伊萨人的事情。” 周惟点头,面无表情地吃东西:“请说。”据他所知自从上次硫塞山之战以后,战争会议已经开了三次,彼尔德王次次都没通知过他,今天单独来找他谈是几个意思? “十天前你和神龙在硫塞山大败伊萨人,令所有赫基人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彼尔德王又开始伟光正了,表情、声音无不煽情,“但那次大战也触怒了骄傲跋扈的伊萨王,之后他对我们硫塞山南麓的防线发起了猛烈的冲击,前两天刚刚占领了一个重要的要塞。” 周惟“嗯”了一声,继续吃饭。彼尔德王看着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帅脸,右手捏紧又放开,道:“军机大臣召集了三次军事会议,制定了好几个阻击策略,但伊萨人太凶残了,我们的军队根本无法阻止他们侵略的步伐。陛下,虽然你和神龙磨合的时间还不长,但龙骑士的威力大家都看见了,现在军队和人民都期待着你们能再次大展神威,把侵略者赶回他们的老家。” 周惟放下餐具,喝了口水,道:“你想让我和珀西攻打加勒王?” 听到“加勒”这个名字,彼尔德王的瞳孔明显地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狰狞还是扭曲,难看极了,半天才勉强恢复过来,道:“陛下,将士们已经尽力了,伊萨军队是我们的三倍,舰队和武器都要比我们精良,战事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如今硫塞山防线马上就要失守,伊萨人的铁蹄即将踏破星寰防线,你作为先君唯一的后人,赫基星球的主人,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倚仗啊!” 陛下真是金手指,哪里需要点哪里……周惟抽了抽嘴角,这个时候想起他了,当初抢着驯龙的时候不是说他“千金之躯”不宜涉险吗? 政客的嘴脸真是太难看,但民众是无辜的,周惟端着茶杯默默喝茶,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跨过晨昏线俯瞰赫基帝国时的情景,那些山峦、丛林、城市、居民……都还历历在目,如果能以一己之力平息战事,他愿意履行自己的职责保护这个国家,保护那些无辜的人。 但首先他要弄清楚自己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 伊萨人侵略赫基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加勒王为什么不接受和谈?先君是怎么死的?彼尔德王并非骑士族后裔,为什么能入主星寰宫,成为“摄政王”?这种角色不都应该是国王的兄弟、叔伯或子侄担任的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周惟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来,彼尔德王不会说实话的,他得自己找答案,“我还需要了解前线的情况,包括地形地貌、伊萨人的兵力部署,还有我们的,诸如此类。” “当然!”彼尔德王见他接受了自己的意见,眉毛轻轻扬了起来,“我这就让瓦龙汀整理战报给你送过来。” 沉重的早餐会结束了,周惟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珀西出去训练,而是将格里佛叫到小圆厅,把摄政王要求自己出战的事情告诉了他:“我已经答应了摄政王,他说会拿战报给我看,但我担心我看到的并非事实。” 格里佛犹豫了一下,把二号机在伊萨星球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他:“这些是我前一阵开飞船去伊萨星球附近,放探针下去侦查的结果。伊萨人侵略赫基帝国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生存下去,并不像瓦龙汀说得那样出于好战的本性。” “这样啊……”周惟的第一反应和珀西一样,“他们为什么不和谈呢?赫基星球这么大,完全能容纳伊萨人共同生活。” “我猜测可能是种族历史仇恨之类的吧。”格里佛耸肩,“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比如宗教分歧之类的,如果想和平地解决两国战争,可能需要非常的手段。” “能有什么非常手段?”周惟蹙眉沉思,道,“我这个主君除了神龙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说服彼尔德王停战和谈,再说就是彼尔德同意了,加勒能同意吗?”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视线穿过敞开的隔断门看着大厅里无聊数钱(其实是在监听)的珀西,眼睛一亮,“不不,不必说服彼尔德,我们可以从加勒入手!” “呃?”格里佛莫名所以,珀西也竖起了耳朵。周惟一拍桌子,道:“如果我们活捉加勒王,然后找个地方让珀西把他保护起来呢?伊萨人投鼠忌器,彼尔德王又不可能打败珀西把加勒给杀了,最终双方只能坐下来谈判。说不定我们还能说服加勒和平停战——毕竟他的国家已经快要毁灭了。” 格里佛被这大胆的计划噎住了,在脑子里轮了一圈,发现居然毫无破绽,回头看看珀西,珀西用爪子捂着额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周惟脑洞一开,整个人都带入了国家元首模式,道:“如果加勒肯臣服与赫基帝国,我们再说服彼尔德王给他化一片地方,区域自治,然后纳贡什么的。过些年再在自治区周围建立几个开放口岸,促进通商和通婚,然后不断交换移民,估计用不了一百年,伊萨人和赫基就完全同化了!”说着说着简直都想去到南海边画个圈了! 控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道:“说实在的他们就算现在也不大分得清,你不觉得吗?哦对,你没见过伊萨人是不是?我和珀西见过,他们跟赫基人外貌特征很像,包括发色眸色之类。” “我看过一些资料。”格里佛将珀西之前关于人种的推论告诉周惟,“我怀疑他们很久以前属于一个国家,只是后来分裂了。还记得厄玛吗?他的人种倒是和这些人全都不一样,搞不好是赫基土着的后裔。” “你说得有道理。”周惟经他提醒也产生了怀疑,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作为摄政王彼尔德为什么不是王族后裔?先君为什么这么信任一个外人,临死前还把整个国家都交给他?”顿了顿,道,“厄玛从小跟在彼尔德身边,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或许我可以去问问他。” “你?问他?”周惟诧异,“他会告诉你?” 格里佛仔细考虑了一下,道:“试试看吧。”见周惟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故作神秘地道,“你知道,金牌猎手总是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谈判策略的。”我抓着他把柄这种事要告诉你吗? 大厅里的珀西仿佛读到了兄弟的心声,金眸微眯,微微一哂,扭头趴在金堆上开始考虑整个计划最艰难的部分——活捉加勒王。 夭寿哦,陛下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不可能任务的? 第40章 谁是英雄谁是美EP01 厄玛是彼尔德王的私属奴隶,除了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大多数时间都必须呆在主人身边,想要找个单独询问的机会并不容易,格里佛等了两天,才在角斗场的更衣室里拦住了他。 “您找我有事吗,乔格大人?”厄玛正准备参加下一场的角斗,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厚帆布的短裤,修长的身体精壮结实,那些丑陋的疤痕像纹身一样镶嵌在白皙的皮肤上,给他增添了几分狰狞的杀气。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格里佛面对这样的他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努力稳住才没有脸红,“我想知道除了你父亲,你的族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厄玛恭敬的神情立刻浮上一丝戒备,道:“没有了,大人,即使有,我和我的父亲也不知道——他们是叛军余孽,抓住是要被判处火刑的,侥幸活下来也一定藏得非常隐秘。” 格里佛并不十分相信厄玛的话,他一直觉得亚大陆里不仅藏着老哑巴一个人,那么严苛的环境不是一个残疾人能应付的。而且他上次进去勘察,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很可能有人专门帮老哑巴湮灭痕迹……不过这种事厄玛有所隐瞒也情有可原,又问:“你们的部落有名字吗?叫什么?是不是赫基星球的原住民?” 听到“原住民”三个字,厄玛翡翠色的眸子忽然紧缩,浮上一丝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的神情,道:“自从被灭族之后我们的名字就成为了帝国的禁忌,所有人都称我们为‘叛逆者’或者‘余孽’。部落原先的名字已不复存在,连我父亲也不曾告诉我——他想让我忘记这一切,老老实实活下去。” “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你?”格里佛根本不相信,灭族这么大的仇恨,难道仅仅为了“活下去”就可以忘记吗?这不符合常理! “是的,大人。”厄玛在短暂的失态之后迅速恢复了正常,坐到一边的长椅上,开始给自己的膝盖绑护膝,“活下去很不容易的,如果想太多,很容易分散精力,一旦分散精力,就容易犯错,而犯错太多,就会死。我父亲只是希望我能少犯点错而已。”打了一个复杂的绳结将护膝绑紧,抬头看着格里佛,“不过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大人,我们是原住民,赫基星球最古老的原住民。” “好吧。”格里佛不想勉强他,左右部落的名字并不重要。坐到他对面的长椅上,将护肘丢给他,“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厄玛熟练地给自己上护肘,随着动作上臂肌肉微微起伏,线条极为漂亮,“您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还有其他问题。”格里佛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掩饰地摸了摸鼻子,道,“既然你们是赫基星球最古老的土着,那骑士族呢?” “骑士族啊……”厄玛扬了扬眉毛,道,“陛下应该告诉过您吧,他们是人龙大战之后才出现的,比土着民要晚一点。但他们更强大,更智慧,后来带领人类驾驭神龙,带来新纪元。” “那其他赫基人呢?”格里佛又问,“除了你们部落和骑士族,其他赫基人都是土着吗?彼尔德王呢?” 厄玛的手顿了一下,绿眸再次收紧。格里佛直觉自己问到了关键问题,正要追问,忽听更衣室角落里响起刺耳的电铃声。 “哦,角斗要开始了!”厄玛像是被电铃声音惊醒,陡然振作了一下,道,“大人,我可以先上场吗?这场联击赛我已经等了半年了,我每十二天才能休假半天,等到这个机会非常不容易。” 他的语气极为恳切,隐隐带着央求的意味,格里佛看着他年轻的,几乎有些稚气未脱的面孔,心不由得软了,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好的。”厄玛舒了口气,将帆布马甲套在身上,躬了躬腰,“那我先上场了……您不来看看吗?角斗场的门票可不便宜。或者如果您信得过的话,可以在我身上下点注,虽然我不保证自己能赢,但我的胜率差不多是这个场子最高的了。” 格里佛被他一说也颇有点心动,站起身来:“好吧,一注多少?” “一个金币。”厄玛将那柄片刻不离身的链剑挂在腰带上,拿起一个圆形金属盾牌,又拎了一把巨大的长刀,道,“我的胜率太高了,您得多下几注才能赚到钱。” “那我不如下你的对手。”格里佛不知不觉和他有些亲近,从衣袋里掏出十个金币,“对方的赔率是不是高一点?” “联击赛不能下对手,只能下输赢。”厄玛简单地跟他讲了讲联击赛的规则,原来这是一种年度胜率70%以上的角斗士才能参加的高级比赛,分为三个赛段,第一赛段一对一,第二赛段一对二,对手都是高级角斗士。到了第三赛段,对手将增加到四名,除了两名高级角斗士,还有两只经过特殊训练的猛兽。 总的来说,就是人兽车轮战。 格里佛吓了一跳:“你居然参加这种……”半天才想出个形容词,“这种丧心病狂的比赛?!” “是常规比赛而已,一年举行两次,很多人都会参加。”厄玛带他走过黑暗狭长的通道,在岔路口前停住,“您沿着这条路可以去看台。” “……你父亲不是希望你活下去吗?”格里佛看着他纤细的身板、精致的面孔,虽然知道他战斗力爆表,仍然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那种被保护、被疼爱的对象,“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厄玛讶然,笑了笑,道:“只是消遣罢了,大人,最多受点伤而已。我父亲希望我活下去,但并不希望我成为一个胆小鬼。”顿了一下,低声道,“角斗会让我变强,让我警醒,让我记住自己的……” 最后一个词他说得很轻,轻到以格里佛这样的耳力都没能听清。格里佛还想问他,他已经躬身行礼,迅速消失在了通往角斗场的通道尽头。 “厄玛!”格里佛扬声叫他的名字,没有人回答,这时角斗场的看台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他已经上场了。 格里佛回到看台,联击赛第一场刚刚开始,厄玛在场内和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彪形大汉战在一起。他没有用盾,双手握着那柄巨大的长刀,金色短发用一根黑色布带勒着额头绑紧,原本清隽的面孔因为紧张而变得杀气腾腾。 面对这种重量级的对手,厄玛居然没有发挥他灵活机巧的特长,而是选择了正面对战的方式,毫不取巧地挥舞长刀与对方互砍。长刀与战斧撞击,发出铿锵的锐响,锋刃火花四溅,让场内的气氛瞬间就烧到了极致。看台上的侍卫和巡逻兵都嘶声大喊着两名角斗士的名字,有些人用兵器敲击围栏的铁条,发出令人肾上腺素升高的噪声。 格里佛跟着众人大喊,颇有点回到少年时代,在军校里参加摔跤比赛的感觉,当时他也是队里的常胜将军,只要珀西不下场,他准赢。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厄玛就搞定了对手,那名彪形大汉的战斧被他用长刀挑飞,右脚也被他砍伤,正汩汩流出血来。血腥味令场上众人更加兴奋,尤其是格里佛,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吸血鬼真是毫无节操的物种…… “怎么样?问出点什么没有?”不知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到了他的身边,格里佛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周惟。 “你怎么来了?”格里佛诧异问,一张嘴口水哗啦一下下来,赶紧用衣袖掩饰地擦了擦,“不用和珀西练习飞行吗?” “放它一会儿假数钱玩吧。”周惟耸肩,“它昨天把脑袋塞进金堆好几次,大概是想它的钱了。” 明明是你昨天作死光着膀子睡觉,还穿那么风骚的红内裤,害得他都要贫血了……格里佛暗暗吐槽,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嗯,劳逸结合比较好。” “我也觉得是,不能拔苗助长嘛。”主君陛下自从有了神龙,脾气都好了很多,居然能和他的保镖拉家常了,“你问过厄玛没有?” “说了两句,他忙着下场,跟他约好比赛结束后再聊。”格里佛说,“你要下注吗?我下了十个金币赌他赢来着,他已经赢了一场了,还有两场。” “这么强?”赌博和打架大概是每个男人都无法抵御的诱惑,周惟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五个金币递给他,“帮我也下五个吧,这是珀西的钱,千万别告诉它哈,等赢了我就连本带利都还它。” 你随便用他都不会有意见,用完了他还会撒泼打滚吐火球跟彼尔德王要的……格里佛抽抽嘴角,叫来侍应生下注,将凭条交给周惟。这时电铃响了,第二场角斗开始,一高一矮两名角斗士分别拿着长矛和链球走进了角斗场。 厄玛小憩片刻,重新上场,这次他带了圆盾,右手仍旧握刀,还给右臂上了金属护甲,显然比上一场谨慎了不少。铃声响过第二次,角斗开始,高个子角斗士首先发难,挥舞着长矛向厄玛攻去,口中发出粗犷的大叫。矮个子在他出手之后绕到厄玛身后,无声无息甩出了链球! 场上再次响起激烈的呼喊声,周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铁棒,也学着别人敲铁栏杆,震得格里佛耳朵奇痒。 看个比赛这么投入也是醉了!格里佛没好气地离他远了点,想想自己的注定伴侣可能是这么一个喜欢玩铁棒搞噪声,还喜欢穿着红内裤乱走的糙汉子,感觉自己脆弱的小心灵略有点幻灭。 场内战斗甫一打响,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厄玛改变了战术,不再和两人硬碰硬,而是发挥自己灵活快速的特点,在场内飞速游走,配合圆盾抵抗对方的攻击,见缝插针用长刀偷袭两名对手的薄弱环节,比如肘部、脚踝、膝弯等等。 格里佛发现他的身手极为诡异,上次在亚大陆因为身在其中感觉不明显,现在作为旁观者才体会到他的厉害之处——厄玛的判断力非常惊人,对手的运动曲线仿佛早一步就显示在了他的大脑里,他的每一次攻击,几乎都能精准地打击到他们的疏漏之处! 这种攻击手法与其说是格斗,不如说是计算,厄玛就像一个超高转速的格斗机,每一个动作都在最佳的时机以最佳的速度和位置击出。省力、高效。 “他打得好准。”即使是周惟这样的外行,几分钟后也看出了厄玛的厉害之处,对格里佛道,“他几乎没有落空的动作,那两个人都要被他拖垮了……话说你下场的话能赢他吗?” “……当然!”格里佛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世界上除了珀西应该没人是他的对手……不对,还要加上父王……不对,还要加上爷爷……好吧,除了蝠虹龙家族应该没人是他的对手! 放句狠话还要考虑这么多必要条件真是够了!出生在战斗力爆表的家族完全伤不起啊伤不起…… 就在格里佛暗自嗟叹的时候,战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厄玛两次偷袭得手,利用巧劲儿卸掉了矮个子角斗士的一条胳膊,又砍伤了高个子角斗士的一条腿,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搞定了联击赛的前两场比拼。 不过这次他也挂了彩,圆盾被击碎了一个角,左上臂被链球带了一下,留下三道细长的伤口,虽然没有骨折,但明显已经肿起来了。 “他受伤了,还会继续吗?”周惟问道。 “他会的。”格里佛说,虽然只有寥寥几次接触,但以他对厄玛的了解,这点伤那家伙绝对不会放弃。 果然,十分钟后厄玛又回到了场上,左臂已经用绷带包了起来,上了金属护甲。他这次没有带圆盾,右手仍旧持刀,但格里佛注意到他将链剑挂在了左侧腰带上。 裁判询问他是否继续,厄玛点了点头,场上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一些大概是他粉丝的观众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还有人往他身上丢金币和鲜花。有个女角斗士尖叫着将一大捧火焰花(类似地球的玫瑰花)扔进场里,半道绑着花的丝带散了,有七八枝都掉到了格里佛头上。 格里佛不知为何心头火起,跳起来抢过周惟手里的铁棒子丢了过去,正好击中女角斗士的脑袋。女角斗士也不是好惹的,拨开众人冲过来要揍格里佛。 场内还没开战,看台上先打起来了,真是千古奇闻,侍应生叫来了保安,保安又叫来了侍卫,三拨人轮流劝架,总算压制住了暴躁的女汉子和发怒的中二病,将两人重新送回自己的座位。 周惟冷眼旁观,颇觉无聊,捡起格里佛头上掉下来的火焰花扔进场里,正好落在厄玛脚下。厄玛抬头张望,表情微讶,少顷捡起火焰花插在马甲胸口的扣眼里,向周惟微微躬身,微笑着以口型道:为了您,我的陛下。 他的笑容如阳光般耀眼,周惟都要被他闪瞎了,情不自禁地给他抛了个飞吻。格里佛正好勇斗女汉子归来,看到这暧昧的一幕简直糟心得无以复加—— 妈的,这种“我的注定伴侣勾引了我的男朋友”的感觉到底该肿么破? 第41章 谁是英雄谁是美EP02 短暂的插曲之后,联击赛最后一场角斗正式开始。 电铃响过,场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看台上所有观众都伸长了脖子,仿佛有无形的手拎着他们的脑袋一般。场内,厄玛的身体也紧绷起来,右手长刀紧握,目不转睛看着他对面的铁栅门。 地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咆哮声,还有铁链撞击的声音,接着,厚重的铁栅门在铰链的带动下“戛戛”升起,一阵混乱的铁蹄声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门里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足有四头犀牛那么大的怪兽,浑身披着粗糙的黑甲,肩部往上生着两根粗短的脖颈,每根脖颈上都长着一个分外狰狞的头颅。那头似牛非牛,似马非马,长着扭曲坚硬的犄角、参差雪亮的獠牙,通红的眼睛在黑褐色的长毛中若隐若现,凶光毕露! “双头怪!”看台上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狂化的双头怪!”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黑影从铁栅门内蹿了出来,一条足有七米长的巨蟒贴着地面游到场中,赤红色的鳞片与地上的砂砾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赤鳞蟒!”有人失声叫道,“发|情期的赤鳞蟒!” 金戈声起,两名穿着铁甲、戴着铁盔的角斗士在凶兽之后走进场内,一人手中握着粗壮的狼牙棒,另一人则手持双叉。两个人同时撒发出强烈的杀意。 铁栅门缓缓落下,第二次铃声响过,战斗开始! “吱——”狼牙棒角斗士口中忽然发出尖锐的呼哨,原来他嘴里咬着一只银灰色的铁哨。哨声甫起,那只被称为“双头怪”的凶兽便像发了狂似的向厄玛猛冲过去,钉着铁掌的蹄子激起无数砂砾。 与此同时,那名手持双叉的角斗士怒吼一声,从另一个方向往厄玛攻去,手中双叉互击,发出刺耳的“铮铮”声。 厄玛巍然不动,翡翠色的眸子绿得发亮,一瞬不瞬盯着袭向自己的一人一兽,就在双头怪即将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忽然一个后仰,整个人贴着地面往前滑出,贴着凶兽的肚皮蹿到了它身后。 “嗤——”一声轻响,一道血线从双头怪肚皮下面飚了出来。厄玛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纤细的身体一跃而起,左手一甩,链剑已然回到了腰带上。一滴鲜红欲滴的血液顺着剑刃滑下剑尖,“吧嗒”一声滴落尘埃。 “嗷呜!”双头怪发出惨烈的嚎啕之声,巨大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抽搐,四蹄将细碎的沙粒刨得漫天激飞,一截肠子从它肚子下面的开口处漏了出来,仿佛老化的橡胶管一般甩来甩去,鲜血四溅。 看台上不知道是谁忽然喊起了厄玛的名字,立刻引来无数应和,所有人都像是被这血腥的一幕点燃了神经,喊声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戮之意—— “厄玛!厄玛!” “杀了它!杀了它!” 周惟扒着铁护栏一瞬不瞬地看着角斗场。格里佛倒是坐得气定沉渊,可惜紧握的双拳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完全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场内,厄玛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在两人两兽的夹击之下灵活跳跃,不时挥舞长刀抵挡两名角斗士的攻击,左手链剑见缝插针,仿佛一道夺命的银光,专门偷袭对手的薄弱环节。 鲜艳的血花如腊梅绽放,染红了角斗场灰白色的沙地,也染红了角斗士们泛着冷光的盔甲。双头怪腹部伤口已经扩大到了近一尺长,里面的肠子越漏越多,有几根拖在地上,挂了好多沙尘和枯枝,惨不忍睹。 这一切都是厄玛的杰作,他采取了逐个击破的战术,第一阶段除了游击偷袭,主要的攻击目标便是这个块头最大、杀伤力最强的狂化猛兽。不过他也为此受了轻伤,浅灰色的帆布马甲划破了好几处,雪白的皮肤渗出细细的血丝。 “嘶嘶——”使双叉的角斗士指挥赤鳞蟒攻击厄玛,试图分担双头怪身上的压力。赤鳞蟒听从主人的召唤,立刻飞速往厄玛身后游去,头部高高扬起,张开血盆大口往他的后颈咬去! 厄玛听到背后的风声,想要回头抵挡,却被使狼牙棒的角斗士缠住,无奈之下左臂一伸,硬生生用小臂抵住了赤鳞蟒的毒牙。还好他提前给胳膊上了护甲,赤鳞蟒并没有直接咬到他的皮肉,反而被护甲上的铆钉戳破上腭,疼得浑身颤抖。 “嘶嘶!”双叉角斗士见赤鳞蟒要松口,立刻发出严厉的警告。在他的督促下巨蟒不敢松开厄玛,反而咬紧牙关,将他的金属护甲咬得咯咯作响,一点点变了形。 厄玛发出一声痛哼,他本来就是因为受伤才上的护甲,现在被变形的金属夹紧皮肉,伤口崩裂,鲜血立刻从护甲缝隙中汩汩流了出来。双叉角斗士眼神一振,加紧哨声,赤鳞蟒像弹簧般弓身弹起,顺势缠在了厄玛腰上,将他受伤的左臂拼命往后掰去! “喝哈!”狼牙棒角斗士大喝一声,挥舞手中兵器往厄玛胸口袭来。厄玛后退一步,右手长刀堪堪架住狼牙棒,奈何一臂受制,力量有限,虎口几乎被震麻。那人再接再厉,一下一下当头击下,厄玛勉力抵挡,三次以后虎口崩裂,手中长刀“咔”一声拦腰折断,刀头飞出两米远,正巧插在发疯的双头怪背上。 “嘿!”双叉角斗士见他失去武器,马上从背后冲了上来。厄玛将右手仅剩的小半截残刀反手掷出,打掉了他一只钢叉。残刀余力不减,擦着那人的右颊飞了出去,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兔起鹘落,干净利落,看台上爆发出激烈的叫好声。然而厄玛失去了长刀,左臂又被巨蟒咬住,再也无法抵挡狼牙棒角斗士接下来的攻击,只得一个后仰倒在地上,连滚带翻躲避他一下一下重若千钧的猛砸。 “当!当!当!”沉重的狼牙棒击在沙地上,厄玛迅速翻滚,每一次都擦着狼牙棒的钉刺躲开对手致命的攻击,缠在他身上的赤鳞蟒趁机收紧身体,将他整个人连同双腿都缠得密不透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厄玛会拍地求饶的时候,忽见他右手银光一闪,原本挂在左侧腰部的链剑再次出击,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划过狼牙棒角斗士的脚踝。 血线突迸,狼牙棒角斗士痛呼一声,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手中兵器“嗖——”一声甩了出去,正好击在双头怪背上的断刀上! “噗”一声轻响,断刀直直插|入双头怪的身体,直至没柄。 “吼!”双头怪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仿佛要将剩余的生命力都在这一声里吼将出来!随着两道赤红的血线从它眼中迸出,它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般,忽然撒开四蹄往厄玛狂奔而来! 厄玛瞳孔骤然收缩,惊叫一声想要躲避,奈何身体已经被赤鳞蟒紧紧缠住,连滚动都异常困难,想再次甩出链剑,右手也被赤鳞蟒缠住,无法动作。 “啊!”看台上发出一片惊呼声。连裁判席的五名裁判都同时站了起来,裁判长厉声喊道:“快射麻醉弹!双头怪终已经极狂化,它会伤了厄玛大人!” 场内,两名穿着铁甲的角斗士都惊呆了,使双叉的那人喊了一声,将手中仅剩的一柄钢叉往双头怪投去。钢叉插入了双头怪的右腿,却没能阻止它疯狂的脚步。使狼牙棒的那人右腿受伤,跪在沙地上拼命吹哨子,但狂化态的双头怪根本不听主人的指挥,仍旧不要命地往厄玛冲去! 驯兽师如梦初醒,迅速端起了麻醉枪,然而一切都晚了,当麻醉弹射出枪膛的时候,双头怪寒光闪闪的犄角已经离厄玛不到一米! 千钧一发,电光石火! 一个矫健的身影忽然从看台上跳了起来,迅捷无伦地越过前排观众,踩着他们的头颅和肩膀飞奔到最前方,纵身一跃,跳进了角斗场! “乔格!”周惟大喊一声,飞身而起,长腿飞快越过看台,疯狂地扒开人群冲到场边,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进去! “轰”的一声,整个角斗场都沸腾了,观众们七嘴八舌地叫喊起来:“那是谁?” “主君陛下?!” “陛下?陛下来了?” “前面跳进去那个是谁?” “是主君陛下的扈从!” 角斗场内,格里佛落地后一个飞扑,仰面朝天扑在厄玛胸口,双手一左一右抓住双头怪两颗头颅内侧的犄角,“嘿”的一声,硬生生扛住了它巨大的冲力,将它挡在了厄玛身前! “吼!”双头怪发出惊天动力的怒吼,四蹄紧紧抠住沙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顶翻格里佛,用力之大连插在腿上的钢叉都挤得飞了出去! 格里佛一咬牙,握着它的犄角一点点往上推,仅凭臂力便将它巨大的身体一点点推开,抬起身让出压在下面的厄玛,沉声道:“快走!” 厄玛惊魂未定,豆大的汗珠纷纷额头鬓角掉落,满头金发尽湿,乱纷纷贴在脸上。他瞪大眼睛看着格里佛修长的背影,在短暂的惊呆之后猛地清醒过来,带着缠在身上的赤鳞蟒滚了几圈,离开了双头怪的攻击范畴。 麻醉弹射进了双头怪的脊背,但也许是终极狂化的原因,并没有迅速起效,它仍旧气冲斗牛般扭动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犄角顶入格里佛的脖子。格里佛冷眼与之对视,双手握着它的犄角站起身来,凭借骇人的臂力一点点下压,硬生生将它巨大的双头压到了尘埃之中! 看台上发出疯狂的叫好声。光看外表,根本没人敢相信这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青年,居然能仅凭双手便制服终极狂躁的双头怪,连那个之前为了厄玛想跟他干架的女角斗士都暗暗后怕,还好自己刚才没真跟他动手…… 周惟动作远不如格里佛迅速,跳进角斗场的时候还因为落地仓促而摔了一跤,不过主君陛下天生的王者之风就连疯了的哈士奇也无法直视,遑论一只受伤的双头怪?站起身后他只是威慑性地瞪了一眼,那只在格里佛手下蹦跶不休的凶兽就熄了火,发出长长的哀嚎跪倒在地,彻底蔫了下去。 然后当他回过头想过去帮厄玛解脱赤鳞蟒的时候,那条孜孜不倦咬着厄玛手臂的畜生立刻像见了鬼一样松了口,呲溜一声贴着地面蹿到了双叉角斗士身边,哆哆嗦嗦甚至无法爬上主人的大腿。 如果说双头怪的臣服还有麻醉弹的功劳在里面,那赤鳞蟒的恐惧就完全出自于对主君陛下天然的敬畏了,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叹之声:“陛下真厉害啊!终极狂躁的双头怪居然只要看一眼就能搞定!” “龙骑士就是龙骑士,连神龙都要臣服,何况这些低等生物?” “陛下的扈从也不一般啊,好大的臂力,估计单手就能举起两个陛下!” “我看五个也没问题!” 角斗场内彻底平静下来,驯兽师们纷纷跑进场内,有人用套杆套住了双头怪的脖子,将它拖进了铁栅门,有人扶着那名右腿受伤的角斗士去休息处包扎伤口,有人关心地询问格里佛有没有受伤。 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周惟受到的关注自然最多,七八个侍卫围在他身边关心地询问:“陛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周惟只是落地比较慌乱,并没有受伤。他拨开一名侍卫,走过去去向厄玛伸出手:“你怎么样?有没有被蟒蛇咬到?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厄玛愣愣看着周惟,脸上表情极为复杂,惊讶、感激、恐惧……无法言喻。少顷,忽然像是被他身后的光线刺了眼,垂下眼睑,低声道:“我没事,谢谢您,陛下。” 不知道是畏惧于“主君”的身份,还是其他原因,他没敢碰周惟的手,而是拄着地面自己爬了起来,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谢谢您救了我的命,陛下。” 周惟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向一个人类伸出手,竟然被拒绝了,略有点失落,尴尬道:“不用谢,你起来吧。” “请您以后不要再这么做。”厄玛却不起身,低声但坚决地道,“您是帝国的主君,赫基人唯一的希望,不该为任何人涉险,请您以后保重自己的身体,凡事三思而行!” “……”周惟万万没想到他非但不领情,还有这么一篇长篇大论等着自己,不禁无语凝噎,看了他半晌,道,“你起来吧。”顿了顿,又道,“我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厄玛气息一窒,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再次向他躬了躬腰。 周惟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深感无力,想想珀西那五块钱打了水漂,就更无力了。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保镖:“我先回去了。” 格里佛站在离他五米外的空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像是定住了。 “乔格?”周惟感觉他表情有些不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格里佛忽然像被电打了一样抖了一下,右手狠命搓了搓右眼,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巴慢慢张成了“o”形。 卧槽那是什么? 亮了! 两个都亮了! 苍天,幸亏我今天也戴了隐形眼镜! 第42章 谁是英雄谁是美EP03 于是……是谁? 瞬间惊愕之后,格里佛探照灯一样的双眼立刻在周惟身边方圆两米之内扫射起来。 侍卫、驯兽师、裁判、角斗士……厄玛。 厄玛! 这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进格里佛心底,直觉告诉他,他长期以来面对某人时那种奇特的惊悸和战栗绝非巧合,上天绝不会让他这样强大冷静(并不)的变形人对一个普通人产生想要了解、想要呵护的感情!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过出于谨慎的考虑,他还是得先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你没受伤吧,陛下?”格里佛飞快收敛神色,若无其事走到周惟身旁,“无论如何还是让医生看一下吧。”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医务室带。 “我没事。”周惟跟着他走出人群,低声道,“厄玛这一场算败了吧?我们的钱都输掉了对不对?回头你千万别告诉珀西那五个金币的事……话说它应该数不清吧?龙会数数吗?” “……他肯定数不清。”格里佛心不在焉地安慰穷逼陛下,“他只有八个手指,算不清十进位的加减法,你自己别告诉他就行了。”话说你这种打个牌生怕回家跪搓板的怂德行真是深得天|朝男人的真传啊! “哦哦。”周惟松了口气,“你说得很有道理!” 走出七八米远,格里佛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厄玛,你胳膊在流血,过来让医生帮你看看。” “啊,是啊,厄玛大人。”一名裁判忙附和着劝道,“您受的伤也不轻呢,赶快处理一下免得发炎。” “只是一点擦伤,包扎一下就没事了。”厄玛毫不在意地说着,不过还是往医务室的方向走来。格里佛站在原地等他,眼睛的余光注视着他的脚步,双手下意识攥紧,紧张得额头都开始冒汗。 一步、两步……五米、两米……亮了。 是他! 格里佛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刚才那三秒钟简直就像走在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线上,差一点就紧张得变了形!此时此刻,看着厄玛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近,他感觉世界美妙,鸟语花香,自己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生终于有了归宿! 甜蜜的归宿! 虽然现在只能证明厄玛和周惟是他和珀西的注定伴侣,暂时还无法确定具体的对应关系,但格里佛直觉厄玛的可能性大于周惟。一方面因为珀西对周惟的占有欲太强烈了,远远超过他的;另一方面他对厄玛明显有着与对周惟不同的感应——他对周惟只是出于责任感的保护,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面对厄玛的时候内心却总有一种温柔的东西在荡漾。 至于为什么会见了周惟就想跪,他猜这应该不是注定伴侣之间的感应,而是因为周惟的血统——任何有兽|性基因的生物似乎都对周惟有着天生的敬畏,包括珀西这种嚣张的装逼帝。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补钙! “那个……陛下你觉得怎么样?”格里佛目的达成,迫切地想要和厄玛独处,立刻就觉得主君陛下有点多余。 “呃?”周惟还没反应过来,讷讷道,“还好吧……脚好像扭了,但也不太疼……” “要不您早点回寝宫休息,让侍女拿点喷雾给您处理一下?”格里佛冲他别有深意地眨眨眼,“我房间有一瓶从地球带来的云南白药,祖传秘方特别管用,比医务室的好用多了!” “……哦!”周惟恍然大悟,想起格里佛此行的目的,再看看往医务室走的厄玛,识相地顺着他的剧本往下演,“那行我回去自己处理,你别急着回来,帮我看看厄玛大人的伤要不要紧,顺便送他回住处。然后你跟彼尔德王说一声,我有事要和他谈,请他明天早上来和我共进早餐!”一定要把该问的都给我问出来啊亲! 陛下你太英明了!简直就是丘比特转世,月老的化身!格里佛感激不尽,拍着胸脯保证:“是,陛下!”你就放心地回去和珀西数钱吧哈哈哈哈哈哈! 陛下独自离去,格里佛大人奉旨钓凯子,光明正大跟着厄玛进了医务室。医务室里人满为患,刚才和厄玛对战的两名角斗士都受了伤,医生正在为他们包扎,另外还有三名早先受伤的角斗士,也在那等着换药和检查。厄玛乖乖站在后面排队,格里佛可等不及了,挤到前面跟医生要了个清创盘,对厄玛道:“这里人太多,不如去更衣室处理伤口吧,你不是晚一点还要当值吗?” “哦,好。”厄玛看看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便同意了,伸手来拿清创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大人,您还是回去伺候陛下吧。稍后我当值的时候会帮您向彼尔德殿下转达陛下的邀约,您不必亲自跑一趟了。” 格里佛挡开他的手:“我帮你,你一只手没法处理。陛下交代我的事我必须亲自完成,不用你转达。” “……好吧,那么麻烦您了,大人。”厄玛感激道,“抱歉让您输了钱,陛下是不是也下注了?” “没事都是小钱,你不必在意。”格里佛摇头,示意他跟自己去更衣室,“陛下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他小气起来简直不是人,呵呵! 两人回到更衣室,小小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乱七八糟的衣服堆在长椅上。格里佛指了指窗下明亮的位置,让厄玛坐在那里,自己坐到他对面,用消毒液帮他清理伤口,问:“疼吗?” “不。”厄玛额头有点冒汗,习惯性地摇头,见格里佛瞪眼,无奈地笑了,“有一点,不过不要紧。” 他左臂有三道链球刮出来的伤痕,中间一道足有两公分深,格里佛细心地为他粘合了伤口,裹上绷带。厄玛吁了口气,道:“谢谢您,您的手真准,皮肤完全对齐了。” “唔,这样不会留疤。”格里佛说着,拇指摸了摸他肩部一条长长的扭曲疤痕,皱眉道,“这是谁帮你粘的,跟狗啃的一样。” 厄玛抽了抽嘴角:“我自己……那天没有镜子,我看不清。”顿了一下,有点不甘心地解释道,“其实我也学过护理,光线好的话完全能做得跟你一样好。”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点像是在抬杠,脸色一下变了,想说点什么补救,嘴唇嚅动了好几下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 格里佛看着他尴尬的表情,暗自叹气——他太谨慎,太在意身份与阶级了。 不过他能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放松的话,已经比在亚大陆那次的情形好了很多。 “看得出,你什么都会,是个全才。”格里佛半开玩笑地说着,示意他转过去,把马甲脱下来。 厄玛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转身露出纤细的脊背。他的骨架很窄,但肌肉非常结实,一看就是后天辛苦锻炼的结果。格里佛给他几处擦伤消了毒,目光扫过他肩胛骨上的奴隶烙印,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到底没敢摸上去,干咳一声,道:“好了。” “谢谢。”厄玛穿上马甲,熟练地拆着腿上的护膝,道,“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问题,尽管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都告诉您。” 格里佛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被他一说倒显得自己这样帮他完全是别有所图,不爽地挠了挠卷毛,道:“好吧,还是那个问题,除了你们部落和骑士族,赫基星球还有没有其他土着,彼尔德王又是从哪里来的。” “赫基星球的土着部落很多,但论血统的纯正,大概只有我们部落了。”厄玛回答道,“严格地说,彼尔德殿下并不是真正的赫基人,他是几十年前带着自己的部落从伊萨星球过来投靠先君的。” “哦?”格里佛眼睛一亮,“他是伊萨人?” “是的,陛下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彼尔德殿下和他的嫡系属下,比如瓦龙汀大人,和伊萨人的外貌特征非常相似,都是栗色头发,灰色眼睛。”厄玛解下护膝,叠好装进口袋里,坐下来认真解释,“他具体为什么会投靠先君,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过彼尔德殿下非常受先君的信任,经常帮先君执行一些重要的任务,比如剿灭叛军什么的。您知道,我们部落就是他二十多年前扫平的。后来先君越来越倚重彼尔德殿下,甚至力排众议将他立为摄政王,还托付他寻找主君陛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消肿喷雾在胳膊上喷了一圈,轻轻揉按,他的上臂之前被变形的护甲卡住,拆下来以后有些红肿。格里佛示意他把胳膊伸过来,自己帮他揉。他犹豫了一下,顺从地伸过来,低声道谢。 格里佛手法老道地帮他按摩,感觉他的皮肤细腻光滑,下面包裹着坚实精致的肌肉,有一种独特而性感的触感,不禁有些心头发痒,用尽全力才按捺住了某种羞耻的冲动,故作严肃地继续提问:“为什么先君找了陛下几十年都没找到,伊萨人一攻打赫基星球,彼尔德王就找到了他?这是巧合吗?” 厄玛神色一动,淡淡道:“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大人。” 好吧,这问题是太为难他,格里佛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加勒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掌管伊萨帝国的?” “总有几十年了吧……”厄玛皱眉沉思少顷,道,“加勒王是伊萨先王的长子,少年成名,骁勇善战,至于他是哪一年继位的,我记不清了,抱歉。” “彼尔德殿下是他继位以后离开伊萨帝国的吗?”格里佛问,“他投靠先君和加勒有没有关系?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不知道。”厄玛耸耸肩,“这个问题您可以去问瓦龙汀大人,他是彼尔德殿下从伊萨带过来的,可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唔,说起殿下和加勒王之间的龃龉,或许瓦龙汀大人也算一个原因吧。听说瓦龙汀大人原本是加勒王最信任的侍卫,潜邸时期就追随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转投彼尔德殿下门下。不过彼尔德殿下对瓦龙汀大人非常信任。” “比你还信任?” “当然。”厄玛笑了笑,“奴隶就像工具,可以使用,但不能过分信任。王信任我就像信任自己的刀一样,本质还是信任他自己。当有一天刀钝了,或者被别人抢走,他会马上毫不犹豫地抛弃它。” 他对自己的命运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感,格里佛无法想象他是用什么心态琢磨出了这么一套关于“刀与奴隶”的理论,只觉得心里发冷,为他心疼。 “可以了吧?”厄玛忽然犹豫着提醒道。格里佛“哦”了一声,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搓人家的胳膊,没肿的地方都搓红了,忙松了手,道:“我是不是手劲儿太大了,弄疼你了?” “不,很舒服,大概很快就能消肿。”厄玛善意地安慰他。继续之前的对话,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却似乎另有深意,“您瞧,我现在不是把什么都告诉您了吗?可见奴隶是不能被信任的。” 顿了一下,又认真地说:“这是先君对殿下的忠告,可能也适用于您,大人。” “你在暗示自己在撒谎?”格里佛挑眉。 “不。”厄玛干脆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奴隶不能被信任,那么他这个回答本身就有可能是在撒谎。格里佛感觉自己被他绕进了某种奇怪的悖论,千头万绪理不清线索。 “我该回去了,大人。”厄玛似乎乐见他这种纠结的模样,摸了摸下巴,微笑着站起身来,“晚上我还要当值,必须回去准备一下,您要跟我一起去彼尔德殿下的寝宫吗?” “唔,是。”格里佛也跟着站起来,“陛下吩咐我送你回去,一起去吧。” “好的。” 第43章 谁是英雄谁是美EP04 夜幕降临,彼尔德王的寝宫一片静谧。 格里佛跟厄玛走进大门,依稀感觉主殿两侧树冠中藏着好几个影卫,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将近一倍,看来最近局势不容乐观,彼尔德王更加谨慎了。 “大人。”一名侍女站在门口,见厄玛回来向他躬身行礼,“王已经问过您两次了,让您回来立刻去书房见他。” “知道了。”厄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对格里佛道:“您跟我一起去吧,大人。” 格里佛点头,跟他上了主殿二楼。彼尔德王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厄玛在门口顿了一下,像是做了某种心理建设,才抬手叩了叩门,恭敬道:“王,我回来了。乔格大人求见,陛下有事要和您商量。” “进来。”彼尔德王的声音有些疲惫,略带点沙哑。隔着一指宽的门缝,格里佛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的香味,清甜荡漾,令人舒心,一时却想不起来哪里闻见过。 厄玛推开门,请格里佛先进,自己则跟在他后面,单膝跪地向彼尔德王行礼:“王。” 彼尔德王脸色憔悴,单手支着额头,轻轻动了动手指示意厄玛起来,问格里佛:“陛下有什么事吗?” 格里佛玩不来他们跪来跪去那一套,只向他颔首致意,道:“陛下已经看完了您发给他的战报,想就行动计划和您商量一下,请您明天早上和他共进早餐。” “好的,我知道了。”彼尔德王听说周惟要出动,神色略微振作了一下,道,“替我向陛下问好,这些天我太忙了,没有去看望他。” “您日理万机,陛下十分体谅。”格里佛在正式场合礼仪那是相当过关的,说起套话来比彼尔德王还要诚恳感人,“陛下让我转达他对您的问候,请您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帝国还要仰仗您的保护。” 彼尔德王下眼睑抖了抖,道:“替我谢谢陛下的关怀,我明早会准时到……唔,还有其他事吗?” 这就是送客的节奏了,格里佛退后一步,道:“没有了,那么我告辞了,彼尔德殿下。” “替我送送乔格大人。”彼尔德王抬起眼皮,目光沉沉扫了一眼厄玛。厄玛低声应是,送格里佛离开。 两人走到门口,格里佛就是再舍不得也得和他分开了,停了脚步,道:“我走了。” “您慢走,大人。”厄玛情绪显然不高,虽然还是平时那种恭敬平静的样子,但和下午在更衣室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完全不同。格里佛发现自己已经能从他最微弱的眼神变化中体察他的心情,略有点高兴,转而想到他回头还要侍奉彼尔德王,又十分焦躁,暗暗叹了口气,问:“伤口还疼吗?” “不……”厄玛习惯性地否认了,不知为何嘴角勾了一下,又改了口,低声道,“有一点。” 他偷偷微笑的样子可爱极了,恭顺中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特有的俏皮。格里佛看着他嘴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道:“晚安。” 厄玛抬眼,翡翠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如同宝石般通透,轻轻握拳与他相碰,哑声道:“晚安,大人。” 这一刻,格里佛想立刻就带他走,不管什么赫基帝国,不管什么彼尔德王,也不管什么主君与兄弟……“德古拉号”就停泊在天裂空间城,只要离开星寰,坐上飞船,三天之内他就能带着厄玛离开这混乱的一切! 他们可以当猎手,可以当海盗,或者就这样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走到哪算哪儿,就像他前几年的生活一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不必考虑任何责任,也无所谓任何义务…… 不过很快格里佛就冷静了下来,他不能这么做,他答应了珀西要搞清楚这里的一切,要一起保护周惟,保护他们的注定伴侣……而且厄玛的“父亲”还在亚大陆,不管那是不是厄玛真正的父亲,他都不能不管。 他已经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小王子了,他必须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必须学会尊重他人,必须用妥当的方式护佑自己心爱的人。 “再见。”格里佛向厄玛点了点头,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彼尔德王的寝宫。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厄玛挺拔的肩头几不可查地垮了下来,浅淡的笑容从嘴角不翼而飞,整个人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没有喜怒,没有情绪的奴隶。 “王。”厄玛再次站到了彼尔德王的书房门口,叩了叩门。 没有人回答,他静等三秒钟,推门进去,只见彼尔德王已经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了落地窗旁边。房间里的香气散得差不多了,只闻到浅淡的夜幻木的后调。 “要为您续一点香吗?”厄玛问。 依旧没人回答。他走到矮桌边,从抽屉里取出香料,小心地加入到香薰炉里。清甜的气味在四周弥漫开来,彼尔德王深深吸气,眉宇间荡漾起一丝朦胧的惬意,少顷动了动手指:“过来。” 厄玛走到他身后,停在三步之外。彼尔德王回头,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问:“下午你去了角斗场?” “是的,王,我参加了下半年的联击赛。” “赢了吗?” “输了。” “真是可惜,我还让人买了你赢,花了一百个金币。”彼尔德王啧啧叹了口气,大手捏住他左臂看了看,问,“受伤了吗?” “是的,王,被链球刮伤了。” “听说是陛下救了你?”彼尔德王松开他的手臂,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脸,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皮肤,“他什么时候对角斗感兴趣了?” “我不知道。”厄玛一动不动,平静地回答,“也许陛下只是想放松一下,星寰能消遣的节目不多,而男人都喜欢看角斗。” “那么乔格呢?”彼尔德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浅灰色的眸子四周血丝弥漫,看上去有种神经质的凶狠,“听说他扑到了你的身上,还替你包扎了伤口?” “是的,王。”厄玛看着他的眼睛,毫无波澜。 “说说看,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彼尔德王松开了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丢在窗前的桌上。 “他问我关于土着的问题,还有您的来历。”厄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极为隐蔽地吐了口气,说,“他怀疑您不是赫基土着。” “噢,真是观察力敏锐,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彼尔德王挑了挑眉。 “我告诉他事实。”厄玛道,“就像小时候您告诉我的一样。” 彼尔德王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很好,乖孩子。”兀鹰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良久,拍了拍他的脸,“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们在门口说了些什么?我以为你要留他过夜呢,呵呵。” 厄玛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道:“我们在道别,王。” “他看上你了吗?”彼尔德王略带嘲讽地问。 厄玛语气窒了一下,没有回答。彼尔德王皱眉:“怎么不回话?规矩都忘了吗?” 厄玛跪下去,低着头,仍旧没有回话。 彼尔德王露出惊讶的神色,弯腰捏起他的下巴:“你很久没有这么不懂事了,厄玛。”仔细端详着他秀美的面孔,拇指在他红润的嘴唇揉过,刮了刮他柔软的,略有点绒毛的下颌,忽道,“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的孩子,你简直和你的父亲一样英俊,怪不得他会喜欢你。” 厄玛的气息有点急促,翡翠色的眸子非常明亮,像是被点燃了什么东西,单纯而危险:“是我喜欢他,王。” “噢!”彼尔德王意外极了,“你胆敢这么说,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我是您的奴隶。”厄玛说,“我时刻牢记着这一点,王,所以我才无法对您撒谎。我有点喜欢乔格大人,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您说过,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人必须面对自己的本能。” “喜欢也是人的本能。” 彼尔德王松开他,退后一步,仿佛不认识一般仔细打量着他,怪叫一声:“哈!真是没有想到,我把你调|教得这么成功,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你说的没错,饥饿、干渴、性……这都是人的本能,只有直面自己的欲|望,向主人坦白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奴隶。” “可是你的坦白真让人生气啊!”彼尔德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鞭子,用鞭柄抬起厄玛的下巴,“‘喜欢’是吗?连我都得不到的东西,一个奴隶怎么配拥有?你以为你是谁?” “我现在知道了。”厄玛静静跪在地上,平静地说,“我不知道我不能‘喜欢’,您并没有告诉我。” 彼尔德王扬起鞭子,右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急促喘息着,闭上眼睛仿佛在抵御某种眩晕,最终将鞭子扔在地上,道:“滚出去!” 厄玛无声地站起身来,退后三步,转身走出了书房。 彼尔德王扶着桌子坐到了椅子上,大手扶着额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附身在香薰炉上深深吸气,良久脸色略微平静了一点,拉开抽屉,从那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 盒子里是一枚拳头大小的印章,顶部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奇怪的是雄鹰的翅膀却只有一半,另一半仿佛被一刀劈下,不知所踪。彼尔德王抚摸着雄鹰的翅膀,拇指在断裂处留恋地摩擦,少顷拿起印章哈了哈气,将它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个正方形的黑色印鉴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那是一个由变体火焰围圈起来的图案,庄重大气,充满某种神秘高贵的气息。火焰中间是一串古老的文字,每一个笔画都像荆棘一样冲天耸立,不屈而骄傲。 “下伊萨。”彼尔德王喃喃念着那串文字,一遍又一遍,“下伊萨……” “加勒。”彼尔德王捏着那印章,用力之大让雄鹰断翼的裂口刺伤了自己的皮肤,他低声自语着,“上伊萨已经毁了,你必将臣服于我,加勒!你终究有一天要跪在我的脚下……”殷红的血丝顺着手指与印章的夹缝滑落下来,滴滴答答掉在书桌上。淡淡的血腥气合着夜幻木的香气,混合出一种令人绝望的浓郁的气味。 彼尔德王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阖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侧殿,狭窄的侍卫寝室,厄玛赤着上身,将自己倒挂在屋顶的吊环上,仅凭双臂之力固定身体,纹丝不动。汗水一滴一滴掉在皴裂的木质地板上,他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脑海中却一直一直飘荡着一个人的影子。 饥饿、干渴、性……人最基础的本能,最直观的欲|望。彼尔德王从小就告诉他,人因为本能而生存,因为欲|望而勇敢。彼尔德王想让他成为一把刀,一头猛兽,忠于自己的本能,忠于主人的饲喂。 但彼尔德王不知道的是,他有着和本能一样强大的控制力,他能勇敢地面对本能,也能残忍地控制它们。 “吱呀——”吊环发出一声涩响,厄玛缓慢地将身体顺了过来,双臂伸直,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他深深吁了口气,调整呼吸让心跳平稳下来,在浴室冲洗身体,对着镜子修剪下巴的绒毛。 左臂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三道平整的疤痕,乔格的手艺好极了,一点错位都没有。厄玛的嘴角无法抑制地翘了起来,他撒了谎,即使有镜子,他也不可能比乔格做得更好。 手背似乎还留着碰拳的触感,厄玛放下小剪刀,动了动手指,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只是本能吗? 可以拥有吗? 他们……“父亲”……会同意吗? 厄玛有些烦闷,披上侍卫的制服,走出了浴室。 第44章 奉旨搞基EP01 主君寝宫,周惟披着白色浴袍坐在一层大厅的王座上和格里佛谈正事。珀西则仍旧趴在他的金堆上,顶着黄金后冠,爪子一五一十地扒拉着他的金币。 “我们猜得没错,彼尔德王是伊萨人,好像还是个小头目,部落首领之类的吧。”格里佛懒洋洋靠在楼梯扶手上,对周惟道,“几十年前,他因为某种原因被加勒王赶出了‘伊撒黑伦斯莱特巴哈’星球,投奔先君,也就是你的父亲,后来因为功勋卓着,被封为摄政王,厄玛的部落就是那个时候被扫平的。” “加勒王为什么赶他走?”周惟问。 “厄玛说他不知道,让我去问瓦龙汀。”格里佛耸耸肩,“瓦龙汀原先是加勒的贴身侍卫,后来背叛他投靠彼尔德王,所以应该是最清楚这一切的人。不过我想我撬不开他的嘴。” “为什么?”周惟说,“也许可以试试,你不是连厄玛都搞定了吗?” “搞定”这个词儿让格里佛有些沾沾自喜,不过他毕竟是个睿智的男人,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们不一样,再说我们也没有时间了,加勒王势如破竹,再拖下去赫基帝国连最后的谈判筹码都得丢个一干二净。” “唔,时间是个问题。”周惟皱眉道,“好吧,这个问题等我们抓住加勒王直接审问他好了。” “嗯哼。”格里佛点头,“所以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加勒王……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周惟略有点羞愧,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地球野生动物饲养员,他实在是没有战略战术方面的经验,最多就知道个“三十六计”,还仅限于名称,“我就是看了看战报,然后打算带珀西从最近的防线突围过去,把加勒抓来,这样。”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格里佛的下眼皮抖了抖,不过他在原则上是对的,因为他说“带珀西”——打仗什么的,有这一条也差不多就够了。 “嗯嗯。”那边厢,趴在金堆上数钱的某人发出赞同的哼唧,表示这计划非常圆满毫无破绽。然后转向周惟,用爪子刨了五个金币推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嗯嗯?”怎么少了五个? 主君陛下脸色相当尴尬,拍了拍他的爪子,将金币捡起来丢进金堆,假装没听懂:“乖哦你自己玩。”夭寿哦,谁说它不会数数来着? 珀西有些不确定,回头又重新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格里佛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长时间地保持兽态——这玩意好像影响智商啊有木有? “你呢?你有什么好点子吗?”周惟虚心地请教格里佛,毕竟他是个猎手,而且是个船舱里堆满军火的猎手。 格里佛早前就和珀西讨论过这件事,就等着他问呢:“我看了战报,自从上次你和珀西偷袭之后伊萨人就增强了戒备,尤其是加勒王身边,防卫非常严密。他们还调用了大量的天基力量,我看想象上次那样接近他可不容易。” “是哦,”周惟皱眉道,“上次是有点打草惊蛇。” “不过不要紧,任何防御都有漏洞,伊萨人也是一样。”格里佛话锋一转,道,“伊萨防线西侧有一大片原始森林,直通海岸线,那里有严重的磁干扰,天基防线覆盖有限,他们只能靠地面部队对付我们。我们从硫塞山西面的海岸线登陆,穿过密林靠近他们,然后强攻——珀西应该能做到这一点——一旦抓到加勒王,马上往西撤退,只要进入磁干扰森林,就成功了一半。”其实不管伊萨人防卫多严密,在他和珀西眼中都和纸糊的差不多,他们俩如果一起穿上超时空机甲高阶展开,这个星系应该还没人能够抵挡。 所以事实上这个计划难度最大的部分在于,抓到加勒以后如何甩开彼尔德王的人,然后把他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周惟在他说话的同时便打开了全息三维地图,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好吧我明白了。于是之后呢?抓到加勒之后我们要把他带到哪儿?不能带回星寰吧?那样彼尔德王肯定会强行接手,万一双方矛盾激化,我们就好心办坏事了。” “对,这才是计划真正的难点。”格里佛赞许地道,他和珀西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最终确定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把加勒送到珀西的护航舰队,但那样势必会暴露他们的底牌,万一加勒王见多识广,还有可能会识破他们的真实身份。另一个就是在赫基星球上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加勒藏起来。 赫基星球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避开彼尔德王的视线——亚大陆。 “亚大陆怎么样?”周惟跟他们想到了一块儿,“亚大陆面积巨大、地势诡异,彼尔德王就算地毯式排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格里佛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去一趟亚大陆,争取在明天下午之前找个合适的地方。” “一天够吗?”周惟有些担心。 “够。”我会告诉你为了调查小妖精我已经在亚大陆转了好几圈了吗? “好吧。”周惟将信将疑,不过这种时候只能相信他,“那到时候我和珀西要怎么摆脱彼尔德王的人,把加勒送进亚大陆?彼尔德王不会让我们单独行动的,一定会派大规模部队作为后援接应我们,我们要怎么避开他的视线。” “这个容易。”格里佛嘿嘿一笑,“到时候我会跟你们一起去,进了树林以后你们只要藏起来,等我把人引开就好了。” “你怎么把人引开?”周惟不解,“珀西目标太大了,很难冒充的。” “我自有妙计。”格里佛拍拍陛下的肩膀,“总之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只要和彼尔德王商量好后援部队的部署就好了,等我回来我们再确定隐匿和撤退的路线。”二重身扮演游戏从小玩到大,谁能把我们这种dna高度重合的双胞胎认出来? 移形换影,soeasy! “唬——”那边厢珀西来回数了三遍,终于确定自己老婆本少了,不高兴地再次戳了戳周惟,伸出一只爪子,想了想不够,又添了一根指头:五块钱! 周惟暴躁挠头:“算我借你的还不行吗?等我发工资就还你!”等等,主君貌似没有工资,天呢,居然没有跟彼尔德王确定过这个问题,敢情我白给赫基人卖命了! 不行,明天早上得跟他谈谈这个问题! “咕噜……”珀西见不得他着急,马上宠溺地摸他的头:随便花随便花,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单身狗真是伤不起……格里佛觉得自己脆弱的少男心受到了伤害,默默转头离开:“我出发了,你们继续。” “路上小心!”要不是主君光环太耀眼,周惟真想跟他一起去亚大陆冷静冷静,作为主人被萌宠追着屁股要账真是太丧失了…… 格里佛换了隐身衣,轻车熟路从内河游出星寰,在南极冰川裂缝处飞入亚大陆。这里还是老样子,滴水成冰,哈一口热气,在嘴边久久不散。 亚大陆虽然大,但找到一个现成的、可以把大活人藏起来的地方并不容易。格里佛大致确定了一个方向,将超时空徽章贴在胸口,一级展开成为轻型护甲,以飞行模式向亚大陆深处飞去。 “话说,你觉得我现在的色彩模式怎么样?”机甲好久没有被使用过,一打开颇有点激动,和主人聊起天来,“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给右腿的7号引擎加了一个浅蓝色的光圈?” “嗯哼。”格里佛开启地形扫描模式,目不转睛地搜寻着方圆十公里之内可供隐蔽的地方,敷衍地道,“还不错。” “我也觉得是。”机甲沾沾自喜地道,“这是基于立体主义和纳比风格的设计,融合了后星河解构艺术,非常独特。不过格里佛殿下,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审美?你今天的发型和你的袜子颜色全不搭调,简直让人抓狂。说实在的,如果你再不提高一下自己的艺术修养和时尚度,恐怕就配不上我这么完美的超时空机甲了!” “……”格里佛无语。超时空机甲使用高度智能化的仿生芯片,每一个芯片都有特定的型格,不一定是制造初期设定的,还有可能是后天使用中各种意外叠加影响的结果。格里佛也不知道自己是造的什么孽,活生生把一个价值千金超时空机甲给搞成了颜控——这货对外表的关注度完全超过内在美,战斗力完全看脸! 想当年他被老妈抓去做牙齿矫正,这货整整一年不允许他在使用机甲的时候张嘴,理由是牙套太丑了会影响它的cup转速! 要说还是乔贱贱比较可爱,虽然口味有点猎奇,起码不会嫌弃珀西的大小眼,也不会因为他包|皮过长就不肯高阶展开——为了机甲做环切手术这种事说起来这简直就是格里佛的血泪史! “你又在羡慕珀西殿下了吗?”机甲和主人脑波相通,立刻就感受到了格里佛的心理活动,冷艳高贵地哼了一声,道,“我最烦你拿我跟乔贱贱比了,你不知道‘别人家的机甲’和‘别人家的小孩’一样,都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吗?” “我没有拿你跟它比!”格里佛息事宁人地说着,马上就要打仗了,他可不想跟一个闹别扭的智能机甲上战场,那绝逼是作死。 “乔贱贱有什么好?”机甲悻悻道,“它现在一门心思想把自己黄金化呢,简直恶俗,真不敢相信我和一个土豪金使用的是同一批智能芯片,它简直拉低了整个超时空机甲家族的逼格!” “……”一个机甲还有逼格真是醉了……格里佛相当心塞,“你右腿上新加的光环美极了,我明天回去就换一双袜子,头发也会让人重新剪,土豪金太丑了,乔贱贱比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现在我们先完成‘寻找拘禁地’的任务可以吗?” “当然。”机甲对主人如此受教表示很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等等,你确定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寻找拘禁地’?” “嗯哼。” “不应该是反追踪吗?”机甲说,“五点钟方向显示有不明飞行物靠近,它已经跟着我们有十分钟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提醒我?!” “因为你今天的袜子太丑了,影响了我的cpu转速。”机甲说,“所以我一直在纠结是先纠正你的审美,还是先干掉追踪者。” “你再不动手的话我就先干掉你!”格里佛王子忍无可忍地说,“我想我可以换个土豪金试试看……” “你不必换。”横的怕愣的,机甲马上改了口气,“我现在就搞定追踪者!” 超时空机甲瞬间开启隐形模式,屏蔽掉一切电磁干扰,顺时针掉头,几秒钟内就绕到了追踪者的身后。格里佛在右眼加载出一个高分辨率视镜,惊讶地发现追踪者不是别人,而是厄玛! 厄玛穿着黑色夜行衣,背着飞行翼,正悬停在他刚刚消失的地方,机警地四下观望。 “要干掉他吗?他的装备看上去很屁的样子,一炮就能轰成渣!”机甲跃跃欲试地说,可惜后面的话就有点儿花痴了,“不过他比你美多了,格里佛殿下,他的头发也比你剪得好,而且他没穿花袜子。” “听着。”格里佛郑重地对自己的颜控机甲道,“‘永远不能伤害他’,把这一条写进你的基础源代码,谁也不能更改,包括我在内。” “哈?”机甲惊讶极了,“为什么?”只一瞬就猜到了原因,夸张地尖叫,“他是你的注定伴侣?” “对。”格里佛被它的脑内尖叫震得头疼,皱了皱眉,道,“现在把你的武器收起来,我们过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好的。”机甲高兴地说,“你真是太幸运了,格里佛殿下,他看上去比主君陛下漂亮多了,而且他没有穿丧心病狂的红内裤。天知道我有多讨厌红内裤,大概只有乔贱贱这种土鳖才受得了那玩意儿,啧啧!” 无论如何,格里佛对这种夸奖还是很受用的:“那可不!” 第45章 奉旨搞基EP02 厄玛在格里佛之前消失的地方飘了一会儿,迟疑着往前飞去。格里佛操纵机甲远远跟在他后面,一时弄不清他是从星寰开始就跟踪自己,还是进了亚大陆以后才无意间碰上,要是前者,那他的追踪技术就太恐怖了,居然连超时空机甲都差点骗过去。 “你不用太自卑,格里佛殿下。”机甲安慰自己的主人,“他就是仗着自己对地形比较熟悉而已,你毕竟不是本地人嘛。” 格里佛觉得它这安慰还不如戳刀呢。 厄玛的身形忽然顿了一下,机警地四下观望,将链剑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握在右手。格里佛跟着停下来,皱眉道:“他发现我们了?” “不会吧……我已经屏蔽了所有光线反射和电磁讯号,除非他有特异功能,否则绝对发现不了我们。”机甲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再次检查了隐身系统,往前靠了靠,“他只是例行观望吧……” 一句话没说完,眼前银光一闪,格里佛迅速后仰,只见厄玛的短剑闪电般扫过自己的视网膜,留下一道凌厉的残影。与此同时,厄玛操纵飞行翼在半空中一个流畅的横翻,短剑收回又放出,刮着机甲右肩的超维合金飞过,发出一声轻微的“嚓——” “他真的发现了,不可思议!”机甲取消隐形模式,现出淡蓝色的合金轮廓,同时在格里佛右手加载出一柄光剑,“当”的一声格开了厄玛的第三次袭击,将链剑荡得飞了出去。 “别伤着他!”保护厄玛的命令虽然已经写进了机甲的源代码,格里佛还是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次,超时空机甲的杀伤力太大了,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机甲轻声“哼”了一声,表示对他多此一举的嘱咐十分不满,右手光剑一甩,化作一道冷蓝色的柔光,与链剑紧紧缠在一起。 格里佛就算空手力量也远超厄玛,何况还有机甲加持,右臂一抖便将他的链剑带了过来,甩出一串光圈,缠在自己的左手上。厄玛被格里佛骇人的臂力带得往前扑了两步,飞行翼失去平衡,一侧钢翅擦着地面上坚硬的冰川,刨出一大片细密的冰屑。不过他很快便稳定了身体,操纵飞行翼往后疾飞数米,悬停在半空,同时从腰带上取下一支小巧的手枪,对准格里佛。 格里佛连光炮都不怕,遑论手枪,给他做了个“停战”的手势,发指令命机甲进入待机模式。机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执行了他的命令,收起超维合金,只留下一层淡淡的蓝光包裹在主人身上。厄玛认出了格里佛,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跟着我?” “为什么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 “我没有跟着你。” 异口同声,连着两句话说完,格里佛忍不住笑了:“好吧,原来是误会。” 厄玛的嘴角也轻轻勾了起来,收起飞行翼落到地上,弓腰向他行礼:“抱歉,乔格大人,我以为有人在跟踪我……今天是我和父亲约定的日子。”顿了一下,又问,“您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 “我啊……随便转转。”格里佛不能向他坦白抓捕加勒的计划,敷衍道,“冷静冷静。” 厄玛“哦”了一声,神色变幻不定,犹豫了那么几秒钟,才问道:“您是不是来找我父亲的?您不相信我对您说过的话,对吗?” 他的语气还是像平时一样平静谦恭,但格里佛依稀听出了其中委屈失望的意味,这对一名从小被教育逆来顺受的奴隶来说大约是非常困难的,他必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这样诘问一个握着他把柄的人。 格里佛为他这样直白地“指责”自己而有些沾沾自喜,这说明在厄玛心目中他和彼尔德王,和那些王公大臣都不一样。 现在格里佛感觉自己也有些抖m倾向了。 “对不起。”厄玛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父亲说您前一阵找过他,所以我才会这么想。” “呃?”格里佛惊讶,“他看见我了?” “是的。”厄玛说,“他在这里躲了几十年,对任何试图寻找他的人都有着天然的直觉。他说他看见你沿那天他离开的方向搜寻,所以让我想办法帮他找个新的藏身地……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约好今天跟他见面。” “唔,其实我根本没找到他,他不必为此搬家。” “老年人总是很固执的。”厄玛无奈地说,“经历了大屠杀以后,他对一切陌生人都有着强烈的恐惧感。” 格里佛理解老哑巴那种惊弓之鸟的心境,歉然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生活。”说着将左手腕上的链剑解下来递过去。 “没什么,您肯替我们保密已经很难得了,换了别人我们现在已经被烧死在星寰的火刑台上了。”厄玛淡淡笑了笑,接过链剑挂在在腰带上,迟疑了一下,道,“您是不是在寻找什么地方?方便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得上忙,我对这一带还算熟悉。” 格里佛心中一动,老哑巴躲在亚大陆这么多年,肯定不止一两个藏身地,如果厄玛肯帮忙,他就不用再四处折腾了。周惟马上要和彼尔德王商量偷袭的事,他的时间实在不多。 “我不会把您的事告诉彼尔德殿下的。”厄玛看出他的顾虑,诚恳道,“您帮我保密,昨天又救了我,只要不危及国家,不危及王的生命,我保证不会把您的事情说出去。” 格里佛犹豫再三,终究无法违背骨子里那种对注定伴侣天然的信任,道:“好吧,那么先谢谢你了,厄玛,我想找一个非常隐蔽的藏身地,可以把某个人关进去,令他轻易无法逃脱的那种。” “哦。”厄玛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陛下让您来寻找其他祭坛的……典籍上说封印的神龙有数千只之多,现在才找到一只而已。” 其实一只也没找到,那个是冒充的……格里佛摸了摸下巴,道:“陛下只有一个人,那个龙太多了反而不好辖治,这样一对一就挺好。” 厄玛笑了笑,道:“陛下是个有节制的人,让人钦佩。” 这倒是实话,周惟虽然小气但一点也不贪心。格里佛道:“那么你有什么现成的地方推荐吗?” 厄玛蹙眉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西北方道,“从这里走大约两百公里,有一个很深的冰川裂谷,四面都是刀削一样的冰崖,如果把人关在崖底,除非有飞行器,否则根本别想上来。” “哦?”格里佛眼睛一亮,“有多深?” “我不知道。”厄玛说,“最少也有一百多米吧,我没有下去看过,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现在带您过去看看。”打量了一下格里佛身上的轻护甲,道,“您这是分阶展开的机甲对吗?应该有飞行功能吧?” 格里佛很意外他居然能看出自己的机甲是分阶展开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那我带您去吧。”厄玛打开背上的飞行翼,黑色金属翅膀呼啦啦展开,发出金属擦刮的锐响,“走吧,一小时之内应该就能到达。” 格里佛开启飞行模式跟上他,错开一点高度飞在他侧上方,道:“不耽误你的时间吗?你父亲等不到你会着急吧?” “没事。”厄玛说,“我的时间不稳定,经常失约,他都习惯了。稍后把您送到地方我还可以去找他,今晚的时间很充裕。” “哦对,你今晚不是当值吗?”格里佛才意识到这一点,“彼尔德王看不到你会不会起疑心?” “他睡了。”厄玛说,“天亮之前他不会醒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厄玛说,“他的头痛病又发作了,吸了很多夜幻木香,今晚会睡得很沉。” 格里佛蓦然想起昨天傍晚在彼尔德王书房里嗅到的香气,那味道和他第一次夜探时趴在床下嗅到的一模一样。原来厄玛就是靠这个麻痹彼尔德王,赢得时间出来见老哑巴……不对,彼尔德王不可能放任他给自己用迷幻型香料,除非是为了某种生理需求而不得已。 “彼尔德殿下经常头痛吗?” “嗯,是年轻时受的伤。”厄玛说着,指了指自己前额,“射线从这里打入,穿过大脑,从后脑射出,颅骨都碎了。要不是瓦龙汀大人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回来,他早就死了。” “谁打的那一枪?”格里佛问,脑中灵光一闪,“加勒王?” 厄玛眉峰一挑,讶然问:“您怎么知道?” “瞎猜的。”格里佛说,“他们不是死对头么?” “是啊,是加勒王。”厄玛说,“也幸亏了那一枪,加勒王以为他死了,所以让瓦龙汀带走了他的尸体,否则彼尔德殿下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来赫基帝国投奔先君。” 原来还有这么多内情……格里佛的八卦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他的机甲都表示“注定伴侣先生萌萌哒”。 “对了,你刚才是怎么发现我的?”格里佛问厄玛,“我的机甲开启了隐身模式,屏蔽了一切电磁干扰和光线反射,你有什么特殊的工具吗?” “没有。”厄玛侧了侧翅膀,扭头看着他,挺秀的眉毛微微上扬,“只是直觉,我直觉有人在跟踪我。”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就像小孩做了什么令大人惊讶的事情一般,沾沾自喜,又竭力掩饰。那模样可爱极了,简直令人眩晕,格里佛用了很大的定力才说服自己不马上将他仆倒,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他。 “骗人的吧?哪有什么直觉。”格里佛言不由衷地跟他抬杠,“不想说就算了吧。” “是真的啊。”厄玛嘴角的笑容扩大,碧绿色的眸子泛起莹润的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从小练出来的,王说过,任何武器都没有自己可靠,人最犀利的武器是自己的身体,而直觉,是身体的一部分。” 格里佛仍旧无法相信一个人仅凭直觉就能发现隐身态的超时空机甲,贝克王国最王牌的军事教官也无法确定“直觉”这种东西的可靠性:“练出来的?怎么练?” 厄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暗淡,道:“唔,方法很多……不过这种训练还是不要经历的比较好。” 格里佛看着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不由得有些心疼,但凡军事训练就没有不艰苦的,以他的身份恐怕更是经历过一些不容易的事情。 “我有五年时间和一只青绒兽住在一起。”就在格里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厄玛开口了,“青绒兽是一种凶残的猛兽,有着出色的拟态功能,我跟它待在一个笼子里,一开始经常弄不清它藏在哪儿。而它又非常敏感,一旦我的某个动作,甚至是眼神让它觉得有威胁性,就会毫不犹豫地攻击我。” 他的语气相当平静,仿佛单纯地在和格里佛讨论什么学术问题:“所以我必须尽最大的努力确定它的位置,同时隐蔽自己,让它察觉不到我的恐惧抑或是杀气——在它眼里这二者是一样的。一开始笼子很大,有龙巢那么大吧,里面有很多障碍我让我藏身。后来笼子逐渐缩小,障碍物也逐渐减少。等缩小到王的卧室那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在睡梦中都能察觉青绒兽最轻微的呼吸变化了。” 说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能在青绒兽身边活下来的人并不多。从那以后我就正式通过考验成为王的侍卫,搬到他的寝宫去居住了。” 五年……格里佛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甚至是几岁的孩子如何跟一头吃人的猛兽在一个笼子里待那么久。他忍不住降低飞行高度,轻轻摸了摸厄玛的头。厄玛的头发绵密而柔软,带着淡淡的体温,还有轻微的潮气,不知道是没干透的海水,还是出的汗。 厄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扭头惊讶地看着他,翡翠色的眸子深邃明亮,仿佛燃烧着某种奇特的情绪。格里佛几乎被他清透而炽烈的眼神灼伤,心底忽地涌动起难以言喻的潮汐,努力避开他的视线,虚弱地道:“累了吗?你在出汗,要不要歇一会儿?” “哦,不,不用。”厄玛的声音有些暗哑,微微发颤,“前面马上就到了。” 格里佛操纵机甲离他远点,深深吸气,让冰冷的气流冷却心头的火焰。他颜控的机甲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道:“你的性腺有点冲动啊,格里佛殿下,我感觉你好像想上他。” “闭嘴!”格里佛开始真正考虑要不要和珀西交换一下机甲。 “他也在冲动。”机甲洋洋得意地道,“我刚刚扫描了他,嘿嘿,他好像也想上你。” “……”还是换了吧,不能再拖了…… 第46章 奉旨搞基EP03 往前又飞了几分钟,厄玛降低了速度,四下看了看,道:“到了,应该就在前面。” 格里佛跟着减速,悬停在他侧后方,透过机甲加载出的视镜,看到前方二十米处有一个断崖。崖下隐隐有水汽冒上来,似乎下面有什么温泉之类的。几只滚圆的雪猫伏在崖边,正在争抢一只肥硕的寒鼠。 飞行翼的震动声惊动了雪猫,浅黄色的小毛球一哄而散,丢下撕成几半的猎物仓惶逃走,在雪地上留下一小片细小的爪印。厄玛小心翼翼飞近崖边,对格里佛道:“小心点,大人,下面很深,好像还有水。” 格里佛落地,站在崖边往下看去,只见这冰谷深不见底,少说也有一百多米,掏出一粒荧光弹丢下去,淡蓝色的光点下坠了数秒才落地,堪堪照亮方圆三四米的范围。借着暗淡的光线,格里佛看到谷底生着大片墨绿色的苔藓,间或点缀着一些亮橙色的菌类,可见下面比上面温度高很多,可能有地热或者温泉。 “我下去看看。”格里佛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决定实地考察一下。 厄玛有些担心:“我之前的估计有错误,这里起码有两百米深。大人,太危险了,下面温度高,水汽重,很可能有猛兽或者毒虫,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没关系。”百毒不侵的王子殿下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启动飞行模式飘出了断崖,道,“你在这里等我吗?还是去找你父亲?” 厄玛有些犹豫,顿了顿才道:“我陪您下去看看吧,大人,遇到意外起码有个照应。”说着展开飞行翼,飘到了格里佛身边。 他在关心我!格里佛简直要幸福得飞起来了,再也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道:“好吧,谢谢。” “不用谢。”厄玛皱了皱眉头,道,“这里是我带您来的,我应该负责到底……我们走吧,但愿在天亮前能赶回星寰。” 两人一前一后往崖底飘去。四周不知何时开始下雪,细碎的雪沫像柳絮一样飘散开来,也许是内核包裹了什么荧光尘埃,隐隐透出浅蓝色的微光,漂亮极了。 “好像萤火虫啊。”格里佛叹道,伸出一根手指接了一片雪花,递到厄玛面前。微弱的光线映在厄玛翡翠色的瞳孔里,一闪一闪,他忽然吹了口气,将那片雪花吹飞了,冲格里佛一笑:“萤火虫?那是什么?” “唔,是一种会发光的小虫。”格里佛说,“地球上有很多。” “哦,您是说陛下之前待的那个星球?”厄玛问,“那儿是什么样的?和赫基星球一样吗?陛下在那儿生活得怎么样?有人照顾他吗?” 他很少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格里佛有些意外,但看着他年轻的,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面孔,忍不住心都要化了,耐心解释道:“那里和赫基星球有点儿像,但陆地面积更大一些,人口也非常密集。陛下和他的养父生活在一个大都市里,环境应该还可以吧……我跟他认识时间也不长,对他的过去并不了解。” “哦,您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吗?” “不,我是来赫基星球之前才认识他的,我们之前是雇佣关系。”提起周惟格里佛总有点心虚,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想跟周惟结婚来着,这种事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吧,免得将来跟厄玛求婚的时候造成什么误会。 “您一直对陛下很忠心,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很久了。”厄玛似乎放下了什么包袱,看上去轻快了不少。 “忠诚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嘛。”格里佛见他高兴自己就高兴,说,“我受雇于他,当然要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 “嗯。”厄玛笑了笑,道,“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落到了谷底,厄玛收起了飞行翼,格里佛也关闭了飞行引擎。 “二百一十三米。”格里佛测试了飞行距离,对厄玛说,“这个深度棒极了,是我想要的。”之后操纵机甲分离出四个高亮度照明灯,悬浮在离地面七八米的高度,照亮了整个冰谷。 这里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囚牢,整个冰谷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四周是刀劈一般陡峭的冰崖,正如厄玛所说,除非有飞行器,否则绝对不可能逃离。这里的地面虽然也是冰川,但有些凹陷处却覆盖着薄薄的土壤,因为温度高、湿气重,生着厚厚的苔藓和色彩艳丽的蘑菇。谷地中央有一个半月形的湖泊,严格地说应该是个水坑,只有五六十个平方大小,里面储满清澈的淡水,水面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冰川湖?”厄玛蹲在湖边试了试水,惊讶地道,“是热水,这怎么可能,亚大陆整个是冰川构成的,怎么可能有温泉?!” “会不会是二分之一火山的火山泉溢出来了?这个冰谷太深了,恐怕离次空间已经非常接近。”格里佛猜测道,一边放出一些小探针去寻找可供栖身的地方。 “不可能的。”厄玛说,“次空间和亚大陆是没有通路的,只有通过特定的祭坛才能开启次元之门,否则那些被封印的神龙早就突破次元壁跑出来了,怎么可能一直被关在二分之一火山。” 情况是有点诡异,格里佛想了想,道:“我下去看看好了,你在岸上等我。”既然要把加勒王关在这里,就一定要摸清这里的情况,有一点问题都不行。 厄玛有心劝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习惯性地服从了,道:“好的,您小心点儿,如果下水后有什么危险,马上通知我,我就在岸边接应你。” 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格里佛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道:“我隔一会儿就放一个荧光球,你看到信号就知道我没事了。” 厄玛点头,格里佛向他一笑,纵身跃入了冰川湖中。 这个湖虽然面积不大,却是极深,格里佛下潜了近一刻钟,才隐隐约约看到了半透明的湖底。这时候他离湖面已经有上百米了,怕厄玛着急,便放了一个荧光球出去。浅蓝色的光点闪了一下,在浮力的作用下晃晃悠悠往湖面漂去。 格里佛接着下潜,渐渐接近了湖底。之前远看的时候他以为这里是冰川,还纳闷为什么泡在热水里居然没化,近距离用手摸上去,才发现那不是冰川,而是一种类似水晶的透明物质,下面隐隐有红光透出来。 格里佛惊讶极了,测了一下水晶层的厚度,竟深达数公里,按赫基星球内径推算,下面应该就是炽热的星核,也就是次空间的二分之一火山了。 原来亚大陆并非纯粹由冰川组成,在次空间和冰川层之间,还有一个水晶罩层,怪不得亚大陆这么久都没有被星核涌动的能量融化。格里佛想取一点水晶层的样品,却发现这玩意硬度高得吓人,远远超过金刚石,除非高阶展开超时空机甲,否则连一点粉末都刮不下来。 湖泊内径狭窄,不好展开机甲,格里佛只能放弃,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湖泊并不通向外界,不用担心加勒从这里遁逃,总的来说这个冰谷是个很理想的拘禁地。 算算时间,下来也有半个多小时了,格里佛调转方向开始上浮,同时取出一个荧光球,打算再放一个上去给厄玛报平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机甲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噢!有人下来了,格里佛殿下,你的注定伴侣来接你啦!” 格里佛吓了一跳,立刻开启夜视镜,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从水面急速下潜,厄玛大概是没等到他的信号,竟真的下来接应他了! “该死!他潜得太深了,快阻止他!”格里佛眼看他越潜越深,心中大骇,厄玛的体能根本无法跟自己相比,超过五十米水压就会要了他的命! 机甲动作很快,立刻打开灯向厄玛发信号,同时加快腿部引擎,托着格里佛飞速往水面漂去。 厄玛收到了机甲的信号,不再下潜,掉转身往水面游去,但他潜得太深了,肺部压力太大,游到一半便有些脱力,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格里佛心急如焚,暗暗后悔没有早一点给他发荧光弹,不顾一切加快速度,差点就变兽态了,总算在厄玛溺水之前托住了他的身体。 “呼!”格里佛抱着他的腰将他送上水面,厄玛立刻拼命吸气,喉咙里发出艰涩的气流声。格里佛担心极了,将他用力托起,让他的胸部升至水面以上,减少他呼吸的压力,焦急地问:“你没事吧?啊?” 厄玛疲劳地扒着格里佛的肩膀,脸色煞白,良久才缓过来一口气,挣扎着摇了摇头,道:“我、我没事,我、我以为,你、你溺水了……没、没有荧光球……” “是我疏忽了。”格里佛歉疚地说着,将他送上岸边。厄玛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水出来,慢慢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翻过身仰躺在苔藓上,胸口剧烈起伏:“你、你整整半个小时没有换气,我、我想你的机甲可能、可能有供养功能,但、但你那么久没有放荧光球,我、我忍不住担心……” “是我不对,我忘记了时间。”格里佛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怕他受凉,将他抱起来靠在自己胸口,替他按摩抽筋的右腿。厄玛挣扎了一下,右腿疼得厉害,便放弃了,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格里佛将他环在胸口,厄玛的骨架非常纤细,虽然肌肉结实,但圈在怀里却显得十分瘦小,仿佛半大少年一般。格里佛的下巴压着他的发顶,鼻端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水汽,还有某种注定伴侣特有的,令人神魂恍惚的气味,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右手渐渐上移,摸到他的脸,在那细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拇指轻轻揉捏他柔软的下巴。 厄玛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右手抓住他的手腕,但不知道是因为溺水后无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却并没有将他的手扒开,纤细的手指犹豫着松了又紧,最终什么都没有做,缓缓地抬起头,定定看着格里佛的眼睛。 格里佛也定定看着他,厄玛的眼睛漂亮极了,睫毛长而卷翘,瞳孔清澈明亮,中心一点深邃的墨绿,幽深如潭。格里佛像是被某种古怪的咒语驱使,手指慢慢上移,抚摸他挺直的鼻梁、英挺的眉峰、光洁的额头,将贴在那上面的金色碎发拨开,鬼使神差地印下一吻。 厄玛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单薄的嘴唇张开又闭上,眼中流露出挣扎矛盾的神色,但他最终并没有推开他格里佛,反而伸出有力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 格里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意识一片空白,直到厄玛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舔到他敏感的上腭,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逆袭了,他的注定伴侣正在强吻他! “……”格里佛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高兴?失望?愤怒? 好像都不是,就是有点儿囧。 他应该更主动一点的。 这下气势全完了! 不过格里佛王子可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在意识到厄玛有逆cp的企图以后,他立刻强硬地反攻了回去,以征服性的、不容置疑的吮吸和啮咬宣布了自己的主导权。 “呜……”厄玛被他磕到了牙齿,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随即眼角却微微弯了起来,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格里佛眯着眼睛,正好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眸子,顿时感觉自己排山倒海的强攻气势有些绷不住,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凌虐他温热的嘴唇。厄玛被他弄疼了,吸了口气,无奈地闭上眼睛,仰着头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微翘的嘴角却暴露了内心的笑意。 格里佛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初吻算是搞砸了,不过想想珀西到现在还没有以人形态跟周惟哪怕亲个嘴儿,又觉得自己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老子起码是以人的身份在搞对象,对吧? 王子和奴隶在来回折腾了两趟之后,终于get到了接吻的正确姿势。格里佛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好歹接受过某些科学教育片的洗礼,加上注定伴侣本身就能激发他占有的本能,所以很快就掌握了取悦对方的方法,将厄玛困在怀里花样翻新地亲吻。 厄玛在这方面似乎比他还要青涩,连换气都不懂,还经常笑场,不过好在态度还算端正,羞涩但不扭捏,不久之后就慢慢沉溺在了他火热的索取当中。 天昏地暗的长吻,良久格里佛依依不舍地松开厄玛,惊讶地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他跪坐在苔藓上,厄玛骑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都是湿哒哒的,只有相贴部位的衣物被火热的体温熨干了,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又是异口同声,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笑了,格里佛的眼睛黑得发亮,因为情动,瞳孔泛出一圈细细的金边,他握着厄玛的胳膊,郑重道:“厄玛,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会带你离开这儿,去我的家乡。我的父母和和兄弟都会喜欢你,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厄玛怔怔看着他,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感动,眸子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少顷他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迟疑着说:“乔格,我、我也会保护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如果有一天,如果……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语无伦次地嚅嗫了一会儿,忽然紧紧抱住了格里佛的身体,将脸埋在他肩窝,哑声道,“总之我喜欢你,和喜欢食物,喜欢水,都是不同的,会持续很久、很久……一生那么久。” 格里佛从没听过如此诡异的表白,但这表白是如此真切,如此朴素,让他的心像擂鼓般跳动不停,整个人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在寒冷的冰谷紧紧拥抱,冰湖的水汽氤氲在他们周围,淡蓝色的雪花纷纷飘落,落在他们肩头、发梢,给他们紧密相贴的身体镶上一道淡淡的光边。 第47章 奉旨搞基EP04 冰谷宁馨静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薄薄的积雪覆盖在绿绒绒的苔藓上,橙红色的蘑菇仿佛盖着糖霜的杯子蛋糕,肥嫩可爱。 高悬半空的照明灯洒下暗淡的白光,如月色般柔美,白色巨龙静静伏在寒冷的冰川上,眼帘微微阖着,温热的气息在嘴边氤氲出一团淡淡的白雾,华丽的尾翎在雪地上绕成一个圆圈,中间圈着熟睡的恋人。 厄玛侧卧在厚厚的苔藓层上,脑袋下面枕着他的飞行翼,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细碎的金发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挺巧的鼻梁和弧度优美的下巴。 格里佛的超时空机甲化身一座小小的透明帐篷,仿佛一个半球形的大碗,将厄玛扣在下面,替他阻隔外界的寒冷。 一只肥硕的寒鼠小心翼翼踅了过来,试图啃咬巨龙旁边的蘑菇。巨龙的胡须动了动,忽然伸出一根指头将它弹得飞了出去。小绒球“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尖叫。 格里佛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从翅膀下面拽出一条黑色发带,用爪子送到鼻子旁边嗅了嗅,轻轻放在厄玛枕边。 “还是不能变回来吗?”颜控机甲小小声地询问自己的主人,语气颇有点底气不足,“不然你换个地方趴一趴?你发|情期还没完全过去,体温太高了,这里的冰川都要被你融化了呢。” “唬——”巨龙发出不满的低吟,爪子扒着半溶化的冰川顺时针转了半圈,挪到了干燥的另一,面,金色前眼张开一道缝,恨恨瞪着帐篷化的颜控机甲。 “好吧,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我。”颜控机甲越发心虚了,小声嚅嗫道,“是乔贱贱说它研究出来的这种针灸法能代替发|情抑制剂的,我也是上了它的当嘛。嗐!我早说过中医什么的完全不靠谱,还不如跳大神或者信上帝呢。” “唬……”巨龙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愿意理它。 蝠虹龙的初夜都会有比较大的应激反应,如果没有特殊的药物抑制,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把持不住变成兽态,伤害到自己的注定伴侣。格里佛今晚本来没打算把厄玛怎么样的,只是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了,情到浓时有点无法自持,加上他的超时空机甲信誓旦旦说自己掌握了某种神奇的针灸大法,能通过刺激穴位和经络替代抑制剂的作用,他才一咬牙,一口气上到了本垒。 结果本垒是上了,上完之后他就抑制不住变了身,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厄玛被他造得太累,刚做完就睡着了,没看见他浑身冒鳞片、脊背长翅膀、眼睛翻一番的奇景,否则一定会被吓得昏厥过去。 是个人发现自己刚刚跟非人类上了床都得发疯! 虽然他们没有床是在地上滚的! “不过也可能是你的体质问题。”颜控机甲搜肠刮肚地为自己寻找着借口,“说不定你的经络和穴位长得不标准,又或者和珀西殿下长得不是一个地方——毕竟乔贱贱是根据它的主人研究这套针灸大法的嘛。” “你可以闭嘴了。”格里佛怀疑再说下去这货还不知道要给自己泼多少脏水,“总之如果在他醒来之前我还不能恢复人形的话,你就等着被销毁吧!” 销毁什么的太可怕了,颜控机甲意识到主人是真的生气了,立刻换上了谄媚的语气:“其实您也不用这么自卑吧,格里佛殿下,您的兽态如此威武霸气,充满美感,比人形态还帅好几倍,他如果醒来看见,一定会更加对您死心塌地的!” “呵呵!”你才自卑你全家都自卑! 格里佛就算脑残也知道正常人接受不了“我老公是条龙”这种惊悚事件,尤其是在初夜这种浪漫敏感的时刻……不对他现在还不是老公,充其量是个男朋友。 “好吧,其实乔贱贱的‘针灸大法’也不是一无是处嘛。”颜控机甲小声替它的好基油开脱着,“起码你正常完成了初夜,没有在嗯嗯的时候变成龙……”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功劳大大的,胆气也壮了那么一点点,“说起来是我救了你们俩的命呢,要不是我,你今天根本破不了处,就算破了,也得把你的注定伴侣压成肉饼!”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格里佛没好气地说,“可是要不是你信誓旦旦说自己能搞定初夜,我又怎么会冒险在这种时候……算了你赶快祈祷吧,他已经睡了半个小时了,可能很快就会醒,我看见他的眼皮在抖。” 颜控时刻监控着厄玛的体征,也发现他有觉醒的迹象,顿时感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悄无声息变出几根长长的金属针,道:“格里佛殿下,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执意要把我销毁,我只好使用乔贱贱共享给我的另一套针灸大法——催眠十八针了!” “你敢!”白龙脖子上的翎毛都炸了起来,“你敢扎他一下我马上把你大卸八块送去喂狗!” “你根本就没有狗!” “喂熊猫!”白龙暴躁道,“喂周惟!他连缘分石都敢吃,你被他吞下去一定会变成一个高逼格的肿瘤!” “……”颜控机甲想起凶残的主君陛下,立刻如丧考妣,金属针“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然后它就“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还好大家的运气都比较好,在厄玛醒过来之前五分钟,格里佛终于勉强变回了人形,虽然后脖颈的鳞片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有衣服遮着也不算很明显。 “唔,我竟然睡着了。”厄玛坐起身来,牵到某个隐秘的部位,嘴角咧了咧,不过他从小对疼痛就有着异乎常人的忍耐力,很快就适应了,揉了揉眼睛,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小时。”格里佛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替他揉了揉后腰,“我弄疼你了吗?” “不……嗯,有点儿。”厄玛在他面前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说话随意不少,打了个哈欠,再开口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你那个……嗯,太大了……下次可以换我吗?” “……”格里佛发现他对逆cp这种事抱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而且理所当然毫无心理障碍,想对他科普一下“意图反攻的受不是好受”的科学道理,但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正直的表情,以及眉宇之间似有似无的撒娇的意味(并没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道,“以后再说吧。” 好在厄玛也没有太执着,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看了看时间,道:“要再四处看看吗?或者找找别的地方?我还知道一些更远的冰谷,可能更合您的意。只是今天不行了,我得在彼尔德殿下醒来之前赶回去。” “不,不用,这里很好。”格里佛说,“不用再找其他地方了。” “那就好。”厄玛高兴地说,嘴角的微笑真实而单纯,“能帮上您的忙真是太好了,乔格大人。” “别对我使用敬语,也不用叫我大人。”格里佛摸摸他的发顶,替他将一绺翘起来的头发理顺,绑好发带,道,“叫我乔格就可以了,或者你还可以叫我的本名,格里佛。” “格里佛?”厄玛轻声念了一遍,似乎很喜欢这个发音,挠了挠头发,道,“您……你只能叫我厄玛,我没有别的名字。” “厄玛很好听。”格里佛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眉毛,道,“是彼尔德王给你起的吗?” “不,是父亲。”厄玛说,“王不屑于给奴隶起名字,在成为他的侍卫之前我都没有名字,大家叫我‘小金毛’或者是‘青绒兽的口粮’。后来我当侍卫的时候总长大人让我登记姓名,我就偷偷用了父亲给我起的名字。”说到这里他愉快地扬了扬眉毛,“他们都以为我是随便起的,这是秘密,只有你知道。” “好的,我会替你保密的,小金毛。”格里佛看着他鲜活可爱的表情,整个心都柔软的不行,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成了真的男人,有了想要呵护的珍宝,从前那些年少轻狂都变得那样幼稚,那样中二,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愚蠢。 “……好吧,你可以叫我小金毛。”厄玛不大喜欢这绰号,但还是妥协了,“不过不许在有人的时候叫。” “嗯。”格里佛爱极了他这样纠结又顺从的模样,忍不住捧着他的脸亲吻他。厄玛轻轻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仰着头任他索取,将温热的舌头送到他唇齿之间……然后自然又笑场了,胸腔发出闷闷的回声。 “我吻技很差吗?”格里佛无奈地放开他,“再差你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对不起,我只是……”厄玛憋得面孔通红,嚅嗫了半晌,张开嘴卷起舌头,给他看自己的舌根,“我也不知道,你碰到我这里,我就忍不住要笑。” “哈?痒痒肉吗?”格里佛伸出一根手指刮了刮他舌根。厄玛跟触电了一样抖了一下,没来得及笑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格里佛被他这奇怪的体质给弄懵了,忙搂着他给他顺气,“我下次会小心不碰你那里的,我不知道你痒痒肉长在舌头下面,一般人不都是长在胳肢窝的吗?” “咳咳!有、有吗?”厄玛捂着嘴,脸色绯红,忽然伸手抓了抓他腋下,然后闪电般跳开两米远,警惕地看着他。 “……” “……” “你怎么不笑?”厄玛愕然问。 “因为我没有痒痒肉。”格里佛黑线,“我不是一般人。” 两人瞠目对视,同时大笑起来。格里佛发现厄玛每一分钟都能给自己惊喜,脱掉层层包裹的那些坚强冷漠的外衣,内里的他完全就是个傻白甜的蠢萌。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然而开心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随着时间的流逝,黎明即将到来,他们必须得返回星寰皇宫了。 从南极裂缝飞出亚大陆,沿内河潜入星寰,格里佛和厄玛在水闸前告别。 “我会替你保密的。”厄玛小声地说,“不管你和陛下要做什么,请一定小心。伊萨人非常厉害,加勒王杀人不眨眼,还有彼尔德殿下……”他咬了咬嘴唇,道,“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任何承诺。” “嗯。”格里佛心里暖洋洋的,“我都记下了,我会很小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直接来找我,写在纸上,放在角斗场的更衣室柜子里,我会去看。”厄玛轻声而快速地道,“王已经警告过我了,我不能违拗他的意思。” “他警告你?”格里佛一惊,抓住他的手腕,“因为我吗?他惩罚你了吗?” “不,没有,他在生病,而且……我不在乎。”厄玛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某种坚定而狂野的意味,“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怕过他,过去不,将来更不。” 格里佛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违和感,但没能及时抓住,时间紧迫,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厄玛承诺:“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带你走,还有你父亲。我们离开这儿,伊萨人、赫基人、彼尔德、加勒,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相信我,好吗?” 厄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微笑:“我懂的,做你该做的吧,不用担心我。”说着,他飞快地在格里佛嘴角亲了一下,轻声道,“再见,格里佛!”而后转身,矫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葱茏的花木之间。 格里佛站在内河边,手指摸了摸嘴角,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嘴唇的余温。 内心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不知来自哪里,或者只是潜意识的本能……吧?格里佛有些抓不住重点,良久摇了摇头,往周惟的寝宫走去。 第48章 火焰丛林EP01 主君寝宫,格里佛推开大门,吓了一跳——大厅里空荡荡的,珀西不见了,金堆旁边只躺着呼呼大睡的主君陛下,以及他胖成球的熊猫。 “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要找到傍晚。”突兀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格里佛悚然扭头,只见珀西竟然化成了人形,穿着黑色浴袍,翘着长腿坐在黑晶岩王座上,微微敞开的前襟里露出健壮的胸肌,苍白的皮肤挂着水珠,卷毛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 不过即使刚洗完澡,他也没忘记戴上自己那顶挚爱的黄金后冠。 这么骚包也是醉了……格里佛白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变成人坐在那儿,万一周惟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可怎么办?他一定会把星寰闹个底朝天的!”天呢,禁断症对萌宠的占有欲多可怕啊,蹲马桶时间长了中间还要出来看一趟呢。 “这个钟点他一般会睡得很熟,打雷都醒不了。”珀西懒洋洋道,“就算醒了也不怕,他最多把我当成你,以为我出去遛弯了而已……再说我也得洗个澡啊。” “龙奴不是隔天就给你刷一遍吗?”一个宠物还这么爱干净。 “那帮蠢货太会偷懒了,只刷周惟看得见的地方,我肚皮上的鳞片都要生虱子了。”珀西挠了挠肚皮,惬意地叹了口气,“还是人形态比较舒服,保持兽态这么久我都要抑郁了。”活动了一下手指,嘟囔,“就是感觉五个手指怪怪的。” “活该抑郁!”格里佛嗤道:“我说换你又不肯,你这死抖m。” “那我们现在换?”珀西掏着耳朵,指了指金堆,“你去金币上趴着吧。” “才不要!”格里佛道,“马上就要抓加勒王了,卖萌就是你,打仗就是我,我看上去有那么傻吗?” “嘁!不是信誓旦旦要拯救世界吗?现在机会来了,你特么又怂了!”珀西嘲讽地道,拇指向下给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视线扫过他身体,忽然神色一变,“不对!不是这个原因,格里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今天这气色不太对啊……” 靠!这也看得出来?死面瘫什么时候还学会鉴定处男了?格里佛脸一红,有一种小朋友干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心虚感,故作镇定地干咳一声,道:“咳!我正有件事要告诉你。” 珀西直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放下二郎腿坐直了,严肃道:“说!” “我找到了另一个注定伴侣。” “!”珀西打死都没想到是这种爆炸事件,失声道,“谁?什么时候?在哪儿?” “嘘!”格里佛吓了一跳,“你要把周惟吵醒吗?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有两个我的问题?” 珀西冷静了一下,低声道:“我们去你房间说。” 这么大的事情是要好好商量一番,兄弟俩立刻去了格里佛的寝室。一关上门,格里佛就道:“是厄玛,昨天下午在角斗场发现的,当时周惟就站在他旁边,我看到另一个缘分石亮了,傍晚回来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天哪,居然是他……”珀西意外极了,蝠虹龙对注定伴侣有特殊感应,他见过厄玛也不少次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等等,难道…… “你对他有什么感应吗?” “是的。”格里佛说着说着就有点脸红,“我从一开始就对他有好感,所有有点怀疑,昨天在角斗场刻意观察了一下,没想到就确定了。珀西,他是我的注定伴侣,我对他有特殊的直觉,跟对周惟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措辞,纠结了一下才道,“昨晚我去亚大陆寻找关押加勒王的地方,正好遇到他,他带我去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冰谷,然后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我们就那个……嗯,你懂的。” “什么?”珀西茫然问,脑子里忽然一道闪电劈过,瞠目道,“你、你们……你们上床了?” “没、没有。”格里佛脸红得都要滴血了,掩饰地摸了摸下巴,道,“没有床,我们在地上……嗯。” 特么的有差吗?珀西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这货说啥?这货在说啥?他找到了另一个注定伴侣,然后背着自己那个了? 日哟这设定不对啊!中二病怎么可以这么迅速,我这个成熟睿智的男人连老婆的嘴儿都还没亲上,他怎么就已经本垒打了?! 这不科学! “你疯了?!”珀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缘分石亮了只能证明他是我们的注定伴侣,并不能确定具体对应关系,你感觉他是你的他就真是你的?你的感觉算个毛啊!” “他肯定是我的注定伴侣,我感觉得到。”格里佛斩钉截铁道,“珀西,你能想象周惟属于我,而厄玛属于你吗?你问问你的本能就知道他们俩到底谁对你更重要。” “……”珀西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但是……“你也太冒险了,万一呢?你就不能等过了这茬我们把缘分石从周惟肚子里取出来确定一下吗?” “你会让人在周惟身上动刀子吗?”格里佛经过昨晚一番体验,已经完全了解蝠虹龙对注定伴侣那种奇葩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就像他完全不接受有人碰厄玛一样,珀西也绝对不会让人碰周惟,“就算打完仗,回到贝克王国,你就能为了一个石头剖开注定伴侣的肚子吗?” “……”珀西张了张嘴,发现,不能。 “可厄玛是彼尔德王的亲随,他最信任的手下啊!”珀西焦躁地抓了抓卷毛,拎着后冠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我们马上就要向加勒王动手了,你这样贸贸然就跟他搞在一起……你是不是已经跟他说了我们的计划?否则他怎么会带你去找拘禁地?” “我只是说要找一个适合关押犯人的地方,并没有说要关谁。”格里佛气弱地说,“不过我想他应该能猜到我要干什么。”厄玛只是在感情上比较单纯,在武力和谋略方面绝对超过大多数人,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奴隶中脱颖而出,成为彼尔德最器重一把刀。 “废话!猜不到就见鬼了!”珀西怒道,“人人都知道我们要去抓加勒了,你现在找拘禁地,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厄玛我们不打算把加勒交给他的主子吗?万一他把这件事告诉彼尔德王,我们还玩什么?彼尔德一定会杀了加勒的!” “他不会说的。”格里佛低声但坚定地道,“你不了解他,珀西,他和瓦龙汀不一样,他是被迫顺从彼尔德王的,他很清楚彼尔德是他抄家灭族的仇人,他表面上那些恭顺隐忍只是为了活下去,并非出自本心。在某些方面他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们的目的是和平解决这件事。”珀西针锋相对地道,“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他的目的也是杀了彼尔德王,我们的目标根本没有交集。” 两兄弟怒目相向,剑拔弩张,良久还是格里佛先软化下来:“好吧,这件事是我一时冲动,但我敢保证厄玛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彼尔德王,抛开我们的关系不说,我手里还掌握着他父亲的秘密,就算投鼠忌器,他也不会背叛我。” 珀西眉头紧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空,道:“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的注定伴侣,格里佛,但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我总觉得厄玛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你看到的很可能只是他的一部分,一个侧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我也是一样。”格里佛坚持地说,“我也没有跟他说实话,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在骗他,他是我的注定伴侣,我命定的唯一,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不利,蝠虹龙家族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们的好感是天然的,相互的。”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珀西淡淡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就按预定的计划来吧。”想了想,又笑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的武力完全可以碾压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现在这样小心谨慎,不过是想最大限度保护平民而已。” “是啊。”格里佛总算和他达成一致,也松了口气,“为了作一个有操守的bug。” 兄弟俩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举起右手轻轻碰拳。 周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神龙不见了,睡在他身边的只有吃货熊猫。 “我的龙呢?!”主君陛下连眼屎都顾不上擦,穿着睡袍就跑出了大门。两个扈在屁股后头撵着他:“陛下!您还是把裤子穿上吧!” “嗷唬——”白色巨龙掠过低矮的丛杉,一个前滚翻落在寝宫门前的平地上,却不像往常一样乖乖过来跟周惟亲近,而是像得了皮癣一样侧躺在地上蹭来蹭去,鳞片磨得地面哗哗响,羽毛扬起一大片落叶。 “该死的!”格里佛差点被它庞大的身躯压着,咒骂着从它背上跳了下来,落地前被它钢鞭一样坚硬的尾翎扫到,摔倒在台阶下面。 “小心!”周惟忙过去扶起他,打发掉扈从,问格里佛,“你带它出去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到傍晚呢。” “事情办得比想象的顺利,就早点回来了。”格里佛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我想过两天要和你们一起出动,所以打算先和珀西磨合一下,没想到这该死的畜生完全不配合,差点把我从天上摔下来!” “哦哦,它就是这个样子,太傲娇了,谁也不让碰。”周惟护短的不行,陪着笑道,“我一会教训它哈,你摔着没有?要不要让御医来看看?” “唬!”听说主人要教训自己,白龙立刻发出不满的呼声。 周惟瞪它一眼:“你摔了人还有理了?乔格又不是外人,他不是还喂东西给你吃,帮你擦金币吗?” “唔……”白龙眨眨眼,扭头,鼻孔朝天,表示这都是愚蠢的人类该做的,休想让老子买账。 “真是被你打败了。”周惟对它这样除了自己谁也不吊的模样其实是极为受用的,但在格里佛面前不好表露出来,嘴角含笑地替珀西顺毛,“你不能这样啊,宝贝儿,我们马上要干一票大买卖,全靠乔格吸引视线呢,你得配合我们才行。” 听到“宝贝儿”这销魂的称呼,珀西整条龙都哆嗦了一下,顿时感觉抑郁症也好了,肚皮上的鳞片也不痒了,半推半就地扭动了两下,趴在周惟身前,伸着脖子赐予主人抚摸自己的机会。 “乖哦。”周惟就稀罕它这傲娇的小模样,像平常一样挠它的下巴,招招手叫格里佛过来,拉着他的手抚摸珀西的短翎:“让它熟悉一下你,慢慢就接受你了。” 格里佛的表情略有点抽搐,僵硬地摸着兄弟的脖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们俩从小到大,除了打架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是短翎这种敏感部位,这么摸来摸去的,真是太膈应了! 珀西的脖子也有点僵硬,虽然是兄弟,摸一摸没关系,但生理性厌恶实在是很难克服啊! 摸了半天,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同时干呕了一下——太恶心了! “好了,你们要和平相处啊。”粗心的主君陛下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龙和他的保镖为了扮演“我俩不熟”的戏码已经快要吐了,对珀西谆谆教诲道,“我一会儿要和彼尔德王谈事情,你带乔格飞一飞好不好?过两天我们还要合作呢,你可不能在天上耍小性子,知不知道?” “唔。”珀西敷衍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周惟松了口气,对格里佛道:“你对它耐心点儿,尊重点儿,不要把它当坐骑,要当朋友,当亲人一样。它其实很聪明的,你对它好它完全能感觉到,一定会用百倍的忠诚来回应你的。” 格里佛对他的赞誉持怀疑态度,不过表面上还是恨受教的:“我会尽力的。” “拘禁地找得怎么样了?”周惟压低声音问,“彼尔德王马上就要来了,我要怎么跟他说?” “地方已经找好了,稍后我会带珀西去一趟,如果它配合的话。”格里佛说,“彼尔德王来了以后,你让他定一个行动的时间,然后告诉他你会从硫塞山西侧的海岸线登陆,穿过火焰丛林,直取伊萨人腹地,让他在你进入火焰丛林以后带人在四分之三处接应。” “好的。”周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硫塞山附近的地图,点头,“要告诉他我们打算活捉加勒王的计划吗?” “不,告诉他我们会设法重创伊萨人的指挥中枢。”格里佛说,“如果只是接应,他派的人会少一些,如果他知道我们要活捉加勒,一定会派大规模部队来,我们脱身会很麻烦。” “好的。”周惟点头,“我去准备一下,你和珀西磨合磨合,顺便带它去一趟拘禁地。那边是不是要准备一些日用品?” “这些我都会办妥。”格里佛说,“你只要搞定彼尔德王就可以了,如果可能,刺探一下他和加勒之间的过节,厄玛说加勒曾经在他脑袋上开过一枪,差点把他给打死了,到现在他还有严重的头疼病。” “哦哦,这么大仇……我会试着套套情报。”周惟感觉为了祖国他的社交能力正在以直线速度提升,“你们准备一下出发吧。”说着从睡衣兜里掏出一大把花生牛扎糖,塞在格里佛兜里,“给你这个,珀西喜欢各种甜食和糖果,如果它听话你就给它点奖励,它会特别巴结你的。” 格里佛万万没想到自己冷艳高贵的兄弟还有这种嗜好,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道:“知道了。” 主君陛下风风火火跑去洗漱了,格里佛站在台阶上看着珀西,掏出一粒牛轧糖丢过去:“给。” “啪嗒”,牛轧糖掉到了地上,珀西一脸仇地看着他,不动。 “怎么不接住?”格里佛冷笑,“是谁没断奶?到现在还在吃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珀西眯了眯眼睛,眼瞅着四周没人,一翅膀把格里佛扇出两米远:“就你话多!” 胖熊猫正好蠕动蠕动从客厅爬出来,看到这逆天的一幕彻底惊呆了,转头撒腿就跑:夭寿啦!爹你的龙说话啦! 第49章 火焰丛林EP02 周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熊猫惶惶然在浴室门口转圈圈,那模样,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周全这是怎么了?”周惟看不明白它纠结什么,便问扈从,“什么东西吓着它了吗?” “我们也不知道,陛下。”扈从纳闷地说,“它出去找神龙玩儿,不知道为什么又跑回来了,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着,珀西又欺负你啦?”周惟抱着胖熊猫安慰,自打有了珀西,他仿佛是对周全有点儿疏忽,唉,萌宠多了也麻烦呀,厚此薄彼难免引起双方的矛盾,以后要注意了,这要是有了孩子也偏爱一个,还不搞得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等等我为什么要考虑孩子的问题?我连人类都受不了,又怎么可能结婚生孩子?周惟囧,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不好的发散,拿了一点牛轧糖给周全吃,把它交给了扈从:“你带它去花园里转转,晒晒紫外线,小朋友们是容易闹别扭,等珀西回来我说它。” “是,陛下。”扈从抱着熊猫去栓牵引绳。胖熊猫向爹伸出尔康手,宽面条泪:你的龙会说话啊爹,它很可怕哒爹! 可惜周惟操心着应付彼尔德王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它复杂的眼神。 早餐时段,彼尔德王带着随从来到了主君寝宫,周惟照旧在小圆厅里接待了他,两人坐在餐桌边共进早餐。 “你脸色不大好啊,彼尔德殿下。”周惟发现彼尔德脸色很差,下眼睑有着浓重的黑影,眉宇间川字纹十分深刻,“战事虽然紧张,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帝国还要仰仗你啊。”以毒攻毒这一招他现在已经用得相当好了,对着擅长伟光正的摄政王殿下他比对方还要伟光正。 “唔,谢谢陛下的关心。”彼尔德有些心不在焉,竟像是没感觉到他话里的虚伪,慢慢地抿着茶,道,“陛下叫我来,是对进攻伊萨人有了什么计划吗?” 果然战事很吃紧,说话也直接起来了。周惟将嘴里的烤肉咽下去,道:“嗯,我看了你给我的战报,想了个点子,不过不知道可不可行,所以想请你参详一下。”说着打开便携光脑,在餐桌上方投影出一个硫塞山的全息三维地形图,道,“伊萨人的防线在这里,加勒王的指挥中枢在这里,如果我越过防线进攻,遇到的阻力会非常大,所以我打算从硫塞山西侧偷袭。” “唔,火焰丛林。”彼尔德王将西侧地图局部放大,皱眉道,“那可是死亡丛林啊,陛下,那里有严重的磁干扰,几乎所有的电子武器都无法使用,也无法用地图导航。” “嗯哼,所以加勒王在那一线的防御也比较薄弱,我们才有可乘之机。”周惟说,“我打算从海岸线突破,直接进入火焰丛林,直取敌方心脏。磁干扰对神龙无效,我也不打算带什么电子武器,丛林对我们来说不存在任何阻碍。”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很难部署军队进入腹地接应你们。”彼尔德王道,“火焰丛林里虽然伊萨人的火力无法施展,我们也是一样啊,陛下,到时候只能全靠你和神龙。而且那里面树木参天,地形复杂,很容易迷路,没有当地向导几个月也别想走出来。” “我们用飞的嘛。”周惟要的正是这个,“你的人不用进入火焰丛林腹地,只要在四分之三处接应我们就好,那里树木相对比较稀疏,磁干扰也有所减弱,屯扎部队应该没有问题。” 彼尔德王沉默着看着地形图,看了很久,才道:“好吧,陛下如此身先士卒、奋不顾身,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尽快调动部队进入丛林为你护航。” 周惟放下心来,给他添了杯茶,道:“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说。” “唔,谢谢。”彼尔德王端起茶杯,面孔隐藏在氤氲的蒸汽背后,表情晦暗不明,良久问,“陛下,你打算如何偷袭他们的指挥中枢?” “呃……尽量打击和破坏吧。”周惟含糊道,“烧掉他们的营房,毁坏他们的武器,干掉他们的指挥官,诸如此类。” 彼尔德王眉头紧紧拧着,道:“加勒王也在那里面,情报显示他最近在地面指挥所亲自督战。” “是啊。”周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所以我想尽快行动,如果运气好,可以一举干掉他们的最高领导人,到时候伊萨人群龙无首,很可能乱成一团,不攻自破。” 彼尔德王欲言又止,半天放下茶杯,道:“陛下,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不要杀死加勒王,并将他活捉回我们的大本营。” “哦?”周惟意外他居然会这么说,他们俩不是死仇吗?“为什么。” 彼尔德王道:“他是伊萨的最高统治者,伊萨人的神。他在民众中有至高无上统治权和话语权,如果他死了,没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伊萨可能分裂成很多块,我们还要花很多的代价去一一击破。如果我们抓住他,说服他和我们和谈,臣服于我们,就能以最低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和平。” 周惟觉得他没有说实话,目光扫过他额头,那里有一个指甲盖大的,不甚明显的伤疤,大约就是乔格说的,被加勒王一枪贯脑的印记了。“抓住他他就会跟我们和谈吗?加勒王这么好说服?” “我有把握。”彼尔德王难得诚恳地说,“陛下,只要你活捉他,彻底制服他,让他无力反抗,我就有把握说服他。”顿了顿,道,“必要的话,你可以废了他,陛下,一个傀儡的伊萨王,比一个死去的伊萨王更加有用!只要他活着,伊萨人就会听他的,如果他死了,可能反而激起伊萨人的斗志。他那些死忠未必会继续联合,但一定会为他报仇雪恨。赫基帝国太孱弱了,经不起他们疯狂的反扑。” 周惟拿着调羹,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彼尔德王的意思相当明显,他想要活的加勒王,最好是失去战斗力的,任人宰割无法反抗的……这要求听上去不知为何让人心里发寒。 “你是说抓住加勒王作为人质,迫使伊萨人臣服?” “不必作为人质。”彼尔德王灰色的眸子精光闪烁,仿佛点燃了某种危险欲|望,“只要臣服于我,他还是伊萨的王,陛下,我会让他乖乖听话的,将来,你会成为赫基人和伊萨人共同的主君!” 周惟对他后半句话持严重怀疑的态度,但对他前半句话深信不疑,乔格的主张是对的,不能让他知道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活捉加勒王。 “这计划难度太大了。”周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我原本的打算只是破坏对方的指挥中枢,并没有想过要活捉加勒王,这无异于火中取栗。” “是的,陛下。”彼尔德王道,“所以我想让你带我一起进入伊萨防线腹地,由我来搞定加勒王。” “噗!”周惟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掩着嘴咳嗽了半天,道,“对、对不起。”擦掉嘴角的水渍,道,“这不可能,珀西不允许我以外的任何人驾驭它,你也知道,上次它还向你喷冰来着,它对你很排斥。” “也许你可以说服它。”彼尔德王急切地道,“你毕竟是它的主人。” “我只是它的骑士,它的主人是它自己。”周惟绝对不可能让彼尔德骑他的龙,乔格已经是破例了,“我会考虑你的计划的,彼尔德殿下,如果机会允许,我也许会把加勒王给你带回来,但这件事难度太大,你知道的,我也只能尽力而已。” “好吧。”彼尔德王有些不甘心,但神龙在周惟手里,他没有谈判的资本,只能妥协,“我会尽快部署接应部队,尽快配合你的计划展开行动。” 彼尔德王走后周惟研究了一整天的地图,将火焰丛林周遭的地势与路径记了个滚瓜烂熟,但对于丛林里面的情况他就无能为力了,迄今为止赫基帝国还没有一个测绘队能从那里面走出来,一切只能靠珀西进入以后随机应变。 傍晚时分珀西载着格里佛归来。周惟在寝宫门前的台阶上迎接他们,见珀西平安落地,并没有像上午一样满地乱蹭,一下放了心:“你们回来啦,还顺利吗?珀西闹别扭没有?” “还好。”格里佛跳下珀西的脊背,道,“有你给的糖果好多了,这畜生就是个吃货。” “唬!”珀西忍耐地瞪了他一眼,走到周惟身边求虎摸。周惟抱着它的脖子给它顺毛,叫人拿零嘴儿给它吃,“乖哦,辛苦了,我让他们给你做了啾啾布丁,还有你最喜欢的抹茶坚果冰淇淋。” “嗷呜……”珀西立刻将大头搭在他肩膀上蹭脸,还偷偷伸出舌头舔他的耳朵,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啧,这是干什么,别舔了……”周惟被它舔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张开五指将它挡开,“别学周全好么,你可是龙啊,又不是狗……别舔了!”妈的老子要被你舔硬了,禁断症真是伤不起! 珀西悻悻住嘴,跟着周惟进了大厅。扈从送来了超大份啾啾布丁和抹茶坚果冰淇淋,他便趴在周惟身旁舔着吃,一边吃一边用长长的尾翎将周惟一圈一圈地围起来,宣布自己的所有权。 周惟拿傲娇龙没办法,只好跪坐在地垫上给它整理尾翎,拿大刷子刷上面细密的绒毛。格里佛对珀西这种恬不知耻的卖萌行为真是够够的了,转念一想这货早上才被自己闪电脱团的事情刺激过,下午在冰谷又实地考察了自己和厄玛昨天翻云覆雨的场所,心里不平衡在所难免,也就释然了——起早赶个晚集,到现在只能以宠物卖萌的方式舔舔蹭蹭,蛮可怜的。 “拘禁地都安排好了?”周惟打发走了扈从,低声问道。 “都好了。”格里佛说,“你呢?和彼尔德王谈得怎么样?” 周惟将他们上午谈话的内容告诉格里佛,道:“他对加勒王确实恨之入骨,还想借我的手把加勒王废了,然后交给他处置。” “如果他只是想通过控制加勒王来控制伊萨人,倒也无所谓,我们成全他就是,怕就怕他没有说实话,我们一旦把加勒交到他手里,会引起更大的灾祸。”格里佛说。 “是啊,彼尔德王这人总给人感觉阴测测的,我想凡事对着他干总没错。”主君陛下的思路一向简单粗暴,“所以我只说会尽力。我现在就担心他会在我们回程的时候加大力度阻截。” “这是必然的。”格里佛打开地形图研究了一番,道,“他接下来交给你的接应部队兵力部署肯定会有所保留,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们甩开所有的追兵,这个不用愁。”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周惟好奇道。 “秘密。”格里佛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道,“你只要跟紧珀西、看好加勒王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我给你的护甲呢?” “乔贱贱吗?”周惟从兜里掏出超时空徽章,交给他。 格里佛激活徽章,上面弹出一个魔方形的全息平屏幕,他十指如飞地在上面点了几下,手掌一合关闭面板,还给周惟:“我开启了高阶展开权限,行动的时候你记得用它保护好自己。” “呃,你自己不留着用吗?”周惟有点不好意思,“到时候你要一个人引开两边的追兵,会很危险吧?” “没事,我还有个备用的。”格里佛掏出自己的颜控机甲,道,“这个虽然差点儿,也能用,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哦哦。”周惟将两个徽章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这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格里佛那个上面的吸血鬼logo是两个双眼皮,自己这个则一单一双。 怪精致的……周惟把自己那个递给格里佛:“那你用这个高档的吧,我用备用的就行。” 格里佛嘴角抽了抽,把自己那个拿回来,把乔贱贱给他塞兜里:“不用,我习惯用备用的。”这个颜控它嫌你丑啊…… 第50章 火焰丛林EP03 火焰丛林位于硫塞山南麓,绵延数千公里,极为宽广,因为盛产一种感光后树叶会变红的乔木——火杉而得名。每到黄矮星升起,天空变亮的时候,整座丛林便仿佛着了火一般,层层叠叠都是耀眼的红。 夜幕低垂,海浪拍打着礁石,忽然,一朵巨大的水花冲上海岸线,一个白色巨影从浪花中一跃而出,紧紧抠住礁石,垂直贴在嶙峋的石岸上,将巨大的身躯藏在礁石的阴影里。 “你没事吧?”格里佛趴在珀西背上,拍了拍趴在他前面的周惟。乔贱贱超时空机甲从水下模式退回基础待机模式,超维合金层层褪去,露出主君陛下精干的身形。周惟回头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他们是从星寰直接入水,一路从海底潜游到硫塞山西侧海岸线的,神不知,鬼不觉。蝠虹龙堪称海陆空三栖神兽,虽然不能在水下呼吸,超强度的肺却能储存可供数小时呼吸的氧气,珀西就这么一路驮着俩人游到硫塞山,轻轻松松soeasy。 周惟有机甲保护,长时间潜水没有任何不适感,拍拍珀西的脑袋:“走吧。” 珀西低低“唬”了一声,展开双翅,贴着灰白色的礁石往几公里外的火焰丛林掠去。这里已经进入伊萨人的监控范畴,虽然有轻微的磁力干扰,但仍不能大意,万一惊动天基防线的监控岗哨,引来大规模武器的袭击,那这次行动就完全失去了“突袭”的意义。 顺利越过沙滩,几分钟后他们便飞入了丛林,周惟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只见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下密布着半人高的灌木,根本没有步行的通道,一些细小的黑影不时在灌木中掠过,发出诡异的“咕咕”声,大概是某种小型野兽。 珀西收起双翼,钢羽小幅度地扇动着,仅凭微弱的气流滑翔在密林当中,庞大的身躯如水蛇般灵动,避开参差的枝叶和倒垂的树藤,四只眼睛机警地左右巡视,灿金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周惟感觉到它身体有些紧绷,翎毛也有炸起的趋势,怕它紧张,往前稍微爬了爬,轻轻抚摸它脖子上的短翎。珀西发出温柔的哼唧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格里佛给绿茶表炉火纯青的演技再次点了个赞。 静谧的飞行,怕引起伊萨岗哨的注意,或者惊动什么大型猛兽,他们谁也不敢说话,连珀西在飞行时翅膀都尽量保持最小的振幅。就这样飞了近三个小时,他们终于穿过了大半个火焰丛林,接近了伊萨人在硫塞山西侧最近的防线。 珀西在一株十人合抱的巨型火杉上停了下来,爪子牢牢抠住树皮,垂直挂在树干上。格里佛抓住一根粗壮的树藤,像猿猴一样轻轻一荡便跳上了高处的树枝,颀长的身躯几个起落,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 周惟吓了一跳,想问他干什么去,一只巨大的青绒兽忽然从斜下方的灌木丛中现出身形,虎视眈眈绕着巨杉转了好几圈,还龇着牙向珀西发出“咝咝”的挑衅声。珀西爱答不理地瞟了它一眼,一个冰球吐过去,世界马上清静了。 隔壁大树的树冠抖了一下,格里佛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纵身一跃跳上珀西的背,道:“和前两天的战报差不多,兵力部署有点变化,但不大。我们只要按原定路线冲破重火力防线和机动部队巡逻线,就能靠近他们的指挥中枢。” 周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爬上树顶又返回,还查探了几公里外的伊萨防线,对他的战斗力顿时刮目相看,而且……他和珀西怪默契的啊,这个一停那个就知道该去高处了望了,临时磨合效果不错啊! “走吧。”格里佛将超时空徽章贴在胸口,对周惟道,“准备好了吗?要开杀了。” 周惟的心跳倏然加快,热血咕嘟嘟全涌到了脑子里,深吸一口气,将乔贱贱展开到一级攻击模式,肃然道:“走!” “口桀——”白色巨龙一声长啸,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火焰丛林,双翅倏然展开,在暗夜中挥开两道炫目的荧光。周惟骑在它肩背之处,隔着机甲只听到猎猎风声,超维合金和空气急速摩擦,快得简直像是要起火! 五六公里的距离眨眼便过,透过机甲的“眼睛”,周惟看到伊萨人的重火力防线在视野中急速扩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大脑中乔贱贱熟悉的声音响起:“初级战备,量场防护罩开启,远程离子光炮待命……02号驾驶员,需要我给你加载一个招牌近战组合吗?” “什、什么?”周惟精神高度紧张,有点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折凳加西瓜刀呀。”乔贱贱说,“即使打仗也要注重个人风格嘛,你说呢?” “不、不必了……”周惟额头垂下一滴冷汗,这种时候大家还是用点儿高大上的武器吧,市井撕逼装备就不必拿出来现眼了。 乔贱贱有点遗憾,想要再争取一下,他们已经冲进了伊萨人重火力防线攻击范畴,铺天盖地的光炮和飞弹迎面而来,实在没时间再纠结个人风格的问题了。 “口桀!”珀西发出狠戾的锐鸣,仿佛一道霹雳直破云霄,震得四周树木震颤。格里佛将机甲展开为二级战斗模式,化作一个高近十米的机甲巨人,腿部引擎飞速运转,肩部和双手加载出大功率离子光炮,“轰轰轰”连发射击,往伊萨防线上火力最为刚猛的塔楼轰去! 光炮打在伊萨人的量场保护罩上,带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颤。珀西飞行速度丝毫不减,压着格里佛的最后一拨攻击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和他打在同一个目标上。那火球能量极高,焰心甚至微微显出淡蓝色的光芒。 “轰!”一声巨响,伊萨人的能量源无法承受如此连续集中的高能攻击,闪烁了一下熄灭了,备用能量源收到信号立刻启动,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次打开了量场保护罩。 一关一开,间隔不到十分之一秒,然而就是这十分之一秒,给了珀西可乘之机。他吐出火球之后并未减速,而是以和火球一样的速度飞向伊萨人的防线,然后在最后一刻加速,穿过了自己造成的火网。他的钢羽能够忍耐上千度的高温,周惟身上的机甲也能短时间地承受高温冲击,至于格里佛,完全不用担心,打起架来那家伙比狐狸还要狡猾,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所以当伊萨人的量场保护罩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周惟和格里佛越过了第一层重武器防线,飞到了对方密密麻麻的远程攻击武器群中。 接下来的战斗比较简单粗暴,总结起来就是巨龙三人组对城乡结合部的闪电式碾压。珀西本着“活捉加勒王”的原则,一路横扫绝不恋战,所过之处烧出一条焦黑的通道,凡是挡着他的塔楼和工事,都被他烧成了一团焦炭。总算他还有点恻隐之心,但凡有活人的地方都使用了冰系攻击,虽然当时冻住了,过一阵化开了不至于活不成。 格里佛始终以二级攻击态追随在珀西左右,替他挡开侧翼的攻击,保证组合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插伊萨防线中心地带。周惟算是最悠闲的一个,骑在珀西脖子上,他只要保证自己不掉下去就好了,偶尔有格里佛漏掉的光弹,他就挥舞高能光盾替珀西挡开。 一路杀来,周惟最最感慨的就是自己的保镖和自己的神龙配合实在太好了,天衣无缝的节奏,简直就像是打从娘胎就这么玩儿似的。 倒显得他这个龙骑士有点多余…… 伊萨人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从火焰丛林方向突破,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上次珀西突袭之后伊萨人就加强了防范,但那次珀西只不过使出了三成功夫,他们并不了解他的实力,今天遭到他的全力冲击,顿时丢盔卸甲,鬼哭狼嚎。 一刻钟之后,三人组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接近了加勒王所在的指挥中枢。金字塔形的高能量场保护罩将三角形营地罩得严严实实,远程攻击武器虎视眈眈对准珀西,近战机动部队严阵以待。所有人以一座半球形临时建筑为中心,展开多层防御。 “加勒王在里面!”格里佛通过机甲加载的透视镜看到了加勒王的身影,对珀西道,“速战速决,天要亮了,我们必须得在天基武器启动前撤回火焰丛林!” “口桀——”珀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腹部闪过一道亮蓝色的荧光,那光迅速在他体内聚集,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渐渐上升到了他颈部。 忽然,珀西四只金眸猛地睁大,张嘴,一个蓝得发白的巨大离子闪电团喷了出来,“嗡——”的一声向高能量超保护罩袭去! 刺目的强光在半空中爆开,所有人都被耀得闭上了眼睛,闪光过后,是彻底的黑暗,三角营地内所有的照明、所有的能源瞬间失灵,包括高能量场保护罩在内,统统消失无踪! 格里佛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穿过量场保护罩,飞进了营地腹地,右手一挥,一枚光弹往加勒王所在的半球形建筑轰去! “轰!”火光四起,半球形建筑被格里佛轰成了一团废墟。浓烟滚滚之中,一个银白色的机甲巨人徐徐飞起,高度几乎与格里佛二级展开的机甲相仿,胸口铭刻着一个非常眼熟的椭圆形图腾。 那不是“赫基之眼”吗?格里佛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那印记他再熟悉不过,厄玛右肩上就烙着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图腾。 可是加勒怎么可能用“赫基之眼”装饰自己的机甲?难道厄玛在很久以前对他撒了谎?那并不是赫基人的图腾,而是伊萨人的,应该称之为“伊萨之眼”之类? 对了,彼尔德王最早的伊萨人,给自己的努力烙上伊萨的印记也顺理成章。 但彼尔德王不是奉先君之命去扫平叛军的吗?格里佛百思不得其解,照厄玛的说法,他被俘虏的时候彼尔德王已经是赫基人了,为什么会给他烙伊萨人的标记? 除非彼尔德王在杀他族人,俘虏他的时候,还没有归顺赫基。 厄玛是土着,他的族人被彼尔德王杀光了,当时彼尔德王还是伊萨人……一个模糊的猜测浮上格里佛的心头,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加勒王不是善茬,就在他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对方已经挥舞着冷光双刀向他袭来! “嗡——”格里佛的右臂挡住了加勒王的双刀,超维合金强度极高,犀利的冷光刃甚至没有在它表面留下任何刮痕。 格里佛收敛思绪,振作精神迎战加勒王,兵贵神速,他们一旦被加勒王和他的卫队拖住,很可能会陷在这里,到时候对方的天基防线一动手,脱身会很麻烦。 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格里佛漆黑的眸子泛起细细的金边,淡蓝色的机甲冷光流动,各个部件伸展、变形,随着超维合金轻微的摩擦声,展开成了三级战斗模式! “轰!”超能轨道炮闪过一道雪亮的白光,冷蓝色的能量波击中加勒王驾驶的银白色机甲。机甲所有的能量源被瞬间冻结,所有关节凝固不动。同一时刻,珀西干掉了试图阻止他的禁卫军,一张嘴,一个中等大小的火球向凝固态的机甲袭去,将它的合金表面烧得通红! 格里佛一个纵身冲到加勒王身前,左手光刀刷一下将机甲劈出一个五米长的裂口。珀西跟着扑上去,两只巨大的爪子扒住裂口用力一拉,将厚重的合金机甲生生扯成了两半。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机甲驾驶舱纵身跃出,加勒王动作极快,在半空中身体前屈,迅速掏出装在腿部的便携粒子炮,一炮轰在珀西的肚皮上。还好蝠虹龙并没有普通鸟类的罩门,即使看上去相对柔软的肚皮,也覆盖着刀枪不入的鳞片,他那一下并没能伤到分毫。 “口桀!”珀西厉声尖叫,震得四周仿佛打雷一般,加勒王被他的高频声波震得发晕,没能再开炮,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在近卫们冲上来保护加勒王之前,格里佛一把捞起了他,右臂化作重重光索,将他牢牢缚紧,抛给周惟:“交给你了!” 周惟接住加勒,将他面朝下压在珀西背上,冲格里佛打了个“ok”的手势。 格里佛回了他一个大拇指,冲珀西道:“撤!” “口桀——”珀西以长啸应和,率先掉头,吐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火球开路,带着大家往火焰丛林的方向飞去。 第51章 火焰丛林EP04 第一丝曙光出现在天边,夜幕正渐渐褪去,拓扑星即将升起。 伊萨人的炮火如同煮开的岩浆,在硫塞山南麓、火焰丛林以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指挥中枢遇袭,加勒王被俘,伊萨军队并未群龙无首,在各级将领的率领下,他们将满腔怒火全都倾泄在了夜袭防线的龙与骑士三人组上,调动所有火力试图将偷袭者阻拦在磁干扰区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进入火焰丛林,救回加勒王的希望将会非常渺茫。 然而他们追得快,珀西撤得更快。就在天基防线锁定目标,黎明的曙光掠过硫塞山第一株火杉之时,珀西载着周惟和格里佛风一般冲进了火焰丛林。 “口桀——”白色巨龙发出骄傲的长啸,纯白色的身形隐匿在层层叠叠的密林当中。同一时刻,硫塞山迎来白昼,拓扑星的光芒当空洒下,火杉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光的作用下轻轻抖动,发出“飒飒”的声响,紧接着,从最高处开始,一层层由翠绿化作嫣红。几分钟之内,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便变成了一片赤红的海洋。 伊萨人的追兵撵着珀西的尾巴冲进密林,战火将丛林边缘两三公里的范围都变成了一片焦土。然而越往丛林深处前进,磁干扰就以几何级数增长,很快,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便发现他们的武器失去了效用,瞄准器无法对准目标、能量槽无法加载能量、导航器疯了一样各种乱跳。更为糟糕的是,他们的战机和机甲开始罢工,再也无法保证以直线往前飞行。 士兵们纷纷请示上级如何应对这样混乱的局面,上级又请示上级,很快,加勒王失踪的恶果显现出来,派系之间的倾轧、系统之间的推诿……几十分钟之后,伊萨军团的协调性和机动性开始变弱,追踪速度减慢,一种茫然的恐慌的气氛悄悄弥漫开来。 距离追兵数十公里之外,珀西悄无声息滑翔在丛林里,金眸机警地扫视着两侧和前方的动静,借着密密匝匝的树叶和灌木隐蔽身形,光滑的白色鳞片反射着火杉树叶的影子,整个身体仿佛被染成了斑驳的红色。 格里佛收起机甲,单腿跪坐在珀西宽阔的背上,始终注意着周遭的情形。周惟骑坐在珀西肩背之处,身前横着昏迷不醒的加勒——这货试图挣脱光索,被他一折凳拍昏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就这样往西又飞了近一个小时,前面出现了一个陡峭的断崖,格里佛拍了拍珀西的脊背:“这儿怎么样?距离差不多了吧?” 珀西四下看看,低声“唬”了一声,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减速降落在悬崖中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这里差不多是火焰丛林腹地,磁干扰最严重的地方。”格里佛跳下地,对周惟道,“再往前走四分之一我们就会遇到彼尔德王派来的援军。” “伊萨人撤退了没有?”周惟的心跳还没有完全缓和下来,将昏迷的加勒王抛给格里佛,问,“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来?” “暂时还没有。”格里佛将加勒王扛在肩头,道,“这里环境太恶劣,他们深入进来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周惟跳下珀西的背,问格里佛,“一头是赫基人,一头是伊萨人,一旦离开火焰丛林,他们总有一方会发现我们。” “我和珀西会设法引开他们的视线。”格里佛扛着加勒往前走去,示意周惟跟上,“在珀西回来接你之前,你得先呆在这里,看住加勒王。” “我?我一个人?”周惟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点不大自信。 “对。”格里佛腾出一只手伸向周惟,扶着他走过一段半尺宽的裂石栈道,到达一个五六米宽的石缝,这个石缝位于悬崖中部,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是个藏身的绝佳地点。 “你有护甲,不用怕他。”格里佛钻进石缝,把加勒搁在最里面一块平坦的地方,用光索将他的手脚缚紧,“如果他醒来以后想对你不利,你再把他拍昏就是——我看你现在折凳用得炉火纯青。” 周惟不知道他这算是讽刺还是恭维,咧着嘴抽了抽嘴角,道:“好吧,我会看住他……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总要几个小时。”格里佛说,“我们要把两边的人统统引开,等他们撤退以后再偷偷绕回来,快的话也要五六个小时。” 一想到要和加勒王呆在一起这么久,周惟有点心里发憷,不过这种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点头:“好,我等你们回来。” “你一个人小心。”格里佛道,“我走了。” “路上小心。”周惟站在裂缝洞口目送格里佛离开,看到他身手矫健地跑过栈道,跳上珀西的脊背,冲自己比了剪刀手,不禁失笑,也冲他比了个剪刀手。 “唬!”白色巨龙不高兴地抖了抖翅膀,发出低沉的警告的唬声,仿佛对主人如此亲近别人感到不快。周惟怕它关键时刻使小性子,连忙对它讨好地笑了笑,冲它晃晃自己的剪刀手。 珀西这才稍微高兴了点儿,驮着格里佛起飞,扇动巨翼在周惟面前打了个旋儿,往西飞去。 拓扑星越升越高,火杉的树叶越来越红,周惟站在洞口昂首望天,只看到层层叠叠赤红的树叶,以及树叶缝隙间斑驳的天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一片寂静,既听不到珀西飞回来的声音,也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周惟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别着急,别着急,还是忍不住为珀西和乔格感到担心。 很久没有这种牵挂的感觉了,自从周伊死了之后,周惟就感觉自己像是剪了线的风筝,无拘无束,又没着没落的,直到遇上瓦龙汀,召唤出了珀西,才重新get到了人生的新目标。 人啊,天生就是贱骨头,背着压力扛着责任的时候,天天都盼着解脱,可真要解脱了,心里又空得慌,发虚。 是珀西给了他新的压力,新的责任感,看到珀西的那一刻,周惟才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人生又落了地,踏实了。这种感觉与其说是龙骑士的宿命,不如说是他基因深处潜藏的本能,不管龙与骑士之间传说中的“羁绊”到底存不存在,他和珀西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默契。 他喜欢珀西,打从心底里迷恋它,迷恋它的聪慧,它的骄傲,它的目空一切,它的不可战胜……珀西在他心目中早已超越了“萌宠”的地位,它不但是他的伙伴,更是他的保护神、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他的精神寄托。 好吧,他的禁断症貌似又加重了,但那又有什么要紧,他都不是地球人了,还用得着纠结跨物种禁断的问题吗? 大爱无疆嘛! 毫无底线的主君陛下蹲在悬崖峭壁的裂缝边缘,一边吹着风,一边等待着自己的神龙,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后背一紧,背心的汗毛莫名其妙炸了起来。 猛地回头,周惟发现加勒王醒了,正睁着灰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看着他。 “……”周惟紧张地看着加勒,脑子里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还是拍晕球吧”上,于是站起身来,开启乔贱贱,在右手加载出一个折凳。 “你不必紧张。”加勒看着他手里的神器,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淡定道,“我不会在这种地方做徒劳的呼救,也没有能力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大可不必再将我打晕。”动了动手脚,“这一次你绑得很结实。” 好吧,似乎确实没必要这样如临大敌,他都被乔格扎得跟粽子似的……周惟感觉自己有点过度反应,有失“赫基主君”的身份,便收起折凳,尽量摆出一副冷艳高贵的面孔(他很擅长这个),道:“的确,我只是担心你不够明智,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傻事来,所以想帮你一下。但愿你相信并牢记自己说过的话。” 没料到他会是如此骄傲强势,加勒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问:“唔,你就是彼尔德王找回来的赫基主君?” 他的语气毫无恭敬可言,就好像问“你是隔壁王二麻子吗?”一样,周惟莫名觉得违和,皱了皱眉,道:“是。” “唔,果然。”加勒王若有所思地道,“我以为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没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找到了你……龙之子!” “龙之子?”周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那是什么?”他不是骑士族吗?怎么又变成了龙之子? “怎么,彼尔德没有跟你讲起过这个?”加勒灰眸之中闪过一丝狡狯,“你的真实身份,你祖先的来源?” 什么来源?骑士族的来源不就是赫基人吗? 等等……周惟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略了一个重要问题——所有典籍,包括彼尔德王说起骑士族的由来,都只说是他们起源于赫基人,却都没有提过为什么赫基人会忽然出现这么一支可以驾驭神龙的分支。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吗? 周惟好奇得要死,不过他深谙“不能让对手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的真理,脸上照旧波澜不惊,四平八稳,抱着双臂靠在岩壁上,冷冷道:“如果我是你,就节省点体力好应付接下来的命运,而不是跟我探讨人类起源的历史问题。” 加勒语气一窒,但并没有就此打住,靠着岩壁抬起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道:“普通人类就算怎么进化也不会产生神龙的驾驭者,之所以会有龙骑士,是因为某些疯狂的赫基人为了打败神龙,人为制造了一个禁忌的种族。”他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周惟的神色,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将人类适龄的女子当做战败的供奉缴纳给神龙,让她们讨好和勾引那些贪淫的畜生。每逢赫基光环满盈,神龙发|情之日,这些女子就点起特定的香料,迷惑它们,让它们主动与自己交|媾。” 周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即使身为人类禁断症患者,他也无法接受如此重口的事情。他可以理解人类与跨种族的伙伴那种精神上的依赖与共鸣,但无法接受肉体上的接触。 卧槽那不是人|兽吗? 看出他眼中的抵触,加勒王灰眸精光闪烁,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魔力:“无数女子因此而死,但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她们为神龙诞下后代,偷偷送回人类当中,让他们与普通人通婚、杂交,数百年后终于进化出了能以精神力驾驭神龙的‘骑士族’。亘古的时候,也叫‘龙之子’。” 物种进化不乏这样的例子,但被他这样活生生地说出来,却让周惟觉得反胃,浑身难受。 加勒仿佛淬了毒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周惟,道:“我以为你会是个丑陋的怪物,听说龙之子身上都有神龙的特征,皮肤黝黑,有些长着角和鳞片,有些还拖着尾巴,没想到你竟如此英俊,完全看不出异常……真是幸运的家伙。” 周惟头一次对“英俊”这种夸奖感到恶心,说服自己不为物种起源这种事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抵触心理——那毕竟是上万年之前的事情了,就“鸠塔”内赫基历代主君的照片墙来看,加勒说得这种情况在他这一支骑士族的祖先执政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大家都蛮像人样的,而且大多数都是美男子。 “有空多研究一下政治和军事吧。”周惟对恶心他的某人冷冷开了个嘲讽,“作为一国之君过度沉湎于物种进化学是不负责任的,否则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横在我面前了。” “多为你的人民想想吧,我祖先那点儿家族秘辛,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52章 多大仇EP01 白色巨龙一路往西疾飞,庞大的身躯仿佛一道流光,灵活地穿梭在重重叠叠的赤红色密林之中。 忽然,格里佛发现了什么,低声道:“前面有人……是赫基人的援军!彼尔德疯了,居然让步兵纵深了这么远!” “他怕周惟不听话,所以让人提前深入火焰丛林,想在半路从我们手中把加勒王劫走。”珀西拔高身形,飞入火杉丛密密匝匝的树冠,金色后眼往后一掠,道,“伊萨人的追兵也上来了,很好,就在这儿吧,按计划行事!” “走!” “口桀——”白色巨龙发出一声长啸,垂直穿出树冠,张开双翅急速旋转上升,羽翎挥出的荧光在半空中留下两道螺旋形的轨迹! 殷红如血的火杉叶四下飞散,巨龙满身钢羽反射着拓扑星的光芒,与羽翎带出的荧光重重叠叠、光影交错,几乎令人无法直视。刺目的光团中,格里佛瞬间变身,修长的身躯与珀西相互缠绕,难分彼此。 只一刹那,珀西化作人形,绕到格里佛身后,将手中便携光脑往他背上一粘,三个全息三维投影瞬间出现在巨龙背上,从前往后依次是加勒王、周惟和乔格,纤毫毕现,惟妙惟肖。 “万事小心!”珀西急速下坠,冲格里佛吼道。冲天而起的巨龙匆忙之中给他圈了圈爪子,做了个“ok”的手势。 珀西在纷乱的落叶与荧光中悄无声息落入树冠,隐匿在繁茂的树叶当中。格里佛升至半空,微一停顿,调转方向往北疾飞而去! “神龙!神龙现身了!”丛林西侧,留守在海岸线上的赫基援军第一时间发现了格里佛,向彼尔德王报告,“它垂直飞出了丛林,正驮着陛下和乔格大人往硫塞山方向飞行……等等,陛下前面还有一个人……哨探说的没错,他们抓住了加勒王!” 赫基皇家军舰停泊在西海岸,彼尔德王站在舰桥主控室,亲自督战:“很好,一号战机群立刻起飞,在硫塞山脚下接应神龙,他们一定是被伊萨人的追兵逼出来了!” “是!” 赫基援军派出战机群,以“接应”为名绕过火焰丛林,从格里佛侧前方展开拦截。同一时刻,火焰丛林以东的伊萨军团及其天基防线也发现了巨龙的身影,大规模空中部队立刻出动,试图救回被劫持的加勒王。 三方呈“y”形态势逐渐接近,赫基战机群向格里佛发出通报:“陛下,乔格大人,请跟我们走!彼尔德殿下正在西海岸待命,我们将保护你们返回星寰!” 另一方向,伊萨人也通过扩音设备向格里佛喊话:“龙骑士,请立刻释放加勒陛下!否则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扫平星寰岛,将赫基星球夷为平地!” “口桀——”白色巨龙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倏然加速,冲着伊萨人吐出一连串十七八个火球,矫健的身影穿过战机焚烧的残骸、机甲冒出的浓烟,往硫塞山疾飞而去。 “保护陛下!”赫基战机待空中火势稍歇,沿着格里佛的飞行方向追了上去。 “抓住他们!营救吾王!”伊萨空军遭受重创,却不退缩,召集残兵重新整队,跟着往北飞去。 西海岸赫基皇家军舰内,彼尔德王收到属下发来的消息,眉头紧紧皱起,拇指用力揉着太阳穴,沉声道:“让深入火焰丛林的地面部队撤出来,开往硫塞山,在战机的指挥下搜寻陛下和神龙的踪迹……海军原地待命,等待战机群的消息。” 属下领命而去,彼尔德王疲惫地靠在座椅里,脸色晦暗不明,良久敲了敲扶手。厄玛随侍在侧,立刻轻手轻脚给他点上香薰炉,摆在桌面上。 清甜的香气在舱室里蔓延开来,彼尔德王深深吸气,张开眼睛,灰眸出神地看着香薰炉内袅袅上升的青烟,喃喃道:“他们抓了加勒,他们果然……抓了加勒。”手指轻轻抚摸额头上浅淡的疤痕,声音愈说愈低,“唔,他们会杀了他吗?也许吧,即使他们不杀他,那么骄傲的人,一次失败也足以让他毁灭。” 厄玛垂眸静侍在他身侧,眼神纹丝不动。 “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二十年了,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彼尔德王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掐着自己眉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牙缝里挤出来,“我只要一个命令,空军和机甲部队就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全部!加勒、周惟……还有神龙……他们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赫基星球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他忽然抬起眼皮,布满红血丝的灰色眼睛电一般刺向厄玛,“你会难过吗?厄玛?你喜欢的人也在里面,乔格,他自愿和陛下一起参加偷袭任务。” 厄玛嘴唇嚅动了一下,声音依旧是恭敬平稳的:“有一点,王。” “‘一点’?只是‘一点’而已吗?”彼尔德王讥讽地笑了笑,嘴角微抽,难看无比,“是,你懂得什么,你只知道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喜欢’?”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唔,但愿你永不知道,那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足以毁掉一切,包括你自己。” 厄玛挺秀的眉峰微微蹙起,翡翠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迷惘,随即警醒,立即恢复正常状态,垂首静立。 “二十年了,每一个头痛发作的夜晚,我都想亲手杀了他,将匕首插|进他的胸口。”彼尔德王发出一声怅惘的叹息,声音几不可闻,“可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们身上流着伊萨皇族最后的血脉,我杀了他,就等于杀死我自己……”说着,他从衣袋里摸出那半块雕刻着雄鹰的印章,在手心轻轻摩挲,轻声呓语,“先父,你将伊萨帝国一分两半,交付在我们兄弟手上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加勒违背了您的遗命,放逐了我二十年,下伊萨被他吞并,上伊萨即将毁灭,现在,家族存亡,只在我一念之间……” 舰桥主控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厄玛右拳不由自主握紧,一滴细小的汗珠从发梢滑至鬓角,将落不落。 “告诉他们。”不知过了多久,彼尔德王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伊萨人的追兵,务必保证陛下和神龙的安全,还有……俘虏。” “是。”厄玛恭敬应道,后退三步,走了出去,转身的一瞬,一大滴冷汗从下颌掉了下来。 火焰丛林腹地,断崖石缝,周惟抱着双臂瞪着加勒王,加勒王靠在石壁上,也瞪着他。 诡异的对视,事实再次证明主君陛下的面瘫症天下无敌。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慧。”加勒王轻笑一声,倨傲地道,“你以为彼尔德为什么会让他最亲信的走狗把你这污秽的存在从遥远的银河系找回来?你以为他真的是要让你主宰他的国家?” 周惟眉头微微皱了皱,道:“站在你的立场,我完全理解你的做法,诚然,现在你最佳的策略是离间我和彼尔德王之间的关系,让我对他产生怀疑,甚至是仇恨,然后你才有机可乘。可是加勒先生,太|祖告诉我们,凡事要讲究方式方法,你现在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说话还是应该注意自己的措辞,我这个人脾气不算太好——”扬了扬手里的折凳,“你再说我‘污秽’、‘禁忌’、‘人|兽’之类的,我就不客气了。” 加勒王哑然,清癯的面孔抽了抽,一时无法抓住和他正确聊天的方式。周惟收起折凳,诚恳道:“总之,好好说话,说人话。” 论戳人肺管子,周惟八岁的时候就是茶樟街当之无愧的一哥,当年为了三块钱水费,他能和房东大妈掰扯三个小时不歇气儿! 社交恐惧和大喷货并不冲突,这种奇葩的人设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加勒王段位明显比房东大妈高,额角青筋跳了跳,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主君阁下,实话听起来总不像谎话那么顺耳。恕我直言,龙之子……或者说所谓的‘骑士族’,在赫基人眼中并非像彼尔德告诉你的那样神圣高贵,你的血统注定你是赫基人中的异类,他们敬畏你,但并不认同你。彼尔德费尽心机把你找回来完全是为了对付我,一旦解决了我,你和你的神龙对他来说就成了鸡肋,甚至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你!” 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谁都懂,周惟点了点头,道:“就这么说,客气点,我才爱听……继续。” 加勒王额头的青筋又跳了起来,后槽牙咬了咬,道:“所以你何必被他当枪使?彼尔德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主宰了这个国家,你仍然可以当你的主君!我会让你成为超然政权的存在,整个帝国最高的精神象征。” 周惟“哦”了一声,点头:“你想策反我?” “不,我只是建议你为自己换一个摄政王而已。”加勒王说,“我的兵力是彼尔德的两倍不止,我能更好地统治这个国家,让你在民众中更有威望,甚至能让你成为实至名归的‘骑士族’。” “那我还不是被你当枪使吗?”周惟抱着双臂,耸耸肩,“说实话我发现你和彼尔德王挺像的,聪明机智、口才一流、擅长洗脑,而且野心勃勃,把其他人都当傻子。” 加勒王语气一窒,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你们争前恐后想把我当枪使,也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周惟冷笑道,“照你的逻辑,谁强我就该给谁卖命,谁强谁就有话语权,对吗?” 加勒王皱眉,想要说什么,周惟打断了他,弯腰直视他灰色的、倨傲的眸子:“如你所说,我是龙骑士,禁忌的、污秽的、牛逼的、不可战胜的n级杂交物种,能以精神力驾驭神龙的超一品大怪……于是,按你的理论,我才最强,你们都应该听我的!” “……”加勒王额头掉下一大滴冷汗。 周惟自顾自“嗯”了一声,像是肯定自己的结论,继续道:“加勒先生,你想策反我是对的,但你搞错了前提,我不听命于彼尔德王,我自成一派,代表我自己。” 加勒王下眼睑抖了抖。周惟抱着胳膊蹲在他面前,道:“你可能觉得我在说大话,但你瞧,你是我的阶下囚,彼尔德是我的殿下臣,事实胜于雄辩,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现在只要掏出折凳一拍,别说当我的摄政王了,你连全尸都落不下。彼尔德也是一样,我吹一声口哨,我的龙就能把他抓来摆在你的旁边,让我来个双拍。” “双拍”什么的太碎三观了,加勒王此生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眼中顿时怒火熊熊。周惟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真诚道:“你看,英雄所见略同,咱们的想法是一样的,谁都不想当二把手。可是现实残酷,谁掌握了必杀技,谁才有话语权。我是龙骑士,你们都搞不过我的龙,也搞不过我,不如听我的,坐下来谈谈。” “谈谈?”加勒王愕然。 “对,谈谈,听说你之前拒绝和彼尔德王谈判。”周惟道,“其实你的故土已经毁了,你的人民需要活下去,需要在赫基星球开辟新的聚居地。也许你和彼尔德王私仇极深,也许你当惯了王者,不想屈服于他人,所以想要凭借自己的武力战胜赫基人,掠夺、殖民,甚至是奴役他们,但只要有我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加勒,民众是无辜的,你的臣民是人,赫基人也是人,如果只因为你和彼尔德之间的私人恩怨就挑起不必要的战火,让生灵涂炭,那什么王者,什么强者,归根到底都是罪人。” 加勒王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周惟敛起之前流氓光棍的气势,正色道:“如果你想活下去,想继续当你的伊萨王,就必须接受我的方式,和彼尔德王坐下来谈谈。我会说服他划一块地方给你和你的人生存,而你和你的新国家则必须臣服于他……确切地说,是臣服于赫基帝国。”想了想,道,“好吧,如果按你的精英逻辑,强者才有资格接受臣服的话,那就是臣服于我。” 事情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加勒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惟,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抓我是为了给我一个国家?” “是,也不是。”周惟说,“我只是想让无辜的人安安稳稳活下去。” 加勒王陷入沉思,周惟也不再多话,能把第一拨谈判引导到这个方向,这个程度,他已经超水平发挥,把祖宗十八代的人品都用尽了。 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石缝外忽然响起振翅的声音,周惟眼睛一亮,回头,只见一个巨大的白影在洞口打了个旋儿,珀西拖着长而华丽的尾翎走了进来。 第53章 多大仇EP02 “珀西!” 周惟硬绷着当了这么半天的山大王,终于等到真.一品大怪回来,顿时像是卸下了肩头一座大山,“你回来啦!” “唔。”珀西温驯地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你们没事吧?”周惟忍不住露出温和的微笑,“乔格呢?” “唬!”珀西对他问候别人表示生气,热乎乎的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巴,见他不躲乖乖站着让舔,才高兴起来,直起脖子,歪着脑袋翻了个白眼,“哼!” 这就是“他没事”的意思了,周惟失笑。说来也怪,珀西对格里佛各种看不顺眼,学起他的样子来却是惟妙惟肖,虽然一人一龙物种不同,但那微妙的精气神儿,简直如出一辙。 明明互相不待见,默契成这个样子也是醉了……周惟从兜里掏出牛轧糖喂珀西吃,一边抚摸它鼻子上的鳞片。珀西眯着眼睛十分惬意的样子,吃了一会却哼唧起来,张大嘴巴戳在周惟面前,用爪子扒拉他的手。 “粘牙了?”周惟用小拇指帮它将大牙上的牛轧糖抠了下来,嗔道,“怎么懒成这样?不会自己舔舔吗?” “哼。”如果抠牙都要diy,那要主人……不对是老婆干嘛? “还要吗?”周惟举着手指,晃晃粘在上面的半块牛轧糖。 “唔唔。”珀西坏心眼忽然冒了出来,用爪子将他的手推到他嘴边,一脸纯洁地示意:你吃。 “……”周惟黑线,因为天赋异禀,从小他就经常收到死老鼠烂麻雀之类奇葩的礼物,现在连他的龙都要跟他分享零食了。 驯兽能力太强也是愁啊,怎么才能让宠物理解孝敬爹的正确方式呢? “不吃算了。”苦逼的饲养员只能假装没听懂,将糖丢了,问,“我们现在去冰谷吗?” “唔。”珀西摇头,他和格里佛约定天黑以后才带周惟和俘虏去冰谷,那个时候赫基人和伊萨人的巡逻队应该已经撤离,所有人的视线被“神龙”吸引到硫塞山方向,火焰丛林的监视将会变得很松散。 其实他不该这么早就回来的,按照约定,在格里佛将追兵带进雪山、化作人形隐匿起来之前,他都不该以龙形态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周惟,否则万一事后有人对一对时间,就会发现其实有两条龙。这也是他和格里佛从小到大玩“二重身”游戏的基础规则——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互换身份的秘密绝对不能曝露。 可他实在等不得和格里佛约好的时间了,周惟一个人和加勒呆在一起,万一加勒提前醒了呢?万一伊萨人的追兵歪打误撞发现他们了呢?万一周惟想他了呢? 所以他只在密林中隐藏了两个小时,就迫不及待地飞回了石缝。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主君陛下见到他时那温柔的眼神、灿烂的笑容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什么游戏规则让它见鬼去吧! 神龙跟得了软骨病一样在主人肩头蹭来蹭去,要不是实在太大,估计都能盘在主人身上了。周惟被它压得几乎贴上岩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庞大的身躯推开一点儿,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脖子,问:“要等天黑吗?还是等乔格的消息?” “唬。”珀西悻悻退开半米,看了看天。 “这样啊。”周惟有些失望,呆在这种地方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不过好在珀西已经回来,他也有了主心骨儿……等等这么依赖自己的宠物真的好吗? 是不是骑士族真的是龙与人混交的产物,所以才对自己的坐骑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 日哟,人|兽什么的真是伤不起……周惟脑子有点儿乱,用力将不和谐的画面摈出脑海,强迫自己处理另一件大事,转头问加勒王:“那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关于我刚才是提议,和彼尔德王和谈的问题。” “……”加勒王表情略有点抽搐,看着这“禁忌、污秽而不可战胜”的一对跨越物种秀了半天的恩爱,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干咳了一声道,“咳!主君陛下,如您所说,人民是无辜的,如果可能,我也不想赫基帝国生灵涂炭。灭国之祸我们伊萨人已经经历了一次,不必让赫基人再经历一次。” 周惟双眉一轩,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却听他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但是我不可能和彼尔德和解,这是我曾经发下的血誓——除非双子星陨灭、拓扑星消失,我加勒有生之年绝不和彼尔德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周惟被他话里那强烈的怨念震住,一时语塞。还好珀西立刻履行了作为萌宠的责任,四只金眸恶狠狠瞪向胆敢反驳自己主人的俘虏,口中发出低低的威慑声:“唬!” 炽热的龙息从珀西口鼻之间汹涌喷出,和着细碎的火星,仿佛燃烧的炭火被烈风吹拂,虽然在燎到加勒王之前就熄灭了,但那充满威胁的死亡之气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加勒王背靠石壁,躲无可躲,面孔被烈焰的余风吹得发烫,下意识张嘴呼吸,热辣的气流顺着鼻腔冲进气管,烧得胸腔阵阵发疼。 他终于近距离感受到了“不可战胜”这个词的真切含义。 周惟看着加勒微微变色的面孔,在心里给自己的萌宠竖了个大拇指——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简单粗暴的武力震慑最管用——鼓励地摸了摸珀西的脖子,正经脸对加勒王道:“你是伊萨人的王者,决定着几十亿人的生死,为了年轻时的一句誓言就让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不觉得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吗?” 加勒深呼吸,后背紧贴石壁,眼角余光心有余悸地看着珀西,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强势:“责任?责任与权力是对等的!我是伊萨之王,我带给我的人民数十年的和平与富足,现在我的尊严受到威胁,他们自然也要和我站在一起承受这一切!” 他扬了扬下巴,冷冷道:“人民享受我给予的荣耀,自然也要忠诚于我所坚守的信念,这难道不是王者与属民之间最基本最朴素的契约精神吗?所以,主君陛下,你尽可以让你的龙恐吓我、烧死我,尽可以让它将伊萨人烧成灰烬!我为自己许下的誓言而死,死而无憾,我的人民如果因此而覆灭,那也是义不容辞!” 周惟瞠目,统治阶级多少都有点草菅人命,但能把这么凶残的话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加勒王还真是条汉子…… “契约精神的前提是双方平等,你为了一己私欲让这么多人给你陪葬,问过他们的意愿吗?”周惟来了气,森然道,“王权并非天赋,如果知道要为你这种无稽的誓言赔上性命,他们当初还会拥戴你为他们的王者吗?” “唬!”珀西永远追随主人的步调,周惟一发怒,他也立刻怒了,压着脖子低吼一声,热腾腾的火星子喷了加勒一脸,趁着他变色的工夫,一爪子将他头上的王冠摘了下来。 “!”加勒一惊,想要反抗,对上珀西凶悍的金眸,额头青筋跳了跳,颓然放弃。 珀西轻哼一声,捏着王冠晃了晃,准确地说那应该是个头环,行军期间加勒王并未盛装,头上只箍着一个金色圆环,由数道细细的金丝拧成,头尾相接处镶嵌着一枚纯白色宝石,雕刻成眼睛的形状,简单而精致。 珀西一边在四指间把玩头环,一边眯着眼睛与加勒对视,带着点戏谑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威吓。良久,等加勒扛不住眼神软了下去,他才轻笑一声,将头环轻轻戴在了周惟头上。 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珀西用一根指甲拨弄着王冠替周惟戴正,满意地喷了个鼻息,舔了舔他的脸:帅帅哒! 周惟本意是想让它吓唬吓唬加勒的,没想到它还有这神来之笔,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头环还回去,就听加勒叹息一声,怅然道:“你说得没错,只有王者才有资格接受臣服,主君陛下,我愿意臣服于你。”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誓言。只要你处死彼尔德,取代他成为赫基真正的主君,我愿意率领伊萨帝人臣服于你,让伊萨帝国成为成为赫基人的附属国。” 说完,他转向岩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显然拒绝任何进一步的谈判。 周惟头大如斗,别看他之前放了那么多狠话,真让他干掉加勒或者彼尔德中的一个,他还下不了那个黑手,之所以说得那么牛逼,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听自己的话各退一步而已。 没想到加勒对彼尔德的仇恨居然如此之深,深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这下怎么办? 周惟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珀西,猛地想起它不过是条龙,连话都不会说,不由更加郁卒。 算了,等和乔格会和以后再商量吧。 夜幕降临,珀西飞出石缝侦查一番,确认大队人马已经撤出火焰丛林,便驮着周惟和加勒飞出密林,悄无声息潜入大海,从南极裂缝飞进了亚大陆。 冰谷内,一切已经收拾妥当,加勒王被关在离地二十米左右的一个冰洞里,洞口封着坚韧的金属条,根根都有手臂粗,没有大功率光刃别想切开。冰洞里一切生活用具俱全,虽然温度略低,但准备了保暖的衣物和睡袋,不至于活不下去。 周惟的住处则被安排在谷底,珀西提前在冰川湖旁边苔藓层最厚的地方支了个大帐篷,架设了各种生活用具和取暖设施,还把周惟寝宫那块巨大的毛毡地垫搬了过来——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睡在一起了。 周全作为主君陛下最珍贵的财产,自然早早被接到了这里。胖熊猫对新住处有点适应不良,趴在自己的窝窝里一直哆嗦个不停,看到周惟回来哭哭啼啼爬了出来,滚倒在他怀里各种撒娇。 “乖哦。”周惟抱着熊猫爱抚一番,掏出糖果喂它吃。珀西见不得死胖子黏糊糊霸占自己的老婆,不动声色地轻唬一声,爪子在自己身前拍了拍。周全肥胖的身体瞬时僵住,看看周惟,再看看珀西,不情不愿地从亲爹怀里爬将出来,战战兢兢滚倒在珀西面前。 珀西哼了一声,抬起爪子像周惟一样摸了摸它,从自己牙缝里抠出一块牛轧糖递给它——唬,老子也是你的主人明白么? 周全以死不瞑目的表情吃掉糖,等珀西松开爪子,立刻逃命一般跑回了自己的窝窝,趴在里面继续哆嗦。 看到自己的两个萌宠如此相亲相爱(大雾),周惟十分欣慰,唯一感觉不对劲的是:“奇怪哦,这地方挺潮的嘛,为什么熊猫毛还起这么大静电?” 周全宽面条泪:人家那是在炸毛啊,妈妈会说话的龙太可怕了! 周惟安抚了萌宠,弄了点食物给自己吃,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忧心忡忡道:“乔格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唔。”珀西侧趴在他身后,露出软肚皮给他当靠垫,含糊地安慰着他,格里佛战斗力爆表,那些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要带着大队人马在硫塞山的雪山里兜圈子,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呢,是我太着急了。”周惟自言自语地说着,打了个哈欠,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他实在是有点困了。 珀西用爪子将他拨倒在自己怀里,示意他睡一会儿。周惟靠在巨龙胸口,听到它的心脏强劲有力的搏动声,“砰咚、砰咚……”,仿佛被催眠一般,倦意像海水般席卷而来,眼皮不由自主合到一起,不过几分钟,便发出均匀的鼾声。 珀西等他睡熟,取下他头上的金环搁在一边,拽过毯子给他盖在身上,又将自己温热的尾翎覆在摊子上,顺便舔了舔他的嘴唇。 主君陛下虽然是个糙汉子,嘴唇却意外地柔软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淡蓝色的雪,耳边传来冰川湖潺潺的水声,表大陆此刻必定是战火纷飞,冰谷内这方小小的天地却是如此静谧宁馨。 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珀西将头靠在周惟肩头,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一刻,脑海中想象着战争结束后自己如何向周惟表白,如何与他结婚,如何生出一堆小鸡——不对是龙——然后幸福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54章 多大仇EP03 烈焰熊熊,赤红色的海淹没了嶙峋的火山岩,冰川在崩裂,大地在怒吼,岩浆像毒蛇一样在脚下蜿蜒,燃烧的火山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周惟!”珀西惊叫一声,猛地惊醒,良久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悚然低头,所幸怀里的人还沉沉睡着,并没有听到他恐慌的梦呓。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莫名其妙……珀西甩甩头,不经意间看到周全趴在窝窝里,一脸见鬼的表情,忙伸过爪子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顺手递给它一根毛竹。 熊猫惊魂未定,僵硬地接过竹子啃了起来。 外面响起空气微弱震动的声音,是超时空机甲,格里佛回来了。珀西微微抬起身,刚想提醒他小声点别吵醒周惟,怀里的人蠕动了一下,醒了。 “谁?乔格回来了?”周惟睡得满头呆毛,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唬。”珀西翻身爬起,舔了舔他的呆毛,又将加勒的王冠给他戴上。 “你自己留着玩吧,怪沉的,好像是黄金的呢。”周惟摘下来递给珀西,摸了摸它的鼻子。搬家太仓促,没能把金堆挪过来,他一直引以为憾,这下可算给自家萌宠有个奖励了。 珀西从善如流地顶在头上晃了晃,表示笑纳。 机甲落地的声音,随后帐篷门开了,格里佛一阵风似的走进来:“嘿,你们没事吧?撤退顺利吗?加勒呢?” “很顺利,巡逻队都被你引走了。”周惟爬起来,揉着头发说,“加勒王在冰洞里关着呢。你呢,你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在他身后,某萌宠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正常。 “没有,一切按计划行事。”格里佛扫了一眼珀西,给他个“放心”的眼神,抖了抖卷毛上挂的冰珠子,道,“伊萨人和赫基人都疯了,我带着他们在雪山里转了一天一夜,彻底把他们给转晕了,这个点儿他们还在山沟里找神龙呢,哈哈。” 周惟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两边的追兵给引走的,不过出于长期以来深厚的革命感情,他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保镖。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周惟将干毛巾扔给乔格,自己刷牙洗脸准备吃东西,“伊萨人和赫基人有没有打起来?” “一塌糊涂!”格里佛一边擦头发一边道,“我飞进雪山一躲起来,他们就干上了,伊萨人的战机轰翻了赫基人的空军,两边的巡逻队都快把那片山头削平了。后来还是彼尔德见机得快,以官方名义发函给伊萨人,说他已经掌握了加勒王,如果再不停战就干掉他,伊萨人这才休战。” “休战就好。”周惟松了口气,他的初衷是平息战火,可不是两败俱伤,“那现在呢?伊萨人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彼尔德的人还在找你吗?” “伊萨人暂时还没有提出和谈的要求,彼尔德也不敢大张旗鼓继续派人找我。”格里佛耸耸肩,道,“伊萨人没有看到神龙,本身就对加勒是否真的落入赫基人手中有怀疑,彼尔德王再敢声张,他们的疑惑就更深了。所以现在他们双方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和平,不过这种和平不会持续很久,迟早伊萨人会提出谈判,让彼尔德释放加勒王。” 顿了顿,又问:“话说你跟加勒王谈过了吗?他愿意和彼尔德和谈吗?” 提起这个周惟就头大如斗:“谈过了,但他坚持不和彼尔德王和解,说是自己发过誓,除非双子星陨灭,拓扑星消失,否则绝不和彼尔德生存在同一个天空下。”将昨天和加勒谈判的细节给格里佛讲了一遍,道,“他现在的意思是,宁可臣服于我也不跟彼尔德和平共处,除非我杀了彼尔德取而代之,他绝不接受跟赫基人和谈。” “多大仇啊……”格里佛也是叹为观止,头疼道,“他和彼尔德到底有什么仇怨,宁可灭国也不生存在同一个天空下,和瓦龙汀有关吗?” “不知道。”周惟蹙眉道,“反观彼尔德对加勒的态度,虽然也是咬牙切齿,倒不至于不共戴天,或许我们该在他这边找找突破口?” “是啊。”格里佛道,“弄不清他们的夙怨,我们没办法说服他们坐在一起……或者干脆干掉彼尔德算了,你本来就是主君嘛。” “唬!”珀西首先发出不满的唬声,他可不打算让周惟留在这当国王,开玩笑,他堂堂贝克王子难道要倒插门吗? 周惟更是瞠目:“别逗了你,我也就是逼到这份上了才当了一回劫匪,可没打算当杀人犯。我就是个注册猛兽饲养员而已,哪里干得了国家元首啊,我还打算早点搞清真相回地球上班呢!” 珀西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元首这种苦逼的职位还是留给自己来担任吧,饲养员先生以后养养孩子养养萌宠就可以了。 格里佛无奈耸肩,他只是公报私仇想替厄玛干掉彼尔德罢了。 算了干掉太简单了,还是想点儿更解恨的法子来收拾他吧。 “那现在怎么办?”格里佛问,“要么还是兵分两路吧,你再和加勒王聊聊,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我回一趟星寰,和彼尔德王谈谈。” “回星寰?”周惟有些担心,“太危险了吧?彼尔德一定在疯狂地找你,你这么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万一他抓住你要挟我交出加勒王怎么办?” “那他先得能抓住我。”格里佛一脸的狂帅酷霸拽,“别以为只有你的神龙才是不可战胜的,我也是。” “啧……”被点名的神龙哂然一笑,表示看不起他这种处处拿自己当假想敌的中二病。 周惟对格里佛潜回星寰的计划不甚赞同,但这件事必须得有人出面和彼尔德沟通,他自己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珀西留在这里保护你和俘虏,我返回星寰,十二个小时以后我们再在这里碰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格里佛稍作休息,穿上机甲准备离开。 周惟郑重点头:“好的,一路小心。” 格里佛开启引擎飞出冰谷,往南极裂缝飞去。他的机甲经过昨天一场大战,颇有点兴奋,不过颜控病一点都没减轻,一路上都在吐槽他的新袜子:“天呢,你是昨天打太凶累糊涂了吗?居然换了一对蓝袜子!还能不能好了?” “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你不是蓝色的?”格里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它聊着,时间长了他已经习惯被吐槽了,哪天这货变成个闷嘴葫芦他一准不适应。 “蓝色有上千种,你偏偏选了最丑的那一个!”机甲恨铁不成钢地道,“而且袜腰上还有民族风装饰纹,呵呵,你想让我配合你变成一台最炫民族风机甲吗?” “也好啊。”格里佛控制方向一路往南,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将视角调到侧后方,随口道,“民族的就是宇宙的嘛。” 机甲深吸一口气,无语凝噎,半天无奈道:“好吧,我对你已经彻底放弃治疗,还好我还有一个审美比较正常的二号主人……话说你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 “再说吧。”格里佛说,“介绍你们认识干什么?好让你在他面前诋毁我吗?” “事实胜于雄辩,还用的着我诋毁你?”机甲悻悻道,“算了吧,他那么爱你,估计你说你袜子好看他也会附和的吧。” 格里佛被它说得心里甜丝丝的,得意地笑了笑,忽听机甲道:“咦,他来了,你跟他商量好的吗?““什么?”格里佛吓了一跳,拉伸视角,立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厄玛一身黑衣,背着飞行翼正向冰谷的方向飞来。 格里佛在躲起来和迎上去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他们已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了,没必要再互相隐瞒什么。 起码在他单方面是这样想。 “乔格大人?!”厄玛远远看到格里佛,像是松了口大气,落地后往他跑来,“你在这儿,天呐,所有人都在找你!” 格里佛与他拥抱,亲吻他的面颊:“你也在找我?” “嗯,王把他身边所有人都派出来了,瓦龙汀、我,还有其他侍卫。”厄玛脸色十分疲倦,显然从昨天起就没有休息了,下眼睑挂着淡淡的黑晕,“他向伊萨人宣称加勒王在他手里,所以不敢大张旗鼓派巡逻队搜查,只能派密探暗访,光亚大陆就撒进来上万人。” 格里佛有些心疼他,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没事,他们找不到冰谷的,你累坏了吧?不如找个地方歇歇。”上万人听着很多,但亚大陆太大了,除非厄玛和驼背这种对亚大陆极其熟悉的人,否则撒进来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不,不用。”厄玛靠在格里佛肩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他们说你被神龙带进了硫塞山,然后就失踪了,我很担心。” “我没事,进了雪山之后就绕道回亚大陆了,刚刚从冰谷出来。”格里佛安慰地吻他的额头,“陛下和加勒王都在冰谷里,神龙在守护他们。你要不要跟我去冰谷休整一下?你看上去状况不大好。” “一直没有时间睡觉和吃东西,我们卫队所有人都得随时待命,包括瓦龙汀大人。”厄玛疲惫地说,“王要疯了,他担心加勒王会被你们杀掉,或者你们拿加勒王的性命要挟他。他犯了头疼病,脾气坏得要命……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也不该在这种时候来冰谷找你,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别这么说,是我的行动连累了你。”格里佛内疚地抱紧他,“很快就结束了,或者从现在起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了,离开彼尔德王。他拿我没办法的,我能保护你。” 厄玛有一瞬间的沉默,双臂渐渐收紧,用力抱紧格里佛,像是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片刻后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得回去复命,也许、也许我能帮到你,我不知道你和陛下为什么要抓加勒,但王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你们一定要小心,我留在他身边也许能帮你们打听点消息。”顿了一下,道,“我觉得王对加勒的感情很复杂,不单单是仇恨那么简单,他们好像有血缘关系,或者还可能是兄弟——我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什么相同的血脉,先王之类。” “哦?”格里佛吃惊,“你确定?”回忆了一下加勒与彼尔德的相貌,依稀有相似之处,但要说兄弟,似乎又没有那么像。 好吧,世界上像他和珀西这样dna高度重合的双胞胎兄弟实在是太罕见了。 “我不知道,也许晚一点我能打听到点什么。”厄玛说着,舒了口气,道,“你现在要去哪儿?” “去星寰,找机会和彼尔德王谈谈。” “你疯了?!”厄玛瞠目,“他正在四处找你,你一露面他就会把你抓起来,严刑逼供让你说出加勒王的下落,或者直接用你要挟陛下交出俘虏!” “嘘,别担心,他抓不住我的。”格里佛安慰地抚摸他脊背。 厄玛眉头紧蹙,低声道:“我知道,你要替陛下出面和王谈判,解决加勒王的事情。我猜陛下这么做是为了平息战事,以加勒王要挟伊萨人停战,顺便促成和彼尔德王的和谈,对吗?格里佛,你和陛下,你们都是好人……” 他很少直呼格里佛的名字,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带着某种令人迷醉的魔力。格里佛看着他微微翕张的、淡米分色的嘴唇,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带着回音淡淡远去……他不由自主吻住厄玛的嘴唇,将他剩下的话都堵回去,咬住他的舌头用力咂吮,甚至想要将他整个人都吞进自己的肚子。 “唔……”厄玛发出短促的惊呼,瞪大眼睛看着他浮着红晕的英俊的面孔,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腰回应。 猝不及防的吻,却意外地热烈和疯狂,他们在亚大陆低垂的冰锥间辗转斯磨,互相占有并互相奉献。格里佛进攻的时候厄玛会温顺地承受,厄玛索取的时候格里佛亦会给予宠溺的包容。 毫无保留的信任,不顾一切的燃烧,世间最美的事情莫过于此……良久格里佛松开厄玛的嘴唇,黑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眼睛:“嫁给我吧,嗯?” 厄玛愕然:“什么?” “我们结婚。”格里佛冲口而出,立刻又有些后悔——他连求婚戒指都没有准备。 厄玛怔怔看着他,双颊的红晕一点点淡去,绿眸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纠结的神情。 很久很久,久到格里佛开始恐慌,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的时候,他忽然郑重点了点头,道:“好的。” 格里佛大大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在身上摸了一通,在裤袋里摸到一枚大概是从珀西那儿顺的金币,拉着厄玛的手塞在他手里:“这个就当信物吧,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亲手拿它做个戒指给你。” 厄玛笑了,将金币珍而重之地装进贴身的口袋,点头:“好。” 两人相视而笑,少顷同时探头接了个吻,嘴唇相吸,发出“啵”一声轻响。 “一路小心。”厄玛低声说。 “嗯。”格里佛说,“你呢,要不要跟我去星寰,之后我带你回冰谷。” 厄玛摇了摇头:“我要去看看我父亲,王的卫队进了亚大陆,安全起见我要帮他搬个更隐秘的藏身地躲一阵子。” “也好。”格里佛想了想,说,“我去见彼尔德,你不在现场更安全点。” 两人拥抱,告别,却谁也不愿意先走,默默站在冰川上等着对方先转头。 “或者……你跟我去?”厄玛纠结了很久,像是下了某种极为艰难的决心,道,“我父亲,我们的事,也许该让他知道。”说到这里他眼中闪出一丝懦弱的犹豫,但很快就坚定下来,道,“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格里佛,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决定。” 这是厄玛第一次主动要求带他“回家”,格里佛心头掠过狂喜,毫不犹豫地道:“好!” 第55章 多大仇EP04 格里佛跟厄玛往东飞了大约两三千公里,进入一片冰锥丛生、穹顶低矮的区域。 “快到了,前面冰锥非常密集,小心一点。”厄玛回头对他抱歉地笑笑,“我父亲胆子很小,总喜欢躲在这种特别偏僻的地方。” 格里佛点头,说来这事儿也怪他,要不是他上次忽然出现吓着驼背,老人家也不会这样惶惶然如惊弓之鸟,躲进阴森的犄角旮旯里。 “以前不是叫‘老家伙’吗?这就改‘老人家’啦?”颜控适时发了个嘲讽,表达了一下对自己无法亲近二号主人的不满——格里佛居然没有给厄玛引荐它这个有逼格的机甲,真是死罪! 格里佛懒得理它,跟在厄玛身后绕过一大丛几乎垂到地面的冰锥,进入一片冰幔构成的、狭窄的巷道。 越往进走,格里佛越是惊叹,这地方简直绝了,到处都是平整光滑的冰墙,像镜面一样,幽暗的光线在冰墙之间来回反射,造成奇怪的光影幻觉,要不是有厄玛带路,他根本发现不了那些隐藏在镜像之后的通道。 “到了。”厄玛关闭飞行翼落地,推开一块一人多高的冰墙,道,“就是这儿。” 冰墙之后是一个黑漆漆的冰洞,没有光线,也没有人声。厄玛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不在家吗?”回头对格里佛道,“进来吧,他可能出去找食物了,我们等他一会儿。” 格里佛走进冰洞,发现这里颇为宽敞,有三四十个平方大小,穹顶很高,摆着一些简陋的木质家具。一张大床靠墙放着,铺着厚实的羽绒垫和黑白斑斓的兽皮,一盏蓄电灯摆在屋子正中的圆桌上,旁边放这个盛着坚果的木盘,一把坚果钳搁在边上,卡口还咬着半块坚果。 厄玛关闭冰块门,打开灯,道:“坐吧,他偶尔会出去捕猎,附近有很多肥硕的寒鼠,烤来吃能补充动物蛋白。” “他还能捕猎?”格里佛环顾四周,坐在圆桌边的木椅上。厄玛坐在他旁边,随手拿起剥了一半的坚果继续剥,道:“跑不动的,就是做一些陷阱,兽夹、粘板、绳网之类,过几天总会有傻乎乎的猎物自投罗网——亚大陆缺乏天敌,小动物都异常地蠢。尤其寒鼠,一个被粘板粘住,总能喊来很多同伴,一粘就是一串儿。有一次我去收粘板,上面都粘不下了,还有几只胖家伙不甘心地在旁边溜达。” 他说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完全不见平时那种恭敬内敛的模样,像个正常的年轻人一般叽叽喳喳口若悬河。格里佛痴迷地看着他清秀的面孔,昏暗的灯光让他的五官看起来分外深邃,既有男人的英挺,又有少年的柔婉,令人着迷。 厄玛发现他在注视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回避,反而给他一个明朗的微笑,将剥出来的坚果仁递给他:“尝尝这个,很脆。” 格里佛佯装疑惑:“黑漆漆的,真的能吃吗?” “能啊,很好吃的。”厄玛捡起一瓣塞进自己嘴里,咬开给他看,“是甜的。”又将剩下的往他嘴边递了递。 “是吗?”格里佛凑着他的手咬住坚果,顺便舔了舔他的手指,眼看他颧骨浮上淡淡的红晕,握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用舌头将自己的坚果顶进他嘴里,又将他嘴里咬开的抢过来:“我不信,要和你换。” “……”厄玛脸色酡红,牙齿下意识动了动,发出清脆的“嘎嘣”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总是这样抢别人的食物吗?” “只有你。”格里佛也笑了,吞掉坚果,想起小时候经常和珀西抢东西吃,又加了一句,“好吧还有一个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唔。”厄玛眼神一暗,嘴唇嚅动了两下,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谁呢?主君陛下吗?” “他?怎么会。”格里佛愕然,“是我的兄弟,我们小时候经常抢零食。”回过味儿来,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咦,你这是在吃醋吗?是吗是吗?” “没、没有。”厄玛不自然地拨开他的手,眼神闪烁,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只是、只是忽然……”半天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懊恼地低下头,道,“好吧,我是有点担心,对不起,我……我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格里佛,对不起。” “别道歉。”格里佛完全感受到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混合着自卑与骄傲的情绪,将他拉到自己大腿上,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没有人,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你,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厄玛气息有些粗重,眼眶发红,深呼吸了两下,道:“我相信你,我发誓我也是一样。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格里佛,没有其他的意思,不是吃醋,但我必须要问。”顿了顿,正色道,“主君陛下,你为什么要帮他?” 这问题还真是难以回答,格里佛思忖了一下,道:“因为承诺吧,你可以理解为友谊、亲情、责任,甚至是工作,但只除了爱情。” 厄玛眸色极深,点头,眉头却轻轻蹙起:“是这样吗?仅仅是生意上的承诺而已吗?” “是的。”格里佛确定地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厄玛十分了解,有时候却又完全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比如此刻,虽然厄玛说了他不是因为吃醋,但格里佛实在想不出更恰当的解释,他为什么对自己帮助周惟如此在意? 潜意识深处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格里佛用力摈除这种情绪,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厄玛的困惑:“厄玛,对我来说你和所有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包括周惟,你是我想要陪伴一生的人,你懂吗?” “我懂。”厄玛哑声道,“那么,格里佛,你对我的感情……爱……能超过这一切,超过生意,超过责任,超过友谊吗?” “你怎么了?”格里佛越来越惊讶,在他心目中厄玛根本不应该是这样一个计较的人,他虽然心思细腻,但绝对不会像中二少女一样缠着男友追问“我和你妈掉河里你先捞谁”这种无稽的问题。 太反常了,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格里佛拂开他鬓角的碎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到底是在怀疑我和周惟的关系,还是在怀疑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 “不,我没有怀疑。”厄玛悚然一惊,立刻道,“忘了这个吧,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问了这么可笑的问题。” “不不,别道歉。”格里佛叹息,道,“你的问题一点都不可笑,对我来说可爱极了,你尽可以保持下去,我喜欢你这样在意我,我喜欢你为我患得患失……”握着厄玛的脸蛋捏了捏,笑道,“所以不要停,请继续努力独占我吧。” 厄玛赧然,尽管眼底有些挥之不去的虚弱,但表情开朗起来,扒开他的手,问:“坚果好吃吗?还要吗?这些果子都是我休假的时候在星寰的花园里捡的,据说对大脑很好。” “哦,你是在暗示我脑子不够用吗?”格里佛吻他的耳垂,他柔软的下巴,“也许吧,在你面前我总是有点迷糊……可是我不想吃坚果,怎么办?我想吃你。” “哦哦。”厄玛有些招架不住,迟疑地推了他一下,但并不十分坚决。当格里佛强行咬住他喉结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呻|吟了一声,终于妥协了,道:“好、好吧,我、我也很想你。我们快一点,也许还来得及。” 第一次上门就在准岳父家里干这种事,格里佛有一种偷|情的兴奋感,厄玛一同意,他就迫不及待分开他大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腰部:“好吧我尽量,但你太慢热了,我恐怕不忍心那么快一个人……嗯,那个。”同为男人,被进入的一方总是要艰难一些,如果时间太短,两个人很难一起爽出来。 “或、或者换我来?”厄玛握住他剥自己裤子的手,跃跃欲试地道,“我可以比较快。” “……我错了,我保证很快,你想多快,我就多快。”作死的某人立刻向上帝保证。 “好吧。”所幸厄玛在这方面比较随和,虽然反攻积极但并不十分执着,得到他的保证之后便顺从了,只在被进入的时候有些轻浅的抱怨,“为什么会这么大呢,你看上去明明不是很壮,于是体型和尺寸真的没有太大关系吗?” “这是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格里佛抱着他的腰起伏,埋头在他肩窝里啃咬他上臂内侧细腻的皮肉,“等以后吧,回家以后,我让他们做个统计,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科学规律。”嗯,贝克王国的御医们又有新的研究课题了! “你真是……”厄玛失笑,因为痛又忍不住龇牙吸气,“真是无聊啊!” 虽然格里佛一再保证自己会“很快”,但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有计划地控制,在圆桌边做了一次之后,他又连哄带骗把厄玛弄到床上的兽皮里干了一票,要不是时刻惦记着准岳父有可能回来,他很可能在这里给自己度个蜜月。 厄玛太累了,本来长期缺乏睡眠,又被彼尔德王支使出来跑了两天两夜,第二次结束便支持不住睡了过去。格里佛亲吻他汗湿的额头,替他擦干胸口和后背的薄汗,裹上厚毯子塞在毛茸茸的兽皮里。厄玛的身体其实非常纤瘦,除了必要的肌肉,几乎没有多余的脂肪,脸上倒是有点肉,但也只是年轻人特有的胶原蛋白在支撑而已。 他沉沉睡着,尖俏的下巴压在黑白斑斓的兽皮上,雪白的面孔和野性的绒毛构成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又脆弱又粗犷。格里佛用手指轻轻拨开他微蹙的眉头,试图解开他眉宇间难以化解的愁绪,但失败了,厄玛在沉睡的时候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阴霾。 “一切都会好的。”格里佛喃喃说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爱人,说完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格里佛猛地警惕起来,一步滑到门边,低声道:“谁?!” 不甚均匀的喘息,老迈的脚步,冰门滑开,老驼背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点碧蓝色在锐光在枯树皮般的面孔中射出,直直刺向格里佛。 “哦,是您回来了。”格里佛不由自主使用了敬语,伸手去接他手里拖着的滑车。 老驼背不置信地看看他,又将视线越过他肩头扫向洞里,看到沉睡在床上的厄玛,立刻激动起来,拼命推开格里佛,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唔……你回来了。”厄玛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懵懂地揉了揉眼睛,毯子和兽皮从肩头滑下来,露出雪白的身体,除了长年累月留下的疤痕,细腻的皮肉上点缀着零星紫红的痕迹,那是格里佛情不自禁时留下的吻痕。 老驼背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言不动。厄玛渐渐醒悟过来,脸色一白,随即坦然掀开毯子下床,道:“太累了,等你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 他说的十分淡然,但气息明显有些不稳,倒有几分像是做坏事被家长抓住的孩子,忐忑羞赧,偏偏硬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 “小心着凉。”格里佛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递给他。他低声道谢,从容地一件件穿上了,对老驼背道:“去捕猎了吗?外面局势有些变化,彼尔德给亚大陆撒了很多密探,你最好再往深处搬一搬,免得被他们无意间撞上,惹来麻烦。” “嗬!嗬嗬!”老驼背忽然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晃他,口中发出急切的叫喊。 “你冷静点!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厄玛提高声音说,迅速给他打了几个手势。老驼背安静下来,恨恨剜了一眼格里佛,闭上眼咬着牙,扭头不愿再看他。 “你能出去等一会儿吗?”厄玛像是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揉了揉太阳穴,对格里佛说,“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你知道,老年人总是有些固执的,他又非常在意我的事情。” “当然。”格里佛知道这种时候最好自己回避,好让他们父子有个单独的空间交流,便轻轻捏了捏厄玛的手指,退出了冰洞。 第56章 亲兄弟EP01 厚重的冰块门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巷道里黑黢黢的,格里佛抱着胳膊靠在一块巨大的冰幔上,默默等待厄玛和老驼背谈判结束。 “谈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按理父子之间任何事都不该用这种词来形容,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一场谈判。 为什么老驼背看到他们在一起会那么激动?因为他是男人吗?因为他来自外星?或者……因为他是周惟的保镖? 格里佛不得而知,只能焦急地等待。他竖着耳朵试图听到冰洞内的对话,但厄玛和老驼背显然是用手语交流的,根本没有声音传出来。他想看清他们的手势,但冰门太厚了,里面光线昏暗,只依稀能看到晃动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刻钟吧,格里佛已经感觉像是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冰门终于滑开,厄玛站在门口向他微笑:“进来吧,他想见见你。” 看来结果还不错,格里佛松了口气,跟他进去。老驼背坐在木椅上,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像一只垂死的兽,干枯的手指握着两枚坚果轻轻搓动,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格里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岳父”还是“伯父”还是“大叔”,只能笼统地点了点头:“打扰了。” 老驼背有些不情愿地点头示意,指了指旁边的木椅。格里佛坐下来,厄玛坐到了他旁边,在桌下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手,对他眨了眨眼:“别介意刚才的事好吗,我父亲只是有些意外,他会尊重我的决定。” 老驼背胸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钳开一个坚果递给格里佛。 格里佛不知道这只是普通的飨客,还是代表着他对自己的接纳,低声道谢,接过坚果剥开,一半递给厄玛,一半递给老驼背。 老驼背有些意外,昏暗的眸子定定看了一会儿格里佛,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这一叹听上去比刚才那声真挚了许多,格里佛从他微妙的气息变化里听出了他无奈的妥协,对他一笑,道:“我会保护好厄玛的,等忙完这阵子,我想带他回家,还有您,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如果不习惯我家乡的气候,我们也可以找个更舒适的星球定居,我的父母都会支持我们的。” 想了想,又道:“您可以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和厄玛会照顾好您,找好的医生为您治疗。”好吧,爱果然能让人抛弃底线,在这之前他连和自己爹妈同住都没有考虑过。 老驼背的眼神柔和下来,询问地看了看厄玛。厄玛不动声色地向他摇了摇头,对格里佛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时候不早了,我得帮他搬到冰川深处去,再晚可能会撞上王派出的密探。” “我帮你们。”格里佛不假思索地说,帮准岳父搬家,当然是他这个新晋“女婿”义不容辞的责任! 老驼背有些犹豫,再次看向厄玛。厄玛问格里佛:“你不用去办陛下吩咐下来的正事吗?” “还有时间,我会跟他打招呼的。”格里佛站起来,“这些家具要收拾吗?” 厄玛再没有纠结周惟的问题,道:“不用,带一些衣物细软就可以了,只是暂住而已,那边也有简单的用具。” 老驼背整理了刚才捡回来的寒鼠,把食物和药品装在一个大袋子里,交给格里佛。厄玛替他打包了衣物,将杯盘碗盏细心地装在垫着软布的箱子里,环顾四周再无遗漏,道:“走吧。” 有超时空机甲作为运输工具,搬家进行得极为迅速。老驼背在亚大陆藏了二十多年,狡兔何止三窟,一路上厄玛告诉格里佛,他在这边统共有十来个住处,每一个居住都不超过半年,目的就是为了躲避偶尔进入亚大陆搜查的巡逻队。 “之前那个住处环境比较好,但不够深入。”厄玛解释道,“密探们最喜欢在靠近表大陆裂缝的地方搜查,那里离某个裂缝太近了。” “那现在要搬去哪儿?”格里佛问。 “地下城。”厄玛说着,带他转了个弯,飞进一个低矮的冰洞,沿着平缓的坡道向下飞了足有七八百米,进入一个神奇的管道世界——这里就像是亚大陆的地下排水管网络,纵横交错,岔道密布。 厄玛轻车熟路地将格里佛带到一个巨大的冰洞里,这里是个死胡同,堵上洞口就是个天然的冰屋,顶部还有几个细细的孔道通风。 “这里比亚大陆其他地方地势都要低,有天然的管道结构,是我七八年前发现的。”厄玛说,“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地下城。” 格里佛四下打量,这里和之前那个藏身地一样,支着简单的家具,只是大约很久没住人了,桌椅床铺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厄玛替老驼背整理床铺,收拾了衣物,和他用手语交流了很久,之后对格里佛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向侍卫长复命,我们一起走吧。” 格里佛点头,学着赫基人的礼节向老驼背弓腰行礼:“那么我走了,您自己保重。” 老驼背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但看着他的眼神仍旧纠结而复杂,给他还了半礼,摆摆手示意走吧。 格里佛猜测大概每个父亲都是这样的吧,看到儿女长大成人,离家而去,总会有一种又骄傲又失落的感觉。不由得对他有些内疚,诚恳道:“您放心,这种日子不会有太久了,我会尽快带你们离开这儿的。” 老驼背唉声叹了口气,拿眼睛瞟了瞟厄玛,摇头,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走吧。”厄玛有些低沉,勉强对格里佛笑笑,离开了冰洞。 飞出地下城,他们沉默地一前一后往南极飞去,走了大约一半,厄玛停了下来,道:“就在这里吧,我该调整方向了,侍卫长指定的集合地和星寰不在同一方向。” 格里佛跟着停下来,虽然不舍得离开他,但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再晚就要错过和周惟的约定了,只得点头:“好。” “再见。”厄玛控制飞行翼靠近格里佛,在他侧颊亲了一下,“小心彼尔德殿下。” “我在冰谷等你。”格里佛说,“如果有什么不妥,记得第一时间回冰谷,珀西会保护你。” “神龙吗?”厄玛有些不大相信,但还是很顺从地点头,“好的。” 格里佛依依不舍地拉了拉他的手,刚要掉头,忽听机甲发出警报,几乎同时,耳边“嗖嗖”几声,密集的射线倏然袭来! “小心!”格里佛一把将厄玛拉到自己身后,用机甲挡住攻击,顺势二阶展开,在右手加载出一支光炮往火力袭来的方向轰去。 “轰!”五百米外一块巨大的冰幔被光炮击碎,碎屑四下飞溅。冰幔后面的阴影里传来惨烈的哀嚎,大约是偷袭者被击中了。 然而更加密集的炮火攻击了过来,射线枪夹杂着光炮,铺天盖地一副要将他赶尽杀绝的样子。格里佛沉着应战,在超时空机甲的保护下步步逼近,往偷袭者藏身的地方走去。 “都停火!”有人在冰幔的阴影里喊道,“乔格大人,请住手吧,我们是赫基军团!” 打不过就想求饶吗?格里佛冷笑,但还是收起了光炮。厄玛在他身后低声道:“是王的近卫队,刚才说话的是我们侍卫长。” 一大拨黑影从掩体后探出头来,三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一身戎装,头上戴着象征赫基帝国摄政王的白金头环,器宇轩昂,正是彼尔德王。 不过他的脸色可不像他的气势那么好看,奔波和焦虑让他显得十分憔悴,面色晦暗,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影,眼睛里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 “果然,你背叛我投靠了别的男人。”彼尔德王阴森森看着格里佛身后的厄玛,眼神狰狞,“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厄玛我的孩子。” “王。”厄玛低声说着,身体抖了一下,从格里佛身后走了出来,在彼尔德王面前屈膝单腿跪下。 彼尔德王用手里的枪管抬起他的下巴,蹙眉看着他强装镇定的面孔,冷笑道:“你不记得自己属于谁了,嗯?你身上烫着谁的烙印?你是谁的奴隶?” “是、是您,王。”厄玛声音微微颤抖,绿眸闪烁着刻骨的恐惧,“是您。” “二十年的教养,居然抵不上一个男人的勾引,是我的法律太仁慈,还是你的骨头太贱?”彼尔德用枪管拍了拍他的侧颊,右手一动,一道黑影便向他脖颈抽去。 “住手!”格里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彼尔德王的鞭子,大手握着厄玛的上臂将他拉起来,拨到自己身后,“彼尔德殿下,他是怎么属于你的?就因为他的族人发动叛乱,而你杀光了他们全部?” 彼尔德王想夺回鞭子,用力一抽却纹丝不动,额头不由暴起扭曲的青筋,恨恨盯着格里佛,道:“你要和我谈论这个奴隶的归属权问题吗?乔格,就算是陛下,也无权染指我的私属奴隶!二十年前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就和他签订了从属的契约,如果不是奴隶的身份,他根本活不到今天!”指了指厄玛,嘴角冷冷一勾,“要我展示一下契约的印鉴吗?或者你已经查验过了吧?” 厄玛微微低头,流露出屈辱而自卑的表情。格里佛脑子一转就明白彼尔德在说什么——厄玛肩头的烙印,赫基之眼,或者是伊萨之眼,大约就是他口中的“契约的印鉴”。 赫基法律允许贵族豢养奴隶,彼尔德王强迫战败方的俘虏与自己签订从属契约,亦属合法,格里佛犹豫了一下,此时此刻他还不能和彼尔德王彻底翻脸,也没必要和他讨论奴隶法存在的合理性,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取得厄玛的所有权。 “开个价吧。”格里佛松开了彼尔德王的鞭子,道,“你怎么才肯放他自由?” “哈!”彼尔德王怪笑一声,道,“开个价?我养了他二十年,把他教养成一个驯服的、机敏的、武力过人的奴隶,难道是为了卖给别人吗?我付出的心血又岂是金币和宝石所能衡量!” “开个价吧。”格里佛对他看着厄玛那种鄙视而又不甘心的眼神恶心透了,挡住他的视线,冷冷道,“你知道我付得起!” 你知道我付得起。 跋扈到极致的话语,简直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挑衅!彼尔德王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暴戾的凶光,拳头松开又握紧,有心让亲卫队马上开火,将这令人讨厌的一对轰成炮灰,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好吧。”彼尔德王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头怒火,道,“既然你确定自己付得起,那就不要后悔。” 格里佛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交出加勒王。” 沉默,彼尔德王看着格里佛,如同兀鹰紧盯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患得患失,又志在必得。格里佛面无表情与之对视,黑眸深邃似海,一言不发,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 厄玛站在格里佛身后,虽然保持着一贯平静温驯的奴隶脸,但紧缩的瞳孔和手背的青筋完全暴露了他紧张的心情。 “可以。”良久格里佛忽道。 彼尔德王眼中精光乍现,似乎不相信他竟愿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可惜他不愿意见你。”就在他开口之前,格里佛又道,“他说自己曾经发过誓,除非双子星陨灭,拓扑星消失,有生之年绝不和你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 彼尔德王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整个人如遭雷击。 格里佛道:“他宁可伊萨灭国,也不愿与你和谈。彼尔德殿下,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到他的后果吗?” 彼尔德不言不动,沉默了足有五分钟,才哑声道:“带我去见他。” 格里佛犹豫了一下,道:“可以。” 彼尔德魁梧的肩膀慢慢垮塌下来,强要支撑住自己尊贵的气势,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拇指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陛下的深意,我已大致猜出一二,乔格大人,我曾经确实想让陛下驾驭神龙杀死加勒,报我灭国之仇,但我们毕竟主宰着这么多平民的生死,不该为一己私仇让整个星球遭受战火荼毒。” 顿了顿,他怅然叹了口气,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活着,总要向前看……我会试着说服加勒王,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说服他,那就是我了。” 闭了闭眼,语气沧桑而伤痛,“毕竟,我们是亲生兄弟。” 第57章 亲兄弟EP02 冰谷,周惟目送彼尔德王进入关押加勒王的洞穴,忧心忡忡地回头:“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格里佛确定地说,“彼尔德王完全没有杀加勒王的心,我看他对这个哥哥珍惜得很,大概还想修复关系呢。” “我担心的是加勒。”周惟说,“他武力值爆表,而且完全没有修复关系的想法。” “彼尔德王应该能控制住场面,他看上去很有信心的样子,连我要求他单独跟我来冰谷都同意了,一个随从也没带。”格里佛说,“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二十多年头一次单独见面,应该不至于动手。” “但愿吧。”周惟双手插在裤兜里,仰着脖子看着峭壁上黑洞洞的洞口,彼尔德王已经进去十来分钟了,至今里面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说明情况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糟糕。耸了耸肩,道:“好吧,但愿彼尔德王能hold住他哥……话说真是没想到啊,他们居然是兄弟!兄弟怎么可能搞成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呢?为了争权夺利吗?” “也许吧。”格里佛随口说。 “上层社会太黑暗了。”周惟啧啧道,“难怪人家说‘皇家自古无父子,九龙夺嫡死光光’,我还是早点回地球当我的平头百姓吧,离这些王公贵族越远越好。” “……这话完全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我怎么从没听过?”格里佛膝盖中箭,“他们俩这种情况只是个例而已,大多数国家的皇族还是很温情友爱的,你不要乱开地图炮啊!” “这么激动干啥?”周惟莫名其妙,“皇族友不友爱关你个猎手什么事?难不能你是流落他乡的落难王子?哈哈!” 我没有落难,我只是自愿出来走走而已……格里佛心塞的不行,不过幸好周惟是珀西的注定伴侣,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什么,他怎么办?”周惟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冰川湖边的厄玛,“你说彼尔德王把他给你了?这算是怎么回事?你要豢养一个奴隶吗?” “不,他是我的男朋友,未婚夫。”格里佛郑重道,“眼下局势不稳,我还不能带他回家,只能先把他放在你身边,有珀西保护你们,我就能安心地在外面跑了。你不讨厌他吧?” “当然不。”周惟对厄玛的印象其实挺好的,他对任何温驯无害的小动物都有着天然的爱心。 好吧厄玛是个人,但不知为什么给他的感觉总像是某种体贴、本分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不过…… “喂!他什么时候变成你未婚夫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格里佛道,“总之他现在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就像珀西对于你一样。” “……好吧。”周惟对人类之间这种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的爱情理解无能,但带入一下自己对珀西的感情,就觉得貌似可以理解,“我和珀西会尽量保护他的。” “好的,谢谢。”格里佛拍拍他肩膀,“能帮忙在湖对面那块苔藓上给厄玛搭个帐篷吗?我要检修一下我的机甲,他一个人弄不好支架。” “没问题。” 周惟跑去帮厄玛。格里佛看到他们在湖边交谈了几句,厄玛对周惟微笑,微微弓着腰,大概是在道谢,不由淡淡舒了口气——起码他没有下跪,说明已经在慢慢摆脱身为奴隶的阴影。 厄玛的性格极为复杂,既有武士的清高骄傲,又有奴隶的自卑隐忍,不知为何,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尊贵典雅。有时候格里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他,有时却觉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也许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吧,厄玛想,除却注定伴侣天生的羁绊,他本身就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厄玛和周惟已经开始搭建帐篷骨架了,格里佛走进珀西所在的帐篷,对自己无所事事趴着玩王冠的兄弟翻了个白眼儿:“你倒是清闲。” “不然呢?”珀西摊摊爪子,“学你们出去约|炮吗——别瞪眼,我闻到你身上的鱼腥味儿了,你们干完那事儿一定没洗澡——周惟到现在对人类都没有感觉,我已经计划以兽态向他求爱了,他貌似对长羽毛四只眼的我还比较钟情。” “……你随意吧。”格里佛不知道蝠虹龙家族史上有没有为了结婚而放弃做人的先例,但珀西和周惟本来就不正常,真要以后几百年都以人|兽的方式相处也无可厚非。唯一比较难以解决的是生|殖|器|官的尺寸配合问题,不过万能的贝克御医们应该能帮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反正那帮人闲着也是白闲着。 “他们谈的怎么样?”珀西指了指关押加勒王的冰洞的方向。 “不知道,我答应过彼尔德王不窃听他们的谈话。”格里佛说,“应该还算顺利,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死人。” 珀西趴在毛毡上,用一根手指像滚铁环一样拨拉着从加勒那里没收过来的黄金头环,道:“看来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唔,给我的护航舰队发个消息,让他们给家里说一声吧,我们就快带着自己的注定伴侣回去了,让父王和爸爸做好心理准备,提前补补钙……不知道我们见了周惟就腿软的问题是不是特例,万一父王也一见他就跪,那就完蛋了。” 格里佛脑补了一下全家跪一片的情景,打了个哆嗦:“我这就通知他们。” “嗯嗯。”珀西四只眼睛随着滚铁环的动作左右摇摆,嘟囔道,“订婚礼、结婚仪式,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要通知δ星系的曾祖父和叔爷爷、堂兄弟他们,啧,完全是家族聚会的节奏啊,真是想想就头疼呢。” “是啊,大家族真是讨厌呢。”格里佛跟着感叹道。 兄弟俩表情放空,眼神迷惘,一边烦恼着如何应付上百名亲戚,一边期待着那一天尽快到来。 真是甜蜜的纠结啊…… 悬崖上的冰洞里,气氛却是与帐篷中完全不同,同为兄弟,加勒和彼尔德对视的目光充满了阴郁、仇恨,以及挥之不去的阴霾。 “哥哥。”终于,彼尔德开口,向加勒欠了欠身,道,“久违了。” 加勒坐在冰洞尽头的木椅上,裹着一袭黑色的皮裘,不言不动,仿佛被寒冷的空气冻住了一般。彼尔德走上前去,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将里面那块劈掉一半的雄鹰印章取出来,放在加勒面前的木桌上,道:“二十二年了,真没想到它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加勒看着那印章,良久从怀里掏出一枚同样的印章,摆在那旁边。两只印章的断面奇迹般拼合,严丝合缝,形成一只仰天振翅的双头鹰。 “二十二年了,自从我把子弹打进你的脑袋,就没想过再见到活着的你。”加勒沉沉道,“我真不该一时心软,让瓦龙汀带走你的尸体。” “你还是心软了,哥哥。”彼尔德说,“伊萨的战神,先父的长子,你的心并非冰雪铸造,终究还是顾念着亲情。” “不。”加勒冷冷道,“从你以先父的遗嘱要挟我联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亲情存在了。” “那么为什么?”彼尔德问,“为什么你不将我挫骨扬灰,反而让瓦龙汀替我收尸?” 沉默,片刻后加勒哼了一声,道:“我只是无法目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最骄傲最伟大的武士,为了我的仇人而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彼尔德的脸色哀伤起来:“还是为了他吗?你侵占我的国家是为了他,杀了我是为了他,放过我还是为了他!哥哥,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那么不可取代,甚至超过伊萨的荣耀,先父的嘱托……” “住口!”加勒打断了彼尔德的指控,冷笑道,“伊萨的荣耀,先父的嘱托,你有什么面目在我面前说这个?是伊萨的荣耀让你变成卑鄙无耻的骗子,策反我最信任的属下?还是先父的嘱托让你背信弃义,揭开他生前亲手封印的秘密?” 彼尔德王气息急促,拄着木桌站在加勒面前,铁灰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是,我卑鄙无耻,背信弃义,但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你!哥哥,是你先背叛伊萨的传统,违悖先父的遗愿!”猛地将那两个双头鹰印章推到加勒面前:“皇族血统不容污染,伊萨世世代代都是直系联姻,可你呢?你竟然拒绝和我结婚!加勒,先父临终前是怎么嘱咐你的?!” “啪”的一声,加勒将印章拂到了地上,怒道:“我才是先父的长子,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先父临终的嘱托?是,伊萨世世代代都是直系联姻,但我凭什么要听别人指手画脚?我才是伊萨的王,我才是传统的缔造者!” “你只是昏了头,喜欢上自己的侍卫而已!”彼尔德双目泛赤,不顾一切地喊道,“别以为你那秘而不宣的心事无人知晓,加勒,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比瓦龙汀本人还要了解!” 加勒额头青筋暴跳,刚要开口,彼尔德阻止了他:“我不在意你喜欢谁不喜欢谁,可你是我的哥哥,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每个人都跟我说你将是我未来的王伴!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无视你喜欢瓦龙汀的事实?我爱了你十八年,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但我不能忍受你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给我!父皇喜欢的并非母后,但他仍旧为了国家赢取自己的妹妹,将上下伊萨合为一家。我到底是有多么不堪,让你连履行义务都不愿意?!” “住口!”加勒霍地站起身来,“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与母后相提并论?你有她的睿智?有她的仁慈?有她的磊落?不!你什么都没有,除了占有一切的阴暗的野心,你什么都没有!” “当一个人眼中只有他自己一手养大的,不能光明正大去爱的属下,自然看不到其他人的付出。”彼尔德道,“你着了魔,我那样仰望你,讨好你,连父王临终前交给我下伊萨的王玺都推辞不受,就是为了让你明白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比王权比领土都要重要!可你呢?你的眼里只有瓦龙汀,你最害怕的不是我分走你一半的国土,而是我对你的爱!” “你不配提这个字。”加勒咬牙切齿道,“你为了要挟我和你联姻,不惜买通大祭司窃取先父临终的遗嘱,让整个长老会的人不分昼夜地劝谏我、逼迫我。我拒绝了他们,我用我的实力让他们闭嘴,你仍旧不甘心,违背自己的誓言,将先父当年派我诛杀瓦龙汀父母的秘密告诉他,教唆他暗杀我,又在他行动之前把他的意图透露给我的近侍。” 他摇头,再摇头,嘲弄地道:“彼尔德,你真是聪明啊,我一直不知道,躲在我身后的弟弟早已羽翼丰满,非但野心勃勃,而且不择手段,时刻准备着咬死我,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你仍然舍不得处死他,不是吗?就算他伤了你,恨你,将利刃插入你的胸口,你仍旧饶恕了他。” “那是因为我不是你,我答应他的父母要保护他,教养他,我必须遵守自己的誓言。” “你撒谎!你爱他,爱到失去理智,宁可冒着死亡的危险也不愿他的生命受到伤害!”彼尔德愤怒地道,口鼻之间的热气几乎喷在兄长的脸上,“他背叛你暗杀你,你却不愿恨他,反而把怒火发泄在我的身上,以‘策反’为名挥军南下,消灭我的军队,占领我的国土,把子弹打进我的脑袋,后来又将我放逐到赫基星球!”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加勒一把抓住彼尔德的领口,“你确实策反了我的侍卫,我的大祭司,我的长老会!卧榻之畔,我岂能容他人安睡!” “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了!”彼尔德抓住他的手腕,“你以为自己是情圣,是完人?不不不,你只是个自私而顽固的失败者!你完全可以公开当年的秘密,告诉瓦龙汀他的父母是叛国者,你杀死他们只是执行先父的命令。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习惯高高在上,习惯众生臣服,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说着,彼尔德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瓦龙汀被我蒙蔽,你失望、痛苦,却不屑于做任何解释。你以为你是谁?神吗?所有人都要无条件信任你、爱戴你?哈哈,你真是天真!” “你给我闭嘴!”加勒怒道,“我们当初都向先父发誓要保守这个秘密,保住瓦龙汀家族的颜面。我不是你,我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违背自己的誓言,让先父在地下不安。” 深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你说的对,我曾对自己的侍卫抱有上不得台面的感情,我承认这一点。但爱是成全,不是毁灭。作为他最最爱戴的师长,我在他心目中已经坍塌,变成了他的杀父仇人,如果公开当年的秘密,他一直尊敬并引以为豪的父母将沦为死囚,他的家族将被褫夺封号,背上叛国的罪名……这比放逐他、杀了他还要痛苦。”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彼尔德,你懂吗?你懂什么是爱吗?” 隔着简陋的木桌,兄弟两人深深对视,都陷入了沉默。 二十二年的爱恨情仇,亲情、爱情、承诺、尊严……像一道道无法挣脱的枷锁,将他们重重缠缚。 他们喘息挣扎,做出自己以为正确的决定,多年以后再次回首,却发现真正的错误从来都没有停止。 第58章 亲兄弟EP03 “好吧,也许是我错了。” 彼尔德王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在兄长的诘问下熄灭了自己的怒火,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双头鹰印玺,重新坐到了木椅上。 “我不懂爱,不懂成全,我只是想让你看到谁才是真正关心你、在意你的人。”他低沉地说着,“可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你不能指望一个刚刚成年的,被激怒、和羞辱的少年人考虑那么多。当初先父把瓦龙汀家族叛国案压下来我就不甚赞同,你收养瓦龙汀我更是提出过反对。但没有人在意我的意见,你们都被自己那宽宏大量、高高在上的情怀感动着,从没想过有一天瓦龙汀长大成人,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仰头看着加勒:“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就算我不说,你能保证它永远不会被揭开吗?到时候结果是一样的,他会恨你,背叛你,杀了你替他的父母报仇。王兄,你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我才是你最忠诚最可靠的亲人。” 加勒哂然一笑,不屑回应。彼尔德接着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诚然,当年我私自游说你的大祭司和长老会,是我僭越了,我愚蠢地挑战了你的权威。但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像你想的那样是为了控制你、占有上伊萨,而是为了和你联姻,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爱你,即使你将子弹打入我的头颅,仍然如此。” 加勒站在圆桌对面,不言不动,整个人裹在黑沉沉的皮裘里,表情变幻不定,之前那种凌冽张扬的杀气却已经慢慢消失。 不可否认,彼尔德的剖白动摇了他心中横亘二十多年的仇恨,无论他们两个人对“爱”的解读孰对孰错,当彼尔德将自己当年买通大祭司、策反瓦龙汀的缘由归结为对他的“爱”,而非窃国之野心的时候,他开始有点觉得,彼尔德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了。 毕竟,他占领了下伊萨,流放了彼尔德,现在还占领了近三分之一的赫基帝国,要不是周惟阻碍了他的步伐,他很可能已经杀死了他…… 但世易时移,二十多年了,那所谓的“爱”还存在吗?还像从前那么纯粹吗? 彼尔德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怅然道:“我们已经不是当初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了,王兄,你真的那么恨我,要将我赶尽杀绝吗?伊萨星球即将毁灭,你真的想看到上下伊萨两败俱伤,让一个赫基人……一个禁忌的存在坐收渔利,成为伊萨人的新主人吗?” “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加勒嘲讽地道,“你费尽心机把龙骑士从地球带回来,不就是想让他杀了我,消灭上伊萨吗?哦,是不是现在你感到害怕了,你发现自己无法控他,所以想和我联手……” “我从没想过要杀死你,我只是想让这一切停下来,让我们有机会平静地坐到一张桌子上!”彼尔德急切地打断了他,顿了一下,又道,“确实,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了我当初的预计,有些东西失控了,这是我所没有考虑到的,但这绝对不是我的初衷。” 是啊,现在他们确实“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可惜主导方却变成了周惟……加勒冷笑,这大概也是彼尔德此刻如此低声下气向自己打感情牌的原因吧,即使他之前那些剖白是真的,如果不是周惟掌握整个事态的主动权,他也绝对不会这么低姿态。 兄弟二人默默对视,以成年人的眼光审视和揣摩着对方的诚意。过了一会儿,加勒放松下来,坐到了椅子上,声音平静无波:“那么然后呢?现在我们坐下来了,你想怎么样?” 彼尔德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脊背不由得挺直:“联姻!” 加勒眉心一动,彼尔德往前探了探,认真无比地道:“我们都没有结婚,先父立下的婚约依然有效。王兄,伊萨星球已经毁灭了,我们应该一起带领伊萨人在赫基星球上建立新帝国。” “你想让我臣服于你?” “不,我愿意臣服于你。”彼尔德深情道,“我愿意交出军政大权,拥护你为新的伊萨王,我将作为你最忠诚的王伴辅佐你、拥护你。赫基王族已被我赶尽杀绝,唯一的后裔……”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洞口的方向,“你我联手,一定能找到挟制他的办法。” 加勒眯起了眼睛。彼尔德缓缓向椅背:“你不必急于回答我,王兄,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我。不过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最好给我一个手信,让你的人暂停攻击,以免造成我们双方不必要的伤亡。” 加勒沉吟不语,久久没有回答,但彼尔德已经从他深沉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甚确切的动摇。 二十多年的仇恨,一时半刻是不可能顺利化解的,无论如何,今天的对话已经算是开了个好头……彼尔德眼中浮起几不可查的笑意,周惟的行动虽然超出了他的预计,让他愤怒地想发狂,但好在补救及时,一切还在他控制之中。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凛然回头,厉声道:“谁?!” “是我,王。”一个身影从洞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厄玛托着一个木盘,恭敬地向彼尔德行了个礼:“陛下让我给你们送热茶来。” “唔,厄玛。”彼尔德王站起身来,嘲讽地道,“已经开始服侍新主人了吗?乔格对你失去了兴趣,把你送给周惟了?我以为起码还要过那么一阵子。” 厄玛将茶盘放到木桌上,道:“我只是恪守自己的本分而已,王,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都是您教我的,我从来没有忘记呢。” 他的态度恭顺而温柔,一如从前的模样,但彼尔德却依稀听出了其中讽刺与反驳的意味。彼尔德审视着他的眼睛,试图判断出他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然而失败了,厄玛无论在潜伏还是在隐藏情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偏偏这一切都是他二十多年调|教出来的。 彼尔德王有些懊恼,但看看热气腾腾的茶杯,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么低的室温,如果厄玛真的偷听,水应该早凉透了。 “那么我先走了。”彼尔德没有过多地纠结,对加勒道,“请你考虑一下我之前的话,王兄,我改日再来看你。” 加勒不言不动。彼尔德向他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了冰洞。 走下临时展开的金属阶梯,彼尔德叫住了自己曾经的奴隶:“厄玛。” “什么事,王?”厄玛停住,转身。 彼尔德森然一笑:“你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对吗?”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厄玛淡淡道。 彼尔德勾了勾嘴角,大手闪电般伸向他腰间。厄玛神色一凛,飞快后退一步,却没能闪开。彼尔德轻易就将他腰带上挂着的链剑摘了下来。 厄玛的嘴唇抿了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你是我教出来的,又怎么快得过我?”彼尔德把玩着短剑,“嗤”地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看到你刚才的样子,虽然我一直努力把你训练成一个不动声色的奴隶,但偏偏最喜欢你失态的模样。” 厄玛咬肌绷紧,胸口起伏了一下,垂下眼睑。 彼尔德哼了一声,旋开剑柄,从里面的凹槽里抠出一个细小的定位器:“你跟随侍卫队进入亚大陆之后,追踪信号就消失了,我以为你为了你那所谓的‘爱’背叛了我,投靠了乔格,谁知几个小时候它忽然又开始发射信号。我很好奇你想让我看见什么,所以立刻让侍卫长召集人手去阻截你。” “你真是没让我失望,我的孩子。”彼尔德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定位器碎成了齑粉。他掸了掸手指,接着道,“如果你不是故意引我找到乔格,又怎么解释它忽然被屏蔽,又忽然被重启的事实呢?” 厄玛的视线随着定位器的渣滓落在雪地上,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摇了摇头:“我对此一无所知,王,我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我的剑柄里装了定位器,自然也也无法解释它为什么时好时坏。我只是在亚大陆搜查的时候碰巧遇到乔格大人而已。我知道暗自和他接触是不被允许的,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应该上报。但我太担心他了,他违背您的命令和神龙飞进雪山,还擅自把您的俘虏藏起来,您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他。我想如果我能说服他回到星寰,也许能让您饶恕他的罪过,所以自作主张,没有及时上报他的踪迹。” 他平静地看着彼尔德王,碧绿色的眸子纯净通透,毫无瑟缩:“对不起,王,我背叛了主奴契约,但人的本能是无法抗拒的,我喜欢他,我从未向您隐瞒过这件事。” 彼尔德王“哦”了一声,慢慢倒转剑柄将短剑到他面前,嘴角浮起一丝淡笑:“真是令人感动的自白,厄玛,留着讲给那个愿意相信你的人听吧。至于我,无所谓,无论你揣着什么秘密的小心思,只要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你的动机无关紧要。” 厄玛的手指犹豫地动了动,最终接过了短剑,欠身道:“乔格大人在帐篷里等您,王。” 彼尔德王往珀西所在的帐篷走去。厄玛站在原处目送他离开,眸色渐渐转沉,之前的纯净恭顺一点点隐去,暗色瞳孔渐渐浮起炽烈的冷焰。 第59章 三角恋EP01 根据约定,在三方达成一致之前,彼尔德都不能离开冰谷,也不能和任何人联系。他的住处被安排在加勒对面的冰洞里,一应供给和加勒一样,只是没有铁栅栏锁着而已。 从加勒那里出来后,彼尔德和格里佛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谈话,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冰洞里,悄无声息。 “他说什么?他们谈得怎么样?加勒愿意和谈了吗?”周惟帮厄玛收拾好房间,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珀西照旧趴在地毯上滚铁环,格里佛正在整理装束,像是要出门。 “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不过我看彼尔德很有信心的样子。”格里佛说,“加勒虽然还没有答应和谈,但给了他一个手信,只要把这个手信交给伊萨人,他们就会暂时停火。” “哦,那就好。”周惟松了口气,“你现在要去送手信吗?” “是,我得回一趟星寰,让瓦龙汀把手信发给伊萨人。”格里佛说,“你和厄玛留在这里,珀西会保护你们,我会尽快回来。” “好吧。”周惟对这样的进展还是比较满意的,双方尽快达成停战协议,他就能尽快回去地球……等等,貌似他的初衷是寻找自己的真实身份来着,现在怎么变成拯救世界了? 好吧,活命要紧,其他的先顾不了那么多了。 格里佛穿着超时空机甲离开,不共戴天两兄弟静悄悄龟缩在自己的冰洞里,珀西搂着胖熊猫顺毛……世界仿佛忽然安静下来,周惟过了几天惊心动魄的日子,现在这样平静竟有点不习惯,长长舒了口气,坐在珀西旁边,将头靠在它温热的肚皮上。 “唬……”珀西轻轻哼了一声,尾翎绕过来盖在他腿上,顺手把胖熊猫推了推。周全立刻像得了特赦令一样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们应该会和谈吧?”周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珀西聊天,“很快赫基人就能和伊萨人休战,和平共处了对不对?” 珀西温驯地蹭了蹭他的头顶,表示是这样没错。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周惟拨开它的大头,“回地球吗?你能跟我回去吗?他们还会让我养着你吗?话说你这样的得算是特级保护动物了吧?他们会不会让我把你交给政府什么的?” “唬!”珀西瞪眼,表示那绝对不行。 “留在这里吗?”周惟皱眉,“可我不喜欢这儿,加勒和彼尔德联合起来以后也不会放过我,他们都太阴险了,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我们。” 珀西不觉得任何人能杀了他们,安抚地舔了舔他的下巴,发出安慰的哼唧声。周惟叹了口气,道:“这儿是你的故乡,你一定不愿意离开,唔,让我想想办法,也许你可以留在抱龙峪,以后我还在那儿当饲养员,饲养你一辈子……” 一辈子什么的太感人了,珀西发誓这是他听过的最甜蜜的表白!谁说主君陛下不会说话?他就是个调情的高手! 激动的神龙立刻像吃了猫薄荷一样缠在了饲养员的身上,浑身鳞片炸毛似的竖了起来,随着扭曲的动作“擦擦”直响。周惟被它吓了一跳,一时不明白是它不愿意去地球,还是吃啥吃坏了肚子疼,忙摸着它的后颈顺毛:“哦哦,别激动,淡定淡定,有话好好说……别扭了老子要窒息了!” 一人一龙在地垫上扭成了一团,珀西一翅膀把他的“铁环”给压扁了,周惟更是气喘吁吁衣衫不整,上衣卷到了腋下,裤腰也松了,露出半拉屁股来。 厄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不和谐的画面,他张着嘴愣在那儿,半天才讷讷道:“陛陛陛下,我我我不是有意的,门、门没关。” 周惟用力推开珀西的大尾巴,踉跄着爬起来,做了个“没关系”的手势,道:“没事你进来吧,它不知道发什么疯,差点把老子压死。” 厄玛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有点担心地看着周惟:“您没事吧?它经常这样……发疯吗?” “没事没事,它平时都很乖的,只是偶尔撒个娇。”周惟整理衣物,系好腰带,“你做了晚饭?” “是,俘虏那边我已经送过去了,这是您的份。”厄玛替他布好餐具,恭敬地站在一旁。 周惟坐下来,道:“坐下一起吃吧,你叫我周惟就可以了,也不必使用敬语。乔格说你现在是自由人,不是谁的奴隶。” 厄玛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侧面的位子上,顺从地道:“好的。” 厄玛的餐桌礼仪非常好,相比之下周惟就有点不讲究,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个,吞下一块肉排,好奇地问厄玛:“乔格说你是他的未婚夫,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厄玛想了想,道:“有一段时间了吧。”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羞赧,但并不扭捏,“角斗场那一次之后,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他。” “哦哦。”周惟理解地点头,那次乔格救了他来着。 “那么您……你有喜欢的人吗?”厄玛忽然问周惟。 “我?我没有。”周惟摇头,“我有点人类禁断,社交恐惧症,绝大多数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毫无特色。” 趴在一边舔鳞片的某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四只金眸现出纠结的神情——夭寿哦,难道真的要一辈子用兽态谈恋爱吗? “这样啊……”厄玛若有所思,“也许是因为血统的原因吧,骑士族有些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哦?”周惟忽然想起他是赫基古老的土著,不禁来了精神,放下餐具问他,“你了解这个?” “知道一点儿传说。”厄玛说,“据说骑士族是人和龙的混血后代,审美和普通人类是不一样的。” 周惟想起加勒给自己科普过的“龙骑士起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下好了,他的人类禁断症终于有了遗传学依据。 还真是糟心啊…… “那我的父亲,父王,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吗?”周惟问厄玛,“我记得上次在鸠塔,里面并没有我母亲的画像,你当时也在场的,记得吧?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厄玛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道:“抱歉,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先君就去世了,所以并不清楚这些,也许你可以问问彼尔德殿下,他应该见过先后大人。” “唔,也是。”周惟皱眉道,“等和谈的事情敲定以后吧,到时候赫基帝国的危机彻底解除,他应该愿意跟我说真话。”叹了口气,继续吃饭,“总之回地球之前我得把这事儿彻底搞清楚。” “回地球?”厄玛一愣,“你要回地球?” “是啊。”周惟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回来当主君的吧?别逗了,我在地球活得好好的,要不是瓦龙汀非拉着我回来,才不想搀和这些事儿。不过我也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我爸——就是我的养父——已经死了,如果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只能回来寻找答案。” 厄玛的表情有些纠结,他不大确信地问周惟:“你真的不想留在赫基星球吗?你一手促成了赫基人和伊萨人的谈判,彼尔德殿下和加勒王都受制于你,留在这里你就是整个星球的主人,回地球的话,你会失去这一切的地位和权势。” “我只是个饲养员而已。”周惟耸耸肩,“我搞不来政治,这次能压制住加勒和彼尔德,促成和谈,完全是因为乔格帮忙策划。如果彼尔德能化解他和加勒之间的仇恨,双方和平共处,我就不留着给他们碍眼了,免得他们联合起来把我给暗杀了。” 说着说着,周惟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一样——他好像变得健谈起来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就算对着乔格,他也很难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 厄玛身上仿佛天然有一种亲和力,让他放松,让他觉得亲近,这感觉虚无缥缈又切实存在,像本能一样,无法抵抗。 “这样啊……”厄玛若有所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餐盘,喃喃道,“也是,你一直生活在地球,对赫基星球没有归属感,这里对你来说只是个抽象的概念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家乡。” “也许吧。” “那你会把神龙带走吗?”厄玛又问,“它能在地球生活吗?那儿的人会接纳它吗?” “能的吧。”周惟说,“银河系是个开放的、兼容并包的世界,和拓扑星系不一样。那里生活着各种不同物种的智慧生命,只要不危及社会安全,应该没人反对我养龙,最多给我限定一块特殊的地方。唔,大概有专门的机构处理这种事吧,就是手续会繁琐一些。” “完全不同的世界。”厄玛微微蹙着眉头,“听上去……很美好的样子。” “嗯,也会有一些不如意,但总的来说还是美好的,更自由,更开放。”周惟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 “你不是要和乔格结婚,离开赫基星球吗?”周惟问,“他是自由猎手,在地球也有注册,到时候也许会带你过去看看吧,住几天。” 厄玛有些勉强地笑笑,不置可否。 标准时午夜,格里佛回到了冰谷,他告诉周惟手信已经带到,伊萨人彻底停战,赫基人因为没有彼尔德王的领导,也暂时蛰伏下来,按兵不动。瓦龙汀试图跟踪他,但被他甩掉了,并没有得逞。 “暂时能做的就是等,等彼尔德和加勒的谈判进展。”格里佛对周惟说着,“之前商定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你不必担心。”扫过专心致志滚铁环扮蠢萌的珀西,迅速打了个手势。 珀西秒懂,格里佛已经联系了他的护航舰队,把他们即将回国完婚的消息传回了贝克星球,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庞大的亲友团就会从各个星系赶往贝克王宫,准备参见他们的集体婚礼。 还是一起办吧,结婚这种事太繁琐了,分开办两回他们准得发狂。 珀西弹了弹指甲,表示朕已知晓,尔等跪安。格里佛给他比了个中指,告别周惟回自己的帐篷休息。 帐篷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只有外面雪花的荧光微微透进来。厄玛并没有睡觉,正在靠在软垫里擦拭他珍爱的链剑。听到格里佛进来的声音,他像是被惊到了,手指微微一抖,被剑刃划破皮肤,渗出一大滴血来。 “怎么了?”格里佛嗅到鲜血的气味,立刻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在想什么?我吓着你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厄玛吮掉血珠,将手指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你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吗?瓦龙汀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一切顺利。”格里佛吻他的嘴角,依稀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禁有些懊恼,虽然喜欢鲜血的味道,但并不包括注定伴侣的鲜血。 下次应该再小心些的,格里佛想着,在他身边坐下来,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厄玛自然而然替他按摩头顶,修长有力的指头顺着他的发际线揉按。格里佛发出舒适的哼唧,像惬意的猫一样往下滑了滑,躺进厄玛怀里。 “下午都干了些什么?”格里佛随口问。 “收拾帐篷,体能训练,准备食物,然后和陛下……周惟聊天。”厄玛老老实实汇报自己的行踪。 “聊天?他和你聊天了?”格里佛有些意外,周惟平时话少得逆天,居然会和厄玛聊天? “嗯。”厄玛说,“他说等和谈之后,伊萨人和赫基人和平相处,他就会带着神龙离开这里。” “嗯,对,我们都会离开这里。”格里佛心情很好,“我要带你和你父亲回家,见见我的父母,然后和你举行婚礼,到时候你想留在家里也行,换个喜欢的星球也行,或者我们干脆就去宇宙中漂流,飞到哪算哪儿,像星际流浪汉一样……” 格里佛滔滔不绝描绘着未来美好的生活,说了半天才发现厄玛一直沉默着,于是停了下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厄玛犹豫了一下,问:“那如果留在这里呢?” “留在这里?”格里佛有些意外,抬起身来,“你想留在这里?” 厄玛的嘴唇动了一下,碧色双眸看着格里佛,眼神闪烁不定:“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想留下来,你、你会陪我留下来吗?” 格里佛愣了,他从没想过要留在拓扑星系,虽然他对结婚后住谁家这种事并不执着,但一直以来下意识觉得厄玛应该不喜欢这个伤心地。 “因为这里是你的故乡吗?”格里佛认真地问厄玛,“故土难离?还是担心你父亲?” 厄玛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认。格里佛捧住他的脸,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对他像对我父亲一样敬爱,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治疗他,让他安度晚年。” “我知道。”厄玛勉强翘了翘嘴角,给他一个温顺的放心的微笑,“我相信你。” “嘿,别这样。”尽管他掩饰得很好,格里佛还是敏锐地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失望和纠结,“好吧,不管你想待在哪儿我都会陪着你,赫基星球也好,别的地方也好,我们都在一起。” 厄玛嘴角的微笑扩大了一些,开始变得真实起来。他主动拥抱了格里佛:“也许我也该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看看更大的世界。” “没关系,日子长着呢,我们有的是时间。”格里佛拍拍他的脊背,温柔地将他压倒在软垫里,吻他的鼻尖,“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先回家结婚,然后可以去地球看看,那是个有趣的地方,或许周惟和珀西也会跟我们一起去。” “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呢?”厄玛问,“彼尔德殿下会轻易放我们走吗?万一他和加勒冰释前嫌,会不会觉得周惟是个威胁,会不会杀了我们?” “谁也杀不了我们,相信我。”格里佛啃着他的嘴唇,用舌头舔他嘴里残留的鲜血,那是爱人的血液,令人心碎,却美味无比。 “为什么?”厄玛气息有些急促,却意外地执着,追问道,“因为有神龙吗?可是神龙能打败伊萨和赫基的联军吗?” 格里佛停了下来,有些纠结地看着厄玛,理智告诉他不能把珀西的护卫舰队告诉厄玛,那是他们的底牌,但情感上他完全无法对自己的注定伴侣撒谎。 他不想让厄玛担心,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有外援。”格里佛告诉厄玛,“我们有一个小型舰队停靠在星球外围,随时待命。一旦加勒或者彼尔德有所异动,我和珀西会护送你们离开赫基星球,舰队会接应我们,同时呼叫外界的援军。” 厄玛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的微笑僵硬了半秒,随即舒心地笑了:“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第60章 N角恋EP02 “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进入了诡异的和平期。伊萨人按兵不动,赫基人静守防线,双方元首行踪诡秘,不知所踪,只按期命亲信手下发布自己尚在人世的公告。 亚大陆冰谷,原本剑拔弩张的三方也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彼尔德和加勒似乎玩起了“我想静静”的游戏,从第一天的长谈之后便呆在各自的冰洞里,既不见面,也不谈话。 神龙四人组于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周惟对这样的局面颇有点头疼,在他看来这点破事儿有什么可纠结的,大家摒弃私怨握手言和不就得了吗?为毛元首们都他娘的这么轴?领导着几亿人呢,思想觉悟还没他这禁断症穷吊丝高。 真是富不过三代,世袭制度害死人! 而且亚大陆太特么冷了,就算穿着恒温服也冻得要死,再这么下去他感觉自己的面瘫症很可能就要成为永久性的了! 唯一庆幸的是有珀西陪着他,这家伙身体温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熊熊热量,只要待在它旁边就像是回到了春天。而且低智商的生物就是好啊,傻乎乎的不知道发愁,局势都这么紧张了,它还是照样每天都玩得很开心,滚铁环啦、溜冰川啦、拱蘑菇啦……最近貌似还萌上了熊猫,没事就把周全拖出去溜一圈。 这样的萌宠大大缓解了主君陛下的焦虑症,话说养龙什么的简直太省心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完全没问题,睡不睡觉也没问题,每天只要陪它抛皮球扔飞盘就好了呢。 饲养员先生对自己回抱龙峪以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至于格里佛……格里佛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兄弟像傻逼一样在冰面上滑动翻滚接皮球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兽态情况下想要讨好另一半是比较难,但也不必这样放弃自尊吧?扮蠢货扮上瘾了吗?只有自我毁灭才能取悦自己的注定伴侣吗?你吃多了土豆泥脑子被土豆皮塞住了吗? 现在只能祈祷厄玛以后知道真相了千万不要有样学样,让他也干这种蠢事了。 不过以厄玛的温柔体贴应该不至于这么丧病吧?格里佛蹲在苔藓上看着自己“温柔体贴”的注定伴侣,厄玛正在进行每天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强度之大难度之高令格里佛望而生畏。他以前总觉得军校教官对自己像寒冬一样严酷,现在才发现那简直就是慈母情怀。 “对自己不必这样严格吧。”格里佛有些心疼地说,“你的身手已经非常好了,再说我也会保护你的。” 厄玛好脾气地停下来,顶着毛巾擦头发:“习惯了,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就当消遣好了。”趴在他背上做了个俯卧撑,半开玩笑地道:“而且我也要保护你呀。” “……好吧,那我就全靠你了。”格里佛乐得甜滋滋的,托着下巴给他当支架,“也别太过量啦,不是身体不舒服么?今早都没怎么吃东西呢。”这几天厄玛有轻微的低温反应,心律不齐,食欲不振,他早上特意弄了点高热量的粥,但厄玛只吃了一半就说没胃口。 “唔,没关系,已经好了。”厄玛说,做完最后一组拉伸运动,披上外衣休息。 “喝点水吧。”格里佛将杯子递给他,“泡了你喜欢的茶,多加了糖,能维持热量。” “谢谢。”厄玛接过杯子凑到嘴边,嗅到茶的味道,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但还是非常领情地喝了一些。 “要看医生吗?”格里佛担忧地问,“你昨晚惊悸了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了,是在做恶梦吗?还是低温造成的肢体抽搐?” “不,不用,我只是……”厄玛犹豫了一下,说,“我只是有点担心我父亲。” “哦哦。”格里佛恍然大悟,不禁暗暗懊恼自己太粗心,早该考虑到这个问题的,“要接他过来一起住吗?你和彼尔德王的契约已经解除了,至于他的叛国罪什么的,可以让周惟给赦免掉。周惟是赫基帝国的主君,彼尔德这点小面子还是会给他的。” 厄玛摇了摇头:“不用为这点小事麻烦,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里吗,到时候偷偷带他走就好了。我父亲非常惧怕彼尔德王,接他来他会崩溃的,不如让他继续单独住在外面。我只是最近心里有点不安,所以想去看看他。” “那就去看嘛。”格里佛说,“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厄玛道,“他不喜欢见人,不是针对你,只是……他不了解你,等以后时间长了,大概就好了,我会努力说服他的。” 格里佛理解哑巴对自己那种分外忌惮又不得不接受的心理,不想厄玛难做,便点头:“好吧。”左右厄玛的武力值非常够用,在亚大陆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彼尔德殿下出来了。”厄玛忽然眼神一凛,低声道。格里佛起身回头,只见彼尔德披着厚重的皮裘拾级而下,正往加勒所在的冰洞走去。 终于要开始第二轮谈判了吗?格里佛精神一震,轻声打了个唿哨。旁边的帐篷里传来低低的唬声,是珀西的回应,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这次谈判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彼尔德王就走出了加勒的冰洞,他在冰湖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平复心情,几分钟后才来到格里佛面前:“主君陛下在吗?我想跟他谈谈。” 这是有进展的意思?格里佛锐利的目光盯着彼尔德王的面孔,想要在上面看出点端倪,但对方的城府太深了,他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货现在非常、非常激动。 应该不会是坏消息吧。 周惟在他的帐篷里接见了彼尔德,他的龙照例趴在他旁边,作为萌宠,或者更恰当地说,是恐吓敌人的道具。 “谢谢你,主君陛下。”彼尔德向周惟欠了欠身,由衷地,起码在表面上看是由衷地说,“感谢你促成我和加勒王的这次谈判,二十多年了,我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冰释前嫌的一天。” 周惟“哦”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请他坐,彼尔德看了看横在椅子边的珀西,尤其是它爪子底下被捏得乱七八糟的伊萨王冠,谦逊地表示自己站着说就可以了。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彼尔德道,“加勒王是我的王兄,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二十多年前,出于一个严重的误会,我们反目成仇,我被迫离开伊萨帝国,投奔你的父亲先君陛下,成了赫基帝国的摄政王。” 周惟已经从厄玛那里知道了这一点,点头。彼尔德接着道:“这个误会困扰了我们很多年,我曾经以为它永远不会被解开了。这些年王兄率众攻打赫基帝国,我甚至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上天保佑,瓦龙汀找到了陛下你,万万没想到你为我们创造了这样的机会。”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这激动明显是发自内心,并不像平时那样虚伪做作:“经过我的解释,王兄终于原谅了我,答应与我和解了!” 艾玛,终于不用生灵涂炭了吗?周惟比他还高兴,欣慰道:“那就太好了,如果你们肯和平谈判,化解赫基人和伊萨人的矛盾,那就再好没有了。” “是的,王兄已经同意和平谈判。”彼尔德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办,必须由主君陛下你来主持。” “呃……什么事?”周惟警惕地问,主持什么的,不会是又要搞大型庆典吧?这种场合他八成又要被当成吉祥物,不喝上一斤酒休想走人。 “请你主持我们的婚礼。”彼尔德微笑着说,原本阴郁沧桑的面孔陡然间变得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了十岁,“我和王兄早有婚约,只是因为误会暂时搁置,现在我们冰释前嫌,他愿意履行之前的约定,和我结为王伴。” “……”周惟过度惊诧以至于连低温型面瘫症都被治愈了:他在说啥?结婚?基佬结婚就够惊悚的了,现在还要近亲结婚?他们俩不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吗?这特么也行? 彼尔德看出了他的震惊,解释道:“伊萨传统,王族只能与血亲通婚,我们的先父与母后就是亲生兄妹,这与赫基传统不同,和你们银河系的法律也不太一样。” 好吧,外星人的传统就是这么重口,不能以正常眼光看待……周惟自认在赫基星球待了这么久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了,听到这样的“喜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不过想想自己在遗传学上的来历,又觉得比起人|兽近亲结婚也似乎不算什么。 再说接不接受他都要接受啊,总不能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吧? 爱结不结,反正老子不用近亲结婚,管他去死!周惟努力平复后脊梁的鸡皮疙瘩,勉强道:“那、那行吧,恭喜你们。” “谢谢。”彼尔德微微颔首,表达谢意,“王兄全权委托我制作婚书,昭告天下,等他的大祭司选定日期,会有专门的司仪来和你商讨婚礼的步骤。当然,具体操作细节你不用费心,自然有礼仪官去经手,你只要按时出席就可以了。” 周惟只剩下点头了:“行。” 彼尔德明显有些心潮澎湃,按捺了一下喜悦之情,道:“我已经和王兄初步谈过,联姻之后,伊萨人会并入赫基帝国,由他继续统治,实行高度自治。不过请你放心,你仍然是赫基帝国唯一的主君,王兄会臣服于你,和我一起辅佐你,让赫基帝国更加强大、繁荣。” 周惟对今后自己的地位并不关心,实际上他们俩就是联合起来篡位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决定要带着神龙回抱龙峪过小日子了。 虽然他对这兄弟俩的人品都持怀疑态度,但他们一把手都当了这么久了,怎么说都要比他这半吊子主君在行,只要不窝里斗,应该还是能把赫基星球搞得国富民强的。 做到这一步,他也算对得起他的先君爹了吧? “既然这样,那就照你说的办吧。”周惟板着面瘫脸说,“准备婚书的事可以让乔格去办,等联姻的事定下来,昭告天下以后,我和珀西会送你们回星寰准备婚礼的。” 彼尔德王微笑点头,告辞离去。 趴在主君脚边的神龙先生慢慢从近亲结婚的惊天大雷中清醒过来,目送准新郎离去,脖子上的翎毛直哆嗦。 真庆幸贝克王国没有这种逆天的法律,要不然他只有去死了。 如果要和格里佛结婚的话那还是让宇宙毁灭吧。 第61章 N角恋EP03 格里佛听到联姻的消息,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珀西。作为一个有兄弟的男人,他实在无法想象一母同胞的两个人要怎么把对方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 猜拳定攻受吗?那谁下蛋呢?如果和珀西讨论这个问题的话那一定会被打成死狗吧? 等等我为什么要带入这种可怕的设定……格里佛躺在睡袋里打了个哆嗦,扭头看看厄玛,发现对方的表情也有点惨不忍睹。 话说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他就一直是这种踩到屎的样子呢,可见赫基帝国并没有这样的风俗。格里佛同情地摸了摸厄玛的额发,问:“你以前没听说过彼尔德和加勒有婚约的事吗?” “没有。”厄玛在他手心蹭了蹭,道,“我只知道彼尔德殿下心目中有个非常重要的恋人,而且伤他很深,但没想到竟然是加勒王。” “真是意外啊!”格里佛唏嘘道,“其实地球也有这样的传统,远古时代有些国家为了保证皇族血统,会让近亲结婚。对了,你有兄弟姐妹吗?” 厄玛顿了一下,低声道:“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 “唔。”格里佛说,“我倒是有一个兄弟,他人有点奇怪,脾气不好,很跋扈,有强迫症,还喜欢吃零食。我们从小打到大,谁也看谁不顺眼……不过怎么说呢,有的时候他还是很靠谱的,从根儿上讲人也不坏。等事情结束我介绍你们认识。” 厄玛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他如此矛盾的形容,不过很快便像往常一样宽容了他令人捉急的表述能力,微笑着道:“好的,我会像你一样尊敬和爱护他。” 格里佛想说自己对蠢萌化的某货并没有“尊敬和爱护”这档子事,但又觉得这种分辨似乎没什么必要,于是悻悻地闭嘴了,长腿卷着厄玛的腰蹭了几下,考虑他这两天低温症不舒服,放弃了不合时宜的求欢,将人轻轻搂到怀里:“睡吧。” 厄玛“嗯”了一声,温驯地蜷缩在他温暖的胸口,呼吸却一直静不下来,良久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白天运动过度?”格里佛摸他的额头,感觉微微有些发热,但似乎又并不严重。 “我心里有点不安静。”厄玛皱眉,伸展了一下小腿,道,“我想去看看我父亲,我总觉得他可能出什么事了……我对他有奇怪的直觉,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被断裂的冰锥砸断了腿,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很可能就冻死了。” “这样啊,那等后天行吗?”格里佛说,“我和周惟说好明天去星寰送彼尔德王和加勒的手信。这次的手信非常重要,涉及联姻跟和谈的计划,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两边的联络官当面讲明,所以要等伊萨那边派人过来,大约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了。”厄玛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我还是想亲自送你去。”格里佛说,“大不了我在远处等着你,不让你父亲看见我就好了。” “那又何必呢?你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啊。”厄玛笑着说,“以前那么糟糕的境地我也平平安安活下来了,难道现在反而不如作奴隶的时候安全吗?” 格里佛语塞,犹豫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情势有些复杂,伊萨人和赫基人都在找我们,我怕你遇到危险。” “双方休战已经有一阵子了,这种时候他们不会进来亚大陆找麻烦的。而且你明天不是要去处理联姻跟和谈的事吗?”厄玛轻松地说,“不是我自大,整个赫基帝国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亚大陆的环境了,除非我存心让人抓住,否则绝不可能被发现。”说完感觉有点心虚,又加了一句,“你除外。” 格里佛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他偷偷跟踪厄玛从星寰一直到亚大陆,还发现了哑巴,不禁对这样的“恭维”十分受用,道:“好吧,那你自己去好了,路上小心,有任何事立刻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好的。”厄玛打了个哈欠,像慵懒的猫一样将脸埋在他肩窝里,“累了,好冷。” 格里佛解开衣襟,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好点吗?” “唔,很暖。”厄玛含混地说着,修长的手臂圈着他的腰,呼吸渐渐平稳悠长。 懵懂之中他忽然嘟囔了一句什么,格里佛没听清,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什么?” “别离开我。”厄玛半睡半醒,梦呓一般喃喃说。 “不会的。”格里佛将他抱紧,“永远不会。”这是宿命,也是责任,更是一个蝠魟龙对爱人的永久的承诺。 次日一早格里佛便离飞去了星寰,晨练之后厄玛也离开了冰谷。大本营只剩下周惟和珀西驻守,外加两个预备结婚的准新郎。 彼尔德和加勒并不像普通夫夫那样整天腻在一起商量结婚的事,也许是都比较成熟的缘故,他们只简单地商讨了一下大致时间和流程,就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了,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响动。周惟闲得无聊,在冰湖边来回跑了几圈,又按照厄玛给他制定的健身计划做了两组综合训练,直到珀西等得不耐烦,派胖熊猫出来叫他,才慢悠悠踱回了帐篷。 说起来厄玛在这方面真是行家,短短几天而已,周惟已经觉得自己的肌肉结实多了。 珀西自然喜欢自己的注定伴侣更强壮一点,毕竟以他的身份周惟将来也许会面对一些危险,但真要练成厄玛那样就完全没必要了——有时候他都担心格里佛能不能压制住自己的老婆,那小子体能太彪悍了。 “真是无聊啊。”周惟锻炼完就饿了,自己煮了一大盆拉面抱着吃,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面条吸溜得哗哗直响。 珀西蠕动过来圈住他,不时东嗅嗅西嗅嗅,还吧嗒嘴。周惟只好卷了一大坨面条塞进它嘴里:“吃吧吃吧,你一口我一口,我不嫌弃你,唉,谁让咱俩是好哥们呢。” 珀西其实不喜欢面条,但既然是主君陛下赐予的那还是开心地吃掉吧,吃完又飞快地舔了一口碗里的面汤,唔,还不错,是海鲜味的。 “……”周惟抱着面盆不知道应该直接让给它还是接着吃,十分纠结,半天无奈地拍了珀西一耳光,还是接着吃了,“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敢让老子吃你的口水。唉,真是把你给宠坏了,没大没小。” 被嫌弃的某人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趴下去咂咂嘴,将胖熊猫搂过来,在翅膀下面搓来搓去泄愤。 “还不能说了嘿?”周惟见周全被搓得两眼都是蚊香圈圈,用脚尖推开珀西的翅膀,“得了别欺负全儿了,它又没惹你。” 周全东倒西歪地爬开,将头杵在周惟椅子下头嘤嘤哭泣。周惟摸了摸它以示安慰,数落珀西:“你也太任性了吧,好歹是条龙呢,能不能高冷一点?啧啧,刚把你召唤出来的时候你可神气呢,现在可好,跟谁家的熊孩子似的。” 珀西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服,本大爷现在也是高冷的神龙一条。周惟吸溜了一口面汤,继续嘟囔:“说起来,当初我打开了祭坛的封印,联通次元门,为什么只召唤出了你一条神龙呢?典籍上不是说成千上万的神龙都被封印在二分之一火山么?” 珀西眯了眯眼睛,趴在爪子上不动,装低等生物就是有这点好,凡是不想回答的问题一概装听不懂就可以了。 “是因为次元门有很多个,每个祭坛只能打开一条通路吗?我打开那个正好只封印了你一个?”周惟自言自语,“那会不会亚大陆还有其他祭坛,里面封印着更多的神龙?” 珀西继续趴在那装死。周惟接着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趁临走前没事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个好基友……” “唬!”珀西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脖子上的翎毛一竖,一脸“你这个负心汉”的表情。周惟被它强大的龙息喷了一脸,手一抖面盆直接扣在了大腿上,还好面汤基本喝完了,只剩下几根面条。 “夭寿啊你,我说说而已你这是干啥!”周惟跳起来将裤子上的面条抖掉。珀西不依不饶,拖着尾巴围着他转圈,不停发出威胁控诉的唬声,焦虑得不行。 周惟一个头两个大,还要回头安慰它:“行啦我说说而已,养你一只已经很勉强了,哪里有精力再召唤一只?你以为粮食很便宜么?等回地球你和全儿都得我一个人养活!”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对哦,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是再打两份工也供不起你的口粮啊,除非定期搞个外星龙巡展什么的……那回头咱们还得再练练接盘子和玩皮球,你会钻火圈吗?” “……”珀西真是败给他了。 “在为养龙的事发愁吗?”厄玛背着飞行翼落地,推门进来,“没必要啊,你可以留在赫基星球,在这里完全没必要考虑钱的问题。” “你回来啦。”周惟跟他打招呼,“我还以为要很晚呢。” “也没什么事,只是去看看他罢了。”厄玛说,“乔格还没有回来吗?” “他大概要到明天了吧。”周惟说,“你父亲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年纪大了,老人病。”厄玛勉强笑了一下,看似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眉宇间明显带着愁绪。 周惟不好过问太多,只笼统地安慰他:“等以后找个好大夫看看吧。” 厄玛点了点头,转回之前的话题:“你真的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当然。”周惟说,“我就是随便吐槽一下,就这么一条龙,我应该还是养得起的。” “如果你执意要走,也可以跟彼尔德殿下商量一下,带些钱回去。”厄玛说,“你是赫基主君,拿走内库的储备是理所当然的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质疑。” “这倒是个办法。”周惟这才知道他这个主君还有“内库”,问他,“内库能有多少钱?” “很多。”厄玛说,“就算你把次空间所有的神龙都召唤出来,大约也能养得起。” 珀西心中一动,依稀从他的话里听出某种危险的暗示,立刻警惕地看向他。厄玛眼神一凛,避开他的直视。周惟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微妙的违和感,好奇问:“你也知道次空间里有很多神龙吗?” “传说是这样的。”厄玛说,“我之前也很纳闷,为什么你只召唤出了一只。” “也许我发现的那个祭坛只封印了珀西一个吧,其他的龙都被封印在另外的祭坛里。”周惟说,想起他是本地人,对亚大陆非常熟悉,忍不住问,“你和你父亲在亚大陆混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其他祭坛?” 珀西心中的危险慢慢扩大,看向厄玛的目光开始浮上威胁的意味。厄玛在他的注视下眼神有些瑟缩,微微垂下眼睑躲开他的视线,道:“我不清楚,亚大陆确实有些古老的人类遗迹,但我并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祭坛——你上次打开祭坛的时候我没在现场,所以也无法判断。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也许能发现更多的神龙。” 珀西这下完全觉得这家伙是在和自己作对了,就是不知道他只是顺着周惟的话说,还是有意把话题引到某个危险的方向。 应该不是有意的吧?珀西思忖着,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格里佛应该能发现的对不对? 然而陷入爱情的男人都是没有什么理智的,珀西又感觉不是那么确定了。 还好周惟对他的爱是独一无二根深蒂固的,感觉到神龙先生的不悦之后,立刻婉拒了厄玛的好心:“不用了,我只是偶尔好奇随便说说而已,我有珀西就够了。现在局势很稳定,伊萨人和赫基人马上要和谈了,没必要再召唤那么多神龙出来,万一人和龙再打起来那不是糟了?” “是啊。”厄玛微笑着说,“如果天下太平的话,确实没必要召唤更多的神龙呢。”他抬起眼睛仰望着高大的珀西,自言自语,“真要多了,也许就没那么听话了。” 周惟依稀觉得他今天哪里怪怪的,表情语气都与平时不同,但深思起来又不得要领,只能笼统地附和:“可不是。” 第62章 N角恋EP04 因为这场谈话,珀西对厄玛微妙的态度有些上心,但接下来的事情太多了,联姻、和谈、庆典……格里佛作为周惟唯一的使者,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走于亚大陆、星寰以及硫塞山防线,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和他讨论这种琐碎的问题。 于是这点小小的违和感便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彼尔德和加勒的婚事彻底确定下来,双方昭告天下,宣布婚期。伊萨人的使者团进驻星寰皇宫,与赫基人的礼仪官共同商讨婚礼流程和典礼细节。硫塞山防线,双方的军事领导也进入和谈阶段,以原本的战争防线为基础,确定未来伊萨人的聚居地,以及向赫基帝国缴纳的贡赋。 冗长的谈判,相关公文在几轮磋商后终于递交到了周惟的案头。看着这些行文繁琐、规程复杂的文件,主君陛下深深感觉自己的大学语文有必要回炉重造一下,否则八成会绕死在一环套一环的逻辑关联词当中。好在他有个精通公文撰写的帮手,厄玛总是能化繁为简,有条有理地把几十万字的公文缩写为几万字,以一二三四列条目的方式翻译成精准的白话文,供他浏览。 即便如此,周惟还是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来弄懂这些机关重重的公约。 “所以他们将在二十二个标准日后举行婚礼?”周惟拄着额头问厄玛,“公约生效后伊萨人将聚居于硫塞山南麓这四个大型堡垒,并按附属国章程向赫基帝国缴纳贡赋?” “对。”厄玛解释道,“附属国章程暂时沿用赫基帝国旧例,今后每年进行一次论证会,双方协商改进。婚后加勒陛下将由你加封为伊萨王,与摄政王殿下平级,全权管理伊萨附属国日常事务。” “哦,这就是多了个摄政王出来?” “只能算藩王吧,摄政王是要管理赫基帝国常务事宜的,伊萨王则只能管理他封地内的军政事务。”厄玛说,“分封以后,虽然加勒仍然是伊萨王,但不能再称‘陛下’,只能和彼尔德王一样称‘殿下’。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才是赫基帝国实至名归的,唯一的主君陛下。” 周惟不置可否:“无所谓,反正我要走了……话说他们结婚以后怎么住?彼尔德住在星寰,加勒也要‘嫁’进来吗?藩王住皇宫不太合适吧?那属地怎么办?” “……”厄玛挠了挠眉心,像是在强忍某种不适感——自从他知道兄弟联姻这档子事以来就总是出现这种表情,“婚礼是要在星寰举行的,现在双方只确定了这个。至于婚后的住址,得由你和他们共同商定。” “我?” “对,你是主君陛下,星寰的主人,也是他们的证婚人。”厄玛说,“你有一票否决权。” “唔。”周惟想了想,问,“你怎么看?赫基帝国以前有这方面的先例吗?” “……没有。”厄玛说,“赫基帝国从来没有摄政王与藩王联姻的先例,任何一个主君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确实,哪个领导也不会放任最牛逼的手下强强联合架空自己。不过周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那就让他们住到星寰来吧,我走以后总要有人主持大局。至于封地那边,看加勒的意思吧,可以给他们准备个行宫之类的。” “星寰象征着赫基皇族的尊严,就这样让两个伊萨人入主会不会太……”厄玛脱口而出,最后却生生忍住,道,“好吧,反正你是要走的,星寰总要有人住。” “嘿,别这样。”周惟看他纠结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是赫基土著,对星寰易主可能会有点小情结。但世界总是向前发展的,不会以个人意志转移,走到今天这一步,彼尔德和加勒接手帝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厄玛气息一顿,将手从他掌心撤回:“我知道了。” “反正你也要离开这里,别想那么多了。”周惟宽慰他,“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宇宙浩瀚无边,今后你和乔格会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没必要为了这弹丸之地的归属苦恼。唔,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毕竟是你的故乡嘛,但有什么比自由还重要呢?你被彼尔德奴役了二十多年,难道不想离开拓扑星系,享受一下无拘无束的生活吗?” 厄玛勉强一笑,道:“是,我太执着了。”顿了顿,又低声道,“谢谢你,陛下……周惟,你是个好人。” 虽然他一向是温柔恭顺的,但最后这句话明显更加发自肺腑。周惟看着他略带怅惘又努力微笑的样子,心里不知不觉有些莫名的感动,连禁断症都有点好了,伸臂主动搂了搂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厄玛没有答话,只僵硬地翘了翘嘴角。 在厄玛的帮助下周惟修改和签署了成堆的公文,两大帝国合二为一的事情终于彻底敲定。格里佛在送走公文的第二天告诉周惟,按约定他们必须要放彼尔德和加勒走了。 “婚礼的公告和和谈的条约昨天都已经公示,现在应该开始执行了。”格里佛站在周惟的大帐蓬里,对他和他的神龙说,“公约规定加勒必须尽快回伊萨人的驻地,主持附属国归顺事宜。而彼尔德也要返回星寰,为接下来的婚礼做准备。” 忙乱了这么久,当初的目标即将实现,周惟却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太顺利、太顺利,摸着下巴迟疑道:“那现在放他们走吗?” “嗯哼。”格里佛挑眉,“停战、联姻、统一……我们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完成。走到这一步,他们不会再打下去了。现在释放他们是最好的时机。” 周惟重重舒了口气,握拳敲了敲桌子:“那就这么办吧,放人。” “唬!”珀西赞同地应和了一句,他实在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这么多天像个神兽一样趴在冰谷里镇场子,他的肚皮都要趴出湿疹来了!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赫基星球回家结婚,他可不想新婚之夜分神去挠肚子。 至于周惟迄今为止还不认识他这个“人”的问题,唔,他还没有想太多。 放人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首先,珀西和格里佛一致认为不能让外人进来接两名俘虏出去——这个冰谷承载了他们生命中非常重要和美好的一段记忆,即使未来他们要离开这里,也不想让任何人再踏足这块禁地。 其次,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这俩货一放出去忽然开始对掐,或者联合起来想报复他们,必须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和地点,好最大限度保护周惟和厄玛。 于是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先送彼尔德和加勒出去,把周惟和厄玛留在冰谷,等确定外面安全之后,再回来接人。 临走之前格里佛将自己的超时空机甲留给了厄玛,给了他防身和战斗的权限:“我的战甲交给你,万一有什么意外,帮我照顾好周惟。” “好的。”厄玛握着超时空机甲,略有些动容,他是见识过这玩意的厉害的,格里佛把这么强大的武器留给他,可以说是把一半的性命交在了他的手里。 “呃,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格里佛忽然想到他曾多次追问过自己和周惟的关系,又语无伦次地解释,“其实周惟的战斗力也不错,只是没有你这么强大……呃,总之我是为了生意,还有友谊什么的,跟感情可没关系。” “好了别解释了。”厄玛叹气,“早知道我那时候就不问你了,是不是都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可不是。”格里佛笑着吻他,将他的额头按到自己胸口,“你要不要钻进来看看阴影面积有多大?” “走你的吧!”厄玛微笑着将他推开,“照顾好陛下的神龙,可别弄丢了。” “丢不了!”格里佛推门大步离开,远远冲他吹了个飞吻,“很快回来接你们!” 周惟抱着胳膊靠在帐篷门口看他们秀恩爱,啧啧了两声,拍珀西的脖子:“去吧,照顾好乔格,别耍小性子,回头我让星寰的厨师给你做啾啾布丁和雪伦烤肉。” “嗷唬!”珀西摇头摆尾,像个蠢萌一样雀跃了一下。 格里佛被他恶心得直翻白眼,摇摇头,走进冰洞,将注射了麻醉剂、已经完全昏睡过去的彼尔德和加勒分别扛下来,放上他的脊背。见他还腻腻味味在周惟身上蹭,不耐烦地扯他的短翎:“走了!” “唬!”滚开讨厌鬼只许你秀恩爱不许我占点便宜吗? “一路顺风。”周惟握拳与格里佛一碰,回头给珀西一个安抚熊抱,摸着他健壮的胸肌感叹:“哎呀整天跟我吃面条都吃瘦了,真是对不住你,回星寰得好好给你补补。” 珀西心情大好,昂首长鸣一声:“口桀——”轻轻一扇翅膀,带着自己瘦得完全不明显的身躯飞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冰谷上空。 振翅声逐渐远去,四周安静下来,周惟蹲下去将抱大腿求虎摸的周全抱起来,看着倚在门边仰望的厄玛:“他们会很快回来的,要来和熊猫一起玩玩吗?” 周全不置信地看着主人那冰雪消融的慈爱脸,简直无法接受这么震撼的现实——亲爱的爹居然主动请外人来玩弄它! 世界一定坏掉了……哦对,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神龙大人? 周全还在天人,不对是天熊交战,厄玛已经欣然接受邀请:“可以吗?我可以抱抱它吗?” “来吧,小心点,它偶尔会咬人。”周惟带着厄玛进了帐篷,将暖气开大,又拿了点零食出来,“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口不好吗?” “唔,有点低温症吧。”厄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熊猫,眼睛不由得弯了起来,“原来它这么软,我一直以为它是像青绒兽那样结结实实硬邦邦的。” “嗯哼,它脂肪太厚了,跟发面团似的。”周惟递给他一块从地球带来的巧克力,“来点糖吗?” “好啊。”厄玛欣然接受,咬了一小口,眉目之间舒展开来,“唔,很甜,还有点苦,味道怪怪的,不过很好吃。” “你喜欢甜食是吗?我看你最近总吃甜的。” “以前不,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喜欢,唔,最近我的口味总是很奇怪。”厄玛眯着眼睛含着巧克力,很惬意的样子,“大概是太冷了吧,糖能让人觉得热。” “嗯哼,巧克力热量很高……小心别给熊猫吃,它会生病。”周惟将一小块巧克力从周全嘴里抢救下来,又问厄玛,“对了,你父亲怎么样了?我们马上要返回星寰,要不要把他接来?星寰有医生,可以给他做个彻底的检查。” “唔,他不愿意见生人,再说也在这里住惯了。” “星寰那么大,他不用担心遇上彼尔德。”周惟好心说服他,“就算遇见了也不用怕,有我呢,我可以让彼尔德赦免他,这样你们都能光明正大离开赫基星球了。” “这样啊……”厄玛有些犹豫,表情阴晴不定,垂着眼睑思忖了片刻,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也许我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好啊。”周惟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道,“反正乔格和珀西回来还要一阵子,你可以现在去见他。” 厄玛点点头,又摇头:“不行,乔格让我留在这里保护你,我走了只留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啊。”周惟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起去好了,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你说服你父亲,我现在可是赫基主君呢。” 厄玛再次犹豫了,仰头看着周惟,翡翠色的眸子变幻不定,直到手下的熊猫发出不满的哼唧,才忽然惊醒,歉疚道:“哦,对不起,我好像弄疼了它,我手太重了。” “没事。”周惟将熊猫抱起来安慰,问他,“怎么样?” “好吧。”厄玛说,“那我们一起去。” 第63章 婚礼血案EP01 广阔的亚大陆,四周一片漆黑,周惟在冰幔中穿梭飞行,超时空机甲隔绝了外界的严寒,但冰封雪盖的世界仍旧让他觉得骨头发凉。 “你还好吗?”厄玛飞在他侧前方,回头问道,“这里太黑暗了,第一次来的人都会有点幽闭感。” “唔,还好,上次寻找神龙的时候来过这里。”周惟说,“不过那次是乘雪地车来的。” “我听说过那次行动。”厄玛说,“受伤的侍卫有一个曾经是我的手下,他跟我说过当时的情景,祭坛、爆炸、神龙什么的。”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不少人都到过现场,主君扈从,还有瓦龙汀的人等等。周惟说:“那次太险了,没想到次元门打开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好多人都被龙焰烫伤了,你那个手下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大伤。”厄玛说,“他倒是很庆幸能目睹神龙突破封印,毕竟上千年来头一次呢。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以后大概也不行了。” “那种场面还是别见的好。”周惟说,“地动山摇的,又是水又是火,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也是。”厄玛随和地笑笑,忽然操纵机甲落地,“前面有一片密集的冰幔群,飞不过去,得步行过去,你能行吗?” 周惟跟着落地,收起机甲,只见前方七八米处矗立着一片望不到边的冰幔,不,简直可以说是冰墙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空间缝隙极窄,确实很难穿着机甲飞过去,只得道:“走吧,没关系,有多远?” “三四公里吧。”厄玛率先往冰幔群走去,“我也没具体计算过,就是觉得这片冰幔像天然的屏障,比较安全,才把我父亲藏在附近。” “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周惟紧跟着他,怕不小心在迷宫般的巷道里走丢了,不时抬头四下观望,透过夜视眼镜,看到高阔的穹顶上稀稀落落生着一些墨绿色的冰晶,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莫名地熟悉。 “奇怪,总觉得这地方我好像来过……”周惟疑惑地说着,忽然感觉心头一跳,下意识捂住胸口,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悸感忽然潮水般漫了上来。 “你没事吧?”厄玛伸手扶住了他,关切地问,“怎么了?觉得幽闭吗?” 周惟深呼吸,沁凉的空气涌进肺部,勉强压下不规律的心跳,皱眉道:“没,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奇怪的不安。”甩了甩头,一丝不甚明确的疑惑跳进脑海——这种感觉和触摸龙文的时候依稀相似。 “不然我们回去吧。”厄玛犹豫了一下,扶着他往回走,“也许乔格很快就回来了……” “不不。”奇怪的不安来得快去得也快,周惟又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事了,拦住他的脚步,道,“这都快到了,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厄玛脚步一顿,停了大约有七八秒那么长,忽然强硬地抓住周惟的胳膊,几乎是半拖着他往回走:“不,我们回去,不要再向前了。” “喂你等等!”周惟可算是见识了他的手劲儿了,小臂被他握着,简直像铁箍似的紧,火烧火燎地疼,“都走到这儿了,没必要前功尽弃,我只是那么一说,其实一点事儿也没有。再说你父亲好几天没见你,大概也想你了,你要不去他得多失望啊?” 大约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厄玛,他倏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握着周惟的胳膊一动不动。 周惟看着他纠结的后脑勺,开始觉得他情绪十分地不对劲,刚想问他在想什么,胳膊忽然一轻,厄玛松开了他。 “你确定没事吗?”厄玛回过头来,整个人恢复正常,像平时一样温和平静,以至于周惟都怀疑自己刚才的疑惑只是错觉。 “没事。”周惟摆摆手,“继续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大片的冰幔,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平坦的空地出现在冰幔群尽头,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地面光滑平坦,没有冰锥,也没有冰墙。空阔的穹顶布满墨绿色的晶石,有些像水晶壳一样包裹着岩石,有些则是晶莹剔透的晶簇,大片大片像盛开的花朵,非常美丽。 一个十米见方的巨大圆形石台伫立在空地中央,漆黑沉重,依稀是黑晶岩所铸,四周刻画着繁复的刀痕,好像某种充满念力的文字,笔笔向天,参差突兀。 周惟像被某种奇怪的召唤蛊惑了一般,一步步往黑石台走去。先前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随着靠近,他的心跳开始变得像擂鼓一般,又快又急,敲得他耳鼓剧痛、手脚发麻。 四周响起空旷的吟诵之声,一字一句清晰异常,明明是从未听过的文字,却那么熟悉,熟悉得仿佛刻在他的骨头上,仅凭本能就完全能够体会——那是祝祷和祈求的声音,祝祷永生,祈求自由,痛苦而虔诚。 “这、这是什么?”巨大的压迫感让周惟都快要吐了,他硬挺着停住脚步,费力地问,“这是哪儿?” 没人回答,周惟悚然回头,发现厄玛根本没有跟过来,而是停在冰幔边缘,远远看着他。 “这是什么地方?”周惟努力大声问他,“这是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厄玛翡翠色的眼珠在暗夜中仿佛某种诡异的宝石闪闪发光,隔着十数米的距离注视着他,轻轻摇头。 他什么意思?不知道这是哪儿,还是听不见这个声音?周惟捂着胸口仓惶四望,忽然间一个念头闪电般蹦了出来——祭坛!这是祭坛!召唤神龙的祭坛! 没错,密布的墨绿晶石、巨大的黑晶岩圆台、镌刻的龙文……这里和数月之前他召唤出珀西的那个祭坛简直一模一样! 天!这是另一个祭坛!封印着神龙的祭坛! 一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惊喜的情绪瞬间袭击了周惟,他张着嘴在原地呆立了足有半分钟,犹豫着是应该赶快离开,还是走过去打开封印,放出封印在次空间的神龙。 吟诵之声忽然大了起来,仿佛感知到了他内心的犹豫,激烈的祝祷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熟悉而又陌生的龙吟声仿佛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几乎将他的心尖砸出了血! 血脉中的本能操纵了他的身体,周惟瞳孔猛地收缩,原本就有点发红的眼球慢慢浮上明亮的赤红色,攥着拳头一步步往祭台走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远处有人好像喊了一句什么,也许是厄玛在叫他回去,但周惟停不下来,他心里有个声音操纵着他的身体,那声音属于他,但更属于他的祖先,属于封印在地下的神龙。 终于走近了祭坛,周惟的眼珠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他舒展着修长的指节,缓缓将双手覆上祭台,用指尖摸索着那些静候千年无人解读的文字。 四周的吟诵声猛地寂静了下来,紧接着忽然铺天盖地般地倏然响起,将周惟整个人、整个意识团团包围! 视野变得血红一片,四周的一切都被火一般的赤红淹没,周惟大睁着眼睛,渐渐地,次空间的奇景在浓稠的血红之中凸显出来——二分之一火山正在喷发,山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冒着浓烟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像瀑布一样倾泄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岩浆湖,将火山围在汹涌的烈焰当中。天空中没有云彩,也没有星辰,只有一座冰雪覆盖的雪峰,倒垂在二分之一火山正上方,利剑般的峰尖直刺火山口,几乎要戳进翻滚的岩浆之中。 伴着吟诵之声,群龙的咆哮响彻天际,虽然看不见一条龙的影子,但毫无疑问,它们就被封印在这个冰与火的世界,只有龙骑士才能打开的地方! 炽烈的气息淹没了周惟,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呼吸之间只嗅到浓烈的硫磺味。他的手按在祭坛上,意识之手却已穿越了空间,触摸到了二分之一火山炽热的火山灰! “口桀——”尖锐的龙啸忽然在脑海中响起,震得周惟打了个冷战,那是珀西的声音! 对!珀西! 被封印吞噬的神智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周惟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对现在来说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他在解除封印、召唤神龙! 不!不行,不能这么做,不能放它们出来,我答应过珀西只要它一个,我不能把祖先封印的恶魔放出来为祸人间,打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和平…… 必须停止! 周惟深呼吸,用尽所有的理智想将自己的双手从祭台上挪开,但那些镌刻了上千年的龙文有种无法抵抗的魔力,他竟然无法做到。 “厄、厄玛!”周惟咬着牙根大喊,“帮、帮帮我!” 没有回应,没有厄玛的声音,周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沉浸在次空间,所以声音无法传出亚大陆,还是厄玛发现异常以后已经逃离了祭坛所在的区域。连着喊了三声以后,他终于彻底绝望了,大吼一声,齿关一合,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根! “噗——”周惟吐出一口血来,舌根剧痛,终于将自己的意识从幻境中拔|出了两分,胸口压力蓦地一轻,双手自然而然离开了祭坛。 “砰!”地一声,他一个后仰摔倒在地上,身体触到冷硬的冰川,再次清醒了两分。 视野仍旧一片血红,次空间的幻觉正在消失,亚大陆的景象却尚未恢复,周惟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绰绰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疾步向自己跑来。 “厄、厄玛?是、是你吗?”周惟舌头痛得要命,满嘴是血,几乎说不出话来。所幸耳边的吟诵声正慢慢减弱,片刻后厄玛焦急的呼唤终于断断续续传入他耳中:“周惟?!你怎么样?天……血……不、不要这样!该死的……” 温热的手掌覆上额头,胸口的压力倏然一轻,周惟呛了一口血,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脑子一白,失去了意识。 第64章 婚礼血案EP02 火山、雪峰、群龙的怒吼…… “啊!”周惟在极度压抑的梦境中醒来,汗湿重衣,手脚发麻。 “你醒了?你怎么样?”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额头。透过略带血色的视野,周惟看到厄玛模糊的影子,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冰谷,正躺在熟悉的帐篷里。 暖气开得很足,睡袋里闷热潮湿,周惟费力地撑起身体,扯开衣领呼了口长气:“我、我们回来了?你把我弄回来了?” “嗯,你晕倒了,吐了一些血,吓了我一跳。”厄玛担忧地说着,替他擦了擦后颈的汗珠,“还好后来发现只是舌头咬破了。” “唔。”周惟舔了舔上腭,舌头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还有些痛,说话不大利索,接过毛巾胡乱在胸口擦了两下,问,“什么时候了?我昏迷了多久?乔格和珀西回来没有?” “他们还没回来。”厄玛递了一杯水给他,“我们刚刚回来你就醒了,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为什么你会忽然咬破舌头?冰幔群里那个黑色的平台有什么不对吗?我远远看见你在上面摸了一会儿就昏过去了。” 周惟喝了半杯水,呼吸渐渐平稳,爬起来换衣服,手还有点抖:“我也不知道,那台子上刻的应该是龙文,我摸到以后就进入了幻境。还记得鸠塔那次吗?我也是因为读了龙文才产生了幻觉,这次和那次差不多。”出于某种直觉,他没有把祭坛和封印的事情告诉厄玛,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召唤其他神龙,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龙是一种危险而强大的生物,万一祭坛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又恰巧找到另外一个骑士族后裔,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事实上,现在连厄玛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周惟也有点不太确定了——今天发生的事如果仅用“意外”来解释,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毕竟厄玛曾经听说过祭坛的事,而且路过那里也不是一次两次。 可如果是故意的,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那里呢?他想得到什么? 周惟披上干净的衬衫,手指哆嗦得无法系上扣子。厄玛主动过来帮他,细心地替他扣上纽扣,整理衣领,自然而妥帖:“你说那石台上的刻痕是龙文?我以前经过的时候也怀疑过,没想到是真的……那上面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和封印有关?” 周惟看着他温和通透的绿眸,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些常见的幻象,和鸠塔里那些龙语差不多,岩浆、火山、风雪之类,我也弄不懂。” “是吗,我以为亚大陆的龙语会有所不同,所以你才那么大反应。”厄玛给他披上保温外套,内疚道,“你当时的样子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是触发了什么危险的咒语。那地方我曾多次经过,从没发生过异常的事情……大概因为我是普通人,所以无法触发龙语的原因吧。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危险的地方,我们应该在这里等乔格回来的。” “不怪你,是我让你带我去的。”周惟并非感性的人,但面对厄玛总有一种柔软的感情,看他内疚自责的样子忍不住又怀疑自己之前想多了,安慰他道,“只是意外而已,我不该触动那些龙语的,你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向我道歉。” “我答应过乔格要保护的安全,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厄玛皱着眉头,拿出超时空徽章,“我应该告诉他这件事,向他坦白我的错误。对,最好让他从星寰带个医生过来,你的样子不太好,脸色太苍白了。” “嘿,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周惟从他手里把徽章抢过来,“小事而已,没必要报告给乔格吧?我只是进入幻境太深,有点虚脱罢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哪用什么医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周惟看得出厄玛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一旦他把这件事告诉乔格,乔格又因为自己而指责他,很可能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 乔格是个好人,又深爱着厄玛,周惟不想让他夹在朋友和男朋友之间为难。 “不,你脸色太难看了,也许亚大陆的龙语和鸠塔的不同,对你的身体有什么伤害。”厄玛执拗地说着,伸手来抢超时空徽章,“我觉得有必要让医生给你诊断一下。” “别逗了,星寰有哪个医生能治龙语造成的内伤吗?”周惟将徽章藏在身后,道,“他们连龙语都没见过,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内伤,你就别瞎操心了。” 厄玛轻易便捉住了他的手腕,但不敢用力,纠结地拧了拧眉头,道:“这样真的好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该瞒着乔格……”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周惟将超时空徽章塞进他的衣兜,“他已经很忙了,别再给他增加负担。就这么定了,行吗?” 厄玛嘴唇嚅动了几下,妥协了:“好吧。” 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揭了过去,乔格和珀西回来以后周惟没有提起一个字,厄玛也没有多说什么。尽管周惟对厄玛的动机有些轻微的怀疑,但最终对乔格的信任战胜了这点小小的怀疑——厄玛是乔格的爱人,而乔格的判断,一向是非常准确的。 更重要的是,他回到了星寰,真正坐上了赫基主君的王座,开始主导这个国家一系列的大事,包括分封加勒、安置伊萨属国、安抚赫基人,以及主持联姻等等。 作为一名患有人类禁断综合症的土吊,周惟十分不耐烦处置这些坑爹的政务,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他作为赫基主君最实至名归的、也是最后的一段日子,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并利用自己面瘫脸的优势,成功地糊弄了绝大多数的军政大臣。 当然,珀西的威吓功不可没,毕竟,并不是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只分分钟可以毁掉半个城市的神兽的。 一切都推进得十分顺利,伊萨军队屯居在了指定的堡垒里,留守伊萨星球的难民们也陆续移民了过来,虽然他们在边境地区还不时和赫基人发生一些冲突,但在加勒的压制之下没有激起什么大的水花。星寰岛上,大婚需要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礼堂装修完毕,彼尔德的寝宫也装饰一新,就等日子一到,加勒从封地赶回来,举行盛大的婚礼。 周惟仍旧住在星寰中央的白石宫殿里,和他的龙、他的保镖,以及保镖的男朋友一起。厄玛是个非常尽职的秘书兼侍卫,在格里佛以“巡视”、“谈判”为名执行外联任务的时候,他一直忠心耿耿守在周惟身边,为主君陛下处理一切无法或者不耐烦处理的事情。 至于珀西,和平年代的神龙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他只需要每次朝会的时候趴在主君的王座旁边,捡哪个对周惟不够尊敬的大臣瞪一眼、喷点带火星的龙息刷刷存在感就可以了。 不过他的内心可比表面上看起来忙碌得多,因为隔三差五格里佛就会带回一些令人又期盼又烦恼的消息——格里佛一半以上的外联工作其实都只是幌子,真正目的则是和驻扎在赫基星球外围的护卫舰队联系,与远在伽马星系的家里人讨论回家结婚的相关事宜。 在两位王子的授意之下,护卫舰队已经联系上了他们亲爱的老爹。麦考大帝得知两个儿子同时找上了对象,老怀甚慰,听说他们还要完成拯救世界的重任,也没有立刻勒令他们回来,只是让他们小心行事,在贝克军团大队人马赶过去接应之前不要把自己弄死就行了。 是的,为了安然无恙地迎回两个傻儿子和他们的傻媳妇,日理万机的麦考大帝决定御驾亲征,带着自己最为精锐的皇家军团赶赴拓扑星系,绝对不让这坑爹四人组再耍什么幺蛾子。 好吧,他只是闲太久打算带着老婆公费旅游一趟而已,话说传回来的星图看起来拓扑星系还怪美的,赫基星球虽然穷,也穷萌穷萌的。 对整件事唯一感到失望的是爷爷大人,他老人家本来还打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去死去死团终身宅男证”传给倒霉的小孙子——格里佛这二货从小看上去就是注孤生的节奏啊有没有? 谁知道他竟然不到一百岁就找上对象了! 真是天理何在! 好在爷爷大人对小鸡,不对,是重孙子抱着莫大的热情,所以在短暂的失落之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鸡,不对是婴儿用品上面,据说最近已经囤了足够一百只小鸡用的奶瓶尿布口水巾之类的东西,就等着重孙子出世了。 家里奇葩太多,真是好糟心哦……珀西趴在金币堆上惆怅地叹气,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爸比妈咪以及爷爷和太上皇的四重奏洗礼,就觉得内心有点淡淡的崩溃。 在各怀鬼胎的忙乱之中,赫基星球终于迎来了先君薨逝之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庆典——摄政王和加勒王殿下的婚礼。 拓扑星徐徐下降,苍茫的阴影笼罩了星寰岛,星星点点的宫灯依次亮起,照亮了恢宏雄伟的圆环套圆环赫基皇宫。宽敞的鲜花宫里,两人合围的石柱上挂满了象征和平与爱情的花朵,雪白的轻纱在微风中飘荡,洒下淡淡的幽香…… 周惟穿着隆重的主君长袍,黑色布料绣满银色图腾,星云缠绕着山川河岳,奇异而和谐。要说人靠衣装,穿上这一身他竟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看上去端的尊贵,十分唬人。 作为他的专属神兽,珀西今天也得到了一个vip专座,好吧,就是主君陛下身后的一个大毛垫子。为了显得隆重一点,龙奴专门给他打造了一顶和主君陛下同款的xxxl号黄金王冠,镶着拳头大的黑晶岩,戴在他巨大的脑袋上倒也似模似样,比之前那顶黄金后冠看上去威风多了。 珀西对这样的装饰表示很满意,情侣王冠什么的最萌了,就是因为兽态不能穿衣服,有点遗憾。要不然再来一套同款黑袍子就更完美了,直接结婚也没问题呢。 夜幕降临,吉时已到,礼赞官宣布婚礼开始,乐师们奏响了喜庆而不失庄重的乐曲,悠扬的乐曲声中,彼尔德和加勒分别出现在大厅两侧的入口处,每人身后都跟着八名服装统一的男人,按伊萨风俗,大约就是他们的傧相之类。 周惟坐在高处的王座上,忽然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他以为彼尔德的首席男傧相肯定会是瓦龙汀,然而站在那里的八个人里居然压根就没有瓦龙汀的影子。 回想起来,似乎自打他和珀西回星寰之后就没怎么看到瓦龙汀了,是被彼尔德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吗?那也不至于大婚都不回来吧?瓦龙汀不是彼尔德最亲信的手下吗? 或者是因为有加勒王的缘故?为了避嫌?毕竟瓦龙汀曾经背叛过加勒王呢。 “我说,你最近有没有见到过瓦龙汀?”周惟微微俯身,问站在他旁边的厄玛,“他还在星寰吗?还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不清楚。”厄玛低声说,“我们回星寰之后我就没见过他,要我去打听一下看吗?” 周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空的话你留意一下吧。” 也许是直觉不对,也许是闲得无聊,周惟决定关心一下新郎官的头号马仔,毕竟,瓦龙汀可是把他从遥远的银河系诓到这儿来的罪魁祸首呢。 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第65章 婚礼血案EP03 厄玛的情报工作做得极为出色,在彼尔德和加勒大婚典礼三天以后,便完成了主君陛下交代的重任。 然而当周惟听说了他带来的消息,惊讶得眉毛都差点掉下来了。 “失踪了?”主君寝宫里,周惟不置信地看着厄玛,“瓦龙汀居然失踪了?” “是的。”厄玛说,“彼尔德王回到星寰不久,他就失踪了,这是他手下的斥候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 周惟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彼尔德没有让人去找吗?”瓦龙汀这种高级马仔,从彼尔德离开伊萨星球就跟着他,为什么失踪了他一点都不着急?婚礼上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事实上,正是彼尔德殿下下令,任何人不得过问此事。”厄玛说,“侍卫们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即使瓦龙汀大人最亲信的手下,也不敢多说一句。不过……”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完全封住人们的舌头是不可能的,那名斥候告诉我,各种流言现在都流传在市面上。据说,有人在瓦龙汀大人失踪前曾看到他和彼尔德殿下争执,所以大家都怀疑他是被殿下灭口了——你知道,他当初是背叛了加勒才成为彼尔德殿下的手下,现在他们兄弟和好了,还要联姻,他就成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存在。” “那彼尔德也没必要杀了他吧?”周惟疑惑道,“加勒连彼尔德都能原谅,又怎么会在乎瓦龙汀这种小喽啰?” “也许是瓦龙汀大人比较纠结吧,或者去找彼尔德殿下争论过。”厄玛说,“彼尔德殿下怕他搅了婚礼,所以才把他……好吧,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关在什么秘密的地方。” 周惟皱眉思索,少顷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彼尔德不会杀他。”乔格曾经和他说过,瓦龙汀是加勒的得意弟子,数月前加勒甚至夜探星寰,试图说服他背叛彼尔德,现在彼尔德一心讨好加勒,怎么会动瓦龙汀,最多把他关起来,等蜜月过后交给加勒处置。 “也许吧。”厄玛说,“我会继续留意这件事的。” 周惟摆摆手:“还是让他们内部去处理吧,我们不要插手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我们再酌情出手。”说到头,他还是不想看着瓦龙汀死。 “好的。”厄玛点头。 摄政王和伊萨王的婚礼业已结束,但蜜月还在进行,为了庆祝这一百年难遇的盛事,赫基帝国延长了假日,加之战争刚刚结束,整个星球都洋溢着一种懒洋洋的,温馨的气氛。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周惟都有点儿熏熏然的感觉,仿佛数月前那场血与火的战争根本只是个不真实的梦。至于珀西,就更懒散了,听说亲爹麦考大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他连防着格里佛抽风带老婆逃跑都不用操心了——还没跑出拓扑星系,贝克王国皇家舰队就能抓住他。 他现在需要担心的,只剩下如何应付贝克皇族那繁复冗长的婚礼了。 哦,对,还有老婆的禁断症。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闲的蛋疼,格里佛作为集体婚礼唯一的代表,在家长来临之际不得不频繁往来于星寰和护卫舰队之间,布置欢迎事宜,以及和司礼官商量婚礼流程等等,好在他之前才参与了彼尔德和加勒的婚礼,预热了一下,所以操作起来还颇有点得心应手。 和珀西一样,他身上也怀着关于身份的秘密,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婚礼也在筹备当中,他的另一半还不知道他们要结婚。所幸他面临的难题比珀西简单得多,以厄玛对他的爱与信任,目前一切的隐瞒应该都不至于破坏他们的感情。 大不了多求求情就好了。 抱着这样美好的憧憬,格里佛终于计划好了一切,开始考虑向厄玛坦白的问题——爹妈马上就来了,总不能见了面才跟老婆说:“亲,我爹是个国王!”,最好在贝克皇家舰队到达拓扑星系之前让厄玛接受这个现实。 酝酿了好几天,想好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格里佛先跟珀西通了个气。珀西有些担心厄玛会告诉周惟——这俩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有一种诡异的默契感,有时候连他这个“萌宠”都有些嫉妒他们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不过最终格里佛说服了珀西,注定伴侣之间的羁绊是无可替代的,即使厄玛和周惟再亲密,也不可能罔顾他的意愿。 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临,这天格里佛专门回了一趟天裂空间城,在德古拉号里收拾了自己的出生纸、id卡、猎手证,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连大学毕业证、足球裁判证、飞船驾驶执照等等都统统打包,打算晚上带回星寰给厄玛看,坦白自己“落跑王子”的身份。 然而当他兴冲冲飞回星寰的时候,却发现厄玛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格里佛在二楼大厅里找到了正在给神龙刷毛的主君陛下。周惟正光着膀子骑在珀西肚皮上给他搓鳞片,忙得一身臭汗,亮晶晶的汗珠挂在健壮的胸肌上,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仰躺着装蠢的某龙一脸欲|仙|欲|死的表情,已经快要飞升了。 不过格里佛完全没心情欣赏这种“美景”,抱着背包问周惟:“厄玛没跟你在一块吗?你打发他出去办事了?” “没有啊。”周惟从珀西肚皮上滑下来,后者立刻翻滚趴下,将某个不和谐的部位藏在尾翎下面,吐着舌头喘粗气。 “说起来我也有一下午没看见他了。”周惟将大刷子丢在水桶里,从地上捡起自己的t恤擦汗,“龙奴说他午饭后就出去了,貌似一直没回来。你找他有急事吗?” 格里佛摸了摸下巴,道:“是,是有点急事。” “都这个钟点了,他应该快回来了吧。”周惟看了看时间,道,“他最近老说胃胀,腿酸,也许是出去散步了。” “可能吧。”格里佛莫名有些不安,但厄玛出门没带任何通讯设备,也没带超时空机甲,应该没有走远,于是他没有太过纠结,跟周惟告辞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干净整洁,连杯子的把手都朝着一个方向,厄玛在整理方面有轻微的强迫症,大概是彼尔德从小调|教的结果。格里佛将装着“证物”的背包放在桌上,想了想又换到床头——也许在大家亲热以后躺在床上,比较容易接受对方坦白自己小秘密。 洗澡更衣,又稍微喝了点儿淡酒壮胆,时间已是深夜,格里佛等了又等,厄玛始终没有回来。 不对,他不该这个钟点还不回来,也不跟我联系……格里佛开始真正担心起来,换上外出的衣服,带上超时空机甲,准备出去找找。 然而就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厄玛回来了,就站在门外,正打算开门。 “天!你去哪儿了?”格里佛大大松了口气,上下打量,见他没什么损伤,表情也没什么异常。 厄玛微笑着抱了抱他,道:“带熊猫出去逛了,晚饭后我胃有点不舒服,就多散了一会儿步。” “散步也不用散到半夜吧?”格里佛不满道,“周惟说你午饭后就出去了,你在哪里吃的晚饭?吃的什么?不是告诉你不要随便吃外头的东西吗?最近一直闹胃痛,自己也不注意……” “哦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厄玛好脾气地求饶,筋疲力尽似的往桌子上一趴,软声道,“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儿行吗?” 格里佛责备的话都咽到了嗓子底下,无奈道:“好吧,下次记得带通讯器,走累了我好去接你。”拂起他的额发看他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极为苍白,毫无血色,发根也湿漉漉的,像是出了很多汗,不禁疑惑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在发烧吗?为什么出这么多汗?脸色也这么差……” “只是走得太多了,我最近一直汗多,也许是在亚大陆待得有点久。”厄玛低声说着,主动靠到他胸前,双臂环着他的腰:“好了,别担心了,我这就洗澡睡觉,明天哪里也不去了,睡一整天。” “就该这样。”格里佛说着,将他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一番甜蜜的沐浴,之后两个人终于躺到了床上。格里佛酝酿了一下情绪,打算说正事,一回头却发现厄玛已经睡着了,万分疲惫的样子,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做什么不舒服的梦。 “厄玛?”格里佛尝试着叫了一声,厄玛没应,只是蠕动了一下,靠在他怀里。大约是他的体温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厄玛的眉头稍微松了一点,手臂环着他的腰,沉沉睡去。 明天再说吧,他太累了……格里佛放弃了计划,搂着他闭上眼睛,这也许就是天意吧,今天不宜坦白。 好在明天没什么事,可以睡一整天,有充足的时间把一切都说清楚。 格里佛想得很美好,然而第二天一早,一件突如其来的惨案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并导致刚刚平静下来的赫基帝国,再次陷入了动荡之中。 拓扑星升起之前,瓦龙汀的尸体被发现在硫塞山南麓一片茂密的树林里,离伊萨自治区边境只有不到五公里。 第66章 婚礼血案EP05 失踪二十多天的摄政王头号马仔,被人杀死在伊萨人的驻地边界附近,偏偏,他还是曾经的二五仔,加勒王的得意弟子。 这案件背后的逻辑简直比瓦龙汀本人的身份还要复杂,到底是谁杀了他?心怀不忿的赫基人?报仇雪恨的伊萨人?清理门户的加勒?还是嫌他碍事的彼尔德?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伊萨人的巡逻队发现尸体之后通知了最近的赫基警署,但在对方到达前就把尸体运回了自己的驻地。当然,他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人是死在他们的防线外围的,为了避免有人栽赃嫁祸,最好第一时间把所有证物都归拢到自己手里。 但他们的做法却引起了赫基人的不满,虽然瓦龙汀死在边界处,但毕竟是赫基辖区境内,他们这样做完全属于越权,且有欲盖弥彰、湮灭证据的嫌疑——比之于部分对和谈不满的赫基恐怖分子,伊萨人显然更加仇恨瓦龙汀。 最最重要的是,即使命案发生在伊萨人辖区内,仍旧属于赫基帝国警署管辖范围之内,毕竟,现在伊萨人也是赫基主君的属民了。 官方在第一时间打起了官司,一个标准日之后,两边的仲裁申请书同时送到了周惟案头。 这算是二王大婚后主君陛下处理的第一件国家大事,周惟看着卷宗内那些惊人的叙述,尤其是残酷的现场图片,简直惊呆了。虽然这个星球从他到达伊始就战火不断,死伤无数,但战争和凶杀造成的死亡给人的震撼是完全不同的,尤其受害者还是他熟悉的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数月之前那个飘雪的午夜,瓦龙汀是怎么敲开他的门,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回家……好吧,也许瓦龙汀目的不纯,还有做戏骗他的嫌疑,但毕竟没做过什么大死不是吗? 就这么没了,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到底是谁杀了他?”周惟喃喃自语,仔细翻看卷宗。瓦龙汀死得相当利落,一刀毙命,凶手甚至没有用火器或者光刃,仅凭一柄古老的冷兵器就结束了他的性命。他的尸体全身完好,只有颈部一个致命伤,深达两公分多,完全切开了气管,但凶手下刀手法却相当诡异,避开了大血管,所以他失血并不多,现场没有大量的血迹,异常干净整洁。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凶手是个极端冷酷而缜密的人。 可是瓦龙汀不是被彼尔德王秘密关押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硫塞山?难道是厄玛的情报出了错误?或者……下面的人猜得没错,他早就被彼尔德王杀了,现在出现在硫塞山,只不过是抛尸而已? 但这与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又不相符。 周惟苦苦思索着,却完全理不顺这件凶案的逻辑,唯一靠谱的推论就是,瓦龙汀对两国和谈,包括联姻在内的一系列事件非常不满,向彼尔德提出异议。然后彼尔德担心他搅乱大局,所以灭了他的口。 然而彼尔德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抛尸荒野?相信在星寰,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消失,他没理由这么干啊! 周惟百思不得其解,跑去找厄玛商量,但在门口就被格里佛拦住了。 “他病了,昨天一整天都没起床。”格里佛完全没心情关心马仔的生死,当然,也没心情执行自己的坦白计划,前天晚上厄玛回来之后就病了,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昨天睡了一天,结果今天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惟看到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厄玛,吓了一跳:“病得严重吗?有没有叫御医来看?” 提起这个格里佛就焦躁得不行,他老早就提出叫御医,或者起码把护航舰队的航医叫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柔顺的厄玛这次特别执拗,坚持不见任何医生,也不做任何治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的,只是累了而已,睡几天就好了。”他执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到后来连格里佛都不让近身了,“如果你觉得看不过去,就出去找点正事做吧,眼不见心不烦,等过两天我恢复了再回来好了。” 这种任性的话简直不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但格里佛完全拿他没办法,又不好强行让医生进来给他检查,纠结了一天一夜,都要疯掉了。 “没什么,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格里佛不想让其他人也跟着自己着急,只能这么跟周惟说,“有什么事吗?紧急的话我替他去办好了。” 周惟有些犹豫,厄玛病着,这种时候派乔格出去有点不近人情,但瓦龙汀身份特殊,万一有人拿他的死做文章,很可能引起动荡。纠结了一下还是说:“瓦龙汀被杀案的卷宗送到我这里了,赫基人想让伊萨人把尸体移交过来,但伊萨人不肯,双方要求我调停。我想和珀西去一趟伊萨自治区,但担心有什么还不了解的细节……” “哦,我知道了。”格里佛揉了揉眉心,道,“等下午厄玛好转一点,我出去探探,你跟他们说你们明天去就可以了。” “那好吧。”周惟说,“厄玛真的不要紧吗?从冰谷那时候他就一直闹胃病,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让他去看医生,他总是推脱……” “我会劝他的。”格里佛只能叹气,“稍后你让人把卷宗给我送上来吧,我先看一看。” 周惟答应了,回到大厅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临走前收好的卷宗被拂到了地上,全部散开了,文件、图片、申请书……丢了一地。他蠢萌的神龙正拖着长尾巴爬来爬去,像对拼图一样将大大小小的纸张排成长长的一行,忙碌得不行。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去去,这不是给你的玩具……吐出来!”周惟一个头两个大,抱着珀西的脖子扒开他的嘴,挠他的牙床示意他把叼着的图片吐出来,“该死,你吞下去没有?张开嘴给我看看!” 珀西吐掉图片,张大嘴给他喷了一脸爱的龙息,表示自己还没开始吃呢。 周惟松了口气,甩了甩图片上的口水,爬来爬去又把卷宗收起来:“警告你以后别动这些东西,不然揍你!” 欠揍的某人立刻伸出一根指甲把他刚刚摞起来的卷宗又推到了——你揍嘛! “……”周惟对他的抖m神龙完全没有办法了,象征性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老实点儿!明天咱们要去伊萨自治区了,把你的蠢萌收起来,给我装高冷一点,抖威风懂吗?” 珀西立刻昂首挺胸,给他一个腹黑而销魂的白眼儿,表示完全懂! 周惟晾干口水,让人将卷宗送到了格里佛那里,又喊了个扈从来,让他去请彼尔德殿下过来。 他想问问案件的进展——这件案子第一“苦主”应该算是彼尔德王,毕竟死的是他最得力的亲信。 然而一刻钟后扈从仓皇来报:“出大事了,陛下,彼尔德殿下不在他的寝宫里,侍女说他昨天就赶去伊萨自治区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啊?”周惟惊讶,“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昨天上午,瓦龙汀大人的尸体被伊萨人发现,不久之后就上报了加勒殿下。据当时在宫中伺候的人说,加勒殿下非常震惊,连彼尔德殿下都没有通知,就带着随从飞往硫塞山了。后来彼尔德殿下回来,知道以后也是大惊失色,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吩咐,便独自离开了星寰岛,大约是追加勒殿下去了。”扈从一口气地说完,道,“侍女说加勒殿下是中午离开的,彼尔德殿下两个小时候出发,应该在昨天深夜到达伊萨自治区的行宫……如果他是去行宫的话。” 这么说他们已经在当地调停了?那为什么今天早上我还收到双方的仲裁申请书?周惟叫扈从下去,坐在王座上沉思起来:一件凶杀案而已,难道两名藩王还不能搞定吗?莫非瓦龙汀之死真的和彼尔德有关,以至于他自己也身陷其中,无法解决? 想不出个所以然,周惟又跑去找格里佛,把扈从的话复述了一遍。格里佛已经看完了卷宗,虽然和他一样对内情不太了解,但隐约感觉有什么超越凶案以上的暗涌正在酝酿,凶手的矛头貌似并非单纯指向一个小小的马仔,而是指向两名刚刚结婚的藩王。 “明天你不要去伊萨自治区仲裁了。”格里佛对周惟说,“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是我带珀西过去先把一切查清楚再说。” “呃,也好。”周惟本来就有点社交恐惧,一想到要应付来自两国的藩王、警察、密探……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况且厄玛这个样子,也需要有人留下来照顾,如果我们全都离开,万一他有个什么,连个叫医生的人都没有。” “就是这样。”格里佛说,“我也不必提前去打探了,下午我和珀西一起出发,直接去伊萨驻地,争取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早死早埋,不就是指定一方彻查案件吗?那就看情况指一个就好了,反正谁不服就让珀西喷谁! 他要早点带老婆离开这个诡异的星球,不管什么事,简单粗暴全部镇压拉倒! 商量停当,周惟留下来照顾厄玛,格里佛带着珀西飞往硫塞山。出发前珀西绕着白石宫殿打了个旋子,周惟站在露台上向他们挥手:“早去早回!” 然而流年不利,仿佛从二王大婚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格里佛和珀西非但没有早去早回,反而被反目成仇的伊萨人阻隔在了硫塞山堡垒里,迟迟未归。 第67章 次空间EP01 格里佛走后周惟处理了一些日常的事情,上楼去看厄玛。 厄玛仍旧窝在床上,但已经醒了,正愁眉苦脸吃着一碗肉粥,那纠结的表情仿佛每一口都倒尽了他的胃口。 然而粥碗上贴着格里佛离开时留下的字条——“必须吃完”,所以他还在尽最大的努力完成“饲主”留下的命令。 “很难吃吗?”周惟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问。 “唔,还好吧。”厄玛捧着碗苦笑,“抱歉不能帮你出去办事了,乔格他总是太小心,我……我又没办法说服他……” “哦哦,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周惟虽然觉得瓦龙汀之死有些蹊跷,但并不觉得十分担心,无论如何现在是和平时期,两国联姻,情况比从前好太多了。 只要有珀西在,以前两边打成狗脑子他们都摆平了,这次又能坏到哪里去? 厄玛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绪:“我们不是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吗?这种时候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总是让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周惟嘴角一抽,他是不信凶兆吉兆这种事的,他的人生就是一环套一环的凶兆,不靠谱的渣爹、天文数字的欠款、鸟不拉屎的星球大战……呵呵,还能再有多“不祥”?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厄玛担心地问,“如果瓦龙汀真是彼尔德殿下杀掉的,那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呃?怎么说?”周惟感觉他话里有话。 厄玛犹豫了一下,道:“我总觉得,瓦龙汀大人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你知道,我从小就待在彼尔德殿下身边,对他最微小的情绪变化也能看出来。别人总以为瓦龙汀大人是他的亲信,是他最信任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恋人——这只是八卦,事实上我也这么被人怀疑过——连瓦龙汀大人本人可能都觉得自己和彼尔德殿下亲密无间。但我看得出来,彼尔德殿下对他有一种,一种很难描述的感情……”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绿眸闪烁不定,不知道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还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良久,久得周惟都想催促了,他才出了口长气,道:“我以前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嫉妒。” “啊?”周惟愕然。 厄玛将粥碗放在床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道:“有那么一阵子,我对你也有一点……嗯,对不起,你知道,乔格对你非常重视……” “嗐!”周惟忽然间懂了,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的。”厄玛马上说,“我只是说,就因为这件事,我才意识到彼尔德殿下对瓦龙汀大人有一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嫉妒之情,你明白吗?说起来真是匪夷所思,但我认为我的直觉没错。” 嫉妒?嫉妒什么?周惟并不怀疑厄玛的直觉,只是想不通一个摄政王对马仔有什么可嫉妒的。 话说回来,能让男人产生嫉妒的东西,无非是金钱、权力、美女等等,彼尔德身为赫基帝国摄政王,应该不缺钱,在自己回来之前,应该也不缺权力,至于美女……哦,对,他感兴趣的貌似的美男,还是自己的哥哥…… 等等!周惟依稀抓住了什么,怔了怔,看向厄玛。厄玛正好也看向了他,两人对视片刻,同时意识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瓦龙汀是加勒真正喜欢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彼尔德对他的妒忌! “不会吧……”周惟迟疑着说。 厄玛也不确定地摇头。 外星人的爱情观太扭曲了,作为在地球土生土长的禁断症患者,人龙杂交孕育出奇葩后代,周惟完全猜不透这帮基佬到底在搞什么基。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告诉过乔格这个推测吗?” “没有。”厄玛摇头,“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吗?万一我们猜得不对呢?他现在已经快到伊萨自治区了吧?如果被不确定的消息影响,说不定会造成危险。” 周惟思忖了一下,到底有些担心,道:“我发个消息给他,让他便宜行事吧。” 厄玛点了点头,捧起粥碗继续完成他艰巨的进食任务,好不容易吃完了,静坐片刻,忽然捂着嘴跳了起来,踉踉跄跄跑进洗手间,趴在水池上疯狂地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周惟吓了一跳,跟着跑进洗手间,“怎么吐了?胃不舒服吗?要叫医生来吗?” 厄玛还在吐,说不出话,只向他猛烈地摇了摇手,半晌吐完了,弱声道:“不,不用,只是吃得太急了,又太难吃……” 好吧,药膳什么的味道总是会怪一点,周惟拿毛巾递给他。厄玛道了谢,洗脸漱口,扶着他的胳膊回到床上,呕吐造成的红潮渐渐褪去,原本白皙的面孔变得几乎毫无血色:“不行,我要再睡一会儿,头晕得厉害。” 周惟扶他躺下:“你这样硬挺着能行吗?讳疾忌医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瞧瞧你都成什么样了?” “不,我没事。”厄玛在这种时候显现出他异于常人的坚定,“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来陪我,我想安静地睡一会儿。”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道,“你知道,我最近睡眠不好,很容易惊厥,所以拜托让人离我的房间远一点,别发出任何能吵到我的声音,好吗?” 他很少提什么要求,现在病成这样,周惟自然不能违背他的意思,点头道:“好的,我让所有人都到外头去。”又将通讯器放在他枕边,“我就在一楼,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叫我。” 厄玛恹恹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周惟将房间的光线调暗,轻轻退了出去。 整整一个下午,厄玛都没有叫人,也没有下楼。黄昏时分周惟蹑手蹑脚到他房门口听了一会儿,毫无人声,他似乎还在睡着。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周惟有些担心,想进去看看,但厄玛明确说过不许人靠近,而且白石宫殿地处星寰岛中心,四周遍布扈从,外围还有暗卫,整个赫基星球,除非待在龙背上,这里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最终周惟打消了念头,整个夜晚都没有打扰他。 次日一大早,拓扑星刚刚升起,周惟便来到了二楼,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厄玛虚弱的声音:“请进。” 休息了一天一夜,厄玛看上去仍旧疲倦苍白,额头布满冷汗,不过精神看上去还行,绿眸精光闪烁,有一种奇异的亢奋感。 “你怎么样?”周惟迟疑着问他,“你刚醒吗?还是一晚没睡?”通宵背书应付大考的人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官能亢进有木有? “半夜醒了,大概是昨天睡太久,一直再没睡着。”厄玛说着,打了个哈欠,“现在才感觉有点儿困。” “你不是想继续睡吧?”周惟不可思议地道,“这么不分昼夜地睡上三天,好人都要病了,你还是醒醒,吃点东西活动一下,把时差调整一下再睡吧。” 厄玛好脾气地笑了,又打了个哈欠:“好吧,遵命,陛下,听你的,我这就下去餐厅弄点吃的,吃完再睡。” 周惟见他情绪不错,而且还罕见地来了胃口,微微松了口气:“我这就让厨师去给你准备吃的,来点儿什么?” 厄玛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皱眉:“居然想喝酒……不过还是算了,你一定会向乔格告密的,我还是吃点儿健康的东西吧。烤肉、果汁之类的。” “正该如此。” 两人去餐厅就餐,刚刚坐下没多久,开胃菜才刚上桌,一名扈从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 周惟都要被这三天两头出事的破国家弄出心肌梗塞了,放下调羹,问:“出什么事了?” “打起来了!”扈从急促地说,“前天下午加勒陛下回属地调查瓦龙汀大人的死因,晚上彼尔德殿下也赶了过去,双方闭门密谈了很久,据外头伺候的人说,气氛非常不好,彼尔德殿下掀了桌子,加勒殿下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怕人……” 周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厄玛的猜测有点靠谱。 “后来彼尔德殿下命在场的赫基警署代表,将案件全权转交给加勒殿下处理,任何人不得过问。”扈从接着道,“昨天乔格大人和神龙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暂时压了下来,警署这边虽然对彼尔德殿下的处置有所不满,但并没有坚持插手案件。伊萨那边取得了授权,派人进入案发现场调查线索。” “然后呢?”周惟被他说得发急,追问道,“你说打起来了,到底谁和谁为了什么打起来了?” “伊萨人和我们在自治区边界上的守军打起来了!”扈从都快咬到舌头了,急匆匆道,“伊萨人的专案组调查了一阵子,说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封存起来叫人呈交给加勒陛下。但呈交证物的人在半道上遇到狙杀,死了,证物也不翼而飞,接应的人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只在死者手信发现一角公文,上面写着……”扈从犹豫了一下,才道,“二十多天前,瓦龙汀大人被彼尔德殿下抓了起来,囚禁在某个秘密地点,然后还没放出来,凶案就发生了。” 果然老早就被控制起来了!周惟倒吸一口凉气:“那现在加勒认为是彼尔德杀了他?” 扈从满头大汗:“是的,加勒殿下拿到公文残片以后,忽然发难,囚禁了彼尔德殿下。乔格大人怕他误伤彼尔德,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本想和神龙大人一起将人质夺回来,送回星寰,谁知加勒殿下当即下令伊萨天基防线开火,将他们阻隔在了自治区边境处!” “伊萨人阻隔了乔格?还有我的龙?”周惟不敢相信,“不可能!伊萨人是怎么做到的?” 扈从苦哈哈道:“加勒殿下大概是早有准备,他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我们赫基人,一直让自己的天基防线出于一级战备待命状态。而且陛下,您和伊萨人没有真正打过交道,上次活捉加勒王,完全是出奇制胜而已。实际上,伊萨人是非常善于打仗的,大约从那次失去加勒王以后,他们就在研究对付神龙的战略,现在……运气不好,居然被他们用上了。” “……”周惟对凶杀案居然造成这种神奇的结果,完全无力吐槽。 太逆天了好吗! 第68章 次空间EP02 谁都没有料到,一件凶杀案会再次挑起两国的战火。双方联姻不足三十天,连蜜月都没有过完,加勒和彼尔德便再次反目相向,剑拔弩张。 现在怎么办? 周惟第一次感觉“主君”这个沉甸甸的担子切切实实落在了自己肩上——乔格被阻击,珀西不能及时回来,厄玛病得连个人样都没有,唯一有能力处置整件事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叫人联系加勒。”周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丢下吃了两口的早餐,对扈从道,“让他先停火,我要和他对话。” “通讯被切断了!”扈从焦虑地说,“加勒王早有准备,屏蔽了属地与星寰之间的通讯线路,除非靠近伊萨属地,否则不可能和他建立对话。” 周惟一个头两个大,皱眉往卧室走去:“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想办法。” 厄玛在扈从汇报的全程都没有吭声,这时忽然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周惟挥挥手让扈从下去,道:“我得到前线去,你留在星寰主持大局,我用超时空机甲突破伊萨防线,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乔格和珀西。我们必须和他们取得联系……” “不行!”厄玛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应该在星寰等他们回来。神龙是不可战胜的,伊萨人就算再诡计多端,也不可能长时间困住它,它迟早会回来的。” 周惟只是摇头,其实从昨晚他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了,乔格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他的信息,这在从前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伊萨人一定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才把他们困在了属地辖区内…… 作为他们唯一的外援,他必须做点什么。 “星寰也不见得安全。”周惟说,“彼尔德不在,我无法保证赫基人对我的忠诚,万一伊萨人步步紧逼,彼尔德又一直不回来,这里难保不会被人渗透,我们必须尽快和乔格回合。” 厄玛欲言又止,显然也认识到他说的是事实——联姻之后,因为他们一直打算离开这个星球,所以并未用心归拢下面的势力,如果彼尔德出点儿什么事,赫基军团,包括星寰守军在内,忠诚度都难以保证。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星寰。”厄玛说,“要去一起去吧,我也很担心乔格。” 周惟虽然觉得他身体堪忧,但乔格失联,自己确实没有立场阻止他,只能点头:“好,一起去。” 两人分头回房间准备装备,周惟换了身利落的打扮,带上超时空徽章,刚要出去,忽见扈从匆匆来报:“陛下!不好了!” 周惟感觉自己的心肌梗赛有所加重:“又怎么了?” “有人袭击了伊萨属地,试图劫走彼尔德殿下!”扈从道,“刚刚收到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昨天半夜有人潜入了伊萨自治区的行宫,试图把彼尔德殿下解救出来,结果被加勒发现了!那些人见无法带走彼尔德殿下,便防火烧了行宫东侧的建筑物,一大片宫殿都着火了,包括负责瓦龙汀案的专案组所在地!现在尸体、证物等等都被销毁了,加勒王大发雷霆,事情恐怕不妙!” “……”周惟扶额,“到底是什么人?是我们的人吗?谁下令让他们潜入自治区的?” “不知道!”扈从道,“所有军政官员,包括彼尔德殿下的嫡系卫队,都声称没有派任何人去伊萨自治区!没人知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放完火以后去了哪儿!现在两边的人都在找他们,但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根本没有踪影。” 周惟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脱出掌控:“难道见了鬼了?让他们继续找!让前线的人和加勒对话,说明一切,绝对不能让矛盾再恶化了!” “是!” 厄玛知道了这件事,表情也是十分凝重:“不能耽搁了,这件事不简单,我们必须尽快和乔格会和,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不能让目的不明的人再抢占先机,搅乱局势,否则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周惟简直不能更赞同:“我们这就出发!” 为了确保他们的行踪秘密、安全,周惟和厄玛一致同意不告诉任何下属,悄悄离开星寰——毕竟现在很明显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搞破坏,万一星寰已经被渗透,作为主君周惟绝对是第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好在他们都有超时空机甲,在这两件神器的加持下,很快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星寰。 两台机甲一级展开,以隐身模式往硫塞山飞去,周惟打头阵,厄玛飞在他身后五十米的地方为他断后,时刻注意着有没有不明追兵从星寰跟出来。 “我说,为什么不和我建立深层意识共鸣呢?”格里佛的颜控机甲有些伤心地问自己的二号主人,“我们为什么要保持外部对话这种落后的沟通模式?虽然我的语音系统很完善,模拟声音也很苏,但脑内共鸣不是更快吗?” “我只是不习惯。”厄玛拒绝了机甲发来的意识接驳申请,坚持使用外部语音对话,“我不习惯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你可真神秘。”颜控机甲暗自嗟叹,收回了申请。颜控之所以叫颜控,就因为对美颜的主人完全没脾气,哪怕被嫌弃了,仍然无法自拔地跪舔着主人。 换了格里佛它早掀桌走人了! 周惟飞在前面,不时通过机甲间的加密通讯给厄玛发个例行讯号,不久之后便离开了星寰岛所在的海域,来到了另外一块群岛地区的上空。 忽然,机甲内的提示音响了一下,提示空间压力异常。周惟莫名其妙,通过意识共鸣问乔贱贱:“怎么了?” “空间能量有异常。”乔贱贱说,“前方有一些扭曲的空间漩涡。” “啊?”周惟还是第一次听说赫基星球有空间漩涡,奇怪地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概是这个星球的特色。”乔贱贱从数据库中提取以前飞行时采集的量场报告,飞速运算,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赫基星球有特殊的量场效应,大概是它的独特结构造成的——它是一个三层空心球,最内层的星核属于一种很罕见的周期性变化次空间,能量很不稳定,这种特点映射在外层大陆,就导致大气层内有很多悬浮山。” “哦。”周惟似懂非懂,但悬浮山他是知道的,第一次乘穿梭机从天裂空间港下来,他就看到很多悬浮山飘荡在大气层内。之前他和珀西练习飞行时曾想飞上去看看,但接近以后才发现那些山都只不过是一种类似海市蜃楼的幻象,根本无法触摸,遑论登攀。 事实上,只要接近它们,就会发现那只是空间扭曲的幻影,就好比一些悬浮在空气中的气泡,只不过泡泡里映射的是另一个时空的景象而已。 “于是,那些山其实是次空间的映射?”周惟问乔贱贱,“是二分之一火山吗?封印神龙的地方?” “有这个可能。”乔贱贱回答,“从我收集的有限的资料来看,我们看到的所有悬浮山,都是两座山峰在不同角度的映射,虽然它们外观各不相同,大小差异也很大,但按照映射公式计算下来,最终数据都能归结为两组。这就说明,次空间可能只有两座山。唔,这跟‘二分之一’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周围不得而知,蓦然想起上次和厄玛一起去看他父亲,在亚大陆祭坛的龙语中看到的幻象——即将喷发的火山上方,到垂着冰封的雪山,山尖高耸的冰锥几乎刺入火山口…… 难道二分之一火山其实是两座山的组合? “小心!”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脑内忽然传来乔贱贱警惕的声音,“量场波动加大了!前方出现密集的空间漩涡!” “啊?”周惟吓了一跳,闭上双眼,通过乔贱贱的外部视野看去,只见飞行方向正前方出现了大大小小一团一团的能量漩涡,因为系统用亮蓝色将其标出,所以他的视野里几乎变成了蓝色的海洋。 “怎么搞的?”周惟简直不敢相信,“我以前飞过这一带,没有这么多悬浮山啊,这些空间气泡特么是啥时候冒出来的?” “我的资料库里也没有这个记录。”乔贱贱道,将显示模式做了一下调整,周惟“视野”中的蓝色漩涡立刻变成了无数巍峨险峻的悬浮山,这些幻象密密麻麻漂浮在天空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多。 “厄玛!”周惟马上接通了另一台机甲的加密通讯,“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多的悬浮山?” “我不知道!”厄玛的语气也是异常惊惧,“我从没见过这种景象,虽然赫基星球上空的悬浮山经常变化,但总数一向是不变的,还从没出现过这样密集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拿不准是别处的悬浮山飘过来聚在一起了,还是多出了很多,天!我们要不要马上和星寰的天文观测中心联系?” 这种时候周惟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犹豫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建议,给星寰的天文观测中心发了一个询问信息。 就在他悬停在原地发信息的时候,前方的景象还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悬浮山出现在大气层内。现在不用咨询天文学家,周惟也能确定它们不仅仅是维持原有数量、聚拢在一起那么简单了,这么多的空间漩涡突然出现,绝对是什么东西影响了星核内次空间的能量场! 这是偶尔的自然现象,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后者,会是伊萨人吗?他们就是用这种力量阻击珀西和乔格的吗? 不可能吧?这么逆天的技术,要有他们早拿出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难道,这个星球上还有另一股神秘的势力? 周惟感觉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似乎他曾经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肤浅的表象,正戏的大幕,此刻才正缓缓拉开…… 第69章 次空间EP03 周惟悬停在原地等待星寰天文中心的报告,前方空间漩涡还在不停地增加,不久之后,有一部分因为太过密集而连在了一起,像气泡一样融合、扩张,渐渐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次元映射空间。 而气泡当中,原本大大小小的山峰幻象也开始融合、拼接,仿佛拼插积木一般,慢慢拼凑成一些更大、更完整的山峰。 “这到底是什么?”周惟在加密通讯内喃喃道,“这么大规模的幻象……乖乖……这还是幻象吗?次空间的山会不会到最后真的出现在表大陆?” 厄玛沉默不语,不知道是被这样的奇景震撼了,还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周惟感觉他情绪有点奇怪,回头问道:“你还好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唔,没有,还好。”厄玛低声回答,操纵机甲后退了一段距离,“你撤回来一点,小心被卷入空间漩涡,这么大的能量太危险了。” 周惟依言后退了几百米,悬停在他侧前方:“不知道乔格他们失联,是不是和这次的空间能量波动有关?” 厄玛还没有回答,机甲忽然传来提示音,周惟接驳一看,是星寰天文中心发回的报告。报告显示从昨天午夜开始,以硫塞山为中心,忽然发生了大规模的空间能量波动,大量的悬浮山幻象出现在火焰丛林至硫塞山顶峰之间。到今天凌晨,整个硫塞山南麓已经陷入巨大的空间扭曲场内,别说是通讯信号,连一部分建筑物和工事都受到了影响,莫名消失,疑似被卷入了扭曲的空间内。 “乔格和珀西一定是被扭曲的能量场陷住了。”周惟将报告共享给厄玛,道,“这里离硫塞山还有很远的距离,量场都紊乱成这样,伊萨自治区那边恐怕整个儿都乱套了!这根本不是常规的能量波动,简直就是打开了次元门,硫塞山南麓的建筑物恐怕不是消失,而是被某种次元通路转移到了次空间内……天,乔格他们不会也被卷进了次空间吧?” 厄玛沉默不语,大约是在看报告,良久沉声道:“你还记得鸠塔内的典籍吗?黑色龙皮封面的那本。” 周惟一愣,道:“你是说刻着龙文的那本?” “对。”厄玛说,“还记得其中一篇关于封印神龙的记载吗?大祭司曾经提到,主君开启祭坛,次元通道打开,天地逆转,冰与火之地出现在天空之境,骑士族将神龙驱赶进二分之一火山,让它们永留于荒芜之地……” 周惟脑海中慢慢浮现起当初阅读典籍时看到的图腾,厄玛说得没错,那本龙皮封面的祭司大典上是这样记载的——为了封印神龙,主君利用祭坛将天地逆转,率领龙骑士将神龙赶入次空间的二分之一火山,之后逆转结束,它们就被永久性地困在了赫基星球的星核里…… 难道,又有人开启了祭坛,逆转了天地? 不,不可能,他才是主君,骑士族唯一的后人,他没有动祭坛,又有谁能打开通往二分之一火山的通路? “你怎么知道典籍的内容?”周惟有些奇怪地问厄玛,“你看过?” 厄玛语气一窒,道:“我在你阅读的时候忍不住扫了几眼,恰好看到了这段内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而且……职业病吧,我总是随意扫过一段文字就会不自觉地记下来。” 这种小节周惟并不在意,随口问了一句就撂开了,转而道:“你是说有人利用祭坛打开了次元门?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唯一的骑士族后裔吗?如果赫基星球上还有其他人,彼尔德为什么劳师动众去找我?” “我不知道。”厄玛说,“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形,而且你上次解开珀西的封印,貌似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景象,当时天文中心完全没有能量波动的记载。” 事情太诡异了……周惟毫无头绪,看着远处不断扩大的能量漩涡,一时间犹豫着该不该继续飞往硫塞山。这里离硫塞山还有很远,量场已经如此紊乱,如果继续向前,很可能被卷入扭曲的空间之中,陷入星核内部。但珀西和乔格下落不明,超时空机甲又在他们两个人手上,如果现在撤回星寰,万一失控紊乱结束之前他们还没能找到通路返回表大陆,那很有可能像曾经的神龙一样,被永久性困在二分之一火山。 怎么办? 周惟悬停在半空中,脚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绿树覆盖的群岛,头顶是赫基星球的天空,挂着亘古不变的光环……这一切都让他想起曾经和珀西翱翔天空时看到的美景。 “我要继续往前走走看。”周惟下定决心,对厄玛道,“我想你最好先返回星寰,万一我发生什么意外,你还可以想办法驰援……” “不。”厄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建议,坚定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对视少顷,没有说话,默契地同时转身、加速,往硫塞山的方向飞去。 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了密集的空间漩涡区域,和周惟想的一样,当大规模能量波动出现的时候,这些“气泡”不再像以往常见的那些悬浮山一样,只是虚无的映射,随随便便便可以穿越。当量场大到一定的程度,人一旦接近“气泡”边缘,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拉扯,往扭曲的空间内跌落。 好在他们有超时空机甲,一旦靠近危险地带,机甲便会自动报警,避让腾挪。但这么一来他们的速度就大大降低了,几乎不足之前十分之一,飞了足有一个小时,才远远看到硫塞山模糊的轮廓。 和星寰天文中心报告的一样,这里的情况比群岛上空严重得多,空间漩涡已经连成了足有一个要塞大小的区域,硫塞山南麓几乎全部被笼罩在里面,所有的山峦、树木、建筑物……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扭曲感。高耸的硫塞山主峰上方,整片的天空均被云层覆盖,云层之间,一座巨大的火山隐约在现,火山口逸散着青灰色的烟火,赤红的岩浆像鲜血一般,在漆黑的岩石缝隙中蜿蜒流动。 火山上方,一座倒垂的冰峰直戳火山口,冰雪覆盖的山峰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山基绵延至天边,消失在光环的光晕里。 二分之一火山! 这是周惟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座传说中的山峰,它与龙语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也许是硫塞山南麓扭曲量场足够大的缘故,它被完整地映射了过来,纤毫毕现,如同真迹。 “前面已经没有完整的通路了。”乔贱贱经过计算以后告诉周惟,“如果要继续向前,我们必须进入扭曲的空间。我的数据库缺少对赫基星球的研究参数,无法保证可以承受其中可能产生的应力。” 都飞到这里了,不可能再回头,周惟略踟蹰了一下便下达了命令:“继续向前,寻找珀西和乔格的下落。” “好的。”乔贱贱的生存使命就是保护珀西的安全,要不是操作者是周惟,它早就冲进去寻找主人了。 话说回来注定伴侣先生对王子殿下还真是情比金坚哪! 颜控机甲当中,厄玛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两台机甲一前一后,同时沿火焰丛林边缘往伊萨自治区飞去——也许是磁场干扰的缘故,那里的量场紊乱稍微轻一些。 机甲不断发出警报,并自动展开成了二级,开启量场保护罩,在空间漩涡中穿行。通过乔贱贱的外部视野,周惟看到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奇景——火红的树木生长在岩浆涌流的火山岩上,伊萨人的防御工事戳在火山灰里,居民房屋的圆顶在岩浆中若隐若现…… 扭曲的空间将次空间与表大陆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各种奇怪的幻象层出不穷,根本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周惟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在硫塞山南麓,有时候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穿越了次元通道,现在正在星核内飞翔。 “通讯受到干扰,这里量场太乱了。”乔贱贱说,“我搜索不到乔格的通讯器。” 这样漫无目的地找确实不是个办法,何况这地方现在乱得跟混在一起的拼图一般,根本无法确定哪儿是哪儿……周惟十分焦虑:“有没有办法找到加勒的行宫?乔格是去找加勒调停的,应该会在那里。” “空间已经被打乱,我正在计算正确的次序。”乔贱贱说,“请你冷静一点,陛下,你的肾上腺素有点儿高。” 周惟无暇理会自己的肾上腺素,现在他觉得阻隔通讯什么的应该不是加勒的命令,而是量场造成的,包括扈从之前说他“早有预谋”之类,也应该不是真的——如果量场变化是加勒引起的,他应该没那么脑残,把自己的属地搞成战场,怎么说也应该拿星寰开刀。 而且,引发这一切的应该也不是赫基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好不容易迎来和平,谁吃饱撑的忽然又向“战俘”伸出了黑手? 周惟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星球上还存在着另一股势力,暗中主导着这一切。 “算出来了。”乔贱贱道,“我已经定位了加勒行宫所在的区域,该死,那好像正好位于漩涡中心……菩萨保佑,但愿珀西殿下还活着……” “快走!”周惟心急如焚地催促道,忽然脑子一闪,问,“珀西殿下?我什么时候封它当殿下了?” “他本来就是殿下,天生的不用封……呃……”乔贱贱发现自己说秃噜了,立刻闭嘴,一时间十分懊悔——果然计算量场消耗的内存太大了,导致脑子有点不够使。 “好吧,龙怎么着也比摄政王地位高,是该封个殿下啥的。”好在周惟十分善解人意,自己把话给圆回来了。 乔贱贱不禁松了口气,话说如果殿下他不小心挂了,葬礼上要不要告诉主君大人他的真实身份呢? 作为一只宠物被下葬的话也太悲哀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乌鸦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机甲,王子殿下一定会福寿绵长儿孙满堂的,阿弥陀佛! 第70章 次空间EP04 诚心忏悔的机甲带着它的二号主人往加勒行宫的方向飞去,厄玛紧随其后,两台机甲在扭曲的空间中如魅影闪过,硬生生避开了应力最大的漩涡,渐渐靠近了中心地带。 这里已经几乎看不出曾经的原貌,巨大的宫殿耸立在黑色的火山上,不时有岩浆从峰顶迸裂,砸在描金画银的屋顶上,整个建筑物千疮百孔,仿佛被硫酸腐蚀过的奶油蛋糕一般。 果然,在空间扭曲的最中心,次元通道已经形成,星核与表大陆的所有实物,都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像捏橡皮泥一样,恶趣味地捏在了一起。 即使超时空机甲,也无法计算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造成如此牢固的结合——它宇宙顶级的数据库中完全没有相关数据的记载。赫基星球的结构太诡谲了,也许只有拓扑星系这样奇特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难以置信的特性。 自然之力令人敬畏,超时空机甲穿梭在混乱的空间通道里,时不时被强大的应力拉扯,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周惟现在完全了解为什么以珀西之逆天,也无法带着乔格回到星寰了,这完全不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力量。 忽然之间,所有警报同时停止,四周一片安宁。周惟骤然从嘈杂的脑内共鸣里解脱出来,竟有点不大适应。 “怎么回事?”他茫然问乔贱贱。 “应力消失了。”乔贱贱说,“我们已经进入了空间扭曲场的最中心,这里就像飓风的风眼,一切外力归零……感谢菩萨,这一路我都没有被拖散架,我质量真好!” 这奇葩的自夸让周惟一直紧绷的情绪有所放松,无论如何,他已经靠近了加勒的行宫,至于一会找不找得到珀西,以及找到后能不能再冲出去……但愿吧。 周惟将机甲降为一级展开,仅留一层淡淡的蓝光裹在身上,踩着被岩浆烧得稀烂的台阶往加勒行宫的大门走去。 建筑物里隐约传来人声,还有冷兵器碰撞,光刃摩擦的声音,似乎里面正在发生打斗。周惟隐隐戒备起来,加载出一把西瓜刀握在右手,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走了进去。 宽阔的大厅一片混乱,上百名伊萨士兵正和赫基边界守军战在一处,热武器的能量大约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大家都是用最原始的械斗,长刀、短剑、链锤……火山喷发的红光透过穹顶的破洞照进来,光刃闪着幽暗的寒光。 加勒不在这里,乔格也是,还有彼尔德……周惟以乔贱贱的外部视野飞速扫描着四周,断定没有要找的人,便悄悄绕过战团,从侧面的楼梯往高处跑去。 四周弥漫着火山灰的味道,所幸楼梯还算完整,周惟成功避开混斗的人群,到达一个开阔的大厅,这里一整面墙都被岩浆熔掉了,一抬头就能看到二分之一火山的火山口,一个庞大的身影立在断壁之前,四只金眸正炯炯然看着远方倒垂的雪峰。 “珀西!”周惟刹那间心跳都停了一秒,大喊一声,一个飞扑冲了过去。 白色巨龙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右耳摆了摆,不可思议地回头,脖子上的短翎倏然炸了起来,“嗷呜”一声用胸膛接住了扑向自己的人肉炸弹。 在他们撞到一起之前,乔贱贱飞快将自己收了起来,变成一块小小的徽章贴在周惟心口。 拍胸,差点把王子殿下撞到外面去,虽然摔不死也烧不坏,但泡个岩浆澡恐怕也不大舒服…… “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周惟惊喜交加,抱着珀西的脖子将它摸了又摸,“你没事吧?受伤没有?吃饭没有?” 珀西……珀西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诚然,注定伴侣对他如此在意,不惜性命跑到扭曲场内找他,实在是令人心醉。但这样不顾一切地闯进来,完全不顾忌自身的安危,又让他火冒三丈——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万一超时空机甲不能承受应力的拉扯怎么办? 日哟,还没结婚老子就要守寡吗? 庞大的野兽纠结不已,但很快所有的纠结都融化在了主君陛下温柔宠溺的怀抱里……好吧,他力气是有点大,不够温柔,宠溺什么的也说不上,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抱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呃,对,乔格呢?”欢喜了半天周惟才意识到自己的保镖不见了,“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破损的墙壁外面忽然刮来一阵罡风,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然后格里佛轻巧地扳着残壁一个飞跃,跳进了大厅:“该死,应力太大了,根本飞不出去,超级空机甲在就好了,高阶兽态展开应该能应付……”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周惟身后的人,半天才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厄玛收起超时空机甲,大步走到他面前,激动而克制地握了握他的肩膀:“你还好吗?受伤了吗?你刚才去哪儿了?” 格里佛才不管有人围观,不顾一切地将他拥进怀里,勒得他的肋骨咔咔响:“该死的,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我不是让你呆在星寰好好休息吗?谁叫你来的?!” “我担心你。”厄玛低声说着,将超时空徽章从心口拿下来,递给他,“你不该把战甲留给我,如果你带着它,就不会被困在这里,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格里佛打断了他,和珀西一样,他也是又快活又焦虑,厄玛对他的爱毋庸置疑,但现在四个人都陷在这里,实在是令人捉急。 好在超时空机甲都带来了,很快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话说,你刚才是怎么从这里出去又回来的?”周惟的思维总是比较发散,站在断壁的缺口处往下看,他发现这座宫殿正好矗立在一块断崖上,足有上百米深,下面除了漆黑的火山岩,就是岩缝里奔涌的岩浆,实在想不出没有飞行器的话要怎么出去。 格里佛语塞,半晌含糊道:“那个,就这么下去又上来……我身手好,攀岩、跑酷之类的全会,而且我是个外星人嘛,你懂的。” “……”好吧,这个解释很强大。 “加勒和彼尔德呢?”厄玛忽然问。 “不知道。”格里佛说,“专案组失火之后,加勒控制了彼尔德,把他带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空间完全被打乱了,这里只有一座行宫,自治区其他的建筑物不知道散落在哪里,是不是在二分之一火山上。”回头问周惟:“这应该是二分之一火山吧?和你以前描述的很像。” “是的。”周惟说,“空间逆转,次空间和表大陆完全混在一起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呆在表大陆,还是和我们一样陷在星核里。”格里佛说,“加勒大概是把彼尔德囚禁起来了,两边的下属打了起来,一直打到现在——你们应该看见了,就在下面的大厅里。刚开始我和珀西还想制止一下,后来空间扭曲越来越严重,我们找不到回星寰的路,所以就懒得管了,让他们打去吧。” 顿了一下,耸肩:“免得停下来以后被外面的景象吓死。” 这倒是事实,周惟点头:“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们先离开吗?还是找到他们一起带出去?下面那些打架的士兵呢?还管不管?” 格里佛皱眉沉默,厄玛也不发一言,周惟看了看外面的火山,道:“这种混乱是怎么造成的?会持续多久?结束以后还能按原样分开、复原吗?” 持续多久说不清,但复原明显是不可能了——宫殿都被烧毁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就算将来回到表大陆,大概也不会恢复如新。 “加勒!”厄玛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远方道,“他在那儿!” 周惟和格里佛同时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片扇形岩石的后面,露出一角半球形的屋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艰难地越过岩石,往这边走来。 那是加勒的专属机甲! “要把他留在这儿吗?”厄玛问。 周惟和格里佛对视一眼,格里佛道:“他应该知道彼尔德的下落,还是把他们一起带走吧。”没了这俩,以后谁来领导这个该死的破星球?总得有个顶雷的不是? 周惟点头,冲珀西打了个口哨,珀西得令,双翅一展,一个利落的滑翔飞出了断壁缺口。 巨龙的身影飞快掠过奔腾的岩浆,飞向加勒所在的方向,周惟一直注视着珀西,眼角无意间一扫,忽然发现厄玛看着另一个方向,目不转睛,表情严肃,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 “你看什么?”周惟往他看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奇怪地问。 厄玛不答,只是表情越发紧张,翠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灰黑色的天空,瞳仁紧紧缩成一点墨绿,极为诡异。 “你到底……”周惟不自觉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话音未落,忽觉喉头一紧,厄玛右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远离格里佛的方向一带,右手一翻,腰上挂着的链剑已然抵上了他的咽喉。 “!”周惟完全惊呆了,用力挣扎了一下,失声道:“你干什么?!” 厄玛的手臂仿佛钢铁铸就的一般,根本不容他挣扎,周惟只觉喉头一凉,皮肤已经被链剑划破,热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第71章 双生子EP01 周惟二十四年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诡谲的事件,哪怕周伊给他留下了巨额欠款,哪怕瓦龙汀告诉他他是个主君,哪怕加勒告诉他他是个人|兽杂交……然而这一切加起来给他的震撼都没有此刻严重。 厄玛要杀他! 为什么?! “别动。”厄玛紧紧扼着他的咽喉,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急促而紧张,“你不是我的对手。” 周惟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然而这完全解释不了他此刻这么做的动机啊! “你干什么?!”格里佛的震惊不亚于周惟,看着忽然发难的厄玛,完全不知所措,第一反应是让他停手,“厄玛!你伤了他了,快放开他!” “别过来。”厄玛的链剑贴着周惟的脖子,一大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滑下来,掉在他手上,“别动,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格里佛试图接近,但只动了一步,厄玛就勒着周惟急速后退,剑刃再次划破了他的皮肤:“别!过!来!” 周惟立刻给格里佛打了个“别动”的手势,乖乖,再来一刀他就成大队长了…… 格里佛这下完全明白厄玛不是开玩笑了,不敢再上前,不可思议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厄玛!快放开他,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算我求你了!不要伤害他,你会后悔的……” “别说了。”厄玛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冷淡,但压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悲恸,“这与你无关,与他也无关,这……这只是命运。” “……”周惟简直想给自己的命运翻白眼了,抬手格住厄玛的胳膊,试图让他的剑刃离自己远一点,然而对方力气太大了,他根本一点也撼动不了。 “待在这,别动。”厄玛对格里佛说,“我会向你解释一切,求你,别阻拦我。” “你放开他!”格里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尽量平稳下来,肃然道,“厄玛你听着,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现在放开他,我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否则……” 说到这里他无法再说下去,否则怎么办?杀了厄玛?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伤害自己的注定伴侣。 但他也不能让自己的注定伴侣伤害周惟,尤其是珀西不在的时候。 格里佛紧紧咬着后槽牙,将超时空机甲贴在胸口,蓝光闪过,他的身体立刻被超维合金包裹,右手一抬,一柄闪着寒光的射线枪对准厄玛眉心:“我给你三秒钟。” 厄玛眸色深沉,几近墨绿,紧缩的瞳孔死死看着格里佛的枪口:“你要杀了我?” “三。”格里佛沉声道,“我是在请求你。” 厄玛脸色雪白,握剑的右手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对不起,格里佛,只有这一件事……我发誓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别拦我。” “二。”格里佛的心如坠深渊,他一直隐隐感觉厄玛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绝没有想到竟然和周惟相关,难怪他好几次问自己和周惟的关系,原来那不是嫉妒,只是确定周惟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但是为什么?! “对不起。”厄玛没有等到他数三,格里佛话音刚落,他背后忽然“刷”一声展开一对黑色的钢翼! “厄玛!”格里佛瞳孔猛缩,大叫一声。 厄玛单臂挟着周惟,一手链剑稳稳比着他的脖颈,已然拔地而起,从断壁的缺口里飞了出去!格里佛来不及细想,立刻操纵机甲起飞,跟着飞了出去。 “我建议你不要跟的太近。”机甲在脑内提醒格里佛,“他会杀了周惟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会!”格里佛下意识地反驳,也许他内心深处也明白厄玛不是在闹着玩,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注定伴侣要杀死珀西的注定伴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简直是个死局。 一个能让他家破人亡的死局! “他会的,我给他做过性格建模,从模拟数据看你如果再逼他,他会杀了周惟。”机甲认真地说,“我老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你知道的,他一直拒绝和我建立意识共鸣,就是不让我窥探他大脑里的秘密,所以我才给他做了性格建模,想了解他多一些……” “闭嘴!”格里佛心乱如麻,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也想和这个该死的话唠切断意识共鸣! 飞行翼速度再快,也远远赶不上超时空机甲,几秒钟后格里佛就越过了厄玛,一个转身挡在他面前:“厄玛!放开他!” 厄玛悬停下来,修长的身影在喷发的火山背景之下显得苍凉而肃杀。带着硫磺味的烈风吹过,扬起他淡金色的短发,黑色发带下面,他的眼睛被赤红的岩浆映照成一种诡异的琥珀色。 他深沉而绝望地看着格里佛,双眸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矛盾与疯狂,仿佛他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痛苦与屈辱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连声音都变得陌生而尖刻:“否则你就要杀了我吗?” 格里佛语塞,手中枪口对准他额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扣下扳机。 “你还等什么?”厄玛淡金色的双眉慢慢挑起,原本温润柔美的面孔变得凶悍冷酷,铿锵道,“要我帮你把剩下的数数完吗?” “你……”格里佛简直要疯了,“厄玛,算我求你,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爱人,放开他,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为你做任何事,跟你留在这里也罢,和你的父亲生活在一起也罢,我求你!” 厄玛摇头,再摇头:“我不用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他一条命。格里佛,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爱人,转过头去,不要看。这是我的命运,即使我爱你,也无法违背。”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抖,手中链剑平平转了九十度,往下一滑,悄无声息扎进了周惟左胸。 “!”周惟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猝不及防地给自己一刀,原本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划了两道的喉咙上,直到胸口一凉,才发现自己的鲜血正从心口疯狂地飚出来。 原来死是这么个感觉……周惟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视野整个都变成了赤红色。他艰难地抬起手,握住厄玛的手腕,万分诚恳地道:“我、我插一句嘴……为什么?” 厄玛直视前方,眼神躲避着他的视线,不与他相对,哑声道:“对不起。” 周惟握着他的手腕,感觉他正微微颤抖,自己的血液喷在手上,钻进手指的缝隙,热热的,黏黏的,像是要把他们的手粘在一起…… “周惟!”格里佛万万没想到厄玛会猝然动手,眼见周惟心口喷出一大团血光,骇得几乎惊叫起来,飞身扑了过去。同一时刻,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唳鸣,珀西感受到了周惟的痛苦,丢下正与他鏖战的加勒,仿佛一道闪电般疾飞而至!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黑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一道刺目的红光劈开,炽烈的火焰从火山口喷涌而出,赤红的岩浆带着汹涌的热浪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逆向垂落的瀑布,将整个天空劈成了两半! 地下仿佛有恶兽在咆哮,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原本倒垂在火山口的雪峰被高高喷起的岩浆融化,热浪冲刷着亘古凝结的冰川,晶莹的雪山水如溪流般凌空落下,但未及落地便被岩浆蒸腾,化作蒸汽缭绕在火山与雪山之间。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蒸腾的雾气中显出狰狞的轮廓,整体呈圆形,直径超过百米,厚十数米。岩浆炽烈的红光穿透蒸汽,照在上面,光影交错,印衬出密密麻麻的刻痕,笔笔冲天直立,参差嶙峋。 祭坛! 亚大陆的祭坛竟然以放大数百倍的体积出现在了二分之一火山,在岩浆与雪水之间,形成一片诡异的巨大的平台! 空间再次交错,恍惚之间,周惟和厄玛已经站在了祭坛上。原本堵着胸口的感觉奇异地散去,周惟神智清醒了一些,睁眼看去,微红的视野里是一片奇异的景象——雪山、冰川、岩浆、火山、云层……与在龙语幻境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勒在腰部的手臂松开,周惟踉跄了两步,单膝跪倒在祭坛上,右手摸了摸胸口,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但心脏还在跳,扑通扑通,平稳而有力。厄玛那一剑并没有刺穿他的胸膛,只是割伤了他的血管,令血不断地流出来。 殷红的血滴掉在祭坛上,竟然发出“嗤”、“嗤”的轻响,如同冰珠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瞬间便挥发成了细碎的蒸汽。周惟干咳了两声,想要说点什么,忽觉太阳穴一跳,无声的龙语在耳边轰然响起,一道红光出现在祭坛中央,他的血滴掉落之处,而后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往祭坛边缘扩散。 一波又一波的红光在黑晶岩雕琢的祭台上闪过,原本通体黝黑的石头开始显出淡淡的红色,像一块巨大的火炭从中心被某种火种点燃,由内而外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第72章 双生子EP02 生死一线,周惟脑中忽然一片清明,无数细碎的小事像拼图一样在脑海中拼接起来——鸠塔的典籍、亚大陆的哑巴、厄玛“无意间”带他经过的祭坛…… “你想召唤神龙,是不是?”周惟努力撑起身体,踉跄着站起来,直视着厄玛翡翠色的眼睛,“瓦龙汀是你杀的,是不是?袭击加勒派出的专案组,也是你干的对不对?你那晚根本就没有在睡觉,你让我支开所有的扈从,只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星寰,烧了伊萨行宫,挑起两国的争端,是不是?” 厄玛在他炯炯然的对视之下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默认了一切。 周惟用力压着伤口,试图让血流得慢一点,少一点,但那祭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邪恶之力,吸着他的血往外流,往外流,止也止不住。与此同时,排山倒海般的龙语还源源不断回荡在他的耳际,令他两腿发软,头脑发晕,视野一片血红。 但奇怪的,他的思维此刻却史无前例地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你上次带我去祭坛,就是想证明我的身份,看我是不是骑士族,能不能真的读出龙语,是不是?”周惟深呼吸,努力站直身体,缓慢地往厄玛走去,“你是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厄玛,我一早就知道。在鸠塔你就知道我读出了龙语,珀西被带回星寰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能召唤神龙,但你还是不放心,必须要亲眼看到我陷入龙语的幻境,才能放心地把我骗到空间漩涡的正中心。” 他拖着虚弱的脚步硬撑着走到厄玛面前,咬着牙根看着对方那张漂亮的、单纯无害的面孔,一字一句问到他面前:“然后杀了我?!” 厄玛右手一抖,手中链剑倏然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无法再回避周惟的目光,只能被动地与他视线相接。然后,一大滴水珠从他眼眶里涌了出来,挂在睫毛边沿:“不!我、我只是不相信,不相信那个人是你!我多希望你读不懂龙语,解不开封印,唤不醒神龙!二十四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平等的朋友,周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连格里佛都无法取代……” “所以你要杀了我?为了召唤神龙而杀了我?”周惟打断了他,嘲讽地笑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厄玛飞快扭头,抹去眼角的水滴,再看向周惟的时候目光坚定无比:“这都是命运,周惟,命中注定你要死在这里,用你的血液激活沉睡千年的祭坛。空间逆转,一千年只有一次,而你恰恰这个时候回到赫基星球!所以,这一切都是宿命。” “咳咳……”周惟一口气没理顺,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逆流的血水从气管里呛了出来,喷了厄玛一衣领。 厄玛在他倒地之前抱住了他,两个人一起跪倒在祭坛上。 “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演技很好?是、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居然、居然这么久都没有看穿你……”周惟气息渐弱,鼻端嗅到厄玛身上熟悉的气味,和着自己的血腥味,不知为何心里特别难过,特别难过。他不懂为什么这世上每个人都要骗他,害他,周伊是这样,厄玛也是这样。他没做过坏事,没沾过旁人一点便宜,他自认对得起全世界,为什么人人都要拿他的好心当驴肝肺,拿他的鲜血来给自己洗路? 这难道就是他妈的宿命? “不,你一点都不蠢,只是我、我太卑鄙,利用了你的好心……”厄玛将周惟搂在胸前,颤抖的双手揽着他的背,不知泪水还是汗水,滴滴答答掉在他脸上,“就快过去了,周惟,乔格说,你长大的那个世界都讲来生。如果真有来生,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偿还你。” 周惟无力回答,只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用尽全力推开他,滚倒在祭坛上,挣扎着离他远了点。 如果真有来生,他一定要离这些聪明人远一点,哪怕和低等生物待在一起,比如全儿,比如……珀西。 “杀了他!”不知何时,周遭的雾气中现出几个黑色的身影,十二名身披黑袍,面容枯槁的老者走上祭坛,将他们团团围住。当先一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男人向厄玛飞快打着手势,示意他立刻杀了周惟。 正是那名遭受过火刑的哑巴,厄玛的“父亲”。 “你还迟疑什么?主君,快杀了他!”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老者扶住了激动的哑巴,对厄玛道,“结界困不了神龙多久,马上他那只大畜牲就要过来救他了,你还不快动手?!” 主君?他在叫谁?他到底在说什么?周惟脑中一片混沌,看看那光头,又看看厄玛:“你到底是谁?” 厄玛站起身来,对哑巴和光头道:“他就要死了,我已经杀了他不是吗?” “主君,我们不能心存侥幸,请立刻把他的心挖出来!”光头厉声道,“龙骑士生命力极为顽强,即使流干身上的血,也不一定真的死去。这孽种还有一口气,万一被神龙救走,幸存下来,于我赫基帝国将后患无穷!” 厄玛握着链剑,看看周惟,又看向光头,流露出几近祈求的神色:“不,他就要死了,你们、你们不要逼我……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不能挖出他的心,我、我做不到……” “!”他在说什么?周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倒不是有人要挖他的心,而是厄玛居然说他是他的兄弟!“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是你的兄弟?” 厄玛胸口剧烈起伏,没有回答他,对哑巴道:“塞提亚父亲,他毕竟是先父名义上的儿子,身上流着一半与我相同的血液,就让他去得体面点吧。” 哑巴目光略显一丝犹豫,扶着他的光头却勃然大怒,对厄玛大声斥道:“主君!你理智一点,不要被他之前的伪善迷惑!他根本不是先君的儿子,他的父亲是雷泽龙!当年要不是先后大人被恶龙劫持,怎么会生下他这孽种?你虽与他一母同胞,但完全不是同一个父亲,当初先君若不是为了保全你,根本不会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 什、什么意思?周惟惊异莫名,不可思议地看向光头,又看向厄玛: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兄弟?什么一母同胞?什么不是同一个父亲? 电光石火,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周惟悚然领悟了他们的对话——他不是先君的儿子,不是赫基的主君,厄玛才是! 他和厄玛一母同胞,却来自于不同的父亲,厄玛的父亲是赫基先君,他的父亲……是雷泽龙! 不不,这不是真的……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血缘比较混乱,但听到自己直系的上一代居然是一头野兽,周惟仍旧无法接受,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忍不住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厄玛跪坐下来,轻轻扶起他的肩膀,用衣袖替他擦掉下巴上的血迹:“对不起,周惟,我一直骗了你,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双胞胎。” “主君!”光头厉声喝道,“你不必和他说这些!你的身份如此高贵,又何必提起那些污秽的往事,让赫基王族蒙羞?” “不。”厄玛异常坚决地驳回了他,道,“他是我的兄弟,他就要死了,这是他该知道的,是我欠他的真相,我必须告诉他!” 光头还要说什么,哑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厄玛深吸一口气,对周惟道:“二十四年前,我的父亲,赫基先君迎娶王后,新婚第二天,你的父亲,最后一只未被封印的雷泽龙闯入星寰,掳走了王后。” “雷泽龙从来就没有灭绝。数千年前,人龙大战,赫基主君利用千年一次的空间逆转,将绝大多数雷泽龙从表大陆赶进次空间,封印在二分之一火山内,但仍旧有小部分雷泽龙侥幸逃脱,在头龙的率领下隐藏在硫塞山北麓,苟延残喘。数千年来,历代赫基主君与群龙浴血而战,终于将它们逐渐消灭,至先君即位之时,整个龙族只剩下一只头龙——你的父亲。” “雌龙已经灭绝,最后一窝龙卵也被人类摧毁。头龙掳走王后,本意是想杀了他,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但……”说到这里厄玛有些迟疑,似乎在寻找适当的措辞,少顷,接着道,“总之,他没有这么做,当先君带人赶到龙巢的时候,他反而死了,王后用一柄匕首刺入了他的咽喉。” “王后终于获救,数月之后,御医诊出他怀有身孕,而且是双生子,两个男孩。先君很是高兴,但御医随后却又告诉他,这对双生子只有一个是他的儿子,另一个,却是禁忌之子,人与龙的结晶。先君又惊又怒,让御医替他除掉头龙的孽种,但双生子一母同胞,除掉一个,必然保不住另一个。无奈之下,先君吩咐御医小心照料王后,等两个孩子一落地,就烧死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所以,我们其实是兄弟,周惟,我比你早出生半个小时,是你的哥哥。”厄玛对周惟说,“后来的事情,你都能猜到了。足月之后,王后生下了我们两个,我被抱出去参加王族神殿的洗礼,你将被大祭司秘密带去亚大陆,烧死在祭坛上。但王后舍不得就这么失去你,清醒过来以后独自闯出星寰,从祭司手中夺走了你,带着你连夜逃出赫基星球。” “之后二十四年,他再也没有回来。” 第73章 双生子EP03 埋藏二十四年的皇家秘辛,这一刻被尽数撕开,无论美丑,统统袒露在众人面前。 周惟默默听着厄玛讲述一切,如临幻境,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天方夜谭,完全无法想象。但他的讲述又是如此真实,如此详细,一丝一环完美无缺,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你、你是说,我的养父,周伊,就是先君的王后?”周惟艰难地问厄玛,“就是他带着我逃出赫基星球,藏在地球二十四年?” “应该是的。”厄玛说,“王后本出身名门,温文典雅,但自被掳事件之后,忽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乔格曾经给我讲过你养父的事情,我猜他应该就是先后,而且他原本的赫基名字就叫做佐伊,与化名周伊十分相仿。” 多年疑惑似乎终于有了答案,周伊为什么对他这个“养子”爱恨交加,一边把他作践得跟王八蛋似的,一边又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 也许他二十四年来内心一直在天人交战吧,周惟想,周伊,或者说佐伊,一切的悲剧都来自于自己这个不名誉的儿子,贫穷、屈辱、孤独、病痛……要不是被头龙侵占,他会像历代所有的赫基王后一样,生前受人敬仰,死后被供奉在鸠塔当中,画像与先君相伴比邻。 然而造化弄人,最终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换了普通人,一定恨不得一生下来就把他这个“孽种”掐死吧,但佐伊做不到,他是那样一个温柔悲悯的男人,受过最良好的教育,他做不出谋杀亲子这种违背人性的事情,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错误,一个屈辱的象征。 所以他只能带着他走,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压抑地生活,痛苦地逃避,最终将自己变成一个喜怒无常,人憎鬼厌的存在。 人死灯灭,周伊已经走了,可是他们还活着……周惟看向厄玛,厄玛也正看着他。 “他已经带我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要把我找回来?”周惟问厄玛,“为了召唤神龙吗?是你告诉彼尔德神龙被封印的事情,是不是?” “是他自己从典籍中查到的。”厄玛说,“我只不过是帮他找到了典籍。” “呵呵。”周惟笑了笑,“他以为找到我,召唤神龙,就能打败伊萨人,却没想到黄雀在后,你才是那个想要召唤神龙,杀死他们全部的人……我只是好奇,以彼尔德的精明,怎么会把你留下来?” 厄玛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彼尔德被加勒放逐,不得不离开伊萨星球。当时他率领着将近一半下伊萨的舰队,想要登陆赫基星球,先君不许,他们就打了起来。可惜赫基多年积弱,根本不是下伊萨的对手,很快,星寰就沦陷了,先君战死,赫基皇族尽数被灭。只有我,被大祭司塞提亚救了出来。”他看向那名面目被完全烧毁的,驼背的哑巴,“塞提亚用自己的儿子代替了我,被彼尔德烧死在火刑架上。而我活了下来,被打上了下伊萨的烙印,成了彼尔德最年幼的奴隶。” “我并没有骗你们,塞提亚就是我的父亲,他的儿子替我死了,我就是他的儿子。”厄玛说,“我一直叫他塞提亚父亲,对我来说,他和先君是一样的。彼尔德杀死了几乎所有星寰的高官和王族,只有十二祭司侥幸逃脱,他们多年来藏匿在亚大陆,率领小股的赫基自由军,作为我唯一的后盾。我们一直在寻找赶走伊萨人的方法,但一直不得其法,直到伊萨星球被小行星撞击,加勒挥军而来,才总算看到了希望。” “千年之期即将到来,空间逆转将会再次出现,只要找到头龙的后裔,就能用他的鲜血启动祭坛,释放出二分之一火山中封印的雷泽龙。赫基皇族拥有龙的血统,经过上千年的进化与融合,有着驱驭神龙的本能——骑士族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后代也真实存在,我就是其中之一!神龙释放之后,只要使用皇族代代相传的秘法,我就能驾驭它们,杀死所有的伊萨人,包括彼尔德和加勒!” 厄玛深沉的绿眸忽然迸发出难以名状的精光,整个人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驱使,变得强势而果敢:“加勒挥军而来,彼尔德节节败退,寝食不安,我趁机让他看到了关于雷泽龙的传说,并让他相信只要足够强大,任何人都能驾驭神龙。果然,他派出自己最亲信的卫队出去寻找失落的龙骑士,想用这最后一根稻草阻止自己被加勒覆灭的命运。”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联姻,意图永远占领赫基星球。”厄玛坚定无比地摇头,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我的父亲被他们杀害,我的王国被他们占领,我的人民被他们奴役,我是赫基最后一个主君,我绝对不能让这个星球在我手中成为伊萨人的新帝国!” 话说到这里,周惟已经完全明白,他这个所谓的“弟弟”,对厄玛来说不过就是个牺牲品,一把钥匙,一个可以召唤神龙的道具,现在好了,他的血快要流干了,祭坛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想必神龙也即将召唤出来。 真是一举两得,既消灭了彼尔德和加勒,又完成了先君当年的遗愿,把他这个“孽种”弄死在祭坛上,厄玛这个主君,实在是能屈能伸,有勇有谋,实至名归! 可是他哭什么? 周惟抬起手,用拇指抹掉他腮边一粒水珠,道:“厄玛,你的理想真是远大,真是高尚,为国为民,令人感动。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不引颈就戮,倒显得有些不识时务。” 厄玛气息一哽,扶着他肩头的手紧了紧,脸上现出痛苦歉疚的神色。一旁一直忍耐的光头祭司却是勃然大怒,大声道:“够了!主君,该说的都说了,你已经对他仁至义尽。托你的福,他才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四年,你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说着,他大步走了过来,右手一挥,甩出一把尺余长的冷光短剑,道:“神龙马上要冲破封印了,你下不了手,我来!” “呛啷——”一声锐响,厄玛右手一翻,手中链剑挡住了祭司的光刃,手腕一抖,将他荡得退开三步。祭司气急,刚要再上,忽听一声尖锐的长啸:“口桀——”,紧接着,一个巨大黑影冲破重重白雾,闪电般飞上了祭坛。 巨翼带起猛烈的罡风,将缭绕在火山与雪峰之间的蒸汽搅得天翻地覆,漩涡重重!四只金眸恍如闪电,寒气凌冽,令人不敢逼视。珀西一落地,颈部短翎根根竖起,凶悍无比地环视四周,冲围绕在祭坛周边的十二祭司吐出一大圈冰渣,将他们硬生生逼退了七八米! 而后,他凶狠地看向厄玛,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长啸:“吼!”颈部蓝光一闪,一个离子火球眼看就要吐过去。 “不要!”忽然,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飞速掠过,格里佛身着超时空机甲,一个箭步挡在厄玛面前,痛声喝道,“珀西!不要!求你!” 珀西硬生生刹住,将离子火球吞进喉咙,鼻孔里喷出一股炽烈的热气。他像被激怒的困兽一般围着格里佛转了半圈,尖锐的利爪抠得黑晶岩“吱嘎”作响,粉尘四溅。 然而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愤怒,他没有伤害厄玛,只是低下头,张大嘴,冲着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带着火星的龙息喷得四周白雾飘散:“吼!” 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心怀愧疚,厄玛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仿佛等待宣判的死囚,只一双绿眸狂热地看着格里佛,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在自己心里。 格里佛心如刀绞,之前被十二祭司设下的陷阱困在迷雾之外,他就隐约听到了厄玛和周惟的对话,他从前总以为自己身为贝克王国的小王子,必然万分强大,一切尽在掌握,此刻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中二少年无知懵懂的自大而已,厄玛心中埋藏的仇恨与责任,比他想得复杂一万倍,黑暗一万倍,穷他毕生之力,恐怕也无法给他真正的救赎。 然而,厄玛又是他唯一的,终身伴侣。 “把他给我。”格里佛试图最后一次说服厄玛,“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做到,杀了彼尔德,赶走伊萨人,只要你放了周惟。他已经帮你开启了祭坛,没有用了,把他给我,我带他走,行吗?” 厄玛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熄灭:“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格里佛张了张嘴,没办法再重复自己当初的承诺,他可以为自己的注定伴侣牺牲一切,但不包括周惟的性命,不包括和珀西几十年的兄弟感情,前者不属于他,后者则是比他生命还要宝贵的存在…… 如果非要选,他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让珀西痛苦一世。 “把他给我。”格里佛向厄玛走去,用自己的行为作出了选择。 厄玛注视着他的脚步,缓缓闭上双眼,脸上现出无法抑制的,悲凉的绝望。十二祭司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冲了上来,想要阻止格里佛,光头祭司更是抽出光剑,往周惟刺来:“让我杀了他,完成先君的遗命!主君,他是头龙的后代,他不死,群龙永远不会听从骑士的号令,我们将前功尽弃!” 厄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珀西勃然大怒,一个纵跃越过格里佛的头顶,往厄玛袭去! 就在这时,一声咆哮忽然隐约从远方传来,接着是另一声,重重叠叠的怒吼如同交响乐一样在火山四周响起:“吼!吼吼!” “啪”一声轻响,周惟胸口滴下一滴鲜血,砸在祭坛中心赤红的光点之上,“劈咔——”一声,祭坛中心倏然绽开一道细细的裂纹,紧接着,无数裂纹像蛛网一样遍布整块黑晶岩,呈放射状往边沿伸展开去! “吼——”随着雄壮的吼声逼近,四周淡红色的雾气中正现出无数巨大的黑影,高冠、长尾、利爪……忽然,一只足有十米长的黑色翼龙破雾而出,冲到了祭坛上! 雷泽龙! 被封印在二分之一火山上千年的,亘古的凶兽,终于被唤醒了! 第74章 双生子EP04 雷声隆隆,地动山摇! 本来平稳喷发的二分之一火山忽然急剧暴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能量在深处被点燃,喷向高空的岩浆柱瞬间扩大了一倍!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黑影纷纷穿破淡红色的迷雾,冲上了祭坛。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雷泽龙扇动巨翼,降落在蛛丝满布、即将爆裂的黑晶岩上,发出懵懂而彪悍的唳鸣:“嗷呜……吼!” 和典籍中记载的一样,它们全部通体黝黑,像雷雨前的天空,抑或是荆棘遍布的沼泽,首尾身长十米上下,外形与蝠虹龙颇为相似,羽冠高耸,尾翎华丽,脖颈处覆盖着细小的短翎,只不过四只眼睛均是赤红如火,如同暗夜中焚烧的幽魂一般,惊人心魄。 雷泽龙越聚越多,渐渐地,祭坛无法容纳它们可怕的数量,发出不堪重负的裂石声。于是后来出现的雷泽龙不再继续降落,而是聚拢在祭坛上空,盘旋翻飞,发出此起彼伏的唳鸣,远看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将雪峰与火山之间团团笼罩。 周惟半昏半醒,意识似明似灭,依稀感觉耳边一直吟诵不休的咒语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怪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声:“口桀——嗷吼——” 那声音有点儿像珀西,却又不大一样,更尖锐,更野性,更原始,更亲昵…… 他缓缓睁开眼睛,赤红色的视野中,首先出现的是巨大的雪峰,倒垂的冰锥正在融化,垂下缓缓溪流,又化作丝丝蒸汽。氤氲的蒸汽中,无数黑影正绕着他旋转、旋转,数不清的红色眼睛看着他,充满野性的试探,又依稀蕴含着某种信任与臣服。 胸口一热,有什么东西飘出了他的衣领,周惟眨了眨眼,看到一粒细小的光点从自己胸口飘起,发着淡淡的白光,璀璨宛若星子。 那是什么?他有些费解,失血过多令他失去了正常的应变能力,足足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周伊留给他的骨灰钻。 自打瓦龙汀帮他花一千六百八十三万买下来之后,他就请人把这颗钻石镶了个金扣,挂在脖子上,本来想哪天在赫基星球混不下去了,换张船票好回地球,没想到它这个时候竟然开始发光了。 于是,这是先后他老人家要显灵了吗? 这离谱的想法让周惟有些想笑,他抽了抽嘴角,却实在没有力气真地笑出来。那颗钻石像脱离了重力一般漂浮在他胸口,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本来盘旋在高处的雷泽龙仿佛被它的亮光吸引,纷纷围拢过来,那些原本落在祭坛上的也开始向他靠近,摩肩擦踵,将围困在他周围的十二祭司几乎挤到了祭坛边缘。 忽然,一只离他最近的雷泽龙跪了下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转瞬之间,所有的神龙都向着周惟所在的中心匍匐在地,以极为虔诚的,臣服的姿态,跪倒在他的面前。 “嗷唬——”群龙长嗥,响彻天际,仿佛恭顺的臣民膜拜英明的君主,无比尊崇,无比敬服。本已裂痕遍布的祭坛因为这雄壮的朝拜声而更加不堪重负,发出“咔咔”的崩裂声。 “龙之骨!”光头祭司瞳孔骤然收缩,恐惧地望着周惟胸前的骨灰钻,喃喃道,“那是……头龙的颈骨!它居然将自己的颈骨留给了自己的孽种……一定是先后传给他的,该死!” “快杀了他!”祭司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群龙正在认主,他即将成为新的头龙,主君!不要再犹豫了!” 厄玛半抱着周惟跪坐在祭坛中心,自从群龙出现开始,他原本死灰般的绿眸渐渐闪出熠熠的光芒,听到祭司的话,他忽然握紧了手中的链剑,颤抖着举起了它…… “口桀——”然而珀西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就在厄玛扬起剑刃的一瞬,他猛地扑了过去,巨翼一扇,羽翎带起的荧光便重重挥掉了厄玛手中的链剑! “噗——”厄玛被珀西羽翼的罡风扫到,胸前如遭重击,一个倒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喷出一大口血来。不过他身手极好,落地之前硬生生一个拧身,手中链剑“当”一声扎进祭坛开裂的缝隙,稳住了身形。 珀西动手的瞬间,格里佛一个飞扑,在厄玛倒飞出去之前接住了他手中的周惟,而后稳稳抱在怀里。 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周惟是无辜的,珀西没有理由因为他的缘故放过厄玛。而厄玛……厄玛的路是他自己选的,如他先前所说,那是他的宿命,谁都不能,也无权改变。 珀西一击即中,羽冠高耸,脖子上的翎毛像触电一般炸着,四只金眸恶狠狠看着厄玛,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丢下厄玛,扭头回到了格里佛身边。 “他还活着。”格里佛半跪在祭坛中心,将周惟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探了探鼻息,又试了试脉搏,道,“我们得立刻离开这儿,他需要医生。” 珀西看着周惟,眼神痛楚而焦灼,重重点了点头。大概是感受到了“君王”的虚弱,四周的雷泽龙纷纷发出悲戚的哀鸣,几只体型雄壮的龙盘旋在周惟头顶,赤红色的眸子焦虑地看着他,几次作势要扑下来与他亲近,但慑于珀西的压力,始终不敢动手。 就在这时,祭坛忽然发出“咔”一声脆响,一块一米见方的黑晶岩“砰”地一声裂开,被下方喷发的岩浆激上了半空! 几乎同时,巨大的祭坛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碎裂声,那些原本龟裂的纹路像是被人用重锤敲击,忽然间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保护主君!”光头祭司大喊一声,“最终的逆转要开始了!” 他话音未落,厄玛身侧的黑晶岩忽然开裂,一块三角形的碎块被岩浆冲击,“啪”地一声撞在他胸口。厄玛完全没有提防,痛呼一声,一个倒仰摔倒在地!然而他身下的黑晶岩早已布满裂纹,被他大力冲撞之下立刻崩裂,四散飞开! “啊!”厄玛大叫一声,仰面朝天往火山之中坠去,与此同时,巨大的岩浆柱被崩裂的石块砸中,迸出一股细细的分流,直直往他背上射去! “滋啦”一声,岩浆结结实实浇在他背上,所幸他一直背着飞行翼,坚硬的金属壳挡住了大部分岩浆,并没有给他造成大面积的伤害。只是这么一来,他赖以生存的工具彻底损坏,飞行翼无法张开,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往火山口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他甩出了右手的链剑,“呛”地一声勾住了祭坛裂口。谁知祭坛早已不堪重负,被他勾住的那块石头很快寸寸崩裂,堪堪只为他争取了数秒的时间,便再次往下坠落。 祭坛中心,格里佛抱着周惟,刚要把他递给珀西,忽然听到了厄玛绝望的惊叫。 “厄玛!”转瞬之间,格里佛脑中一片空白,蝠虹龙的本能、注定伴侣的羁绊、爱、保护……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细想,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展开机甲亲自去救厄玛,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将手里的人抛给珀西,然后取下胸口的超时空徽章,一个反手往厄玛所在的方向抛了过去! 厄玛有机甲的高级授权,优先级仅次于格里佛,机甲自动搜寻到了他的位置,“啪”地一声吸附在他胸口,而后蓝光暴涨,展开超维合金将他的身体重重包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祭坛终于彻底爆炸,从最中心处,格里佛所站的位置开始,坚固无比的黑晶岩寸寸碎成齑粉! 数十米粗的岩浆如同灭世的光柱,从祭坛下方激射而出,气势汹汹冲向天际倒垂的雪峰,格里佛身处祭坛中央,黑晶岩一碎裂,他整个人都暴露在岩浆巨柱冲击的正中心! “吼!”生死一线,珀西四只金眸骤然收缩,出于本能,他想也不想,巨爪将昏迷的周惟稳稳抓住,藏在腹部的鳞片当中,巨翼猛地张开,在岩浆冲到之前,将格里佛紧紧抱住,密密裹在自己如钢似铁的羽翎之下! “轰!”灭世的光柱冲天而起,轰然淹没了白色巨龙庞大的身形,也淹没了被他护在怀中的周惟与格里佛。二分之一火山用整个星球的力量惩罚了闯入它禁地的生物,用它炽烈的地狱之火,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一切! “格里佛!”厄玛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瞪大双眼看着这令人惊心胆颤的一幕,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凉意从头顶直通脚底,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冻成了冰柱! “格里佛!”短暂的惊呆之后,他立刻操纵机甲,试图往岩浆之中冲去,然而一直以来对他千依百顺的颜控这次拒绝了他的命令:“你已超出危险距离,我不能带你进入岩浆当中!” “不!格里佛还在里面!”厄玛绝望地喊道,不知不觉,声音已经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先父,没有祭司,没有赫基帝国,甚至没有周惟与神龙。 他满心里只有一个令他绝望的,痛不欲生的声音——格里佛要死了! 直到这一刹,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理智,那么冷静,那么无情……他不能没有格里佛,不能失去那个无条件宠爱他,生死关头把超时空机甲丢给他的男人。 “星核的能量太强大了,我无法保证自己的超维合金能承受它的冲击。”机甲沉痛而无奈地说,“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能量,甚至超过璜先生——他是我的设计者——创建的虚拟宇宙能量最高上限。” 厄玛一瞬不瞬地看着赤红的光柱,冰冻的心一沉再沉,颤声道:“那、那么他,格里佛……他会不会……” “愿主保佑。”机甲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沉默,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一股刻骨的悲凉开始在四周升起,令厄玛从骨髓深处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第75章 双生子EP05 碎石纷崩,烈焰四溅,厄玛呆呆悬浮在天地之间,只觉刻骨地孤独。 几个黑影慢慢靠拢了过来,是十二祭司,有些背着飞行翼,有些乘坐小型穿梭艇。那名光头祭司背着一对黑色飞行翼,悬停在厄玛身侧,沉声劝道:“主君,你冷静点,即便是神龙,也不可能承受二分之一火山的力量,乔格他……他不可能活下来了,请您节哀。” “不!”厄玛直勾勾注视着炽烈如火的光柱,倔强地摇头,“珀西救了他,他不会死的……珀西不是神龙,它和所有的雷泽龙都不一样,它比它们大,比它们强,比它们凶悍一万倍……格里佛、格里佛会活下来,会活下来……”他不断重复着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在说服祭司,还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活下来又怎么样呢?”祭司叹了口气,道,“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吗?主君,我们早就说过,你们是不可能的,他是龙之子的朋友,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高尚正直,就不会在你杀了周惟之后依然毫无芥蒂地爱你。反之,如果他能放任你杀了自己的朋友,那他就根本不值得你那样去爱。” “这是个死局,就像你和周惟一样,无论你怎么喜欢他,欣赏他,感激他,终究,你必须要杀了他。”祭司说,“宿命如此,谁也无法违背。” 厄玛怔怔落下泪来,碧绿色的眸子里,希望的火焰一点点熄灭。他喃喃道:“可是我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我……爱是本能,就像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人又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本能……那样,不是会死吗?” “有些时候……”祭司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犹豫再犹豫,终究将世间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了他,“人宁愿死。” 厄玛浑身剧震,看向祭司:“那么我呢?我也可以死吗?” “不,你不能!”祭司斩钉截铁地道,“他选择死,是为了他的责任,为了救他的朋友!而你,我的陛下,你必须生,因为你也有你的责任!”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其他祭司,又扫过悬停在他们周围的,无数的雷泽龙,“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属于整个赫基帝国,伊萨人还在表大陆耀武扬威,赫基人还在接受他们的奴役!” 厄玛沉默不语,看着祭司,双眼却深不见底,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头龙已死,现在正是你收服这些神龙的时候。”祭司指着周围的雷泽龙对厄玛道,它们正对着周惟消失的地方盘旋哀鸣,“数千年前,你的先祖就是利用这样一个契机,将群龙无首的雷泽龙尽数收服,驱入二分之一火山,封印至今。现在,该是你缔造历史,将它们带回表大陆的时候了!” 厄玛随着他的指点左右看看,却是面如死灰,完全没有一丝活气。祭司心急如焚,大声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的陛下!清醒点吧,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爱人!珀西不过是只低等的大畜牲,周惟不过是人与野兽交|媾的孽种!乔格……乔格本就不该属于你,他死了,你才能解脱,他根本就死得其所!” “够了!”厄玛厉声大吼,崩溃地捂住了额头,“他不会死不能死……你闭嘴!你闭嘴!” 忽然,岩浆火柱的中央隐约传来一声唳鸣:“口桀——” 厄玛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往火柱看去,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正艰难无比地攀升,借着岩浆上喷的力量,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飞往火柱尽头。 “珀西!”厄玛又惊又喜,大喊一声,话音未落,一只通体冒火的白色巨龙从岩浆中破焰而出,跌跌撞撞往二分之一火山怪石嶙峋的侧峰飞去! “珀——”厄玛脸上浮上不可置信的欣喜,再次大喊,声音却戛然而止。 那不是一条龙。 飞出火焰的巨龙背上,还驮着另一条龙,那条龙浑身像是着了火,烧得几乎看不出面目,双翼与背部完全焦黑一片,巴掌大的鳞片横七竖八,有些甚至被烧焦了,卷成漆黑的一团。 负着它的巨龙显然也是身受重伤,虽然不及同伴那样严重,但右侧身躯已是惨不忍睹,尤其右翼,每次挥动都像是艰难无比。它挣扎着飞了数十米,试图降落在一块略微平整的大石头上,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旁边尖耸的石笋上。 “嗷——”巨龙发出一声痛呼,撞断了好几根石笋,滚倒在凹凸不平的火山岩上,它挣扎着试图爬到同伴的旁边,但只挪了一步便再次摔倒,浑身抽搐。 格……格里佛……厄玛恐惧地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念出了心底深处那个令他痛不欲生的名字。 那是他,是他,那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他真正的模样…… 他是一条龙。 厄玛剧烈地发起抖来,仿佛坠入无间的地狱。 他二十四年来第一次动心的男人,他抵死缠绵的对象,他曾发誓用一生守护的伴侣……是一条龙。 不! “啊!”厄玛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他不敢喊出那个名字,他无法承受自己爱上了一条龙的事实,他只能拼命喊,拼命喊,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面对…… 不知何时,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靠近了他,塞提亚大祭司乘着飞行翼飞到厄玛面前,对他摇了摇头。 厄玛泪流满面,恐惧而绝望地看着塞提亚,一边呐喊,一边拼命摇头——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 “该走了。”塞提亚给他打了个手势,“忘了这一切,以后,从新开始。” 厄玛停止呐喊,大口大口拼命呼吸。塞提亚给他打着手语:“逆转即将结束,带着你的龙离开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格里佛已经死了,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他永远爱你。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不,不!”厄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不停流泪,泣不成声。 塞提亚幽幽叹了口气,打完最后一组手语,转身默默离开:“把他记在你心里,永远不要忘,这是作为主君的代价,也是你将背负一生的业障。既然一切已经发生,就默默承受吧,我的孩子,人生,自来如此。” 乌云密布的天空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分崩离析的祭坛碎片像是被某种磁力吸引,纷纷抖动、漂浮,渐渐升到空中。黑晶岩碎块无声集结,拼接,一块又一块,慢慢重又恢复成了圆台形的祭坛模样,裂纹处缓缓发出红光,仿佛周惟的血液还在那些残忍的缝隙中流淌。 “走吧,主君。”光头祭司对厄玛说,“听塞提亚大人的话,你的龙在等着你。” 厄玛停止流泪,最后一次看向坠落在火山灰中的巨龙,恐惧而又渴望地。良久,他擦了擦腮边的眼泪,将双目缓缓闭合,开始在内心无声吟诵亘古的符咒。那是他血缘深处的本能,也是自年幼起便从父亲那里继承的秘法。 只要头龙不复存在,他就能驾驭散落的神龙,让它们恐惧、敬畏,一朝驱遣,无所不从。 原本围拢在火柱四周的雷泽龙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般,纷纷嚎叫起来,每一只都像是如临大敌,竖起了脖子上的短翎。随着厄玛无声的吟诵,它们不得不离开周惟消失的地方,围拢到新主的身边,有些体型较大的龙试图抵抗,但最终还是臣服于厄玛身体里流淌的,骑士族的血统。 闪电越来越密集,群龙的噪喊也越来越频繁,厄玛面无表情,翡翠色的眸子渐渐荡漾起一种妖异的红光,他平举双手,一点点下压,围绕着他的神龙不堪重负,慢慢屈起双腿,在半空中向他跪拜。 “轰!” 一声巨雷响过,密集的霹雳将天空切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漫天电光骤闪,将混沌态的次空间照得一片雪亮。 刺目的白光持续数秒,倏然熄灭,祭坛、神龙、十二祭司、赫基主君,瞬间消失殆尽,不见踪影。 岩浆还在喷发,倒垂在天际的雪峰被熊熊烈焰舔舐,开始大片大片地融化,丝丝水线从天空落下,一开始只有手指粗细,渐渐汇成溪流,再汇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瀑布,往火山浇去。 冰水一遇到岩浆,便“嗤”地一声蒸发,变成湿漉漉的蒸汽。蒸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在半空中凝结起来,形成巨大的云团。闪电声响过,瓢泼大雨轰然而至,铺天盖地往地上落去。 喷发的岩浆渐渐被滂沱大雨压制,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天际的瀑布不再蒸发,而是和着大雨一道落在地上,冲刷着凝结的焦土。岩浆终于停止了喷涌,火山口也渐渐被大雨浇灭,蜿蜒流动在火山岩缝隙中的小股岩浆最后随之熄灭,变成凹凸不平的火山石,将原先的地表层层覆盖。 参差嶙峋的岩石从中,白色巨龙昏睡不醒,任凭滂沱大雨冲刷着自己卷曲焦黑的鳞片,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渐渐小了,从雨线变成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巨龙背上,烧坏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粉红色的皮肉。巨龙像是被疼痛惊醒,头部的羽冠抖了抖,侧前方一对璀璨的金眸,缓缓睁开。 第76章 坦白从宽EP01 这是哪儿? 豆大的雨点“噼啪、噼啪”打在脸上,格里佛张开眼,脑内白茫茫一片,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扭曲场、火山、岩浆、祭坛、十二祭司……还有……厄玛……随着回忆,无数碎片浮现在脑海,焦灼与痛苦如潮水般涌至,格里佛只觉脑中“嗡——”一声锐响,心头像是被利刃扎穿,痛不欲生。 不,不能想,不是现在,不是这儿……格里佛用力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暂时忘记那些锥心刺骨的人和事,挣扎着抬起头,寻找珀西的身影。祭坛崩裂的瞬间,珀西用身体护住了他和周惟,后来岩浆喷发,珀西被炽烈的能量灼伤,无力逃出生天,他在岩浆中变身,用尽全力驮着珀西飞出了地狱般的火柱…… “珀西?”格里佛大声喊兄弟的名字,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几不成声。 雨还在下,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远处一片焦黑的物体上,格里佛用力撑起双翼,拖着几乎烧毁一半的身体往那堆黑乎乎的东西爬去,因为伤得太重,连人形都无法转换。 终于,他靠近了,看清了珀西的模样。 珀西伤得极为恐怖,比他严重十倍不止,原本雄壮的身体完全被岩浆烧成了焦炭,背部没有一块好皮,所有的鳞片都烧得卷曲焦黑,有些被雨水冲刷,已经脱落,露出下头紫红色的肌肉组织,还有纤细的表层骨殖。 “珀西?”格里佛从小和他风里来雨里去,上过军校,参加过实战,残酷的场面不知道看了多少,但还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势……太可怕了,他从来不知道有一种力量,可以把一头防御值逆天的成年蝠虹龙伤成这样! “珀西你还活着吗?你回答我!”格里佛心底浮起一丝恐慌,试着摇了摇珀西的身体。 珀西毫无生机,完全失去意识,脖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两下,大片的鳞片立刻脱落下来,露出烧焦的皮肤。尽管如此,他那双烧得几乎碳化的翅膀却始终紧紧合着,不漏一丝缝隙。格里佛小心翼翼撩开几片快要断裂的钢羽,看到他双翼之间露出一只苍白的右手。 “周惟?”格里佛用爪尖勾住那只手,一点一点往外拽,慢慢将周惟整个人拽出了珀西的怀抱。 简直是奇迹,周惟浑身上下毫发无损,除了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灼伤。珀西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护住了他,连一滴岩浆都没有让他溅到。 微风吹来,细细的雨丝打在周惟脸上,他眉心动了动,渐渐张开了眼睛。 “珀、珀西?”周惟看着格里佛,先是叫了珀西的名字,继而眼神有些疑惑,迟疑着看了他一会儿,喃喃道,“不,不对,你不是……珀西呢?”下意识地转头,瞳孔忽然紧缩——他看见了身旁烧成焦炭的真·珀西。 “珀西?!”周惟踉跄着爬起身来,连滚带爬扑到珀西身边,扎煞着双手想要抚摸他焦黑的身体,却在触到鳞片的瞬间停了下来——那片被他摸到的鳞片已经完全碳化,稍微一碰就碎成黑灰,从珀西身上掉了下来。 “不,不……”周惟脸色煞白,微赤的眸子泛起惊恐的神色,语无伦次地呼唤着自己的龙,“珀西,珀西你醒醒,你怎么样?为什么会这样……天,珀西求求你,不要……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珀西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周惟喊了半天,动作慢慢凝固,染血的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哀声痛呼:“啊!”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却像是从他灵魂深处吼出来的一般,充满绝望的、锥心刺骨的痛楚,一旦出口,在群山之间轰然回荡,久久不绝。 珀西的鼻子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是爪尖,仿佛是听到了周惟的呼唤,他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睛,茫茫然眨了一下。 “珀西?!”周惟扑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抹掉他鼻梁上的雨水,“珀西你听到我吗?你还活着吗?啊?!你……你疼吗?” “呜……”珀西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叹息,几不可查地在他手心蹭了蹭鼻尖,而后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周惟喜极而泣,忍不住抱着他的下巴哭出了声来。格里佛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头一晕,腿一软,“啪踏”一声倒在了泥泞当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格里佛觉得珀西昏过去之前似乎给了自己一个十分不明显的,但极为意味深长的眼神。 十秒钟后,他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谁?”周惟确定珀西还活着,终于腾出一点脑容量来思考另一个重要问题,他回头看着格里佛,“你是雷泽龙吗?你怎么是白色的?其他人呢?” 格里佛有心一巴掌把珀西拍醒,让他自己解释这个史上最大难题,但珀西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黑乎乎完全没个人样,不对是龙样,他实在干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事情走到这一步,再瞒下去是不可能了,在经历了厄玛这么大的欺骗和背叛之后,周惟对任何人的信任度肯定都降到了最低,绝对不能再在他脆弱的心理上雪上加霜。 “我是乔格。”格里佛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也惨淡一点,弱声道,“你可以叫我格里佛。” “……”周惟的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成了“o”型——日哟,龙说话了! “抱歉一直瞒着你,我其实是一种半人半兽的外星人。”格里佛诚恳地说,“一开始没有对你坦白,是因为怕麻烦,你知道,银河系虽然已经开放几百年了,但地球人对外来物种的接受度还仅限于类人型。我只是个猎手,接任务混口饭吃而已,不想为了这种事让客户产生疑惑,节外生枝。” “……”周惟感觉他说得挺有道理,然而实在他娘的没有什么卵用——这完全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有两条龙的问题啊! “……”格里佛认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周惟应该都能猜到,于是也停了下来。 大眼瞪小眼,两人对视了半天,周惟终于找到了重点:“那珀西呢?你跟它为什么长这么像?难道它也和你一样是类人型外星人?” 格里佛不知为何有点害怕,所幸是趴着的,否则大概又要跪了,不着痕迹地往后蠕动了一点儿,道:“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周惟感觉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看了看珀西,又看了看格里佛,不确定地问,“所以……他和你一样,也能变人?一模一样的人?” 格里佛又蠕动着往后退了一点儿,弱弱道:“嗯啊。” 周惟……周惟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说日了狗都是轻的。 “你们……该不会是两个人交替扮演,一直就这么潜伏在我身边吧?”周惟看着他心虚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 格里佛嘴角抖了抖,硬着头皮道:“嗯。” 周惟捂心颤抖,厄玛捅的那一刀子都没有此刻格里佛说出来的真相让他震惊,半天缓过一口气来,哆嗦着问:“于是,乔格是你们两个,珀西也是你们两个?” 格里佛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些一见周惟就跪了一地的雷泽龙,并深深怀疑自己和它们会不会有着某种神奇的血缘关系,否则为什么面对周惟的时候总莫名其妙憷得慌? “你冷静点,那个,乔、乔格是我们两个,但、但珀西是他一个人演的……不对,不是演,他本来就叫珀西,我、我叫格里佛,哦对,我刚才是不是已经交代过了?”磕磕巴巴说了半天,格里佛依稀看到周惟身后出现了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惟无言以对,沉默地跪坐在大雨当中,片刻后机械地抹了把脸。真相太惊人了,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认识乔格至今的种种细节——忽单忽双的眼皮,时冷时热的态度,铲屎官之间的情谊……果然,他的怀疑是正确的,乔格,从来都是两个人! “这么说,珀西——我是说神龙——出现以后,你们就再没有交换过身份?”周惟想了半天,感觉人的状态虽然经常变化,但龙的状态似乎还是比较稳定的,否则他一定感觉得到,“陪在我身边的一直是珀西对吗?” “是的。”格里佛点头如捣蒜,导致脖子上烧焦的鳞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痛得龇牙咧嘴。 “行了我相信你,你别点头了。”周惟严重怀疑他这是在给自己施苦肉计——看着就疼好么! 格里佛立刻不点头了,趴在前爪上休养生息。 好吧,起码龙是唯一的,真实的,没有骗我……周惟暗暗叹了口气,经过厄玛的事,对人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这种大脑沟回千回百转的生物实在不适合他,以后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好在他的龙没有骗他,熊猫也没有骗他,其他的,就看开点吧。 等等,他说他们是双胞胎,类人型变体生物,珀西也是能变成人的,于是……我的龙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和我一样的人!周惟回头看了看趴在那不知道是真死还是装死的某人or龙,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那些同床共枕的夜晚,那些抱在一起滚床单(地毯)的日子,那些你一口我一口舔冰淇淋的时光…… 和自己的萌宠做这些亲密的事他完全没有压力,但如果把萌宠替换成人,而且是和格里佛长得一模一样的,英俊的男人,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日哟,想一想都觉得要瞎! 禁断症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第77章 坦白从宽EP02 主君陛下,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头龙陛下了,头龙陛下就这么坐在雨中思考着人与自然的大奥妙,一脸深沉,一言不发,全然没发现身旁两只身受重伤的大型猛兽已经紧张得快要炸裂——格里佛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珀西虽然躺在那不动,但烧焦的右爪神经质地抠着火山岩,都要抠出一篇大写的悔过书了。 思考了五分钟,陛下感觉有点冷,“啊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趴在他一左一右的两条龙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格里佛像被火燎了一样往旁边蹿了蹿,珀西……珀西条件反射地举起一只相对完好的翅膀,遮在周惟头上为他挡住了风雨。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昏迷”,又默默地将翅膀收了回去。 好吧,实在是伤得太重,羽翎破损太多,遮也遮不了个什么。 周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完全感受到了珀西的忐忑,也感动于他对自己小心翼翼的、下意识的讨好。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说服自己珀西还是珀西,还是他的龙,等伤养好了,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一主一宠,亲密无间。 但理智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珀西不是雷泽龙,不是傻乎乎的低智商生物,而是和他一样,不对,是比他更高级的,类人型变体生物。他不能自欺欺人,把这样一个高等生物继续当做自己的宠物。哪怕对方很明显愿意继续装蠢。 那样实在太假了,假得让人尴尬。 周惟再次叹了口气,这一次,多少有了点苍凉的味道。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孤独,爹不疼娘不爱,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唯独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冷不丁戳了他一刀,然后把他丢在次空间里观赏火山…… 虽然前二十四年差不多也是这么过的,但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龙骑士,没有自己的神龙,也没有试过全身心地去依赖一个生物,把它当做命运羁绊的另一半。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真是差劲啊…… “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周惟振作了一下,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问格里佛。大量缺血让他有些眩晕,但也许那些祭司说得对,因为他体内流淌着头龙的血统,所以有着比野兽还凶猛的自愈力,一旦停止失血,很快体力就开始恢复。 “啊?”格里佛本以为他会发飙,或者最起码把自己和珀西痛斥一番,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还没事儿人一样关心起自己的身体来,唯唯道,“呃,还、还可以。” 周惟看着他半边惨不忍睹的皮肤,实在不觉得这样也叫“还可以”,但鉴于他精神尚好,又是外星人,便没有太过纠结,转而走到了珀西身前。 珀西伤得比格里佛严重多了,即使心中有点别扭,周惟看着他焦黑一片的模样还是十分难过,毕竟,珀西是为了保护他才紧紧合着双翅,没能第一时间冲出岩浆。 “你还好吗?”周惟半跪在珀西身前,像从前一样轻轻用指尖摩擦他的鼻梁,“你醒着对吗?我知道你醒着……不用担心,我不怪你。”顿了顿,叹气,“你伤得太重了,有什么办法能治疗吗?” 珀西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周惟表情十分平静,完全没有自己臆想中的愤怒啊委屈啊气急败坏啊之类的模样,不禁又是欣慰,又是忐忑,犹豫了一下,把另一边的眼睛也睁开了,清了清嗓子,道:“会好的。” 这是周惟第一次听到他说话,或者从前人形态的时候他们说过话,但龙形态,还是第一次。 不知为何,周惟感觉一股子麻痒从尾椎骨直窜而起,电得他起了一后脊梁的鸡皮疙瘩。 龙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周惟抿了抿嘴唇,尽量让自己冷静点,客观点,处理好这一段全新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的关系,“雨大概还要下一阵子,或者我们应该找个避雨的地方。” 珀西依稀觉得哪里不对,有一种抓不住的,令人害怕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但周惟太正常了,完全看不出异样,他又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那儿,加勒的行宫。”周惟站起身来,往山腰处看了看,道,“虽然破,但好歹还有个屋顶,如果你能变成人,我可以把你背过去。” 珀西闭着眼睛喘了口气,道:“不行,烧伤面积太大,恢复之前我只能保持兽态。我这样太重了,你背不动的。”顿了一下,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在流血吗?” “唔,好像不流了。”周惟解开上衣拉锁,看到自己左胸有一道三四公分宽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留下一道细细的紫黑色疤痕。厄玛那一剑非常利落,两边切口异常平整,几乎不用缝合,就能完全对上。 “你需要休息。”珀西说,“你脸色很差,不能再淋雨了,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尽量保存体力。”艰难地抬起脖子往行宫的方向看了看,道,“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药物和食物,把自己照顾好。我一恢复过来,就去找你。” 周惟听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又强势的声音,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违和感,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由他这个“主君”来主导,现在珀西以一种保护者的身份吩咐他,让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哦,我有这个!”周惟无意间摸了摸裤兜,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登时眼睛一亮——超时空徽章!自打他来到二分之一火山,超时空机甲就一直处于关闭状态,被他装在兜里,现在可算是有救了! 周惟二话不说,将超时空徽章往左胸一按,蓝光闪过,乔贱贱被激活,立刻一级展开,将他包裹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血都快流干啦!”乔贱贱展开的同时给周惟做了例行状态检查,马上大呼小叫起来,“谁伤了你?你怎么不早点激活我帮忙?该死,你差点就挂了你知不知道?” 周惟只剩下叹气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厄玛会突袭他,一开始是没提防,后来是太虚弱,又被赫基皇族的各种真相震撼,完全忘记了自己兜里还揣着乔贱贱…… 该死!应该趁厄玛不注意早点把超时空机甲打开的!周惟后悔不已,一时也想不清自己那时候到底有没有机会激活机甲,唉声道:“我错了!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儿,我一定二十四小时把你开着!”顿了一下,又“呸”了几声,道,“不不不,不会再遇上这种事儿了,菩萨保佑!” 乔贱贱一边吐槽,一边加载出两道长长的光带,将遍体鳞伤的珀西包裹起来,托到半空中。周惟操纵机甲往加勒破破烂烂的行宫飘去,临走想起还有个格里佛,回头道:“我把他送过去就回来接你。” 刚刚经历过惨痛失恋的单身狗已经受到了上百点的心理伤害,格里佛:“没事,我还能再支持一下。” 有了乔贱贱的加持,周惟轻轻松松就把比自己大上百倍的珀西背到了加勒的行宫。逆转结束以后,这座千疮百孔的建筑物被留在了次空间里,不过一层已经彻底毁掉了——一股汹涌的岩浆从正后方冲了过来,熔穿墙壁,越过大厅,冷却凝固后形成一块巨大的火山岩,填满了整个空间。 所幸二楼还是完整的,除了那面早就断裂的墙壁,其他地方都没有再受到什么损害。 周惟将珀西放在地毯上,就这么一起一落,他的鳞片又掉了不少,整个脊背有一半裸|露着紫红色的皮肤,有些地方骨头都龇了出来。 “没事,还会长出来的。”看到周惟痛惜的目光,珀西轻声安慰他,“只是普通的烧伤而已,别担心,我的自愈力很强,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其实能不能完全恢复他心里也完全没底,要知道,蝠虹龙的鳞片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铠甲,但一旦受伤脱落,也是最难长出来的,生长的过程异常漫长痛苦不说,能不能长到和从前一样的光泽、强度,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现在只能祈祷人形态不要有太大影响,否则完全是毁容的节奏啊。 考虑到自己英俊的外表可能受到了影响,珀西不禁有些伤感,但……周惟应该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你怎么样?要不要换件干净的衣服?这样湿淋淋的对伤口不好。楼上有加勒的起居室,应该有干净的衣服。” “我先去接乔格……格里佛。”周惟收回光带,想像平常一样拍拍珀西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暗自叹了口气,“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很快回来。”说着,操纵机甲从断壁处飞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珀西依稀有点淡淡的心慌,周惟的表现太冷静,太正常了,让他觉得心里完全没底——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好像越离越远了。而从前,他们原本是那么亲密无间…… 不行,不能这样,也许,是该好好谈谈,把一切都说清楚的时候了。 第78章 坦白从宽EP03 周惟将格里佛也背到了加勒的行宫,于是这座千疮百孔的破宫殿,暂时变成了他们三个人……或者说龙……好吧,他们仨的血统实在是复杂到了一定的程度,定义起来太困难了。 总之,现在这座上下四层的破屋子,就是他们临时的住所了。 二层的大厅空间最为宽大,周惟从楼上拖了两块地毯下来,垫了个舒服的窝窝给珀西和格里佛趴着养伤。弄完这个,他已经累得眼前发黑,膝盖发软——算下来该有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又流了那么多血,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但是一想到停下来就要面对珀西,重新整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又心头烦乱,恨不得继续忙下去才好。 “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稍微歇了口气,周惟对珀西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回避了珀西的视线,珀西看在眼中,心中焦虑不已,还想跟他说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他已经穿着机甲从破壁处一跃而出,不见踪影。 “他生气了。”格里佛适时戳刀,以报刚才珀西装晕让自己背黑锅之仇,“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看你。” 珀西有心嘲讽格里佛几句,一想到他在厄玛手里栽的巨大的跟头,默默把话又咽了下去,叹气:“应该的。” 格里佛瞧他落寞沮丧的样子,也不再和他抬杠,正色道:“还是告诉他真相吧,谎言太伤人了,哪怕是善意的。” “我知道。”珀西再次叹了口气,道,“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骗他。” 格里佛无言以对,从在地球接到这单任务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编造谎言,也许他们的初衷没错,只是为了更好、更低调地保护他们的注定伴侣,然而结果呢? 厄玛用更大的谎言毁掉了一切。 他们是谎言的缔造者,也是受害者。所以说谎言这种东西,哪怕是善意的,也必然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因为它从根本上就是假的,是欺骗,是不可控制的巨大的风险。 想到厄玛,格里佛心中不禁又痛又恨,勉力平复的心绪再次恶浪激腾,踌躇少顷,站起身来:“你们的事,你自己决定吧,我走了。” “你干什么去?”珀西警觉地抬起头来,“你别犯傻,现在外面情况不明,我们又都身受重伤……” “我只是想静一静!”格里佛打断了他,“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我想一个人待着。”说完,他跳出了断壁的豁口,不顾右翼严重烧伤,昂首振翅,消失在耸立的石柱之中。 珀西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再说出挽留的话来,身体的伤痛总有一天能够平复,内心的伤痛却将伴随格里佛一生——注定伴侣的背叛,足以杀死一只蝠虹龙所有的自尊和希望。厄玛没有将链剑刺入他的胸膛,却在那一刻剜去了他的心脏。 周惟驾驶机甲在雨中滑翔,依稀听到一声熟悉的唳鸣,通过乔贱贱的外部视野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出了行宫,往火山之巅飞去。 “是格里佛。”乔贱贱说,“别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厄玛背叛了他,他心里难受。” 周惟有些犹豫,但换位思考,如果他爱的人背叛了他,恐怕他也会想一个人待着,不愿“享受”朋友们同情可怜的目光。 当然,他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 珀西……珀西什么都不算。 乔贱贱感受到了他的思绪,但没有替珀西解释什么,这是主人之间的事,作为机甲它不能越矩,只是……唉,两位殿下都心里苦啊…… 周惟收敛思绪,开着机甲绕二分之一火山转了好几圈,好吧,他本来是不想绕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设置“直飞”,最后仍然会回到出发的地方。次空间就像是一个球状的扭曲场,无论你从哪个方向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这里的量场太奇怪了,我们走不出去。”乔贱贱通过几次转圈收集的数据计算了一下这里的量场,对周惟道,“我的能量无法带你们离开次空间,除非再发生一次空间逆转,或者有人在表大陆激发某种逆天的能量,否则你们只能继续待在这儿。” 虽然早已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听到乔贱贱证实这一点,周惟还是十分失望,千年一次的空间逆转刚刚结束,短时间内不可能来第二次,至于表大陆的外援……别想了,厄玛就算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回来放他们出去。 好吧,凡事往好处想,起码暂时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周惟自我安慰了一下,振作精神道:“走吧,去火山附近看看。” 天上还在下雨,二分之一火山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岩浆不再喷发,山体也不再震动。在它的正上方,倒垂的雪峰却还在融化,大量的冰川水瀑布似地倾泻下来,变成雨云,又化作绵绵细雨,纷纷洒落在大地上。 这里没有土壤,除了石头就是石头,看不到植物,遑论动物。一些残破的建筑物三三两两散落在火山周遭,大约是被扭曲场拉扯进来的表大陆遗迹。周惟飞过去看了看,大多是来自于伊萨自治区的房屋,有商店、诊所、饭馆等等,甚至还有一个切了一半的游乐场。 短期内是不用担心饿死了,周惟十分欣慰,在超市里弄了些食物和水,又在诊所里找了点儿治疗外伤的药物,打包返回行宫。 住处果然只有珀西一个人,周惟原本就是抱着逃避的态度出去转悠的,没想到一趟回来情况更加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和珀西打招呼:“格里佛出去了?他一个人不要紧吗?” “不要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珀西说,“外面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周惟回答,“厄玛和他的祭司们都在逆转结束之前离开了,加勒和彼尔德也不知去向,还有一些士兵和平民,都死了——火山喷发的时候他们没能避开。”将带回来的包袱打开,“我在废墟里找了点食物和药品,你看有你能用得上的吗?” 珀西不认为赫基星球的药品能对他的烫伤起作用,将药箱轻轻推开:“我的伤会自愈,不用服用药物,倒是你,该用点消炎抗菌的药品,这两天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自打身份揭穿,珀西就不再刻意装蠢了,王子殿下的高冷范儿不由自主流露出来,说话时总带着些强势的意味,当然,语气还是十分温柔的。周惟虽然有种主宠关系被逆了的不适感,不知怎的,潜意识却挺吃他这一套,觉得特别安心,特别踏实。 照珀西说的吃了点儿抗生素,周惟从包袱里翻出一大罐烤肉罐头,起开了,像平常一样,按珀西的喜好撒上甜辣味的调料,递给过去。正好,珀西也照他日常喜欢的口味找到了一袋粗粮肉松面包,用爪子推过来。 面对面,两个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都有些尴尬的僵硬。周惟首先接过面包,道:“谢谢。” 珀西也接过了肉罐头,“谢谢”二字却有点儿说不出口——他已经习惯了周惟的投喂,习惯他精心调制自己喜欢的食物,习惯他照顾自己。 “谢谢。”然而最终珀西还是说了谢谢,无论如何,这是他们以人对人的身份建立新关系的,第一步。 沉默的一餐,周惟累过了,吃的并不多,珀西伤得太重,也没有胃口。饭后周惟收拾了餐桌,道:“我去睡了,很累,有什么需要喊我,我就在楼上。”上头是加勒和彼尔德的卧室,虽然被迸飞的岩浆烧毁了部分,但床还在。 “等等。”珀西立刻叫住了他,“你最好和我待在一起,这里情况不明,格里佛也不在,万一,我是说万一,还有什么猛兽或者赫基自由军之类的,你一个人很难应付。” 周惟想了想,点头:“也是,你伤着,我带着超时空机甲,好随时保护你。” 等等这节奏不对,cp完全逆了啊……珀西有心澄清自己完全是为了保护他而不是寻求他的保护,然而……算了,只要他肯留下来,都是一样的。 于是周惟将格里佛留下的地毯拖到了墙角,裹着毯子窝在了上面。珀西支棱着耳朵听他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便悄悄踅过去趴在他身边,像从前一样围住他,将尾翎搭在他身上。 周惟其实并没睡着,大约是累过了,反而有些亢奋,感受到珀西温热的气息,恹恹叹了口气,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珀西动作一僵,将尾翎收回来,往一旁挪了挪,纠结再纠结,道:“关于真相,格里佛说的那些,还没有说完。” 周惟微微抬了抬头,问:“什么?”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告诉你。”珀西咬了咬牙,道,“我们当初决定送你来赫基星球,之后又决定以一人一龙的方式留在你身边,并不仅仅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出于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必须用生命保证你的安全。” 周惟被他如此严重的措辞吓了一跳,裹着毯子坐起来,问:“你说什么?” “我和格里佛来自于伽马星系,是贝克人和蝠虹龙的混血,血统原因,我们天生有着奇怪的羁绊,必须和注定之人在一起,而鉴定注定之人的信物,则是我们的伴生石,也叫缘分石。”珀西认真地说,“出于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我们的缘分石进入了你的身体,并留在了里面,为了把它拿出来,我和格里佛决定一路保护你,送你到赫基星球。” 漫长的故事,但为了让周惟知悉一切,珀西没有丝毫隐瞒,将每一个细节都给他讲了个清清楚楚。 然后,周惟觉得自己三观炸裂了。 第79章 坦白从宽EP04 “你是说,我是你的注定之人?”周惟听完珀西讲述的天方夜谭般的“真相”,感觉自己几天之内都不用睡觉了,因为实在太他娘的解困!“而且你的伴生石在我体内形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肿瘤?” “良性的。”珀西马上安慰他,“我的航医向我保证过,它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周惟撩起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胃部,除了腹肌什么都摸不到,仔细看看,似乎也看不出在发光,担心地问:“能取出来吗?” “他们在帮我想办法。”珀西说,“我的父亲有一个很精英的医疗团队,他们一定会找到妥善的方式把它取出来。” 刚刚挨过一刀,周惟对开刀这种事心有余悸,放下衣服,琢磨了半分钟,忽然回过味儿来:“你说的‘注定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必须和注定之人在一起’?” 珀西不得不承认某些人太迟钝,连“在一起”这么张扬的表白居然都没听懂,趴在前爪上想了想,道:“就是永不分离,像神龙和龙骑士那样,互相信任,互相依赖。”好吧,直接说“交|配”什么的估计会下场很惨,所以还是含蓄一点慢慢来吧。 周惟张着嘴直愣愣看了他半天,大喘气,拍胸:“我还以为是结婚的意思,吓死我了。” “……”珀西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含蓄,原来他竟然比自己想得还远……想反悔告诉他他并没有想错,但并不敢,哼唧了一下,道,“事实上,这种羁绊比结婚要严重得多,因为注定之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一旦离开,我会非常痛苦,非常难过,想要去死。” 连“死”这种字眼都用上了,周惟不禁怀疑他这是想道德绑架,不过想想他和格里佛为了自己远赴赫基星球,烧得有皮没毛的,又觉得没人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进行道德绑架。 好吧,就算他措辞有些过激,鉴于伤得这么重,任性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 周惟发现自己虽然已经知道珀西是高等生物,但出于思维惯性,仍旧对他怀着一种宠溺、纵容的心态。好吧,也许是因为迄今为止他还保持着龙的形态,所以完全没有抵抗力吧。 本能真是一种讨厌的东西。 “所以无论如何,请继续让我和你在一起吧。”珀西该坦白的都坦白了,接下来的策略就是简单粗暴死缠烂打,“如果你觉得人类难以接受,我可以一直保持龙的形态,如果你觉得我说话太烦,我可以不说话,反正我们心有灵犀,之前不说话也沟通得很好。” 周惟觉得“心有灵犀”这个词儿用在他们之间怎么听怎么别扭,但……还真是无法反驳。事实上,打从第一次见到珀西,他就有一种奇怪的心电感应,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他就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那是龙和龙骑士之间的天然反应,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与注定的羁绊有关。 日哟,这么说来岂不是比结婚还可怕?结婚还能离呢,天然的羁绊要如何打破? “反正你原本不是也打算带我回地球,和我一起生活在抱龙峪吗?现在我们只要继续执行之前的计划就可以了,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珀西运用自己把死人说活的口才忽悠着自己的饲主,未来的老婆,以及孩子的妈,“你可以不必考虑注定的羁绊,继续把我当成你的龙,将来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你照顾我,我保护你,谁找你麻烦,我就帮你喷他,你想找谁的麻烦,我也帮你喷他……” “你等等。”周惟开始头晕了,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还是被他绕的,扶额思索少顷,挣扎道,“可是你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龙啊,珀西,你是人,是食物链高层的智慧生命,我不能像养宠物一样养着你,你知道的,这行不通。” “没什么行不通。”珀西强势地道,“你只要把我当成你的伙伴,而不是宠物就可以了,我们仍然彼此信任,彼此依赖。这么久了,你很清楚我们有多么合拍,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想什么你也都清楚,在天上飞的时候,你甚至能和我合为一体,感受我所感受的一切!” 周惟语塞,确实,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能像珀西这样了解他,这样契合他,包括周伊在内。还记得珀西第一次带他飞上天,他们一起驾驭着风,触摸着星辰,越过赫基星球的晨昏线,那一天,他通过珀西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此后的每一天,他的喜与乐都和珀西息息相关…… “人不可能单独地存活在世界上,那样太孤独了,你总有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这个对象会是什么呢?人类吗?还是熊猫?”珀西步步紧逼,逻辑严密得令人害怕,“你很清楚,低等生物并不能满足人的感情需求,你需要一个能和你平等思考,平等对话的同伴。你也很清楚你受不了人类,他们让你害怕,毫无认同感……所以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过去的几个月磨合得非常好不是吗?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待在你身边?” 周惟不得不承认他的一部分观点是正确的,人确实会孤独,确实需要一个全身心信任的伙伴,或者是亲人,或者是情侣,但……怎么就推导出“必须是他”这个结论的呢?中间步骤一定推歪了吧? “而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的注定之人,命中注定我必须用一生来保护和陪伴你,如果失去你,对我来说就等于失去生命。”珀西顿了一下,声音明显浮上痛楚焦躁的意味,“你知道吗,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简直要疯了,我宁可自己被烧死,也不能忍受你受一点点伤害,真是该死!那么危险的情况,我竟然没有留下来,而是飞出去寻找加勒,该死该死!” 说着说着,珀西激动起来,两只后眼不自觉地睁开,暗金色的瞳孔开始变亮,凶悍、痛楚、而杀气腾腾。 一开始他只是想用自己的伤势刷点同情分,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原本一直压抑的后悔和自责一点点从心底溢了出来,让他心如刀割,恨不得把自己再烧一遍。 这是蝠虹龙的本能,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注定伴侣受到伤害更让他们感到挫折和痛苦的事情了,那简直能杀了他们的自尊和骄傲。 周惟被他这样真情流露的模样深深震撼,不由自主过去摸他的鼻梁,像从前一样安抚他,试图让他平静下来。珀西在他指尖触到自己的时候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属于野兽的哽咽,缓缓将后眼闭上,良久,才再次找到了自己属于人类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周惟想说你完全没必要道歉,但直觉告诉他那样没用,珀西是真的在自责,在道歉,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他必须让他把这股感情发泄出来,否则珀西会一直压抑,一直痛苦。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抱住珀西的下巴,用手指搔刮他鼻梁两侧的鳞片,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风声如咽,雨声簌簌,天空间或闪过一道道苍白的闪电。他们沉默地靠在一起,用熟悉的方式纾解彼此的压力,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的力量,那是龙与龙骑士之间微妙的共鸣,也是蝠虹龙与注定伴侣之间无法斩断的羁绊。 “这儿是次空间,我们根本出不去。”过了很久,周惟感觉珀西彻底平静下来,斟酌着开口道,“机甲根据量场计算过,除非再有一次逆转,或者外面有人救援,否则我们会一直陷在这儿。所以没什么好争论的,我们只能互相依靠,尽量在这里活下去。” 一辈子太长了,他不能做出那样漫长的,不负责任的承诺,只能在自己能够预知的,有限的时间里,保证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珀西完全感知了他的内心,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虽然这承诺比自己想要还差很多很多,很远很远,但足够了,就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过也不必担心,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奇迹出现,或者我们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就出去了呢。”周惟又安慰珀西,“你不必自责,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好好养伤,身体是本钱。”说着,拍了拍他的脑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珀西温驯地点头,哑声道:“我也是。” 一场惊天动地的坦白与争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周惟并没有思绪万千心事重重,靠在珀西身边,本来还想再安慰他几句,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珀西数着他的呼吸,渐渐感觉他睡踏实了,便轻轻将他放倒在地毯上,盖上毯子,又蜷起身体将他围在怀里,覆上自己的尾翎。 凄风冷雨,身陷绝境,珀西却有些感谢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虽然烧伤处很疼,掉了鳞片的地方又酸又痒,但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周惟原谅了他的欺骗,承诺要照顾他,和他互相依靠。这比任何奖励都让他振奋,让他满足。 就当是撒谎的报应吧,骗人,总该付出点代价的……珀西将鼻尖搭在周惟脸侧,嗅着他熟悉的气味,心中平静而愉悦。尽管周惟对注定伴侣的理解还有所偏差,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珀西觉得肉|体的交|配已经不那么重要,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精神上的高度契合完全能满足他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深入骨髓的疼惜,灵魂尽头的依赖,爱不就是这样吗? 第80章 元首家的傻儿子EP01 虽然坦白了一切,但貌似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觉睡醒以后,珀西和周惟仍然面临着最为严峻的问题——如何离开次空间。 神奇的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周惟裹着毯子坐在断壁前,遥望天际,只见二分之一火山高高耸立,火山口笼罩着厚重的雨云,雪山在云中若隐若现,滂沱的瀑布从倒垂的冰峰上源源不断倾泻而下。 “这样的雨不会下上一千年吧?”珀西经过十几个小时的休憩,精力恢复不少,已经能勉强站起来走动了,“火山和雪山好像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气象圈,从逆转结束到现在,雨量一点也没见小。” 周惟不置可否,他在气象学方面的知识仅限于中学会考,不过一直这么下雨真是挺烦人的。想起曾经在鸠塔中读过的龙语,道:“应该不会,也许过一阵子会下雪呢——我以前每次读龙语都会进入关于这里的幻境,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或者火山喷发。” 珀西慢慢走到他身边,像平常一样趴在他脚边,身体卷成一圈围住他坐的椅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火山,道:“不管怎么样,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和二分之一火山有关,如果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也只能从火山着手。” 怎么着手?周惟对此完全没有头绪,道:“机甲计算过,它的能量无法从内部激发空间转换,除非我们有外援,从表大陆想办法……我们有外援吗?” 珀西沉吟了一下,道:“有,我有一个小型舰队停留在太空中,格里佛的德古拉号也在天裂空间港,唯一的问题是,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被困在次空间。” “啊?你们没有约定什么暗号之类的吗?”周惟问,“比如你们多久不和舰队联系,他们就会自动来救援这样?” “有。”珀西说,“问题是,格里佛的超时空机甲在厄玛手里。舰队联系不到我,第一时间会联系格里佛,如果厄玛以格里佛的名义想办法拖延,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起疑心。” 周惟扶额:“为什么?他们这么相信厄玛?” “因为厄玛和你一样,是格里佛的注定之人,他之前还把舰队的事情告诉了他。”珀西无奈地说,“我的卫队长知道厄玛的身份,短期内不会怀疑他。” 敢情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周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再想想厄玛的心机和手段,就更加绝望了——以他的演技,想必能拖延的时间非常可观,而且他早就知道舰队的存在,必然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别担心,卫队长迟早会发现我们失踪的,只是时间问题。”珀西也是相当的糟心,鬼知道格里佛的注定伴侣为毛会这么逆天,还没过门就谋杀亲夫以及亲夫全家。 说到全家,想起自己的亲爹也在赶赴拓扑星系的路上,好歹有了点安慰:“退一万步,我父亲的舰队正在赶来,等他们会和,无论如何都能发现厄玛有问题。” “你父亲?舰队?”周惟开始对珀西的家世刮目相看,一个自由猎手,自己有个舰队就够逆天了,怎么他爹还有个舰队?他们是什么人?佣兵团吗?星际海盗?” 珀西昨天只解释了注定伴侣的问题——好吧,是解释了一部分,关于交|配那部分暂时被他技术性处理了一下——至于家庭背景问题,还没来得及坦白,现在既然周惟问起,正好说明一下:“我父亲是个国王,我们是伽马星系的附属成员国之一,我弟弟,就是格里佛,有很严重的中二病,为了当自由猎手离家出走,已经好几年了,我这次出来就是奉我父亲的命令来找他的。找到以后我给我父亲发了函,他怕我降不住格里佛,决定亲自过来押他回去。” 这个解释绝大多数都是真话,极少数的部分,比如麦考大帝来赫基星球的原因,被珀西再次技术性地处理了一下,略过了老人家检阅儿媳妇这一节,全部归在了中二病的头上。 当然,“弟弟”这一条可能也有一定的争议,不过既然格里佛不在,珀西就权当那不是问题。 周惟昨天才被连环雷霹完,现在又感觉头上在闪电,“我父亲是个国王”,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我是个王子”吗? 请问现在我是豢养了一个王子作为我的宠物吗? “……你怎么了?”珀西发现周惟眼睛有点发直,抬起脖子担心地问,见他不说话,小心地用爪子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不是反悔了吧?” “啥?”周惟呆呆问。 “你答应带我回抱龙峪的,不会因为我父亲是国王就反悔了吧?” “……”周惟感觉他的逻辑哪里不对,“你父亲都是国王了你还跟我去抱龙峪干什么?”国家元首都养的是傻儿子吗? “他是国王关我什么事?”珀西无辜道,“你不也是国王吗?我跟哪个国王待着不是待着?你还是我的注定之人呢。” “……”周惟仍然感觉他的逻辑哪里不对,想了半天,灵光一闪,“格里佛当猎手你爹都不同意,专门让你来抓他回去,你当神龙他老人家难道没意见吗?” “他又不能派格里佛来抓我。”珀西的逻辑严密极了,“他就我们两个儿子,到时候格里佛跑得比我还快呢。” 周惟无力反驳,国家元首养的果然都是傻儿子。 傻儿子见注定伴侣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很是得意,从地毯下面摸出个王冠——这是他之前做复建练习的时候从楼上柜子里找到的——轻轻放在周惟头上:“呐,你好歹也是赫基主君,万一他来了以后不同意我跟你回地球,你可别怂,一定要强势一点,和他争夺我的所有权!大家都是一把手,他应该会给你面子的。” 周惟被他完全打败了,果然养儿子都是赔钱货吗?辛辛苦苦喂了那么多粮食,到头来居然挑唆外人和父母作对! 而且老子算哪门子的“赫基主君”?明明厄玛才是啊! 真糟心!周惟好想捶胸口,然而胸口的剑伤还没长好,捶了恐怕会很疼,最后只能叹气,把头上的伊萨王冠拿下来,随手套在珀西耳朵上:“别闹了,好好跟你爸家去。” “那你也去吗?” “……”周惟又想捶胸口了,憋着气问,“你到底几岁?”为毛跟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 “七十多。” “……”周惟开始考虑要不要叫他爷爷。 “别担心了,我开玩笑的。”珀西看他一脸便秘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咧着嘴笑了笑,扯得伤口痛,龇牙吸气,道,“我父亲的事我会搞定,你只要记住答应过我的事就可以了。” “……你真的已经七十多了吗?”周惟还在纠结辈分的问题。 “嗯哼。”珀西说,“你要给我过生日吗?” “……并没有。” “八十大寿再说吧。”珀西又忍不住想笑,“我寿命太长了,一年过一次太烦,十年过一次就足够了。” 周惟到底忍不住捶了捶胸口,安全起见捶的是右胸:“我们现在是要讨论过生日的问题吗?”不是应该讨论如何逃出次空间的问题吗? 日哟,元首家的傻儿子太糟心了! 珀西:“哦对,我们在讨论外援的问题。我父亲的舰队从伽马星系过来,到达拓扑星系大概要数月时间,考虑这里复杂的系外星云,以及厄玛可能会用各种方式对他进行欺骗,估计还要耽误一些时间。如果我们被动等待的话,周期大概会很长。” 周惟叹气:“食物是大问题,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散落在这里的建筑物,清点一下食品和水,看能支撑多久。” “一味地等不是办法,万一即使我父亲来了,知道我们陷在这里也没办法救我们出去呢?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珀西说,“我想过了,这里的一切都和火山有关,空间逆转的时候火山正好爆发,雪山融化,浇灭火山之后,逆转就结束了,这绝对不是偶然的。” 周惟心中一动:“你是说,如果能让火山爆发,逆转会再次出现?” “也许吧。”珀西说,“这得进行严密的计算才能得出结论。首先要对整座火山进行能量建模,模拟它的内部结构和能量流动规律,然后才能想出引发它喷发的办法。” 周惟听得似懂非懂:“建模?那是不是要采集很多数据?超时空机甲能做到吗?” “能的。”珀西说,“不过要进去火山内部采集。” “我去。”周惟马上说,“我驾驶机甲从火山口飞进去,你只要告诉我采集哪些数据就可以了……” “不不,你不行,人形态只能低阶展开超时空机甲。”珀西差点被他的勇敢吓死,连忙打断了他,“低阶展开状态下飞入火山口,很可能被灼伤,二分之一火山的能量你也见过了,太恐怖,根本不是普通火山爆发能够比拟。等我伤好一点吧,最多二三十个标准日,我大概就能支持十级展开的压力,到时候进去火山口看看。” 迄今为止,周惟只见识过三级展开的超时空机甲,想想十级,简直不可想象。 “我会想办法把我们大家都弄出去的。”珀西滚够了铁环,再次将王冠戴在周惟头上:“放心吧,我的空间能量学得过a,一定能想到安全激发火山的办法的。” 周惟不禁感叹,看来元首家的傻儿子也不是很傻啊,还能得a。 珀西看到他崇拜(并没有)的目光,不禁十分受用,将王冠正了正,道“你只要记得在我父亲面前表现得强势一点,像个主君一样,别让他觉得我新跟的老大比他怂,就可以了。” “我只能保证不怂。”周惟将王冠取下来,再次套在他耳朵上,“主君什么的就算了,厄玛才是主君呢。” 珀西冷笑:“他倒是想。” 第81章 元首家的傻儿子EP02 81 尽管珀西关于二分之一火山和空间逆转有关系的推断并不一定正确,但只要有希望就是好的,周惟在短暂的绝望之后迅速打起了精神,准备度过在次空间的,可能比较漫长的一段时光。 说实话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从小他就是在各种麻烦堆里成长起来的,应对恶劣环境的经验那叫一个丰富。 何况还有麦考大帝和他的舰队在路上呢。 “定居”的第二天开始,周惟展开了物资贮存工作。次空间的雨还在下,他每天穿着雨衣,拖着拖车,到散落在火山周遭的城市遗迹中寻找可以使用所有物品,衣服、家具、器皿……最重要的当然是食物和水。为了尽可能地在这个不毛之地活下去,他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弄到了一个离行宫很近的超市,并严格按保质期排序,以保证不浪费每一块饼干。 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废墟中,周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上个月他还坐在星寰的皇宫里数金币,这个月居然就在次空间淘罐头了。不过换个角度想,人生多这么一次经历也挺好,以前不是一直想参加末世真人游戏,总攒不够钱吗?现在免费的来了,想玩多久玩多久,简直不能更棒。 七八个标准日后,周惟大致攒够了一百天的食物,闲来无事,又开始琢磨修房——行宫二层一整面墙都是破的,凄风冷雨,虽然有珀西在睡觉一点都不冷,可总觉得太寒碜。于是他在一家破五金店找了些建筑胶,又花两天时间从一片断墙上拆了两车砖头,拉回住处砌墙。 珀西在周惟忙碌的这段日子里安心待在家休养,他的恢复力非常强大,虽然烧毁的鳞片暂时还没有长出来的迹象,但已经能正常行走,并做简单的滑翔了。看到周惟每天为生活奔波,他又感动又心疼,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主君陛下真是养家糊口的一把好手,将来就算真的要定居抱龙峪,他们也一定能把小日子过得特红火! 而且会修房子的男人真man啊,尤其是他光着膀子穿着工装背带裤的样子,实在又帅又性感,一抡瓦刀,二头肌和三角肌隆起的弧度简直要人老命! 烧成狗的某人像痴汉一样蹲在忙碌的泥瓦工身后,深情凝视着对方健壮的背影。周惟冷不丁一回头,吓了一跳:“吓!你怎么了?脸烧坏了吗?抽筋?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 “咳咳……”珀西尴尬地砸吧砸吧嘴,“可、可能吧,恢复期是这样的,呵呵,过两天就好了。” “真可怜。”周惟唏嘘道,“要给你缝个口罩吗?” “……不用了。” 等周惟砌好墙壁,装好窗户,二十个标准日已经悄悄滑了过去,虽然次空间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但超时空机甲会严格计算时间,所以他们日子过得并不混乱,吃饭睡觉都定时定点。 第二十一个标准日,奇迹发生了,周惟一觉醒来,发现耳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持续了二十天的雨声,没了。 “嘿!珀西,雨停了!”周惟趴在自己新修的窗户上往外看,又惊又喜,“快来看!” 珀西凑到他身旁看了看,并不像他那么乐观:“云没有散,风停了,温度在降低,降水还会继续的,只是大概会变成雪。” 珀西说得没错,七八个小时以后,天空开始飘雪,带着荧光点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之后连成了大大的雪片,不久便将裸|露的火山岩尽数覆盖。一个标准日后,整个次空间都变成了冰雪世界。 “这情形简直和我在龙语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周惟裹着防寒服,站在楼梯尽头的露台上看向二分之一火山。视野中一片白茫茫,只勉强能看到火山口和雪山顶的轮廓,灰黑色的云笼罩在两座山交界处,比之前下雨时还要厚重。 珀西昂首四望,有些担忧地道:“雪太大了,格里佛这么久没有回来,不知道待在哪儿。” “我稍后出去找找他。”周惟回到屋子里,从加勒的衣柜里找到一双厚厚的皮暖靴,套在脚上,“我得先去一趟酒窖,把那些瓶装酒带回来,免得天气太冷冻裂了——我平时都舍不得喝呢,如果洒了就亏大了。” 珀西迅速脑补了一下酒后乱性啥的,然后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又有点不听使唤,连忙吸溜了一下口水,道:“不着急,天气这么冷,也许他逛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还是去找找吧,反正有超时空机甲,找人很容易。” 周惟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下石阶,外面银装素裹,皑皑茫茫,有一种肃杀的美感。他停在门口欣赏了半分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酒窖走去,那是一个半埋式地下室,里面装了七八箱硕果仅存的烈酒,御寒的好东西。 路过一处废墟的时候,周惟忽然听见一些轻微的响动声,像是弹簧受力的声音,“咯吱咯吱”,非常有节奏。循着声音过去,发现是一个被切了一半的游乐场,他以前路过过,但从没产生过进去玩的念头。 难道里面有幸存者?还是什么动物?周惟有些好奇,从裤袋里掏出超时空机甲贴在胸口,小心翼翼推开了破烂的铁栅门。 旋转飞船、儿童飞碟、宇宙探险通道……残破的游乐设施里空无一人,除了冷却的岩浆,就是厚厚的积雪。周惟绕过一大块火山石,发现一个孤兀的人影出现在电动木马转盘上——格里佛已经变回了人形,穿着单薄的黑t恤、黑长裤,戴着风帽,双手插在裤兜里,骑在一个土黄色的小木马上,机械地摇晃着。小小的木马被他压在屁股底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可怜的呻|吟声。 他身材极高,肩宽腿长,骑在那么小一个儿童玩具上,活像是哈士奇日了吉娃娃。周惟哭笑不得,但见他伤势恢复得不错,都能变人了,很是松了口气,踩着雪过去,叫他:“格里佛?” 格里佛身形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过头来,半天才像是认出了他,挑眉道:“哦,是你。” 看到他的正脸,周惟吓了一跳,不过二十几个标准日,他看上去瘦了足有四分之一,脸颊凹陷,眉骨突出,一向精心梳理的黑色卷发凌乱地披在脸颊两侧,从风帽里露出来的部分竟夹杂了丝丝灰色。 “卧槽,你这是怎么了?”周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活力十足的自由猎手,他这些天是在练什么神功,走火入魔了吗? “没怎么,就是有点颓废,你懂的。”格里佛眼神落寞而阴沉,也不多做解释,捋了捋头发,问,“你还好吗?珀西怎么样?” “我很好,他还在休养,暂时还不能飞太远。”周惟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太惨了吧?没有找到东西吃吗?”指了指杂货店的方向,“那边,我留了很多罐头在最显眼的货架上,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只是我没什么胃口。”格里佛有点恹恹的,骑在木马上继续摇晃。 周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厄玛是他的注定之人,他的男朋友,据珀西说,还是他的初恋。被初恋男朋友这样欺骗、迫害,换成一般人怕早就疯了,他还能好好坐在这骑木马……呃,不对,这不会就是要疯的表现吧? 麦考大帝有个傻儿子就够倒霉了,再来个疯儿子,那简直人间悲剧。 “嘿,你还好吗?”周惟跳上转盘,扶着木马让它停下来,认真看格里佛的眼睛,“格里佛你看着我,别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好吗?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吧,三个人待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格里佛佝偻着腰骑在木马上,避开周惟的眼神,道:“你会照顾好珀西的,我知道,他也会保护好你。我只是……只有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想一个人静一静。” “已经二十多天了,我想你该想的都已经想够了,不是吗?”周惟并不是个多事的人,但格里佛的事对他来说就和自己的事一样,如果说这世上他还有一个朋友,那应该就是格里佛了。 当然,珀西不算,他是萌宠。 “珀西跟我谈过了,关于你们的一切。”周惟决定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我知道厄玛对你来说非比寻常,他的背叛让你非常痛苦。但爱情不是全部,格里佛,世界这么大,人的一生这么长,总不能指着一个人活着吧?就算真要指着一个人活,你也要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是不是?你觉得厄玛值得吗?” 听到那个让人锥心刺骨的名字,格里佛的眼神浮上阴戾的光,英挺的眉毛慢慢皱起:“我不想谈这个,周惟。” “你看我像是没事喜欢聊天的人吗?”周惟看他如此憔悴,如此颓废,简直是在慢性自杀,竟然还不自知,不禁生气起来,“你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你的朋友和亲人吗?珀西说你们的父亲正在赶来拓扑星系,你要在他救你出去之前先把自己弄死在这个鬼地方吗?” “我不会死,我好得很!”格里佛挥开他的手,“你是出来找食物的吗?你可以继续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周惟不为所动,单手按住晃动的木马,道:“听着格里佛,如果爱情能杀死一个人,那就不是爱,而是穿肠的毒药!别傻了,即使你不甘心,放不下,也不用采取这种消极自残的方式来发泄痛苦吧?像个男人一样行吗?想办法离开这儿,找到那个伤害你的人,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该爱的话就继续爱,躲在这儿摇木马算怎么回事?” “……”格里佛紧紧咬着牙齿,沉默地从木马上跳下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惟大步跟上:“嘿,格里佛!站住!别逃避,我们把话说清楚……” 格里佛忍无可忍地停下来:“听着,周惟,我的心理学得过a,我在三个星系有心理医生执照,我不用你来开导我。你知道被最爱的人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吗?你能想象珀西想要利用你,杀死你吗?” 周惟一愣,条件反射地想说那不可能,在脑子里轮了一圈又不太确定了,认真想了想,道:“那也没有什么要紧,我还是我,我会继续好好活下去,这世界离了谁不是好好在转呢?”说完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不够委婉,又挽救了一下,“当然我们情况和你不太一样,珀西只是我的龙,我无法想象你对厄玛的那种感情,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是说你的举我们的例子并没有什么可参照性。” 格里佛看了他半天,确定他说的“和珀西谈过了一切”云云都是扯淡,那货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 也可能是不敢说。 “算了。”格里佛被人狗血淋头地训了一顿,缓缓竟觉得心情有了点儿奇妙的放松。说实话他这些天过得挺不容易,总是一闭着眼就看到逆转即将结束时,他跌落在火山上,厄玛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他永远都记得那时候厄玛的眼神,犹疑、绝望……还有深深的恐惧。 厄玛怕他,怕他变成龙的样子,怕到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宁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这种终极的、彻底的抛弃比任何背叛都要可怕,都要令人绝望,格里佛深深地意识到,在“物种”这个层面,厄玛首先就接受不了他。就像必须杀死周惟一样,在厄玛心目中,任何与“龙”有关的生物,都是邪恶的、肮脏的、恐怖的,不可饶恕的……异类。 独处的日子里,格里佛反反复复地想,如果厄玛只是因为国仇家恨而欺骗他,他会不会原谅他,放下这一切,和他重新开始。 换在从前,这种犹豫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作为贝克王国最骄傲的小王子,格里佛从来不会姑息那些曾经伤害和背叛过他的人。但经过二十多天的纠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他爱厄玛,即使对方一直在欺骗他,利用他,只要还肯接受他,他就愿意原谅。他会帮厄玛用正确的方式处理那些被他搞糟的事情,帮他向珀西和周惟忏悔,甚至愿意和他一起被流放。 然而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厄玛从根源上,就接受不了他这个人。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困在次空间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出去,不用面对那些他接受不了,无法面对的事情。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的时候,格里佛真觉得自己疯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不是爱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变得低贱,变得毫无原则? 还是,他只是爱错了人? 隔着风雪,周惟从格里佛纠结的眼神中依稀看出了他的犹疑,放缓声音道:“格里佛,我没学过什么心理学,也不懂那些个大道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为了不值当的事情作践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我知道你还爱着厄玛,如果你放不下他,我可以不追究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等咱们出去了,我和珀西离开这,你们自己解决你们的事情。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我不想你背负太多的压力。” 顿了顿,又道:“但你首先得走出来,想清楚,别逃避。” 走出来,想清楚,别逃避……格里佛默念这句话,凉飕飕的雪片打在脸上,过去的二十多个浑浑噩噩的日子忽然像是被太阳暴晒一般,慢慢褪色,慢慢消失,恍如隔世。 周惟感觉他身上的低气压在缓缓消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道:“珀西说,空间转换可能和火山喷发有关,如果能研究清楚二分之一火山,也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格里佛这些天都沉溺在痛苦中,经他一说才注意到火山和空间转换的联系,仔细一想还真是,珀西的推断很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一起喝一杯吧。”周惟将背包丢给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吧,跟我去拿酒,我把它们藏在酒窖里了,你是找不到的。” 任何时候,酒都是解愁的好东西,格里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跟上了周惟的步子。 第82章 元首家的傻儿子EP03 珀西没想到周惟的效率这么高,出去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把格里佛给找回来了,酒后乱性计划泡汤,不禁有些遗憾。 不过当他看到格里佛那半死不活的衰样,又十分庆幸周惟有本事把他弄回来,要知道这货可是七十多年的资深中二病,发起病来两百条疯狗都拖不回家。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珀西一见面也是被格里佛的模样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只是想静静,而不是想绝食。” 格里佛不置可否,给他翻了个白眼,四下看看,发现这地方和自己离开的时候相比完全大变样,墙补起来了,地毯换成了长毛加厚的,窗前多了个舒适的沙发椅,墙角甚至立着个火炉。 你们这是在布置新房好结婚吗?不秀恩爱会死吗?生无可恋的单身狗开始后悔跟周惟回来了。 “行了别提了。”周惟冲珀西摆摆手,示意他别再刺激处于崩溃边缘的神经病,看到火炉,心中一暖,“你弄了个炉子?” “楼上拆下来的,太冷了,怕你受不了。”珀西在他出去拿酒的时候弄了个火炉,顺便就近折了一些枯树回来当柴禾,反正次空间没有土壤,那些树也活不过几天。作为蝠虹龙他是不怕冷的,但周惟不行,必须保持一定的室内温度。 “才刚好了一点儿,别剧烈运动,有什么活儿等我回来再干。”周惟完全是大男子作风,掀开珀西的羽翎看了看,确定刚长出来的绒毛没有脱落受伤,才放心了点儿,“下次别乱跑了。” “知道了。”珀西乖乖受教,心里比蜜还甜。 格里佛觉得自己更加地没有胃口了。 珀西吐了个火球点燃炉火,枯树枝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很快房间就变得温暖舒适。周惟开了一打烈酒,丢给格里佛一瓶:“行了,什么都不说了,喝吧,喝完好好活着。” 格里佛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辛辣的火线顺着喉咙一路蹿下去,持续二十多天的烦闷逐渐散去,心中勇气顿生,和周惟碰了个杯,一口气把剩下的都干了:“再来!” 周惟的酒量在星寰皇宫都是出了名的,自打欢迎仪式上放倒了一干皇亲国戚,整个赫基星球再没人敢跟他叫板。珀西完全清楚他的酒量,也就不阻止他,由着他陪格里佛一瓶一瓶地往下灌,自己倒是只象征性地喝了那么小半瓶——刺激性的饮料不利于烧伤愈合,为了保证大家都能够离开次空间,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格里佛心中有事,加上这二十多天耗空了身体,七八瓶酒下肚,渐渐有些醉了,靠在火炉边睡了过去。周惟给他盖了个毯子,对珀西小声道:“他心里难受,别再提那些事儿了,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吧。” 珀西“嗯”了一声。周惟也有点微醺,靠在他身上坐了下来,将他剩下的半瓶酒拿过来喝了一气,叹气:“他还爱着厄玛,真是作孽……我跟他说了,以后咱们出去,不找厄玛的麻烦,交给他一个人处理,他愿意原谅,咱们就不吭声,好吗?” 珀西眼睛一竖,照他的性子谁敢动周惟一指头,他化成灰都不会放过,但……算了:“听你的。” “就当是为了格里佛吧。”周惟将剩下的酒干了,滑下去蜷缩在珀西身边,拉着他的尾翎盖在自己身上,“他太可怜了,爱一个人,没得选啊。” 珀西难得听他说这么感性,这么富有哲理的话,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谁知等了半分钟,只等到了他悠长的呼噜声。 真是条汉子……珀西无奈叹气,吹熄炉火,将格里佛也拖到了自己身边,用体温偎着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他们沉沉睡去。 酣畅淋漓的一醉,格里佛足足睡了十个小时才醒了过来,狼吞虎咽吃了周惟储备的两大盒罐头、十几个面包、七八袋饼干,表示自己二十多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周惟有点宿醉,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大壶牛奶,道:“你就回来住吧,我一会去多弄两条毯子来。” “再说吧。”格里佛找了条发带,将略长的卷发在脑后扎住,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也许是颜值比较高的原因,夹杂的灰发并没有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有种颓废的美感,怪时尚的。 “我想去火山顶上看看。”格里佛对珀西说,“你说的理论我仔细想了想,是有道理的,你现在还没恢复,我先去山顶看看,回来和你商量具体计划。” “你能行吗?身体可以吗?”珀西有些担心,“烧伤最难恢复,你别逞强。” “右翼的翎毛已经在生长了,鳞片够呛,我看没有十几年别想长出新的来。”格里佛脱下t恤给他看自己的右臂,“这里最严重,变形细胞损坏了,皮肤变不过来。不过日常生活不影响,我只是去山上看看,不进去火山口就没事。” 周惟看着他健壮的右臂,倒吸一口冷气——原本白皙紧绷的皮肤全部不见了,整条胳膊都遍布着坑坑洼洼的淡红色斑纹,像是鱼类鳞片脱落的样子,靠近肩膀的地方有大约手掌大一片地方,覆盖着斑驳的银白色鳞片,每一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大约就是他说的,变形细胞损坏,变不过来的皮肤。 “这么严重……”周惟皱眉,想摸又不敢,问,“疼吗?” “有一点,已经在好转了。”格里佛穿上衣服,道,“日常飞行还能应付,但不能做太复杂的动作,所以暂时还不能高阶展开机甲,否则我就直接进去火山口采集数据了。” “还是我来吧。”珀西说,“你的数据建模两次补考没及格,最后一次还是我替你去考的。” 格里佛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不拆台会死啊?” 珀西毫不客气地伸爪,将他踹出了三米远:“会!” “好了别闹了!”周惟总算见识了他们兄弟俩深厚的亲情,连忙抱住试图攻击珀西的格里佛,“行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脑子烧坏了……我跟你去火山,你等我两分钟换换衣服。” 格里佛挣扎了两下,放弃了,悻悻冲珀西竖了个中指,对周惟道:“我看你面子!”好吧,其实是他挣不脱周惟的双手。说来也怪,周惟的力气不算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总像是带着一种天生的震慑力,他完全无法强行违拗。 而且他猜测珀西也是一样。 这大概就是头龙的威慑吧?格里佛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些一见周惟就跪一地的雷泽龙,隐隐感觉自己的血统跟它们有点儿什么奇怪的关系…… 周惟放开格里佛,脱了t恤准备换件新的,转身背对他:“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长痱子了,最近背好痒……话说这地方不会有虱子吧?” “没有啊,看上去没什么异常。”格里佛仔细看了看,没有疙瘩也没有癣,就是肩胛骨的地方有点红,但也许是他自己挠的,“你多久没洗澡了?” “一直没洗啊。”周惟反手挠了挠,道,“淋雨算吗?” “……不算。”格里佛扶额,就没见过这么糙的男人,瞟了一眼珀西:“你没帮他舔舔吗?光舔你自己了?” “老子不是猫!”珀西倒是想,但怕自己舌头不保。 “今天回来烧点儿热水洗洗吧。”周惟挠了半天,到底柔韧性有限,对格里佛道,“手要麻了,你帮我挠挠。” 格里佛还没伸手,珀西坚决地挡开了他:“我来!” 享受了十分钟的神龙马杀鸡,周惟感觉脊背舒服多了,换了身防寒服,带着超时空徽章和格里佛飞往二分之一火山。 大雪纷飞,越往山顶,能见度越低,两人一前一后穿越灰黑色的云层,终于看到了火山口。这里就像是台风的风眼,平静得让人害怕,没有风,没有雪,连空气的流动都似乎极为缓慢。仰首望天,能看到尖耸的雪山顶峰,如同透明的利刃悬在头顶,厚重的云层呈环形围绕着雪山之巅,像螺旋状的棉絮一样,一圈绕一圈,渐渐扩散开去。 “好安静。”周惟落地,踩着焦黑色的火山岩往火山口走去,一边四下张望,“这里温度比山下还要低,真要命。” “离雪山太近的原因吧。”格里佛说,“火山好像已经完全熄灭了,地面是冷的。” 很快周惟发现他的推断并不正确,离火山口大概三四百米的地方,地面明显热了起来,据超时空机甲测算,已经在冰点以上。 “那是什么?湖泊吗?”周惟看到一片足有十几个足球场大的平地,光滑如同镜面,还有些许反光,倒垂的雪山依稀倒映在上面,波澜微动。 “乖乖,火山湖。”格里佛滑翔过去,大声道,“真的是火山湖,雪山的冰川水落下来,在火山口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水是热的,有蒸汽,还有硫磺的味道。” 周惟大步跑过去,果然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火山湖,湖面上蒸汽氤氲,硫磺味弥漫,湖边的火山岩温度很高,足有三四十度,像一个天然的保系统,维持着湖水的温度。湖面正中的地方,一道巨大的水柱从天空直泻而下,是倒垂的雪山在融化,不断补充着湖里的水源。 “火山并没有完全熄灭,我好像能看到岩浆的涌动。”格里佛盘旋在湖面上,运用他过人的目力往火山口深处望去,依稀能看到浅淡的红色,回头对周惟道,“你待在岸上别动,我下去看看。” “小心点,别被岩浆烫伤了。”周惟担心地说,“这水也够热的,而且越往下肯定越热。” “我知道了。”格里佛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火山湖。周惟推断得没错,越往下潜,水的温度越高,潜入两百米之后,几乎到了沸腾的阈值,视野中的红色越来越明显,无数气泡从深处不断涌上来,好像有个巨大的怪兽藏在火山心里,往外不停地吹泡泡。 格里佛一直下潜,估摸着潜了足有上千米,右臂的烧伤开始疼痛,于是不得不停了下来。这里能看到的红色已经相当明亮,随着水流波动,几乎能看到闪烁的火光。那应该是火山内部涌动的岩浆,它们并没有彻底熄灭,只是暂时被大量的冰川水压制,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无法喷发出来。 想到被岩浆灼烧的痛苦,格里佛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这辈子还从没怕过什么东西,但二分之一火山的岩浆太可怕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理智告诉他不用怕,潜意识仍旧忍不住胆寒。 身体有些吃不消,他在水里掉了个头,往湖面浮去。 周惟眼巴巴蹲在湖边等他,看他冒头立刻站起身来:“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下潜了一千多米,离火山心还很远。”格里佛游到湖边,变成人形,“火山并没有熄灭,岩浆只是被冰川水镇住了,如果珀西的想法可行,我们可以想办法让火山再次喷发。” 周惟对火山喷发的壮观景象心有余悸,拉他上岸,道:“怎么引发火山喷发?抽掉湖里所有的水吗?” 格里佛对他的想象力叹为观止,不过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道:“再说吧,回去和珀西商量一下,总会有法子的。” “哦哦。”周惟用手试了试湖水,忽发奇想,“这水没什么问题吧?洗澡可以吧?” “……应该可以吧,怎么,你想洗澡?” “嗯啊。”周惟雷厉风行,立马开始脱衣服,“背老觉得痒,还是洗洗吧,等捂出癣来就麻烦了,连药都没有。一定是前一阵砌墙的时候出汗太多,出湿疹了,唔,也可能是珀西太热,我老靠着他睡觉热的……” 格里佛对他的肉|体无法直视,扶额道:“这种细节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周惟迅速脱光,“噗通”一声跳进了湖水,惬意地叹息:“太舒服了,你不下来泡一泡吗?” “……我刚才已经泡过了!”格里佛对他这种不讲究的性格真是服了,这事儿让珀西知道了会不会……算了,他知道自己的注定伴侣是个什么揍性,应该怪不到我头上,我完全是被迫观看洗澡的! “下次叫珀西来泡,老舔来舔去也不是个事儿,又不是猫……话说你说的,他是用舔的昂?我怎么从没看见过?” “……你眼瞎!”格里佛忍无可忍地转身暴走,舔毛这种事掉逼格的事他怎么会让你看见?这就跟女孩子化妆绝对不会让男朋友看见一样! 你以为他烧成那样每天还帅帅哒是天生的吗? 天真的直男癌! 第83章 互相帮助好基友EP01 吐槽归吐槽,格里佛还是非常尽职地陪周惟洗完了澡,然后和他一起回到了行宫的住处。 珀西听他们讲了火山的情况,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二分之一火山是一座活火山,照格里佛所说,山体中的岩浆至今尚处于熔融阶段,与母岩明确分离,那么只要解决掉令它暂时休眠的因素,必然能让它再次喷发。 令它暂时休眠的因素,无疑就是大量由雪山融化的冰川水,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多,可以从山体中部开渠引流,或者直接从火山口利用负压抽走,或者更简单粗暴一点,设法激发火山能量,让岩浆需要释放的热度远远超过冰川水的稀释能力,由下自上把水全部蒸发掉。 然而每一个办法,都需要巨大的工作量,以他和格里佛的体力,即使加上一台超时空机甲,操作起来难度也太大。 “这件事必须计划严密,绝对不能草率行动。”珀西说,“二分之一火山太危险了,无论成败,我们大概都不会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所以格里佛,无论你想干什么,都必须提前和我商量,绝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格里佛虽然中二,但不脑残,这种大事不会和珀西抬杠,点点头:“我知道。” “目前只能等。”珀西说,“我们身体都没有恢复,贸然进入火山内部很可能造成更大的麻烦。” 周惟深以为然,点头道:“对对,身体是本钱,我检查过所有的食物储备,我们三个人吃四到五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你们别着急,安心休养。” “四五个月很宽裕了。”珀西说,虽然这么短的时间鳞片长不起来,但羽翎和皮肤应该都已经恢复了,有超时空机甲的保护,他的战斗力不会有太大损失,对格里佛道:“你就安心搬回来住吧,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计划,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格里佛才不打算每天被他们闪瞎眼,再说周惟的属性太恐怖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见到他的时候膝盖越来越软:“不了,我想住到火山口附近,那边有岩洞,很暖和,而且离火山近,我可以多观察观察目标,发现什么问题及时回来和你商量。” 珀西本想反对,但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便默许了。周惟还有些担心:“住岩洞多奇怪?万一被岩浆烫了怎么办?” “龙住山洞很奇怪吗?”格里佛说完正事儿,一分钟都不想和他们多待,捡了两瓶酒塞进背袋里,潇潇洒洒走人,“放心吧烫不了,还能天天泡温泉呢!” “泡温泉是挺美的。”周惟赞叹附和。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一点都不美了——不知道是不是火山湖里有什么奇怪的物质,洗完以后他的脊背更痒了,尤其是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椎的地方,简直痒得都有点发麻! “不会是水里有毒吧?哎呀被害死了……”周惟痒得睡不着觉,找了两根树枝,光着膀子挠脊背,这种时候特别怀念自己宿舍里那把竹子做的痒痒挠。 珀西十分担心,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除了两肋有点红,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摸上去也没有疙瘩或者肿块:“你泡了很久吗?你确定水里没有毒虫?格里佛下去的时候没看见什么奇怪的生物?” “没有啊,我洗澡你还不知道吗,快得很,前后就十分钟。格里佛除了岩浆啥也没看见。”周惟挠了半天感觉好点了,趴在毯子打算睡觉,谁知还没睡踏实,又痒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靠在珀西肚皮上来回磨蹭:“哎呀不行了,手要断了,再挠我胳膊准脱臼,那啥你别动让我蹭会儿,你这个鳞片挺给力!” “……”珀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肚皮上的鳞片有朝一日还能当痒痒挠用,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荣幸。不过能够和注定伴侣火热的肉|体发生如此亲密的摩擦,那还是荣幸吧! 周惟蹭一会儿,睡一会儿,折腾了七八个小时,都要虚脱了,趴在珀西旁边直哼唧:“不行了,蹭不动了,我得歇歇。”话说我的皮肤什么时候韧性这么好了,蹭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破! 珀西心疼的不行,心里把格里佛骂了七八十遍——让你带他出去溜达,没事让他洗什么澡! 放着老子给他舔不就行了吗? 这破熊孩子! 拿爪子给周惟挠了挠,周惟嫌不带劲:“你爪子太尖了,挠轻了没感觉,挠重了又太疼,唉不行不行,还是鳞片摩擦系数最合适!” 珀西不知道自己的摩擦系数是多少,但心理阴影的面积肯定大得不得了。不得已道:“那你趴好别动,我帮你蹭。” “啊?好啊!”周惟随口答应,话音刚落就感觉一个巨大的阴影覆了过来,珀西叉开两腿站在他身体两侧,整条龙趴在他背上,屈膝,用肚皮上的细鳞来来回回帮他蹭了起来。 “……”周惟觉得这个体|位简直耻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列入他人生最耻的前三了,但是……日哟真舒服啊,一点力都不用出,趴着就能享受了真是不能更美好! 肉|体的舒适最终战胜了心理的尺度,周惟就这样趴在珀西两腿之间欲|仙|欲|死地睡了过去。 而珀西……珀西以标准的背|入|式摩擦了自己的注定伴侣整整十个小时,心理阴影面积已经突破天际。 唯一庆幸的是格里佛这个死孩子意志坚定地搬出去住了,要不然他这辈子在中二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周惟稀里糊涂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压得慌,像是搁了五袋子面。 什么东西?周惟动了动肩膀,压得死死的,又撅了撅屁股……擦!什么东西在戳我? 猛地一个翻身,一个巨大的重物从背上摔了下去,发出“嗵”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大叫:“哎呀!” “珀西?”周惟睡眼惺忪,左看右看找不到自己巨大的龙形宠物,揉了揉眼睛,发现格里佛光着膀子四仰八叉摔在他旁边,诧异道:“格里佛?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格里佛”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脸:“格里佛回来了?” “……你、你是……珀西?”周惟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格里佛,这是人形的珀西! 他的龙变成人了!!! 周惟像石化了一样瞪着眼睛张着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青年,珀西和格里佛乍一看一模一样,只是稍微魁梧一些,因为烧伤比较严重,双臂和背部都是粉红色鱼鳞状的伤疤,肩头到胸口的地方因为变形细胞受到损坏,覆盖着细小的银白色鳞片,被火炉的余光映照,右侧下巴和脖颈也斑斑驳驳闪着亮晶晶的光。 周惟:“……” 珀西:“……”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一分钟,珀西才第一个反应过来——自己变身了!下意识摸了摸脸,问:“我很丑吗?” “还、还好。”周惟气若游丝地回答,“比、比格里佛好看点。”这是良心话,虽然俩人长得一样,但格里佛整个人都散发着神经病一样的中二感,珀西看上去就高冷正常得多了。 然后尴尬的沉默继续,周惟虽然老早就知道自己的萌宠能变人,但亲眼看见了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尤其对方人形态还毫无萌感,完全就是一个强壮的,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的,成年男人。 至于珀西……珀西此刻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恢复到了什么水准,是帅成狗还是丑成屎。 可恶的是周惟从来想不起来照镜子,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这种鉴定美丑的工具! 不过这种小事难不倒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珀西蹲下身,凑近周惟,在对方想要躲开之前伸出双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别动,睁大眼!” “啊?”周惟被他脖子上亮晶晶的反光差点闪瞎,傻傻凝固。珀西对着他的瞳孔左看右看,半天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下巴和脖子上有点儿鳞片,脸还是帅帅哒,头发也没有全烧光,修剪一下应该还能挽救……话说主君陛下的眼睛真亮啊,比镜子看得还清楚! 周惟见他深情凝视自己的眼睛,后脊梁的凉气儿都冒上来了,还好很快就发现他看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眼睛里的影子,顿时如释重负,然后……然后感觉肩胛骨又开始发痒了。 两人“深情对视”了一分钟,珀西松开了他的肩膀,后退一步,耙了耙自己略显凌乱的卷发:“你以前见过我,记得吗?在德古拉号上,陪你登上赫基星球的那个人就是我。” 清醒状态下的周惟完全能分清他和格里佛,不说现在格里佛暴瘦,两人差别本身就很明显,即使以前他们刻意互相模仿的时候,也从来没能瞒得过周惟的眼睛。 “去抱龙峪接我的是你,给我体检的是你,在星寰提出给我当保镖的也是你。”周惟准确地说出了每次他扮演格里佛的时间点,“对不对?” 珀西吓了一跳:“你那么早就看出我们不是一个人?” “不,当时只是怀疑,觉得‘格里佛’偶尔会有点不一样。”周惟解释道,“记得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眼睛时单时双,你说没睡好浮肿了。” “哦……”珀西恍然,不得不对周惟竖了个大拇指,“好眼力!”太犀利了,和主君陛下比简直全世界都是脸盲症啊!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的尴尬渐渐散去,长久相处的默契感油然而生。珀西自不必说,就算周惟,也不得不承认珀西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即使人形态,也不会引发自己的禁断症——因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是最微小的耸肩、迈步之类的动作,也和曾经的神龙如出一辙,充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自此,一直以来担心的尴尬彻底消失,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洗漱过后,两人准备吃早餐。因为现在大家都是人了,所以他们从楼上搬了张圆桌下来,正式以人的姿态坐到了面对面。周惟切了面包和火腿,珀西倒了两杯清水,两人默契地替对方摆好食物和餐具,同时吃了起来。 周惟第一次觉得,和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挺赏心悦目的,尤其对方是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虽然脖子上的鳞片有点闪眼睛。 “背好点了吗?”珀西问。 不提还好,一提周惟又开始觉得痒痒了,下意识在椅背上蹭了蹭肩膀,道:“没有,还在痒,还有点疼。” “可能是昨天蹭得太久了。”珀西随口说,“没办法,我一停下来你就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我怕你醒来更难受,就一直蹭一直蹭,都把你给蹭红了。” “……”周惟依稀记起昨天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珀西一直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来着,顿时脸有点发烧——主要是那个体|位太不堪入目了,珀西是龙的时候还好,现在变成人,再代入一下……卧槽太基了节操不保啊草草草草草!!! 周惟越想越耻,健康色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猴子屁股,红红白白那叫一个精彩。珀西一开始只是陈述事实,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杀伤力有多么地大,半天等不到周惟搭话,一抬头发现他面红耳赤,满头短发跟通了电一样根根炸直,才倏然醒悟他们的谈话如果以另一种运动解释的话歧义有多么可怕,尺度有多么惊人…… 然后珀西七十多年的老脸也慢慢红了。 静默三分钟,周惟深吸一口气,抬头:“我建议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珀西深以为然,重重点头:“同意。” 视线相接,又迅速分别飘开,周惟闷头啃面包,珀西大口嚼火腿。本来已经淡去的尴尬再次呼啸而来,只是这次尴尬的原因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第84章 互相帮助好基友EP02 问题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不讨论就自行消失。虽然周惟极力忍耐,但他背上的瘙痒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十几天以后,甚至开始恶化,发烧伴随疼痛。 为了能睡得舒服点,周惟给自己弄了张床,铺了柔软厚实的被褥。然而一切于事无补,他根本无法仰卧,就连趴着也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强行入睡。 关于寝具的问题差点再次引发了周惟的尴尬癌,加勒的床很大,差不多能够容纳四五个人一起睡觉,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形的珀西再睡地垫显然不太合适,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又实在太基,何况他们还有“摩擦摩擦”的背景故事。 纠结了半天之后周惟还是心软了,真诚邀请珀西共享自己的大床,不过被子和枕头还是分开的,这一点必须坚持。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溜走了,转眼间他们已经被困在次空间五十多天。格里佛仍旧住在火山口附近的岩洞里,偶尔回来拿点儿酒,和珀西聊聊自己在火山周围观察到的情况。据他说火山内核十分平静,三十多天来雪山注入湖泊内的冰川水丝毫不见减少,湖心的水柱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水量。另外,火山岩出乎意料地坚硬,尤其山体内部沉积上亿年的那些母岩,强度之大令人咋舌。 因此想要在火山中部开渠引流,基本是不可能任务,现在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从火山口用负压把冰川水抽出来,要么深入火山内部,破坏水火之间的平衡,让火山进一步爆发。 珀西跟格里佛去湖边勘察了几次,决定先试试前者,后者难度太大了,即使有机甲保护,他们也不敢轻易进入火山内部,岩浆的能量太可怕了。 利用超时空机甲给火山口增加负压,需要大规模的改造,所幸珀西在机械方面深得他母后的真传,确定计划以后便窝在行宫里研究改造计划。休养了近两个月,他的情况大大好转,兽态翎毛长齐,人形肌肉强度恢复,除了部分鳞片仍旧无法转换,有些影响观瞻,其他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与他相反,周惟的情况越来越差,不知道是不是背部问题的影响,他开始时断时续地发低烧,四肢无力,精神恍惚,有的时候睡着睡着还会梦游,蹲在窗前用随手拿到的各种器具给自己挠痒痒,而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 “再用机甲做一个状态检查吧。”珀西忧心忡忡,这天见周惟换衣服,露出发红的脊背,忍不住叫他过来,“你这不是简单的皮肤病,我感觉你的背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肌肉走向变化,肩胛骨好像也有些外凸。” 周惟反手摸了摸,确实觉得自己背上怪怪的,明明最近没有锻炼,肌肉好像比从前还要紧实,而且皮肤明显在变厚,韧性增强。 “你别动,让我看看。”珀西让他背对窗户,以科学的完全不带色|情的手法仔仔细细将他的背摸了一遍,断言道,“骨头不太对,肩胛骨要么是变形了,要么下面有奇怪的东西在长出来。” 周惟被他三摸两摸,皮肤发痒,心里也有点发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勉强压下奇怪的不适感,嘟哝道:“应该不会这么背吧?这种时候骨质增生……日哟不会是骨癌吧?上次我做状态检查的时候完全没问题啊。” “那都是三十多天前的事了。”珀西将正在修改的机甲内核面板关闭,调回一级展开功能,贴在周惟胸口,“那天你跟格里佛去火山口,洗完澡回来症状才开始显现的。” 洗个澡就致癌,我的命未免也太背了吧?周惟愁眉苦脸,伸展双臂让机甲给自己裹上超维合金。淡蓝色的光带从徽章内激射而出,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系统激活,乔贱贱上线:“最近还好吗?状态不错哟,体力值增加了不少呢。” 周惟严重怀疑这货最近被珀西修改了太多的模块,脑子坏掉了:“你确定我状态‘很好’?” “嗯哼,肌肉强度增加百分之七十三,骨骼强度增加百分之三百二十六。”乔贱贱启动状态检查功能,从里到外扫描周惟的身体,“心肺负载是从前的五点三倍,脑部活跃度翻了一倍……咦,奇怪,骨密度怎么反而降低了?” “它坏了吧?”周惟问珀西,“你是不是把什么参数给调错了?这数据乱成狗了都!” “没有啊,我没有调整低阶功能,状态检查模块根本就没有打开过。”珀西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检查结果,关闭机甲,归零重启,结果乔贱贱雷打不动,把刚才那番结果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我没坏!真没坏!”乔贱贱最讨厌被归零重启了,一再强调自己是正常的,“是周惟的身体结构在变化,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你信不信,珀西殿下,他的身体参数和你越来越像了,绝对值虽然差得远,但比例一直在接近!” “……”珀西完全不相信,虽说朝夕相处会产生“夫妻相”现象,但不包括跨物种的情况,要知道他和周惟完全是两个星系的生物啊! “哈哈哈哈!”周惟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你是说我也要变形了吗?哈哈哈哈!” “有可能喔。”乔贱贱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对自己的检查结果还是比较自信的,小小声道,“你现在的身体参数,就像除了一个零的蝠虹龙。” 周惟抬起胳膊假意扑闪了两下:“那我怎么还不飞?” 乔贱贱被主人无情的讽刺激怒了,不高兴地道:“你们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我抗议!我现在要求授权对你进行全身骨骼详细扫描,我不相信我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周惟没想到一个机甲气性还这么大,左右自己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便道:“好吧,我开启授权,你扫描吧。” 乔贱贱悻悻道:“我会让你们心服口服的,哼!”然后加载骨骼扫描系统,仔仔细细将周惟的全身骨骼扫描了一遍。 “看!我说什么?你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几分钟后,乔贱贱得意地说,在珀西和周惟面前投影出了一个周惟的3d影像,将骨骼用亮蓝色高亮显示,“瞧瞧这儿,你的肩胛骨,过去的两个月里形状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在它正下方,完整的翼骨系统正在形成,看见这些细小的骨头了吗?肱骨、桡骨、尺骨、虽然都非常小,但该有的一个都没差,这些比头发丝还细的,是正在生长的腕骨、掌骨和指骨!” “!”周惟看着自己的3d投影,完全惊呆了,半天才看向珀西,“这一段是你编的?” “……”珀西比他还惊呆,“它自己编的,我从没捏过你的3d人像!”愤怒地对乔贱贱道,“别玩了!好好说话,他最近背痛发烧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被我的dna传染了,要变龙了!开玩笑也要讲究科学好吗?!” 乔贱贱委屈道:“为什么真话总是没有人相信?这是他骨骼系统百分之百真实的投影啊,除了高亮,我根本没有做任何艺术加工好么?” 珀西对乔贱贱的系统还是比较了解的,到这里信了五成,叫它局部放大肩胛骨下方的结构,仔细看看,确实像是在生成细小的翅膀,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道:“是因为他有雷泽龙的血统吗?为什么二十多年了现在忽然开始长翅膀?这么长下去会不会对健康有什么威胁?要尽早做外科手术去掉吗?” 听到要切翅膀,周惟先是浑身一阵发冷,虽然前一秒他还完全不相信自己会长翅膀:“吓!别这么血腥成吗?” “我是机甲,不是医疗机器人,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异了……”乔贱贱苦哈哈道,“遗传密码的运作原理可是宇宙难题,我只是个机甲而已。天要下雨,人要变鸟,只能顺其自然啦。” “……”周惟彻底无语了,早知道机甲扫描是个这结果,还不如不扫呢,扫完这下更糟心了! 珀西的糟心比他更甚,收起机甲,也顾不得尴尬癌了,拉着周惟把他背部的骨头仔仔细细摸了一遍,道:“机甲说的应该是真的,你的肩胛骨这些天摸上去比从前厚了很多,我一直怀疑骨质增生,看来下面确实长了一组小骨头。” 周惟都要愁死了,反手摸了摸,不得不承认骨头有点变形,下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像是要戳破皮肤长出来一样。 “你别害怕,说不定这就和长智齿一样,顺其自然它就自动长好了。”珀西见不得周惟发愁,看他焦虑恨不得自己替他再长俩翅膀,反正虱子多了不愁,“发痒发烧应该都是自然现象,暂时的,将来慢慢就好了。” 周惟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个鸟人,知道自己有一半头龙的血统是一回事,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是另一回事。 而且为毛只有肩部的骨骼变化了,其他部位没动静?难道我不会像珀西那样完整地变成一条龙,而是只长一对翅膀?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周惟脑补了十分钟,自己崩溃了,倒在床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周惟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乔贱贱的推断神准,他的肩胛骨一天比一天凸起,低烧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背部皮肤因为跟不上骨骼生长的速度,变得紧绷发亮,红通通一片。 珀西心中焦虑,暗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听老爹的话上了军校,而不是学个外科医生之类的,导致现在面对注定伴侣的痛苦完全束手无策。好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吐火吐冰得心应手,于是每当周惟背痛难忍,脊背一片火热的时候,他就缓缓吐出一丝冰气儿,替周惟减轻痛苦。 话说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强攻击技能还有这用途,不禁感叹次空间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生生把自己从一个强攻逼成了暖男。 临近困在次空间三个月的时候,他们储存的食物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珀西身体完全恢复,格里佛也增肥成功,基本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珀西对超时空机甲做了深入的改造,经过几次简单的模拟测试之后,决定拿到火山口试试,利用负压排出镇压岩浆的湖水,同时阻隔雪山注入湖中的水柱,让岩浆再次喷发出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再等下去我们会饿死在这里。”这天珀西和格里佛进行了一次详细的讨论,决定施行a计划,“周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需要医生。我的身体完全能应付机甲最高阶展开,我想该试试看离开这儿了。” 真要离开这里,再次面对表大陆的人和事,格里佛心里颇有些矛盾,但周惟说得对,逃避是没有用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咬了咬牙,道:“好吧,我们试试看。” 两人同时询问地望向周惟,周惟已经被“长智齿”折磨得欲|仙|欲|死,忙不迭地点头:“我赞成!” 举双手双脚以及没长出的翅膀全部一起赞同! 第85章 互相帮助好基友EP03 经过几天的准备,离开次空间的a计划即将执行。 珀西七十多年来身经百战,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周惟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与生命相比也毫不逊色,万一有个好歹,他一死就是两回。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表白,虽然已经以人形态取得了陪伴陛下的资格,但目测离交|配还差着亿万个光年! 就这么玩完了一定会成为蝠虹龙家族史上最大的悲剧啊! 心理压力极大的王子殿下检查了机甲的最后一个组件模块,关闭内核修改面板。经过数次调试,乔贱贱已经达到最佳状态,可以投入使用了,现在只需祈祷它扛得住冰川水的冲击。 “你身体能行吗?”周惟有些担心地问珀西,“没有鳞片保护,万一机甲出什么问题,你会被岩浆烫得很惨。” “说点儿吉利的吧。”珀西恳求道,“鳞片不是一时半会能长出来的,短期内我再休养也不会比现在更强壮,对我有点儿信心好么?” 周惟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乌鸦嘴,忙改口道:“是是,我对你有信心,你是最棒的,加油!” 明明比自己还紧张,还强装镇定给自己加油,珀西被陛下深深的爱感动和激励着,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周惟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切身感受到身高差和臂展差是怎么回事——珀西太高大了,胸膛太宽阔,双臂太有力,光是这么一抱,就让人感受到具象化的“安全感”三个字。 这念头浮上脑海,周惟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基。 “你们不如趁现在接个吻,免得计划失败死翘翘了还连个初吻都没送出去!”格里佛今天和他们一起出发去火山口,结果一进来就被闪得头晕目眩,不禁冷笑着讽刺道。 初吻保留者x2尴尬地松开对方,同时扭头斥道:“你个乌鸦嘴!” 格里佛“嘁”了一声,自顾自坐到桌边:“嚯!今天这顿饭可真丰盛,这是最后的晚餐的意思吗?” “……”周惟对这个中二病是彻底没办法了。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三人出发前往二分之一火山顶峰。这里和三个月前一样,水汽氤氲,硫磺味弥漫,湖心一道水柱从天而降,倒垂的雪峰仿佛要戳进湖里一般。 “双人模式,你控制水柱,我抽干湖水。”珀西对格里佛道,“意识共鸣深度接驳,我们必须把握最好的时机。” “明白。”格里佛耙了耙头发,用发带箍紧。不知道是留发明志还是啥,他一直拒绝剪发,现在卷发都快垂到肩膀了,颓废得像个街头艺人。 “展开了。”珀西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衣服一丝不乱,头发也让周惟给自己修剪得整齐利落,将超时空徽章往胸口一按,激发最高阶展开。亮蓝色的光带瞬间从徽章内激射而出,呈螺旋状裹住了珀西的身体。格里佛腾空一跃,背部与珀西相贴,很快也被光带裹入其中。 原来这就是他们最近经常讨论的“双人模式”啊……周惟站在火山湖边,看着这样的盛景叹为观止。这时,珀西和格里佛已经完全被蓝光笼罩,机甲释放出的超维合金急速膨胀,转瞬之间便扩展到他们身体的几十倍大小,在两人脊背相接处延伸出四条长长的光带。 “嗡”地一声,蓝光暴涨,刺目的光线差点闪瞎了周惟的眼睛,珀西和格里佛同时变身,化作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蝠虹龙。与此同时,机甲最高阶展开,坚不可摧的超维合金将他们的身体重重包裹,形成炫目的合体机甲。 “口桀——”珀西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落,格里佛面向天空,双翼一抱,加载出一面直径数百米的伞形护盾,将雪峰之上垂落的水柱尽数挡开。 剧烈的水花像巨型喷泉一样四下飞溅,周惟站在湖边,离他们至少有半公里远,仍旧被激射而来的大股水流浇了个透湿,不得已连连后退,躲在一块耸立的火山岩后面。 机甲巨人被水柱的冲力压得几乎稳不住身形,一退再退,珀西的尾翎已经拖到了湖面上。格里佛用尽全力调整着护盾的形状和角度,几分钟后终于稳住了水势,将粗壮的水柱以一个尽可能平缓的角度引流到了火山口之外。 咆哮的水流激落在火山一侧的斜坡上,轰然铺开,形成一个宽到不可思议的巨大河流。湍急的河水冲刷着焦黑的火山岩,无数漩涡在坑坑洼洼的山体上盘旋、怒吼,像是唤醒了沉睡的野兽。 冲力稳定下来,珀西操纵机甲一点点上升,渐渐到达合适的高度。他双翅合十,利用机甲新修改的模块加载出一台巨型负压器,漏斗状的吸水口垂落湖面,开始抽出湖中的冰川水。 湖心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大股水流被吸入机甲,再通过另一端的喷口引流到火山口外,与被格里佛挡开的水流汇合,将原本已经十分宽阔的河道扩展到了几近骇人的地步。周惟在水流稳定之后回到了火山口附近,站在高处看去,一半的二分之一火山都被水流覆盖,高处是湍急的河道,越往山下,温度越低,水流渐渐冰冻,形成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壳,将半座火山雕刻成了冰雪世界。 蔚为壮观的奇景,周惟看着水流之中勉力支撑的机甲巨人,又是担心,又是敬畏。 随着大量的冰川水被抽出,新水又无法补充,火山内部的平衡被打破,岩浆蠢蠢欲动,湖水的温度越来越高,氤氲在火山口的蒸汽越来越浓密,蒸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原本笼罩在火山与雪峰之间的云层因为湿气增加,变得更加厚重,像一个膨胀的甜甜圈,其中电闪雷鸣,金光闪烁。 微妙的自然平衡被人力强行打破,山顶的气象变得极为不稳定,山下还在下雪,山腰往上却变成了冰雹,靠近火山口的地方则大雨倾盆,仿佛天被捅漏了一样。随着火山温度的升高,雪峰融化的速度变快,冲在格里佛护盾之上的水流越来越强劲。超时空机甲为了平衡负载,不得不抽调部分能量补充在护盾上,负压器的功率因此降低,吸水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尽管如此,火山口中的冰川水还是越来越少了,水面缓慢下降,内壁的母岩渐渐裸|露出来。周惟站在高处的岩石上,往下看去,依稀看见岩浆的液面在水中徐徐上升,无数赤红的波浪像地狱伸出的手,翻搅着正在变浅的水层。 蒸汽越来越浓,四周越来越热,周惟感觉有些眩晕,长期以来时断时续的低烧似乎又来了,糟糕的是,他的手也开始发麻,肩胛骨发烫,双臂颤抖不止。 怎么回事?周惟勉强抱住双臂,希望缓解疼痛,但毫无作用,他的背像是被烙铁熨着,疼痛难忍。这种时候站在这种地方有些危险,他想要跳下岩石,找个平坦、凉爽,空气充足的地方待着,然而双腿有些不听使唤,根本迈不动步子。视线无意间掠过脚下,一些奇怪的划痕拽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之前被冰川水覆盖的母岩,就在火山口内,上面不知为何遍布横七竖八的雕刻,笔笔冲天,参差狰狞。 龙语!周惟第一时间辨认出了那些痕迹,心中顿时大惊,这种时候如果进入龙语幻境,那他就完蛋了,飞得掉进湖里淹死或者烧死不可! 然而龙语对他天生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尽管周惟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读,不要想,视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些刻痕之上移开,那些笔画就像带着钩子,死死勾着他的心智,不死不休! 一股奇怪的热量流动在身体当中,从胸口开始,沿着肋骨涌向脊椎,遍布全身,最终又汇集到背部两侧。周惟双眼一片赤红,视野渐渐模糊,没有雪山,没有湖泊,也没有刻满龙语的母岩,只看到一大片乌黑的荫翳,仿佛一对漆黑的翅膀,往他压过来,压过来…… 漫天飞舞着黑色的羽毛,每一根都像钨钢锻造,华丽、细腻,闪耀着金属光泽。周惟彻底陷入失重当中,分不清天,也分不清地,只觉得自己在无数黑色羽毛中翻转、掉落,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忽然,背部一阵剧痛,周惟大喊一声,一对炽热的火流从肩胛骨下方蹿出,仿佛利箭刺穿皮肤,直飞冲天! 耳边风声一响,周惟被一股大力托住,整个人在半空中打了七八个转,始终无法平衡身体,“噗通”一头栽进了湖水当中。 “啊!”周惟尖声大叫,一张嘴便灌了一大口带着硫磺味的热水,出于本能拼命挣扎,在淹死之前终于冲出了水面,咳了个昏天黑地。 “咳咳!”周惟剧烈咳嗽,身体还泡在火山湖中,皮肤被炽热的湖水烫得生疼,想要游到岸上去,念头甫一浮上脑海,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在水中莫名其妙升了起来,忽忽悠悠飘到了半空中! “!”周惟完全惊呆,在空中悬停了三秒才意识到自己在飞,心惊胆战地扭头,只看见一只黑色的翅膀在身侧扇动,足有四五米长,翅膀根部就长在他的背上! “啊啊啊!”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在长翅膀,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翅膀,还是黑色的!周惟被自己吓了个半死,尖叫着再次“噗通”一声掉到了湖里。 妈妈鸟人太可怕了! 第86章 互相帮助好基友EP04 “咕噜咕噜……” 周惟像吓呆的傻鸟一样掉进冰川湖,一口气喝了七八口湖水,在淹死之前终于扑腾着钻出了水面。 黑色羽翼在翻滚的湖水中铺开,如同两面巨大的扇子,周惟心惊胆战看着自己的新器官,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尼玛这也太大了吧!乔贱贱之前的投影明明显示翼骨只有巴掌大,为毛长出来居然有三四米长? 背着这么个庞然大物要怎么过日子?路都没法走啊!拖地上拖着吗?累不死都吓死了!周惟抹了把脸上的水,刚想要爬上岸,心念一动翅膀跟着动了,扑闪扑闪把他带到了半空中。 日哟,这就开始飞了……周惟扎煞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空中悬停了足有一分钟,无奈尝试着往岸边飞去——长都长出来了,总不能闲置,只能慢慢适应着使用了。 然而飞行平衡太难掌握了,尤其对于一个在平地上步行了二十多年的人类来说,刚试着调整了一下右翼的角度,周惟便再次失控,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戳进了湖里。湖水烫得要命,他拼命挣扎,上上下下扑腾了足有七八次,差点把自己摔晕了,总算勉强离开了湖面。 飞翔的难度比预想的要大,他轻易也不敢乱飞了,就这么战战兢兢悬停在湖水上方,看着翻腾的水面发愁。水面模模糊糊倒映着他的身形,说实话鸟人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雷,还挺帅的,大概是他本身颜值比较高的原因吧。而且这对翅膀并不像鸡鸭鹅那样毛茸茸的,而是像珀西一样覆盖着金属光泽的羽翎,所以非常炫酷,充满雄性魅力。 好吧,看在炫酷的份上,就勉强接受这个现实吧,周惟愁眉苦脸地想,当然,不接受也没办法,总不能切下来扔了。 叹了口气,看向珀西所在的方向,双面机甲巨人还在继续执行a计划。随着岩浆液面上升,四周温度升高,雪山融化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天空中垂落的水柱已经增粗了一半,机甲将七成能量加载在护盾之上,艰难地改变着水流的方向,吸水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样下去,不等岩浆喷发出来,护盾怕是先要被压垮了,周惟虽然不懂得计算流体,但肉眼所见,便断定情况不容乐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湖水变浅,他感觉下面岩浆的涌动变得比之前剧烈多了,赤红的巨浪翻腾汹涌,有几次几乎要突破湖水溢出来。 不,不对,不是因为湖水变浅的原因,周惟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推断,视线扫过波浪拍打的母岩,再次看到了那些狰狞的龙语。 会不会和它们有关?周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二者联系起来的,也许是本能,也许是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开始读那些凌乱的文字。然后奇迹产生了,他这次竟然没有出现幻觉,读了半天,仍旧悬停在湖水上方!在他的脚下,那些湖水深处涌动的岩浆像是被鞭子抽了的猛兽,开始翻滚着咆哮起来,无数赤红的火焰争先恐后冲向湖面,卷起巨大的浪花与蒸汽,搅得火山口一片热气腾腾。 难道……这些龙语真的能催动岩浆? 惊人的念头闪过脑海,周惟心惊胆战,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会不会我现在其实是在幻境当中?这一切都只是龙语记载的臆想? 怎么才能证明我现在不是在发梦,而是在现实中? “轰”一声巨响,周惟惊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不知道是因为岩浆运动忽然加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雪山融化的速度忽然加快,冲击在护盾上的水流瞬间爆|粗,机甲不堪重负,彻底分解掉了负压器,将全部能量加载在了护盾上。 然而即便是如此,护盾仍旧无法负荷水流巨大的冲力,勉力坚持了十几秒之后,蓝光一闪,收缩成了一个球状的壳,将机甲包裹起来。被阻的水流瞬间释放,轰然砸落在湖面上,将机甲圆球瞬间吞没,巨浪咆哮着席卷而来,整个火山口像是被飓风袭击,数秒之内便沦为地狱! 周惟猝不及防被一大股水流击中,一头栽进了湖里,扇动双翼想要飞起,整个人被翻滚的风暴吞噬,身不由己,越沉越深。 他迅速往火山深处坠落,无数气泡在周遭翻涌,透过纷乱的泡泡,那些刻在母岩上的龙语竟清晰可辨。他用潜意识迅速解读着那些奇怪的文字,随着解读,火山深处的岩浆时而翻涌,时而平复,居然像是被他的精神力所控制。 难道,这些文字竟然可以操纵火山?周惟脑海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还想再试着解读一下,然而肺部的空气已经耗尽,滚烫的湖水无法抑制地顺着他的鼻腔涌了进来,将他拉向死亡的地狱。 胸闷、窒息、气管呛入无数热水,火辣辣地疼痛……周惟在水中痛苦扭曲,双翼搅起汹涌的波涛。就在这时,一个亮蓝色的光球闪电般冲了过来,一道光带绕过他腰部,拉着他往湖面浮去。 “哇!”周惟跌落在岸边的岩石上,鼻腔和口中疯狂地喷出水来,肺部挤入久违的空气,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一双大手扶住了他身体,珀西焦急的声音:“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周惟神经质地抽搐着,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用尽全力只勉强握住了他的手腕,捏了两下示意自己还没死。 珀西稍微放心了点,将他弄到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没受伤吧?我看你从空中掉下去好几次,骨头和内脏会不会摔着了?疼吗?” “不、不疼。”周惟像搁浅的死鱼一般翻着白眼喘了会儿气,总算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哑声道,“你、你看见我长、长那啥了?” “看到了。”珀西的心情难以言表,他的家族迄今为止还从没出现过会飞的注定伴侣,尤其周惟的翅膀还怎么看怎么像蝠虹龙,质感、外形、结构……真是无一不神似。 周惟“哦”了一声,小憩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躺在珀西怀里,然后,翅膀消失了,背上光溜溜的,一根多余的毛都没有! “卧槽!”周惟一下子弹了起来,像追尾巴的狗一样原地转圈,“我翅膀呢?我翅膀呢?” “……”珀西扶额,“我不知道,我看你掉下去的时候还有,从水里捞上来就不见了……会不会是你自己收起来了?” “啊?”周惟瞪着眼睛道,“还能收起来?” “大概吧。”珀西说,“你看我整个人都能收起来呢。” 周惟石化了三秒钟,左手摸摸右肩,右手摸摸左肩,如获大赦地拍胸:“太好了,原来还可以收起来,我还担心以后怎么收拾它才不会拖到地上呢,这下好了不用愁了。” 珀西没想到他最担心的居然是如何不拖地的问题,果然陛下的脑回路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要怎么再伸出来呢?”刚刚感受了一下当鸟人的感觉,现在忽然不能飞了,周惟竟有点失落,耸肩,试图让藏在肩胛骨下面的翅膀再出现,结果脑子里才过了一下,背上一热,一对闪着寒光的黑色巨翼便“哗啦”一声展了开来。 格里佛刚从水里爬上来,气喘吁吁抱怨着:“妈的我胳膊都要脱臼了!护盾承受的冲击力太大,这计划行不通……啊!”整个人猝不及防被一只凭空扫过来的翅膀击中,一个倒仰又摔进了湖里。 “格里佛!”珀西眼疾手快,跳过去抓住他的手将他拽上岸边,“你没事吧?” “……”格里佛脸都黑了,冲周惟吼道,“管好自己的上肢行吗?!想打架吗?” 周惟连忙收起翅膀,内疚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新部件还不大会用,以后会小心的……你没事吧?” “……没事!”格里佛其实并没有摔疼,只是忙碌半天计划失败,一腔怒火没处发罢了,意识到自己对周惟态度不好,摆了摆手,“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珀西也是心情沉重,看着波浪翻涌的湖面,道:“计划失败了,是我的错,我的计算有问题,没考虑到的因素太多了。” “没想到气温上升雪山会融化这么快。”格里佛撸了撸头上的水,坐到他旁边,“现在糟了,机甲能量储备不足以再支撑一次这样规模的行动,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珀西沉默,这三四个月来他已经将整个次空间研究了无数次,除了激发火山,他实在想不出可能造成空间逆转的方法。 “我们还有b计划!”关键时刻,周惟灵光一闪,“记得当初你们说过的第三个办法吗?刺激岩浆剧烈爆发,自下而上蒸干冰川水!” 珀西和格里佛同时看向他,格里佛摇头:“太难了,刺激岩浆剧烈爆发,首先要进入火山心进行研究,那里充满着岩浆,即使有超时空机甲也太危险了。” “不,不用进去,只要在水里就行!”周惟激动道,“之前你们抽水,水面下降,湖里四周的母岩露了出来,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上面刻满了龙语!” 珀西和格里佛对视一眼,依稀记得湖床之上并不是平整的岩石,而是不满坑坑洼洼的刻痕,但……谁也没看出来那是龙语。 “你们知道的,我只要看见龙语就会不自觉地读出来,所以刚才我长翅膀的时候掉到了水里,看到母岩上的刻痕就读了出来。”周惟快速道,“我确定,那些龙语能够激发岩浆的能量,你们在水里捞起我之前,我已经试过了,只是不确定能不能激发到冲破冰川水的程度。” 珀西和格里佛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他们费尽全力执行的a计划,预计目标没打成,歪打误撞竟让周惟发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 鸟人太神奇了! “不然我再下去试试看?”不知道是不是变鸟人的缘故,周惟感觉自己回起血来快得不得了,休息了这么几分钟已经满血复活,跃跃欲试道,“你们帮我看着点儿,万一我溺水了早点把我拉上来。” 珀西和格里佛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下去,良久还是珀西点了头:“我和你一起下去,有什么不对马上带你上来。”如果周惟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无论多危险都必须尝试一下。 退一万步说,再危险也不会比困死在次空间更危险。 格里佛留在岸上,珀西和周惟先后下水,往湖水深处潜去。因为之前的a计划,冰川湖受到了很大的扰动,岩浆和水此消彼长,正在形成新的平衡,因此湖中湍流极多,处处都是激烈的漩涡。周惟下潜了一段,有些力不从心,所幸珀西赶了上来,将他拉过去,嘴对嘴地度了一口气给他。 虽然这样的供氧方式有点尴尬,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离开次空间,周惟只能坦坦荡荡贡献出自己的初吻……好吧,只是嘴唇相贴而已,据说接吻是要伸舌头的,所以也许他的初吻还在? 纯情的禁断症患者在患得患失之中持续下潜,最后不得不伸出翅膀抵抗湖水的浮力,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岩浆和湖水的混合面。这里水温已经几近沸腾,到处都是炽热的气泡,周惟一边惊讶于自己的耐受力,一边努力寻找母岩上的龙语,渐渐将那些古拙的划痕诵念出来。 正在平复的岩浆奇迹般涌动了起来,一波接着一波,将压制它们的冰川水搅得天翻地覆,尤其离周惟最近的地方,岩浆喷出长长的“触手”,试图将他卷入火的地狱。 周遭越来越热,周惟开始有些窒息,想要停止诵读,却有些欲罢不能,正在痛苦挣扎,一双尖利的巨爪抓住了他的腰部,珀西在水下变身,拖着他飞一般往水面游去。 “哈!”周惟一个冲刺冒出水面,扇动双翼飞出湖水。珀西紧跟其后,悬停在他身旁焦急道:“你怎么样?烫着没有?” “没有,我没事。”周惟头一次和珀西这样飘在半空说话,心里说不清是奇怪还是激动——要知道以往他都是骑在他背上的。 珀西也感觉怪怪的,忽然自己未来的老婆变成了鸟人,长着和自己一样的翅膀,还这样一本正经地飞在他旁边……卧槽好激动,比翼双|飞什么的不能更萌,而且作为禁断症不知道陛下他能不能接受空中交尾…… “你脑子烧坏了吗?”周惟忽然指着他的脑袋道,“珀西你流血了!” “……”珀西不敢承认那是他的鼻血,“可、可能太热了吧,刚才,水太烫,上火……啥的……” 关键时刻格里佛为他亲爱的兄弟解除了尴尬,见他们俩从水里出来,中二病同学也变形飞了过来:“情况怎么样?岩浆真的能被龙语激发吗?” “是真的。”珀西连忙转移话题,“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激发到火山喷发的程度,我想可能还需要一些计算和尝试。等湖水彻底平静下来以后再说吧。” “是啊,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周惟赞同道,“离得越近激发起来越容易,但我怕我离太近会被煮熟了,得找一个最稳妥的距离,而且岩浆一旦喷发,怎么全身而退也是个问题——超时空机甲能保护我吗?” “跑快点大概能。”珀西想了想,道,“我得再做一次改造,让它能够支撑我们俩双人展开,这样一旦到达激发的临界点,我能第一时间带着你飞出来。” 格里佛有点不爽,毕竟珀西的机甲一向只和他双人展开,现在忽然换成周惟……唉,算了,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人可以没有手足,但不能不穿衣服…… 单身狗还是死远点吧。 敏感的单身狗又受到了上百点的伤害,拍拍翅膀伤心飞走:“那你们自己商量吧,没我什么事了,执行计划那天去岩洞喊我。” “你干嘛去?”周惟还想喊他一起喝个庆功酒什么的,被珀西阻止了:“让他去吧,他累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一下,准备下一次行动。” “呃,好吧。”周惟耸耸肩,随口道,“确实怪累的,我啥也没干都腰酸背痛的。” “来我背你。”珀西马上降低了一点,示意他到自己背上来,“翅膀才长出来不要用力过度。” 周惟肩膀酸痛,巴不得有顺风车可搭,摇摇晃晃飞到他背上,降落,收起双翅惬意地往他脖子上一趴:“谢谢啦。” “口桀——”珀西像个称职的萌宠一样长啸一声,带老婆回家。 第87章 石头剪刀布 EP01 成功进化(也可能是返祖)出一对翅膀的饲养员对鸟人生活适应得颇为艰难。 首先是他的生物钟有些紊乱,从前一天要睡五六个小时,现在三四天打个盹儿就精神百倍,让他焦虑不已。其次是他对多出来的上肢操控实在不怎么灵敏,经常脑子里忽然飘过一个“飞”字,翅膀就“哗啦”一下抻出来了。 很容易伤及无辜有没有! 珀西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因为他已经习惯时刻贴在周惟旁边,于是导致经常被横空出现的翅膀击中,龙形态还好点,最多挨个耳光,人形态直接就被扇飞了! 老婆的战斗力太强也是愁啊…… “我为什么就不能和你一样控制自如呢?”周惟这天又成功地暴击了珀西一轮,像只中风的乌鸦一样抖着翅膀跟他道歉,“对不起啊,你脸没事吧?唉!我真是太没用了,照这么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执行B计划啊……” 珀西比他还郁卒呢,还得耐着性子安慰他:“我都飞了七十多年了,你才飞了七天,飞不好是正常的,别着急慢慢练。” “哪有时间慢慢练?”周惟苦恼极了,“就没有速成的办法了吗?你小时候你爸怎么教你飞的?” “……我不用教,天生就会。”蝠魟龙雏鸟期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珀西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学习飞行的。不过既然周惟这么问了,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小时候格利佛为了练习应变能力,曾经发明过一种极为复杂的逻辑缜密的高大上的空中飞行训练法,现在用来教老婆貌似还挺合适的。 好吧,其实就是飞上高空玩猜丁壳的游戏而已。 游戏规定猜丁壳输了的人必须在一秒内变为人形,赢了的人则必须把他接住,然后输了的人恢复龙形,俩人继续猜。如此循环往复,如果谁一秒内变不过就算失败,回家后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听凭另一个人的差遣,让干啥就干啥。 因为这个格里佛小时候没少替他抄作业。 “要么我陪你在高空练练吧,总这么在地上扑腾也不是办法。”珀西脑补了一下在空中抱着周惟OR被周惟抱着的情景,不禁心旌摇荡,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高空?”周惟看了看次空间灰蒙蒙的的天空,倒是有点发憷——这万一飞上去以后脑子一抽闪个“收”字,翅膀忽然收起来了,掉下来岂不是要摔成照片? “我陪你一起飞,放心有我护航你不会掉下来的。”珀西大包大揽地说,“有压力才有动力嘛,在高空才能锻炼出真的飞行技术!” 为了拯救自己的萌宠和自己的基友,早日回到表大陆,周惟心一横牙一咬:“行!听你的。” 珀西讲解了一下训练规则,周惟虽然觉得一秒变身有点困难,且俩男人抱来抱去挺尴尬的,但秉着谦虚向上的精神还是同意了,努力抻出翅膀,跟着珀西飞上了高空。 A计划造成的气象紊乱已经基本平复,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越往高处飞,空气越冷,周惟勉强飞到云层下方,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看着脚下荒芜的大地,火柴盒大小的房屋废墟,心里一阵阵发颤——单独飞这么高和趴在珀西背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好么。 “放松点,我会接着你的。”珀西始终飞在他侧下方为他护航,金眸温柔而鼓励地看着他,“第一次训练不用一秒变身这么苛刻,五秒吧。” 周惟点点头,差点失去平衡,冷不丁又扇了他一下,急忙道歉:“对不住……你说了算。” “那行,开始了!” “手头剪刀布!”鸟人和鸟同时大喊,伸手\爪。 也许是过于紧张,周惟是攥着拳头直接伸出去的,于是第一把就毫无悬念地输了,无奈默念一句“收”,双眼一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地面落去:“啊——” 话音未落,珀西的巨爪已经抓住了他,稍微滑翔了一下卸去冲力,将他往高处一抛:“很好,再来!” 周惟灌了一肚子风,慌忙抻出翅膀飞快扇了几下稳住身体,还没回过神来,就看珀西凌空一跃飞到了他面前,大声道:“石头剪刀布!” “……”周惟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一伸,石头X2 ,又输了,于是再次落入珀西的怀抱。 “慢慢来别着急。”珀西这回没急着把他往外丢,抱在怀里轻轻抛了抛以示鼓励,“变得不错,比刚才在地面上的时候快多了。” “是、是吗?”周惟被他像哄孩子似的掂了两下,感觉略尴尬,干笑道,“哈、哈哈……那继续来吧。” “好啊。”珀西慢条斯理把他往天上一抛,等他变出翅膀,再次伸爪,“石头剪刀布!” 周惟平衡还没调整好,条件反射地一伸拳,想反悔已然晚了,暗叫一声:糟糕又要输了。 刚要收翅膀,忽然发现自己这次居然赢了,珀西出的是布! “好吧。”珀西一秒钟变人形,展开双臂往他扑来,“接住我!” “……”周惟眼睁睁看着他放大的帅脸扑面而来,慌忙一伸胳膊,“嘭”一声和他撞在一起。 “抓、抓紧我!”周惟拼命挥舞翅膀才稳住身体,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自己巨大的人形萌宠抱在怀里,生怕自己Hold不住把他给丢下去摔成龙肉饺子馅儿。 “好的。”珀西从善如流地搂住他的脖子,为了增加摩擦力把两条长腿也用上了,整个人牢牢挂在他身上。 “……”大冷的天周惟平白觉得好热。 “要借助风的力量。”挂在主人身上的某人还在一本正经地科普着飞行知识,腾出一只手模拟了一下飞行角度,嘴唇都擦到周惟侧颊了,“你没有尾翎,只能依靠调整翅膀的角度来控制方向,如果不借助风力,曲线飞行会非常消耗体力,转向角也很难做得比较狭窄……”为了防止滑下去,两条腿紧紧夹着他的大腿。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廓,周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用力兜住珀西的腰,感觉自己活像抱着个树懒! 关键这树懒比他还高比他还壮,脸还特别帅,身体还特别……火热?性感?强悍? 呃,周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光觉得自己贴着珀西的某个部位有点过热,迫切地想分开两条腿稍微活动一下,好不容易等珀西说完一段停顿一下,连忙说:“我知道了,那什么,我们还是继续练习吧。” “胳膊累了吗?”珀西松开腿,体贴地建议,“这么抱着是费劲,下次我们换个体|位吧。” 周惟认为“体|位”这个词用在这里有点不太恰当,但还没来得及反对珀西就松开他变身飞到半空中,伸爪:“石头剪刀布!” 周惟胳膊发酸,大脑一白,伸拳,又赢了,然后胳膊一沉,怀里一热,某大型萌宠又以人形态扑到了他的怀里。 “你还好吗?”珀西搂着他的脖子关心道,“这个体|位是不是省力多了?” 周惟发现自己这次是公主抱。 这体|位果然好棒,简直能把人掰弯……周惟大冷的天狂风吹着竟有点冒汗,咬着后槽牙干笑了一声:“是、是有点,呵呵。”唯一的好处是这么着腿可以分开,持续过热的某个部位不至于被夹得太难受。 “逆风飞的时候虽然耗体力,反而会比较容易,真正危险的是顺风飞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感受风力和风向。”然而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横在他怀里的萌宠又正直脸给他科普起了飞行知识,“转弯的时候进入侧风状态,尤其要小心,一旦被吹翻了在空中打滚,很容易失去方向。” “我、我知道了。”周惟开始后悔接受这奇葩的训练了。 “还有,不要每次都出拳。”珀西看着他黑里透红的面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严肃脸拍拍他的肩膀,变身在他身边绕了个圈儿,“你还可以出剪刀和布!” “我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条件反射这种事很难控制啊!周惟气急败坏地搓了搓脸,振作一下准备再战。 等等,这货应该早就看出来我紧张得只会出石头吧?于是谁抱谁都是他计划好的对不对?周惟的智商忽然上线,依稀感觉刚才那几下自己好像被自己的萌宠给调戏了。 真糟心哟。 龙果然是淫|邪的动物! 珀西见好就收,看出周惟脸色不对,就不再占便宜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认真陪他练习飞行。 不得不承认,人在强大的压力之下能够爆发出强大的潜能,周惟的飞行技术突飞猛进,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几天之后应变能力就差不多已经可以适应“一秒变身”游戏了。 珀西对他的进展非常满意,私下里,对他们感情上的进展也非常满意——他们现在默契度超高的有没有?一天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抱在一起有没有?周惟开始对着他脸红了有没有?虽然感情上不好说但身体上貌似已经有反应了有没有? 虽然睡觉的时候还是经常挨耳光被扇飞,但这没什么要紧,谁家老公不挨打嘛对不对? 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翅膀踹!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为了在食物吃光之前回到表大陆,珀西不得不暂停美好的训练,准备启动B计划。 “可以行动了。”这天珀西修改完了乔贱贱的最后一个智能模块,对周惟说,“你的身手已经很好,机甲我也差不多改装好了。” “啊?这么快?”周惟有种临近期末考试的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跃跃欲试,“我们两个人展开没问题吗?以前可都是你和格利佛展开的,他有完整的龙形态,体型比我大得多。” “改装的时候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不必担心。”珀西淡定地说,“又不需要作战,只要保证你在激发岩浆的过程中不被灼伤,有足够的速度离开火山口就行了,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好吧。”周惟搓了搓手,道,“那就干吧!”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人早早飞到了火山口,格里佛已经等在那里了,灰色卷发扎成利落的一束,脚边还放这个大背包。 “你把剩下的食物都打包了?没必要吧?”周惟活动手脚准备和珀西下水,一边和格里佛聊天以缓解紧张的心理。 然而格里佛……格里佛完全没心情跟他聊天! 格里佛本以为躲到山上就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再也不用看他们秀恩爱,谁知道躲来躲去还是整天被闪瞎——那么大两个鸟人在天上飞,想不看见都难好么? 搞得他连散步都不行了,想清静只能在山洞里待着! 尼玛老子是龙又不是蝙蝠! 而且“猜丁壳要抱抱”的游戏明明是他和珀西的专利,为毛那货要教周惟一起玩?那可是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爱的小秘密啊!想保留点温馨的回忆怎么就那么难?! 单身狗真是没活路啊…… “哼!”格里佛给周惟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打开背包掏出一大卷泡泡膜,“要食物干什么,我看见你们俩就不知道有多饱。” “你拿这个干什么?”珀西正在激活机甲,莫名其妙看着他手里的泡泡膜。 “消遣呗,免得你们忙正事的时候我在旁边闲得慌。”格里佛伸出一根手指摁着上面的小气泡,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一个人又不能玩双人游戏。” “……”珀西万万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兴致开嘲讽,这特么是吃醋吗?可是亲情和爱情完全不一样有什么可吃醋的?中二病真是不可理喻! 话说这已经不是中二病,而是中二癌了吧? 周惟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貌似还带着点微妙的酸味,尴尬地“呵呵”了一声,拍肩:“那、那行,你玩得开心点。” 格里佛在寂寞的“啪啪”声中给晒恩爱二人组一个冷酷的白眼:“再见!” 第88章 石头剪刀布 EP02 珀西和周惟分别变身,超时空机开启,淡蓝色的光带将他们的身体重重包裹,渐渐展开为一个巨大的,外形略显诡异的机甲巨人。 “3、2、1……出发!”机甲巨人纵身而起,跃入火山湖中。 急速下潜,无数气泡升腾而起,透过共享的外部视镜,周惟渐渐看到了赤红色的岩浆,汹涌翻滚的交界面附近,两侧母岩上隐约可见参差的龙语,他凝神静气,开始用心默念那些镌刻了千万年的古老文字。 随着吟诵,他再次进入了幻境,炽热的岩浆在他周围疯狂涌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黑色的母岩如同老化的皮肤寸寸皴裂,细细的岩浆像蛇一样在裂缝中爬行,群龙的呼啸响彻耳际,辛辣的狂风席卷着浓烟和火灰,将他重重包裹。 无声的语言在心头流淌,周惟感觉到母岩之下某种蠢蠢欲动的力量正试图冲破岩石的禁锢喷薄而出,他努力呼唤那力量,用尽全部的心血,直到胸腹剧痛,喉头发甜…… 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在脚下响起,仿佛有一头巨大的凶兽被他惊醒,正蠕动四肢试图穿石而出! “噗——”周惟用尽全力默念母岩上最后一句龙语,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赤红色野兽从他脚下一跃而出,将皴裂的岩石击得碎成了齑粉! 那是一只烧着火的雷泽龙,浑身的鳞片和羽翎都熊熊燃烧着,周遭缭绕着灰黑色的烟雾,仿佛一只正在涅盘的凤凰,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唳鸣,震得人心头颤抖! “口桀——”燃烧的巨龙升腾而起冲向周惟,靠近时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无法接近他的身体,只能绕着他盘旋飞舞。 黑烟弥漫,金星四溅,火一样的烈风刮在周惟身上、脸上,喷出的血液几乎瞬间就干透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疼痛! “啊!”周惟嘶声大喊,猛地从幻境中抽离出来,整个人几近虚脱,连机甲的脑内共鸣都无法启动。珀西感受到他的脑波变化,第一时间主动接通了他:“周惟?周惟你怎么样?” 周惟瞳孔胀痛,视野赤红,拼命呼吸,感觉吸入的气体比自己的体温还要高上亮度,烫得鼻孔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我好像召唤出了一只着火的龙……” “是火山内核被唤醒了,岩浆喷发正在加剧!”珀西见他缓过一口气来,稍稍放心了点,操纵机甲飞速上升,“我们必须在彻底喷发之前离开火山口!” 成功了吗?周惟精神一振,顾不得呼吸困难,配合珀西操纵机甲往上疾飞。这时他注意到机甲控制面板上所有的数据都在疯狂跳动,外部温度监控闪着惊悚的红光,提示接近安全阈值,机甲外层超维合金即将过载。他和珀西的体征监控更是乱成一团乱麻,显示他们的心率、血压以及肌肉骨骼都在承受巨大的压力。珀西为了保护他,将所有闲置能量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自己承受的压力更是已经接近天文数字。 想到珀西重伤未愈,连身上的鳞片都变不回去,周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只能尽全力操纵自己那部分系统,尽量不给他拖后腿。机甲外部视镜里,他们周遭完全看不见水,只有一望无际的赤红的火焰,从火山深处新喷发出来的岩浆如同疯狂的触手在机甲周围盘旋抽动,试图把他们拖入地狱。 “即将脱离岩浆区……温度超过阈值……外层合金损坏超过百分之七十……”乔贱贱失真的声音在脑内响起,“警告,警告,外层合金正在熔解,即将降阶展开……” 机甲内部越来越热,周惟呼吸越来越困难,因为血管扩张,心脏负荷增大,大脑也混沌起来,几乎看不清视窗。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袭来,一股巨浪般的岩浆卷住了他们,将机甲往火山深处拉去! “轰”一声巨响,一个白影忽然冲了过来,伸出巨爪抓住机甲右肩奋力一拉,将他们从岩浆中硬生生扯了出来。 温度骤降,报警声奇迹般终止,四周倏然一阵凉爽——他们脱离了岩浆区,被拽进了煮沸的水层当中。 “是格里佛!”珀西缓过一口气来,操纵机甲降阶,破开湖水往上升去。透过视窗,依稀能看到格里佛巨大的身躯盘旋在机甲上方,正和他们一起全速往水面冲。 周惟大口大口喘息,平复过载带来的窒息感,半天憋出一句:“他泡泡膜捏完了?” “……”珀西无言以对。 三人上升极快,但火山喷发的速度更快,电光石火之间,水下的岩浆层就排山倒海似的撵着他们的脚后跟扑了过来,巨浪般的烈焰在水中翻滚,试图将他们吞没。 再这么下去,几秒钟的时间内他们就要被岩浆再次淹没了……周惟看着机甲控制面板上不断变幻的数字,心中焦急万分,还担心着外面的空间逆转是否随着火山喷发加剧而启动。 但就他们这个情况,能不能撑到火山口都是问题,如果机甲扛不住岩浆再次降阶,很可能会被彻底熔解……想到这个周惟的心都凉了,双拳不由自主攥紧,身体微微颤抖——到那时候,珀西一定会再次不顾一切保护自己,他的鳞片上次已经被烧毁了,再来一次,烧伤的就会是肌肉和骨质! 珀西在操作间隙忽然顿了一下,眼角往他一瞄,流露出奇异的神色。 这时周惟忽然意识到他们还在脑内共鸣,他很多想法珀西都能感受得到。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周惟莫名有点心虚,还有点脸红,在这样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时刻,突然感觉燠热的机甲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粉红色的气氛。 “是有点……粉红泡泡。”乔贱贱在即将降阶甚至可能熔解的情况下为了给珀西助攻,勉力腾出精力回复了周惟一句,虽然声音颤抖严重失真,但无比真诚。 周惟汗如雨下,一半是热的,一半是臊的。同时庆幸格里佛不能和他们联通通讯,否则一会出去他又该捏泡泡膜了。 “嗡——”一声闷响,机甲抖动了一下,忽道,“能量波动异常……地心深处有大规模量场爆发……小心!”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火山深处激射而出,仿佛一阵凭空刮起的飓风,破开岩浆,破开水层,在火山口内形成一个垂直的风道! “风!”仓促之间机甲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卷入了风道当中,岩浆和热水瞬间被屏蔽在外,天地之间一片安宁。 “怎么回事?”珀西惊异莫名,操作的动作顿了一下,“哪来的风?” “火山深处。”机甲调整外部合金,弥补之前的能量亏空,道,“我监测到一股非常强大的扭曲场的力量,从火山地下而来……尼玛这不科学,除非有人在表大陆强行开启逆转!” 这种时候说什么科学不科学都没有意义了,活命是第一要素!珀西想也不想便再次加速,趁着飓风的力量从火山口一跃而出,落在湖边的岩石上。 “见鬼了,这星球太古怪,我完全分析不出是怎么回事……表大陆不可能有人能开启逆转……难道是麦考大帝到了?”乔贱贱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一连串的猜测在系统内回荡。 珀西没有回答它的问题,然而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那么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毫无缘由出现在火山内部,如果有人从表大陆强行开启逆转,那会是谁?赫基人?不可能,他们没有那个实力,更没有理由……难道真的是父王来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困次空间?会不会在他们被困的这段日子,表大陆已然发生了大规模战事? “我们下去这段时间岸上发生了什么异常吗?”珀西将机甲降阶修复,同时看向变为人形的格里佛。 “没有!”格里佛也是一脸惊诧:“火山激发之后我就进去接应你们了……怎么回事?岩浆里哪来的飓风。” 兄弟俩相视摇头。周惟仰头一看,忽然大声道:“气泡!空间气泡出现了!” 空间逆转真的开始了,随着火山喷发加剧,天空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扭曲气泡,映射出表大陆的山川河流,最大的一个气泡就悬在他们头顶,里面是层层叠叠赤红的乔木——火焰丛林! “逆转重启了!”乔贱贱飞速修复,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调整好了系统,兴奋道,“扭曲场能量正在加强,通道即将形成,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辛苦数月,愿望忽然达成,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头顶急剧扩大的气泡,一时发不出声音。气泡内,茂密的丛林扭曲变幻,像万花筒一样分裂又组合,渐渐显出了宏伟的全貌,没过多久,整片的火焰丛林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亮蓝色的机甲伫立在密林当众,通体荧光闪耀,似乎正散发出巨大的能量。 那不是我的颜控机甲吗?格里佛不可思议地想,是谁在操控它? 第89章 你不是一个人 EP01 数月之前。 表大陆,硫塞山防线赫基帝国大本营。 宽敞的大厅里,赫基主君斜靠在软榻上,手中军报散落在脚边,正沉沉睡着。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年轻的面孔一片暮气,眉宇之间笼着散不去的忧愁。 一只黑色的巨龙静悄悄趴在他软榻后面,脖颈上拴着黑晶石锻造的锁链,时不时抬起眼皮偷窥他,眼中满是敬畏恐惧。 厄玛在做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站在星寰王宫的台阶上,父亲在众臣的簇拥下与他擦肩而过,却对他视而不见。他有些沮丧,扁着嘴泫然欲泣,塞提亚摸着他的发顶柔声安慰他:“别难过,殿下,主君陛下是非常爱你的,只是你会让他想起逝去的王后,他怕自己难过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幼童揉揉自己的眼睛,问塞提亚:“母亲真的去世了吗?可是为什么鸠塔没有他的画像?” 塞提亚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叹气,叫侍女来带他去花园玩耍。 画面跳转,转瞬之间养尊处优的王子已经沦为伊萨人的阶下囚,他被彼尔德关在空阔的石屋里,一只饥肠辘辘的青绒兽正注视着他,碧绿色的眼睛仿佛鬼火一般。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小小少年在深夜偷偷溜进亚大陆,拖着满身血淋淋的伤口向塞提亚哭诉,“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像你们希望的那样活下去……如果我真是赫基的王子,就让我死得体面点吧。塞提亚父亲,求求你,我不想成为青绒兽的食物。” 塞提亚悲悯而无奈地抚摸他稚嫩的面孔,给他打手势:“不行,你必须活下去,想想先君,想想那些为你而死的人,想想……我的儿子。” 少年哑口无言。是的,他的命不属于他自己,他是无数人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他的身上压着一座山,一座尸体堆成的,死人的山。 没有人能够救他,帝国、臣民、十二祭司……他们都仿佛鸠塔中那些需要供奉的神位,等着献祭,等着牺牲,却绝不会给他哪怕一点点柔软的妥协。 他无路可退,他只有他自己。 梦中画面再次跳转,少年长大了,变得强壮,凶悍,整个星寰没有人再是他的对手。像塞提亚希望的那样,他成为了一个聪慧冷静、心志坚定、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他甚至取得了彼尔德的信任,成为除了瓦龙汀之外最为倚重的亲信。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没有被供奉在鸠塔。 他因此而仇恨着神龙,仇恨着那个夺走他母亲的异父兄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的母亲不会抛下他远走,他的父亲不会因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最终让强盛的帝国迅速衰弱,落入伊萨人手中。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漆黑的亚大陆,十二祭司环绕着祭台,塞提亚拉着他的手抚摸那上面杂乱的刻痕,用手语告诉他,“千年一次的逆转即将开始,只要找到龙之子,我们就可以穿越次元门,召唤出二分之一火山中的神龙。伊萨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你将成为赫基真正的主君!” 他心潮澎湃,被仇恨和希望鼓舞着,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冲到了脑门。他用指尖抚摸着龙之语,漆黑的祭坛在他手下微微震动,细碎的红光从刻痕中一点点溢出,渐渐变得异常夺目。 忽然,四周刮起了大风,亚大陆的冰原倏然隐去,喷发的火山出现在他脚下,头顶,倒垂的雪峰如乌云压顶,扯絮般的雾气在他四周缠绕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蓦然发现自己站在了祭台上,手中握着自己的链剑,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他对面,心头鲜血如同泉水汩汩涌出。 “口桀——”无数黑影围绕着他盘旋尖叫,黑暗的云团中不时闪过龙的阴影,他心中一颤,手一松,链剑“叮”一声落在地上,掉在粘稠的血液里。 “为什么要杀我?”对面的男人浑身浴血,赤红双眸注视着他,一大滴血泪从眼眶中滑落,在面颊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为什么?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我是你的兄弟……” “不、不……你不是……你是龙、龙之子,你是该死的孽种!”他脑中一片混乱,惊骇莫名,步步后退,滴血的链剑拖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当啷”声。 “我是龙,可你身体里就没有龙的血吗?骑士族是怎么来的?”那人从胸口捧出一个跳动的,赤红色的物体递到他眼前,“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心吗?你欺骗我,利用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给你,拿去!” 他被这惨烈的一幕骇得懵了,踉跄后退,慌不择路,右手却被对方抓住,塞入一个跳动的物体。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死!”他大叫一声,猛地撤手,那心掉到了地上,“嘭”一声摔得血肉模糊。浓稠的血液顺着祭坛的裂痕迅速扩散,“轰”一声巨响之后,整个祭坛碎成了齑粉! “啊——”他尖声大叫,整个人往熊熊燃烧的火山坠去,慌忙间大声呼救,四周却杳无人迹,连保护了他二十四年的塞提亚大祭司也不知踪影。 生死一线之时,他脑海中忽然略过一丝闪光——有一个救命的咒语,只要念出那咒语,什么样的困境都能获救。 什么咒语? 好像是三个字…… 到底是哪三个字? 他努力回想,在落入火山之前终于脱口而出:“格里佛!” 震耳欲聋的霹雳响彻耳际,金色的闪电击碎乌云,一个银白色的巨兽在闪电之中往他扑来! “啊!”厄玛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骇得整个人都从软榻上跌落下来。榻后的黑龙被他的叫声惊动,拖着铁链拼命后退,呜咽着蜷缩在角落里。 “呼!”厄玛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发迹滑落,打湿了衣领。 又梦到了,又一次……他歇了一会儿,扶着软榻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倒在柔软的靠垫里,只觉心跳又轻又疾,心脏仿佛要从嘴里冲出来一样,腹部也开始抽痛,一下一下,经久不止。 不该睡过去的,只要醒着就没事了……厄玛扶着额头发出低低的呻|吟,连绵不断的噩梦自从空间逆转之后就一直缠绕着他,只要闭上眼,哪怕只是小憩,他就会立刻陷入纷乱的梦境之中。 二分之一火山的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周惟胸口喷出的鲜血,不可置信的失望的眼神;珀西愤怒的龙息,压抑的仇恨;还有格里佛最后一刻无奈而绝望的恳求……就像是一场坏掉的电影,在他的睡梦中循环播放,永不停歇。 也许那只是梦,但他被这梦折磨得快要疯了,有那么几次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会不会是自己潜意识对良知的拷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之前坚持的一切,我所效忠的帝国,我所保护的臣民,是不是真值得我伤害自己至亲至爱的人? 他被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吓得不轻,他是赫基的主君,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重建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臣民!如果他真的把周惟当做自己的兄弟,把格里佛当做自己的爱人,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为之牺牲,为之付出一切的事业,又谈何“正义”?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周惟不是他的兄弟,是龙之子,是导致赫基帝国覆灭的罪魁祸首,格里佛也不是他的爱人,而是阴险狡诈的龙,是欺骗他,玩弄他感情的邪恶的野兽…… 他疯狂地催眠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理智一点,然而却沮丧地发现,清醒的时候越是坚定,睡梦中就越是惊恐。他的人格仿佛被撕裂,理智和本能如同两个水火不容的仇敌,日日夜夜缠斗不休! 他在崩溃的边缘辗转,不敢睡觉,不敢打盹,甚至用药物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整夜整夜地处理战报,带着龙群亲自攻打伊萨人的堡垒……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勤勉而英明的主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个不敢做梦的胆小鬼。 房门传来剥啄之声,是祭司纳什。看到他苍白的面孔,布满血丝的眼睛,纳什无声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您还好吗?陛下?” 厄玛垂着眼睑没有回答,只轻轻摆了摆手指。他不愿面对纳什,不愿面对十二祭司,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的,所有的结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他就是无法像从前一样信任和依赖这些辅佐他长大的臣子。 他怕自己忍不住恨他们,恨他们在那样的时刻像兀鹰一样围绕着他,逼他做出最惨烈的选择。 “还在头痛吗?”纳什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担心地看着他,“您是不是用了太多是提神剂?那东西总是有些副作用的,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如果睡不安稳,可以让医生给您用一点镇定剂。” “不,不用。” 纳什欲言又止,顿了一刻,到底没有忍住:“请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陛下,您的决定是正确的,您只是做了赫基主君该做的事!” “别说了。”厄玛扶着额头打断了他,“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命运,不是吗?如你们所说,命运是不可违背的。” 纳什哑然,再次叹了口气,道:“你毕竟没有亲手杀了他们,陛下。” 厄玛的手紧了紧,不再说一句话。 压抑的沉默,良久,纳什再次开口:“陛下,我来是要告诉您,我们即将攻破伊萨人的最后一个要塞,加勒和彼尔德兄弟已经被困在城中,神龙军团在城外待命,随时可以烧死他们……我想,您也许愿意亲眼看看这最后的一战。” 厄玛神色一动,隔了少顷,淡淡道:“我知道了。” “我和近卫军团在外面等您。”纳什弓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厄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暗绿色的眼珠盯着虚无的前方。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想,二十年了,他像个蝼蚁一样活着,像个木偶一样挣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帝国的荣耀,先君的嘱托,他都做到了,完美无缺。侵略者即将覆灭,令皇族蒙羞的兄弟被他封在了次空间,整个大陆的神龙都成为他豢养的私畜,那些曾经侮辱他的,奴役他的人,今天,都将跪着死在他的脚下。 看,他越来越像一个主君了,残酷,冷漠,强大……而孤独。 他给自己一个嘲讽的冷笑,披上外袍,打开缚龙索,跳上龙背。 黑色巨龙长啸一声,振翅而飞。 第90章 你不是一个人 EP02 硫塞山北麓,伊萨人的最后一个要塞。 高高筑起的工事已经被轰得七零八落,城里到处都闪着火光,残垣断壁之间,亮蓝色的能量罩间或闪现,那是伊萨人仅存的尚有战斗力的组织点。数百条雷泽龙盘旋在堡垒上空,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仿佛死神带来的乌云,笼罩着整个要塞。它们火红的眼珠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城里,只要有一个人敢靠近出口,便猛地一个火球吐过去,将之烧成一抔黑灰。 主君近卫舰队悄无声息地压了过来,将天空中仅剩的光明尽数遮挡,旗舰尾部舱门打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中掠出,厄玛一身黑衣,几乎与胯|下黑龙融为一体,飞近了要塞。 黑龙在天空盘旋,发出尖利的唳鸣。四周雷泽龙纷纷避让,最终以它为中心围成一圈,在半空中低下头颅表示对驾驭者的臣服。偶尔有一只龙试图接近,被厄玛凌厉的视线扫过,立刻尖叫着逃开,惶惶如丧家之犬。 虽然经过千万年的稀释,骑士族体内的龙血仍旧对雷泽龙有着致命的影响力,厄玛视线扫过臣服的群龙,倏然想起噩梦中周惟对他的质问:“我是龙,可你身体里就没有龙的血吗?” 此时此刻,被龙群簇拥,他竟有些奇怪的动摇。 不不,我是赫基皇族,骑士的后代,我不是龙……厄玛猛地摇头,将这危险的念头抛诸脑后,御龙疾飞。在龙背上俯瞰大地,只看到一片焦土的城池,伊萨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工事上,偶尔夹杂着一些死去的平民和赫基士兵。树木和房屋已经差不多烧光了,焦枯一片,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赫基军团屯扎在城池外围,黑压压一片,他们中小部分是潜伏在亚大陆二十多年的皇族禁军,也就是十二祭司率领的赫基革命军,还有一大部分是归降的伊萨军团,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当年战败后被彼尔德收编的赫基军队。这次厄玛以先君之子的身份归来,带着神龙军团大杀四方,他们自然而然再次归顺,恢复了曾经的番号。 厄玛看着脚下的城池,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这里从前的模样,周惟和格里佛促成双方和谈之后,他曾经跟格里佛过来巡查过几次,那时候这里还是一个繁华的城市,绿树成荫,居民安定。 现在,一切都已经被战火屠戮殆尽,不复存在。 这就是“正义”的代价么?死亡、毁灭、血与火……人民从他们的“正义”中到底得到了什么? 周惟和格里佛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一直试图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甚至不惜放弃对整个国家的所有权以促成彼尔德和加勒的和解。而他这个真正的赫基帝国继承人,却以“正义”的名义把这里烧成了人间地狱。 赫基人、伊萨人、雷泽龙,到底谁才是仁慈,谁才是邪恶? 厄玛倏然惊觉,不禁一头冷汗,次空间一战之后,某些危险的想法就仿佛魅影一般萦绕在他脑海当中,无论他多么坚定地说服自己,它们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冒出来,扰乱他的思维,干扰他的判断。 “该死的!”厄玛低声诅咒着,用尽全力反复告诫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值得的,是为了恢复赫基帝国曾经的荣耀,为了完成先君的遗愿……重复的洗脑终于起效,他的呼吸平稳下来,心跳也似乎趋于正常,他长舒一口气,抖动龙缰催促黑龙下降,盘旋着靠近了伊萨人最大的指挥中枢。 这时,天台的门忽然缓缓打开,一个浑身缟素的男人走了出来。彼尔德穿着纯白色的丧服,戴着银白色的下伊萨王冠,一步一步走近了厄玛。烈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浑然不觉,只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骑在龙背上的青年。 沉默的对视,二十年了,第一次,他们以这样的身份面对面站在一起,厄玛高高在上,彼尔德低委尘埃。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四岁。”彼尔德声音十分平静,伸手比了个小小的高度,“只有这么高,堪堪到我的膝盖,低着头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我想,这个孩子真是好看啊,金发像上伊萨的草原一样柔顺,眼睛比上伊萨的星辰还要璀璨。看见你,就让人想起那些小时候的好日子,温暖,安逸,甜得像糖。” 厄玛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也许人有保护自己心智的本能,总是选择遗忘那些最最难堪的岁月,只有在梦里才会偶尔记起。 彼尔德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自嘲地道:“我这辈子,向来就不聪明,但把你留下来,真是干过的最蠢的一件事了。小时候,我的哥哥总教我说‘彼尔德,千万记住,不要使用那些聪明人,除非你确定自己比他们更聪明,不要使用那些隐忍者,除非你确定自己比他们更能忍’。可惜,他没告诉我怎么才能对‘聪明’和‘隐忍’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你就是那个又聪明,又隐忍的人。” “我输了,不过我输得心服口服,厄玛,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我们兄弟一败涂地,那个人只能是你。” 聪明,隐忍……我是吗?厄玛有些茫然地想,也许是吧。为了等到这一天,他几乎放弃了一切,亲情,爱情,人性,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怎么会输呢,他是那样一个卑鄙无情的骗子,冷血狡猾的君主。 “加勒呢?”厄玛压抑着翻腾的思绪,问道。 彼尔德沉默,仰头望天,透过漫天黑烟,透过重重羽翼,终于看到了一粒细小的星子。他指着那颗暗淡的星子,幽幽道:“他和我的父亲在一起,在天上,看着我。” 原来加勒已经死了,厄玛这才注意到彼尔德身上的丧服,那不是赫基人传统的款式,应该是属于伊萨国的。彼尔德是在为他的哥哥,也是他的丈夫服丧。 “你弟弟的龙,珀西,杀死了他。”彼尔德收回视线,望向厄玛,“从次空间回来之后,我一直希望他能好起来,但他的伤太重了,所有的医生都无能为力……周惟是你的弟弟,对吗?” 厄玛一惊,没料到他在次空间一役竟然窥伺到了自己的秘密。 “你有一个好兄弟。”彼尔德忽然对他笑了笑,道,“你和我一样,天生好运气,有一个全心全意为我们的同胞兄弟。可惜,我们都太蠢,不懂得珍惜,把上天给的好运都糟蹋了,亲手毁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亲手……毁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厄玛心头忽然如遭雷击,彼尔德的话让他猛地想起噩梦中的情景——周惟流着血泪质问他:“为什么?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我是你的兄弟!” 是啊,那是他的兄弟,他唯一的血亲! 他从小就恨着周惟,恨他带走母亲,毁掉父亲,间接葬送赫基帝国,第一次在天裂空间刚碰面的时候,他甚至想立刻杀了这个令他家族蒙羞的孽种。可血缘是多么奇妙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不由自主想要接近周惟,了解他,亲近他。周惟虽然对所有人都冷淡高傲,对他这个卑微的奴隶却从没有一分轻视,反而关心他,尊重他,甚而在角斗场不顾性命地救他。 厄玛多么希望瓦龙汀弄错了,周惟只是个普通人。他无数次地试探,验证,甚至恳求塞提亚改变复国大计——周惟是无辜的,对赫基的历史一无所知,也无意留在这里,只要召唤出神龙,就放他回银河系好了,完全不会影响复国的计划。 但塞提亚严厉地驳回了他,龙是邪恶而贪婪的动物,虽然周惟现在对他是友善的,但一旦召唤龙群,就会渐渐觉醒成为残酷暴虐的雷泽龙,只有在羽翼未丰之时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何况那是先后和龙的孩子,是赫基皇族屈辱的象征,如果让他活着,先君在地下又怎能瞑目? “不要被血缘蒙蔽,我的孩子。”塞提亚严肃地告诫他,“不要因为他和你有同一个母亲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他不过是一个错误,一场犯罪,他的友善只不过是你对亲情的幻觉,你太渴望得到亲情了。厄玛,你要牢牢记住,你是赫基最后一个皇族,唯一的主君。” 他被说服了,他是最后一个主君,孤独才是他最忠实的朋友。 可是此刻,彼尔德的话像惊雷一样炸醒了他,血缘无法蒙蔽,亲情不是幻觉,周惟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兄弟,全世界唯一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心头忽然一阵绞痛,厄玛感觉胸腹之间泛着浓郁的血腥气,喉头发甜,嗓子发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彼尔德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只能咬着牙根狠狠忍住。 “真是可悲啊……”然而彼尔德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铁灰色的眸子呆呆看着那颗被他认为是加勒的星子,自言自语,“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承受寂寞、痛苦、悔恨,寿命越长,越是凄惨……还好,我需要忍受的已经不多了。” 他将枯槁的视线转向厄玛,脸上流露出嘲讽又悲悯的神色:“厄玛,我们何其相似,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孤独,一样痛苦,众叛亲离、全军覆没!” 他忽然大笑起来,几近癫狂,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你知道吗?那一天迟早会来,迟早会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举起一把射线枪,毫无预兆地扣动了扳机! “不!”厄玛大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他的龙在彼尔德动手的一刹那猛地吐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彼尔德瞬间被烈火吞没,熊熊火焰之中,传来他最后的,疯狂的呐喊:“弑亲不祥,记住我的话,厄玛,我们都一样,都一样……” 弑亲……不祥……厄玛默默重复着,心头忽然一阵大痛,看着燃烧的烈焰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双手一松,整个人从龙背上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猫叔:格里佛你想要几胞胎?】 【格里佛:一个就够了,孩子好烦。】 【杰克:乖孙!过来爷爷给你讲解一下小鸡,哦不对是孩子的萌点,作为我的孙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爱心……】 第91章 你不是一个人 EP03 烈火熊熊,群龙的唳鸣响彻耳际,厄玛梦见自己孤零零站在祭台上,面前躺着死去的周惟。 指间传来粘稠的触感,他伸出双手,发现自己掌心染满鲜血,粘稠的红色正一点点顺着手指滴下来,将脚下的黑晶岩一点点染红。 倏然转身,一只巨大的白龙趴在身后,一半的身体都被烧得焦黑,四只金眸怔怔望向他,瞳孔像燃烧的灰烬,正一点点熄灭。 格里佛……他心中凄惶,举着血淋淋的双手往巨龙走去,一阵狂风吹来,龙的身体忽然化作飞灰,消散在风中。他又急又痛,看向周惟,却只看到渐渐飘散的灰烬,他唯一的兄弟也不见了。 “周……”厄玛猛地惊醒,良久才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前线,躺在了星寰王宫的寝室里。 火海、硝烟、彼尔德……记忆的最后一刻定格在伊萨要塞,他一定是在掉下龙背以后彻底昏迷,才被送回了星寰。 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听到沙漏细细流淌的声音,厄玛躺在床上闭目休憩,只觉得浑身乏力,手足酸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一跳一跳地发着热,让他一直不停地流汗。 他强撑着坐起来,脱掉身上汗湿的睡袍,赤足走到桌前灌了一大杯冰水,感觉体内的燥热似乎平复了一点,于是用发带勒住凌乱的头发,披上衣袍走出了寝室。 星寰正值午夜,王宫里一片静谧,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台阶上,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这里似乎是他的家,又似乎不是,他是这里的主人,但他不觉得自己拥有任何东西。 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吹透了单薄的衣袍,他才慢慢往鸠塔走去。 厚重的木门无声开启,厄玛听到自己孤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阔的巨塔里。漆黑的木梯盘旋直上,消失在塔顶的黑暗之中。赫基先祖的画像悬挂在四周的墙体上,被暗淡的灯光照着,影影瞳瞳,像是站着无数逝去的灵魂。 扶级而上,厄玛扫过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与他相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走到靠近顶端的地方,那里供奉着他的父亲,赫基帝国上一任的主君。 “父亲……”厄玛喃喃叫了一声,试图将画像上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父亲重合,然而失败了,他已经记不起父亲真正的样子。他看向先君身旁空白的地方,那里本应供奉着他的母亲,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母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厄玛有些怅惘地想,应该就是周惟的样子吧?塞提亚祭司说过,周惟出生的时候和先后很像,只是因为龙的血统,皮肤更黑一些,发色与瞳孔有些发红。 他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有没有为丢下丈夫和幼子而后悔过?厄玛用手指拂过空白的墙面,无力地滑落下来,坐在了冰冷的楼梯上。他太累了,噩梦和征战耗尽了他的精力,撑到今天,他已经连爬上龙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母亲。”他试着念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心中忽然酸涩不堪,他的母亲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这是不是赫基王族血缘中的诅咒?因为先祖和龙交|媾,冒犯了神灵,上天才会让他们世世代代都会出现这样的悲剧,和龙纠缠不清。 不,他更惨一点,最起码他的母亲是被迫的,不用承担道德上的压力。而他,是真的,主动地爱上了一条龙。 格里佛……他在心中默念那个可怕而甜蜜的名字,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巨塔里偷偷感念他人生中最美的一段日子。他第一次那样勇敢地追随自己的本心,肆无忌惮地坚持自己的执念,甚至不惜用唯一可以威胁十二祭司的条件——他的身份——来说服塞提亚接受他们的恋情。 他一定是着了魔,才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挑战彼尔德的信任,对抗十二祭司,在明知道可能暴露计划的情况下和对方发生关系。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任性,那么放肆,让一个可能与他反目成仇的男人进入他的身体,把他往死里干。 厄玛紧紧抓着木梯扶手,拼命呼吸让自己不至于哭出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输,也曾预想过最坏的结果,如果格里佛因为周惟和他反目成仇,不肯原谅他的欺骗,他愿意在复国之后追随格里佛的脚步去到天涯海角,请求他的原谅,做任何可以挽回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一定能说服格里佛,毕竟龙是邪恶的,而他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 就算是用爱绑架吧,他也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毕竟格里佛那么爱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格里佛是一条龙。 无药可解的死局,他所执着的痴恋,用尽心力维护的爱情,从根本上就是赫基帝国最大的禁忌。 “为什么,为什么……”厄玛痛苦地扶着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是不是他太贪心了,既想要亲情,又想要爱情,而他原本就什么都不该拥有?像从前二十四年一样,只配在黑暗中忍耐,煎熬,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不到头的孤独的日子?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仰头看着墙壁上父亲的画像,问道,“是不是身为主君,就必须放弃常人拥有的一切?” 先君的画像在晃动的灯影中忽明忽暗,厄玛注视着他:“父亲,你是不是也曾像我一样痛苦?母亲离开的日子,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不杀死那个孩子,只是把他送走,哪怕送到外星系,母亲也许就不会离开我们了……你是那么的孤独,我知道的,你连我的面都不愿意见,你怕看见我就想起出逃的母亲……” “人龙大战延续千万年,到底谁才是正义,谁才是邪恶?是谁规定人类必须仇恨龙族?必须灭绝它们?”也许是因为压抑太久,此刻厄玛忽然想把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不敢想,不敢问的话都说出来,“既然要灭绝它们,为什么还要再次召唤?伊萨人来了,我们就把龙放出来,那等他们走了呢?骑士族消失了呢?没有人控制它们,是不是人和龙还要延续曾经的循环,互相杀戮,互相渗透,互相灭绝?” “除了你死我活,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厄玛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银河系有那么多的种族,都能和平地共存下去?赫基人和雷泽龙却只能不断互相残杀?主君的责任到底是什么?我们统治这个星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戮和封印吗?” “我们和伊萨人有什么区别?” 暗淡的回声消失在空旷的塔体里,赫基先祖的画像在灯火中明灭,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厄玛扶着木梯站起来,环视周围那些并不存在的灵魂,摇头,再摇头:“不对,这样不对。” 他怔怔站了半晌,转身往塔顶走去。 环形书架伫立在宽大的阁楼里,圆桌上积了一层薄灰,厄玛踩着梯子从高层取下一摞典籍,放在桌子上。灰尘让灯光有些暗淡,但他并不在意,只快速地翻阅着那些古老的文字。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历史仿佛一个死循环,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命运,人战胜龙,龙战胜人,人又战胜了龙,龙又袭击了人……封印,释放、外族入侵,人龙合体……然后历史反复重演,直至二十年前,先君杀死最后一只头龙。 “吾王神勇,多年征战,终将龙族灭绝,头龙被王后消灭在硫塞山以北的雪峰之中,自此以后,再无神龙。” 厄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缓缓合上典籍,书写这段历史的书记官一定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二十多年而已,先君的亲生儿子便再次从次空间放出了神龙,比自己父亲杀掉的更多。 当然,历史在他这里也不会停止,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里,他将像他的父亲一样,利用骑士族血缘中残存的威慑力镇压神龙,奴役并最终再次灭绝它们。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灭绝的开端,是他首先要杀死自己的兄弟和爱人。 彼尔德临死的诅咒,简直是他人生最完美的注脚。 “哈哈哈哈!”厄玛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干涩低沉,在塔体中回荡,久久不息,以至于什么时候塞提亚打开了大门,走上了阁楼,他都没有听见。 “塞提亚父亲。”厄玛看到楼梯口佝偻的人影,停止笑声,“你来了。” 塞提亚的嗓子已经完全毁了,但听力还残存一部分,他依稀在厄玛的笑声中听到的危险的意味,担忧地看着他,打手势:“你还好吗?我的孩子?侍女和扈从找不到你的踪影,通知了祭司殿,我和纳什很担心你。” “我很好。”厄玛拍了拍桌上的典籍,激起薄薄的尘土,“我只是想重温一下赫基帝国的历史,寻找自己未来该走的路。” “那么你找到了吗?”塞提亚走到他身边,抚摩那些陈旧的书页,“你为什么发笑?” “我发笑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费力寻找。”厄玛回答他,“我的家族千万年来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命运,也许每一个人在位时都以为自己将要开天辟地,但实际上历史只是一个悲哀的循环。” 塞提亚一怔,万万没想到他得出了一个这样悲观的结论,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厄玛沉默地看着他,斟酌再斟酌,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大逆不道的疑问告诉了他:“人必须屠杀龙吗?没有可能共存吗?” 塞提亚骇然瞠目。厄玛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闯祸,有史以来最大的祸,但内心有个力量驱使着他,让他停不下来:“如果我现在设法开启次空间,我的弟弟,格里佛,他们还会活着吗?” 第92章 你不是一个人 EP04 塞提亚瞪大眼睛看着厄玛,眼神从震惊渐渐转为恐惧,最后浮起浓浓的失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陛下?” “我知道。”厄玛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无比清晰,“我想让赫基帝国的历史走出过去的循环,我想寻找人和龙新的生存模式。我想重新开启空间通道,救出我的弟弟和我的……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你竟然这样称呼那个……那个……”塞提亚佝偻的身影猛地一晃,扶住圆桌才勉强站稳了,闭目平静少顷,打手势:“不!不可能!” “可我是主君。”厄玛气息急促,绿眸在灯光下闪着晶亮的光,以手语道,“我有权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你是主君,但你代表着赫基皇族,你从你父亲手中接过这个王国,就是为了把它毁了吗?” “我恰恰不是想毁了它!”厄玛将典籍推到他面前,“几千年了,我的祖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和龙的战争上,那么主君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屠龙吗?我们的人民需要的到底是领导者,还是屠龙猎人?” “你疯了!”塞提亚不可置信地打手势。 “我没疯!”厄玛有些发抖,但心里像是烧着火,一字一句道,“千万年来我们沉溺在历史的循环中,世世代代用生命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却完全不在乎这信仰从何而来,是否正确。塞提亚父亲,你难道从没质疑过传统吗?一个屡屡令帝国陷入战火的传统真的就完美无缺,无需修正吗?为什么我们会接连两次被伊萨人的铁蹄踏平?为什么我们只有召唤出神龙才能平息外族的侵略?” 塞提亚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厄玛急促地继续:“拓扑星云保护了我们,也彻底阻隔了外面的世界,但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总有一天会有人越过星云发现我们这个小星球,总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伊萨帝国出现,将炮口对准我们。如果神龙真的彻底灭绝了,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龙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必须灭绝吗?我们就不能像银河系那样,寻找和平共存的方式,一起强大起来吗?”厄玛脸色刷白,双目却炯炯燃烧,“因为我从先祖手中接过这个王国,所以就必须遵从他们的传统?哪怕明知历史仍会重演,也不能寻找新的方式治理这个国家?” “先祖们无力改变,是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已经知道了,难道还要和他们一样,明知存在巨大的风险,还要维持现状看着这个国家衰败下去吗?” 塞提亚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良久良久,悲哀地摇头,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厄玛心情激荡,体力透支,头脑一阵阵发晕,不得不扶着桌子坐下来,同时请塞提亚坐在自己对面。塞提亚像是陡然间老了几十岁,腰佝偻得更厉害了,叹息,坐了下来。 沉默片刻,塞提亚像是在犹豫什么,权衡再三,才以手语道:“冷静点,陛下,我相信你此刻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你也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但是你要知道,人的想法有时会被某些危险的因素左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什么意思?”厄玛质问,“你是说我精神有问题?” 塞提亚怔怔看了他半晌,以手语道:“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除了恐怖的攻击力,还有着强大的魅惑力,越是接近它们,就越容易被它们独特的魅力征服。” “你是说我被龙蛊惑了,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厄玛失笑。 “你的爱人是一条龙,你爱格里佛,在不知道他是龙的时候就已经为他失去理智。”塞提亚面现悔色,“我早就该阻止你的,但你那时那么执着,那么狂热,我实在不忍心让你难过——毕竟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太苦,让人心疼。”他捂着眼睛摇头,难过极了:“我真是后悔啊,厄玛,我不该一时心软,害你走到这一步,如果早知道他是一条龙,我宁可你恨我怨我,也绝不会纵容你和他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厄玛惊觉他话里有话,迟疑着问。 “这些都不是重点,毕竟格里佛已经被封在了次空间。”塞提亚打手势,“真正致命的是,厄玛,你有了龙的孩子,你的身体里正孕育着龙卵。” 刹那间一片死寂,厄玛整个人都像是凝固了,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很久很久,他才深呼吸了一下,颤声问:“你、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塞提亚无奈地给他打手语,“伊萨要塞之战,你从龙背上掉下来,昏迷了好几天,我和纳什护送你回星寰,让医生给你彻底检查了身体。医生发现你体内有龙卵,已经好几个月了。” “龙、龙卵?”厄玛机械地重复着。 “是的。”塞提亚以手语道,“我本想偷偷拿掉龙卵,但医生说已经太大了,你的身体又非常虚弱,贸然手术很可能大小不保。所以我只好告诉你真相。” 厄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蓦然回忆起自己种种奇怪的变化——他从冰谷那段时间开始就总是没来由地饿,又厌食得厉害,从次空间回来以后,又开始经常腹痛、胸闷、手足抽筋……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下意识拒绝医生的检查,为此塞提亚和纳什没少劝他。 原来……原因如此骇人。 厄玛终于对这件事有一点真实感了,不禁浑身冰冷。塞提亚轻轻握住他一只手,擦去他手心沁出的冷汗,打手势:“龙卵和龙一样天生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是你真实的想法,其实只是龙卵为了保全自己而给你的精神暗示。孩子,传统是不能违背的,这是我们赫基人代代相传的立国之本,你是赫基的主君,更应该维护它,遵守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传承下去。” 发现厄玛的身体正微微颤抖,塞提亚安抚地摩挲了一下他消瘦的侧颊:“不要怕,孩子,把它生下来就好了,只要龙卵离开你的身体,你就能再次主宰自己的意志,你会忘记那个欺骗你的男人——不,那只用虚情假意蒙蔽你的龙——成为一个像你父亲一样出色的主君。” 像父亲一样出色的主君……厄玛仿佛从父亲短暂的一生中窥见了自己的未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孤独地坐在星寰王宫里,守护着一个注定走向衰败的,封闭的帝国。 “那么……我的孩子呢?”厄玛颤抖着问,“你说让我生下它,然后呢?我‘出色’的主君生涯中,有它的一席之地吗?”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塞提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祭司殿会帮你处理一切后续事务。陛下,你只要好好休养身体,然后忘记这件事就好了。” 忘记这件事……厄玛了然:禁忌之子!他和格里佛的孩子,和他的弟弟一样,是禁忌之子! 而禁忌之子在这个国家唯一的命运,就是被烧死在祭坛上。 “你们要烧死它,是不是?”厄玛苍白的脸色浮上愤怒的红晕,“像周惟一样,你们打算让它消失,对不对?” “你冷静点,厄玛。”塞提亚顿了顿手边的拐杖,脸色严厉下来,“这种时候我不许你再任性了!难道你想保留这个孩子,和你的母亲一样背叛你的国家,逃到外星系去吗?你是赫基的主君,你母亲可以抛夫弃子,你打算把这个国家抛给谁?抛给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吗?你给我醒醒!赫基皇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主君敢产生这样可怕的念头!你难道要为你肚子里的孽种背叛你的祖先,抛弃你世代相传的帝国吗?” 孽种……厄玛一阵热血冲上头顶,他的孩子,他和他可能永世无法相见的爱人唯一残存的关联,被保护了他二十四年的,亦师亦父的长辈,称作“孽种”! “够了……”厄玛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咬着牙根坚决地道,“我不许你们这么做,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一根指头,我不是我的母亲,不用为了保护我的孩子而逃走,我是赫基帝国的主君,我有权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它不是孽种,它是赫基帝国的王子。”厄玛恶狠狠看着塞提亚,浑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杀气,仿佛那个行走在黑夜边缘的,野兽般的奴隶再次归来,“谁敢动他,就是杀我,谋朝篡位,叛国者死!” “你疯了!”塞提亚骇然,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身来,“龙蛊惑了你的精神,看来它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没关系,总有一天它会离开你的身体,到时候你会清醒过来的。” “我从来没有被蛊惑,我到今天才真正清醒过来!”厄玛愤怒地道,“被蛊惑的是你们,你们被腐朽的传统蛊惑,你们才是睡在梦中怎么都叫不醒的人!” 塞提亚看着这个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难过地闭上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诛心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们不必这样无谓地争论,你现在太虚弱,不宜过度激动。”塞提亚狠了狠心,整敛神色,拄着拐杖站起身来,“从现在开始,祭司殿将启动第一法则,前线战事由祭司纳什全权负责。主君陛下身体不适,暂停一切政务,在鸠塔专心休养,祭司殿将派人严密保护您的安全。” 厄玛一愣,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祭司殿第一法则?你要卸我的权,把我囚禁在鸠塔?” “我是为了您好,陛下。”塞提亚不欲多谈,拄着拐杖往楼下走去。 厄玛在惊愕过后不禁勃然大怒,赶上去:“你们敢囚禁我?!星寰是属于主君的,不是祭司殿!” “陛下!”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是祭司纳什,原来他一直在楼梯口,“星寰当然属于你,我们整个国家都属于你,祭司殿只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维护您的权威。” 厄玛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自己手足无力,头晕目眩。纳什扶住了他,道:“陛下,你现在非常不冷静,为了避免您做出什么将来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祭司殿必须采取不得已的措施。” 厄玛越是深呼吸,就越是觉得乏力,他悚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下药了,否则不可能如此虚弱:“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只是一点点镇定的药物。”纳什说,“医生保证不会危害您的健康,陛下,请您留在鸠塔安心休养。” 心一点点沉下去,厄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祭司殿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塞提亚佝偻的背影大喊,“塞提亚!我以为我已经不是奴隶了!” 塞提亚浑身大震。 厄玛被纳什死死拦在阁楼门口,无法越前一步,嘶声道:“我以为我已经自由了,塞提亚父亲,我以为在我自己的国家,我再也不会被囚禁!你告诉我,奴隶和主君到底有什么区别?是不是我穷尽一生都必须在黑暗中忍耐,是不是我永远只能在祭司殿的‘保护’之下做一个孤独的傀儡?” 塞提亚转过身来,枯槁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你从来不是傀儡,我的孩子,你只是被龙的蛊惑绑架了,等你清醒过来,祭司殿仍会无条件地忠于你。” 厄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沉到了谷底,颓然松开纳什,后退,进入阁楼的阴影,像一个阴鸷的鬼魂,默然伫立。 纳什看着他森冷的绿眸,不禁一阵心悸,勉强放缓声音道:“陛下,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您是赫基主君。” 厄玛依稀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太阴森,令人宁愿相信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杰克:乖孙,小鸡萌不萌?】 【格里佛:萌个蛋!一群中二病!老子要被他们搞疯了!】【杰克: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呀,你现在知道你爹为啥老裸奔了吧?】【格里佛: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那是你没生好!】【杰克:乖孙,来爷爷教你”死“字怎么写……】 第93章 逃 EP01 所有人离开,鸠塔陷入死寂。厄玛站在空阔的阁楼里,不敢相信自己被祭司殿囚禁了。 彼尔德之后,他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能够限制他的自由,今天才知道自己太天真。 环顾四周,原本熟悉的鸠塔让他觉得陌生起来,原来这里的墙这么厚,屋顶这么高,灯光这么昏暗,气味这么腐朽……这一切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彼尔德将他丢在散发着霉味的笼子里,四周全是青绒兽撕裂的尸体,到处都弥漫着腐臭的血腥味。他拼命哭喊,回应他的却只有嗜血野兽贪婪的咆哮,他越是害怕,那些畜生就越是兴奋。 现在,他已经不会哭喊了,那是无谓的,打从七八岁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恐惧,向来只光顾那些懦弱的人。 厄玛扶着桌子坐到了木椅上,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怀孕分散了他的精力,他疲劳得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自己身体里有一个龙卵,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镇定感,仿佛整个人都从漂浮的半空中落了地,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念头忽然间清晰无比——他必须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来保护这个孩子! 无论他之前那些关于人和龙的思考是基于自己对历史的醒悟,还是因为龙卵对他的“蛊惑”,他都确信自己必须实现它们,哪怕穷尽一生,哪怕对抗整个传统。 灯光渐渐暗淡,一丝曙光从高高的长窗透进来,照在圆桌上,厄玛眯着眼睛看着那光束,无数灰尘在其中跳舞,仿佛自由的精灵。他恍然间想起了在冰谷的那段日子,那天,格里佛用加勒从彼尔德手中换得对他的所有权,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不再属于任何人,厄玛,从今天起,你属于你自己。” 那是格里佛给他的自由,谁也不能夺走。 楼梯上传来谨慎的脚步声,是侍女给他送来了早点,祭司殿并没有将他被软禁的消息大肆宣扬,对外只声称陛下思念先君,自愿在鸠塔中为先君祷告祈福。 早点极为丰盛,全部都是按他的口味准备的,厄玛猜测某个菜肴中可能放了镇定剂,但他很多天粒米未进,实在饿得厉害,即使有药也顾不得了,只能坐下来全部吃掉。饭后侍女们打扫了阁楼,扈从们为他添置了家具和日用品,星寰众人训练有素,很快便将空阔简陋的鸠塔布置成了简单舒适的“祈福之所”。 “属下等奉命在塔外保卫您的安全。”侍从长退下之前恭敬地对厄玛说,“祭司殿的人也会一同执勤。塞提亚大人说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让人去请他,在您祈祷的这段时间,他会驻守星寰。” 厄玛站在窗前看下去,外面五米处是星寰的巡逻队,祭司殿很清楚他的身手,即使给他用了镇定剂,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还真是……无比“忠诚”啊,厄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扈从和侍女们都离开了,阁楼彻底安静下来,厄玛给自己煮了一点茶,躺在软榻上休息。他不是没有办法脱身,二十年的潜伏生涯让他对星寰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只要夜幕降临,他可以很轻松地溜出鸠塔,在巡逻队的眼皮子底下潜入暗河,游出星寰岛。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逃走,塞提亚说得对,他和母亲不一样,他是主君,不能把这个国家丢给其他人,就算为了他的孩子,也不行。 他要的不是一生安逸,苟且偷生,他要改变传统,让这个保守自闭的国家走出历史的死循环。他要让他的孩子安然无恙地生下来,坦坦荡荡地长大,成为赫基帝国堂堂正正的王子。 最最重要的是,他要救出他的弟弟,和他的丈夫。 空间逆转千年一次,难道就没有意外吗?没有人工开启的可能吗?他的祖先可以利用祭坛封印神龙,难道就没有人想过随意开启次元之门吗?厄玛再次环顾四周,这里是鸠塔,存放着赫基帝国最完整的历史记录,如果他的疑问真有答案,那一定是在这些典籍当中。 日子倏然滑过,被软禁的主君出乎意料地平静,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试图逃走。塞提亚每天都紧张地等待着,厄玛却像是完全认了命,在鸠塔中悄无声息。直到数日之后,才差遣他的贴身侍女来找祭司殿:“塞提亚大人,陛下说他有些不舒服,需要医生去替他诊断。” 人龙之子的孕产记录极为罕见,即使最高明的医生也不敢说自己有十全的把握,塞提亚立刻紧张起来,亲自带了信任的御医来鸠塔中看望厄玛。 主君穿着家常的白袍躺在软榻上,柔顺的金发微微有些长了,披散在靠垫上,看上去慵懒而安静。塞提亚关切地打手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胸闷。”厄玛平静地回答他,完全没有上次分别时的愤怒阴郁,“你还好吗?塞提亚大人。” 他很少用“大人”这个称呼,塞提亚眼神一黯,点头:“我很好。” 医生上前,示意他解开衣服。厄玛打开睡袍的衣带,露出疤痕交错的身体。即使怀孕,他依然非常健美,龙卵只令他的腰腹部略微粗了一些,腹肌因此显得不大清晰,但整个人仍旧充满彪悍的力量感。 “我的右腿有些抽筋,总是睡不好。”他淡淡对医生说,仿佛只是接受最平常的诊断,“最近有些头晕,不知道是血压太高,还是镇定剂的缘故……你的药不会令我上瘾吧?” 医生额头冷汗涔涔:“并不会,陛下,大概是您在怀孕早期操劳太过,有些营养失衡,调养一下就会好了。” “唔。”厄玛不置可否,在他检查结束以后系好衣带,忽然问,“它什么时候会出来?” “大约还有一百二十天。”医生顺口答道。 厄玛点了点头,医生意识到什么,偷眼看向塞提亚,见后者只是皱了皱眉,松了口气,退出了鸠塔:“我去给您准备一些补身的药物。” 大门关闭,厄玛站起身来,点上炉子,煮了一壶清淡的茶水,给塞提亚倒了一杯:“喝点茶吧,塞提亚大人,你还没有喝过我煮的茶,大约整个赫基星球都不会有人比我更擅长这个了,彼尔德是个挑剔的主人。” 塞提亚不由得想起上次他那句痛不欲生的嘶吼——“我以为我已经不是奴隶了!”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洒了一半在手上。 “小心。”厄玛替他擦掉茶水,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塞提亚叹了口气,将剩下半杯茶放在桌上,打手势:“你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今天让我带医生来,就是为了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分娩,是吗?” “是,也不是。”厄玛小口地啜饮茶水,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以手语道,“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必须专程请教你。” “什么?” “关于次空间。”厄玛说,“我想知道,在表大陆有没有可能以人为的方式打开时空通道?” 塞提亚变色,忍耐地看着他,打手势:“你还在想放出周惟和格里佛的事情吗?忘了这个吧,我的陛下,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有办法的,对不对?”厄玛对他的否定毫不在意,自顾自道,“我查阅了典籍,七百年前曾发生过一次意外的通道开启,是不是?”说着,他翻开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这本资料记载,七百年前硫塞山出现了一些大型的空间气泡,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但还是带走了小半个村子的人和牲畜。空间逆转一千年一次,七百年根本不附和规律,所以它不是自然开启,而是意外开启的,对不对?” “大自然也有意外。”塞提亚回避了他的目光,“也许你可以期待奇迹。” “不,这不是大自然的意外。”厄玛摇头,从书架上取下另一册典籍,翻开递给塞提亚,“就在那次逆转发生的同一时间,祭司殿处理了一名祭司,销毁了他的工作记录,甚至抹去了他的档案。我从其他记录上发现他是一名能量师,一直致力于研究空间能量。告诉我,塞提亚大人,这不是巧合,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对吗?” 塞提亚被他看似平静但极为强势的追问弄得心烦意乱,扶着额头犹豫了很久,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 厄玛翡翠色的眸子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精光,问道:“那么,人为开启空间通道,是完全有可能的,对不对?” 塞提亚看着他年轻而执着的面孔,怅然叹了口气,打手势:“好吧,我可以把这件事完整地告诉你。不错,七百年前确实有一次意外的逆转,这是祭司殿一直以来保守的秘密。七百年前,一名祭司被龙语诱惑,试图人为制造空间逆转,释放神龙。但他只尝试了一次就被祭司殿发现,逮捕并处死了。后来,他所有的资料和工具都被销毁,身份记录也完全被抹去。” “所以你即使知道这件事,也完全于事无补。”他同情地摇头,“死心吧,陛下,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次他是用什么方法制造大型空间气泡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七百年前就消失了。” “是吗?”厄玛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并没有像塞提亚想象的那样完全绝望,他合上典籍,手指支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良久,坚定地摇头,“不,我不相信,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被完全抹去,赫基皇家记录一向非常完备,我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塞提亚怜悯地看着他,对他打手势:“不可能的,陛下,神龙是赫基帝国最大的禁忌,私自开启空间通道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祭司殿处理的时候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制造空间气泡的方法太可怕了,皇家记录不会留下哪怕一丝丝线索,否则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必将危及整个国家。” 厄玛淡淡一笑,没有和塞提亚争论,站起身来将典籍放回书架,以手语道:“也许吧,你说得对,我不该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回身给塞提亚添了杯茶,“不早了,我有点累,想要休息。” 塞提亚再次叹气,起身告辞:“我会让医生给你送补药来,别担心,陛下,给你添加的镇定剂只是让你放松下来,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我相信你。”厄玛说,“再见,塞提亚大人。” 站在窗口目送塞提亚离开,厄玛回到了书架前,仰首看着密密麻麻的皇家典籍,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星寰所有的进出物品都有明细账,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对清楚七百年前的账单,就能发现哪些东西被抹掉了。 还有一百多天,但愿……来得及。 第94章 逃 EP02 如塞提亚所说,七百年前与那名祭司有关的一切资料都被抹去了,关于实验的记载不复存在,连他本人的档案都被彻底地销毁。 寻找资料比想象的要困难,七百年的时间差,浩如烟海的各种记录和账簿,即使厄玛向来精通速读和计算,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还是让他焦头烂额,花了近百天时间,才勉强将那段时间的典籍和明细账整理完毕,并从中拼凑出了一份相对可信的真相。 那次空间通道激发事件发生在硫塞山以东,火焰丛林近旁的某个小村庄里。星寰典藏的国家地理志记载,火焰丛林磁场异构化非常严重,能量波动频繁发生,因为异构磁场对扭曲的空间通道有一定的吸引作用,所以表大陆的悬浮山大都聚集在那附近。 那名祭司正是确定了这一点,才将实验地点选在了那个小村子里。当然,普通悬浮山太小,正常的异构磁场波动很难将它们激发成为空间通道,所以他制造了一种反应堆,只要投入某种稀有的矿石,就可以产生特殊的能量,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异构磁场呈几何级数增加,激发空间气泡,形成通道。 厄玛在一份建筑设计稿中找到了一些可疑的零件设计草图,有些像是反应堆零部件设计图,被人仓促间塞进了不相干的资料里。之后他又核对了前后数十年的星寰物品进出明细,确定了一批被抹去的物料,那是一批数量十分可观的高能矿石,分上百次被购入祭司殿的冶炼中心,后来不知去向,连报废残渣的记录都没有。 这一定就是那名祭司用来激发能量的原料了,厄玛十分振奋,但当他查询目前赫基帝国的高能矿石储备量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存货为零。 怎么可能?高能矿石提炼物在那个年代一直是常用的能量体,无论科研还是民间,都用它来制造低廉洁净的能量,为什么忽然之间整个星寰,乃至整个赫基帝国都再没有关于它产量的记载? 太诡异了,难道就因为一个祭司的黑试验,国家就禁止了常用矿石的开采? 厄玛百思不得其解,在一次例行身体检查之后,请塞提亚祭司留下来和自己喝茶,向他提出了这个疑问:“塞提亚大人,为什么赫基帝国近百年来没有高能矿石的产出记录?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开采过高能矿石吗?但七百年前的历史记载,它曾经是常用能量体。” 塞提亚在他一提到“高能矿石”四个字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心中既感叹于他的执着,又担忧他被龙卵蛊惑太深,将来难以自拔,良久才低叹一声,以手语道:“我的陛下,你竟然查到了高能矿石,唉……这是帝国的禁忌,从七百年前那次意外激发事件以后,祭司殿就向主君申请,将高能矿石列为了国家一级违禁品。但事实上,即使不列为一级违禁品,你现在也是弄不到它的,因为那次激发耗尽了赫基星球所有的高能矿石,它在七百年前就已经彻底绝迹了。” 厄玛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相信地看着塞提亚,很久很久,确定他没有在撒谎,绿眸才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陛下。”塞提亚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孔,有些心疼,但还是硬起心肠摇了摇头,“否则我不会把这桩七百年前的秘案告诉你,正因为知道你一切的努力都将是徒劳,我才不对你有所隐瞒。厄玛,天意不可违,这件事你注定要失败。” 厄玛面色苍白,沉默不语。塞提亚喝完杯子里剩下的茶,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保重自己吧,我的陛下,马上要结束了,等这一切都过去,回过头来你会发现今天你所痛苦纠结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是龙对你的蛊惑。你会清醒起来的。” 不,不会这样,我不信,一定有其他办法……厄玛激烈地思考着,连塞提亚何时离开都没有注意,直到腹部传来一阵闷闷的抽搐感才回过神来。 “咝——”厄玛抽了口气,连忙躺回软榻上休息,随着产期临近,他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说不上很疼,就是抽搐心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肚子里往下坠。 这种时候千万要淡定,不能让任何消息刺激自己的情绪……他像平常一样深呼吸,放松身体等待不适过去:“别着急,也许会有其他替代品,或者……伊萨星球会不会有残存的高能矿石?那么我要怎么拿到呢?还有反应堆设计图,那些零件草图需要大量的细节计算才有可能拼凑起来……工作太繁杂了,难度比想象的大太多,我还有时间吗……格里佛他们还活着吗?” 他喃喃自语,试图让自己分散一些注意力,然而与平时不同,这次的抽搐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越发频繁起来。 夜幕降临,厄玛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抽搐已经严重到让他觉得非常难以忍耐,胸闷,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连侍女送来的晚餐都没有胃口吃下去。 会不会是要生产了?这念头把他吓了一跳,离医生确定的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二十天,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一点时间转圜。 怎么办?叫医生来?还是叫人去请塞提亚?不行!万一是真的要生了,他们一定会把他更加严格地看管起来,并在第一时间弄走龙卵。 看来必须提前离开星寰了,厄玛环视四周巨大的书架,还有那上面他没来得及翻阅的典籍,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敢再耽搁下去,深吸一口气,硬撑着起来换衣服,准备离开这里。 宽松的睡袍换成了利落的短衫,拖鞋换成短靴,他用缎带束紧额头,从软榻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贴身藏好,攀着木梯爬上了书架顶层。 沿顺时针走了五米,他轻轻抽掉天窗旁边的一块方砖,从砖孔中伸出手去,用指尖拨弄窗锁的插销将之打开,而后将方砖放回原位,小心地推开了窗户。 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窗外就是鸠塔陡峭的穹顶,厄玛手脚并用爬出了窗户。长期服用镇定剂,他的体力已大不如前,贴在光滑陡峭的塔顶,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然而他没有时间了,腹部还在一阵阵抽痛,再拖延下去很可能连走都没法走。 趴在塔顶休息了半分钟,厄玛开始攀着砖块细小的缝隙往下溜,一米、两米、五米、十米……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到达塔体中段最粗的地方。十几米外的花园里生着一株大树,树冠茂密如华盖,一根粗壮的树枝探过来,离他所在的位置不过两三米。厄玛喘了口气,强压不适纵身一跃,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抓住了那根树枝,在空中荡了一个来回,成功离开了鸠塔禁闭圈所在的范围。 平时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动作,此刻对他来说艰难无比,在树上休息了很久,他才攒足力气爬下大树,借着灌木的阴影往内河的方向跑去。水闸这个时段正在开放,只要进入内河,游过水闸就能离开星寰岛,然后他可以潜游到藏着飞翼的礁石群里,借助飞翼去到赫基星球任何一个地方。 深夜的河水冰冷刺骨,甫一入水厄玛就打了个冷战,咬着牙关拼命往前游了一段,手脚都冻得有些发麻。就在这时,腹部忽然传来一丝暖意,那个一直折磨着他的小东西像是感知了他的焦虑和痛苦,竟善解人意地安静了下来,不再抽着疼,反而散发出温和的热量,往他的四肢百骸涌动。 厄玛在水中顿了一下,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真切体会到自己不再孤独,有那么一个贴心的小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为他鼓劲儿,他不是一个人,他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 厄玛心中勇气顿生,撑着发软的手脚拼命往水闸游去。 “哗啦……”厄玛在耗尽最后一丝氧气之前冲出水面,重重喘息,回头张望,星寰岛已被他甩在了身后,灯火通明的岛屿如同一个巨大的盆景,正离他越来越远。 腹中暖意更盛,但坠痛感又来了,可能是他动作太大牵动了肚子里的卵,厄玛拼尽全力游上礁石群,掏出飞翼想要继续逃亡,却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腹部坠胀得厉害,一旦停下来放松一点,之前忽略的痛苦忽然排山倒海压了过来,厄玛捧着小腹蜷成一团,试图扛过这一波阵痛,谁知怎么也熬不到结束,不过几分钟,疼得他大腿都开始发麻。 “别着急,再等等……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厄玛混乱地抓着礁石,无奈地和自己的儿子商量着,“不要在这儿,宝贝儿,现在还不是你蹦跶的时候……小混蛋你就不能再忍忍吗?” 然而他的儿子实在是个急性子,被他一说更加急不可耐地蹦跶了起来起来,厄玛一阵痉挛,忍不住痛叫一声:“啊!” 忽然,空气中传来轻微的震动,厄玛即使在阵痛之中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撑着礁石跪坐起来往远处看去,瞳孔骤然收缩——星寰巡逻队!数十辆小型汽艇正飞快驶出星寰,在海面上呈扇形散开,往他逃走的方向疾驰而来! “该死,被发现了!”厄玛抓着飞翼想要立刻起飞,腹中却袭来一阵剧痛,一下子摔倒在地。 不行了,不能再用飞翼,身体支撑不了那么剧烈的飞行,不出几公里,就会被星寰巡逻队发现……厄玛蜷缩在礁石的阴影里,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从怀里摸出一个黑布小包。 超维合金在星光下泛着冷光,吸血鬼图腾间或闪过一丝淡蓝色的电流,这是格里佛在最后一刻扔给他的护甲,因为它,他才没有被岩浆吞没,也是因为失去了它,格里佛才没能躲开喷发的火山。 厄玛摸索着超时空徽章光滑的表面,不禁又想起他们分别之前的那一刻,格里佛那样哀求他放过周惟,承诺帮他完成他所有的梦想……然而他拒绝了。至今他都记得格里佛那时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脑海里,在每一个噩梦中都清晰如昨,挥之不去。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动用这枚护甲——他没有那个脸,也不配再享受格里佛给予他的保护。 但是此刻,他必须保护他们的孩子。 第95章 逃 EP03 一波又一波的剧痛,汗水湿透了短衫,被暖风烘干了,然而很快又变得透湿。 厄玛意识时明时暗,昏乱中依稀记得自己开启了超时空机甲,但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设定了地点。太疼了,虽然他从小就在无尽的疼痛中长大,但这种由内而外的、触不到的疼还是令人无法忍受,只恨不得自己能够马上昏过去,什么都感觉不到。 然后他就真的昏过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星寰的追兵,一望无际的海……统统都离他远去,留给他的只有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厄玛悠悠醒了过来,睁开眼,头顶是浅蓝色的屋顶,身下是温暖干燥的睡袋,唔,这里不是鸠塔,不是星寰,也不是礁石岛。 随着他的意识恢复,灯光调亮了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超时空机甲的声音,厄玛松了口气,张开嘴,嗓子哑得不像话:“孩……孩子呢?” 淡蓝色的光带卷着两个椭圆形的卵,送到了他的面前:“在这儿,我暂时用超维合金给他们做了一个保温层,但最好还是尽快把他们转移到营养液充足的孵化器里。” 居然是两个……厄玛有些意外,关于孕期情况,星寰的医生对他一直守口如瓶,除了预产期,他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很好,一起长大,一起作伴,不会孤单寂寞,厄玛伸出手指摸了摸了龙卵,禁不住微笑:“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以为你会憎恨我。” 机甲沉默了一会儿,冷淡而机械地说:“你是我的二号主人,格里佛将你的最高授权写入了我的初始代码,我不会违背你的任何命令。”智能机甲有独立的意识,虽然不能违背初始代码赋予的基本逻辑,但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判断。它会遵守厄玛的命令,却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和尊敬。 厄玛感受到了机甲的疏远,只能苦笑,他对格里佛做过的事实在太残酷,除非能把人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否则没有资格向他的机甲做任何解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问:“这是哪儿?” “亚大陆,冰谷。”机甲回答,“曾经关押过加勒和彼尔德的地方。” 厄玛了然,在这个地方他就放心了,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请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 “你要去哪儿?”机甲有些意外。 “我要回星寰。”厄玛说,“你说过,他们需要营养液充足的孵化器,我得去星寰弄一个出来。” “太危险了吧?”机甲迟疑着说,“星寰巡逻队在追捕你,你这样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话说你不是他们的主君吗?” 厄玛苦笑了一下,道:“伟大的主君和危险的囚犯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机甲并未联通他的大脑,但仍旧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思考了片刻,说:“如果只是为了孵化器,尽可以从民间偷偷购买。” “不仅仅是为了孵化器。”厄玛决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机甲,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和他站在一边,那大概就是这台机甲了(如果把它看做一个“人”的话),“我在寻找开启次元通道的办法,已经有些眉目了,接下来还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只有星寰才能找到我想要的信息,我必须回去。” 机甲有些意外:“开启次元通道?你要放格里佛出来?” 厄玛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可思议,想要解释自己的想法,但刚刚经历过痛苦的生产,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只得道:“你可以联通我的大脑自己了解,我太累了,需要休息。” 机甲曾多次发送过共鸣请求,都被他拒绝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忽然主动提出来,马上从善如流地联通了,开始“翻阅”他大脑中储存的记忆。厄玛只觉大脑一阵轻微的刺痛,像被弱电流击中,但并不难以忍受,反而有种暖洋洋的舒适感,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几个小时以后,机甲主动唤醒了他:“还好吗?” “还好。”睡了一觉厄玛恢复了一些精神,看了看枕边的卵,两个小家伙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蛋壳还透着微弱的光,很安逸的样子。 “你不用回星寰了。”机甲对他的口气温和了许多,“祭司殿和你意见向左,你这个时候回去需要面对很大压力,你的身体透支太厉害,这样不利于恢复。” “我得救格里佛。”厄玛说,“是我亲手把他关进去的,必须亲自把他救出来,这是我的责任。” “我会帮你。”机甲在他面前投影出一个全息屏幕,“我已经根据你的记忆还原了你收集的资料,这是反应堆的零件草图,我可以在短时间内根据这些信息模拟出原型机可能的结构,比你自己摸索要快得多。” 意外之喜,厄玛精神一振:“那最好不过,但即使你模拟出结构,我还是要想办法弄到制造它的材料。而且高能矿石已经绝迹了,我得想办法去伊萨星球寻找。” “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联系护卫舰队,他们就停驻在星系外围。”机甲说,“格里佛应该和你提到过吧?舰队有专门的技师和工兵,他们可以通过我提供的模拟结构制作反应堆,给你送下来,当然也可以去伊萨星球寻找高能矿石。” 厄玛知道格里佛有个舰队停在附近,次空间之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他还曾担心舰队发现格里佛失踪后会对赫基帝国不利,专门让人盯紧天基防线。现在机甲提出这个建议,他内心十分动摇——他确实想要尽早找到解救格里佛的办法,但又担心自己这样做援引外敌,给赫基帝国带来灾祸。 他毕竟是赫基的主君,伊萨人刚刚覆灭,这个国家可以说是千疮百孔,根本受不起新一轮的战争。 机甲感知了他的想法,道:“如果你担心引发双方战争,可以命令我对格里佛的事暂时保密,只发指令让舰队按你的吩咐行事,他们会百分之百听从你的指挥。” 厄玛有些犹豫,问机甲:“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我会执行你的命令。” “我现在在征求你的意见。”厄玛诚恳道,“假设你是一个人,格里佛的侍卫,好朋友,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如果你是我,你会这么做吗?” 机甲沉默了很久,说:“我不知道,但我理解你的选择。你要顾及的方面太多,这个运算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无法判断,宁愿只执行你的命令。”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相信格里佛,他给了你最高权限,你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人。” “即使我害了他,你也这么认为吗?” “人性是很复杂的。”机甲难得深沉地说,“人类总是喜欢走弯路,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复杂的事情极端化。但一个人的本质是确定的,在这个基准之下,他所有的行为最终都会回归于同一个价值观。我相信格里佛的判断,你现在只是在走弯路,你最终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是这样吗?厄玛怔住了,仔细回味着机甲这个拗口的理论。机甲停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总之,站在‘人’的角度,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相信你能修正自己的错误。” 厄玛气息一哽,眼中涌上一股热气。这么多的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矛盾与煎熬之中挣扎,恐惧、悔恨、质疑……他一边推翻自己曾坚守的信念,一边努力寻找未来可能的路,同时担心着周惟和格里佛的性命,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整个星寰,整个赫基帝国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他孤独压抑得都要疯了。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如此笃定地对他说,他还有机会,他还可以修正自己曾经的错误。尽管它还不算是个人,只是一个高度智能化的机器。 “谢谢。”厄玛用小臂挡住眼睛,尽力平复喉间的热气,等呼吸平稳,道,“那么我采纳你的建议,和格里佛的护卫舰队联系吧,请求他们的帮助。” “确切地说,那是珀西的护卫舰队。”机甲更正道,“不过在珀西不反对的情况下,他们也会忠实地执行格里佛的指令。” “珀西的舰队?”厄玛想起次空间最后一幕,他看到格里佛驮着珀西冲出岩浆,坠落在火山岩上,如果格里佛能从人形变为龙形,那是不是意味着珀西也能从龙形变成人形? “是的,他们是亲兄弟,珀西和格里佛。”机甲回答,“你不好奇吗?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格里佛为什么对你隐瞒他的身份?” 这个问题厄玛思索过很久,格里佛对他的爱几乎是无条件无底线的,只除了隐瞒自己龙的身份。但他为什么要隐瞒?他又不知道赫基帝国的传统,不知道龙与人之间残酷的禁忌。 而且他和珀西为什么会有人和龙两种形态?龙形态为什么又和雷泽龙如此相似? “我们已经联通了意识共鸣,如果你提出指令,我会告诉你真相。”机甲说。 然而厄玛拒绝了:“不,我想救出格里佛,让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想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真相,他们之间的欺骗和误会已经太多了,必须面对面,一对一地彻底地解决。 机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机甲联通了珀西的护卫舰队,以格里佛的名义发去了所有的命令,包括制作反应堆,寻找高能矿石等等。护卫舰队第一时间发回了反馈,并向他们通报了详细计划,几个小时以后,一艘无人驾驶隐形穿梭机降落在赫基星球,进入亚大陆,给他们送来了物资和供给。 两个龙卵被放入了特制的孵化器,闪着微光漂浮在无色透明的营养液里,像两个温馨的小灯泡。厄玛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儿子,感觉心里软软的,总是不由自主想要对它们微笑。 “三十个标准日之后,它们就会孵化了。”机甲对这两个小主人也是非常期待,连语音系统都变得慈爱起来,“我扫描过,它们很健康,虽然有点早产,但成熟度完全够了。” “为什么会一个大一个小?”厄玛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弟弟将来长得很瘦弱?” “你搞错了吧?”机甲说,“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比较小的那一个才是哥哥?” “……你没说。” “唔,那你一定记好了……算了我还是给它们做个记号吧。”机甲对珀西和格里佛七十多年如一日的大小之争心有余悸,虽然不确定中二病会不会遗传,还是立刻在两枚龙卵上分别作了记号,“好了,写1的是哥哥,写2的是弟弟,这下应该不会混了。” 第96章 逃 EP04 建立模型、制造反应堆、寻找高能矿石……珀西的护卫舰队接手了绝大部分的工作,厄玛反倒清闲了下来,在冰谷里当起了见习奶爸。 好吧,小龙崽们暂时还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照顾,毕竟他们还只是两个圆溜溜的蛋而已,所以厄玛每天最大的育儿工作就是定时定点地给他们讲故事。 唔,按机甲的话说,那玩意儿叫“胎教”。 “话说,这样给两个卵念童话故事真的有用吗?”厄玛经过二十多天的休养,身体恢复了许多,只是孕期亏空太大,离从前的巅峰状态还差很远。 “当然有用了!”机甲理直气壮地回答。 “可是这些故事都好奇怪啊。”厄玛虽然不是什么文学家,但文学方面的基本素养还是过关的,对机甲提供的故事素材表示难以理解,“比如这个——白雪王子弄死了残暴的后爹,在七个闪电兽的帮助下创建森林帝国,成为一代大帝并迎娶了高帅富。还有这个,红帽男孩将残暴的大灰狼驯服成了自己的召唤兽,消灭了丧尸化的外婆,和勇敢的猎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你不觉得这故事都特别暗黑而且三观扭曲吗?给小孩子读这些真的好吗?” “呃……不会啊,明明都是正能量嘛。”机甲其实也有点不确定,按照璜大人给他植入的文学模块来看,这些故事绝对是有毒的,但这可是它从乔贱贱那儿顺来的珀西的“育儿宝藏”,据说是王子殿下专门为他和周惟未出世的孩子们精心收集和编撰的呢。按理说珀西殿下这么有爱心的人应该不会坑自己的亲儿子吧? 毕竟蝠魟龙和正常生物不一样,也许育儿方式也应该不同吧? “这可是格里佛……和珀西兄弟俩花了很多工夫整理成册的呢。”作为一台战斗型机甲,颜控的奶妈模块里实在没什么干货,能划拉出这么一本《蝠魟龙幼崽专用胎教用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它努力地忽悠着它的二号主人,“来吧再念一段吧,你的声音念起来怪好听的。” “好吧。”厄玛初为人父,完全没有育儿经验,只能听它的,打开教材又念了一篇“海怪王子为了追求火翼鸟帅哥不惜全身整容变成哑巴,惨遭遗弃之后发现章鱼巫师才是真爱”的“正能量”的故事。 “咦,看见没,他们好像听懂了呢。”机甲兴奋地说,“卵的荧光变强了,他们一定是在回应你!” “有吗?”厄玛惊喜地凑到孵化器前仔细看,感觉两个儿子似乎是比之前闪亮了一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他们应该快要孵化了吧?” “说不好啊,早产儿的孵化周期可能不会那么准确。”机甲说,“话说你准备好没有?他们生出来可都是小鸡仔儿,要住在温暖的毛发里。” 厄玛经它科普已经知道什么是小鸡仔,对这种类似龙但极为迷你的小动物怀着莫大的好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要把头发剪短一点吗?太长会不会不够蓬松?两个人待在一起不会打架吧?”那他的脑袋就热闹了。 “要么你烫个卷吧,卷发比较蓬松,小鸡仔都喜欢卷发。”机甲为他出谋划策。 厄玛狐疑地皱眉:“烫发?有必要吗?” “当然。”机甲说,“而且卷发比较帅不是吗?” “有吗?”厄玛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观了,毕竟他的审美一向十分单调,而这可是一台时尚的颜控机甲啊…… 在厄玛纠结着要不要学习烫发技术的时候,珀西的护卫舰队发来了好消息,工程师和工兵们经过夜以继日的工作,终于制造出了一台能量反应堆,与此同时,远赴伊萨星球进行勘测的小分队也传来喜报,他们找到了高能矿,并已经开采出了足够反应堆单次使用的矿石,正在当地进行提炼。 “预计三天之内就可以进行试验了。”机甲将舰队的报告显示给厄玛,“到时候舰队会派无人穿梭机把反应堆和提炼好的能量矿石送下来,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确定一个合适的实验地点。” 厄玛打开一张硫塞山全息三维地图,指着火焰丛林以东的位置:“空间通道的激发和异构磁场的强度有很大关系,这一带的异构磁场最为严重,七百年前那名祭司就是在这里的某一个村庄激发了扭曲场,我们的实验地点就选在这里。” 机甲将火焰丛林东部地图放大:“具体应该确定在哪儿呢?反应堆作用范围大约十公里,这片区域有几十平方公里。” “必须去现场勘测才能确定了。”厄玛说,“火焰丛林情况太复杂,即使星寰也没有多少地质方面的资料。” “唔,那我们尽快行动吧。”机甲说,“格里佛困在次空间太久了,我不确定他还能继续撑下去。” 是啊,时间是大问题,厄玛有些不放心两个孩子,但他们的计划对舰队是有所保留的,这种时候叫舰队派人来协助显然不太合适,他只能自己去,咬了咬牙:“就在今晚,我们去火焰丛林一趟,快去快回!”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冰谷非常隐秘,唯二来过的两个外人——加勒和彼尔德都死了,短时间祭司殿的人应该找不到。厄玛将孵化器藏在曾经关押过加勒的冰洞深处,做了好几重的掩护,才展开机甲飞出了亚大陆。 午夜时分,火焰丛林平静幽深,厄玛操纵机甲飞入东侧密林,在高大的树木之间流畅地穿梭着。机甲将探测器功率开到最大,努力收集着磁场数据,但因为这地方干扰太强,占地面积又太广,勘测速度一直上不去,进展比预计慢了很多。 时间飞快滑过,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天亮了,厄玛整理了数据包,刚要命令返航,忽听机甲道:“七点钟方向有异常!” “什么?”厄玛调整外部视镜往左后侧看去,隐约看见一大片黑影正往火焰丛林飞来,那个方向应该是硫塞山北麓,曾经的伊萨大本营。 “雷泽龙!”厄玛倏然反应过来,连忙让机甲降低高度,隐身在密林中,“糟糕,它们是从神龙兵团驻地飞过来的,一定是某些龙感受到了我的存在!”龙骑士血缘中有着残留的龙血,尤其在他用秘法控制龙群之后,有些感知力强大的龙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赶快回冰谷!”厄玛当机立断,“那个驻地的神龙数量众多,万一被发现会非常麻烦,而且那儿还有常驻的赫基军团,他们可能会报告给祭司殿!小心撤退,悄悄甩掉它们!” 机甲马上执行了他的命令,引擎全开,飞快掠出了火焰丛林。厄玛远远回望,只见群龙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密林上空,不甘地盘旋搜寻着他的踪迹,几艘小飞船正从军团驻地的方向飞过来,大概是想驱赶龙群返回龙巢。 但愿没有被发现,祭司殿太难缠了,万一被他们知道自己即将激发空间通道,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厄玛心情沉重,皱了皱眉,趁着黎明的风操纵机甲往冰谷飞去。 三天后,机甲根据那晚他们监测的数据确定了最佳试验地点,之后护卫舰队如约将反应堆和高能矿石提炼物给他们送了过来。 计划即将执行,厄玛心情又是期待,又是忐忑,这天为两个儿子读了最后一段故事,仍旧将它们藏在冰洞深处,布置好重重掩体。 离开之前,他依稀感觉今天两个大白蛋发出的荧光和往日有些不同,似乎更亮一些,不禁暗叹父子连心,莫非这俩小东西也知道自己即将见到另一个爹了? 这应该是个好兆头……他安慰自己,感觉心定了些,展开机甲飞出了冰谷:“出发吧!” 仍旧是午夜时分,机甲轻车熟路到达预定地点,这里的磁场最为强烈,树木也相对稀疏,正适合展开试验。 “开始吧。”厄玛操纵机甲将反应堆架设在一片空地上,激发了反应器。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高高的树冠上树叶有规律地抖动着,渐渐发出波涛般的啸声,一个白色光点出现在反应器下方,而后逐渐扩大,像圆环一样向四周荡开,所过之处连十人合围的树木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又是一个光圈荡开,比第一个更加明亮,更加持久,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圈层层扩开,仿佛涟漪一般,掠过茂密的丛林。树叶的啸声越来越大,树干的抖动越来越猛烈,渐渐地,靠近反应器的树木开始变红,从根部开始,逐渐连树冠也变成了赤红色。 更大更密集的光晕从反应堆激发出来,变红的树木越来越多,渐渐扩散到方圆数十公里。而最靠近反应器的那几百棵树木,红得几乎发紫,树根处甚至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空气中酝酿着无声的变化,似乎每一个分子都被反应堆释放的能量影响,发出数百倍于平时的震动。随着能量波越来越密集,这里的磁场也越来越强,硫塞山南麓靠东的天空中悬浮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巨大的空间气泡正在艰难地融合、成型,映射出风雪肆掠的二分之一火山。 就在这时,密林上空忽然传来尖利的唳鸣,一片乌压压的云从硫塞山北麓飞快飘了过来。厄玛大惊失色,拉近视镜,赫然发现那是一大群戴着赫基帝国徽标的雷泽龙! “那是龙群吗?”机甲也发现了不速之客,大致估算了一下,道,“它们的飞行路线正对反应堆所在地,糟糕!它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一定是上次我们勘查磁场的时候被神龙军团那边的驻军发现了,他们这些天一直在附近守着,等我们再次出现。”厄玛心急如焚,眼看巨大的龙群越飞越近,问机甲,“反应堆情况怎么样?通道什么时候能够形成?我们得尽快进入次空间,这么大的龙群很难控制,万一影响了反应堆,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还没有,通道周围的量场很不稳定。”机甲飞快计算着,“反应堆还在激发中……” “不能再等了。”厄玛当机立断,“冲过去!龙群已经发现了我们,马上就要压过来了!” 机甲得令,闪电般冲向巨型气泡,却在边缘处被强大的应力撕扯,无法再进一步,系统发出变调的提示:“量场不稳……荷载超过阈值……无法进入次空间……” “怎么回事?”厄玛在机甲中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胸口窒息,几乎喘不上气来。 机甲回道:“反应堆能量有限,磁场激发不完全,形成的通道量场非常不稳定,我们暂时恐怕无法进入次空间。” 什么?!厄玛望向前方,二分之一火山近在咫尺,连火山口的岩石都能看得分明,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实在是不甘心——如果现在放弃,重来一次,舰队那边还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来制造反应器、提炼高能矿石,而且神龙军团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祭司殿一定会将火焰丛林严密监控起来,等他自投罗网,下一次的试验将会非常困难。 “那是什么?!”忽然,机甲惊异地叫了起来,“超维合金……机甲!那是乔贱贱!”顿了一下,又不确定地道,“不对啊,它不应该展开成这副鬼样子,超时空机甲怎么可能这么丑!” 厄玛强忍不适感,操纵机甲飞到气泡斜上方,调整视镜到往侧下方看去,只见气泡之中电闪雷鸣,整个二分之一火山都颤抖着,地下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仿佛有巨大的能量正试图从山体深处爆发出来。山顶的火山湖像煮沸的火锅一样翻滚涌动,不时有细细的岩浆从侧面迸出来,如同赤红的流星,落在岸边,冷却成乌黑的岩石。 一个银白色的巨大身影正从沸腾的湖水中急速上浮,后面依稀拽着一个亮蓝色的物体,在他们身后,是翻滚涌动的赤红色的岩浆,无数炽热的浪花仿佛触手一般翻卷着,试图将他们拉回火山内部,彻底焚毁! 格里佛! 第97章 重逢 EP01 “格里佛!” 即使隔着无法逾越的空间,厄玛还是第一时间凭直觉确定那个即将被岩浆吞没的白影就是格里佛!他无暇思考隔了一百多天格里佛为什么会出现在火山口里,只下意识地对机甲喊,“快救他!他要被岩浆吞没了!” “是!”机甲沉声领命,启动所有引擎疯狂转动,试图冲破混乱的应力场进入次空间当中。与此同时,反应堆在最后的时刻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磁场瞬间被强力激发,“嗡——”的一声,空间通道陡然增强! 机甲敏锐地把握住了机会,虽然无法立刻冲进二分之一火山,却及时调动所有能量源,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强气流,在火山口内形成一道飓风,将格里佛和乔贱贱四周的沸水、岩浆短暂地吹开。 窒息感袭来,机甲抽调了差不多所有的能量,厄玛身上的保护层被降到最低,在应力强大的拉扯之下,他几乎喷出一口血来。 电光石火之间,反应堆能源耗尽,倏然熄灭,机甲被磁场紊乱的力场卷得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滚,摔在火焰丛林边缘的泥沼里。 “能量源过载……超维合金损伤,即将降阶……”机甲发出系统警报,接连降阶。厄玛浑身剧痛,无法承受控制系统的压力,不得已脱出机甲,掉落在泥潭当中。 超时空机甲彻底关闭,变成一枚小小的徽章,厄玛在泥泞中挣扎半晌才把它捞了起来,踉跄着从泥潭里爬出来,靠在一棵大树下剧烈喘息。 四周一片黑暗,反应器彻底熄灭,次元通道消失,巨大的空间气泡分崩离析,变成小型悬浮山,漂浮在远处。厄玛大脑一片空白,很久很久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四顾,喃喃自语:“结束了吗?就这么……结束了?” 格里佛呢?周惟呢?珀西呢?他们离开次空间了吗?还是……一切都没有改变,计划完全失败了? 忽然,树冠悉悉索索响了一下,厄玛警觉过来,刚要抬头,一个黑影猛地从树上跃了下来,一只修长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冰凉的刀刃贴在他喉头:“别动!” 周惟! 他、他们出来了?!厄玛的呼吸几乎停了一拍,开口,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周、周惟?” 周惟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声音冰凉冷酷,一字一句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我、说、别、动!让你的人退开,否则我马上割断你的喉咙!” 厄玛四下看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神龙包围,上百头雷泽龙正盘旋在树林上方,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大约是赫基军团的人正仓促赶来。 喉头一痛,热热的血滴掉在胸口,是周惟划破了他的脖子,厄玛蓦然想起一百多天之前,次空间内,他也是这样挟持着周惟,此时此刻,他们的情形竟是奇迹般相似,只是彼此的位置完全反转了过来。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向着天空对龙群厉声打了个呼哨,又大声对匆匆赶来的赫基军团道:“别过来!谁也不许动!” 龙群得到他的指示,盘旋着慢慢升高,离开了他们的头顶。赫基军团包围了过来,以纳什为首的几名祭司认出了厄玛和周惟,下令众人不许靠近,只远远围着他们。 “陛下!”纳什焦急地地叫道,“陛下你怎么样?” “我没事。”厄玛竭力稳住声音,道:“所有人退后,纳什,带着你的人退出火焰丛林,快!” 沉默,纳什犹豫少顷,无奈率众后退。厄玛感觉脖子上的匕首松了一点,低声问身后的人:“格里佛呢?他出来了吗?他在哪儿?” 周惟没有回答,只冷冷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将匕首叼在嘴里,忽然双手紧紧钳住他双臂,将他往半空中一扔:“给你了!” 厄玛耳边风声一响,整个人倒飞出去,瞬间便撞进一个宽阔刚硬的怀抱。那人单臂箍住他的腰,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手指不断收紧,像是要把他一点点掐死在怀里。 厄玛听到自己喉骨发出脆弱的“咯吱”声,空气无法进入喉管,胸腔越来越闷,越来越窒息…… 恐惧浮上心头,他不由自主瞪大眼睛,漆黑的夜色中,只看到一双日思夜想的熟悉的眸子,瞳孔如同熔融的黄金一般,闪着愤怒而绝望的光芒。 格里佛!厄玛挣扎着握住对方的手腕,手指控制不住地发着抖,重逢的喜悦和死亡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的心神,他迫切地想要看清格里佛的脸,看清他有没有受伤,但因为窒息视野开始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这样……死掉吗?随着神志的昏暗,厄玛开始意识到格里佛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他有些难过,脑海中倏然闪过自己短暂而乏味的一生——从王子到奴隶,从凶手到主君,他忠实地执行了自己所有的命运,现在,他才刚刚开始试着与之抗争,没想到却迎来了最后一场嘲讽。 他的生命,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无尽的黑暗,厄玛以为自己已经被掐死了,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又醒了过来。有人跨坐在他腰上,正在用力按压他的胸膛,用力之大令他的肋骨发出尖锐的刺痛。然后嘴唇传来温热的触感,大量的空气被徐徐吹进他的气管。 已经停搏的心脏再次微弱地跳动,厄玛费力呼吸,冰凉的空气迅速摩擦他的呼吸道,让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按在胸膛上的手停止了动作,厄玛张开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在亚大陆,四周温度极低,视野朦胧而黯淡,依稀只看见一对灿金色的眸子,恐惧而仇恨地注视着他。 厄玛下意识抓住了按在胸口的那只手,那手冰凉滑腻,布满冷汗,手背上隐约能触到粗糙的纹理,像伤疤脱落后的痕迹。他努力呼吸让自己恢复神智,死死抓住那只手不放,张着嘴艰难地吐出几个细碎的音节:“格、格里佛……” 格里佛的呼吸停顿了两秒,继而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喘息起来,挣开他的手,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厄玛在黑暗中抓了两下,抓住了他的一角衣袖,然而并没有力量反抗他骇人的力气。格里佛狠狠地扼着他,手指收紧,一点点将他送往地狱。 厄玛受伤的喉骨发出难以忍耐的剧痛,二次窒息让胸腔几乎爆炸,然而这一切都不及内心的绝望来得痛苦——格里佛是那样恨他,恨到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折磨他,让他在生死边缘来回辗转。 “不、别……”厄玛挣扎着吐出两个微弱的单音,颓然松开了他的衣袖,摸索着从自己腰带上摸到链剑,用尽全力倒转剑柄递给他。 被剑柄触到的一瞬,格里佛的手指忽然顿住。厄玛用尽最后的气息,嘶声道:“杀、杀了我吧。如、如果你这么恨我,就、就杀了我……只求你看在、看在我们……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厄玛忍不住为自己难过,他知道这是应该的,格里佛应该恨他,他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几乎杀了他们兄弟俩,杀了周惟……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他一直以来都想做对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做错了那么多。 格里佛握住了厄玛递过来的剑柄,仿佛被那上面传过来的,微弱的颤抖所传染,大手也禁不住战栗起来。他瞪着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厄玛,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热烈……良久良久,一大滴水珠从他眼中滚了出来,砸在厄玛的鼻尖上。 那滴水滑过厄玛的侧颊,和他的眼泪汇在一起,掉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并不存在的一声轻响——“啪”! “啊!”格里佛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喊,忽然从厄玛身上跳了起来,狠狠一拳砸在近旁的冰幔上。“轰隆”一声巨响,两米高的冰墙瞬间粉碎,发出响雷一般的轰鸣! “吼!”格里佛如同暴怒的野兽一样咆哮着,一拳一拳砸向四周的冰幔,连绵不绝的巨响回荡在空阔的亚大陆,无数细小的冰块飞溅开来,如同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够了!”厄玛痛苦地闭上眼睛,哑着嗓子喊道,“都、都是我的错,不要、不要再伤害你自己……我、我就在这里,你杀了我吧!” 格里佛站在满地冰屑中疯狂地喘着粗气,像困兽似的来回转圈,灿金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厄玛,摇头,再摇头,眼神几经变换,忽然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手中链剑轻轻一送,刺进了厄玛胸口! “格里佛!”周惟大骇,猛扑过去抱住格里佛的腰,死死挡住他的右手,“你要杀死他了!” “放开我!”格里佛挣扎着大声吼道,一个肘击撞在周惟腹部。 “噗!”周惟闷哼一声,被他撞得一个倒仰摔了出去,还好落地之前被一个宽阔的胸膛轻轻接住。 珀西从背后抱住了周惟,扶他站稳,闪电般冲到格里佛身前,左脚一勾一带,轻易便将他卡死在自己臂弯里,吼道:“够了,格里佛,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如果你弄死他,这辈子都别想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格里佛被珀西牢牢锁住,死命挣了两下,整个人忽然瘫软下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吼:“不行,不行!我、我做不到……对不起,珀西,我杀不了他!” 格里佛红着眼睛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厄玛,看着浅浅插在他胸口的链剑,无奈而绝望地道:“我、我还爱着他……珀西,我知道这不对,但我无法停止……” 周惟揉了揉撞得生痛的腹部,走过去将厄玛胸口的链剑轻轻拔了出来,按紧伤口撒上止血药,对珀西道:“没事,伤口不深,他只是昏过去了。” 珀西叹气,松开格里佛,将他拥在自己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别说了,格里佛,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用不着道歉,我从没想过要让你杀了他。” “对不起。”格里佛用力抱紧珀西,痛苦而沙哑地说,“我想过无数次,我以为我能放得下……可是我做不到,我杀不了他……对不起珀西,求你原谅他吧,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补偿你,我替他求情,求你原谅……对不起……我还是爱他,我做不到……” 格里佛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语无伦次地恳求着自己的兄弟,他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但“爱”这个东西是如此地不讲道理,明明知道错了,还是完全停不下来。 珀西从来不知道格里佛会为了别人的错误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忍不住心里酸痛,搂着他明显消瘦下来的身体,用自己的怀抱给他温暖和力量:“好的,我都知道,我原谅他。我们永远是兄弟,格里佛,你的决定就是我的,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格里佛发泄一通,一直以来存在心里的郁闷终于开始散去,冰凉的手掌慢慢有了一丝温度。 周惟默默站在他们旁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他一直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此时此刻看到格里佛为了厄玛而痛苦纠结的样子,却依稀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爱情真是个磨人的东西啊!幸亏老子有禁断症! 沾沾自喜的某人将自己昏迷不醒的哥哥抱了起来:“这里离表大陆裂口太近,不安全,我们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整一下。冰谷怎么样?那儿应该没人能找得到。” 珀西赞同,格里佛附议,三人达成一致,一起往冰谷赶去。 第98章 重逢 EP02 冰谷附近下着细细的雪,珀西驮着周惟到达目的地,在冰湖上空打了个旋儿,喊老婆下车:“口桀——” 周惟默契地跃下龙背,展开双翅一个轻巧的滑翔落在冰面上,四下一扫,却是吓了一跳:“卧槽,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怎么了?” 冰谷中央原本是长满苔藓的开阔地,现在直像是飓风过境,倒塌的帐篷、摊开的睡袋、散乱的衣物……乱七八糟洒了一地。 更为惊人的是,冰谷一侧冰崖上,曾经关押过加勒的那个冰洞像是被小型飞弹炸过,侧下方豁开了一个足有四米长的口子,大大小小的冰块飞溅开来,一地狼藉。 珀西落地,也是大吃一惊,二话不说飞进洞里查探了一番,拿着一块黑漆漆的金属块跳下来:“好像是什么奇怪的炸弹,我从没见过这种包裹体,话说什么人来过这儿吗?不可能吧……难道是加勒或者彼尔德找到了这里?不能够啊,加勒都被我打出卵黄来了,绝对活不过一个月……” 说话间格里佛驮着厄玛飞进了谷里,乍一看这儿的惨状也是大惊失色,站在废墟上左看右看:“谁把这儿给炸了?彼尔德和加勒吗?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珀西摇头不语,依稀感觉他们被困在次空间这段时间,表大陆可能发生过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件,正思考是应该留在这儿休整,还是立刻通知舰队来接他们,忽听周惟惊叫道:“卧槽!那是啥?鸡?!这里怎么会有鸡?” 什么鸡?珀西莫名其妙,顺着周惟的视线一看,只见蒸汽氤氲的湖面上隐约有两个小小的白点儿,正晃晃悠悠往岸边上扑腾。 鸡?真的是鸡吗?还是……珀西简直怀疑自己视力有问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湖边,伸长胳膊将离岸边较近的那个白色毛球捞起来,瞬间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鸡,这特么是蝠魟龙幼崽啊! 白色毛球站在珀西的手掌上,有点戒备地看着他巨大的脸,翠绿色的眼球骨碌碌转了两圈,摇摇晃晃转身,用细小的翅膀尖指了指湖面:“啾啾!” 珀西顺着他的翅膀尖一看,一只略小一圈的白鸡正用尽吃奶的力气划着水,试图扑腾到岸上来,于是秒懂,立刻伸手把那只小号毛球也捞了上来。 “啾啾!”大毛球扭着屁股高兴地扑过去,将小毛球抱进自己的翅膀,亲昵地啄了啄他脑袋顶上的呆毛。小毛球本来冻得直哆嗦,被他一抱立刻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发出细弱的叫声:“啾。” “卧槽真的是鸡啊!”周惟看着两只抱在一起的毛球,失声道,“日哟,这地方哪来的鸡啊?!” “……这不是鸡。”珀西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指了指格里佛,“这恐怕是他儿子!” “什么?”周惟感觉自己的下巴有脱臼的趋势,“你说啥?” “这是幼崽龙,格里佛应该是当爹了。”珀西酸溜溜地回答,这星球就他们两只蝠魟龙,既然周惟没下蛋,那毛球们的父亲只能是格里佛了。乜斜一眼石化在湖边的兄弟,内心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原谅这个狗屎运爆表的王八蛋了,妈的老子连男朋友都没搞定,这货居然当爹了! 老天真是不开眼! 格里佛……格里佛此刻的表情准确诠释了“呆若木鸡”四个字是什么回事。当珀西将大小毛球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灰白色的卷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炸了起来,细小的汗滴从额头的毛孔里争先恐后往外挤,连声音都有点儿发颤:“这、这、这是什么?” “你儿子啊!”珀西哼了一声,捧着俩侄子想往他头上放。格里佛像被火燎了似地“嗷”了一声,仓惶逃窜:“不、不、不可能!” 珀西倒情愿这俩小崽子都是自己的,可惜没那个命,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拎着往死中二病面前一戳:“你!说!呢!” 大小毛球被迫分开,立刻发出可怜巴巴的哀嚎:“啾啾……啾!”大毛球比较彪悍,扑腾着用爪子挠珀西的手指,试图让他放开自己。小毛球则完全被吓傻了,筛糠似的发着抖,用翅膀尖捂住眼睛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嘤嘤嘤嘤……” 一听到小龙崽儿哭,格里佛脸都白了,筛糠的频率和小儿子完全同步,惊恐地对珀西叫:“你、你、你别过来!” 珀西只有心把他打一顿,怒道:“你儿子你不管?要我把他们扔回湖里去吗?” “……”格里佛像傻逼一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这么早就能当爹,要知道他老妈结婚上百年就生了他和珀西这一窝孩子,蝠魟龙受孕不知道有多难! 何况他觉得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气氛完全僵在了那里,小毛球歇斯底里地哭着,大毛球本来还在勇敢战斗,在兄弟的影响下也忍不住嚎啕了起来。两个龙崽儿此起彼伏唱着二重奏,格里佛彻底炸裂,瀑布汗不要钱似的从脑门上往下淌,已经达到了可以洗脸的程度。 珀西完全忍受不了小崽子的哭声,冲着格里佛暴躁道:“蠢货!你还愣着干嘛?赶快接过去哄哄他们啊!” “……我、我不敢,他、他们那么小……摔了怎么办?”格里佛嚅嗫半晌,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哭丧着脸对珀西道,“要、要不你帮我先顶一会儿?” 珀西完全没心情替别的男人顶孩子,哪怕是自己亲兄弟的——他还想把自己珍贵的处男顶留给自己儿子呢!磨了磨后槽牙:“自己儿子爱顶不顶,不顶我扔了!” “别别,好吧,我自己来……你等等让我做个心理建设先。”格里佛仰首望天,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无量天宗……把满天神佛都念叨了一遍,吐气,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你放吧!” 珀西暗骂一声“怂货”,将哭成泪鸡的两个侄子搁到他头顶:“别乱动!他们应该是刚孵化,爪子还没力气,抓地力不强容易掉下来摔着。” 格里佛苦哈哈答应:“知道了!” “啾!”大毛球一接触到爹的头发,立刻发出如获大赦的尖叫,慌忙用格里佛的卷毛将自己全身盖好,只露出一对绿莹莹的大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珀西。小毛球哭得有气无力,一落地打了个滑,差点掉下去,手忙脚乱抓住爹的发梢荡了两下秋千,才勉强爬上头顶,一头戳在大毛球旁边,娇滴滴地哼唧:“嘤……” 格里佛感觉头顶多了两个热乎乎的东西,哪里还敢乱动,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球都凝固了,颤声道:“他他他是不是掉下去了?” “没有!”珀西道,“他们好的很,正瞪我呢。” 格里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僵硬着脖子道:“现、现在要怎么办?我、我要一直这么站着吗?” “得让他们呆在温暖的地方,新生儿很怕冷,他们刚才又掉湖里了,绒毛还湿着。”珀西也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好在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还能冷静地分析,“还得给他们弄吃的,奶或者谷物粥之类……该死,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喝血。”说起来这俩崽子都有贝克血统,贝克婴儿一般一出生就可以饮血。 “啊?”格里佛僵直着露出惊悚的表情,“血?我还要放血给他们喝吗?” “……你的血有毒,不能喂孩子。”珀西一本正经地嘲道,“万一他们变得像你一样蠢那就完了!” 格里佛黑线:“你说谁蠢?哪个蠢得七十多岁了还学小狗叼飞盘?” “你他妈的!”这简直是珀西的黑历史,“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周惟对他们俩这种三分钟一小吵,五分钟一大吵的状态实在是头疼的不行,见珀西有炸毛的趋势,及时分开俩人:“行了别吵了,可以抓雪猫放血给他们喝嘛,外头多得很。那啥我们还是先扎营好吧?怪冷的,大人受得了小鸡……小龙崽受不了,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大家休息休息吧。” 珀西恶狠狠瞪了格里佛一眼:“懒得理你,傻逼,老实顶毛球吧,老子先去扎营。” 格里佛还没说话,大毛球蹲在他头上,已经被爹温暖的卷毛彻底征服,见珀西对爹横眉冷对,立刻钻出头来,对他的背影发出正义的谴责:“啾啾啾!” 珀西感受到侄子天真的怨念,回头,大毛球立刻怂了,缩进格里佛的头发瑟瑟发抖: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小毛球反应比较慢,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窝窝,对上珀西的视线,倒抽一口凉气,又用翅膀尖捧着脸哭了起来。 格里佛于是二次炸裂。 珀西在废墟里翻检一番,发现这里各种设备十分齐全,东西比他们上次撤离的时候多了很多,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最近这段日子有人在这里住过吗?如果真有人在这儿住过,他们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看看疲劳的周惟,孱弱的侄子,蒙圈的傻逼,还有昏迷不醒的大反派,他又觉得这种时候大家实在是需要休整。 算了,该咋咋地吧,次空间他们都出来了,现在有舰队有后援,还有即将到达的爹,就算有人敢来惹他们,那也是个大写的“死”字! 珀西打定主意,开始整理用具,不时看看凝固在湖边顶着毛球的格里佛,忍不住感叹:唉……中二病进程太快,居然都当爹了,真是好烦! 周惟找了块平地,清理地面上的碎冰和苔藓准备帮珀西起帐篷,偶尔观察一下珀西的表情,发现这货完全没有当伯父OR叔父的喜悦,拉长着脸像谁欠了他一百万一样,灵光一闪,问:“你是不是在妒忌格里佛?” 珀西被说中心事,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怎么会,我是替他高兴,只是见他那么蠢忍不住生气而已。” 周惟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幼稚的表情,揶揄道:“你脸上怎么有字。” “什么?” 周惟用手指点点点点:“我、瞎、说。” “你……”珀西黑线,转过身去给他一个恼羞成怒的后脑勺,“不理你了。” 周惟哈哈大笑,搓揉他的卷毛:“理我吧理我吧,我给你扔飞盘,教你钻火圈……哈哈哈哈!” 珀西假装没听见没感觉到,稳如泰山地搭帐篷:“真不理你了。” 格里佛抱着老婆顶着儿子,远远看见他们打情骂俏,被闪得瞎瞎的。 大小毛球被周惟魔性的笑声震得爪子乱颤,连哭都忘记了,“扑通扑通”跪倒在爹柔软的毛发里。 第99章 重逢 EP03 珀西效率极高,没多久便弄好了帐篷。周惟从格里佛手里接过厄玛,将他安置在睡袋里。 “他很虚弱,不单单是因为刚才打那一架。”周惟替厄玛胸口的伤口换了药,道,“话说男人生孩子……生蛋是不是特别伤身体啊?他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废话,等你以后自己生就知道了……格里佛有心给他炸个雷,但怀疑珀西会把自己全家灭门,于是只违心地翻了个白眼,说:“生蛋什么的,其实还好。” 珀西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你识相。 “这是什么?”周惟并没把这种事往自己身上想,在厄玛胸口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机甲徽章?格里佛这是你的机甲吧?” 格里佛接过一看,皱眉:“怎么能量源都报警了,不会吧?” “他用你的机甲干什么了?怎么消耗得这么厉害?”珀西也有点吃惊,拿过来看了看,道,“这下好了,两个机甲都半残了。我看看修一修能不能把其中一个启动起来。” “我来修我来修。”厄玛眼睛一亮,“修我这个好了,修好了能调取历史记录,我们就能弄清这段日子表大陆发生了些什么。” “别做梦了。”珀西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居心,“好好顶你俩儿子吧,别想偷懒,修机甲这种技术活儿我来就行了。” 格里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刚想再争取一下,忽然感觉头顶俩儿子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忙道:“我才没想偷懒,只是怕你对我的机甲不熟悉,修得慢。”乖乖可不敢让俩小东西知道我不想顶他们,父子感情是很珍贵的! 珀西给他一个嘲讽的“呵呵”,拉着周惟走人:“让他们一家单独待着培养一下感情吧,我们去隔壁修机甲。” 两台机甲都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乔贱贱因为被改造过,损伤尤其严重,珀西只能把它的能量源清空,将剩余能量全部倒给格里佛的颜控。经过一番复杂的折腾,颜控终于运行了起来,系统发出略显变调的启动音:“量场应力超过阈值……能源枯竭,超维合金无法维持……连续降阶……关机……能量源充入百分之零点五……安全模式启动!” 提示音调整数次,慢慢恢复正常,常规模块在安全模式下运行起来,智能思维启动:“啊!珀西殿下,你还活着!周惟你也还在,太好了……格里佛呢?快告诉他他要当爸爸啦!” “他正在当。”珀西检查了一下启动项,道,“你的超维合金损伤很大,能量源几乎耗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妈!还不是为了救你们出来吗?我差点被扭曲量场撕散架了!”机甲一副心有余悸的口吻,“反应堆计算有出入,高能矿石提炼物不足,激发的空间通道不稳定,为了制造飓风保护你们不受岩浆侵害,我把所有能量都耗尽了!” 周惟听得一头雾水,珀西却是抓住了重点:“火山湖里的风道是你形成的?你用反应堆人工开启了空间通道?” “对呀。”机甲有点得意地说,“不过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整个计划都是厄玛研究出来的,舰队的工程师也帮了不少忙……哎哟忘了问了,厄玛没事吧?按地球的话说他还在月子里呢!” 周惟完全震惊了:“厄玛?他想办法开启空间通道?他是来救我们的?” “是的啊,一开始他说要救你们我也不敢相信呢。”机甲唏嘘道,“为了这个他彻底和祭司殿闹翻了,被星寰守卫全球追捕,躲在这地方都二十多天了,还是我帮他接生的呢……话说蛋呢?格里佛看见他们没有?” “已经孵化了,格里佛在照顾他们。”珀西说,“现在能调出历史日志吗?我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稍等,日志正在整理,不过我也是二十多天之前才被激活的,从离开次空间到小小王子们出生这一段我只有间接记录。”机甲迅速运算,几分钟后投影出一个三维全息屏,开始按日期播放日志:时空逆转,雷泽龙军团在厄玛的领导下逆袭星寰,加勒、彼尔德溃退至硫塞山北麓的伊萨自治区属地,被迫流亡亚大陆二十年之久的赫基王族重回皇宫,鸠塔上空再次飘扬起属于赫基人的旗帜。 加勒在次空间一役被珀西重创,不久郁郁而终。彼尔德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将他的嫡系尽数收编,然而因此延误时机,失去了遏制赫基人的最佳机会。 终极会战爆发,厄玛和十二祭司在神龙军团的加持下全面击败伊萨联军,彼尔德葬身火海,余部尽数投降。绵延二十年的殖民统治宣告结束,赫基人重新成为这个星球的主人…… 虽然只是间接记录,没有实时画面,珀西还是从机甲给出的数据中想象出了这场战役的漫长与残酷——伊萨军团几乎全灭,平民伤亡率达到百分之二十;赫基人虽然是战胜方,但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军队损伤过半,雷泽龙军团在空战中作为主力死亡过百,赫基星球最繁华的聚居地有一半化为焦土,未来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恢复到战前的水平。 这就是战争啊,实实在在的战争……珀西沉默地看着日志,作为贝克王子他从小接触军政,但无论军校还是父亲,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实实在在感受到战争的复杂和残酷。现在看来,他和格里佛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竟然以为单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两个国家绵延几十年的争端。 伊萨帝国的情况、加勒和彼尔德之间的关系、赫基帝国的历史、当前这个星球的势力分布……他们一无所知,毫无调查,就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竟然就敢制定所谓的计划,试图用简单粗暴的武力镇压来解决如此复杂的多方纷争。 血的教训啊,他和格里佛把自己搞这么惨,实在是有点活该。 “那么现在伊萨人已经全部被解决了?”周惟和珀西一样震撼,但他的关注点又和珀西有所不同,“那雷泽龙呢?伊萨平定以后它们被怎么处置的?还关在硫塞山的营地里吗?” “大部分在硫塞山营地,小部分被豢养在星寰。”机甲回答,“具体你可以问问厄玛,我也不太清楚……说起来厄玛后来和祭司殿闹翻,和你的关系还挺大的。” 日志继续播放:厄玛试图建立一个人龙互利依存的新模式,遭到祭司殿的坚决反对并被软禁在鸠塔,分娩当夜他逃出了星寰,在机甲的帮助下生出两枚龙卵,之后联络舰队,制定了开启空间通道的营救计划。 “所以我的能量源就是这样清空的。”机甲最后总结陈词,“我已经尽力了。厄玛的计划原本是完善的,但他时间有限,查到的资料太少,舰队那边只能尽可能仿造一个差不多的反应堆。谢天谢地你们安然无恙,我也算功成身退了……等等我不是想退休的意思,只是表达一下我欣慰的心情。” “行了我完全了解。”珀西收起日志,关闭机甲,这货的血槽现在只剩个边边,得省着点用。 真相大白,两个人都有点沉默,对视片刻,珀西问周惟:“你怎么看?” 周惟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他会想办法救我们,我以为他恨不得我们死在次空间里,尤其是我,那天他把短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特别坚决,特别镇定。” 珀西想起那天的情形,瞳孔周围浮起一丝金边,那一刻差不多可以在他“人生最惨痛事件”中排第一,提起来他就想暴走。 “但其实他也是犹豫的吧。”周惟又有点不太确定地说,“后来我想过很久,冰谷的时候他可能好几次都想收手,只是复国的诱惑太大了,祭司殿逼他逼得太紧。事发当时他一再向我道歉,可惜不能停止自己的计划。” 默然想了一会儿,苦笑:“无论如何,知道真相以后我心里舒服多了,之前答应格里佛不追究这件事,我其实多少是有点儿憋屈的,现在知道厄玛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就释然了——我们的宽容是值得的。” 珀西虽然还有点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周惟说得有道理。 “他其实挺悲催的。”周惟无意识地把玩着乔贱贱徽章,视线有点儿怅惘,“一出生就没了妈,三岁爹也死了,从王子到奴隶,一熬就是二十年,现在稍微有点儿反叛,祭司殿就想把他关起来,还要没收他的孩子……我以前觉得我就挺惨的,现在想想他比我惨多了,而且他还得生娃!” 珀西的脸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没敢说话。 周惟心里沉甸甸的,思维有点儿乱,又不知道自己在乱什么,撸了把脸,问珀西:“话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以珀西之前的想法,离开次空间以后当然是马上走人,带着周惟回地球培养感情,结婚生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在看完机甲日志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不负责任,周惟是他带到这个星球来的,当初他和格里佛信誓旦旦要“拯救世界”,现在拯救成了这个鬼样子,拍拍屁股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要是留下来继续“拯救”呢?格里佛又会怎么想?以他的性格应该是想直接带着厄玛浪迹天涯吧? “你呢?你怎么想?”珀西反问周惟。 周惟有些迷惘:“我不知道,当初瓦龙汀来地球接我的时候,我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而已,现在弄清楚了,可是……好像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怔怔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前一直认为这里的一切与我无关,但现在……回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又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该是这样。要么我们先问问格里佛的意见?咱们是一起来的,还是共同进退吧。” “好。”珀西赞同点头。 第100章 重逢 EP04 神龙二人组在帐篷里唏嘘,隔壁苦逼的中二病可完全没时间思考人生与爱的奥义,因为他已经完全被他两个毛球儿子给整懵圈了! “你能别哭了吗?”被小毛球锲而不舍地“嘤嘤”了半个小时,格里佛脑仁都要坏死了,忍无可忍地戳了戳他的小翅膀。 小毛球像是被戳到了痒痒肉,“咯叽”地笑了一声,继而抓着他的头发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换了个地方继续“嘤嘤嘤嘤”。 格里佛要抓狂了,无奈向大儿子求救:“喂,你能帮我哄哄你弟弟吗?”这货看上去挺成熟的,不哭不闹,刚才径自他头上爬了下来,蹲在睡袋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蹲一会儿还换个姿势,怪认真的。 “啾。”大毛球瓮声瓮气地说,摊翅膀,然后转过身撅起屁股对准亲爹。 格里佛发现他拉屎了。 救命!格里佛现在真心希望谁能把自己一拳打晕,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如此混乱的家庭现状了——老婆是大反派,儿子一个是蚊子精,一个是屎包子,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苦逼的人吗? 必须没有了! 关键时刻救星赶到,珀西揣着超时空机甲进来了:“机甲修好了,你来看看它这段时间的日志吧。” 周惟心情复杂地拍肩:“那啥,建议你做个心理建设,内容挺劲爆的。” 格里佛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儿子的屎更劲爆的了:“快!快救救我!帮帮忙,大的拉屎了,小的一直哭个不停,我耳朵都要聋了!” “呃——”周惟看着那坨黄黄的屎,沉重的心情一秒钟消失不见,只有想要爆笑的冲动,强忍着笑道,“行,我帮你收拾。” “谢谢!”格里佛都想给他跪下了,发自内心地,不管膝盖的钙质够不够。 “你以前帮我全儿也铲了不少屎,互相帮助应该的。”周惟大方地说,“头一次当爹难免手忙脚乱,你别急慢慢来。” 理解万岁!格里佛顶着儿子不敢点头,只能用表情向他表示赞同,从珀西手中接过徽章,展开之前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摆脱蚊子精和屎包子的理由:“这东西有辐射吧?会不会对孩子不好?那什么你能不能替我顶一会儿?” 珀西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注视,格里佛默默扭头,可怜巴巴看向周惟:“要不你帮我顶?” “我来!”珀西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将大小毛球接过来往自己头上一放,“他还得帮你铲屎呢!” “哎——”周惟想阻止他,晚了一步,“大毛他还没擦屁股!” “……”珀西内心相当郁闷。 “没事儿,大毛还小,小孩屎不臭。”周惟想笑不好笑,只能安慰珀西。 格里佛一边启动机甲,一边跟着附和:“对啊他还小呢……等等大毛是谁?” “呃,你儿子啊。”周惟刚才完全是脱口而出,他打从看见双胞胎头一眼起就默认他们是大毛球和小毛球,简称大毛和小毛。可能是心里念得多了,顺嘴就叫出来了。 话说回来叫大毛小毛也挺好不是?贱名儿好养活嘛。 “总得有个称呼吧?大毛挺好,贱名儿好养活。”珀西和周惟思维完全同步,当然,就算不同步他也绝对毫无理由地站在周惟这一边,“大的叫大毛,小的叫小毛……不不,还是叫二毛吧,这样以后再有可以依序类推,三毛四毛五毛……多省心,不用想全有!” 格里佛脑海中浮现出了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以及N毛排成方阵蹲在他头上的情景,狠狠打了两个冷战:“打住!小毛就可以了!” “哎,你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情耶!”安全模式预热中的颜控机甲忽然说话了,“大毛不是大毛,二毛才是大毛。” “什么?”格里佛被儿子嘤嘤得智商有点下降,一时间没听懂。 “长得小的那个才是老大呀。”机甲解释道,“他们出生的时候我做过标记,大的那个卵是后出生的。” 敢情弄了半天哥哥弟弟都没搞清……格里佛崩溃地挠了挠头:“随便了,反正就差那么几分钟,小屁孩有什么要紧!” “悲剧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吧。”机甲感慨地说,“你和珀西殿下可是为了几秒钟闹了七十多年呢。” “你可以闭嘴了!”珀西和格里佛异口同声地说。 为了不打扰头龙陛下铲屎,格里佛去隔壁看日志了,周惟打扫了大毛——不对现在是二毛了——的大便,蹲在珀西旁边看他顶小鸡。话说小鸡看惯了挺可爱的,圆圆胖胖,鳞片金属光泽不明显,看上去毛茸茸的。尤其这俩都继承了厄玛的瞳色,翠绿通透,看着人的时候特别无辜。 “他们会变人吗?”周惟问珀西。 “会啊,要满月左右吧。”珀西没有育儿经验,但常识还是有的,“我们雏鸟期很短,满月基本就是人类一岁婴儿的样子了。” “这样啊?倒是省事儿。”周惟对动物,尤其是小动物的爱心远远大于人类,加上这俩小东西从血缘上讲算是他的侄子……或者外甥?所以他看着看着竟然有点父爱泛滥,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大毛头顶的呆毛,“啧啧,大毛你会变人吗?” 大毛对这个天然带着“下跪吧凡人”威慑力的舅舅——呃,也可能是二叔、姑母或者姨妈——十分敬畏,被他一摸立刻呆若木鸡,四只绿眼睛全部惊悚地睁开,呆毛像过了电一样竖成了天线!然后也许是拉空了饿得慌,他的小肚皮里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咕噜”。 “卧槽什么动静?”珀西吓了一跳,“怎么跟打雷似的?他不是在我头上放屁了吧?” “哈哈哈哈!”周惟爆笑,“你运气好,他拉空了没屁放,这是饿了在打咕噜呢。” 格里佛黑线,总算明白为什么格里佛老是一副炸裂的表情——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貌似特别响,大毛的肚子简直像是装了扩音器一样。 “我去给他们找点儿吃的吧。”周惟说,“你说他们能喝血是吧?我去抓几只雪猫来。” “还是我去吧。”珀西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伸手一左一右将两个侄子拎下来往他头上一放,“你来顶一会儿。” 谁知周惟的头发又短又硬,俩毛球一落地就被扎得惨叫一声,一边满头乱爬寻找柔软的地方,一边“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周惟终于也炸裂了一次,慌忙将他俩转移回老地方:“还是你来吧,我宁可去抓雪猫!”说完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珀西无语凝噎,看来他们家以后带孩子都得他来了。 坑爹啊一个当妈的为毛长一头的钢针! 满头钢针的母上(并不是)大人一路飞出冰谷,寻找着雪猫的痕迹。话说自打长出翅膀以后周惟就发现自己的体力值呈几何级数增长,原先每每看见珀西一爪子捏碎半栋楼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也能一脚踹飞半个屋顶了。 可能人变得越来越强,看世界的眼光就越来越不一样了吧,他现在单枪匹马在亚大陆溜达是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了,尽管外头大批人马怕是都在寻找他,但就算没有珀西他也完全不害怕。 不久周惟就发现了一群肥硕的雪猫,追着它们在冰幔间飞了一阵,连扑带赶将它们撵回了雪窝当中。雪猫是一种群居的动物,一个雪窝里往往住着数百只,找到一个点儿未来半个月都不用愁了。 大毛二毛年纪还小,估计也喝不了多少血,周惟掏了五六只肥噜噜的大雪猫,塞进口袋准备回冰谷。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震颤,说不清是地面还是四周的冰锥,抑或只是空气的波动。 “谁?”周惟警惕地展开双翅飞到半空中,贴着高阔的穹顶展目远望,漆黑的亚大陆一片寂静,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车辆行驶的声音。 看来不是赫基人,周惟降低高度,凭直觉往震颤发出的方向飞了数百米,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鸣叫:“口桀——” 雷泽龙?周惟诧异,出于本能张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落,前方一阵烈风袭来,一个巨大的黑影跌跌撞撞扑到了他脚下。那是一只雷泽龙幼崽,体型只有成年龙三分之一大,不知道怎么的受了伤,右翼和腹部正渗出血迹。 周惟落地,丢下袋子,小心翼翼靠近那小龙,随着接近,衣领里面的龙骨钻闪闪发光,飘了出来。小龙初时还有些敌意,对他发出威胁的唬声,渐渐认出了他的血统,立刻软化下来,弯下头颅向他发出可怜巴巴的求救声。 “乖,别怕。”周惟伸手触摸它额头,用指尖摩擦它的鼻梁。小龙渐渐安静下来,喉咙里发出臣服的咕噜声,同时腹部也“咕叽咕叽”响个不停。周惟猜测它是饿了,便掏出一只雪猫喂给它。 “嗷呜!”小龙一口咬住雪猫,连皮带毛地吞了下去。周惟又给它喂了两只,它吞咽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看上去是吃饱了。 周惟在它进食的间隙检查了它的伤口,发现它腹部是被利爪划破的,只伤了鳞片和皮肤,并没有伤及内脏,右翼的伤口则比较严重,明显是火器所伤,可能是枪炮之类的东西。 雷泽龙是集体性非常强的物种,通常整个星球都同属于一个族群,由武力值最强者担任头龙,率领全群。而龙群是纪律性非常严明的种族,他们天生就有着神奇的生物律条,同一族群是绝对不会伤害未成年的后代的,包括自己的和别人的。 这头未成年的小龙伤得这么厉害,说明外面的龙群已经开始瓦解,互相殴斗。从它右翼的枪伤看,赫基人也参与到了这场动乱里,抑或这场动乱根本就是他们发动的——厄玛离开,龙群散乱,在不需要抗击外敌的情况下它们显然已经成为威胁赫基人的因素,祭司殿引起这样的动乱再自然不过。 周惟阅读过大量的龙语典籍,对这些事非常熟悉,推导出这样的结论,忍不住心头一阵阵怒气。也许是他身上那一半的龙血在起作用,也许原本厄玛关于人龙互利的主张就打动了他,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事情想通了!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赫基星球,他是瓦龙汀以“主君”的身份请回来的,不能折腾一番又顶着“逃犯”、“孽种”、“禁忌之子”的名头灰溜溜滚蛋。 他当初是为什么来这个星球的?只是为了活着离开吗?太荒谬了,他的人生中还没有过这么无厘头的经历! 他身上流着头龙的血,他是赫基星球的一份子,如果厄玛作为人之子都开始考虑人与龙的和解,他作为龙之子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一走了之? 是谁在操纵他们的命运?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从生下来就被迫天各一方,二十四年后相聚,又经历了这么多惨痛的背叛和杀戮,差点造成终身遗憾。他们这些苦,难道都白受了吗? 现在,命运的手又将他们推到了一起,仇恨已经化解,矛盾即将解决,难道他能就这样带着他的龙回地球继续过小日子,然后把一切难题都丢给厄玛,让他和祭司殿死磕一辈子? 真要这么做了,他在地球能安心吗? 不,他们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和以往所有的赫基主君、雷泽头龙不一样,他们有同一个母亲,他们注定将要化解任何龙之间绵延千万年的,循环往复的仇恨! 周惟心中豁然开朗,不禁大笑三声:周伊你个老不修,看着吧,我会让你的画像堂堂正正供奉在鸠塔里的! 第101章 和解 EP01 周惟带着小龙回到冰谷,一路上都在考虑要怎么说服珀西跟自己留下来,解决赫基人和雷泽龙的历史余留问题。他觉得珀西应该会理解他,支持他的,但又有点担心珀西对厄玛成见太深,不肯做这种以德报怨的蠢事。 至于兵分两路各干各这种事,周惟是完全没有考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认他俩是一个团体了,说主宠也好,纯洁的友谊也好,反正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嗯,头龙陛下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任性。 患得患失想了一路,终于回到冰谷,周惟刚一落地就看见珀西蹲在冰湖边支着小炉子在煮什么东西,两个毛球蹲在他头上星星眼搓翅膀。 “你在煮什么?”周惟探头一看,原来是在烧热水,不解地问:“烧热水干嘛?要给他们洗澡吗?在湖里洗不就行了吗……呃,他们不是才从湖里捞上来吗?” “我还没那么爱干净,再说这么冷幼崽不用洗澡,真脏了让格里佛舔舔就行。”珀西举了举手里的铁皮桶,“我是在给他们煮热水准备泡奶瓶呢,这俩小东西太饿了,蹲我头上一直咕噜咕噜跟打连环雷似的,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这不,刚在那堆废墟里找到了厄玛准备的奶粉,赶紧让他们先吃一点儿吧。” “啾啾!”大小毛齐声表示正是这样,神同步地搓着翅膀尖儿,口水滴了珀西一头。 周惟同情地看着珀西那乱成稻草堆的卷毛,拍肩:“辛苦你了。我抓了雪猫,你饿吗?烤一只给你吃?” “多烤几只吧,格里佛也得吃。” “他还没看完日志吗?都这么久了。”周惟有点担心。 “应该早看完了,只是需要消化一下。”珀西说,“别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一扭头看见那只受伤的小龙,问,“这是什么?落单的雷泽龙?你又收新宠物了?” “没有,刚刚抓雪猫的时候遇上的,它好像被攻击过,伤得挺重的,不知道怎么钻进亚大陆了。”周惟找到药箱,给小龙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它太小了,丢在那儿一准活不成,我就给带回来了。话说,我感觉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常情况下龙群是不会攻击未成年幼崽的。” “它右翼那个是火器伤吧?看来厄玛走了以后龙群开始失控了,赫基人完全控制不了,都动用了火器。”珀西和周惟的分析完全一样,“厄玛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么下去赫基人又走回了死循环,还得和他们的龙再战一千年。” 周惟一边给小龙清理伤口,一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自己的决定说了:“珀西,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再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珀西手一顿:“留下来?我以为你一直想早点回地球去。” “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又觉得就这么回去有点莫名其妙。”周惟手法娴熟地上药包扎,不时用手指摩擦小龙的鼻梁给它安抚,对珀西道,“当初他们是把我当作‘主君’接回来的,现在我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回去算怎么回事?也太怂了吧?赫基星球算是我的故乡,我不想在我的故乡一直背着‘禁忌之子’的名声……连我爸的画像都不能挂进鸠塔,我死了以后怎么好意思见他?” 珀西心中一动。周惟接着道:“龙和人的罗圈仗打了成千上万年,想要彻底解决恐怕不是厄玛一个人能做到的。他是十二祭司一手抚养长大的,天然就欠着他们的大人情,道德、恩情、传统……几重大山压着,反抗起来难如登天。他那个人我看也轴得很,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真怕他折在这上头。” 珀西不语,其实他也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灰头土脸,虽然和周惟的原因有点不一样。 周惟照顾好了小龙,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和厄玛虽然不是一个爹,毕竟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因为人龙之争,我们一出生就骨肉分离,反目成仇,差点弄得两败俱伤,如果这个时候我不站出来帮他,那我们经受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将来会不会还有和我们一样的亲人、兄弟,要在命运的操控之下站在死亡的角斗场上?” “别说了,我都懂。”珀西被他话里大无畏的精神打动,微笑道,“你的决定就是我的,我永远和你站在同一边。” 周惟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还是忍不住打心底里高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你放心,将来我一定带你回地球,如果他们不让我养着你,我就让我们区长聘你当饲养员,咱们还在一块儿。” “成。”珀西大方地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当你的实习生,你罩着我。” 周惟心里感动,有心抱抱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怪怪的,竟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把自己脸都憋红了,吭哧吭哧道:“那必须的。” 珀西揉揉他硬刺儿的短发,道:“等格里佛想好了,咱们一起跟他说。” “好。” 俩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气氛变得无比美好,久违的粉红泡泡也有要冒出来的迹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珀西头上忽然传来一阵伤心的啜泣:“嘤——”紧接着便是捉急的尖叫:“啾啾!啾啾啾!” 粉红泡泡瞬间消散,原来是大毛等了半天等不到投喂饿得哭了起来,二毛见不得哥哥伤心,在珀西头上直跺脚,提醒懒惰的伯父OR叔父赶紧给他们喂饭。 “不许闹!”周惟护起短来那是相当的霸道,眼睛一瞪,眉毛一竖,“乖乖等着,马上好!” 头龙天生带着威慑力,大小毛瞬间萎了,大毛用翅膀尖捂着嘴躲到了发丛里,小毛收起颐指气使的小翅膀,发出一声讨好的“啾~”,请不知道是二叔还是舅舅还是姨妈还是姑母的饲养员慢慢来不着急。 珀西不禁失笑,小孩子果然是天生的外交家,这么快就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了。冲好奶瓶给俩人,大毛立刻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小毛比较鸡贼,先假惺惺地让了让周惟:“啾啾!(你先来点儿?)”等周惟摇头表示不用,才自己喝了起来。 “这孩子不是凡人。”周惟啧啧称奇。 珀西用棉垫弄了个窝窝,将两个毛放在里面喝奶,自己去湖边打水清洗烤架准备烤肉,刚洗了一半,惊讶道:“咦,这是……缘分石!” “啊?缘分石?”周惟正在洗剥雪猫,忙丢下手凑过去看,话说他还没见过这种据说在他体内形成肿瘤的神物呢。 珀西从水里捞出两个黑色小珠子,托在掌心细看,恍然道:“应该是大小毛的吧,之前被他们掉湖里了……万幸啊万幸,这要是沉底了就完蛋了,注孤生的节奏。” “原来缘分石长这样啊。”看上去也就是个小弹子嘛,周惟撇撇嘴,拿过来递给两个毛,“来,乖,认认哪个是自己的。” 大毛一见缘分石就丢下奶瓶扑了过去,用翅膀尖抱起一个舔了舔,口水吧唧给弟弟说,“啾啾!” 二毛捡起另一个,“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一番,也舔了起来。 “这就认出来了?”周惟感觉挺有趣,蹲在旁边道,“我看两个石头完全一样嘛。” “这是伴生石,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自己当然能分清了。”珀西说,谁知话音刚落就被打脸了——两只鸡舔了一会儿,“啾啾啾”地交流了一下意见,互相交换重新开舔。 珀西黑线,周惟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二毛:“不要乱交换!各拿各的!” 被他的威严震慑,大毛连忙将手里的石头递给二毛:“啾!” 二毛摇头不接,反而把自己的递给大毛:“啾!” 兄友弟恭的典范,两人让了半天,谁也不肯先选,最后把两个石头放在一起,面对面不停地谦让了起来—— “啾啾,啾啾啾!”兄长,你先请! “啾,啾啾,啾啾啾!”不,贤弟,你先来! 周惟观看了一刻钟的传统礼仪表演,迟疑着道:“其实他们是认不出来吧?” 两只鸡本来还在装逼,听到二叔OR舅舅OR姨妈OR姑母的质疑,向他投去不屑的一瞥,终于各自捡了个石头揣到了翅膀底下。 “其实……兄弟之间还是简单直接一点的好。”珀西斟酌着说,“客气成这样还不如像我和格里佛那样整天打架呢。” 周惟摸头:“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爸肯定不这么想。” 珀西:“……哼!” 两个毛吃饱喝足,抱在一起窝在棉垫里睡着了。周惟烤好了肉,切成长条递给珀西:“吃点吧,吃剩下的留给格里佛,谁让他把两个毛都扔给咱们一个人在那儿伤春悲秋。” “就是,活该他吃剩饭。”珀西接过烤肉慢条斯理地吃着,“唔,味道不错,你手艺见长。” 周惟得意一笑,其实珀西是非常挑食的,喂了好几个月他心里门儿清,所以即使在最最简陋的情况下,也会尽量将食材处理得合他的口味。 好吧,这是一个合格的饲主应尽的责任不是吗? 珀西也非常领他的情,就算只是粗糙的雪猫肉,也吃得津津有味,吃一会儿还主动从自己的肉块上撕一片给周惟:“这一块很嫩,给你吃。” 周惟接过来尝尝,点头:“嗯,这是肚腩,很肥嫩。”想起当初珀西非要将粘在牙齿上的牛轧糖给自己吃,不禁有些想笑——这货装起蠢来可真是天下无敌,什么不要脸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你笑什么?”珀西感觉有些怪异。 “没什么。”周惟说,“想起以前山里一些‘朋友’,山猫啦、野猪啦、猴子啦……经常会把吃剩的猎物给我放在门口。”举了举手里的肉片,“和你一样。” “……”珀西想起装萌宠的日子,有些莫名的尴尬,但随即坦然道,“你朋友真多,我以后会和大家和睦相处的。” 周惟“嘿嘿”地笑了起来,其实珀西的性格是很高冷的,他非常清楚,但就这么一个傲娇的家伙,在他面前却永远是好脾气的,为了讨好他,有时还会刻意放低身段逗他开心。 这种温柔宠溺的感觉,就连周伊这个当爹的都没有给过他。 好吧,我的命也不算很差,虽然亲人缘上淡点儿,宠物缘上算是找着补了,周惟一边傻笑一边对自己说,吃掉最后一口烤肉,拍了拍珀西的肩膀:“放心,我不会因为山猫野猪和猴子而冷落你的,你现在已经在我的‘萌宠排行榜’上排第一了。” “哟,这算是专宠吗?”珀西乜斜他道。 “算是吧。”周惟点头。 “你还有‘萌宠排行榜’这种东西?” “那是。”周惟嘚瑟道,“这玩意就跟皇上的绿头牌差不多。” “在哪儿放着呢?回头我拿来看看,看你后宫到底有多少。” “在故宫正大光明匾后头。” 珀西被他气笑了:“哪朝皇帝把绿头牌搁在‘正大光明’后头?” “朕。”周惟舔了舔手指头,“朕就是这样一个昏君。” 两人对视半天,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周惟忽然感觉脸烧得慌——尼玛跟一个男人说开后宫什么的,是不是太污了? 珀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别扭,眼神立刻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周惟被他如此温柔地注视,心跳骤然加快,不过十秒便溃不成军:“那啥我、我还没吃饱,我去再烤点儿肉……你还要吗?” “你烤我就吃。”珀西像个标准的宠妃一样魅惑一笑,“等你哟。” 周惟仓皇败退,红着脸狗撵似的跑了。 第102章 和解 EP02 温暖的帐篷里。 厄玛在强烈的头疼中惊醒过来,只觉得眼前像是蒙着一层白翳,什么都看不清楚,喉骨剧痛,呼吸时胸口传来闷闷的窒息感。 一只大手盖着他的手背,掌心温暖干燥,熟悉而陌生。 是格里佛的手。 记忆的碎片闪断般掠过脑海,火焰丛林、空间气泡、喷发的火山……他被带进了亚大陆,格里佛掐着他的脖子想要杀死他,将他的短剑刺入他的胸膛。 锥心刺骨的疼痛,不是因为那把剑,而是因为绝望,彻底的绝望。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迟早……厄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口,嗓音沙哑几不成声:“格、格里佛?” 盖着他的手动了一下,厄玛立刻反手抓住,几乎用尽所有的力量,挣扎着道:“格里佛?是你吗格里佛?” 格里佛的手停了下来,没有再动。厄玛喘了口气,仍旧死死抓着他,艰难地道:“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说完我想说的话。请你看在、看在我们曾经……的份上。” 身边的椅子响了一声,格里佛坐了下来。厄玛舒了口气,眼前白翳慢慢散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浅蓝色帐篷屋顶,这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冰谷。 很好,他们就是在这里开始的,现在在这里结束,也算一种不圆满的圆满。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曾经向神灵发过誓,会用我自己的生命保护你……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厄玛苦涩地说着,眼角忍不住有些发红:“我是一个亡国的王子,三岁那年我父亲死了,伊萨人攻破了星寰王宫,塞提亚祭司用他的儿子换了我的命,所以我活了下来。”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我曾问我父亲母亲去哪儿了,他说死了。我去鸠塔寻找母亲的画像,却发现属于他的那面墙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我想去问先君为什么,但塞提亚祭司说不可以,我永远不可以在他面前提和‘母亲’有关的字眼。” “后来,伊萨人占领了赫基帝国,我成了彼尔德王的奴隶。七岁那年,塞提亚祭司第一次把我带进亚大陆,告诉了我关于母亲的真相。他说为了保护龙的孩子,我的母亲背叛了先君,离开了我们的国家,永远地抛弃了我。”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伊萨人占领星寰,杀了先君,但在此之前,我的家已经被雷泽龙毁了。龙掳走了我的母亲,侮辱了我的父亲,还让它的儿子夺走了本属于我的母爱……所以我仇恨龙,仇恨龙之子,如果不是因为龙,我不会失去母亲,国破家亡!” “我从没怀疑过这仇恨,它是赫基帝国的传统,也是我从小经历的血的教训。所以,那天……那天我看见你……你从岩浆里飞出来,我完全接受不了,不敢相信自己爱上的是一条龙!”他微微地发着抖,仿佛又回到了次空间里那可怕的一瞬,“龙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我、我不能爱上那样、那样可怕的生物……格里佛,对不起,我曾发誓说要用生命保护你,但那天……那天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我太害怕,害怕自己和母亲一样,成为龙的玩物,成为它们攻击赫基帝国的工具……” 他忍不住落泪,但立刻用手挡住眼睛:“对不起,那天、那天我抛弃了你……一离开次空间我就后悔了,但我没办法回去,我是赫基的最后一个主君,必须沿着既定的命运走下去,我不能让十二祭司失望,让我的人民继续遭受奴役。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无法控制,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就看到火山、岩浆,和濒临死亡的你。我疯了一样寻找打开次元通道的办法,翻阅无数典籍……他们都说我着了魔,被龙蛊惑,失去理智……” 他停顿了一刻,像是在鼓起巨大的勇气,良久良久,终于道:“因为我身体里有了龙的孩子。” “嘘……”格里佛哑声打断了他,抽|出手来轻轻擦去他腮边的泪水,温暖的嘴唇轻触他冰凉的额头,“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机甲全部告诉了我。” 厄玛被这突如其来的轻吻骇得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男人,连呼吸都几乎忘记,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格里佛用柔软的毛巾擦去他鬓角的冷汗,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我看见了孩子,他们已经孵化了,珀西正在照顾他们吃东西……我修复了机甲,浏览了它的日志文件。” 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握住了厄玛的手:“我必须向你道歉,厄玛,我骗了你,我其实是一条龙,蝠魟龙,有人形和龙形两种形态。我不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开始这件事连周惟也是瞒着的,我、我和珀西最初的想法,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那天在星寰,我已经准备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但后来……后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什么都没来得及。” 格里佛想起事发前那一天,如果他稍微坚持一点,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如果我早点向你坦白,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赫基王子,知道赫基人和雷泽龙之间有这么可怕的禁忌,一定不会让你面对这么残酷的选择。请你……请你原谅我的隐瞒,我太自以为是,太自大,我的性格自来如此,我从没想过它会造成这么惨烈的局面……对不起。” “别、别向我道歉。”厄玛哽咽着打断了他,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摇头,再摇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曾发誓要保护你,用自己的生命守护我们的感情,最终却差点亲手杀了你,毁了我们的一切。不,别道歉,这是我的错,如果我够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是人是龙,我都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格里佛回忆起那个值得铭记一生的夜晚,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们交付彼此,约定誓言,发誓忠于对方,互相保护。他相信那一刻他们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他也相信,即使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他仍然深爱彼此。 是谎言毁了一切,是他们对复杂的世界太不了解。 “我做错了太多,伤害了太多。”沉默了一会儿,厄玛接着道,“你和周惟是我最亲的人,我却亲手把你们关进了次空间。我从没想过你们能原谅我,我这么做,只是在发现自己错了以后,想要尽可能地补救错误。” 他艰难地权衡着,很久很久,才注视着格里佛的眼睛,道:“格里佛,如果你们要离开赫基星球,就把两个孩子带走吧,好好照顾他们,教养他们,让他们在银河系那样和平开放的世界里开开心心地长大,将来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 “你说什么?”格里佛诧异极了。 “带他们走。”厄玛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他们有龙的血统,在这个国家将会背负无穷的压力,传统、法律、祭司殿……我现在的力量无法和这一切抗衡,无法保证他们的尊严,甚至是安全。你是他们的父亲,我相信你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听着,厄玛。”格里佛严肃道,“我从没想过丢下你一个人,抢走属于你的孩子。是的,我是恨过你,在次空间的每天我都想掐着你的脖子问问你有没有心。但我现在懂了,错的不是你一个人,你已经尽力补救。如果不是你,我和珀西都会烧死在火山湖的岩浆里。所以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你明白吗?” 厄玛心中又酸又痛,又有些暖暖的东西在涌动,尽力控制着呼吸,道:“不,我不能走,我是王族最后一个传人,我是这里的主君。这个世界已经够疯狂了,我不能再让它疯狂下去,必须尽我所能改变它。我让你带走孩子不是为了赎罪,是想让他们平安地活下去,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他们。给我一点时间,格里佛,一百年,或许两百年,当你带着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他们一个更好的世界,也许不像银河系那么开放,那么兼容并包,但至少他们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格里佛被这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救赎者的位置上,在他心目中厄玛是需要解救的奴隶,是他的伴侣,是他的保护对象,对厄玛来说最好的未来就是和他离开赫基星球,去到一个自由的世界无忧无虑地生活。 他从没意识到,厄玛是赫基星球的主君,是个从三岁起就背负着整个国家命运的传承者。 我真的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儿吗? 格里佛忽然间迷茫了,他也是王子,但他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责任,他有着强大的父亲,出色的兄弟,似乎从来没人要求他承担些什么……好吧,也许有,只是被他无视了,从小他就是个视一切责任为束缚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最美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他的自由。 如果万事不管也算是自由的话。 恍惚间格里佛忽然想起了他和珀西刚来赫基星球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对珀西说:“我要拯救世界”! 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发下如此靠谱的宏愿吧? 然而结果呢?伊萨人和赫基人死了一大堆,整个星球被战火荼毒得千疮百孔,现在赫基人又要和雷泽龙打起来了……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那算是怎么回事?夹着尾巴跑路吗? 最重要的是,他以后要怎么跟两个小龙崽解释他们没有妈妈的问题? 第103章 和解 EP03 想到两个刚出壳的,软软萌萌的儿子,格里佛忽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以前他所有的责任都可以逃避,谁的话都可以不听,满宇宙寻找他追求的自由的奥义,但现在他不能再任性了,他已经是个爸爸了,他必须保护他的家人,为他的孩子做出一个男人的榜样! “不,我留下来帮你。”格里佛深吸一口气,对厄玛说,“一家人无论艰难困苦都该守在一起,互相帮扶,我不能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一走了之,即使为了孩子,也不行。而且你对我的评估太乐观了,我这个人毛病很多,时常智商掉线,没有你,根本养不好两个孩子。” 厄玛愕然,瞪着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你、你说什么?你要留下来?” “对。”格里佛坚定地说,“我和孩子都应该留下来,在你的身边支持你,我们是一家人,一个整体。” 厄玛心情激荡,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格里佛严肃认真的面孔,原本平静的眼神慢慢升温:“你、你真的这样想?你愿意留在赫基星球?永远留下来?” “我愿意。”格里佛郑重其事地说,“我从没有做过这么重大的决定,但我坚信我是对的。厄玛,你是我的注定之人,我必须守着你,保护你……成就你。我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理想,只知道满世界乱晃,逃避责任,与其这样浑浑噩噩虚度一生,不如和你一起做点大事,改变这个星球。” “可你的理想不是环游宇宙,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星际猎手吗?” “外面的世界很大,宇宙很精彩,但没有你和孩子,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有一天等我帮你完成了理想,我会带你们一起出去,全家人环游宇宙!”格里佛说着,单腿跪在厄玛床前:“这件事我很久之前就该做了,厄玛,我必须向你坦白我的身份,我来自遥远的伽马星系,贝克王国,我的父亲是麦考大帝,我是吸血鬼和蝠魟龙的混血王子。现在,赫基帝国的主君陛下,你愿意和我结婚,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 厄玛被他干净利落的坦白震得呆了,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是你是贝克王国的王子?” “对。”格里佛说,“珀西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也是我父王最为属意的继承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家庭的阻力,如果知道我肯留在这里做点正事,我父王大概会欣慰得哭起来。” 厄玛心中五味杂陈,似悲似喜,凝视着格里佛无比真诚的目光:“我、我不敢相信,格里佛,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格里佛说,“如果成为赫基主君是你的命运,那守在你身边就是我的命运。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实过,有了你,有了孩子,有了这个百废待兴的国家,我轻飘飘的灵魂才像是落了地,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顿了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厄玛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用力地点头,热烈地看着这个第二次向他求婚的男人。困在鸠塔的时候,多少个夜晚他都想象过他们再次相遇的情形,他也曾偷偷奢望格里佛能够原谅他,理解他,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那些令他骨头发凉的困境。 不敢想象,他的奢望此刻竟成了现实。 “那么我们可以准备婚礼了。”格里佛说,“不用担心有人会反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 “我、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保护你们。”厄玛真挚地说,“保护你们的安全和尊严。” “算我们一份。”门外忽然传来周惟的声音,他和珀西走了进来,“抱歉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孩子们睡醒了,闹着要找爸爸。” 珀西一左一右将两个毛球从头上拿下来递给格里佛:“吃过了,睡过了,也拉过了,现在完璧归赵,换你照顾他们了。” “啾啾!”大毛已经完全认下了格里佛这个亲爹,幸福地窝进他的卷毛里,抱起一绺灰白色的卷发用翅膀尖搓了搓,再闻了闻,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还是爸爸的头发好看又好闻! “嗝儿!”小毛吃撑了,在格里佛头上打了个嗝儿,抽抽鼻子,忽然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气味,摇摇晃晃沿着他的肩膀、胳膊,一路走到了厄玛枕边,翅膀尖小心翼翼摸摸厄玛的金发,碧绿色的圆眼睛“biu”地一闪,扑倒在柔软的发丛里。 “他认出你了。”格里佛惊讶地说着,弹了弹小儿子的圆屁股,小毛娇滴滴地哼唧了一声,张开翅膀扑腾到厄玛另一侧趴了下来。厄玛还是第一次看到孵化的龙崽儿,不敢相信传说中恐怖强大的动物幼儿态居然这么小这么软萌,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头上的呆毛,心都要化了。 “你真打算要留在这儿?”珀西拍了拍格里佛的肩膀,说实话他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星球太落后,太闭塞了,以格里佛那跳脱的性子留在这里恐怕会憋出病来。 然而格里佛已经打定主意,异常坚决:“是的,我决定留下来,我的伴侣和孩子都属于这里,我已经是有家的人了,必须为他们考虑。” 珀西心里头酸酸的,中二病怎么说好就好了,一下子面对这么正常一个兄弟,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格里佛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折磨,能有今天的觉悟也算是可喜可贺:“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格里佛有生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拥抱了他的兄弟,用力拍他的后背:“谢谢,谢谢你们的宽容。”松开珀西,又问周惟,“刚才你说什么?什么算你们一份?” “我们也打算留下来。”周惟说,“不过只是暂时的。”看向厄玛,“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关于人和龙,我觉得你是对的,所以和珀西决定留下来帮你们。” 厄玛被接连而来的惊喜震懵了,半天才问周惟:“你、你不恨我?” 周惟沉默了一会儿,说:“往前看吧。”他们的恩怨不是个人问题,涉及父母、种族、国家……如果每一笔账都要算得清清楚楚,那和他们所反抗的所谓的传统,和祭司殿又有什么区别? “你已经顿悟,也尽你所能做了补救,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周惟向厄玛伸出手,“但愿所有的仇恨和迫害都能在我们这里终结。” 厄玛感慨万千,伸手与他相握:“我竭尽所能。” 周惟点头:“我尽力而为。” 四人之间旷日持久的欺骗、阴谋与伤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翻篇,虽然身处寒冷的冰谷,未来面对的仍旧是一个封闭落后、千疮百孔的国家,但他们的内心都是一片光明。亲情、爱情、友谊……人世间最美最珍贵的东西已经被他们拥有,他们从未像此刻这样亲密无间,这样强大。 两个毛球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之间冰雪消融、和睦温暖的气氛,大大的眼睛流露出幸福的神色。大毛看小毛在厄玛头发里趴得怪舒服的,也小心翼翼沿着格里佛的胳膊爬了过去,挤在弟弟旁边发出惊喜的“啾啾”声——呀,金色哒!很值钱的样子呢! “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格里佛问珀西。 周惟道:“不大好,我刚刚出去打猎的时候带回来一只受伤的小龙,看样子表大陆的雷泽龙军团已经开始分裂了,它受到了其他成年龙的攻击。赫基人对龙群动用了火器,它身上有被光炮轰击的痕迹。” 厄玛皱眉道:“没有头龙的领导,龙群会慢慢瓦解,互相攻击,在推选出新的头龙之前恐怕不会停止。雷泽龙的战斗力太强了,内斗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赫基军团为了保护人类不受伤害一定会攻击它们……该死,必须阻止这一切。” “我来摆平吧。”周惟稍加思索即接下了这个重任,“我是头龙的后代,带着头龙的颈骨,应该能尽快约束殴斗的龙群。” “我和你一起去。”珀西当仁不让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万一有谁敢不听你的,我帮你武力镇压。万一赫基军团想横插一杠子,我也让他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 “这样最好了。”周惟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咱们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珀西想说应该是夫夫一心其利断金,还是忍了,附和道:“那必须的。” “你们好好休息,照顾好孩子,暂时不用担心外面的事。”珀西对格里佛和厄玛说,“等我和周惟出去探探情况,回来再研究下一步的计划。格里佛你和舰队联系一下,问问父王他们走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这事儿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你们的父王要来赫基星球?”厄玛又被炸了一下,诧异地问。 “嗯。”格里佛说,“准备和你结婚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我父王特别高兴,所以打算亲自来见你,顺便接我们回贝克星球结婚。”摸了摸厄玛枕边的大小毛球,脸上流露出迷茫的傻笑,“这下我不用回去了,他也不能逼我,我终究还是赢了。” 珀西和周惟同时抽了抽嘴角,看来他们还是太乐观了,中二病不是那么容易自愈的,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啊…… 第104章 大反派的逆袭 EP01 从南极裂缝飞出亚大陆,正是黎明时分,星子正渐渐隐去,拓扑星在海平线上露出黯淡的身影。 晨风凌冽,刮在脸上有些细细的疼痛,但异常清爽。周惟站在珀西背上俯瞰大地,不由得想起他们第一次御风飞行,穿越晨昏线的情形,那时赫基人正和伊萨人开战,四处燃烧着战火,那天他曾发愿保护国土,保卫人民,现在想来……颇有点怅惘。 “看起来和伊萨人那场仗打得很凶啊……”珀西也是感慨万千,掠过一片繁华的城市,看着满目焦土,对周惟说,“看,这个要塞有一半的房屋都坍塌了,估计再有几十年都不见得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准。” “是啊,太可惜了。”周惟叹道,这种支线战场附近的小要塞都打成了这样,主战场所在的区域肯定更是一片狼藉。战争,真不是个好东西……回头给跟着他们的小龙打了个口哨,示意它带路。小龙得令,长啸一声加速越前,带着他们往自己受伤的地方飞去。 周惟发现它飞行的方向并非前往星寰,可见厄玛直属的星寰雷泽龙军团目前情况尚可,主要发生骚乱的应该是位于硫塞山北麓,原伊萨自治区驻地的雷泽龙大本营。 周惟和珀西跟着小龙飞了几个小时,进入硫塞山南麓浓密的树林之中。四周渐渐弥漫起淡淡的烟雾,空气中漂浮着树木烧焦的黑灰,越往山上飞,烟火味越刺鼻,显然不久之前这里发生了严重的火灾。 “看那儿!”周惟忽然看到前方隐约窜动着赤红色的火苗,皱眉道,“山腰那里好像起火了!” “是龙焰!”珀西也看到了火光,“一定是雷泽龙群在互殴……该死,还有热能量的波动,是光炮!赫基人已经加入了龙群混战!” “嗷!”小龙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降低高度躲在珀西身后,显得十分不安。周惟不得不离开珀西,展开双翼飞到小龙身边,用简单的龙语安抚它的情绪。 小龙渐渐镇定下来,但仍旧不敢越前,只亦步亦趋跟着珀西的飞行轨迹。就这样飞了几分钟,他们靠近了一个巨大的山坳,山坳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雷泽龙凄厉的鸣叫响彻天际,不时有赫基人的战机掠过,机腹光炮火力全开,刺目的白光将阴翳蔽日的树林照得仿佛白昼一般。 珀西悬停在山坳边缘,示意周惟到自己背上来:“龙太多了,恐怕有近千只,赫基人的战机火力也很强。” 周惟落在他背上,问道:“现在能进去吗?我们俩能不能搞的定?我看到林子里有很多龙的尸体,再耽搁下去伤亡恐怕会更多。” “有我在没问题,甭管龙还是人,都不是我的对手。”珀西毫不在意地说,“你先试着用龙语召唤龙群,看能不能让他们臣服于你,只要龙群归顺,不再互相殴斗,赫基人很好解决。” 周惟看着火光冲天的山坳,浓烟之中魅影般的龙影,心中难免有些发憷。但珀西沉稳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令人镇定的魔力,让他胸中勇气倍增,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慨然道:“走!” “口桀——”珀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银白色的身影仿佛一道利箭射入山谷。周惟趴在他背上,平心静气和他心灵沟通,瞬间加持了他的能力,双目泛着微红的精光,一同冲进了战团。 火灾比想象的更加严重,这场混战恐怕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浓密的原始丛林烧得七七八八,十人合围的参天大树烧得几乎酥透,连树根都冒着火苗。近千只雷泽龙在炼狱般的烈焰中穿梭翻滚,有些双目泛赤,如同疯魔,有些身受重伤,鳞片都烧光了,骨殖刺穿皮肤,白森森分外瘆人。地面上堆满了枯枝和火灰,灌木丛也着了火,千奇百怪的动物在火焰中乱窜,间或看到一些龙的尸体,烧得连头尾都分不清楚,只能通过残余的鳞片辨认。 体内天然的头龙血统令周惟热血沸腾,看着在火中翻滚惨叫的雷泽龙,按捺不住怒发冲冠,指尖窜过阵阵电流。他的眼珠红得发亮,连视野都开始泛赤,喉咙里不由自主溢出愤怒的“咕噜”声…… “冷静点!”珀西发觉他的异样,警告道,“那些龙只是因为暂时失去领袖才会进攻同类,你得让它们臣服于你,冷静!不要先让自己失控!” 周惟警醒过来,深呼吸,开始默念龙语,那是他在火山口的母岩上看到的语言,他不知道它们具体的含义,只是直觉它们会对这些雷泽龙起作用——这批龙毕竟在次空间被封禁了上千年,刻在二分之一火山中的龙语一定和它们的休眠有关。 与此同时,赫基人发现了珀西的身影,一队战机立刻如鬼魅般掩了过来,开启光炮向他们射击。珀西四只金眸全数睁开,视野达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眼角一撩就看到了偷袭的机群,长尾一摆,掉过头一个火球毫不犹豫糊了过去! 轰然巨响,两架战机在半空中爆炸,闪出刺目的火光。赫基人见识了珀西的威力,不敢再偷偷接近,加之有发疯的群龙在四周乱窜,只好撤出山坳在远处绕圈逡巡。 周惟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龙语构筑的幻境当中,在他眼里所有的雷泽龙都变成了燃烧的火焰,跳动翻腾着,随着他的驱驭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口桀——”龙群渐渐尖叫着靠近了周惟,一只、两只、十只、一百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几百只雷泽龙感受到了他的召唤,自动自觉围成一圈,绕着他在半空中打转。 周惟忽觉胸口一热,倏然清醒过来,一低头,只见挂在他胸口的龙骨钻灿若星辰,散发着耀目的白光,钻出他的衣领飘在空中。 “嗡——”的一震,巨大的能量以龙骨钻为中心轰然荡开,虽然无声无息,但周惟切实体会到了它蕴含的骇人的力量——那力量就像是有个比他声音大一千倍的人在朗读龙语,振聋发聩,惊人心魄。 原本围在他们身边喷火的雷泽龙瞬间凝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悬停在原地,几秒钟后,它们猛然惊醒过来,急速后退,纷纷发出试探性的鸣叫:“呜呜……” 周惟精神一震,合着骨灰钻散发出的能量再次吟诵龙语,以全部的意念召唤着身边的雷泽龙。渐渐的,那些原本将信将疑围在他身边的龙渐渐瞳孔收缩,眼睛发红,不约而同调转身体,以防守的姿态守护在他和珀西的身边。有些体型稍大的雷泽龙甚至主动撤出防护圈,向虎视眈眈逡巡在密林上空的赫基战机群发出警告的啸声:“口桀!” 成功了?周惟虽然累得头昏眼花,眼睛胀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还是不禁心花怒放——这种当大反派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它们好像已经认主了。”珀西直觉最为灵敏,喜道,“快!再接再厉,把剩下的龙都召唤过来!” 周惟“嗯”了一声,忽觉左胸一颤,用手心捂住,依稀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平时不太相同,更有力,更强劲,更稳健……那是龙群给他的共鸣,他已经是这批雷泽龙确认的头龙了! “口桀——”周惟忍不住一阵热血沸腾,展开双翼直飞出去,口中发出神似雷泽龙的尖啸,霸气无比! “卧槽你干什么!”珀西被他的大胆吓个半死,连忙振翅疾飞赶上他二百五一般的步调,“这才收服了一百多头,你瞎嘚瑟什么?还有近千头龙在那儿发疯呢,你给我小心点儿!” 周惟嘿嘿一笑,回他一个短促的唳鸣,挥动双翼穿梭在混战的龙群之中,颈间骨灰钻熠熠生辉,如同星子。珀西拿他完全没辙,只能亦步亦趋追在后头给他保驾护航。 有个这么任性的老婆真是伤不起啊…… 无声的龙语荡漾在战火熊熊的树丛中,渐渐的,那些互相撕咬的雷泽龙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向周惟靠拢,追随着他的轨迹在林间穿梭。跟着他的龙越来越多,最先臣服的带动了彷徨不定的,反应较快的说服了不明真相的,不过十几分钟,整个山坳的雷泽龙都变成了周惟的拥趸,紧紧团结在以他为中心的飞行集团周围。 有些比较彪悍的神龙甚至开始试着挤兑珀西,试图把他摒除在离头龙陛下最近的梯队之外。珀西对这样无厘头的挑衅十分无语,第一时间搓了个火球糊过去,让它们明白了什么叫做“陛下的头马”。 那些盘旋在远处的赫基战机发现大势已去,被反水的雷泽龙喷炸了两架僚机之后彻底放弃,退往硫塞山驻防军团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艘巨大的战舰忽然出现在山坳上方,紧接着,数十艘规模相近的飞船掩杀了过来,以乌云压顶之势将周惟和他的雷泽龙军团死死压制在火海之中。 第105章 大反派的逆袭 EP02 “那是……主君嫡系舰队?”珀西第一时间认出了舰队标记,对周惟道,“回到我背上来!大对头来了,一定是十二祭司收到消息来阻击我们了!” 面对强敌周惟再不敢托大,乖乖落到珀西背上,收起双翅。群龙见大佬对珀西如此“厚爱”,不敢再和他“争宠”,纷纷退开表示友好,有些还对他发出谄媚的“嗯啊”声。 珀西心情有点复杂,敢情周惟的宠爱比他搓多少火球都管用……这强大的男主光环也是醉了! “口桀——”周惟发出低沉的呼喝,群龙立刻环绕在他身边,呈防守态势与主君舰队对峙,虎视眈眈。 滚滚浓烟之中,主舰后舱开启,一个身着祭司袍、体态魁梧的光头男人乘飞翼飞了出来,堪堪停在防护罩保护范围以内:“周惟,是你吗?我是祭司纳什,请你出来说话!” 珀西载着周惟越前数米,还没发话,先一个巨大的离子闪电霹了过去。刺目的蓝光过后,主舰保护罩闪了两闪,熄灭了,足足隔了半分钟才重新启动起来。 纳什被他凌厉的下马威骇得脸色一变,但竟然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道:“周惟,你恐吓我也没有用,请你把我们的主君交出来!否则就算穷赫基举国之力,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个星球!” 这种时候还敢放狠话,周惟对他十分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面子是不打算给他的,慢条斯理从珀西背上站立起来,腰背挺直,微微扬起下巴:“我为什么要走出这个星球?不是你们想尽办法利用伊萨人把我‘请’回来的吗?” 纳什气息一窒。周惟摊开双手环视周遭:“这里是我的故乡,有着我的族群,我留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说完,不动声色地默诵龙语,围绕着他的群龙立刻发出嘈杂的应和声,响彻密林。 纳什被龙啸震地后退数米,却立刻便咬牙顶了上来,沉声道:“不要呈口舌之利,周惟,请你立刻把主君陛下还给我们,否则我们赫基人绝不惮于和你开战。你统领群龙又怎么样?雷泽龙和我们赫基人打了千万年,最终还不是被封进次空间,变成岩浆里的石头!” 周惟冷笑摇头:“好大气口!那我更不能走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把它们都变成石头!” 纳什没料到周惟变得这么强硬,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周惟却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冷冷道:“话说回来,你们的主君陛下之所以离开星寰,可不是因为被我挟持的缘故吧?你现在跑来跟我要人,不觉得尴尬吗?你把他要回去打算怎么办?关进鸠塔,还是让他继续作你们的傀儡?” 纳什瞳孔一缩,没料到他竟已知道主君和祭司殿之间的龃龉,强道:“那是我们赫基人内部的事,陛下是我们的主君,赫基王族唯一的继承人,我们赫基人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周惟不得不承认十二祭司对厄玛还是忠心的,只是大家的三观不一样,这忠心注定不能长久。 “我可以释放他。”周惟抱着胳膊倨傲地睥睨着纳什,道,“但我有条件。” “请说。”纳什见他终于松口,立刻问道。 “你们必须释放所有的雷泽龙,包括硫塞山大本营和星寰皇宫。”周惟肃然道,“从今以后,我们以火焰丛林为界划疆而治,原本伊萨人的属地全部归我所有,赫基人不能越界一步!” 纳什骇然,没料到他竟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更加惊讶的是,周惟竟真的打算留下来,成为雷泽龙的头龙! 经过次空间一役,他不是应该吓破了胆,拼了命地逃回地球吗? 纳什暗恨祭司殿没能识破周惟的野心,更后悔将他想法设法从地球找回来,现在伊萨人倒是灭了,却为赫基帝国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看着周惟嚣张跋扈的样子,纳什心中蓦然升起一股狠意,略作犹豫,悄然后退,收起飞翼站在主舰舱门之上,冷笑道:“这是我们赫基人的帝国,我们刚刚把它从伊萨人手中夺回来,怎么可能拱手送给你一半?周惟,你太贪心了!”说着,步步后退往舱里撤去,“既然你得寸进尺,我也只好以牙还牙!你挟持我们的主君,我今天就要挟持你!我倒要看看你的同伙会不会置你于不顾!”说完双手一挥,两侧飞船群立刻掩上,往周惟头顶压去! 纳什算得很清楚,周惟现在只收服了数百头雷泽龙而已,己方却是主君舰队最为精锐的战队,如果以强火力压制,胜算还是很大的。只要能活捉周惟,就不怕格里佛不交出厄玛! 而且就算一时半会救不会主君,他也不能放虎归山。今天密林一战,周惟号令群龙的威力已经是显而易见,所幸这次只有几百头雷泽龙,如果被他逃走,收服更多神龙,后果不堪设想! “卧槽,这是要动真格的!”周惟略有点傻眼,问珀西,“打吗?还是先带着龙群跑了再说?” “跑不了了。”珀西环视四周,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这个时候跑路,我们没关系,这些雷泽龙可能要受损伤。”怕周惟担心,安慰他道,“放心,就这点儿舰队我还不放在眼里。” “可、可你这不是才受过伤嘛。”周惟迟疑着道,“好多鳞片都没长出来,防护不足,万一挨上一下子多疼。” “有你这话我就不疼了。”珀西振翅而起,迎着头顶乌压压的舰队群昂首飞去,“站稳了!” 周惟双脚稳稳踏在他肩背之处,看着天空中乌云般的敌人,心中豪气顿生,长啸一声才要迎战,忽然闪过一丝残念:他刚才那话是不是在调戏我? “口桀——”珀西先发制人,不等赫基人的炮口对准自己,便一个巨大的火球喷了过去。炽热的蓝焰瞬间吞没了一艘中型战舰,虽然那军舰因为有保护罩并未马上炸毁,但引擎严重受损,能源体着火,冒出滚滚黑烟。 “开火!”纳什在主舰中大声命令,让所有舰艇开启武器系统,无差别轰击周惟和他的神龙军团。原本尚未熄灭的战火顿时更加熊熊燃烧,对这片千疮百孔的山坳再次展开荼毒。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沉重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天体正往大气层内坠落。珀西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化,四只金眸倏然睁开,利剑般的视线扫往高处的云层。 与此同时,纳什也收到了天基侦察哨的紧急报告——有一个装备精良的小型舰队正突破天基防线,往硫塞山火焰丛林地区飞来! “舰队?什么舰队?”纳什焦虑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会是伊萨人吧?” “并不是。”侦察哨回答,“他们的舰艇没有伊萨人的标志,舰体上只刻着一个奇怪的剪影。”说着将实时记录的图像发到了纳什面前。 金色的双眸、雪白的獠牙、优雅的卷发……纳什依稀在这个奇怪的标志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格里佛。 “是周惟的人!”纳什大叫道,“快拦住他们!那是周惟和珀西的救兵!” 然而有些人不是他想拦就能拦得住的,尽管纳什分出了一半的兵力去阻截舰队,还是被对方很快突破了。带着吸血鬼徽标的舰队迅速穿越天基防线,越过云层,接近了战火熊熊的山谷。 “那是……你的舰队?”舰队进入肉眼可见的范畴,周惟看到舰身那似曾相识的剪影,便猜出它是“德古拉号”的同系列产品。 “是的。”珀西在半空悬停,看着自己的舰队越飞越近,道,“应该是格里佛通知他们来接应我们的……来得正好!”说着纵身一跃,迎着最大的那艘铂金色战舰飞去。 主舱门及时打开,珀西一跃而入,化作人形,稳稳扶住从自己背上跳下来的周惟。一名带着墨镜,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向珀西敬了个军礼:“殿下!” “稍息。”珀西打了个手势,对周惟道,“这是我的护卫舰队舰队长。” “您好殿下!”舰队长“啪”地撞了一下脚跟,毕恭毕敬对周惟行了个大礼,“欢迎您来护卫舰队视察!” 周惟被他吓了一跳,讷讷道:“你、你好!”话说老子明明是陛下,什么时候降级成殿下了? 舰队长十分无辜:属下是随着珀西王子称呼您的啊殿下,王子妃殿下…… 第106章 大反派的逆袭EP03 一路跟着珀西走进主舰,周惟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原先他以为格里佛的“德古拉号”装备就够精良的了,没想到珀西这个更是逆天,光主控室里那些复杂的全息控件就看得他头昏眼花。 “殿下!”见他们进来,十几名穿着贝克军服的卫兵立即立正敬礼,“欢迎您回来!” “辛苦了。”珀西向大家点头致意,问卫队长:“情况怎么样?” “赫基人正在调集战舰向我们开火,遵照格里佛殿下的命令,我们暂时没有还击。”卫队长摘下墨镜,向珀西报告,“龙群被赫基人的炮火波及,有一些损伤,我已经派两艘二级战舰去保护它们了。” “很好。”珀西对操作武器系统的卫兵道:“传我的命令,向赫基人开火,但不要给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亡,主要以震慑为主。通知二级战舰,保护好外面的龙群。” “是!” 珀西的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护卫舰队精确调整攻击强度,对冲在最前面的几艘赫基战舰展开反击。密密麻麻的炮火瞬间吞没了那些战舰,将它们的保护罩轰得七零八落,但因为杀伤力经过精确计算,所以并未对舰体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赫基舰队受到强烈干扰,一时之间无法重新开启保护罩,不敢再和他们正面冲突,纷纷后退撤出他们的射程。那些原本被重重包围的雷泽龙在二级战舰的保护下渐渐冲出战团,飞入护卫舰队群里,忠心耿耿地逡巡在周惟所在的主舰四周。 接下来的战况毫无悬念,赫基舰队步步后退,护卫舰队一路碾压,很快便将战线压到了硫塞山南麓最大的要塞上空。 “停止攻击,就地待命。”珀西一直注视着控制台上的全息战况图,这时命令道,“切入赫基人的通讯,让祭司纳什来和我对话。” 通讯兵立刻开始操作,珀西将周惟让到控制台前,道:“你来吧,他这回不会再那么强硬了。” 周惟还来不及从“卧槽我的萌宠居然有个这么高大上的舰队”、“牛逼成这样他为毛还要跟我去抱龙峪当实习生”、“人生赢家的世界我看不懂”等等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被推到了三维摄像头前面。蓝光一闪,通讯接通,纳什的光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关键时刻,禁断症造成的习惯性面瘫拯救了傻眼的土鳖,周惟在人生最懵逼时刻成功hold住了自己的大反派气场。 纳什脸色铁青,显然被刚才那一波攻击整得够呛。周惟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忽然有点奇异的放松,果然手里有枪心里不慌,以胜利者的姿态谈判爽度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哈! “感觉如何?”周惟问道。 纳什冷哼一声。周惟邪魅一笑:“现在我们是不是能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我的提议了?” 纳什强硬地道:“帝国属于全体赫基人,我们是不会屈服的。” “星球属于全体生物,我是不会让步的。”周惟引用了他的句式,道,“我给你两个小时,让硫塞山北麓神龙大本营的守军全部撤出,所有雷泽龙由我全面接管。作为交换,我保证原伊萨自治区以外的地方绝对不会受到龙的骚扰,只要祭司殿不滋事,我绝不主动出击。” 纳什沉吟不语,其实周惟在这样压倒性的优势之下愿意放他一马,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但作为祭司,如果他答应了周惟的要求,就等于把伊萨自治区拱手让给了雷泽龙。 他担不起这个近乎“卖国”的罪名。 “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周惟说,“带着你的舰队走吧,给你的大祭司捎个话——请神容易送神难,想送我这尊大神,就更难了,不付出点像样的代价,怕是不行。” 纳什额头青筋一抖,周惟又道:“至于你们的主君,只要你们不想让他死,他就不会死,明白?” 纳什完全领会了周惟的意思,无奈点头,算是默认。周惟挥了挥手,通讯兵切断线路,通话结束。 “所有舰艇原地待命,监视赫基人撤退。”珀西吩咐卫队长,“三号舰和四号舰去硫塞山北麓的神龙军团大本营,两小时内如果他们不撤兵,就派机甲下去,把他们给我连皮带毛一起挪走。” “是!”卫队长对他凶残的命令全盘领会,去主控台前交代部署。珀西拉着略惊呆的周惟走出了主控室:“去休息一下吧,刚打完一场硬仗,两小时后还得去大本营收编剩下的雷泽龙,有你累的。” 周惟稀里糊涂跟他来到一个宽敞的舱室,被按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这里大概是珀西的寝舱,摆着线条简洁的家具,颇具趣味的摆设,还有一张巨大的床。 周惟的视线在那张床上停留了片刻,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看上去很好睡的样子,果然比次空间那张破床好多了,这下再也不用担心把珀西踹下床或者被他踹下床…… 等等都刑满释放了我为毛还要跟他睡在一起? “在想什么?太累了吗?”珀西发现周围眼神有点发散,担心地问。 周惟回过神来,脸不自觉地有点红,道:“不,不累,我只是有点震撼……当初你说你有个舰队停在太空,我以为充其量就是个两三艘舰艇的小舰队,没想到这么大规模。” “主要是为了对付格里佛。”珀西解释道,“你别看这么大的舰队归我指挥,就觉得我特别高大上,他们都是我父王的人,其实除了你这个‘饲主’我一无所有。” 周惟被他这个离谱的马屁拍得居然身心舒爽,虽然明知逻辑哪里不对,竟不忍心戳穿。珀西再接再厉,把话题往中二病身上引:“你知道,格里佛这家伙病得太重,抓住以后必须动用武力现场镇压,否则一不留神他就溜了。嗯,现在好了,三个拴马桩强力定位,让他溜他也不会溜了。” 周惟果然跑偏了,他之前已经通过珀西知道了格里佛的各种英勇事迹,包括从三岁开始就离家出走,七十多年来写下的遗书(是的他管出走前的留言叫遗书)连起来可绕贝克皇宫两圈等等,现在看到这么大个舰队,对他的了解更是深了两分:“你爸知道了确实得激动得哭出来。” 珀西一笑:“我看也是。” 两人在舱里吃了点简单的晚餐,夜幕已经徐徐降临,卫队长前来通报:“殿下,三号舰和四号舰传来消息,神龙军团大本营的赫基守军已经全面撤离,可以过去接管了。” 珀西看看时间,不多不少刚刚两个小时:“他们倒是很守时,纳什的舰队情况如何?” “已经撤回星寰。” “很好。”珀西点了点头,请示周惟:“可以出发去大本营了吧?” 周惟心中一暖,珀西在这些小细节上总是特别给他面子,欣然道:“走吧。” 卫队长看着不知道是装孙子还是真孙子的王子殿下,暗叹妻管严真是家族遗传,连逼格最高的珀西殿下竟也不能免俗! 很快,护卫舰队便抵达目的地,硫塞山北麓气候十分寒冷,伊萨自治区损毁极为严重,只有大本营所在的山谷情况略好,显然是战后紧急维修过。 “那就是神龙所在的营房。”卫队长指着全息三维图上一片半球形的建筑群道,“扫描显示其中关押着数千头雷泽龙,它们情绪很不稳定,经常互相攻击,连原先镇守在这里的赫基守军都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因为厄玛长期不在,没人统领它们的缘故。”珀西皱眉,问周惟:“你还可以吗?现在下去收服?” “没问题。”周惟血统中属于龙的那部分热血沸腾,也许是感受到了同类的召唤,跃跃欲试道,“你和我一起去?还是指挥舰队先在附近的驻地降落扎营?” “我跟你去。”珀西理所当然地说,“扎营的事交给卫队长就可以了。” 卫队长连忙打包票:“您放心地去吧,殿下!”保护好王子妃殿下就可以了! 主舰舱门开启,珀西一跃而出,化作龙形,周惟轻车熟路跳到他背上,向逡巡在四周的雷泽龙打个呼哨,群龙立刻呼啦啦围了上来,先是亲昵地绕着他们转了两圈,而后才簇拥着他们往地面飞去。 神龙大本营由数百个半球形的龙巢组成,从前大约是赫基人的后勤仓库,穹顶很高,围墙坚固。周惟越是接近,就越感受到龙的气息,和他之前在山坳里收服的雷泽龙一样,它们焦虑而暴躁,充满攻击性,又渴望强者的统帅与压制。 “口桀——”周惟感受到族群的痛苦,不由自主发出安抚的长啸,簇拥着他的龙群跟着应和,此起彼伏,排山倒海一般。 龙巢中的雷泽龙听到了来自天空的声音,先是杂乱无章地吼叫了一通,等周惟默诵龙语,用心召唤,渐渐平静下来,所有叫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振聋发聩的力量! 珀西自认气场强大,此刻被数千头雷泽龙整齐划一的应和之声震撼,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热血上涌。 这感觉太奇怪了……珀西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落在营地最中间的一个大型龙巢的穹顶之上,默默感受着内心那股蠢蠢欲动的能量,依稀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周惟时如同被巨锤击中,差点腿一软跪在他面前的情形。 明明是不一样的物种,为什么我总是会被他的威慑影响? 难道……蝠魟龙和雷泽龙之间有着什么微妙的联系? 第107章 大反派的逆袭EP04 周惟在群龙的呼喊之中吟诵龙语,无声的召唤激荡在龙巢上空,追随着他的雷泽龙四散开去,飞入一个个龙巢,以特殊的语言向同伴传递着王者归来的消息。原本一盘散沙、互相攻击的龙群再次凝聚起来,纷纷飞出龙巢,盘旋在周惟所在的穹顶四周,听从他的安抚与召唤。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的顺利很多,归顺周惟的雷泽龙越多,他的威慑力就越强大,接下来的召唤也就越轻松。不过几个小时,大本营所有的雷泽龙便完全臣服在了他的麾下。 数千头巨龙飞翔在营地上空,黑色羽翼将天空中的星光遮挡殆尽。周惟停止吟诵,张开双翅飞上天空,群龙自动让开,以他为中心盘旋逡巡,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龙吟之声响彻天际,如同传颂亘古的传奇。 头龙的力量真炫酷啊……珀西昂首望天,看着众星捧月般的老婆,骄傲之余不禁有一点淡淡的失落——感觉自己的夫纲有点危险呢…… 周惟将自己的小弟们安抚完毕,送回龙巢,已经是子夜时分。卫队长以龙巢群为中心在四周扎营布防,大型舰艇仍旧悬停在驻地上空,地面只派遣了一些穿梭机和全地形战车。珀西和周惟的住处被安排在驻地中心,一座安保严密的指挥所里。 卫兵送来了宵夜,周惟饿得前心贴后背,立刻坐在桌前大吃特吃。话说当领导真是个体力活啊,没一把子好力气还真撑不下来。 珀西看了卫队长送来的布防图,对他的安排表示满意:“很好,让舰队时刻注意星寰方面的动向,万一纳什回去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来偷袭。”又吩咐他去冰谷,“格里佛一家还在亚大陆,把他们接过来吧,小孩子需要温暖的环境休息,让航医给他们做个新生儿体检。” “顺便叫人看看我的龙群。”周惟已经完全带入了“头龙陛下”的角色,抽空插嘴道,“你们舰队有兽医吗?” “……没有。”卫队长瀑布汗,“不过应该能抽几个航医暂时顶替一下,他们都有全科行医执照,对蝠魟龙的身体构造十分了解,大概雷泽龙也能应付。” 珀西黑线,敢情我从小到大看的都是兽医? 周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高兴地说:“那就麻烦他们了!” 吃完宵夜周惟还想跟医生们去龙巢看看,珀西制止了他:“你该休息了,我看你精神有点亢奋,这不是好兆头,别用脑过度虚脱了,后头的事情还多着呢。” 周惟被他一提醒也觉得身上怪怪的,体内似乎流淌着一种特别奇特的力量,大脑嗡嗡作响,体温升高、骨骼发痒、皮肤发毛……倒和当初要长翅膀的时候感觉挺像。 不会是又要再长一对翅膀吧?周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决定还是睡一觉冷静冷静:“那我去睡会儿,等格里佛他们回来叫我。” 一夜好睡,连梦都没做一个,周惟醒来时天光大亮,格里佛一家已经被接到了大本营。 两个鸡宝自打出生还没出过亚大陆,一上地面就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在亲爹头上直跳脚,一会儿要摘星星,一会儿要摸光环。格里佛被他们吵得都要炸裂了,没办法载着他们去天上飞了一圈。 周惟下楼的时候格里佛刚带两个鸡宝回来,大毛已经睡着了,躺在他的发丛里吹着鼻涕泡,小毛还在垂死挣扎,迷瞪着眼睛要东西吃:“啾~!”饿! “他们没什么不适应吧?”周惟对两个毛球爱心比较泛滥,摸了摸小毛头上的呆毛。小毛立刻被吓醒了,瞪着四只绿眼睛看着周惟,完全不明白隔了一天一夜为毛二叔\舅舅\姨妈\姑母的气场更强了,不由自主膝盖一软跪倒在爹的卷毛里。 格里佛也觉得膝盖有点软,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没补钙的缘故,答道:“孩子们都挺好,就是有点亢奋,航医已经给他们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倒倒时差就好了。”随后叫人带两个毛去喝奶睡觉。 搞定了小孩子,四个大人才安安稳稳坐到了一起。珀西刚刚巡查营房回来,道:“龙群很平静,斗殴现象已经没有了,我叫人把受伤的龙隔离到了最大的龙巢里,医生们已经去给它们诊治了。星寰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纳什回去以后祭司殿也没有派人来偷袭,大概是忌惮我们手里有厄玛。” 他办事周惟自然放心,唯一担心的是星寰那边还有一些没安抚的雷泽龙,便问厄玛:“星寰还有多少龙?守卫严密吗?不知道有没有发生和这边一样的骚乱……话说有没有可能我带一些小弟过去把它们给召唤出来?” “没有这边大本营的龙多。”厄玛虽然身体还有些羸弱,但精神头极好,回答道,“它们算是我当初的嫡系,跟我时间比较长,稳定性更好一些,骚乱应该不严重。至于怎么去解救它们,我倒觉得不必你亲自出马,只要派一些已经驯服的雷泽龙过去召唤就可以了。龙群有自己的语言和沟通方式,不一定凡事都由头龙解决。” 对对对,当领导就是应该知人善任,不然啥事儿都靠自己不累死了?周惟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那我稍后选一千头身强力壮的小弟过去召唤它们!” “聚拢神龙并不是很难,但接下来的事情就难办了。”珀西的考虑比较长远,“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统治它们,如果有一天你离开,它们还会分裂、内斗、波及人类,我们面临的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这个问题我想过。”周惟说,“收服所有的雷泽龙以后,我会花一些时间安抚和引导它们,化解它们身上的戾气。今后它们还是要交给厄玛和格里佛来统治,这个国家好不容易才统一,不能继续分裂。” “这恐怕不是你单凭安抚和引导就能达到的。”珀西说,“它们有它们的天性。” “我知道。”周惟解释道,“厄玛有龙的血统,只要我不在,他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龙群。雷泽龙的天性是臣服于头龙,头龙的推选虽然和父系血统有关,但最重要的还是凭借实力。昨天山坳大战的时候你注意到没有,只要你是龙形态,雷泽龙就会默认你的同伴身份,我想格里佛也是一样,只要他以蝠魟龙的形态取得龙群的尊敬和信赖,就能取代我成为头龙。” “噗——”格里佛正在喝茶,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说啥?让我取代你?你这是要禅让吗?” “差不多吧。”周惟从脖子上取下龙骨钻,道,“这是我爸——也就是佐伊——留给我的,我一直以为是他的骨灰钻,上次在次空间才知道这是我爹……那啥,就是上一代头龙的颈骨制成的。等我归拢了所有的龙,让龙群的运行走上正轨,就把它传给你,有了它的加持,以你的战斗力轻轻松松就能当上新一代的头龙,就算有人不服,还有厄玛帮你镇压。” 珀西听得连连点头,这主意再好不过,到时候他和周惟回地球过小日子,格里佛在赫基星球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势力,能和厄玛相辅相成,不至于吃人家的软饭了。 格里佛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端着茶杯看了周惟半晌,忽然嘴角一抽:“我怎么感觉莫名其妙低了你一辈?以后见面我该叫你啥?父王吗?” “干爹吧。”周惟摸着下巴说,“咱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格里佛大怒,珀西还帮着老婆给他拱火:“对啊,你们是上下传承的关系,相当于师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干爹再合适不过。” 格里佛忍不住冲上去揍他:“去你妈的,别把自己摘出去,咱俩是平辈儿,我叫他干爹你也得叫!”和他结婚你特么就是乱|伦了傻逼! 珀西被他一拳揍在腹部,也是一口水喷了出来,丢下茶杯扑上去还击:“别以为你家人多我就不敢揍你,妈的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未婚先育一胎生俩,老子最恨你这样的人生赢家! 兄弟俩莫名其妙打在一处,厄玛都惊呆了,原本以为他们俩和大小毛一样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呢,敢情这玩意不是遗传的吗? “有话好好说,别打了!”周惟在次空间早就习惯了他们定点互掐的状态,淡定地过去拉架,“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给孩子们做个榜样不成吗?” 珀西一脚踢在格里佛腿上:“老子还没当爹!” “你随我,我都当干爹了你也算爹!”周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边拖着珀西的胳膊把他往后拉,一边笑。 格里佛气个半死:“你们他娘的给谁当爹呢?做梦!” 周惟嘿嘿笑着冲厄玛使眼色,“还不帮忙?等他俩拆房子吗?” 厄玛淡定地一个托肘锁肩,把自己的老公拖到安全地带:“他们开玩笑的,别闹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就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周惟和稀泥,“咱们都是好兄弟,我的小弟送给你,你叫我一声大哥就行啦。” “我七十多你二十五,你让谁管你叫大哥?”格里佛气咻咻反驳。 “那叫嫂子吧。”珀西勾着周惟的脖子,笑嘻嘻说,“厄玛是你哥嘛。” 格里佛再次暴走:“你们两个狗男男……” 厄玛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插|入他们这种无厘头无逻辑无营养的“讨论”,只能庆幸自己力气够大,不至于让格里佛把这件好好的会议室给拆了。 第108章 坑爹货的脑洞EP01 折腾半天,正事儿也没扯明白多少。厄玛拖着骂骂咧咧的格里佛去看孩子了,周惟和珀西拍拍屁股去龙巢选拔派往星寰的雷泽龙。 群龙现在对周惟非常驯服,甭管他走到哪儿大家都是俯首帖耳。周惟很是体验了一把当老大的威风,和珀西挑出一千来头体格健壮、灵敏机警的成年龙,亲自送到硫塞山南麓,靠近赫基人要塞的地方。 群龙在他的授意下往星寰的方向飞去,周惟骑在珀西背上看着消失在远处的黑点儿,有点担心地道:“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把星寰的龙带回来。” “应该可以吧。”珀西悬停在一片树林上空,道,“厄玛对星寰的情况很了解,他说可以,应该就可以。” 珀西说的没错,在原地等了大约几个小时,派出去的龙群就成群结队地回来了,还带了不少新同伴,队伍一下子扩大了两倍有余。不过周惟的担心也不是多余,有三分之一的雷泽龙身上都带着伤,明显是被光炮轰击所致,可见星寰守卫还是增强了不少。 两人带龙群回到大本营,将受伤的龙送去临时组建的医疗处治伤。舰队医务官接收了新伤员,对珀西道:“殿下,我发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向您和格里佛殿下详细地汇报一下。” 珀西见他说得严重,立刻叫人通知格里佛夫夫去会议室。 “我在治疗雷泽龙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令人吃惊的现象。”会议室里,医务官在圆桌上投影出一个雷泽龙的三维解构图像,“雷泽龙的骨骼结构和蝠魟龙非常接近,肌肉、内脏、血管等等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我想你们都已经发现了,只看外观的话,雷泽龙很像缩小版的蝠魟龙。” 珀西和格里佛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沉,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们和雷泽龙太像,也不会被当做怪兽封在次空间里了。难道蝠魟龙和雷泽龙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 坑爹啊不会吧…… “所以我抽取了一些雷泽龙的dna,和我手头的蝠魟龙样本做了一个比对。”医务官歉意地对珀西和格里佛道,“对不起,两位殿下,我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调取了你们的样本,因为实在是太好奇了。” “没关系,紧急情况下你是有这个权限的。”珀西宽容地摆了摆手,“说你的结论吧,经过比对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你们的dna链和雷泽龙有大幅度的重合。”医务官语出惊人,“从物种起源的角度来讲,我认为你们可能来自于同一个祖先!” “什么?!”珀西和格里佛都惊呆了。两个毛本来蹲在格里佛头上,感觉他的卷毛有炸起来的趋势,互相拉扯着从他的发从里爬了出来,扑闪着小翅膀跳到了厄玛头上——出生不过两三天,这俩已经长大了一圈,小翅膀十分有力,能扑腾着飞几下了。 然而厄玛的头发也没有平时那么柔软,乍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推论,他也是诧异万分,头皮发麻。 “啾~”娇气的大毛对大人不稳定的发质发出不满的抗议,跃跃欲试地观察了一下医务官的脑袋,发现对方竟然是地中海,于是无奈地摊了摊翅膀尖,勉强在厄玛头上趴了下来。 小毛心疼地摸了摸哥哥的头顶,挨在他旁边安慰:“啾啾,啾啾啾!”起码是金色的,金色美! “你是说,雷泽龙其实是伽马星系……不对是我曾曾祖父他们星系的生物?”珀西难以置信地问医务官,“他们其实不是赫基星球的原生物?” “不,据我猜测,事实可能恰恰相反。”医务官认真地说,“雷泽龙是这里的原生物,蝠魟龙则是亿万年前离开赫基星球的某个雷泽龙分支,经过长时间的进化融合,渐渐变成了蝠魟龙。” 珀西和格里佛都被这个大胆的推论震撼了,对视一眼,同时摇头:“不,不可能,拓扑星系这么复杂的环境,亿万年前雷泽龙怎么可能离开这里去到其他星系?” “也许有外来物种的帮助,比如您曾曾祖他们星系的高等生物。”医务官振振有词地解释道,“长期以来我就发现蝠魟龙和他们星系的其他物种有本质上的区别,比如体能超强、婚姻禁忌等等,如果你们本来就是外星系的舶来物种,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料想两位殿下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医务官也没有强行科普,而是将自己做过的检验结果一一呈现在全息投影上,悄然告退。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四位当事人,哦,如果把大小毛也算上的话就是六位。珀西接受现实最快,医务官离开之后他便将检验报告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dna比对结果上。 “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珀西对大家说,“从dna看,我们吻合的对数非常高,确实像是一个物种,只是我们进化更高阶一点,因为融合了其他星系的生物基因,结构更加复杂。” 周惟是动物学出身,多少也能看懂一些数据,感叹道:“于是蝠魟龙和雷泽龙的关系,就像是人和猿的关系……” 格里佛瞪他一眼,周惟诚恳道:“那嫂子你说。” “你!”格里佛刚要跳起来,被厄玛抱住了。厄玛也不劝他,也不说周惟和珀西,直接把话题拉回来:“这么说赫基星球很有可能也是蝠魟龙的故乡?”他现在已经抓住了和这三个无厘头爱好者聊天的诀窍——那就是不要歪楼。 “是哦,那这么说起来其实我们都有同一种血统了?”周惟愉快地发现他们四个现在是一个物种了,“我们都是雷泽龙的后代?” “……”其他三人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就算雷泽龙真的是蝠魟龙的祖先,他们面临的问题还是照样没办法解决——怎么才能让赫基人和雷泽龙和平共处? 老问题再次被摆在了桌面上,周惟把玩着他的龙骨钻,道:“现在雷泽龙是统一了,聚居地暂时也有了,赫基人忌惮厄玛的安慰,短期内不会攻击我们,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还得想办法让他们接受龙。” “谈何容易。”厄玛下意识摇头,差点把大毛甩下来,惹来一阵生气的娇嗔,连忙用手扶了扶,道,“千万年的传统,上一代的恩怨,别说十二祭司,就算普通赫基人,也很难接受和雷泽龙划疆而治。” 珀西关闭全息投影,道:“这种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解决起来不是一朝一夕,既然格里佛可以接手周惟的位子,你们不妨从长计议。” 格里佛抬头乜斜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怎么着,这就想撂挑子了?” 珀西皱眉,想说没错老子每天看着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就怒火中烧,分分钟都想带着老婆回家谈恋爱抱窝,但鉴于周惟那耿直的性格,还是违心地道:“没有!” 周惟控龙打仗还行,搞政治就没辙了,左看看,右看看,从厄玛头上把小毛拎下来:“你努嘴干什么?是不是要拉屎?” “啾!”小毛甭管他再和颜悦色还是怕得要命,叉着小细腿哆嗦了两下,把屎又憋回去了,涨地直打嗝:“嗝儿!” “呀,它好像吃多了。”周惟转手把小毛又搁到了格里佛头上,“你别给他喂那么多,你看才两天就胖成球了。” “小孩子胃口好你也要管,你管得可真宽!”格里佛拍开他的手,真怀念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禁断症啊,自打和珀西混在一起以后这货就越来越讨厌了! “珀西说得对,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厄玛在关键时刻及时拉回话题,“不过不管怎么样必须走出第一步,我想尽快和塞提亚谈谈,让祭司殿接受我和格里佛的婚事,以及大毛和小毛……两个孩子的身份。”这俩名字实在是太魔性了,他每说一次就觉得自己第审美观遭到了强制清洗。 不过看在是周惟起的份上还是接受吧。 大家都看向格里佛。格里佛严肃脸沉思了半天,忽然说:“我有个快速解决的方法。” 众人愕然,虽然他物理智商是比较高,但这么快就能想到什么绝招也太诡异了吧? “其实这件事从逻辑上分析很简单。”格里佛见三人都仰慕(并没有)地看着他,越发胸有成竹起来,“赫基人在历史上曾多次召唤和利用过雷泽龙,纵观整个历史我们就能发现,只要有外部强敌入侵,赫基人在无力驱逐的情况下就会暂时放弃他们的所谓‘传统’,和雷泽龙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这次周惟被找回来,也是因为一样的原因——伊萨人入侵。” 他说的句句在理,但大家还是没弄懂他要说什么。只有珀西依稀感觉到了他的一点点脑洞,脊背莫名发寒:“你是说,为了让赫基人再次接受雷泽龙,我们需要给他们找一个比伊萨人更加强大的敌人?” “对!”格里佛给珀西的机智点赞,“其实任何民族都是一样的,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才会暂时团结起来,对第三者的仇恨是凝聚他们的最有效的动力。” “然而这又有什么卵用?”周惟全都听懂了,但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促成统一战线的捷径,“伊萨人都团灭了,难道我们要把彼尔德和加勒的骨灰挖出来让他们造反吗?” “不,还是让他们继续安息吧。”格里佛说,转向珀西,亮晶晶的眼睛直视他的双眼:“你忘了,父王正在赶来赫基星球的路上,卫队长说已经收到了首相大人的消息,二十天之内他们就要登陆了!” “……”珀西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那微妙的担忧竟然成了真的,这个宇宙第一坑爹货果然想出了与众不同的坑爹姿势。 “你想让父王扮演大反派,直接攻打赫基星球吗?”珀西惊得声音都有点抖了,“卧槽你还真是毁人不倦,父王加冕的时候就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发动侵略,你竟然想拿他老人家的清誉来搞阴谋诡计?” “只是假装侵略而已,又不是真的,不算违背誓言好么!”格里佛义正辞严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不是父王从小教导我们的吗?” “……”周惟和厄玛已经过度惊吓以至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格里佛越想越觉得自己圣明无比,天纵英才,感叹道:“他不是一直说我坑爹货么?这次我可算是实至名归了,谁能坑爹坑得像我这么专业?” 话音刚落,忽听头顶传来打雷似的一声巨响——“咚”!接着,淡淡的臭味飘散在他的天纵英才的头顶,小毛终于把那坨被周惟吓回去的屎拉了出来。 “现世报啊。”周惟感叹地说,“坑爹这种事,看来是遗传的……” 格里佛僵硬地把儿子从头上拎了下来:“你可真是你爷爷的亲孙子啊!” 小毛傲娇脸:“啾!” 第109章 坑爹货的脑洞 EP02 格里佛的提议虽然坑爹,但大家消化一番以后竟然发现十分可行! 首先麦考大帝绝对有扮演大反派的能力,他老人家这次是带着他的嫡系皇家舰队来的,好几个高级将领随行保护,想打个小星系都不在话下,别说赫基星球这种鸟不拉屎的小星球了。看小说到其次贝克王国所在的伽马星系离这里极为遥远,两国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从未打过交道,连民间都没有通商的记载,假装侵略者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完全不影响将来换个番号再来走亲戚。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眼下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侵略者”了。 ok,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如何说服麦考大帝配合他们这个实至名归的“坑爹计划”? “谁提的这事儿,谁上。”珀西虽然曾经也是个熊孩子,但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再说将来还要跟亲爹求情放他大假让他去抱龙峪追老婆,这种时候他可不愿意把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 “我上就我上。”格里佛这一刻好汉附体,当仁不让,“反正他要不答应我就不让他登陆,到时候带着小弟硬上去打就行了,我就不信他不反击,这样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你还是好好跟他老人家说吧。”厄玛一听这话头都大了,及时勒住他脱缰野马一样的脑洞,“说好的计划就不要胡乱改了,你们可是亲父子,别闹得无法收场,孩子们可还要认爷爷呢!” “是啊,你这想法也太彪了。”周惟附和地说,“真打起来多伤和气?要是被人知道你们打仗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你爹不肯和你打仗,那你们就成了全宇宙的大笑话了。” 珀西把周惟这拗口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现在他们家已经是全宇宙的大笑话了,扶额道:“你靠点儿谱吧,格里佛,哥教你个乖,到时候你就打苦情牌,不行把大小毛往父王面前一塞,以他那爱鸡如命的性子肯定当时就答应你了。” “是啊是啊,还是好好说吧。”厄玛真怕格里佛脑子一抽再弄出什么可怕的后续计划来,连忙跟着劝。 如此英明的计划居然被驳回,格里佛有点儿不甘心,但看看吃饱拉尽活泼可爱的两个儿子,又觉得使用亲情武器也挺好,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吧,那我先这么试试看吧!”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连两个毛也跟着长叹一声:“嗳……” 一切议定,珀西命卫队长接通了麦考大帝的通讯。格里佛作为坑爹计划的总设计师,理所当然被推在前面堵抢眼,不过为了防止他脑洞跑偏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其他三人都在旁边守着,时刻准备将他强行拖走。 蓝光一闪,麦考大帝的三维头像出现在全息控制台上。据说他已经好几百岁了,看上去却还是中青年的样子,和珀西、格里佛有五六分想象,只是皮肤更苍白一些,头发和眼珠都是浅淡的银灰色,气质高贵冷淡。 “格里佛,是你吗?”隔着全息线路,英明神武的麦考大帝有点分不清他的两个儿子。 “我是珀西,父王您又把我们认错了。”格里佛面瘫脸道。 “放屁!”麦考大帝在傻缺面前丝毫不顾及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像所有被熊孩子折腾了半辈子的爹一样骂道,“瞧你那一脸欠揍样儿,还好意思装别人!好好跟老子说话!” 格里佛这才翻个白眼,露出真面目:“好吧,我是格里佛,父王您眼神见长呀。” “我还当你成家了能长进点儿呢,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麦考大帝啧啧道,“话说你们那个什么‘好机油’帝国现在闹得怎么样了?跟‘一生黑’打完仗没有?你和珀西最近都没写信给我报告情况呢。” 次空间之战爆发以后格里佛和珀西就和老爹断了联系,算下来都有一百多个标准日了,格里佛不禁暗叹自家亲爹心真大,道:“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伊萨人死光光了,赫基人占领了整个星球。” “你是说那个什么彼尔德王吗?”麦考大帝饶有兴致地问,“他和他老公……他哥……他老公哥打起来了?离婚了?” “……不是。”格里佛简明扼要地把整件事给他亲爹讲了一遍,麦考大帝听得简直都两眼放光了:“哎哟喂,真有这样的事?你和珀西真的被你媳妇儿给差点干死?” 格里佛差点暴走:“父王您能注意一点自己的措辞吗?我跟您说实话不是让您来嘲笑我的!” 麦考大帝哈哈大笑:“不让我笑你告诉我这么好笑的事情干嘛?” 这次连珀西都要黑线了,忍无可忍地凑过来:“父王,您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行吗?” 麦考大帝还算给珀西几分面子,毕竟依他看格里佛这个傻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能接他班的人只剩下一个珀西:“好吧我不笑了,那什么,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带着一群什么雷泽龙,和老赫基人干上了?” “对!”格里佛说,“现在我们有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需要您的帮忙,只要执行了这个计划,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计划该不会是你想出来的吧格里佛?”麦考大帝似笑非笑地问。 “就是我想出来的!”作为六人团队的智商担当(并不是),格里佛得意地说。 “那就是要坑爹了?”麦考大帝对自己的儿子无比了解,支着下巴笑问。 格里佛又想暴走,转念一想他这么说也对,便默认了,把自己鬼斧神工的“大反派”计划讲了一遍:“就是这样,现在您只要帮我们假装攻击一下赫基星球就行了,不过你可悠着点儿,别真伤着他们,他们可都是我的子民!” 麦考大帝一脸被雷霹了的表情,张着嘴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直到格里佛以为线路卡了要叫通讯兵来调试,才“哎哟卧槽”了一声,道:“格里佛你可真是我的亲儿子,这么缺德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 格里佛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感觉他似乎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但听他的话仿佛又不是赞同的语气,不禁有点疑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麦考大帝撮了两下牙花子,问另一个儿子:“珀西,这计划你也有份吗?” 珀西在这种时候是万万不敢和格里佛争功的:“并没有,这是格里佛自己想出来的。” 格里佛瞪他一眼,给他做了个“鄙视你”的手势,珀西无奈道:“不过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父王您不妨考虑一下,毕竟将来他要在这里生活,赫基人对龙的成见又太深了,想要速战速决,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麦考大帝摸着下巴沉吟不语,脸色变幻不定,到底是当惯星系扛把子的人,沉默起来压力十足。坑爹四人组面面相觑,想要再说服一下,又不敢贸然开口,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真是……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呀。”良久良久,麦考大帝“啧啧”了一声,叹道,“我活了这把岁数,还从没见过这么脑洞清奇的计划。” 格里佛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不由着急起来,大声道:“我就脑洞清奇了怎么着吧!父王您看过珀西的医务官发过去的研究结果吗?雷泽龙和蝠魟龙dna大幅度重合,赫基星球算是我们蝠魟龙的发源地!我现在留在这里就算是给您守着祖坟了,您出点儿力帮我摆平麻烦又有什么不行?” “……”要不是隔着全息系统,麦考大帝都想钻过来把这个小王八羔子打一顿,“我连你都管不了我还管的着什么祖坟?再说你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祖坟是这么定义的吗?” “您就给句痛快话吧!”格里佛中二病发作,神都拉不住,“您要不帮忙我就想办法找增曾祖父去,我倒要看看他管不管咱家祖坟……” 关键时刻珀西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将这个脱缰的野马拖出视频范围丢给厄玛,对亲爹诚恳道:“父王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心里着急口不择言而已,赫基帝国的形势太混乱了,他只是想早点搞定,毕竟孩子们需要合法的身份。”说着将大小毛拎了过来,“父王来见见两个小鸡宝吧,小个这个是哥哥,叫大毛,大个这个叫小毛,是弟弟。” “……”麦考大帝看着两个萌萌哒小鸡宝,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但听听他们的名字,又是一股邪火往外冒,“这谁给起的倒霉名儿,好歹是咱们家的小王子,怎么起个狗名儿?” 周惟默默捂脸,珀西立刻替他解围:“只是小名而已,贱名好养活。这俩孩子太可怜了,打从娘胎里就没消停过,因为人龙恩怨,厄玛怀着他们的时候被追着跑了半个星球,差点就没命了。” 这才是向爹求助的正确姿势啊……麦考大帝欣慰地想,幸亏还有一个儿子智商是在线的。珀西见爹的表情有所缓和,连忙再接再厉:“孩子们的大名当然是请您来起了,这是我们几个商量好的,您身份尊贵,压得住邪气。” 其实一见两个孙子麦考大帝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看珀西态度这么诚恳,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好吧,我和你们的父亲商量一下,起名是大事,好名字会带给孩子们一生好运的。”顿了顿,又道,“叫格里佛那个败家孩子过来吧,我同意你们的计划了。” 第110章 坑爹货的脑洞 EP03 听道亲爹天籁一般的回答,格里佛一秒钟上线:“父王您可别反悔!” “我又不是你!”麦考大帝瞪他一眼,道,“既然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我就帮你们一次吧。小说”又道,“厄玛呢?叫他来。” 厄玛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不知道是岳父还是公爹的面前:“您好,麦考陛下。” 麦考大帝看了他半天,叹气,道:“算啦,你们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厄玛愧疚道:“对不起,陛下,因为我的一些错误,让格里佛……”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麦考大帝打断他的话,说,“既然格里佛已经原谅了你,我也不会再翻你们的旧账。过去的已经过去,吸取教训,把将来的日子过好吧。” 厄玛十分感激他的宽宏大度:“我会尽我所能。” “格里佛从小就性格跳脱,我和他的父亲都拿他没办法,能让他吃点亏,知道什么是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是一件好事。”麦考大帝对自己的儿子相当了解,“虽然你留下了我的儿子,但给了他一生的事业,说起来我也应该感谢你。以后希望你们以后能真诚对待彼此,互相保护,互相成就。” “我会的。”厄玛诚信诚意道。 麦考大帝点点头,叹息道:“我这辈子一直是正义的化身,还没当过大反派呢,这次就算送你们一个结婚礼物吧。稍后让珀西写个详尽的计划书给我,我会尽量配合你们的。” 四人诚心道谢,麦考大帝看着他们四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心中也是大感安慰,最后点了点格里佛的脑袋:“你呀,既然说要守祖坟,就给我守好喽,说不定你曾曾祖父心情好,哪天和我一起来祭祖呢。” “您就放心吧,父王!”心满意足的某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坑爹计划最艰难的环节顺利解决,四人组都是精神振奋,不过舰队还得一些日子才能到达,在此期间他们还要做一些必要的前期准备工作。 珀西和他的幕僚做了一份详尽的计划书,一份发给麦考大帝,一份交给周惟和厄玛。在“大反派”发动“侵略”之前,他们必须和星寰建立联系,为人龙统一战线”的形成做好铺垫。 周惟遵照计划和星寰建立了对话,请十二祭司择日来双方交界处就领土分割和主君交换事宜进行谈判。 十二祭司接受了和谈。约定之日,双方在硫塞山南麓一处废弃的营地会面,周惟提出了上次和纳什谈过的条件。不出所料,十二祭司对此坚决反对,并提出了他们认为合理的条件——周惟释放厄玛,作为回报,赫基人允许他和珀西、格里佛安全离开赫基星球,以后双方再无瓜葛。至于雷泽龙军团,今后则继续由厄玛掌管,圈禁在硫塞山北麓大本营内,只要不危机赫基人的安全,他们绝对不会进行残杀。 周惟自然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于是双方不欢而散,约定数日后再进行第二次会谈。这次周惟是和厄玛一起来的,并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格里佛留下来和厄玛结婚,作为赫基帝国的王后(格里佛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但暂时被大家驳回了),和周惟、珀西共同掌管神龙军团。这样等于赫基人拥有对雷泽龙的协管权。 另外,大小毛的身份也必须确定下来,作为正宗的赫基王子,将来的王位继承人。 十二祭司一听这条件简直炸了——他们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格里佛和厄玛的婚姻! 龙和人堂而皇之地结婚了,还成了赫基帝国的王后,这不是打老先人的脸吗?! 厄玛早已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和塞提亚单独谈了一次:“格里佛并不是雷泽龙,塞提亚大人,你应该很清楚,他有人和龙两种形态,只是龙形和雷泽龙有些相似罢了。” “您还在被他蛊惑!我的陛下。”塞提亚这些天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原本便佝偻的腰直像是要折断了一般,焦灼地跟厄玛打手语,“也许他是从外星系来的,也许他是有两种形态的高级生物,但他身上一定有着雷泽龙的血统!造物虽然神奇,但并非无迹可寻,典籍记载亿万年前曾经有一支人龙组成的部族逃离赫基星球,最后不知所踪。他一定是那支人龙的后代!就算他们再和外族人混血,再进化,雷泽龙的血统还是牢牢刻在他们的骨头里,他们就是龙,不折不扣的龙!” 厄玛没想到典籍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竟然和医务官的推断不谋而合,但这种时候他不能附和塞提亚的论断,强硬地道:“你的说法完全没有证据,塞提亚大人,这只是你的推测。格里佛来自于伽马星系,是百分之百的贝克人,和雷泽龙毫无关系。我和他的婚姻最多是异族联姻,绝对不涉及家族禁忌。除非你拿出实际的证据来,否则您无权反对我们的婚事!” 塞提亚憋得脸色通红,咳得差点儿断了气。厄玛想起他为自己牺牲儿子,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心中也是十分不忍,柔声劝道:“请你成全我们吧,塞提亚父亲,无论你的推断是否正确,我们的婚姻已成事实,我们的孩子必须得到应有的身份。” 塞提亚见他如此执着,不禁深深叹息,然而终究还是没有点头答应。 第二次会谈仍旧无果,但已经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做好了铺垫。十几个标准日之后,麦考大帝的皇家舰队终于穿越了拓扑星系的系外星云,到达赫基星球。 “决战”的钟声敲响了,一切都按照珀西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贝克皇家舰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虚拟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番号,向赫基帝国最大的空间港发动了攻击。 十二祭司万万没想到厄玛当初在鸠塔的语言竟然成了现实,伊萨人刚刚被打败,更加强大的敌人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赫基军团仓促应战,祭司纳什率领一干将领赶赴空间港迎敌。然而落后的赫基军队连伊萨人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麦考陛下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便节节败退,丢失了他们最大的空中基地。 不知名的敌人冲破了赫基帝国的天基防线,直接威胁到星寰的安全,千钧一发的时刻,厄玛和周惟主动向十二祭司投出了橄榄枝,带领一直装备精良的雷泽龙军团加入了星寰守军。 在周惟和厄玛与赫基人谈判的时候,格里佛也没闲着,珀西给他安排了一项技术型任务——将雷泽龙军团机动化。于是在卫队长和一众工程师、工兵的帮助下,他以最快的速度制造了一批龙形机甲,由周惟训练装配,组建出了一支一百头龙的机甲战队。 虽然因为时间和资源的限制数量有点少,装备也有点粗糙,但在赫基人看来已经非常逆天和炫酷了! 当周惟和厄玛带着机甲龙战队出现在十二祭司的面前,塞提亚心情十分复杂,出于传统他无法接受人龙和谐的场面,然而情势比人强,如果这个时候再固执己见,恐怕整个赫基帝国就要灭亡了。 “时代改变了,孩子。”星寰王宫,塞提亚看着一身戎装,英挺干练的厄玛,心中五味杂陈。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但现在觉得自己已经不了解他了,或者说,自己已经不了解这个时代了:“也许你说得对,总有一天会有更加强大的种族发现我们这个小星球,如果继续重复从前的历史,我们必将灭亡。” “塞提亚父亲。”厄玛看着他苍老的,几乎带着死气的面孔,心中内疚而痛惜,但这一步是必须走出去的,不管挡在前面的是谁,他都必须忠实地执行自己的执政理念,“你没有错,你一直在维护这个国家,维护我。只是世界是变化的,我们只有跟着它变化,甚至走在它前面才能存活下去。请你相信我,相信格里佛,我们和你一样,都是为了这个星球,这个国家。” “我已经老了。”塞提亚长叹一声,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执念,“是时候把这个国家全部交到你们的手里了。” 机甲龙军团进驻星寰的第二天,塞提亚代表祭司殿接受了周惟的建议,承认格里佛为赫基帝国王后,以摄政王的身份统帅全体雷泽龙,并将原伊萨自治区全部划为他的直辖区。从此以后,赫基人和雷泽龙成为一个整体,由主君和摄政王共同统治。 有五名祭司反对这项决定,关键时刻塞提亚展现出了作为大祭司异常强硬的一面,当场罢免了三名祭司。其他两人迫于压力改旗易帜,加入了赞同主君的阵营。 决议公布当天,塞提亚将一份新的祭司名单递交给了厄玛,上面有三个名字是空白的:“该是你真正掌控祭司殿的时候了,陛下,选择你信任的人来接替这三个职位吧。” 厄玛看着那张空白的名单,心里不禁一阵内疚,塞提亚一直以来对自己毫无保留,忠心耿耿,这一次,自己却骗了他。 “还是由你来决定吧,塞提亚大人。”厄玛将名单推给了他,“我相信你的选择。” “不,这是我留给你的,我的陛下。”塞提亚微笑着打手势,“厄玛,我时日无多了,你该学着自己掌控祭司殿,掌控这个国家最犀利的权杖!” 厄玛最终接受了塞提亚的请求,亲自任命了三名新祭司。塞提亚本来建议他考虑珀西和周惟的,他拒绝了,并最终告诉了塞提亚一些事实:“他们是要离开这个国家的,只有格里佛会留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认可我们的婚姻,并保护无辜的龙群。” 塞提亚得知真相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慰:“你开始懂得运用策略了,成功地震慑了祭司殿,也骗过了我。很好,我的陛下,你会是个比你父亲更称职的主君……孩子,我一直没有看错!” 第111章 嘴巴说不要,身体很诚实EP01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厄玛再次掌管了他的帝国,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有了自己最强有力的盟军——格里佛,更有了自己亲手提拔的下属——新的祭司殿,无论从名义上讲,还是从实质上讲,他都成为了这个国家唯一的主君。 计划继续推进,主君和摄政王率领新的赫基军团终于“打败”了敌人,麦考大帝扮演的“侵略者”在机甲龙战队的反击之下节节败退,最终撤出了天基防线,“仓皇”消失在宇宙深处。 赫基人再次欢庆胜利,经过珀西的刻意安排,关于这场战争的种种传说在民间迅速流传,英明的主君、勇敢的摄政王、无坚不摧的机甲神龙、奋不顾身的赫基军团……有史以来第一次,人和龙以被同时书写在正义的历史当中,悄然改变着所有人的思想。 一切都朝着预定的方向顺利发展,只除了祭司殿。塞提亚大祭司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战争结束的第三天,他熬尽了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 “原谅我,厄玛。”临死之前,塞提亚祭司对厄玛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从小到大,我逼迫你做了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让你受了很多苦,还差点失去挚爱的伴侣。但我真的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成为最好的主君。” “塞提亚父亲。”厄玛拉着他的手流下泪水,想起过去二十五年塞提亚对自己的教导和保护,真心诚意地对他说:“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没有你就没有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最敬爱的父亲。” “好好活下去,敬爱格里佛,善待两位王子……保护好先祖留给你的帝国。” 塞提亚大祭司溘然长逝,举国哀悼,厄玛因此驳回了祭司殿要为他举行大婚仪式的提案,只同意在星寰举行一个小型的婚礼,以及给格里佛的分封仪式。 当然,这也是格里佛强烈要求的原因。为彼尔德和加勒操办过一次婚礼之后,他就对这种劳民伤财耗元气的庆典活动敬谢不敏,现在厄玛能做主,他自然是能推就推了。 还能因此博得一个敬爱大祭司的名声,何乐不为? 简单的婚礼之后,格里佛这个新鲜出炉的摄政王就走马上任了,周惟将渣爹留给他的龙骨钻郑重其事交给他,谆谆教诲道:“对我的小弟们好点儿,别仗着自己个子大就欺负它们,有空我会回来抽查的,要是有人向我告状,我就让厄玛收拾你。” “那你自己留下吧。”格里佛把对珀西的憎恶起码转移了一半在他身上,翻着白眼耍光棍,“还敢跟我讲条件!”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珀西瞪他,将龙骨钻挂到他脖子上,“要不是老子帮你跟父王求情,又殚精竭虑制定你那坑爹的计划,你能有今天吗?你以为光一个脑洞你就能拯救世界?” “他只是舍不得你们走。”厄玛连忙打圆场,“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他心里难受呢,只是你们懂的,他就是这么个别扭脾气。” 格里佛多少被他说中了一点儿心事,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周惟挨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啦,我们有空就来看你。说实话赫基星球挺美的,这次来光顾着拯救世界了,都没好好玩玩,下次吧,下次我们来找你们度假。” “是啊是啊。”珀西微笑点头,度蜜月……不不,还是十周年纪念吧,到时候可以来晒儿子,虽然速度比不过,我们可以以数量取胜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厄玛其实是很舍不得周惟的,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默契无比的兄弟在身边,“等国内局势稳定,有机会我也打算去银河系找你们,长这么大我还没离开过赫基星球呢。” “是啊,你是该多出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周惟赞同地说,虽然他在地球也就是个吊丝,最远就去过火星,“我们那的国家领导人整天在国外访问呢。” 四人约定好未来的互访计划,分别的时刻也终于到来,珀西将自己的护卫舰队全部留给格里佛,开着“德古拉号”离开了赫基星球。 飞船渐行渐远,周惟搂着自己的胖熊猫站在宽敞的主控舱里,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赫基星球。周全被厄玛的侍女照顾得很好,这段时间居然长胖了不少,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失去主人而心情低落茶饭不思什么的。 周惟不禁感叹还是龙这种宠物比较贴心,要是珀西这么长时间见不着他,肯定都急疯了。 “在看什么?”珀西调整好自动驾驶,走过来摸了一把胖熊猫,问道。 “再看一眼家乡呗。”周惟指了指舷窗,感慨道,“终于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也有点儿。”珀西像平常一样搭着他的肩膀,也是心有戚戚“这样的经历,恐怕今生今世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是啊。”周惟微微仰起头,靠在他肩膀上,“还记得当初我和瓦龙汀来到这个星球,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番经历,人生啊,简直了……” 珀西蹭了蹭他硬扎扎的脑袋:“人生就是这样出人意表,当初我接到消息去地球抓格里佛,也是做梦都想不到会遇见你,来到这个神奇的星球。” “甭管怎么样,结局都挺圆满的。”周惟微笑着说,“我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找到了唯一的兄弟,还认识了你和格里佛……厄玛说下次祭祀的时候会让祭司殿把周伊的画像挂在鸠塔,我也算对得起我爸了。” “你啊,就是面冷心热,跟谁都是一张冷脸,偏偏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珀西对这样的头龙陛下简直爱到了骨子里,感叹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忍不住在他侧颊印下一吻,“我怎么这么走运,有你这样的注定之人……” 周惟听完前半句还只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等被他亲了一口,又表白了一番,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想要跳开,看到珀西幽深的黑眸竟愣住了,就这样在他臂弯里忘记了动弹。 珀西一句话出口,心底里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心一横牙一咬,直接探头亲住了他的嘴唇。不过鉴于周惟耿直的性子,他没敢伸舌头,只是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就松开了。 “你……”周惟完全凌乱了,一边觉得天崩地裂不可思议,一边又有一种微妙的理所当然的感觉,好像内心深处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又或者潜意识早就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 “我们处对象吧。”珀西因为他这样顺从的反应而信心大涨,索性把表白进行到底,“周惟我喜欢你。” 好吧,其实他想说“爱”的,怕吓着周惟,换了个更温和的字眼。 “……啥?”周惟嘴唇有些可疑的湿润,看上去亮晶晶的,嚅嗫着问,“你说啥?” “我喜欢你,想和你发展一段超越主宠、朋友、兄弟以及其他任何关系的感情。”珀西松开他,面对面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心血来潮,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除了你我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人,你就是我心中的唯一!” 周惟完全石化,心里又别扭又尴尬,偏偏无法避开他火一样的目光,只觉得他幽深的眸子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想要把自己的灵魂吸进去,吸进去…… “我、我有禁断症,我、我不喜欢人类……”良久周惟挣扎着说。 “我不是人类。”珀西说,“我是龙,只属于你的龙。” “我、我不能和龙谈对象吧……”周惟迟疑着说,语气是自己都想不到的虚弱。 “我们有同一个祖先,属于同一个物种,当然可以谈对象!”珀西斩钉截铁地说。 “……”周惟完全迷茫了,他觉得自己不懂得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但他又觉得自己离不开珀西,永远都不想和他分开。 也许这就是……爱? “给你一点时间考虑。”珀西没有逼他,周惟这种人神共愤的慢热型,必须给他足够的时间认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其实珀西觉得周惟已经爱上他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真是纯情啊! 珀西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诡异的表白倏然开始又倏然结束,珀西说“给你一点时间”之后就迅速恢复了正常,该开飞船还是开飞船,开叫他吃饭还是叫他吃饭,甚至连喂熊猫都像平常一样请示他:“今天给周全吃竹子还是吃草饼?” 周惟又是迷惘又是纠结又是尴尬,都要发狂了,偏偏珀西跟没事儿人似的,走路带风洗澡唱歌,比正常的时候还正常! “啊啊啊……妈的为什么要表白啊!啥都别说难道老子会甩了你吗?”周惟在寝舱里直撞墙,“你个杀千刀的白化龙,我恨你!” 还没搞清楚怎么爱,就开始恨上了,周惟恨恨地和他吃饭,恨恨地和他下棋,恨恨地和他睡觉(只是纯睡觉,他们一张床睡惯了谁也没觉得这样不对),然后恨恨地发现飞船停了下来,不往前走了。 “为什么减速?”周惟一腔邪火没处发,嘴巴都起泡了,气势汹汹问珀西。 “要跟我父王请个长假。”珀西好脾气地解释,“还得跟他说护卫舰队的事儿,都报备完了我才能跟你回地球。” 周惟想说讨厌鬼你赶紧回自己家找自己妈吧老子才不要带你回地球免得被你尴尬死,然而话到嘴边全都像自己长了腿跑走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哦”。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珀西问。 “不!”周惟冷冷拒绝。 “那我自己去了,你在船上等我。”珀西开启后舱,预热穿梭机,“最多一小时我就回来,给你带我父王厨师做的好吃的。” 周惟禁断脸摆手:“不用,你们谈正事吧。” 珀西开着穿梭机弹出后舱,慢慢向悬停在不远处的贝克飞船飞去,走了老远回头一看,依稀还能看见周惟趴在舷窗上看着他。 “嘴巴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珀西勾起嘴角幸福地笑了。 第112章 嘴巴说不要,身体很诚实EP02 麦考大帝在完成两个儿子的“坑爹计划”以后便离开了赫基星球,但并没有让舰队直接返航,只常速航行数天后便原地悬停,等着珀西来跟自己汇报后续情况。 听卫兵报告说王子殿下的穿梭机已经进入后舱,麦考大帝连忙从寝舱里拉着老婆出来接见儿子。 贝克王后璜是个清瘦而文雅的男人,因为来自于珀西曾曾祖父所在的星系,所以并不是吸血鬼,而是一个兽态为独角兽的变形人。嫁给麦考大帝之前他曾在一位宇宙闻名的机甲大师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乔贱贱和颜控都是他的大作。 “父王,父亲!”珀西对麦考大帝一向尊敬,对母亲璜却是实打实的亲近,虽然母上大人从小就特烦他,经常讽刺打击他,但也许他这个人打从娘胎里就带着丰富的抖m基因,偏偏就喜欢往抖s面前凑,于是一见面就扑上去给了璜一个熊抱。 “离你父亲远点!”麦考大帝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从老婆身上拉开,“都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没事不要抱来抱去!” “你有病吧父王?”珀西惊悚道,“我抱自己爹都不行吗?” “其实是因为我怀孕了。”璜一根指头抵着儿子的胸部将他推开,“你力气太大,不要让老子动了胎气。” “……”珀西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上大人那一马平川的肚皮,“不!是!吧!上次通话为什么你们没有告诉我!?” “因为五个小时前御医才检查出来。”璜小心翼翼坐到椅子上,感慨道,“太不容易了,都七十多年了我还以为我生育功能退化了,原来只是环境的问题!” “是啊我们以后要经常来拓扑星系走走,说不定将来能超过祖父他们,生出三位数的孩子呢!”麦考大帝两眼发光地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极为宏伟的目标,继而作二十四孝状问老婆:“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吃东西?喝不喝水?看到珀西有没有不高兴?要不要我这就打发他走?” “你们够了!”珀西受到了成吨的伤害,悲愤地控诉道,“我好心好意来向你们汇报情况,你们这是什么鬼态度!有新儿子了不起吗?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哎呀我这还没生出来呢,你就要跟弟弟争宠吗?”璜不满地道,“怎么不学学你侄子,你看托尔和洛基是多么友爱,一个果子还要分两半吃呢。” “起这种鬼名字他们将来能友爱就奇怪了!”珀西冷笑,托尔和洛基是麦考大帝给大毛和小毛起的大名儿,当初他刚听说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才想起来这不是经典的锤基梗么? 父王你是漫威脑残米分吗?就算脑残米分给亲孙子起这么尴尬的名字也太过分了吧? “你懂什么,这是我翻遍家谱才定下的绝世好名!”麦考大帝道,“托尔和洛基是咱们拜家族最最英勇的两个先祖,连你曾曾曾祖父都特别崇拜他们呢。要是他听说我给孩子们起了这么两个名字,一定会夸我英明的!” “算了,你喜欢就好,咱们家族怪胎太多,再多两个也无所谓。”珀西被亲爱的父王打败了,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我来是想告诉你,格里佛和厄玛已经把他们的破国家搞定了,祭司殿给他们举行了婚礼,孩子们也成为正式的王子了。我离开之前把护卫舰队留给了他们,他们要组建机甲龙军团,需要工程师和工兵。” “你做得很好,兄弟之间就是要这样互相帮扶嘛。”麦考大帝赞许道,“说起来这次来赫基星球收获挺大,你们那个坑爹的计划虽然脑洞清奇,但给我很多政治上的灵感,而且你父亲也再次怀孕了,唔,拓扑星系可真是个风水宝地……要不你和周惟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好了,说不定很快也能结婚生子了呢!” “……我们对这个风水宝地不感兴趣!”珀西黑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格里佛把他的‘德古拉号’送给了我,我打算和周惟回地球,在抱龙峪生活一段时间。周惟的性格非常慢热,我不想太直白吓着他,还是顺其自然从长计议吧。” “这样啊……”麦考大帝还以为珀西搞定计划以后就会带着媳妇儿跟自己回贝克王国结婚,听他这么一说有点失望,不过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蝠魟龙一生只能和注定之人在一起,作为父亲他是不能妨碍儿子找对象的,于是只纠结了一下就同意了,“那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必须给我带着老婆回贝克王国。虽说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但你毕竟是我最属意的继承人,我希望你能早点回到我身边来。” 珀西心中一热,果然自己才是父王最看重的儿子! 然而麦考大帝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打入了冷宫:“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地球谈对象吧,你父亲刚刚怀孕胎像不稳,不要让他过度劳累。” 珀西再次受到成吨的伤害,无奈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我还是不杵在这儿碍你的眼了,再见!” “哎你别生气嘛。”麦考大帝亲自送他去后舱,好歹挽回了一下他们的父子感情,“凡事要往好处想,你看要不是你马上要有新弟弟,我哪里会这么轻易准你大假?” 珀西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停在穿梭机前给了父亲一个拥抱:“那我走了,父王,保重身体,照顾好父亲,还有爷爷和太上皇,我在地球会想你们的。” “我也会想你的。”麦考大帝感性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抓紧时间搞对象,早点带你媳妇儿回来结婚,我给你们办个盛大的婚礼,把格里佛那份儿也补在你们身上!” “……您还是把他那份儿给托尔和洛基留着吧。”珀西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整个家族挤在贝克王宫吃喜酒的情形,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速度挥别老爹钻进穿梭机:“再见!” 回到“德古拉号”的时候,周惟正坐在主控室里喂胖熊猫吃草饼。周全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挺着肥肚皮,连爪子都懒得动一下,任由周惟将草饼掰碎了塞在它的嘴里。 “你不能这么宠着它吧?”珀西踱过去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周全的肚皮,柔软的脂肪顿时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瞧瞧都胖成什么样了。” “熊猫就是这样啊。”周惟喂完一块草饼,拍拍手上的渣渣,“它又不是猎豹,吃和睡就是它人生的全部。” “这样啊……”珀西对动物学没什么了解,顺手拿起一块草饼接着喂,“熊猫的人生还真是幸福,不像我们人类,总是为各种事奔波不停……”话音未落,冷不防一本厚厚的书飞进了怀里,周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本《熊猫的饲养方法》丢给他,一本正经道:“给,以后多学着点儿。” 珀西翻开一看,这居然是农科院的教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批注,字迹冷峻凌厉,显然是周惟的手笔,诧异道:“这是你的大学课本?干嘛让我看这个?” 周惟二话不说又是七八本书扔到了他怀里,《金丝猴》、《秦岭地貌》、《鬣羚的世界》……最后再加上一个半新不旧的全息电子书,“这些都是我们这个专业的基础课,咱们回家还要一些日子,路上你就别休眠了,抽空好好看看。电子书里有抱龙峪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历年入职试题,你看完书做几套,到时候好应付区长的考试。” 珀西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考前辅导的意思,于是头龙陛下……不对是头龙的太上皇陛下这是完全把他当做实习生来“培养”了? 艾玛,喜从天降,自打表白以后周惟就对他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睛的,这还是头一回主动表示关心! 虽然只是考前辅导,但这种“努力学习才能和我在一起”的态度完全是要接受我的追求的意思啊! 对于一个禁断症的处男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么多啊,都要看完吗?”珀西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不动声色地翻了翻手里的书,“考试题会不会很难?我都有三四十年没考过试了呢。”淡定!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喜形于色,否则羞涩的太上皇大人一定会恼羞成怒的呵呵呵呵…… “难不难都得考,我们区长招人的时候考察挺严格的。”虽然珀西已经尽力压抑,周惟还是从他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双颊浮上一丝不甚明显的微红,故作镇定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等考前我再给你补补重点,以你的能力应该没问题。” 得到注定伴侣对自己智商的肯定,珀西都要飘起来了,忍不住夸张地咂了咂嘴:“啧啧,这么多书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呐,早知道不跟你说当什么实习生了,直接当宠物多好,你看周全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吃吃吃睡睡睡……话说如果我以龙形态进你们保护区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考试了?” “你确定?你要以宠物的身份和我回抱龙峪?”周惟脸一沉,眼一瞪,“刚才还‘我们人类四处奔波’呢,你到底是要当人还是当龙?” “当然是人了。”珀西被他一瞪腿就发软,身上的抖m基因欢快地跳跃着,从头到脚都幸福得不行,“放心吧我会好好复习的!”为了能以人的身份追随在你的身边,再考十七八个学位我都不在话下! “这还差不多。”周惟勉强平复了内心那点儿小小的不自在,嘴角也不由自主翘了起来,“放心吧不会很难的,再说有我呢。”顿了顿,终究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还是人形态交流比较方便,再说那啥……我的禁断症总会慢慢好的。” 珀西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太上皇大人终于正面回应自己的表白了——保持人形态,治好禁断症,不就是正常人谈恋爱的节奏吗? 陛下真是个爽快人! 周惟为了说这句话,把半辈子的节操都用尽了,刚刚平复下来的红潮再次汹涌澎湃地涌上了面孔,掩饰地扭头摆手:“那啥你好好复习吧,我带全儿去休眠舱了,早点开船早点回去,说不定能赶上抱龙峪春季招聘会呢!”说完连珀西的目光都不敢直视,直接鬼撵似的跑了。 珀西心花怒放,追着他仓皇而羞涩的背影郑重宣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十分钟后,休眠舱启动,周惟和胖熊猫进入休眠状态。珀西在控制室调整航速,开启自动驾驶,而后打开了手中爱的教材。为了追老婆考出个动物学的学位,在蝠魟龙家族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想想还有些自豪呢! “德古拉号”在阔别一年多之后再次驶向地球,珀西看着广袤的宇宙,似乎所有的星星都闪烁成了浪漫的心形。 抱龙峪,我们回来啦! 第113章 春天是骚动的季节 大雪初霁,阳光普照,白皑皑的山岭远看一片枯寂,参差的枝桠上却已经冒出了嫩嫩的绿芽。 周惟开着悬浮车飘过一条冰雪初融的小溪,依稀看到溪边的薄雪上留着几行浅淡的爪印,不禁嘴角微翘——往年这个时节金丝猴是不会到这一带活动的,看来抱龙峪的环境是越来越好了。 “t区已经巡查完毕,我回家了,over。”通讯器内传来珀西的声音。周惟嘴角的笑容扩大:“p区也马上结束了,我一小时内回家,over。” “弄好下午茶等你,over。” 他们回到地球已经快一年了,珀西去年夏天正式应聘为抱龙峪野生动物保护中心饲养员,作为周惟的实习生和他一起巡视这片山林。 两个人搭伙的感觉意外地好,默契、温暖,往往周惟脑子里才闪过一个念头,珀西已经全办妥了,年底尾牙的时候他们甚至被区长钦点为“全区年度模范”,以表彰他们俩人在工作中逆天的配合度。 患难与共、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心领神会……周惟觉得把字典里全部类似的词儿都用在他们身上貌似也不为过,然而遗憾的是他们离恋人那一步好像总差着一点儿,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无法把这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升华成为自然而然的爱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世界上最微妙的事情莫过于此。 好在周惟不是个纠结的人,加上工作太忙,半年多混混沌沌也就这么过来了,到现在也没觉得像他们这样朝夕相处睡一张床吃一个碗还保持着纯洁的男男关系有什么不对。 悬浮车飘过最后一个山坳,再往前飞二十公里就是宿舍了,周惟开启自动驾驶,调出日志面板开始填写巡查记录,填完一半眼角随意一瞟,忽然发现侧前方一片草甸上积雪有些凌乱,貌似什么大型猛兽出没过,忙操纵车子降落查看。 杂乱的脚印、折断的树枝和草叶……凌晨的大雪掩盖了大半痕迹,给辨认带来很大的困难,周惟绕着那片草甸观察许久,拍照取样,再次启动悬浮车往宿舍飞去。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让我把目光放到遥远的澳大利亚草原,那里的雄性袋鼠正展示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宿舍里温暖如春,珀西穿着背心短裤横在沙发上看自然频道,两条长腿嚣张地翘在茶几上。全息投影里,某著名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解说着草原生物的爱情动作片:“雄性袋鼠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雌性袋鼠示爱……它成功了……雌性袋鼠终于接受了它的求爱……雄性袋鼠的xx坚定地进入了雌性袋鼠的oo,它们快乐地律动着……不久之后,新的小生命即将诞生……” 浪漫的音乐响起,渐渐淹没了袋鼠们激情四射的叫声,周惟在玄关换鞋脱衣服,不知道是房间太热还是音乐太吵,无端觉得自己后脊背一阵阵冒汗,一股热浪从脑丘下方一直烧到耳朵尖,不一会儿连脸都有些发烫。 “回来啦?”珀西懒洋洋跟他打招呼,“壶里有煮好的奶茶,点心我没热,凉着吃吧,天气太热了。” “不会把暖气关小点儿吗?”周惟浑身燥得慌,刚换上的背心已经感觉有点潮了,打开控温面板想调低温度,一看显示才十八度,不禁怀疑机器坏掉了,“温度不高啊,怎么感觉这么热?” “春天是交|配的季节,到处都洋溢着火热的躁动,大秦岭也不例外,生活在这里的雄性动物都感受到了春的气息……”主持人替珀西回答了他的疑问,天衣无缝,恰如其分。 周惟刚把背心卷到腋下散凉,又一头黑线地放下来,遮住自己散发着春之气息的腰子。珀西貌似也被解说词暗示得有点躁动,在沙发上不安分地挪了个窝,一抬屁股热气四溢,原本趴在他旁边蹭点心吃的胖熊猫被喷了个正着,不情不愿地蠕动着躲开了,发出不满的哼唧。 巴掌大的宿舍住了三个雄性动物,在这尿尿圈地孔雀开屏的季节确实显得有点局促。 “干脆把暖气关了算了。”珀西索性把背心脱了,光膀子站起来去厨房倒奶茶拿点心,“奶茶喝热的喝凉的?” “热的吧,春捂秋冻。”周惟被主持人没羞没臊的解说词弄得心烦,关掉全息投影,放上一首平心静气的古筝曲。珀西给他倒了杯热奶茶,配上两块绿豆糕:“清清火吧,我感觉你最近体温有点高,前两天不是还上火了吗?脖子上的火疖子下去没?” “没,好像还多了。”周惟皱眉摸摸脖子,两周前他耳朵后面开始莫名其妙长小痘痘,擦了药也不管用,最近已经扩散到锁骨了,跟青春痘似的。天知道他正青春的时候都没长青春痘,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骚情起来了。 “周末休假去医院看看吧。”珀西顺手蹭了蹭他的后脖子,修长的手指左摸摸右摸摸,没摸出个所以然,倒把周惟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疼不痒的,可能是风疹也说不定,春天爱过敏。” “以前没过敏过啊,难道去了一趟‘好基友’体质变化了?”周惟不自在地搓了搓耳背,嘟囔,“痘痘消下去以后皮肤好像变硬了,天呢我这不会是牛皮癣吧?你躲我远点儿,搞不好传染呢。” “你等等,好像不对。”珀西忽然发现了什么,扒着他的耳朵仔细看了一会儿,大叫道,“这是鳞片!周惟你在长鳞片!” “吓?”周惟吓了一跳,用指甲刮了刮,果然有点金属质地的感觉,凌乱道,“不是吧,难道光长翅膀还不够,我这是全身都要变成龙?” 珀西也是叹为观止:“有可能啊……神啊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血统,怎么变个身还跟换牙似的,变一变停一停,拖个三五年才能全变完的节奏?” 周惟跑进浴室,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苦着脸道:“这也太坑爹了吧?过两天是不是我全身都会覆盖鳞片……不对你也没有整天带着一身鳞片过活啊,我这个应该也能变回去吧?我翅膀都能变回去呢!” “你翅膀是完全长出来以后才能变回去的。”珀西分析道,“所以你也许得等所有鳞片长出来以后才能变回人类正常皮肤。” “不是吧,那生长期我怎么办?工作服不都被它给戳破了吗?”周惟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偏的,“脚上长出来我还怎么穿鞋?对了你小时候是怎么长的?是不是全长好了才能变身?” “我和你的长法不一样,我生下来就是鸡……不对是龙。”珀西说,“我没有生长期啊!” 周惟长吁短叹,茶都喝不下去了:“不行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医生有办法。” 这年头地球人和外星人各种混血,医院里有专门针对异星混血儿的科室。周末周惟大清早就开着他新买的哈雷摩托去了医院,珀西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临走时寂寞的熊猫十分想蹭车去市里转转,蹲在后座上不下来,最后还是珀西运用强大的臂力将它强行拖回了宿舍——熊猫太胖了,周惟驮着它就不能再驼其他人。 自打买了摩托车,龙与熊猫争夺饲主后座的战役就从未停止过! 还好今天老子赢了!珀西骑在周惟身后,紧紧抱着饲主大人劲瘦有力的公狗腰,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 一路狂奔到市人民医院,预约的专家号刚好叫号,周惟把“病情”一说,一位鹤发童颜见多识广的医生就给出了治疗方法:“忍着点儿吧,等全长出来就好了。” “啊?”周惟傻眼,“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全长出来啊?” “这个有快有慢,血统不一样,时间也不一样。”医生见他愁得可怜,刷刷刷开了个药方,“你这个基因太奇怪了,全银河系的谱系存档里都查不到,我也不好下结论。这样,给你吃点儿促进生长的药吧,也许能长快点。” “也许?于是你也不知道你自己开的药有没有用?”周惟黑线,“那你还让我吃?!” “哎,是你自己着急的嘛,再说精神暗示也是很重要的啊。”医生慢条斯理解释道,跟老神仙似的,“你吃了药,觉得自己长得快了,也许它就真长得快了嘛。”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神棍啊!周惟无语凝噎,只好照药方交钱取药,然后带着一大包维生素生长素什么的出了医院大门。 珀西见他心情不好,便建议去城里溜达溜达:“今儿天气不错,时间还早,咱们找地方玩玩吧?上城墙怎么样?听说今天有绕城马拉松比赛,我们也报名参加一下吧,说不定能得冠军。” 周惟对任何人类密集的活动都生理性抵触,但想想珀西这么长时间陪自己在抱龙峪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待着,作为饲主自己也该陪他放放风,便同意了:“那咱去吧,我开车,你趁这会儿工夫在网上报个名。” 哈雷摩托一路突突突开到了城墙脚下,珀西的名也报好了,俩人在报名处领了两套运动装,跑去南门瓮城的起点处领跑号。一名大眼睛软妹子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号牌,周惟是233,珀西是234。珀西看着周惟的号牌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嘲笑我?”周惟看着他的号牌笑:“差个1你就是等差数列了,不跑第一都对不起你这号!加油!” 城墙马拉松是共青团组办的,报名的多是年轻人,其中不乏各种星际混血儿,这种靠两条腿在地表活动的运动珀西还真不敢说自己就稳拿第一,揉了揉周惟的脑袋:“你也加油!” 枪声一响大家呼啦啦都跑开了,这种春季长跑大家就是为了强身健体顺便交交朋友,联谊的意味大于比赛,年轻人们一边跑一边互相认识,连周惟这种反人类都被迫交了俩跑友。 珀西到底腿长,轻轻松松拿了个第一,周惟跑到终点的时候看见他蹲在垛口拐角处正在和一个穿长袍子的人说话,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个摆地摊算命的神棍! “小伙子你面相不错,一看就非富即贵……你说啥?动物园工作啊?哎那也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你会鱼跃龙门,一飞冲天!”神棍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道袍,稀稀拉拉的长发在头顶挽着一个油腻的小鬏儿,摇头晃脑忽悠着珀西,“事业上你就不用愁了,我看你迟早能当个一把手,不过这婚姻上可就悬了,来来来,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你不是吧?”周惟都无语了,伸手想把珀西拉起来,“居然在这儿算上命了?这种摆地摊骗人的你也信!” “哎哎,小伙子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挂牌算命的终南山全真道士,我有度牒的亲!”道士笑容可掬,捋一把山羊胡,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我又没跟你要钱,免费看手相你就不要怀疑啦,有便宜不占遭天谴的喔。” 什么鬼逻辑……周惟还想反对,珀西已经把手伸出去了:“大师你别理他,你帮我好好看看,我几岁能结婚?” 周惟扶额,道士已经拉着珀西的手开看了:“哎呀你这个手相不得了,贫道活了这么长,头一次看见七十岁以后才能结婚的,小伙子你有的熬了,我看你还不到三十,未来四五十年就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剩着吧。” 周惟都要被雷飞了,珀西却是喜形于色:“真的吗?七十多就能结婚吗?我这都快八十了,是不是今年就能结?” 道士被自己的口水呛了,惊天动地地咳了半分钟:“啥?你都八十了?莫非你是外星人?哎呀贫道看走眼了……果然学无止境,我家真人说的没错,学习六爻必须与时俱进……” 珀西扯着他的衣袖追问:“大师你仔细给我算算,我是今年结还是明年结?我现在求婚我对象能答应吗?” 道士小心翼翼掰开他的手:“别扯别扯,要破了,下个季度我们才发新工作服……哎呀小伙子,算命哪有那么准的,又不是gps,真能准确到几时几分我不成神仙了?要科学对待命运嘛。” 周惟无语望天,都特么摆摊算命了还科学个毛啊!珀西已经完全被神棍忽悠了,掏出一把零钱塞给道士:“大师你说得对!” “别别,我不收钱,我就是结个善缘。”道士把零钱又还给了他,“那啥求婚什么的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两情相悦则水到渠成。不过我看你最近印堂发亮,眼带桃花,怕是好事将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传单,“来来来,这个给你,我看你说不定用得着。” 珀西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张婚庆广告,上面写着“金秋十月,喜结连理”,一家据说全国十强的婚庆公司将在中秋节举行千人城墙婚礼,现在报名打九折,只需1988元,还附送终南山豪华蜜月游! “闹了半天你就是个婚庆公司的托儿?”周惟扶额,“现在发传单的都这么有技术含量了,还管看相!” “哎你别这么说,我有度牒的亲。”道士笑眯眯道,“这是我们全真教暨市共青团共同举办的集体婚礼,旨在弘扬传统文化,为有意结婚的年轻人提供一个浪漫平价的结婚仪式,这家婚庆公司只是承办单位而已,你们回头可以在网上查查,他们的服务是非常有特色的哩。” 周惟二话不说拉起珀西就走。道士特别敬业,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安利:“只要1988哦亲,不是8888,不是9999,只要1988哦,还带终南山豪华蜜月游!全真教为你送上衷心的祝福,金秋十月喜结连理……” 哈雷机车突突突突开回抱龙峪,已是夕阳西下,周惟停车上楼,珀西还拿着传单仔细研究:“千人婚礼,那不是五百对一起结婚?挺热闹啊,也省事儿……而且在城墙上结婚不错啊,挺有纪念意义的,明城墙到现在都多少年了,这完全是情比金坚的寓意呢……周惟你怎么看?咱们就定中秋节得了。” “中秋要值班呢……”周惟开房门,随口答道,话一出口才感觉不对——这特么是值班不值班的问题吗?珀西在问他结婚的事呢! 妈的这是求婚吗? “值班可以请假啊,结婚这么大的事区长一定会准假的,说不定还给我们包红包。”珀西低头看传单,一头撞在他身上。周惟被他撞得一脸贴在门上,吼道:“谁要结婚啊!” “啊?你不愿意?”珀西不退开,就这么把他压在门上,“你不和我结婚?” “……”周惟语塞,他是没想过结婚,但是似乎也没想过和别人结婚,问题是……“我们能换个姿势求婚吗啊?”加上门我们就特么是三明治了啊! 珀西退开一步,挠了挠头:“大师都说我八十岁之前能结婚呢,我今年都七十九了。” “那你怎么不找他去结?”周惟没来由火大得不行,踹开房门,“谁说的你找谁去!” 珀西见他发火,有点忐忑:“你生气啦?唉,那就当我没说吧。”说着把传单撕了,丢进字纸篓。周惟瞪他一眼,斗牛似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鼻子里喷着热气儿,也不知道要找啥要去哪儿。珀西叹了口气,想去卧室换衣服,周惟一声断喝:“站着别动!” 珀西被他吓得一抖,赶紧站住了,周惟跟看仇人似的看了他半分钟,忽然拉开斗柜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个东西,走到他面前。 “干、干什么?”珀西被他的太上皇气场压得腿打颤。周惟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手心一塞:“给你的!” 珀西完全云里雾里,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只见里面居然是一个铂金指环! 卧槽! 珀西完全惊呆了,看看指环,又看看跪在面前的周惟,整个脑子里就只有俩字——卧槽! “结不结?”周惟求婚求得跟吵架似的。 “结!”珀西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放了十万个窜天猴,作为拜家族第一个被注定伴侣求婚的蝠魟龙,他的威名必将载入史册! 周惟站起来,拉着他的手给他把指环戴上,还是一脸仇人的表情:“上次表白被你抢了先,这次可是我先求的婚,你给我记着!” 珀西热泪盈眶,光剩下点头了:“行!算我倒插门!长子跟你姓!” 周惟怒目瞪着他,瞪着瞪着脸红了:“去你妈的长子!老子才不要生蛋!” “那丁克吧。”珀西现在就算周惟让他去吃翔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奔向厕所。再说某些人自带打脸属性,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两人就生蛋问题达成一致,含情脉脉(并没有)地对视了一会儿,珀西忽道:“周全呢?” 周惟一愣,对啊,往常他们一回家胖熊猫就会迎上来求虎摸求投喂,怎么今天静悄悄地完全没声音? 打开所有房门找了一遍,连厕所和储藏室都看了,整个宿舍都没有胖熊猫的身影,周惟慌了:“卧槽它去哪儿了?它胆子那么小不会一个人跑出去玩的啊,难道被人偷了?不会吧谁会偷个熊猫……难道有特别喜欢熊猫的变态?” 你不就是吗……珀西默默吐槽,安慰他道:“你别着急,咱们再等一会儿,也许它只是出去玩了,要是午夜之前还不回来,我跟你出去找它去。” 周惟愁眉紧锁:“刚下过雪,外面那么冷,它应该不会出去啊……” “春天是骚动的季节嘛。”珀西摸下巴,“也许它骚动了呢?被母熊猫勾引了呢?它都有三岁了吧?” “公熊猫一般五岁才发|情。”周惟嘟囔,“妈的这么早熟!” 可能是在你这儿找补吧,珀西再次吐槽,你太晚熟了! 第114章 夏天是火辣的季节 等到午夜,周全仍旧没有回来,周惟决定和珀西开着巡林车出去找它。 一号车送出去检修了,两个人只好同乘一辆二号车,珀西驾驶,周惟坐在副驾位上搜索熊猫的踪迹。进入变身期以后他的视力进化了不少,虽然比不上高精度热成像仪,也能超过普通望远镜。 悬浮车飘过一小片树林,马上就要进深山了,珀西问:“先从哪一片区开始寻找?p区?那边的小溪边有很多野苹果树,上次我带它去捡过苹果。” 周惟皱眉思索,摇头:“别着急,右拐,去那片草甸,我忽然想起件事,上周我巡逻的时候在那里发现过一些可疑的痕迹,说不定最近有什么猛兽下雪线来掠食,我要再去看看。”说着打开上周他照过的照片,用保护中心专用的痕迹鉴定软件分析起来。 悬浮车很快到达草甸,虽然雪已经有点化了,但依稀还能看出一些模糊的痕迹,珀西跳下去仔细勘察一番,喊道:“有个脚印很像熊猫,软件分析出来没有?是几号?”区里的熊猫都是在册编号的,可以通过爪印查出身份,确定它经常活动的领地。 “已经分析出来了,是成年熊猫,我正在和区里的档案比对爪痕。”周惟喊,“可能是高处的领主,最近雪大下来找东西吃了。你上来吧,把车子拔高一些,我再搜索一下其他爪印,看能不能确定它的活动方向。” 珀西上了车,将车子拔高了几十米。周惟“咦”了一声,说:“奇怪,档案库里没有这个爪印,不是咱们区的熊猫。也许是别处迁徙过来的吧……看爪痕像是母熊猫。” “那周全一定是被母熊猫拐跑了。”珀西说,“这个季节母熊猫正发情,一叫,最近的公熊猫都会去求交|配。” “……它还不到两岁啊!”周惟糟心地道,“未成年呢凑什么热闹,区里公熊猫这么多,随便哪个都能一屁股坐死它!” 珀西也有点担心,周全被周惟养得太怂了,战斗力基本为负,而雄性熊猫竞争求偶的过程是很血腥的,被其他竞争者咬死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被雌性熊猫召唤过去的雄性多一点,这样大家群殴起来周全可能还能捡条命,真要一对一pk那它就完了。 悬浮车快速掠过密林,透过积雪覆盖的树冠,周惟果然发现了更多的熊猫爪印,指挥珀西将车子一路开进东南方的山坳,道:“爪印消失了,新熊猫可能就在这附近定居,把车子找个地方停下,我们进树林找找。” 珀西依言在一块平地上停了车,和周惟徒步进入茂密的树林,展开“飞行模式”寻找新来的母熊猫。 照旧是珀西变身,周惟骑在他背上,两人在两三人合围的大树间滑翔穿梭。忽然,珀西的耳朵动了动,道:“听,好像是母熊猫在叫!”说着加速往前飞去。随着距离接近,周惟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同时依稀还听到了撕咬扑击的打斗声。 绕过一块巨大的落石,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七八只成年熊猫在林中激战正酣,将满地积雪扬得半天高,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周全。周惟心急如焚,展开双翅要冲过去,被珀西一口咬住了后脖颈。 “你干什么!”周惟挣扎着叫道。 珀西松开他,用爪子勾着他的脚不让他走,压低声音道:“没事,周全没在里面,你别过去,惊扰到熊猫交|配会违反中心规定的。” 保护区严禁人为干预野生动物交|配过程,周惟没办法,重新回到他背上,收起翅膀道:“你确定周全没在里面群殴?” “没,我看得很清楚。”珀西视力比他好得多。 “那这货去哪儿了?”周惟越发焦急,抓着他脖子上的短翎道,“走走,绕过去,去别处找找。” “咝——你轻点,我的短翎很敏感!”珀西不满地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它没在,只是没打架而已,它太怂了,在旁边的雪堆后面躲着发抖呢!你看那片竹笋东面!” 周惟连忙松了手,安抚地摸了摸珀西的脖子,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硕大的熊猫屁股耸立在一堆矮矮的积雪后头。周全貌似受了点儿伤,右半边屁股少了一块毛,浑身抖得跟打摆子似的。 “这也太怂了吧?”周惟不禁吐槽,“被挠了一下就躲这么远,你看那只大个子,耳朵都被咬豁了还在那打呢!” “怂了好,保命要紧。”珀西对熊猫的要求很低,“反正老婆迟早会有的,说不定哪个口味重的母熊猫就喜欢它这样的怂货。” 周惟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道:“走吧,过去把它救出来,咱们回家吧。” 珀西道:“再等等,现在过去怕吓着那帮打群架的……说不定周全很腹黑,躲在那里只是在酝酿什么反击的计划呢。” 周惟可没他这么乐观,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周全能不吓尿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两人藏在树冠里看了一会儿,交|配大战渐渐接近尾声,那只被咬豁了耳朵的大个子慢慢占了上风,虽然伤的最重,挂彩最多,但浑身的彪悍之气完全震住了其他雄性。几只受伤的“情敌”互相看看,不敢再向它挑衅,四散开来让出了雌性熊猫所在的草坑,但并不走远,期待女王大人临幸了豁耳朵之后还有心情再和它们来一炮。 豁耳朵王霸之气满格,冲着卢瑟们发出震慑的嚎叫,施施然转身往雌熊猫走去。就在周惟准备绕过去接周全的时候,它的脚步忽然停了,扭头往周全藏身的雪堆吼了一声! “嗷!”周全本来已经心惊胆战,听到这一吼立刻崩溃了,爪子一软扑倒在地,肥囊囊的身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有那么一些出人意表,豁耳朵大王瞪着抖成一团的怂货,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放弃了女王大人,转身往周全走去。 “它要干啥?!”周惟惊悚了,掐着珀西的脖子道,“快过去,它要痛打落水狗了!” “……等等!”珀西爪子抠着树干,纹丝不动,“不对,我感觉不到杀气,它好像没有揍人的意思……你看它的脚步多轻松,眼神多温柔……卧槽它不是看上周全了吧?” “……”周惟一头黑线,难道搞基这种事是遗传,不对是传染的吗?他的熊猫也弯了? 不对,周全貌似还是直的,弯了的是豁耳朵而已! 哎哟卧槽,他的熊猫居然自带“百分百掰弯情敌”气场! 这技能也是没sei了! 就在两个爹目瞪狗呆的时候,豁耳朵已然接近了怂货,低头用它带血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脑袋将周全筛糠般颤抖的肥硕身躯顶得翻了个个儿。 “……”周全已经出离惊恐以至于完全僵硬,像个硬壳乌龟一样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用“大王饶我一命”的眼神看着豁耳朵。 豁耳朵果然已经被它掰弯,含情脉脉瞅了它半晌,忽然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它嘴角恐惧的哈喇子。 周惟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尼玛这位兄台的萌点得是有多歪! 几米之外,原本已经退避三舍的卢瑟们被眼前奇葩的一幕震惊了,包括女王陛下在内,个个都像中了神经毒气一样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良久女王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钻出草窝扑到周全面前,伸开五指一把挠了过去。 周全被女神的耳光抽傻了,张着嘴流出了更多恐惧的哈喇子,豁耳朵立刻挡在了它面前,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扛住了女王的暴击。 场面太过狗血,即使放在城乡结合部乡土伦理耽美小黄文里也显得有点辣眼睛,但当事熊猫丝毫不觉得羞耻,仍旧保持着极为天然的演技,仿佛冥冥之中有十八个于正在为它们精心执导。 女王、壮汉和怂货白莲花的三批大战持续了足有五分钟,终于一个心机的卢瑟抓住了谄媚的机会,飞奔过去冲散了战团,向女王发出忠心耿耿的表白。伤心的女王已经对豁耳朵彻底死心,于是接受了心机卢瑟的献媚,带着它往自己的草窝走去。豁耳朵用大头将戳在雪堆里的周全拱了出来,示意它跟自己走。 目赌一场精彩的大戏,周惟的心情有点无法形容,戳了戳珀西的脖子,小声道:“跟过去看看。” “看什么?”珀西问,“你没见过熊猫搞基吗?” “……”周惟黑线,“带周全回家啊!难道真要看着那个豁耳朵把它日一顿吗?” 珀西道:“注意文明用词,什么日,人家那是正经的求偶好么?作为家长不要随便干涉子女的私事,更不能歧视子女搞基!” “你特么在胡说些什么!”周惟怒道,“不行你给我跟上去,周全那么傻,会受伤的!” 珀西无奈驮着他飞了起来,远远跟着豁耳朵和周全,只见它们翻过一个小山坡,在小溪边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豁耳朵怜爱地舔了舔周全脸上一个小伤口,从灌木丛里扒拉出几个嫩嫩的竹笋,示意它吃。 “这完全是甜宠啊。”珀西蹲在远处的树冠上,啧啧道,“还知道投喂!” 周惟蹲在他背上,真不知道是应该附和还是应该反驳,纠结了半天只叹了口气。 周全不愧是个吃货,得到竹笋以后立刻对豁耳朵好感度飙升,发出傻逼一样的欢呼。豁耳朵十分得意,等它吃完两个竹笋,贴着它的屁股蹲了下来,腻腻味味地蹭来蹭去。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儿少儿不宜,即使作为家长周惟也不好意思继续偷窥下去,在看到豁耳朵成功地把自己塞进吃竹笋的怂货之后,无奈地揪了揪珀西的短翎:“走吧。” “不看啦?”珀西小声问,“不等它们完事儿带周全回家吗?” “算了。”周惟有些意兴萧索,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咱们回家吧。” 两人开着巡林车回到宿舍,时钟已经走向凌晨四点。周惟心情不好,一回家就恹恹地躺到了床上。 珀西去洗澡了,周惟将他丢在床上的衣服踹到床下,忽听“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兜里掉出来了,捡起来一看,是个远程监视仪,指示灯亮着,显然还在运行。 周惟猜测他是担心周全,所以在豁耳朵的领地里放了漂浮探头,刚想收起来,到底不放心,点开了同步播放键。 全息监控投影在半空中,豁耳朵竟然还没完事儿,正在草丛里压着周全各种疼爱,背面疼完正面疼,正面疼完侧面疼。周惟看了五分钟,感觉自己四年大学学的完全不够用,原来熊猫交|配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 音响里传来熊猫们欢乐而又痛苦的叫声,作为一个资深熊猫控,周惟第一次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竟然从那销魂的二重奏里听出了各种高|潮。 知识有时候也是负担啊…… 寂静的春夜,周惟被自己渊博的知识勾起了某种不可说的兴致,关了监控貌似也没什么用,侧躺了一会儿没能平静下来,趴着又感觉压得慌,仰卧撑着被子……最后只得将珀西的枕头拖下来两腿夹着蹭来蹭去…… 还没等解决实质性的问题,珀西洗完澡回来了,带着水汽的身体贴上来:“我的枕头呢?” “……”周惟僵硬地往床边挪了挪,示意他抽走自己的枕头。珀西抽了抽鼻子:“你在自读吗?” “……”你知道的太多了! 珀西靠过来,分了他一半枕头,鼻尖贴着他的后脑,长臂穿过他腋下,带着湿气的大手从胸口一路往下摸到自己的枕头,咬着他的耳朵道:“弄脏了。” 周惟浑身僵硬,不知道是应该道歉还是应该叫他滚,正纠结间只觉下腹一凉,珀西已然取代了枕头的位置,轻车熟路地动了起来。 “再弄脏点吧。”珀西炽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背,冰凉的手指慢慢被他笔挺的部位熨热了,哑着嗓子道,“两个人一起弄。”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完成了弄脏枕头的大业,珀西可怜的寝具被丢到了墙角。两个不讲卫生的饲养员交抱着挤在同一个羽绒枕上,睡得如胶似漆。 半梦半醒之间周惟依稀觉得他们发展得有点儿快,但想想自己已经求过婚了,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于是心安理得地陷入了沉睡。 珀西对枕头的触感很不满意,十分想换个工具,比如周惟的屁股……或者是大腿再来一发,但鉴于他可怜的未婚夫刚刚经受了失去熊猫的打击,便没有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用自己强大的意念平息了内心深处不和谐的欲|望,也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周全始终没有回来,周惟的气压低沉,连大夫开的那一堆生长素也没有吃,每天只沉默地出去巡逻。珀西偶尔去豁耳朵的领地查探一番,发现怂货和它的新饲主生活非常和谐,大脸上被女王挠掉的皮毛重新长了出来,貌似还胖了点,吃得油光水滑。 “野生动物还是更适合生活在自然环境下,现在这样对周全是最好的归宿。”珀西劝周惟,“你别难过了,所有的宠物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人生就是不断的分离。” 周惟心中闷闷的,忽然觉得这份工作索然无味,他天生无法融入人群,本来以为有动物的陪伴就够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为人类,根本无法融入真正的自然。 “那我们呢?”周惟问珀西,“我们也会分离吗?” “……”珀西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坚定地摇头,“不会,我们是天注定要永远在一起的。” 周惟觉得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生老病死,总有分离,但也许是周全的离开让他心理上有点脆弱,也许是生长期让他的理智有所掉线,竟下意识地催眠自己去相信珀西的话。 太孤单了。 “给区长报婚假吧。”周惟说,“区里人手紧张,早点报区长好安排人事计划。” 珀西一愣,转瞬即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难以掩去的寥落,伸手盖住他的手背,道:“你别难过,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抱龙峪也好,宇宙尽头也好,咱们永远在一起。” 周惟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渐渐对自己刚才的催眠有了一丝真实感,也许真的有人能够永远陪着自己,永远都不离开,没有叫|春的女王,没有豁耳朵,没有拿着竹笋的第三者,也没有生生死死的界限…… “给全真教那个杂毛打电话吧。”周惟振作了一下精神,道,“1988确实挺便宜的,中秋节也是个好日子,月圆人圆嘛。” “好。”珀西看到他眼中的暖意,心中也慢慢暖了起来,“我这就跟区长报婚假,顺便预约集体婚礼。” 春天疏忽而过,夏天不知不觉就来了。 周惟和珀西的婚假批了下来,区长对他们的办公室恋情没有任何意见,非但给了他们三十天婚假,还给他们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全真教的杂毛也对他们的婚事表示祝贺,因为第一次拉到外星人客户,还给了珀西一个额外的优惠,这样他们连结婚礼服都不用操心了,全真教的道袍供应商将为他们免费提供两套中式喜服。 随着时间推移,周惟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慢慢接受了周全的离去,偶尔闲来无事,还和珀西去豁耳朵的领地看看它,顺便给它送点儿草饼糖球什么的。周全作为一个随波逐流的吃货,对搞基和野外生活适应十分良好,并且面对周惟没有任何内疚的自觉,见他来投喂还很开心。 周惟有时候觉得幸亏自己还有珀西,否则多养几个周全这样没心没肺的宠物非得心肌梗死不可。 夏季最炎热的几天,城里发布了高温预警,抱龙峪虽然在深山里,最高温度也超过了三十五度。周惟莫名觉得烦躁,大约是身上鳞片越来越多了的原因,总觉得通风不畅排汗不利,心里像是熬着一团火。珀西每天巡逻回来都会给他做点儿败火的食物,偶尔晚上搂着他睡,还会给他吹点冰气儿降温,但这一切貌似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这天午夜周惟又被自己热醒了,轻手轻脚从珀西臂弯里爬出来,趿着拖鞋去天台上吹风。午夜的山林分外静谧,白天的燠热总算散去,清凉的夜风吹过山坳,引来阵阵松涛。周惟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算计着结婚的事情,虽然珀西没说,但他觉得这么大的事该给麦考大帝他们好好解释一下,还有格里佛和厄玛,也该打声招呼…… 正想着这么远的距离要怎么操作,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展眼望去只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正飞奔而来,蹚过宿舍南面的小溪,依稀是两只熊猫! 全儿?周惟吃了一惊,周全自打找到基友,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宿舍,莫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周惟连忙放下酸梅汤,一展双翅掠了过去。 “嗷嗷嗷!”周全看见他的身影,发出急促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往他扑来。周惟稳稳落地,抱住它又胖了一圈的身体,惊讶地发现它身上竟然带着伤,胸口有一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的,脸上也拉了个大口子。 “出什么事了?有人要抢你们的领地?”周全安抚地搓揉着周全的大头,看向豁耳朵,发现它伤得更重,前肩处血流如注,右臀也少了一大块皮毛。 不对,这不是同类的抓伤,而是……枪伤!周惟心中一凛,放下周全,托起豁耳朵的前爪仔细辨认,发现那好像是火器伤,不是现在常用的射线枪之类,而是某种古老的猎|枪。 有人盗猎! 周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到抱龙峪来盗猎,因为这个保护区离城市非常近,景观的性质更大一些,根本没有什么经济价值高到可以令人铤而走险的动物! 周惟急怒攻心,心突突往上撞,飞回宿舍叫醒珀西让他报警、通知中心保卫处,自己拿了药箱出去给两只熊猫包扎伤口。 花几分钟收拾好了周全和豁耳朵,周惟将它们带到一楼的空屋子里,放了食水和睡垫。珀西搞定了外联的事下来找他:“警方过来要一点时间,保卫处已经出动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让它们在这里休息。” 周惟脸色阴沉,咬着后槽牙道:“走!” 两人都没用中心的巡林车,直接开启飞行模式往豁耳朵的领地飞去——对方有枪,撞上了绝对是火并的节奏,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造成公物损失的比较好。 珀西后发先至,在保卫处之前赶到了目的地。周惟站在他背上俯视一圈,凭借过人的目力很快便找到了盗猎者的脚印:“往西南方!我看见了血迹和脚印,他们一定盗杀了什么动物……可能是朱鹮,我看见了一些羽毛。” 珀西往西南方疾飞数公里,一眼便看到了一伙背着背包、端着猎|枪的盗猎者,他们已经抓住了一些野生动物,几只金丝猴被关在铁笼里,两只朱鹮貌似已经死了,挂在一个高个子的背包上。 “口桀!”珀西发出震慑的长啸,一个俯冲掠过他们头顶,直接掀翻了那个提着铁笼的胖子,周惟在他降到最低点的时候一跃而起,展开双翅抓住那个背着朱鹮的人,将他带上了高空! “什么人!” “见鬼!是鸟……是鸟人!” “天哪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盗猎者纷纷端起武器向他们射击,珀西飞在前方挡住子弹。周惟在半空中取下朱鹮,发现一只已经死了,另一只也是奄奄一息,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手中那人直接从高空抛了下去! “!”珀西吓了一跳,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八成得嗝屁,他可不想让周惟背上什么人命官司,连忙伸脚一勾将那人扶了一把,令他落地时只摔个半死。 周惟看向那些疯狂攻击他们的盗猎者,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跳,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冲破了心房,浓烈的杀机仿佛宿命的本能一般将他的理智尽数淹没,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语言在他脑海中回荡:“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龙语如魔咒般操纵着他的心智,周惟双目泛赤,双颊和双手迅速被鳞片覆盖,漆黑的泛着冷光的钢羽瞬间包裹了他的整个身体! “口桀——”周惟仰首发出尖利的唳鸣,浑身骨骼疯狂展开,刹那间化作一只巨大的黑龙。月光被光洁的鳞片反射,仿佛给他的身体笼上了一层扭曲的光晕,又邪恶,又强大! “怪物!” “快跑!” 盗猎者们被他的变化吓呆了,纷纷丢下猎物狂奔而去,口中发出恐惧的呐喊。周惟如同中邪的神祇,双目闪着赤红的光芒,完全不顾他们惨烈的嘶喊,卷着烈风迎头赶上,一把抓住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 “周惟!”珀西瞳孔猛地收缩,眼看周惟要将那人活撕了,情急之间一口冰气吐过去,将那人冻成了冰块。周惟怒吼一声,抱起冰块往地上摔去,珀西一个滑翔接住了,轻轻丢在一旁的草地上。 “口桀——”周惟冲着珀西发出震慑的怒吼,头冠根根竖起,眼中红光亮得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头龙天生对同伴有着巨大的威慑力,尽管珀西体型比周惟要大将近三分之一,面对他的威慑却不禁一阵阵头皮发麻,硬挺着挡在他面前,吼道:“你冷静点!保卫处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不能伤害这些人,只有法律才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呜——滚、滚开!”周惟还没有完全适应龙形态,嗓音有些奇怪的刮擦感,他愤怒地扇动翅膀,身体几乎与珀西正面对撞,“这些人都、都该死……朱鹮……熊猫……我要杀了他们!” “……”珀西不敢伤他,只能步步后退,缠着他在半空中转圈,“周惟你醒醒,你被龙血控制了,你必须找回你自己!我们把他们抓起来,留给保卫处和警察好吗?法律不会放过他们的……” “口桀!”周惟痛苦地大叫,只觉浑身如有烈焰焚烧,耳畔不停回响着令人心魂俱碎的魔咒,一个声音告诉他珀西是对的,但随即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却压倒性地吼进了他的脑子:杀!杀!杀! 理智被本能撕碎,周惟仰天长啸,口中吐出熊熊烈焰,将数米之外一小片树林尽数焚毁。盗猎诸人完全被他吓傻了,连冻成冰块的同伴都来不及关心,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窜。 然而周惟如同地狱的使者,完全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闪电般挥动双翼挡住他们的去路,一张口便是一个火球糊了过去! “住手!”珀西骇然飞扑,用身体挡住了他的烈焰,随即掉头吐出一大团冰气,将逃跑的盗猎者尽数冻了起来,如石像般耸立当地。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引擎声,是保卫处的飞艇到了,然而周惟还在半空中翻飞挣扎,与觉醒的龙血苦苦斗争。珀西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失控的样子,冲过去狠狠将他掀翻,抱着他扑倒在地上。 轰然巨响,珀西背部着地,怀中紧紧箍着周惟,滑出将近二十米远,撞断了七八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在灌木和草地上留下一道半米深的沟槽。周惟被他牢牢禁锢,发出痛苦的嘶吼,利爪抠住珀西肋下,几乎将他的鳞片活生生扒了下来。珀西痛得仰天长啸,爪子却不敢松,硬抱着周惟扑腾起来,向与保卫处来人相反的方向踉跄飞行。 不知何时起了大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一黑一白两条巨龙如同拧在一起的两根绳索,在密林中冲撞、飞翔,时而跃出树冠,时而擦过低矮的灌木,无数大树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连溪流也被他们羽翼带起的烈风刮得起了漩涡。 雷声大作,闪电“喀啦啦”劈开黑暗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不过几分钟,便变成了倾盆大雨。 密集的雨线打在周惟身上,发出“嗤嗤”的轻响,仿佛他浑身的鳞片都被烈火烙红了一般。成长期的巨变接近尾声,在珀西强大的压制之下他终于耗尽了力气,筋疲力尽地放弃了挣扎。 珀西也是元气大伤,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战斗力这么强劲,简直不输于少年时代的格里佛,当发觉周惟终于有点脱力的迹象,心一松手一抖,抱着他扑到了地上。 周惟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滚了一圈,身上鳞片尽褪,变回了人的模样。珀西跟着变身,将他半抱起来摇晃:“周惟?周惟你怎么样?” 周惟喉咙里发出脆弱的呻|吟,赤红色的眼球毫无焦距地扫了他一眼,喃喃道:“热……” 珀西感觉到他浑身烫得吓人,心脏擂鼓般剧烈跳地动着,仿佛要冲破单薄的皮肤,正想抱他回宿舍,忽觉胳膊一沉,周惟竟然又变回了龙形! “……”珀西猝不及防被他压在屁股底下,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无奈之下珀西再次变形,以龙形态拖着老婆往宿舍的方向飞。周惟完全进入昏聩状态,时而是人形,时而是龙形,因为身体难以忍受剧烈的变身,异常痛苦,总是无意识地攻击他,抠他的肚皮,咬他的脖子,偶尔还用尾翎下方某个硬邦邦的部位在他下腹部乱戳。 电闪雷鸣,大雨如注,珀西拖着周惟飞过一个山坳,忽觉尾部一痛,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周惟被甩了出去,落在山坡上滚了几圈,一头扎进了溪水里。 “卧槽!”珀西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爬过去将周惟捞起来,扒开尾翎一看,顿时一头黑线。 妈的刚才飞着飞着差点就被逆cp了! 没天理啊! 既然这么饥渴不如就成全他吧?珀西趴在周惟上方俯视着他火热的龙体,心中无数念头天人交战:婚假也请了,婚礼也预约了,就差最后一步,趁着这个机会上到三垒也不算过分吧? 何况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等等蝠魟龙第一次交|配都会失控,我没有带抑制变身的药物,会不会插|进去以后忽然变大了弄死他? 等等我现在就是变身状态,已经最大了…… 艾玛!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老婆又不是人,他现在是条龙啊! “喀啦啦”一声惊雷响过,珀西顿时觉得人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作为蝠魟龙家族史上最牛逼的一员,他的注定伴侣是另一条蝠魟龙——雷泽龙——算了这二者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操自己的老婆,不用担心形态,不用担心身高差,不用担心尺寸匹配,不用担心做太多对方会累……还可以尝试空中交尾! 妈的,这是福利,这是主角光环,这是三部曲收尾的巨型天雷! 又是一声惊雷响过,终于开启主角光环的王子殿下再无疑虑,压着自己欲|火焚身的老婆毫不犹豫地展开了蝠魟龙交|配史上最爽的xxoo。 …… 雨过天晴,艳阳似火,周惟在极度眩晕中醒来,只觉天旋地转,头昏眼花,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像被黑胡椒和酱油腌渍了十天十夜,软得直接可以涮火锅了! 发生了什么事?周惟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趴在宿舍的大床上,浑身不挂寸缕狗一样的江湖。房间里弥漫着奇怪的气味,有点像泡了两天的海参,或者放酸了的鱿鱼片,腥腥的,又有点儿甜。 他想了足有十分钟,才想起那大概是他曾经射在珀西枕头里的某种东西的味道。 但是这也太浓了吧?除非谁一口气射了半桶! “珀西?!”周惟喊了一声,发现自己嗓子完全是哑的,想爬起来去厕所尿尿,蠕动到床下才发现屁股疼得厉害,差不多像是被全麻了。 卧槽! 周惟叉着双腿精精光地站在地上,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全和豁耳朵来报信,他和珀西去找盗猎者,然后他忽然成长期来了,变成了龙,完全控制不住地想杀人…… 然后发生的一切他就不太清楚了,依稀只记得闪电、雷声和大雨,还有……湿润的草地,冰冷的溪水,光滑的鳞片……他们在大雨中啃咬厮磨,彼此交换炽热的气息,用尾翎一次次缠在一起,让下腹部的鳞片发出羞耻的摩擦声…… “……”周惟被自己的无耻震惊了,作为一个禁断症他竟然在一夜之间完成了从“人x人”到“人x兽”到“兽x兽”的质的飞跃…… 这个宇宙应该已经无法阻挡他变态了! 救命! “咔哒”一声轻响,珀西拎着一个大袋子从外头回来,一脸的神清气爽,整个人像是年轻了七十九岁。 “你醒啦?”珀西放下袋子,无视周惟叉着腿光着身子一脸雷劈的模样,“叭”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熬了汤,蒸了你爱吃的紫薯大枣馒头,现在吃还是洗个澡再吃?” “……”周惟想抓着他的衣领摇晃直到把他摇出银河系,但没等动手珀西就将袋子打开了,拎着两套红黑搭配的中式传统喜服,一脸幸福地问:“好看吗?我刚去全真教取回来的,别说还真不错,虽然是免费的但做工很好,老杂毛挺有面子。” “……”周惟看着刺眼的红礼服,有一种魂飞天外的感觉,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要按什么样的剧本走下去。 珀西终于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了,拎着衣服凑过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会是忘记我们做过什么了吧?要我重新给你讲一遍吗……好吧你可能昨天不太清醒,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你……” “停!”周惟直觉他再讲一遍自己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因为那过程一定很恐怖很暗黑很狗血很不和谐直接触发他的脑溢血,于是硬挺着咽了口唾沫,道,“我知道,我清楚,你不必说了,我去洗澡,你去盛饭……衣服很好,放那就行。” “呃?” “住嘴!”周惟叉着腿往浴室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恶狠狠道,“这件事永远永远不要再提,否则咱俩必须得死一个,懂吗?” “……懂。” 浴室响起哗哗的水声,珀西忽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的抖来——太可怕了,还好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有用这样奇特的方法才能蒙混过关! 天知道他昨晚趁着周惟神志不清搞了整整八次,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愁得差点想把太阳用黑布蒙起来,因为周惟回过味来肯定得弄死他! 还好还好,一切顺利……珀西抖了半天终于稳定住了情绪,深呼吸,去厨房准备午餐了。 说起来,主君陛下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模样真是太萌了啊…… 第115章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身份id、单身证明、入场门票……工作证要带吗?”中秋节上午八点,周惟收拾着结婚应该准备的东西,问珀西。 “不用。”珀西正在换结婚礼服,道,“我的星际护照要带,我持伽马星系id,在银河系结婚要进行转换。” 周惟“哦”了一声,将所有东西塞进一个小包里,看看时间不早了,催促道:“别折腾了,你已经够英俊了,走吧,杂毛都催两遍了。” “这可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啊。”珀西正了正领口,感叹道,“没想到我穿中式正装也还可以,我以为会土得像火锅店的跑堂呢。” 珀西是典型的吸血鬼长相,肤色雪白,嘴唇殷红,卷发乌黑,周惟见过他穿贝克长袍的样子,那叫一个高冷邪魅,没想到穿正红唐装也不违和,还有一种东西冲撞的美感。 反正有颜任性。 “我去楼下等你。”然而他再美周惟也看了好几年了,审美疲劳,无须再看。 “哎你穿好衣服再下去啊,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能连个脸都不洗吧……你洗脸了吗?”珀西眼瞅着自己攻气满点的老婆光着膀子拎着礼服扬长而去,心塞塞地追问。 “洗过澡了!”周惟披外套系扣子,打开一层大门,忽然发现台阶上放着两个新鲜的嫩笋,还有一朵粉红色的野花。 不用说,一定是豁耳朵和周全送的,周惟心中一暖,没想到这俩还知道自己今天要结婚,捡起小花嗅了嗅,顺手插在衣领上,总算感觉儿子没白养。 珀西也很高兴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将两只笋郑重其事地收起来:“虽然比不上区长的红包,但意义非凡啊,回头做个麻辣香锅吧。” “……”周惟觉得王子殿下越来越接地气了。 两人骑着哈雷摩托风驰电掣一个小时,准时到达婚礼现场,别说集体婚礼就是壮观,五百对新人熙熙攘攘涌在城墙上,男男的,女女的,当然主流还是男女的,看上去特别喜庆。 周惟的禁断症马上就犯了:“你觉不觉得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表情呆滞特别像末世?” “……人家那是喜悦!高兴和呆滞完全是两种表情好么!”珀西对他的形容十分不满。 “哎哟你们来啦!”全真教的杂毛一眼看见他们俩,眉花眼笑地跑过来,“来来来,给你们留了个好位子,离主席台很近,能和我们掌教真人近距离接触哩,我已经给我们真人说了,等致完辞抽空给你们俩看看相,免费的噢!” 又来?周惟看见他就想起自己被迫求婚的事,棺材脸更加黑了。珀西倒是很高兴,天知道他一个高冷挂的王子殿下怎么对封建迷信这么痴迷:“真的吗真的吗?你们掌教真人是不是很厉害?” “那肯定噻。”杂毛得意道,“美国总统来访问都专门求批命呢,听说自己不能连任,还在我们那做了一场转运法事!” “……”周惟:这特么也可以?! 说话间一个穿着金色礼服的司仪走上主席台,宣布集体婚礼即将开始,让大家各归各位。杂毛将周惟和珀西带到主席台旁边一个视野十分开阔的情侣座上,道:“你们先坐,我就在旁边问讯处,一会儿仪式结束带你们去见我们真人。” 音乐声起,五百对新人纷纷落座,周惟和珀西也坐了下来。金灿灿的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先请共青团领导上台讲话,然后是全真教掌教真人。没想到这么高大上的真人居然是个女的,还挺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的样子,气质出众,仙风道骨。 共青团领导是主婚人,真人是证婚人,两人各自说了一段白头偕老患难与共之类的祝福语,然后礼仪小姐下来给诸位新人颁发结婚证,以及婚礼纪念册什么的。结婚证是事先登记好的,周惟拿到手里打开一看,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他的名字和“珀西·拜”的名字印在一起,旁边是全息标志,点一下就是他们俩的结婚照,穿着红色礼服,跟火锅店跑堂似的。 好吧,只有他像跑堂,珀西还是挺高大上的。 “我们终于结婚了!”珀西稍微有点激动,拉着他的手感慨道,“一转眼都快三年了,那年我来地球抓格里佛,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你,还好缘分石被你当糖果带走了,这真是天意!” 周惟想想也觉得玄幻,当时他只是抓了一把糖而已,没想到抓回了一个老公,还抓出了一段曲折离奇的异星之旅。 “说起来,我之前就见过你。”周惟回忆起他初识的那天,“我去检疫处给周全做检疫,正好看见你带着几个卫兵从港口进来,好多人围着你,还有一大堆港口巡警开路。” “啊?你那时候就见过我?”珀西意外地问,“那你没怀疑过我和格里佛是两个人?” “当时人太多了,我没大看清。”周惟说,“我只是想什么人这么讨厌,迟不来早不来,非要在我出发这天来,害我折腾半天不能离港。” 珀西感叹道:“这都是缘分呐。” 周惟想了想,不得不点头附和:“是啊,真是孽缘。” 两人对视,同时露出温暖的笑容。 司仪在台上说了些什么,音乐渐渐热烈起来,大家纷纷起立往墙边走,站在城墙下面观礼的亲友发出阵阵欢呼声。周惟没注意听讲,懵懂地跟着众人站起来,问珀西:“干什么?结束了吗?可以回家了吗?下头的人吼什么?” “送祝福了。”珀西竖起耳朵听了听,道,“新人要扔花束了,据说下面接到了花束的人会马上交桃花运,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说话间新人们都涌了过来,周惟被人潮推着挤到了城墙垛口处,扒着墙砖往下看,只见人山人海全是亲友团,保守估计有上万人,顿时更加觉得像是穿越进了末世电影里,下头沽泱泱全是丧尸。 “糟糕,忘记带花束了。”珀西就在他身后,用身体替他挡着压过来的人潮,遗憾道,“没得扔了怎么办?会不会不吉利?” 周惟想起周全送给自己的野花,从衣领上拔下来扔下去,道:“这就算扔过了吧,应个景就行了呗。” 珀西被他提醒,从包里掏出两个大竹笋:“对对,没有花还有其他礼物,咱们扔这个!” “……”周惟没想到大喜的日子他还随身带着竹笋,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没等他发表什么意见,珀西扬手就将两个竹笋扔了下去。 “哎哟!”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恐怖袭击吗?” “……好像是竹笋。” 人群中一阵混乱,貌似是他们丢下去的吉祥物砸着了什么人,周惟吓了一跳,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才发现没造成什么大损伤,只是有个亲友新做的巨潮龙卷风发型遭到了少许破坏。 珀西还想下去道个歉,全真教的基友已经像念着避水咒一样踏浪而来,分开沽泱泱的人群:“你们在这儿,太好了,我们真人再晚就要走了呢,快快,跟我出去让她给你们看看相!” 杂毛不由分说拖着他们挤出人群,挤进了管理处的办公室。那位仙风道骨的女真人十分和蔼,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道了恭喜,道:“我这徒弟一向乖僻,没想到和你们这么投缘,可见人和人之间冥冥中自有天意,和种族出身都没有关系。” 周惟对封建迷信没什么好感,但也许是这位真人气质太过出众,竟不觉得她烦,淡淡地问了好。真人请他们坐,高深莫测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又转,对周惟道:“这位居士面相清贵,虽然幼时命运多舛,但好在有惊无险,万事都能逢凶化吉。我看你前半生亲人缘单薄,后半生婚姻却是极好的,将来定会越过越好,诸事顺遂。” 好话谁都爱听,虽然觉得她只是顺嘴胡说,周惟还是诚恳地道了谢。 真人露出洞悉一切的微笑,对他摆了摆手,转向珀西,目光有些不可说的复杂:“这位居士贵不可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小道修为不够,大事上不敢妄加揣测,单说说你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吧……你命中当有两位数的子女,虽然有那么几个可能性格乖张,不服管束,会给你带来很多烦恼,但你命中自有贵人,凡事有尊夫压阵,谁也反不了天,最后都要乖乖哭着跪下叫爸爸。” 珀西大惊,没料到自己隐秘的小心事完全被真人猜到,顿时对她五体投地:“厉害,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好说,好说。”真人笑着掏出两张传单递给他俩,“来来来,这个你们也许用得着,我们全真教和省妇幼保健中心联合成立了一个六星级月子中心,就在终南山脚下,黄金地段风景宜人,现在交定金还附赠满月法事和周岁祝祷,祝你们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搞了半天还是广告!但月子中心是什么鬼?!周惟一头黑线,拿着广告不知道是应该恭敬地收下还是摔到真人脸上。珀西感受到他的杀气,连忙向真人道谢,拉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搞什么?!”周惟一出来就把广告撕碎扔了,“有这么安利的吗?她难道看不出我是男人?” 珀西还沉浸在自己拥有两位数儿子的美好未来当中,笑着道:“哎人家也是为了生意嘛,敬业而已,你随便听听也就罢了,什么月子中心,我自己就能把你伺候好……不不不,咱们说好丁克的,我都记着呢!” 周惟被他哄得没脾气,到底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便没有再纠结两位数儿女的问题。 珀西掏出手机道:“来吧,趁着现场气氛还在,咱们拍个合影,一会儿我发给我父王母后,还有格里佛和厄玛,告诉他们我们今天结婚了。”说着打开自拍功能,搂着周惟的脖子叫:“茄——子——” 合影拍好发出,珀西一时不知道该干啥,摸了摸包包遗憾地道:“笋都送人了,吃不了麻辣香锅了,走吧,去回民街吃个泡馍好了,伊清斋的小炒不错,我还有vip钻石卡呢,能打八折。” 大婚的日子吃泡馍也是醉了,不过反正他们也没打算办喜宴,爱吃啥就吃点啥吧,周惟从善如流地同意了:“走走,撸一百串烤肉,再涮两百个牛肚,今天我请客,柿子饼甑糕凉皮凉粉全部管够!” 遥远的伽马星系,贝克王国。 英明神武的麦考大帝正顶着自己胖球一样的小儿子跑圈儿,王后大人匆忙从实验室跑出来:“看见珀西发的消息没有?这混蛋居然在地球结婚了!” “哈?”麦考大帝一愣,忙打开自己的通讯器,果然,邮箱里躺着大儿子的消息,附件是一张他和周惟的三维照片。 “他穿红色还挺好看的,我一直以为吸血鬼穿红色太瘆人,看来还行……回头让裁缝给我也做两件红袍子来穿吧!”麦考大帝的关注点偏得吓死人。 王后大人黑线:“你没看清楚吗?他和周惟在地球结婚了,领了证,还参加了什么奇怪的神棍社团组办的集体婚礼——你知道什么是集体婚礼吗?就是一千个人一起结婚!” “哈?这么重口?”麦考大帝木瞪狗呆,“一千个人一起结婚?集体交|配吗?千p?” “……”王后大人想不出这个可怜的星系是怎么在这种奇葩国王的掌管下还保持着和平与发展的,那一定是冥冥之中某种超越自然的神力在运行吧? “得跟父王和太上皇他们说一声。”王后大人懒得和丈夫解释这种学龄前儿童都能理解的问题,径自用他的通讯器开启了群聊模式,把太上皇夫夫以及远在δ星系的祖父等人都拉进了讨论组。 “什么?珀西结婚了?!”太上皇乔东亮貌似正在打篮球,背心上全是汗,看到共享文件里的照片,大叫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他眼里还有没有老子这个太上皇?” “消消气,不就是三分球没投进吗?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杰克拿着毛巾给他擦汗,对麦考大帝道:“多大个事,结婚就结婚呗,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再说他这不是也算通知我们了吗?” “可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搞这么个1988纪念币的集体仪式会不会太low了?”麦考大帝的亲兄弟瑞裘医生插嘴道,“珀西毕竟是伽马星系的王子,被人知道参加了千人群批我们皇族多没面子——对我说的就是陛下你这种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智商在线,能顺利分清集体婚礼和千人群批之间的差别的。” “……你开嘲讽的技术渐长啊,亲。”麦考大帝不高兴地道,“要我让财政大臣重新给你的研究院做一下明年的预算吗?” 瑞裘医生于是闭嘴了。 “我插一句嘴。”远在δ星系的祖父罗素忽然弱弱地问,“珀西是谁?” “……”尴尬的沉默,五秒钟后麦考大帝站出来认领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爷爷,珀西是我的长子……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您第三十四个儿子杰克的长子,我现在在伽马星系贝克王国当国王,我叫麦考·拜。对了,我和多肯叔叔长得很像,您看看他大概就能想起我……您还记得多肯是谁吧?他是您第三十五个儿子!” “……”罗素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我记得了,你是那个裸奔狂!灰色头发的吸血鬼,多肯小时候总藏在你的内裤里……索特你瞪我干嘛,我没说错吧?” “你没有说错。”δ星系的总扛把子索特陛下无奈地回答,对灰色头发的吸血裸奔狂歉意道:“他不是针对你,麦考,我替你爷爷给你道歉,他只是孩子太多实在数不过来而已……你知道,作为星系首富他是很忙的,最近又张罗着搞什么宇宙奥林匹克运动会,光赞助商一天就见了十几个,脑子完全不够用。” “……我懂。”只有三个儿子还两个离家出走的麦考大帝宽面条泪表示理解。 “咦,家里又要办喜事了吗?”不知何时,一个幽灵般的id自动加入了聊天群,全面数字化的奥利老祖宗从全息面板里冒出头来,三维虚拟头像一脸鸡血,仿佛发现了什么可以令他大展神威的八卦事件,“珀西结婚啦?娶了地球人?你们又可以去银河系公费旅游了吗?求这次带上我的副本!” “您好奥利爷爷\太爷爷\祖爷爷!”群组里众人纷纷向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中二病问好。 “你们好你们好。”奥利高兴地说,“看到自己儿孙满堂遍布宇宙真是好有成就感啊!既然大家在讨论珀西的婚事,不如把亲戚们都通知一遍吧,人多热闹喵呵呵!” 不等麦考大帝反对,奥利已经给群组对话里导入了自己精心记录的“史上最全拜家族谱系图”,半秒钟后,数百人轰隆隆出现在成员列表上,罗素三位数的儿子们带着三位数的配偶以及子女全部在线,阵容之强大令英雄母亲本人都爆发了严重的尴尬症:“卧槽我怎么生了这么多!” 大家忽然被拉进讨论组,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看过共享文件以后才知道是要讨论珀西的婚事。经过一阵乱纷纷的科普搞清楚珀西是谁之后,大部分家族成员都表示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大操大办好好热闹一下,才能彰显拜家族的财大气粗人丁兴旺! 好吧他们只是想组团去银河系公费旅游而已。 “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操办一下,那就这么定了。”热火朝天的讨论进行了两个小时以后,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实体化存在的长辈伊万斯大帝,又名黄木犊的宇宙连锁泡馍店董事长一锤定音,“正好我们伊清斋泡馍馆西羊市总店下下个月要搞千年店庆,双喜临门,把他们的喜宴也一起办了吧!” 家族成员纷纷觉得在泡馍店办喜宴貌似有点敷衍了事的嫌疑,但大家很久没有家族聚会了,尤其是在地球这种对他们来说极富神秘感的第二故乡,于是谁也没有提反对意见,顺利地全票通过了。 黄木犊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的家族扩充到这个规模人心还这么齐,不禁老怀甚慰,感叹道:“咱们老黄家真是宇宙的楷模,大家今后一定要继续这么相亲相爱才好啊!那咱们回头定个日子,伊清斋总店见!” 尴尬的沉默,两秒钟后索特陛下忍不住纠正道:“父王,我们家姓拜,黄木犊只是你卖泡馍的艺名啊……” 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没有令大家纠结太久,七嘴八舌确定了时间地点以及与会名单之后,众人就愉快地散摊了,各自回家准备参加传说中的珀西殿下的大婚典礼。 万事俱备,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重要问题——貌似还没人告诉珀西他自己要办喜宴? 远在地球的西羊市伊清斋泡馍总店,周惟握着一把烤羊腰子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仰天看看明媚的秋阳,嘟哝:“今年凉得可真早!” 第116章 冬天是抱窝的季节 冬天是抱窝的季节 集体婚礼之后,是长达三十天的带薪婚假。 因为一年多前才经历过一场跌宕起伏的异星之旅,所以周惟和珀西都没有兴趣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度蜜月,最终一致决定就在地球上找几个地方好好玩玩。 冰封雪盖的南极、骄阳似火的赤道、椰林树影的海滨、高耸入云的珠峰……周惟攒了二十多年的愿望清单这次全部被珀西列在了度假表上,反正对于两条长翅膀的龙来说任何距离都不是问题,即使从地球的一端飞到另一端,也不过是一个昼夜的事情。 第一站选在南极洲,他们从抱龙峪出发,花了近六个小时飞抵维斯托登半岛,在婚假第一天的凌晨到达中国在南极洲的首个科考基地——中山站。在那里休整了一个上午,他们再次出发,准备穿越格罗夫山,向内陆冰盖进发。 临近十一月,南极昼长夜短,他们带着简单的装备一路向南,在冰雪覆盖的山脉之间穿行,路况好的时候就徒步,地势复杂的时候就飞行。莽莽冰原让他们领略了极致梦幻般的极地风情,但也给他们的体力带来了极大的考验,在攀登梅森峰的时候周惟被寒冷干燥的气候折磨得发起了低烧,珀西本想带他回基地,但他执意继续,最终在烧到近三十九度的情况下爬上了峰顶。 也许是上天被他偏执狂一般的坚持感动,在梅森峰顶他们看到了一次极为壮丽的极光,罕见的超强带电粒子流形成了一片在白昼下依然清晰可辨的极光带,在参差的雪峰中绵延了将近二十分钟,仿佛一场鬼斧神工的魔幻表演。 周惟在烧得眼冒金星的情况下仍旧不忘拉着珀西合影留念,然而没等曝光结束便昏了过去,于是随后的行程是趴在珀西背上完成的——他体力过人的老公驮着他飞越格罗夫南山区,在婚假的第七天到达此行的终极目标地,位于南极内陆冰穹a附近的昆仑站。 昆仑站常驻医生对周惟这个在昏迷状态下时而人形时而龙形的奇葩生物束手无策,只能建议珀西雇佣大型运输机把他运送到就近的国家就医。但没等珀西联系到合适的医院,周惟就醒了,雷泽龙超强的自愈力第一次在他身上显现出来,即使在南极冰盖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下,他仅靠着最简单的抗生素和维他命就迅速地恢复了健康。在昆仑站休整的第三个晚上,他甚至独自离开营地,飞到七公里外的冰穹a为珀西制作了一朵雪花标本。 珀西拿着复模玻片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感动,一朵晶莹剔透的六棱雪花被永久地保留在了低温凝胶里,似乎将极地最高点梦幻般的阳光也封存其中,美轮美奂。周惟有些脸红,期期艾艾地说:“我一直也没什么贵重东西送给你,结婚戒指还是去年万圣节区长发的奇趣蛋玩具,本想结婚的时候换个钻戒,又一直没有攒够钱……这个就算补偿吧,虽然没花什么钱,但是我蹲在雪地里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这个世界上都不会有第二片一模一样的了。” 珀西满腔怒火立刻烟消云散,能在蜜月收到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全宇宙最幸福的男人,试问谁家媳妇儿能像他老婆这样身强体壮结实耐操还浪漫得突破天际? 就连无名指上那个寒碜到令人发指的塑料奇趣蛋戒指,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价值连城! “以后不许为了这种小事一个人跑出去了,你还在发烧呢!”珀西感动得不行,小心地把雪花收起来,紧紧拥抱带着寒气的老婆,“我只要你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奇趣蛋戒指也好,雪花玻片也好,都不如你的一个微笑。” 周惟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臊,紧紧回抱珀西:“你收着就行了,那么多话……不过说实在的,钻戒的钱我这辈子大概是攒不够了,你以后就别指望了。”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什么都再不需要。”珀西发自内心地说。当然,现实的考虑也是一个方面,他们俩的饭量太大了,尤其因为结婚以后某些频繁的“体力劳动”加大了日常消耗,所以现在区里发的工资刚够他们日常买肉吃,根本不可能攒下额外买钻戒的钱。 蜜月第二站是夏威夷,从极度严寒的南极洲来到气候宜人的火奴鲁鲁,周惟和珀西都有一种升入天堂的感觉。在威基基海滩悠闲地休息了两天,享受过卡皮欧尼拉公园热情的舞蹈和库希欧海滩的日光浴之后,他们从阿拉威码头入水,准备横跨太平洋,游回中国海。 漫长的遨游,也许是天公作美,十月底的南太平洋分外温柔,周惟和珀西乘着北赤道暖流一路向西,一直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风暴,偶尔遇上小型暴雨或者气旋,他们便潜入平静的洋底,等风暴过去以后再行出发。 珀西的龙形态足以应对地球上任何极端气候,满载状态沉入水底三四个小时不呼吸也没有问题,所以遨游之初他就做好了时刻为老婆供氧的准备。谁知经历了南极冰原的洗礼之后,周惟的体能竟然发生了质的飞跃,在水中甚至有超越他的趋势——雷泽龙体型更小,耗氧量低,耐受性更强,潜水状态竟然可以持续六个小时以上! 龙x龙组合的优越性在这种时候充分地显现了出来,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会结伴飞上蓝天,擦着碧波浩渺的海面在空中交尾,看着水面上若隐若现的倒影达到一次次奇妙的高|潮,大海仿佛镜子,给他们提供了纯天然的情趣用具。 海上起风的时候他们会交缠着沉入海底,在平静的暖流中缠绵,在一簇簇迁徙的鱼群中翻滚,一刻不休地索取对方,直到在濒临窒息的溺水感中迎来天堂般的战栗…… 长达十天的旅程之中,他们把在南极虚度的时光全部补了回来。洋流节省了体力,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以各种形态疼爱彼此,深海的鱼群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蛋白质,可以让他们在喷出以公斤计的碳水化合物之后仍旧体力充沛,保持每天既定的航程。 当他们抵达北马里亚纳群岛的时候,甚至对过去几十年的生活结构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妈的以前到底是怎么活的,整整二十多年\七十多年不知情为何物,到底活了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整个太平洋之行他们的日常完全可以总结为“我想到了一个干起来很爽的地方\姿势\时段\方法”——“我们完成了之前的想象”——“我们觉得这次活动有以下几点可以改进”——“我们下次该怎么干才更爽呢?” 以此循环。 在太平洋上发现了人生的新大陆之后,他们又去了珠峰和亚马逊丛林,最后掐着点儿在婚假结束之前半个小时回到了抱龙峪。当然,世界屋脊和原始森林依旧未能阻挡他们寻求爱之真谛的热情,余下十几天的旅行当中,他们穷尽毕身之力,践行了“龙是淫|邪的生物”这条在“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流传了千万年的金科玉律,孜孜不倦地把亿万子孙洒在了地球母亲的各个角落。 蜜月归来,精尽人亡,周惟把自己丢到宿舍的大床上的时候,甚至有种“这辈子都别起来了吧”的想法。 所幸进入十一月以后抱龙峪已经差不多要封山了,游客减少,动物们也大多蛰伏,不需要太大精力来四处巡逻,珀西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周惟因此得到了偷懒的机会,连着半个多月都窝在宿舍里睡觉和打游戏。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周全和豁耳朵回了一趟“娘家”,不知道这俩脑子怎么长的,居然收养了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划拉来的小熊猫,每天当儿子养着,走哪儿带哪儿,还抱来向周惟显摆。 “你这是来跟老子要压岁钱的吗?”周惟看着蹲在门口台阶上的“一家三口”哭笑不得,周全收养的“儿子”跟豁耳朵竟然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豁耳朵,大概是小时候被什么猛兽攻击所致。 小豁耳朵对周惟颇为敬畏,拖着长尾巴躲在周全身后不敢出来,直到周惟拿出个苹果来投喂才稍微大胆了些,趴在他膝头东嗅西嗅。 “你们是大熊猫,它是小熊猫,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好么?”周惟敲着周全的额头对它说,“你要收养也该收养个熊猫吧?收这么一个花尾巴货算怎么回事?” 周全从善如流地点头,然而完全不打算悔过,听他说教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把豁耳朵拉过来挡枪,自己轻车熟路爬到厨房,拖出来一篓子各种水果给自己的花尾巴儿子投喂——周惟最近胃口不好,吃完大鱼大肉总要拿点儿水果来压腻,所以珀西去山里捡了很多果子给他屯着。 结果周惟没来得及吃多少,最后都被周全带走了。 “妈的,这完全是打秋风的节奏啊!”珀西巡山回来,听说这事儿以后惆怅得不行,“有儿子了不起吗?带个小的就可以随便来霍霍老子吗?臭显摆个毛啊,老子还有两位数的子女呢!到时候把它们的熊猫窝端了,把它们藏的竹笋都抢回来做麻辣香锅!” “……”周惟对他的吐槽完全无力吐槽,只抱着从周全手中抢救下来的唯一的苹果默默地啃。 珀西叉腰仰天长叹:“真人啊,说好的两位数呢?你到底灵不灵啊!” 周惟:妈的智障! 吐槽归吐槽,此后周全再带“儿子”来回娘家的时候,周惟和珀西还是很慷慨地接济了它们不少吃食——入冬以后觅食困难,光靠两个雄性大熊猫很难养活一个胃口奇大的雄性小熊猫。 时间长了,周惟居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了吧唧的感情,每每看见周全和大小豁耳朵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微妙的羡慕——两个人多寂寞啊,有个小萌物似乎才更像是个完整的家庭呢。 周惟有些搞不清自己是闲的蛋疼想太多,还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萌发出奇妙的父爱,平安夜那天珀西往圣诞树上挂礼物的时候再次感叹“两位数儿女”,他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不然我们也领养个孩子吧?” 珀西吓得一抖,差点把圣诞树拽倒了,虽然早就习惯了周惟各种神转折的人生理念,但对于他几个月工夫就推翻了“丁克”的想法还是觉得颇为意外,默默抱着树冷静了五秒钟,才故作镇定地说:“好啊。” 至于如何劝服他放弃领养自己生,珀西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以周惟那种酷爱自我打脸的性格,大概再过几个月就会主动提出生娃了吧? 你看他从人类禁断到兽x兽结合只花了一年多就完美适应了,想必男男生蛋应该也很容易接受吧?何况还有大小毛这样美好的先例呢! 小鸡是多么有爱的生物啊,比小熊猫萌多了! 元旦过后,大雪封山,周惟的肠胃炎忽然严重起来,连肉都不大能吃了,每天只靠牛奶蔬果度日。龙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吃素根本无法满足日常身体消耗,几天下来他就瘦得脱了形,变成龙连翅膀都没力气扑腾了。 珀西跟区长请了假,骑着哈雷摩托带他去城里看医生。俩人轰隆隆一路开进市区,周惟又饿了,恹恹地趴在珀西肩膀上求喂食:“不行了,我得先吃个泡馍,太饿了,大白天看见好多星星。” 珀西担心地问:“吃泡馍行吗?那么大油,会不会吃下去又恶心?来回吐很伤胃啊,不然吃个炒米饭什么的?” “我想吃肉,恶心了再吃药吧,反正一会儿要看医生。”周惟看着西羊市的方向两眼放绿光,“我得先治了我的饿病!” 珀西只好把车子开进了鼓楼,自己去找地方存车,让周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着。 大雪初晴,阳光灿烂,周惟有气无力地靠在长椅上,想买个小吃垫吧垫吧又没力气起来,于是掏出手机订了一个十米外的外卖。一分钟后快递小哥端着烩丸子和酸梅汤给他送了过来,远远地似乎还以他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 周惟猜测他是在发类似“卧槽世上竟然有如此懒惰之人”的微博吧,毕竟像自己这样隔着十米叫外卖的奇葩应该是不多。 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周惟忽然听见“扑棱棱”一声,一只拳头大的小黄鸟摇摇晃晃飞了过来,落在他脚边的空地上。小黄鸟长得十分讨喜,圆眼睛大蹦儿头,不知道主人出于什么奇怪的爱好,还给它头上顶了个花生米大的小黄葫芦,衬着两片小嫩叶,萌得不得了。 周惟莫名觉得这小鸟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品种,眯着眼睛冲它嘘了一声,伸出食指叫它上来。 往常普通小鸟被他召唤都会马上响应,然而这只小鸟竟是个例外,瞪着黄澄澄的大眼睛看了他半天,忽然“啾~”地叫了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熟悉的跪姿让周惟刹那间意识到了它是什么物种了——龙!蝠魟龙!幼崽蝠魟龙! 那小模样和大小毛简直一模一样啊!除了颜色不同以及顶着黄葫芦以外,它和厄玛的儿子就像是孪生兄弟! 然而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蝠魟龙?还是没人认领的幼崽蝠魟龙?! 周惟惊诧万分,刚想把小鸟拎起来,就听半空中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扑棱声,六只一样大小的蝠魟龙幼崽从西羊市方向飞了过来,颜色各异,和之前那只小黄鸡凑起来刚好集齐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渐变得那叫一个和谐! 周惟看着天空,惊讶得连饿病都瞬间痊愈了——他们个个头上都顶着和羽毛颜色一致的小葫芦,放在一块儿完全就是个葫芦娃cosplay,如果一起喊“爷爷爷爷”,说不定还能召唤出个抱着穿山甲的老头! “珀西!”周惟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彩虹小鸡团正在排队降落,被他一喊发出惊恐的尖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头龙的威慑果然可怕,当珀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自己的老婆惊恐地蹲在长椅上,七只顶着葫芦花色各异的小鸡惊恐地跪在雪地里,两拨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天啦噜”的表情。 “……”珀西呆滞了两秒钟,失声道,“不是吧!”天下蝠魟龙是一家,这七个虽然他不认识,但想必都是他家亲戚,莫非今天恰巧家族里有人来地球了? 珀西把这个猜测告诉周惟。周惟一边端着酸梅汤喝,一边仔细观察这七个小蝠魟龙,别说他们长得还真和珀西有几分相似,料想长大了变成人形也很好看……话说如果全真教的真人说的是真的,有两位数这样的儿子也挺不错…… 莫名其妙的父爱又开始泛滥了,周惟将七个葫芦鸡从地上拎起来,搁在椅子上排成一排,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别怕,腿软就坐着,坐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谁吃肉丸子?” 小鸡们对他仍旧有些敬畏,但挡不住其中有那么几个吃货,几秒钟后壮着胆子举起小翅膀:“我七!” 周惟捞起几个肉丸吹凉了发给他们,吃货们星星眼用小翅膀捧着开吃,发出谄媚的感谢:“啾啾!” 珀西站在旁边端着饭盒叉子以及酸梅汤伺候着,被这样“父慈子爱”的温馨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圣明!恩威并施才是王道,真人她老人家说的没错,周惟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一家九口(住手!)高高兴兴分完一大碗烩丸子,周惟掏出湿纸巾给吃货们排队擦翅膀。经过几分钟的相处,葫芦鸡兄弟已经对他完全拜服,让站成个一字就站成个一字,让站成个人字就站成个人字,周惟甚至怀疑让他们喊“爹”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当然如果他们会喊人话的话…… “他们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啊?”周惟吃饱了,开始考虑葫芦鸡兄弟的来历问题,“要是他们都是你亲戚,那咱们要不要带去伊清斋泡馍馆找找家长?这么小的孩子丢了家里人得着急吧?” “没事,蝠魟龙幼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可能是家族遗传吧,我们家大人的心……都比较大。”珀西想起自己曾经独自走失数月,并拿命根子换了肉包子的爷爷,心情有点复杂,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亲戚打声招呼的,这是礼数,“正好咱们也要去伊清斋吃泡馍,那就带他们一起过去吧。” 俩人顶着七只鸡一路走到伊清斋,刚进大门就吓了一跳——大堂里人山人海,少说坐了五百人,绝大多数貌似还是外星人! 这些外星人似乎都认识,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一些蝠魟龙幼崽在餐桌间嬉戏,把肉丸子和山楂球扔得满地都是。 “珀西!你迟到了!”一个身材颀长,温文儒雅的男青年一看见珀西就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大喜的日子都来迟,你这傲娇的毛病是一点儿都没改,怎么着,让太爷爷他们等你你就开心了?” “……”珀西已经出离惊悚以至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半天才讷讷道,“瑞、瑞裘叔叔?你、你怎么来地球了?还有太爷爷?太爷爷来了?” “咦?”瑞裘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父王请大家来地球参加你的喜宴的吗?怎么你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珀西扫视全场,发现自己庞大的家族好像基本上来齐了,连隔壁星系的叔爷爷们以及他们的配偶、子女都悉数到场……于是他们真的是受邀来参加自己的喜宴的吗? 问题是为什么自己这个当事人真的完全不知道? “你好像真的不知道?”瑞裘这下真惊诧了,“没人通知你吗?” “……没有!” “你父王没和你说?” “……这个真没有!” “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我只是想和周惟来吃碗泡馍。” 瑞裘目瞪口呆看了他半分钟,同情拍肩:“一定是大家讨论太热烈以至于把你给忘了,唉,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忽略无关紧要的细节。” 珀西有点搞不清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不过马上瑞裘又高兴起来:“哎,说起来真神啊,没通知你都能跑来参加自己的喜宴,可见今天是个难能可贵的好日子,咱们家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能聚在一起呢!” 珀西发觉自己一向少根筋的叔叔口才居然还不错,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完全生气不起来了呢。 “这位就是周惟吧?你好你好,我是珀西的二叔瑞裘。”瑞裘放开珀西,试图拥抱周惟,腿一软差点跪下,忙扶墙站稳,道,“最近好像有点缺钙,那什么,大家进去坐下说吧,站着怪累的。” “……你只是本能地想跪而已,和缺钙没什么关系。”珀西扶住瑞裘,把周惟的身份以及自带的“给朕跪下”光圈向他解释了一下,道,“习惯了就好了,刚开始我也傻乎乎吃了好长时间的钙片呢。” 瑞裘看向周惟的眼神多了两份敬畏,道:“那你们还是先等等,让我进去给大家科普一下,今天来的长辈太多了,你们要是贸贸然进去导致大家跪一片,场面恐怕会太尴尬。” 珀西完全认同,将自己头上和周惟肩膀上的小鸡拎下来交给瑞裘:“顺便把这几个孩子带进去吧,他们是七胞胎?哪家的?隔壁星系叔祖家的孙子?” “……是隔壁星系的叔祖,不是孙子。”瑞裘将葫芦鸡兄弟一一接过,道,“罗素祖父新生的七胞胎,他们几个的辈分比我还高一层,和你爷爷是一样的,至于排行……你问罗素祖父本尊吧,我反正是记不清。” 瑞裘带着七位叔祖父飘然离去,珀西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扶住周惟的肩膀:“你还好吧?” 周惟在他们寒暄的几分钟里一声没吭,倒不是因为高冷,而是因为禁断症严重爆发——尼玛几百个亲戚!尼玛喜宴!尼玛一大群外星人来地球给他们办喜宴了! 尼玛还忘了通知他们两个当事人! 对了刚才跪着跟他要丸子吃的葫芦鸡兄弟居然还是他的叔祖! 巴掌大个鸡叔祖你妹啊!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家族啊喂! “……我没事。”周惟深呼吸好几次才控制住了自己几近崩溃的病情,强忍着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道,“来都来了,这么多亲戚总该进去打个招呼的,走吧。” 夫夫俩紧握双手互相打了一下气,估摸着瑞裘可能科普得差不多了,手拉手走进了大堂。 人山人海。尽管周惟老早就知道珀西出身于一个庞大而高贵的家族,但亲眼看见这个家族的实体还是有点无法冷静,尤其这个家族里每个人都气场强大器宇轩昂,虽然有那么一小撮似乎散发着浓浓的奇葩气质,但就算奇葩也肯定是宇宙级的精英奇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瑞裘的科普貌似很到位,所有人都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膝盖,没有向他下跪,否则那画面就太美了! 片刻冷场,喜宴的总策划麦考大帝迅速反应过来,亲自带着妻子璜向周惟表示歉意。周惟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不知道是公爹还是岳父的麦考·拜先生,只能笼统地称呼他为“陛下”,并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欢迎之情。 接下来本该是全家人互相认识的,但鉴于人实在太多,索特陛下便建议派个人带两位新人(好吧其实也不太新了)巡游全场,于是奥利老祖宗的副本被放了出来。英俊的全息小老头飘在半空中为两位主角引路,向他们介绍了全场总计五百三十八名各路亲戚——除了麦考大帝和他的伴侣璜,这次来的还有贝克王国专注打篮球一百年的太上皇乔东亮,以及他倒插门的老公杰克。杰克出身于强大的δ星系,星系大帝索特陛下是他的父亲,而那位生了三位数儿子以至于连自己都有点数不清的英雄母亲罗素,则是他的亲妈。当然,也是葫芦鸡兄弟的亲妈。 听说罗素居然是个纯正的一根杂毛不带的地球人,周惟总算明白为什么葫芦鸡兄弟的cosplay如此接地气了。 话说一个普通人类嫁给星系大帝,他老人家是怎么适应如此剧烈的身份转变的?周惟不禁对这位神奇的男士充满了好奇。 认识了罗素以后,接下来的介绍就比较容易了,因为在场五百多人里有一多半都是他的儿子、儿子的伴侣以及儿子的儿子,周惟只要记住大家的排行就可以了。 最后,奥利老祖宗向周惟隆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索特陛下的老爹,此次婚宴的主办人伊万斯,别名黄木犊的伊清斋泡馍馆董事长。 于是周惟在晕头转向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知道,自己的婚宴其实只是伊清斋总店千年店庆的挂名版而已。 话说这些上层社会办起事来还真是相当地随便啊…… 一圈轮下来,周惟吃的那几个丸子已经消化光了,趁着珀西被叫去和叔祖父们说话,连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端起一碗没人动的泡馍大吃特吃起来。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貌似有点吃撑了,周惟又开始恶心,正想叫伙计上一碗酸梅汤解解腻,忽觉有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胃不舒服?吃太快了吧?”平易近人的罗素曾祖父从兜里掏出一瓶小药丸给他,“吃点这个,药到病除,我出门常备的。” 周惟不知道人类吃的药对自己还能不能管用,但鉴于这是长辈的好意,还是接过来吞了下去:“谢谢您。” 罗素的微笑有点意味深长:“你这胃病应该得了有一阵子了吧?” “有一两个月了。”周惟回想了一下,说,“刚开始只是有点食欲不振,最近一周忽然严重起来,一吃肉就想吐。” 英雄母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亲手将药瓶塞进他兜里:“我知道了……这个你留着慢慢吃吧,回头把配方给珀西,今后你们应该还能用得着。” 别说这药真神奇,周惟才吞下去半分钟,恶心感已经完全平复了,好奇问:“您还学过医?” 罗素怅惘地叹了口气,道:“久病成医吧,我天生那个……命不好,隔几年就要恶心那么一段时间,已经持续几百年了。一开始也焦虑过,怨天尤人过,后来吐啊吐啊就习惯了,那啥,全当是某种奇怪的天赋吧。”目光复杂地环顾四周,苦笑道,“毕竟因此复兴了一个伟大的家族呢,呵呵。” 周惟有点听不懂他的话,只出于礼貌附和地点了点头,也许因为同样在地球生活过多年的缘故,对这个莫名其妙接地气的长辈颇有几分亲近,问道:“奥利老祖宗说,您曾经是个普通的地球人?” “是啊。”罗素摊摊手,“其实现在也是啊,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得到了超长的寿命而已,根本上讲我仍然是个普通的地球人。” “那么您当初是怎么适应这种剧烈的身份变化的呢?”周惟问道,“忽然从普通人变成星系大帝的伴侣,一定很难适应吧?” 罗素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其实很容易啊,大约我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吧,从来不觉得身份变化会带来不安。普通人也好,第一伴侣也好,星系首富也好,每一个新身份都代表着一种新生活,而新的生活,能带来全新的人生体验。我喜欢迎接各种各样的人生体验,因此不觉得困难。” 周惟默然,看着在人群中优雅应对的珀西,暗暗叹了口气。 “在为自己走进这样的大家庭而感到困惑吗?”罗素微笑着道,“其实不必啊,你就是你,不必改变自己迎合珀西,既然他选择和你待在地球,那你大可以保持原本的生活,我们的家庭很开明的,绝对不存在长辈向晚辈强加个人意志的事情。” 周惟仍旧不安:“可是珀西是王子,接受过严苛的皇族教育,不可能和我一辈子待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吧,那岂不是对他的埋没?” “严苛的教育只是为了让他拥有适当的能力,并不是为了决定他未来的生活。”罗素解释道,“人生那么长,几百年,上千年,并不是因为接受了王子的教育,就要把这么漫长的时光都用来当王子,每个人在每个人生阶段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换个角度,你也不必因为现在是饲养员就断言自己未来几百年都想当饲养员,人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尤其对我们这些寿命超长的生物来说,随时都可以做出新的选择。” 他拍了拍周惟的肩膀:“孩子啊,你还是图样,图乃亿,等活过一个世纪,也许能摸到人生奥妙的一点点窍门。说实在的,就算活到我这个岁数,也不一定能理解‘时光’这个奥妙的玩意儿呢。” 几百年,上千年……周惟默念这数字,心中豁然开朗,是啊,人生那么长,他和珀西完全没必要纠结眼前的生活,时光是他们最大的财富,即使再过一百年,他们还有的是机会做出新规划。 喜宴——也可以说是家族聚会或者千年店庆吧——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散摊之前,亲朋好友纷纷为周惟和珀西送上礼物,有些特别浪漫,比如瑞裘送的宇宙名画;有些特别实用,比如乔东亮送的全套健身器材;有些特别昂贵,比如财大气粗的英雄母亲送的星际通兑支票;还有些则特别具有杀伤力,比如璜送给他们的情侣版玫瑰金超时空机甲。 傍晚降临的时候,珀西不得不现雇了一辆货柜车,把成吨的礼物拉回抱龙峪。 洗漱完毕,周惟躺在床上看自己新鲜出炉的玫瑰金机甲,说实话大男人拿个粉粉红红的机甲颇有点奇怪,但也许是他最近爱心爆棚,整个人充满柔性气场的缘故,居然越看越喜欢:“有机甲太好了,以后度年假咱们可以去其他星球试试新……那啥,呵呵,你懂的。” 自从整体龙形化以后他对那方面的话题似乎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珀西完全懂,拿出自己的机甲丢给他:“母后说两个机甲放在一起还能情侣展开呢,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珠峰怎么样?” “太冷了,我还是喜欢夏威夷。”周惟想着想着开始有点脸红,下腹部一热,有什么东西忽然跳了一下,“咝——” “怎么了?”珀西紧张地问。 “肚子有点……奇怪。”周惟按了按小腹,说不清是疼还是痒,“明天去一趟医院好了,今天也没顾上。最近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难受,胃才刚刚好了,肚子又开始跳。话说不会是罗素先生给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吧?” 珀西小心翼翼贴着他的肚皮摸了摸,又把耳朵搭上去听了听,盘腿坐在他对面严肃脸道:“我要跟你说件事,你答应我不激动,不发飙,不打人。” “怎么了?”周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坐起身来。 珀西深吸一口气,道:“你没病,只是怀孕了!” “?”周惟瞪着眼睛完全不相信,“啥?” “罗素曾祖父告诉我的。”珀西说,“他生了几百个孩子,你这症状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后来我告诉了母后,他用自己便携的扫描器偷偷给你做了扫描,你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之前闹胃病什么的都是孕期反应而已!罗素曾祖父说不用看医生,看也没用,只要定期用超时空机甲的医疗模块做检查就可以了,觉得难受就吃他给你的药丸,那东西是他的私人医生经过上百年研制出来的,针对蝠魟龙母亲孕期反应特别有效!” “……”周惟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怀、怀孕?” “对。”珀西说,“还记得厄玛吗?他刚开始怀大小毛的时候和你反应一模一样,那什么,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蝠魟龙是卵生的,体积特别小,你又只怀了一个蛋,完全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分娩的时候也不会很疼……疼你就打我好了,我保准不还手!” 这特么是还手不还手的事吗?不是说好了丁克……不对是领养的吗?周惟对自己的人生简直有点槽多无口! “你圣诞节的时候不也说喜欢小孩子,想要一个的吗?自己生不比领养更有意义?”珀西生怕他想不开,运用自己强大的口才飞速给他洗脑,“你不也老说周全领养了花尾巴是智障吗?咱们生一个自己的小鸡多好?还记得大小毛有多可爱吗?还记得今天在鼓楼门口遇到的葫芦鸡兄弟——不对是叔祖父们——多听话多萌吗?你天生对蝠魟龙有威慑力,以后孩子生下来你不等于多了个跟班?你想想你在前头飞,我和孩子们在后头追,多么威风?!” 一会儿的工夫就“们”上了,敢情他还真想着生够两位数……周惟有点恼怒,但想想葫芦鸡兄弟飞在空中,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自己要是飞在最前头,貌似确实挺威风的…… 如果蛋很小生起来又不疼的话,好像怀孕也没有什么可怕,而且孕吐问题有罗素曾祖父的特效药也迎刃而解了呢! 周惟迅速完成了自我说服,不耐烦地打断了珀西前言不搭后语的劝说:“住嘴!去给我热个葫芦鸡来!” 珀西惊悚了:“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生娃以至于要吃叔祖父们的化身来泄愤吗? “老子饿了!”周惟一脚把他踹下床,“老子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啊!难道就不能吃个宵夜吗?” “……”珀西再次被老婆神转折的脑回路打败了,在地上躺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一跃而起,“没问题!我这就去热!” 看着珀西凌乱的背影,周惟长舒一口气,躺回了靠枕,说实话蝠魟龙幼崽是挺萌的,尤其是黄色的,看上去暖暖的软软的,好像三黄跑地鸡……不对他们生不出黄鸡来吧?两个爹一只是白色,一只是黑色,于是……会生出个灰鸡来? 灰鸡就灰鸡好了,灰色是万能色,穿衣服还好搭配……等等万一生出个黑白条纹鸡呢?长大让他参加海军吗?连海魂衫都省了呢! 更可怕的还有奶牛鸡,如果一坨子黑一坨子白那怎么办?男孩子长成个奶娘花色那多糟心? 条形码鸡呢?二维码鸡呢? 周惟越想越害怕,等珀西热好宵夜端到床前,抑郁症都要爆发了:“机甲的医疗板块怎么打开?现在做透视能看到蛋的颜色吗?我是黑的你是白的,孩子生出来会不会浑身长满二维码?” “……”珀西黑线,“不可能!理论上讲我的家族带有全色基因,我们生出什么颜色的孩子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就算撞色也不用担心,索特陛下就是红蓝撞色,我有个叔祖父是黄橙撞色,兽态都非常霸气华丽!总之一代总比一代强,我们这种高等进化的生物是不可能生出浑身长满二维码的孩子的,只会越生越好看!” “可万一生出个黑白撞色呢?”周惟一边吃葫芦鸡一边惆怅地问,“岂不是另一个周全?” “……你还是好好吃你的宵夜吧,龙是不可能生出熊猫的。”珀西同情地摸着他的头道,“罗素曾祖父说了,你这是孕期恐惧症,等孩子生出来就好了。你放心,咱们的孩子就算黑白撞色,也一定特别英俊特别好看,绝对不会长成二维码或者熊猫,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参考一下仙鹤或者天鹅,再美化一千倍……这样就不会太焦虑了。” 周惟勉强接受了他的安慰,吃完葫芦鸡又喝了两杯柳橙汁清口,躺在床上做起了关于仙鹤和天鹅的美梦。 珀西收拾了餐具,整理了亲戚们送的贺礼,天已经微微亮了,回到卧室给周惟掖了掖被子,坐到了窗前的摇椅上。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洁白的雪花扑簌簌落在窗棂上,慢慢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晶,珀西掏出脖子上的吊坠,那还是周惟给他在南极洲采集的雪花,带着他的体温,却仍旧是晶莹剔透的样子,和外头的雪花一样美丽。 不,比外面所有的雪花都要美丽,那是周惟给他的,一生美满的保证。 时光漫长,人生才刚刚开始,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是他们的第一站,地球是他们的第二站,未来还会有第三站,第四站……有他,有周惟,有他们的孩子,将来每一站都会是一场圆满的体验,每一个故事都将会有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