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虎 作者:东栏   文案   “我听闻西天如来有割肉为鹰,今日我来个以身饲虎!   本道长的精元……可是全都给你了……虎王。”   正经文案在此——   主要故事,   原本想报恩的虎王结果被恩公吃的干干净净   还生了孩子的郁闷故事   嬉皮是深情忠犬美貌攻X无情冷淡受   攻是清冷正值别扭(?)深情攻,还有黑化的可能哟><~ 内容标签:生子 春风一度 破镜重圆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衡修,白离城        第1章 楔子      大雪封山。   小桃山四下一片苍茫之色,那些青的树,红的梅,绿的草,都在一夜之间被风雪覆盖。   从北方刮来的大风把小木屋吹的左摇右晃,王樵夫起了身,自己的老伴几年前染上了风寒,病虽治好了,但身子骨不如从前,受不得寒,他将屋子里的漏风处都用小木片一一塞的严实了,又蹑手蹑脚的开了门,院子里的木门没有钉牢,被风吹的吱吱作响,他怕这声音把熟睡中的老伴吵醒,他拿了个锤子,打算好好的敲一敲。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人倒在了地上。王樵夫一个惊吓,原本的睡意也全部消散,他一提神,弯着腰拿着手中的油灯一照,借着微弱的灯光,王樵夫果然看到了一个男人,蜷缩在那儿,手里紧紧抱着个小猫一样的东西,脸色苍白的和鬼一样。   “喂,小伙子!你醒醒!”王樵夫凑过去推了推他,那人轻轻的呻吟了一下,就睁开了眼。   王樵夫这才看清那人模样,他活了五六十年,还未见过这般人物,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还有那张脸真是雪白雪白的,怕是村头的小莲英都是比不上的。   那人勉强的站了起来,王樵夫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穿的是道服,头上挽的也是个道士髻,不过有些狼狈和松垮,但是那人的神情举止,却依然十分的优雅,那人对着王樵夫弯了弯,随即轻声的询问王樵夫可否留宿他一夜。   对着这么个神仙人物,王樵夫自然是点头答应,他把大儿子的房间收拾了一通,又在床里铺上了一层稻草,好让这神仙道长睡的舒服些。   青年道长道完谢之后拿出几两小碎银,递给王樵夫,他看着怀里的小白猫,踌躇了一会儿,道:“老丈家中可有婴儿?”   “……?老头有一孙子,不过前日被大儿子带到了亲家那儿了……道长是不是需要什么?”   青年道长略微的皱眉,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了忧虑之色,他道:“那,可有些适合婴孩吃的东西?”   王樵夫有些疑惑,这个道长难道是带着孩子的?但是看他怀里抱的是个小白猫……是给它喝的么?那猫从道长进屋开始,就没放来下过,看道长这幅虚弱的模样,却不忘照顾一只白猫,真是慈悲心肠。   他绞尽脑汁,想起锅台那儿还有一碗小米汤,一直都温在那儿,正好可以给这个小猫吃,他忙去取了过来,递给道长的时候,道长对他抱以一笑,王樵夫的老脸红了红,看到道长一脸的疲惫,便告了辞,回到了房中。   王樵夫走后,陆衡修抱着小猫,把米汤递到了它的嘴巴旁,小猫喵呜一声,就低着脑袋吸起了米汤,看它这幅饿坏了的模样,陆衡修心中一痛,他叹口气:“尘儿,喝慢些,明天爹爹带你去找娘亲……,你不要怪娘亲狠心……他也是迫不得已。”   小猫终于喝饱了,它打了几个小小的饱嗝,似是感到了陆衡修的悲伤,它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陆衡修的手掌,又讨好的蹭了蹭。   “你啊……”陆衡修看到儿子这幅可爱的模样,他一直绷着的脸也露出了笑意,他低头亲亲怀里的小东西,想着那人小时候是否也是这个模样?   那人清冷的眉眼,还有雪白的身姿霎时如同漫天的白雪一般涌入了陆衡修的心中。   白离城,我的虎王,今夜,你在如姬的身旁,睡的可好?   白离城。      第2章      湖城一夜春雪。   薄薄的雪花挂在青松绿柏之间,甚为风雅。   晨风带着丝丝的凉气抚过它的头顶。   “呜……”它打了个哆嗦。抬头看着逐渐清明的天色,开始诅咒笨熊阿吉。   小桃山位于湖城东面,东临云湖,南接青城,山水相接,景色宜人。   传说此处本是一片洪泽,目所及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有位仙人路经此地,觉得甚是单调,随手把从仙山蓬莱上取得的一块泥土扔在宽阔无边的湖水中,便成了小桃山,小桃山上的土是从蓬莱那儿过来的,自然就带着一股仙气,久而久之,不少修真问道的隐士亦或是一些稍微开了些灵智的动物慕名前来,以借小桃山的灵气来助自己修行。   它窝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坑里,内心懊恼无比,若是之前乖乖的听阿紫的话留在青鸾老家,而不是因为听了小桃山的仙名跑到这儿来修行,是不是不会遇到笨熊阿吉?   两天之前。   它趴在一根小小的圆木上,从青鸾山下的梨河顺流而下,入了青湖,好不容易到了岸,只觉得四肢发力,脑子昏沉,又在湖边吐了个够,正靠着湖边的榕树休息着。   耳旁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它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到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子的是个梳着两个团子头的小男孩,大大的一见到它就亮了起来,拉着高个子的男人的衣服,奶声奶气的说道:“胡三哥哥,你看,一只小白猫!”   它一愣,自己堂堂百兽之王,居然被人误认为是一只小猫?再仔细看看这个讨人厌的小孩,他生的倒是唇红齿白,白白嫩嫩,像是画上的小童子,可是头顶上两只半月一般的白色的熊耳朵倒是出卖了他——原来是个小熊精。   那男人轻轻笑了笑,狐狸眼弯了弯:“吉少爷,那可不是一只猫,那是只能咬人的老虎。”   吉少爷?它狐疑的望着二人,这只小熊怎么越看越眼熟?尤其是它那副蠢笨的模样,连化个人形都还带着毛团一样的耳朵和尾巴,倒像是自己的青鸾峰上的邻居笨熊阿吉。   阿吉虽然笨,但却是熊王的儿子,一生下来就含着颗晶莹剔透的内丹,没过几个月就能化作人形,又被自己的熊爹熊妈捧在手里精心呵护着,明明是一块出生的小动物,凭什么它就要忍饥挨饿,披星戴月的修行,到现在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反观阿吉,不过是出生好了些罢了,脑子却是笨的一塌糊涂,明明能变成人了,走起路来还是个左摇右晃的熊模样,后来阿吉一家人从青鸾峰搬走了,据说是找到个修行的宝地——原来是到这小桃山上来了。   阿吉伸着小小白白的熊爪子在它的身上一阵乱摸:“胡三哥哥,这只小猫和我在青鸾老家那儿的小宠物小白长的好像啊,我能把它带回去养么?”   阿吉显然一直都把它当成宠物的,它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都说人分九等,凭什么动物也是这般?!   那狐狸精跟班若有所思的看着它,然后对着阿吉说道:“吉少爷如果实在喜欢,不妨拔了它的牙,带回山上,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弄它就怎么玩弄它……”   它早就气的要扎毛了,不时的发出低低的吼叫声,但是不识货的阿吉仍是摸着它说道:“不如也叫你小白,你喵喵两声给我听听。”   它的眼睛一红,对着那白白嫩嫩的小手狠狠咬了下去,阿吉吃痛的把它甩在地上,原本笑意盈盈的胡三的表情一变,忙抱起阿吉紧张的说道:“吉少爷,把手给我看看。”   阿吉可怜兮兮的看着胡三,伸出小小的熊爪子,白白的皮肤上有着一排红红的牙印,胡三面色一沉,轻轻的抹去了阿吉眼角的泪珠,对着趴在地上的它冷冷的一哼:“不过是一只稍稍开了灵智的白虎,居然敢咬阿吉少爷?”   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眯了又眯,而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把它提了起来,心疼的看了一眼仍在吸着鼻子哭泣的阿吉,拎着它走了几圈,又道:“我是把你丢给山脚下那群牛鼻子老道,让人家直接把你当成精怪给正法了好,还是直接把你送到村头猎户家,这身虎皮看着倒是不错呢,只可惜少了些……”   它听着浑身一哆嗦,但仍是咬着牙,浅色的眼睛冷冷的瞪着狐狸精。   胡三微微一笑,搓了搓它头顶的绒毛:“无奈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你咬了我家少爷,这口气不出,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样如何,前几日我瞧见青云观里几个小道童在此地不远的地方设了个陷阱,我将你扔进去,那个洞可是深的很,似乎还有什么捕兽夹在里面……呵呵,你说怎么样?”   它略微一呆,笨熊阿吉又凑过来,拉着胡三的衣服道:“胡三哥哥,它看上去小小的又这么可怜,还是让我带回去吧……”   胡三揉揉了他的脑袋:“少爷,养虎为患这一说你知不知道?别看他现在小,有朝一日他长大了,再来咬你一口,可不像现在这么不轻不重了,你若是真的喜欢小猫小狗,我捉来一只给你便是,少爷乖,嗯~。”   阿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留恋的看了它一眼,便默许了胡三。   胡三三步并两步把它扔进了那个在草丛后面的土坑里,抱着小笨熊扬长而去。   它一掉进那个洞,一只前爪就被捕兽夹吃的死死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绒毛,疼的它虎躯一震。   阿吉,还有那胡三,我们梁子结大了!   它被坑在这个洞里数日,可怜此处荒山野岭,不见人烟,饿个半死不说,昨夜一阵风雪,险些把它给活埋了,它原本就是一只小白虎,现在可好,被雪这么一盖,几乎同雪是一般颜色,就算有人来了,也很难发现它。   屋漏偏逢连夜雨,小雪过后,天依然是阴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青雨,雨水落在它身上,冰凉刺骨不说,不消片刻,就把它的毛给冻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那胡三也是个修真的狐狸精,想必是要杀它又不敢亲自动手,只好假借老天爷,是生是死还要看它的造化了。   它垂直脑袋等死,听到一阵树叶摩擦的声音,似是有人来了,可是它早就没了力气,张开嘴巴也只是发出“呜呜”的细弱的叫声。   “哈哈,师兄,你看这是前几日我同苗风师弟做的猎……猎妖洞!能用来捕捉妖怪不说,平日里可以捉捉山鸡之类的打打牙祭,你肯看这个洞我们挖的好不好?”   穿着紫色道服的少年乌黑的眼睛瞪了眼还在蹦蹦跳跳的师弟:“真是胡闹!此处仙气缭绕,哪来什么妖怪?都是些无害的灵兽罢了。”   “嘿嘿,师兄说的是!不过这个洞生的如此明显,想必也没有什么……灵兽,灵兽能掉下去,咦,里面好像真有什么东西。”   洞两旁的稻草被拨开,它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小小脑袋,其中穿着紫色衣服的少年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弯下腰,伸直手,小心翼翼的将它从洞里抱了出来。   恩公。      第3章      因为之前冻了一夜,就算是被恩公温暖的手抱着,它仍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恩公的肤色很白,漆黑的眼睛一如点墨,正略带思索的看着它。   在感激的同时,它也没有忽略恩公和他师弟的装扮,二人皆是紫色的道袍,不过师弟的衣服的颜色浅了许多,还有些偏蓝,但是在他们的袖口上端端正正的绣了个八卦,出于妖物的本能,它见着这些的太极八卦就觉得浑身犯怵。   深黑冰冷的眼眸扫过它的天灵盖忽然一顿,它的肩膀也瞬间缩了一下。   天灵盖那儿正藏着自己好不容易连成的一点结晶……难道被恩公看出来自己是只妖精?它下意识的抖的更加厉害,就连头上的几根呆毛都跟着颤抖起来。   恩公似乎注意到它的不安,原本冷硬的神色忽然一收,漂亮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的端肃,只是右手慢慢的向前移了移自上而下的顺起了它的毛。   它小心翼翼的又满怀感激的看了恩公一眼,恩公俊秀的眉目也柔和了不少,他低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讲给自己听一般:“是个妖就是个妖吧。”   它两个柔软的耳朵动了动。   恩公身后的师弟时不时凑过来想要看看他,几次都被恩公挡住,小师弟有些不高兴的翘起嘴巴,恩公又开口道:“青崖,莫要胡闹,它有伤在身,经不起的你的折腾。”   “……师兄!我就想看看它啊,对了,师兄你不是想把它带回观里吧?”   摸着呆毛的手停了停,纤长的脖子轻轻一转,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师弟:“是有如何?”   “哎呀!”小小的少年急的直跳脚:“师兄,万一真是这样,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你想,师傅生平最讨厌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被师傅发现了,这个小东西自己会没命,就连师兄你也逃不过师傅的责罚……”   长长的手指忽然竖在了青崖的一张一合的唇边,青崖一愣,便看到自己的师兄一手抱着小白虎,背对着他,身形笔直如松,只是空闲的手臂向后伸到了他的面前,做出一个让他噤声的姿势。   “……唔?师兄?怎么了?遇到妖怪了?”他歪着脑袋看着前头的漂亮严肃的少年,有些不解的小声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什么,只是你太吵了。”   “喂!!”若不是看在这个混蛋是自己师兄的缘故,他早就张嘴开骂了,青崖气呼呼的拽住了眼前的袖子,瞪着袖子的主人道:“师兄,你居然我吵?我不是为你好……”   “嘘。”纤秀的眉毛一挑。   “……?”突然被恶劣的师兄施了噤声术的小小少年有些生气的向前冲了几步猛地跨到了师兄面前,却愣住了。   雪后的阳光透出树枝,照在那张俊秀逼人的脸上,让他有些愣神。   师兄一向冷漠严肃的冷上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注意到自己小师弟的眼神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看,它已经睡着了,所以,不要吵。”   “……”   青崖脸皮子抽了抽。   看似冷酷无敌的大师兄居然喜欢这么个毛球一样的东西,真是……匪夷所思。   它其实没有睡着,师兄弟二人的话它听听的清清楚楚,青崖没说一句,它的身子就不自然的颤动一次,抱着自己的恩公一定感受到了倪端,一直都在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它,为了避开那种探究的眼神,最后它赶忙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昏睡过去了。   听到恩公真的觉得睡着了,它方觉得松了一口气,眼皮子也真正开始打架了。   待它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整洁干净的床上,身下是软软的被子,这张床不大,一个人睡刚好,床旁边是一张小木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书,桌子对着一扇窗子,窗子外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一片花花草草。   他转了转身子,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被折断的爪子也给细心的包扎起来,透着一股药香。   它从床上爬了起来,又看了看床于地面的距离,发觉两处相差不多,思量了几番,便用自己一只完好的爪子抓着被子的一角,小心的滑了下去。   忽然它觉得头顶上冒出一片阴影,一只手将它截了下来,它一下,爪子一松,两条小短腿也胡乱在半空的蹬了起来。   那只抓着它的腰的手没有因为它的剧烈的挣扎而松开一丝一毫,反而把它向上抬了起来,下一刻,它就看到一双深黑明亮的眼睛。   恩,恩公?!   他往门口一撇就看到原本闭着的小木门早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它腹诽了一会儿这个走路不发出声音的恩公,又偷偷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少年来。   恩公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比起他那差不多年纪的十分却呱噪师弟,它的恩公要沉静稳重的多,恩公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他刚刚练功回来,光洁的额头上冒着几滴汗珠,两个袖子也撸到了手肘处,露出了一双白皙的手臂,一直手抱着它,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剑,银白的剑尖指向身后,冒着森森的寒气。   恩公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怎么了跑出来?是不是饿了?”   它看着恩公一脸的温柔,总不至于说自己是真的想要逃跑吧,再者就算自己能开口,恩公也是听不懂的,所以,它忙点了点头。   恩公看到它点头的样子,展颜一笑,从兜里掏出了个桃子递到了它的嘴边。   “吃吧。”   ……顿了有一会儿,看着恩公期待的眼神,它终究还是乖乖的张嘴,咬了一口那甜美多汁的果肉。   味道……还不错?不过……难道恩公把它当猴子养了?它可是老虎,就算它是一只猫……它也是要吃肉的啊……   或许是注意到了它那略带不满的浅色的大眼睛,陆衡修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有些歉意的轻声说道:“抱歉,修道之人不能杀生,等到有时间了,我就去山下给你买些肉来。”      第4章      这几日,它的日子是从未有过的滋润。   每天晚上不必像以前那样睡在冰冷的山洞里而是窝在恩公的温暖的床上,脑袋枕着恩公光洁的手臂,早上起来,恩公会为它准备现成的食物,它只要伸着脖子张张嘴巴就好了,白日里恩公会去练剑和修道,它就待在屋子里,捧着恩公给的果子,趴在恩公的书桌上用嘴巴翻了几本浅显些的道书,看着看着就过去了一天。   嘴上吃着早上恩公留的梨子,它的心中还是有些怀念肉的感觉,不过恩公对它已经很好了,想在这春雪纷纷扬扬的天气里,恩公居然能找出桃子和梨子给它,如此想来,恩公对它是十分的上心的。   吐完了果壳,它就懒懒的趴在了桌子上,短短的四肢伸展着,尖尖的爪子被恩公修剪过了,弯弯的弧度像是圆圆的小山——就像是它圆圆的小下巴。   这日子过得太过舒坦,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   它费尽心思的去修炼,不就是为了得到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   半眯着的浅色的眼睛瞄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小桃山顶正披着一层薄雪,也是圆圆润润的样子,唔,怎么看着有几分像是笨熊阿吉?!   阿吉,阿吉!!它的猛然睁大的眼睛,一想到想到前几日自己因为太过弱小就被被阿吉和他的狐狸跟班欺负,它就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呜呜的低鸣了几声,它狠狠的咒骂没出息,它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小谋小利而放弃修道的伟大理想?!   哼哼,等它日后当了那威风凛凛的虎王,它一定要冲到阿吉家中,把阿吉的熊屋给踩平,再狠狠的把阿吉和那该死的狐狸精胖揍一顿…   …   如此设想一番,它不由得觉得浑身舒畅,就连爪子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灰黄色的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窗外的腊梅花开遍了整个院落,靠在眼睛前透着晶亮的明黄,远些地方则是看不真切了淡黄的一片,同天色相接在一起。   通常这个时候,恩公该是要回来了吧,它记得今天早上恩公对它说回去山下的村子里卖肉给它吃……唔,一想到又能尝到肉的滋味,恩公那瘦削纤细的少年身型也忽然变得高大起来。   还冒着闪闪的金光!   院子里忽然传来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到了地上,它有些诧异的抬了抬眼睛,就看到院门旁的矮矮的栅栏边倒着个浅色道袍的小小少年。   模样看上去有些像是恩公的师弟青崖,它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谁知对方忽然爬了起来,但听‘撕拉’一声,青崖衣服的下摆就被栅栏上的钉子给彻底勾破了,他一边拍着灰,一边骂骂咧咧道:“师兄也真是的,大门上贴了咒不让人进来,害我只好从这儿跳下来,新衣服都给弄破了,苗风,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跟我来,我要带你看看师兄藏的宝贝。”   “青崖师兄,你等等我,我,我不敢跳……”   “真是麻烦,明明观里只有小师妹这么一个女孩子,你怎么比她还娇气?”   ……恩公藏了宝贝?它转了转脖子,向四周看了看,恩公的房间不大,只一眼就能一清二楚,它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宝贝。   窗外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那个叫做苗风的少年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的说道:“那,那青崖师兄,我跳了,你要接住我啊。”   青崖刚刚站稳,就被人猛地压倒在地,他闷哼了几声,苗风这才从他身上爬了出来,又羞涩的把他扶起,腼腆的笑笑:“师兄,谢谢你,想不到你可以这样接住我,我现在一点都不疼。”   青崖龇牙咧嘴的扶着腰:“闭嘴!”   “师兄,你身子好软……”   “闭嘴!”   ……   它无聊的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少年,那个叫做苗风的师弟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拉着青崖的袖子,正转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衡修师兄的房子啊。”   “嗯。”   “衡修师兄真厉害!年纪就比我们大一岁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和青崖师兄你住在一起。”   “闭嘴。”青崖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红云,他忽然看到了窗子里的一团雪白的毛团,眼睛忽然一亮,三步跨两步的带着苗风到了它的跟前。   “苗风,快看师兄的宝贝!就是这个!一只小白猫!”   “嗷嗷!”它是白虎不是白猫!   青崖自然没有理会它的抗议,他喜滋滋的捉住了它,一把提到了苗风的面前:“我记得你也喜欢小猫小狗的,可惜师傅不让我们养,现在师兄这儿就有,来,给你摸摸。”   “青崖师兄……谢谢你,但是喜欢小猫小狗的人好像是小师妹……”   “反正也差不多……”青崖一阵窘迫,他别过头,把它向前举着:“总之,你肯定会喜欢的!不摸一摸,你怎么知道呢?!”   苗风大大的眼睛愣愣的张着,但是看着青崖一脸的害羞和期待的别扭模样,便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它。   不想,手还没摸到那只小白团,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给冻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早上就被师傅派下山的大师兄正站在门口,手上……正提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鸡?!   “青崖,把他放回去。”   “哎,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放回去。”   “……我知道了。”   留恋的把小白团塞了回去,青崖就忙把苗风拉到了身后,低着头说道:“大师兄,是我故意带苗风进来,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怪他,这只小猫好好的,我还没来得及弄它呢,你就来了。”   大师兄大步流星的进了屋,把瑟瑟发抖的小白球抱了起来,看着小毛团惊吓的眼神,他微微的皱眉,有些心疼的顺了顺白团的毛,而后把撕下了一条烧鸡腿递到了它的嘴边。   “你们两个,都去思过崖面壁半个时辰吧。”      第5章      “师兄,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是我拉着苗风过来的……”   “一个时辰。”抚摸着小白团子的手顿也没顿。   “好,好我知道了!苗风,我们走,真是的,在师兄眼里我们居然不如一只猫,哼,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翘着嘴巴的青崖拉着苗风大步的走着,走到门口,青崖干脆抬脚用力的一踹,可怜的小木门被踢得在风中晃来晃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苗风有些担忧的拉了拉青崖的袖子,青崖不以为意的昂着脑袋,粗鲁把苗风拽出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叫道:“走,走,人家大师兄又不喜欢我们,还赖着干什么?”   苗风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大师兄不喜欢你没关系的。”   “本来就是!”一脚踏在路边无辜可怜的青草上,青崖仰着脖子道:“我要大师兄喜欢做什么!”他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又道:“如果是小师妹喜欢……唔,这还差不多,哎,苗风你干嘛踩我啊,好疼的。”   “啊,我刚刚想着大师兄的事,不小心走了快了,青崖师兄,你没事吧?”苗风白皙俊俏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歉意。   “算了,没什么,反正我皮糙肉厚没人疼,对了,你身上可带了干粮?师兄也真是的,这种时辰让我们去思过,有什么好反思的?不就是捉了那只小白猫么?”   细细的晚风吹过,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苗风眉头微皱,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师兄的小木屋,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青崖师兄,思过崖地方偏僻清净正好有意于修行,而且,可以净化妖气,你也知道,师傅是最讨厌妖精的。”   “说的不错,来来,你看我这儿有个桃子,是从师兄那儿拿的,咳咳咳,师兄居然拿师傅赐给他的仙桃喂那只小猫妖……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还是给你吧,你身子不好,山中岁月清苦,正好吃个这个补补。”   “谢谢师兄……不过,那好像不是小猫……”   两人渐渐的走远,浅紫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青松白雪之中,陆衡修站在窗口,看着他们确实是向思过崖走去,这才做到了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浅淡的双唇紧抿着,但是眼里却像是一泓清水,略微的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小的白团子正用一只爪子用力的捉着鸡腿,低着头张开小嘴巴努力的啃着。   “小白。”   哎小白?恩公是在叫它?它诧异的抬起了脑袋,粉色的嘴巴上还带着一层油光。   “你就叫小白吧。”恩公细长的手指头按了按它的眉心:“你这儿有妖气的结晶,你是一只小妖精对不对?”   唔,小妖精三个字怎么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它还是点点了头,恩公又道:“还真是个妖精,青云观中规矩很严,师傅是最讨厌妖的,你平时不能乱跑出去,这儿我下了结界,一般没人进的来。”   它似懂非懂的听着,眼前的恩公虽然个子不高,小小年纪却十分的沉稳,讲出的话也是高深莫测的——对于一只刚刚修炼修炼出妖晶的小白虎来说,恩公懂得的确是太多了。   看着它吃饱了,恩公自己却就这白开水啃了几个馒头,又打开书低头读了起来。   它坐在窗台上,看了恩公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两只肉垫子开始在桌子上胡乱的按了起来,一只爪子抬到一半就被恩公个诶捉住了,恩公捏了捏那细细短短的小爪子忽然道:“伤口还没好呢,别乱动了,来,我给你上药。”   轻轻的拆开那带着药香的小布条,仔细的看了看伤处,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药膏,小心的敷在了它的爪子上。   唔,等它以后成了虎王,它把熊吉和胡三揍一顿之后就要好好的报答恩公的情谊。   月亮出来了,一半的脑袋都被圆润的小桃山遮住了,月光轻轻柔柔的,带着梅花的香气,照耀着小小的它和小小的恩公。   七年之后。   立春刚过,湖城就下起雨来。   泥泞的山道上站着两个十分年轻的道长,其中一个衣服的颜色偏深,秀长的眉宇微皱,他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青云观,轮廓优美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师兄,我们被困在这儿有半个时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迷石阵。”   “啊,这不是形容那些乌烟瘴气妖物云集的地方才会出现的阵法么?怎么在这儿也会有?我还要回去把这青玉簪交给小师妹呢。”   陆衡修用剑在树上画了几道标记,而后说道:“青崖,凡是没有绝对,迷石阵多出现在你方才口中描述的污秽之处,但是若是碰上了道行高深的人,无论地处何处,施下这么个阵法,还是很简单的。”   “道行高深?难道是师傅?”   又向前走了几步,但听衣服和路边的草木摩擦时候发出的沙沙声,陆衡修已经又走了几步,他矮下身子仔细的在空气中嗅了嗅,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   是……妖气?不过闻着有些熟悉,一旁的青崖还在转着脑袋看着四周,嘴里嘟囔着什么小师妹不高兴什么的,陆衡修听了,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知好色而慕少艾,青崖对娇俏可人的小师妹如此伤心,他自然是理解的,随意的把眼前的杂乱的树杈劈开,转头青崖道:“别磨蹭了,先在树上做好标记,走一步算作一步。”   青崖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不知道苗风现在在做什么,我还给他买了个风筝,咦,风筝好像又是小师妹喜欢的……哎,睡觉苗风和小师妹生的那么像……害的我总是搞不清。”   陆衡修的脸皮子抽了抽:“苗风师弟同小师妹是同胞兄妹,长得像是自然的。”   雨越下越大,把二人的衣服都淋湿了,将额头上的雨水抹去,两边的景色也渐渐模糊起来。   但是,陆衡修细心的发现,虽然路旁的花草树木像是被人抹了一遍一般,但是脚下的路却变得异常的清晰笔直,一路上没有大弯更没有绕圈,可是明明就在前面的青云观却永远也走不到。   “哎,师兄,你说到底是不是迷石阵啊,是不是鬼打墙啊。”   “没有鬼气。”   倒是有一阵淡淡的妖气,像是自己小时候捡到的那一只小白虎的味道。   他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巧可爱的小白虎,他还相当的喜欢它,不过,他就养了短短几日那只小白虎就跑了。   他仍是记得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白。      第6章      小白丢了之后,他还郁郁寡欢了许久。   之后,他又偷偷背着师傅养了许多小猫小狗但是他从未觉得满意过。   这么多年,他给自己的宠物取过名字的,只有小白而已。   面无表情的砍掉绊脚的树枝,又转头叫了声青崖,后者哎的应了一声,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   “我说师兄,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破解这迷石阵?而且,这真的不是鬼打墙么?”   “先回到来时的入口再说。”   “可是师兄,你不是朝着青云观走么?”   “眼见未必为实,你没看到前面的‘青云观’模样有些奇怪么?”   青崖一听,忙仔细的朝着青云观望去,斜斜的雨中,那翘起的屋檐模糊不已,像是被雨给打碎了一般,还有平日里的深色的大门似乎也变得怪怪的,明明是笔直的门框,却逐渐变得扭曲朦胧。   “哎?!师兄,这个青云观是假的?”   “迷石阵也是幻境的一种,它取自于李白的‘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中的迷石二字,在阵中,你所见到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道路也非全是假的,或者说,我们现在能走的,有且只有脚下的一条路而已。”   陆衡修话刚说完,天色忽然一压,雨势也加剧了,大而急的雨水打在周遭的花草树木上,青崖退后了几步,忽然哇的一声,三步并两步的就抓住了站在前面的陆衡修的胳膊:“大师兄,你这么说,我也发现了,你看,我们刚刚做记号的几棵树都没了!!还有,还有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从小桃山山长出来的……师兄,我,有些犯怵……”   “青崖,修道之人最忌讳‘急躁’,静下心来,跟着我走。”   “师兄,你也走慢一下啊,你说看到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万一我们走在的不是路上而是什么水里呢?”   “师兄,你说小师妹等这么久会不会着急,还有,无横师弟今天也下山了,他一向喜欢小师妹,会不会早我一步送给小师妹礼物呢?还有苗风他最近都怎么理我,难道他嫉妒我和小师妹郎情妾意?但是不对啊,苗风和小师妹是兄妹……”   “……”陆衡修沉默了一阵,忽然伸出两根长长的手指在青崖仍在一张一合的嘴巴上一抹,青崖立马就噤声了。   不甘的张着手臂表示抗议,青崖气呼呼的瞪着眼前笔挺的背影,但是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乌云,只得撒着腿跟着。   青崖一安静,陆衡修一直浮躁的心神也沉静下来,他仔细细的看着周遭的景物,那抹似有似无的妖气渐渐的淡了,似乎……没了?皱了皱眉头,如果真的是小白,那么按照小白的修行,就算到了七年之后的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毛球而已。   一只大毛球是不可能有什么能力去布下一个迷石阵的。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雨渐渐的小了,最后淅淅沥沥的一点点,从翠绿色的树叶下不住的滴落着。   陆衡修一心向前走着,身上也开始冒出了丝丝的热气,他运功把衣服烘干,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没注意到身后的青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树木的轮廓渐渐的清晰起来,隐隐的,看到一缕炊烟从不远处升起,透过树林之间的间隙,隐约的看到一座黄色的小茅屋。   陆衡修眼睛一亮,他前前后后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给绕到最初进山的原点。   那座小茅屋里住的是刘大娘,刘大娘丈夫早逝,青年寡居,怕惹人非议,就独自一人带着搬到了山里来住,那处小茅屋门前是个小茶铺,为了照顾刘大娘家的生意,陆衡修每次下山都和师傅在这儿喝上一碗茶。   他刚刚在进山的时候,和青崖也喝了碗茶才走的,如今两个冒着个缺口的大茶碗还摆在那儿,里面的茶水倒是还剩一点——还透着点热气,似乎人刚走不久,陆衡修一踏进茶棚里,就转头打算给青崖解咒,但是一回头,就发现后面不知何时早就空空如也,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到幽幽的鸟鸣声。   ……他刚刚明明是感觉到青崖在自己的身后跟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他还在迷石阵中?   试探性的朝着刘大娘的茅屋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哎呀,姨母,有客人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而后,一只白皙的犹如凝霜的手臂伸了出来,拉开了门帘子,一个年级大约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女端着茶壶走了出来。   她一见到陆衡修,白皙娇俏的小脸就红了一大半,走路的姿势也扭捏了起来:“客观,您要喝些什么?”   陆衡修直直的看着她,再三确认这是个人之后,这才道:“随意,能解渴即可,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他端着一张正经俊秀的脸询问着,不过是因为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自己从小到大就很熟悉的店铺里难免有些谨慎罢了,但是人家姑娘家明显是误会了,她以为这位年轻俊俏的小道长对自己也有了那么几分意思,便有些羞赧的说道:“我是刚刚才来的……我,我叫做阿侯……”   阿侯尚未说完,刘大娘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哎,是陆道长,你不是个刚刚才走么?怎么又独自折回来了,这是我家远方亲戚阿侯,这苦命的孩子刚死了爹妈,那边的亲戚又不要她,她只好找我这个老婆子了,你和你师弟前脚走,她后脚就到了,陆道长,你先做着,我去给你弄壶茶。”   陆衡修淡淡的扫过二人,开口道:“不必了。”   “客官您刚刚不是很渴么?您是不是嫌弃阿侯……见着我不开心?我……”阿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是,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丢下这两句话,陆衡修便起身打算离开。   刘大娘是真的,阿侯也是个人,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真真亦假时假亦真,假的事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   雨早就停了,月出深山,陆衡修有些疲惫的靠在树干上,他花了将近半天都没走出这个幻境,还把苗风师弟最喜欢的青崖给弄丢了,不对,青崖好歹也是他的师弟,怎么能形容成个有趣的物件……   他暗叹一声,有些头痛的看着那似乎仍在不远之处的青云观,觉得周身疲惫不堪,找了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山洞,他矮身钻了进去。   山洞的入口不大,但是洞中别有一番天地,陆衡修刚打算和衣躺下却听到一声娇柔婉转的女声:“陆道长……我,我可以进来么?”   ……?阿侯?陆衡修半爬起来,侧过头,就看到白日里看到的美丽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跟前,穿着薄薄的轻衫,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   “这么晚了,阿侯姑娘怎么会孤身来到此地?”   “我,我不放心道长,一路偷偷的跟过来……道长,我,我好喜欢你……”   “……贫道不明白姑娘说什么,山中多魑魅魍魉,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快些回去好。”   “我,我实在喜欢道长!!道长,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随你。”   片刻。   “道长,你冷不冷?”   “不冷。”   “道长,我冷,你抱抱阿侯好不好?”   沉吟片刻。   “……好。”陆衡修脸色不变的看着阿侯把那层薄衣褪去,脸上被一双冰凉又柔软的手小心翼翼的摸着,鼻尖充斥着少女的清香。   终于……闻到了一点……妖气?!   陆衡修脸色一变,忽然扣住了阿侯的手腕说道:“修行不可急功近利,你身为牡丹花精,身上却有一股灵气,想必是吸收了日月精华才练成了这幅人形,为何忽然想要走这采阴补阳的捷径?”   “我……”   “吸人精元虽然可以提升修为,但是不过是一时之效,况且……你的手法过于稚嫩,同那些狐妖相比自是差的太远,若还是要坚持走这一条路,似乎有些艰难。”面不改色的说了下面的话,陆衡修满意的看着眼前牡丹花精娇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我,我的确是喜欢你我才想和交合的!”阿侯有些不甘的开口道:“如果是别的臭男人,我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   陆衡修仍是低着眉,似乎不在看她,她嘴巴一撇又有些希冀的说道:“你,你还记不记得你窗口的一朵绿牡丹?”   ……   绿牡丹……陆衡修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青崖弄来讨好小师妹的,后来小师妹觉得开出的花居然是绿色的这样同叶子有什么区别,就把它扔了出去,当时自己正好路过,觉得绿牡丹十分的稀奇就这样被扔了有些可惜,便带了回去。   看着眼前少女黑亮又不掩饰爱慕的眼神,陆衡修在内心深处鄙弃自己这个喜欢乱捡东西的习惯。   “人妖有别。”   “况且,修道之人,怎能有儿女情长。”   “姑娘请回。”   说完这一句陆衡修就转过身子在身边画下一道屏障,将他和阿侯完全的遮挡开来。   阿侯仍是不死心的扑了上去,却被屏障上的道符给撞飞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仍是一脸冷色的陆衡修,后者淡淡道:“若再不走,我便要收了你了。”   小桃山的另一侧。   明月,凉亭,一盘棋,半壶酒,三个人。   “我说狐王,你这回出了个馊主意了吧,人家陆道长清心寡欲连你妹子嫌弃,别说是一棵毫无风情的牡丹了。”   “哼,牡丹是花中国色,陆衡修那傻子不懂得欣赏罢了,我还以为当年他特意留住了绿牡丹,觉得他对阿侯会有些意思……”   “本想凑成这一对,也算是给白兄报恩了,没想到又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明天给他点银子试试?”   “狼王,你又犯傻了吧,给银子?人家道长随便捉几个妖怪就能把自己的腰包揣的鼓鼓的,他会却这些玩意?我是看他长这么大还一副清心寡欲不懂男欢女爱的可怜样才想到以美人还恩情的好主意的,谁知道他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货色……”   “狐王,你别把你说的好像不是妖怪一样。”   “白兄,我们已经为你想尽了法子了,其实,我觉得吧,这恩情还是亲自去还的好,假借他人一来显示不出你的诚意,二来人家陆道长也不知道啊。”   最边上的男人这才转回了头。   他生得极白,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下,堪比一尊玉雕。   一双浅淡色的眼睛像是琉璃,给人一种漂亮又高傲的感觉。      第7章      “楚兄说的倒真是有几分道理。”白离城修长的手指对着不远处的陆恒修那儿一划,霎时,远些被一层轻雾遮住的山路渐渐清晰起来,“幸好,这一切不过都是幻想,不然我这次可是要报错恩了。”   “白兄,真有你的,先是施下一个幻术让陆道长以为自己中了迷石阵,再让牡丹花精去找他,这样亦不会折损他的道行,二来若他不喜欢美人你也会提前知道,等到真正报恩的时候便能投其所好,殊不知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投其所好?”慢慢的念着那四个字,白离城清俊的脸上露出的迷茫的神色。   当年,当年他偷了青云观主凌云子的一颗聚神丹,躲在小桃山的一处福洞里潜心修炼数载终于功德圆满,不费吹之力把上一任的虎王给揍跑了,牢牢的坐上了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宝座。   ……只是,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畔又有美人常伴的他渐渐感到心中缺了些什么。   是没有揍到阿吉和胡三?不对,去年开春的时候他把狐王楚宁的表妹许配给了胡三,虽然堂堂虎王学人做了回媒婆有些不上台面,但着实是报复了一把阿吉,阿吉到现在看到自己都是一脸的怨妇模样。   ……略微思索了几日,无意中听到狐王捉着下属依依的手说要知恩图报我待你有知遇之恩你大可以身相许之类的话语,立马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恩公。   其实,他并不想离开恩公。   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可是,一日他无意中听到恩公的几个师弟说什么聚神丹的事,他就停不下自己的心思了。   他想要变强,他想要把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和那些他看不顺眼的通通踩在自己的脚下。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手段。   现在他衣食无忧,吃饱穿暖之时忽然想起了那么个小小的少年。   他穿着紫色的道服,一身的正气端华,眉目清秀之极,只是总是端着一张脸,显得有几分少年老成。   他仍记得那个漂亮的小恩公,他有着长长的细细的手指头,总是轻轻的抚过他的头顶。   每每在修炼中,自己坚持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总是想起恩公给予他的温暖。   只是,第一次让下手在恩公每日的必经之地堆了一大片的金银财宝,指望恩公能见钱眼开,手下财宝,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不想恩公当时就像是没看见一般,踩着最亮的几颗大明珠走了过去,第二次,他又让手下捉了个姿色不错的少女,那女的一开始还大嚷大叫说自己绝对不会就此屈服一生的志愿就是当一个贞洁烈女不想被手下推到恩公面前的时候,她就直了眼,被恩公严肃忧郁的美色所迷,想尽办法勾引恩公,恩公不为之所动,那女的后来还跑到青云观里出家了,当然,这些都是无用的后话,第三次……手下阿福说恩公不喜欢先前那般放浪的,说不定喜欢清纯的,他就派人捉了个小的,让她跪在地上说是卖身葬父,恩公恰好‘被’路过,听闻恩公长眉一挑,甩给人家姑娘一带银子,还连夜把姑娘送回了她千里之外的老家。   这些都是下属阿福一一想他报道的。   末了,阿福还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听闻凡人说赵匡胤千里送京娘,想不到陆道长也是这样的伟丈夫!他真是个正人君子……呜呜。”   ……他当时直接把阿福甩出了去。   他思忖阿福是个不中用的小黑熊,他真是瞎了虎眼才把这个阿福当做自己的心腹,果然非我族类的玩意都是难以沟通的,况且又是阿吉那边的亲戚。   而后他又寻了平时有些交情的狼王狐王,狐王不负狐族的美名,一开口就是用美人还恩。   他当时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用美人去报恩他怎么可能不会想到?但是碍于狐王一向点子多,况且自己又是有求于人,所以也没吱声,只是按着狐王的意思对着刚刚在茶铺上喝完茶的恩公施了个幻术。   狐王又解释道这个美人阿侯可不是一般的美人,陆道长眼界高,连他的亲妹子阿芙都看不上,但是似乎在自家院里养了一株绿色的母牡丹,可见他对这株牡丹是十分的喜欢的,而且人家牡丹花精也对陆道长怀了几分心思,可惜修行的岁月尚短,一时还不能变成人形,只望能在梦里圆了这番心思。   心中对母牡丹这个奇怪的形容腹诽了一阵,白离城还是面无表情点头表示对狐王的主意的认同。   可是事与愿违,陆衡修美人在怀,照样如同柳下惠一般不为所动,真是还异常煞风景的打算把美人给收了。   狐王和狼王都对美人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意。   白离城也只是略微发了一小会儿呆,而后恢复了平日里冷淡威严的虎王模样:“楚兄,你说的话我会仔细考虑,这份恩情也的确是自己来还比较好。”   “我先前总是把恩公想的很世俗,想来也可笑,金银财宝,香车美女都是凡夫俗子所爱,恩公若是同他们一样,也不值得我们这般大费周章了。”   狼王忽然道:“哎,这只能说是陆道长心正则不歪,白兄你从一开始就把他给想错了,自然就走了弯路,可是陆道长这样的人还却什么?难道给他弄个神仙当当?唔……还不如给我自己弄个,哎,如果陆道长突然被瘸了拐了聋了哑了,你倒是可以去还恩了。”   “……”想起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遭了胡三的暗算变成一只断了爪子的小白虎,白离城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阴郁。   良久,他道:“墨兄,不要诅咒我的恩公。”      第8章      狼王干笑一阵:“嘿嘿,我知道了,想不到白兄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白离城微微的抿唇。   陆衡修是被人用力的摇醒的。   他记得自己为了躲开那一朵绿牡丹,不得不在自己的设的结界里睡了一晚。   闭上眼睛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那朵牡丹姑娘正睁大着眼睛痴痴的望向他这一边,黑亮的眼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师兄!师兄!!!!”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人摇到散架了,陆衡修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大脸,从五官的排布上依稀看出是他的师弟青崖。   青崖的眼里闪着泪光,十分激动的抱着他说道:“师兄,你终于醒了!你昨天喝完茶就突然倒下了,你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怎么叫你都叫不行,好不容易把你被回了青云观,师傅来了,你还是不醒,大家都以为你中了离魂症,正打算施法呢,你就自个儿醒了,实在是谢天谢地……”   “青崖。”   “师兄,你可千万别在这样了啊,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真的好害怕,师傅经常说我读书嫌累,捉妖不会,叫我去斩妖除魔,说不定到最后自己都被妖怪给捉去,你若是不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青崖,你先松开我。”   “哎,师兄,我是不是抱你抱的太用力,把你弄痛了?我这就松……”   陆衡修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略微的抬头,目光越过青崖就看到了站在门框那儿的苗风。   苗风这几年越发的阴沉了,完全不复幼时的可爱纯真,俊俏漂亮的小师弟白皙的脸色微沉,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师兄,你醒了?”   “青崖师兄,你这样抱着衡修师兄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男就可以了么?”   “苗风!你来啦,咦,你刚刚说什么授受不亲?”青崖一转头就露出了一张全然无害的灿烂笑容。   苗风已经许久没有理会他,这一次居然主动和他说话,虽然话中内容是什么他没听清,但是同一只同吃同住的小师弟冷战了这么久,他从精神和身体上都难以忍受了。   “嗯……”掩盖掉脸上的失落的神色,苗风状似无意的说道:“大师兄,师傅说等你醒了,就让你去一趟,青崖师兄,前日的那套剑法我不是很懂,你能过来教教我么?”   “剑法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青崖师兄,我先前看你舞的很好。”   “哎,哎,是么?那我就教你试试,嘿嘿,苗风你真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剑舞的好。”   “……”   在二人的闲扯中,陆衡修早就整理好了衣衫,确认了身上一个褶子都没有,他这才端整了表情,走出了房门。   路过院子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眼那株绿牡丹。   开春的日子里,所有的花都开始相继开放,姹紫嫣红的一片,赏心悦目。   而绿牡丹,确实唯一的异类。   干枯的枝桠无力的向着他的窗口伸着,那些曾经浓密的绿叶一定凋零的差不多了,落在地上无力的卷曲着枯黄的叶片。   陆衡修形状优美的眼睛微微的睁大。   修长白皙的手拂过那枝头唯一的绿叶。   仔细一看,却不是叶子,而是她的花瓣,固执的立在枝头,也立在了他的心里。   何苦……   不过是为了在梦中一会,却耗尽了一身的灵气。   清风微过,年轻的道长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愁。   什么样子的感情能让人如此的癫狂?直叫生死相许?他默默的凝视了那最后的花瓣,良久,迈开了步子。   凌云子坐在大殿中央,他虽然年届四十,但是益于多年的苦心修道,终于小有所成,这几年越发的年轻,他端坐在那里,姿容俊秀,一身的凛然正气。   “衡修。”   “师傅。”   “昨日之事为师已经有些了解。”   “弟子似乎做了个梦。”   “梦?你又怎么知道你在梦中?”   陆衡修微微的蹙眉,他忽然想起昨日梦中那萦绕在鼻尖的熟悉的气味。   小白……   凌云子又不紧不慢的说道:“为师替你算过,这一切不过是你先前种下的因缘此时开始开花结果而已。”   “因缘?”陆衡修迟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师傅。   “日后你自然明白,先且不说这个,衡修,断崖上的四月仙开花了。”   “是么,那衡修要恭喜师傅了。”   “为师这几日正好要闭关,四月仙的花期只有三日,而这三天正是为师闭关的重要关头,但看青云观上下,有这个能力去断崖上采到这四月仙的,也只有衡修你了。”   ……四月仙?陆衡修略微沉吟一阵,四月仙他曾在书上看过,是一种专门长在断崖上罕见的药草,花可入药,但每开花需要五十年的时间,极其的珍贵,而用四月仙当药引做出的药功效奇佳,可以解百毒不说,甚至听说……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师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四月仙。   其实他心中隐约有些知道,师傅想要救活的,应该是睡在后山冰洞里的师娘。   情情爱爱,果然是难以参悟,就连师傅这样超脱之人,还是放不下红尘,放不下心头之爱。   翌日,陆衡修稍作整顿,便起身向小桃山的断崖出发。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火红色的花朵铺满了断壁,陆衡修站在悬崖边上,一个屏息凝神,脚尖一踮,背朝漫天的云海,青空中身形如燕穿梭在崖壁上。   按照师傅的要求采了几朵开在正中的红的偏紫的花朵,他轻轻的撩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细微的汗珠,又脚下生风向崖顶飞去。   铅色的云慢慢的密集起来,山风满袖,霎时,就飘起了细细斜斜的雨。   陆衡修刚刚踏上被雨打的有些湿滑的泥土上,还未站稳,就觉得脚跟一滑,整个人向后一倒。   ……陆衡修在掉落的那一瞬间,忽然十分懊恼的想着,他陆衡修这十几年来都是平平安安的长大,怎么这几天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出门的时候真该让师傅好好的为自己算上一卦的……   青雨细细密密。   陆衡修无力的倒在地上,被摔断的膝盖上渗出一大片鲜血,渐渐的被雨打散,冲淡了的血水流入了泥土里,把周围的柔软的花草染红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又闻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味道,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一人,撑着一顶发黄的油纸伞,洁白的手印着乌黑的伞骨,缓缓的向他走来。      第9章      春雨潇潇,雨水顺着伞骨的痕迹一滴滴的往下落,白离城沉默的看着昏死过去的恩公,秀长的眉毛挑了挑。   白离城一向不喜欢下雨天。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浑身乏力,只想躺在被子里好好睡觉,但是一向勤勉的虎王却不允许自己这般白白的浪费大好时光的,所以,一早起来就看到这缠绵悱恻的天气,他心下一阵烦闷,索性睡了个回笼觉。   小桃山环湖靠海,一年四季雨水丰沛,特别是春来之时,那些细细绵绵的雨连月不断,仿若是要钻进人的骨头里,酥酥痒痒的,挠人心扉。   他一觉醒来,闲来无事,偶然听闻手下人说断崖上的四月仙开花了,从山谷向上看,红艳艳一片,铺展在光秃秃的断壁上,雨幕中就像燃烧的火光,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感,他当时睡眼朦胧,破天荒的也想要去看一看,打发了想要跟过来的琴姬,独自撑着阿福递来的伞,刚出了自家大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一会儿,但没走几步就顿住了。   青雨如织,密密斜斜的打在眼前少年模样的道长身上,他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四月仙,深眉紧锁,淡色的双唇微抿,映着俊秀的面容,给人一种脆若琉璃的错觉。   恩公?!   面无表情的弯下腰,伸手戳戳了昏死过去的恩公。   没动。   再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崖顶,白离城默默的把恩公抱了起来。   狼王的一张狗嘴还会诅咒人,怎么没几天恩公就自己摔了下来,看样子还摔的不轻。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摔坏了,就像他当年不下心把爪子给弄断了一样……   如果这么一说,那他把恩公带回家,然后就像恩公当年照顾他一样照料恩公,是不是就等于还恩了呢?   心中豁然开朗,白离城的脸上也流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陆衡修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雨渐渐的停下,晚风中夹杂着一缕带着湿湿的花草的芬芳。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干净净的床上,浑身清清爽爽的,像是被人换过看衣服,膝盖上的伤被细心的包扎好了,四周弥漫着一股药草的香气。   四,四月仙呢?迷蒙了一会儿,猛然想起那本应该在自己手里的花朵,一转头,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个琉璃的小碗,里面用水泡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采来的四月仙,他松了口气,四月仙的花期虽然只有三日,可是一旦离开根部,若是细心保管,泡在清水里,还是可以保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   放松的同时,陆衡修紧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最近这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回事,为何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每次醒来都在床上?这一次还是个如此陌生的地方?   他着凝神的片刻,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干干净净的雪白衣裳,整个人清清淡淡的,让陆衡修驻目的是那人脸上的一对浅色的瞳仁,像是两潭秋水,清亮无暇。   那人淡色的嘴角微翘,见着他醒了,开口道:“道长,你醒了?可有感到哪儿不舒服?”   声音也是十分的清亮悦耳。   陆衡修忽然觉得自己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也不知道对面的男人说了什么,脑子里尽是一些曾经读过的句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板着脸好好的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心思,陆衡修这才道:“多谢这回兄台相救,贫道已经无碍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白离城见到了活蹦乱跳的恩公,这是他修成人身以来第一次同恩公对话,心中也是十分的欣喜的:“敝姓白,无字,双名离城。”   陆衡修道将着名字在心中默画了一遍:“贫道俗名陆衡修,字博扬。”   陆衡修悄悄的瞄了几眼白离城,见到那一张清俊雅致的容颜,心中的躁动更甚,反复默念了几遍静心咒,半爬起来又道:“多谢白兄救命之恩,贫道还有急事,告辞……嗯?”   白离城走近了几步,倾身用手把他压了回去:“……道长莫急,道长身上有几处伤口极深,不躺上几日是无法痊愈的,白某不才,略通岐黄,所谓医者仁心,我实在不忍心看着道长就这样带着一身伤病离去。”   “……我……”陆衡修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就觉得左膝一阵剧痛,他的脸色一白,被眼见的白离城看见,白离城把他重新塞进了被窝里,小心的把膝盖上的绷带打开,低头凝视了那道伤口一阵子,沉着脸道:“道长若是还要逞强,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他说的是真话,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派的认真严肃,恩公不比他,他当年虽然断了个爪子,但好歹还是个妖精,妖的身体比起脆弱的人类,自然是强大很多,恩公的修为再怎么高深,也逃不过这具凡人的躯壳。   陆衡修忍着痛,刚想说自己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是看着白离城一脸凝重模样,浅亮的瞳仁里一片不容抗拒的神色,陆衡修沉默了一阵,有些为难道:“可是,这花……”   白离城仍是抬着那双修长白皙的小腿,盯着那道深深的伤口,头也不抬的回应,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耐:“那几朵四月仙是么?你要把它们送到哪儿去?我可以代劳。”   陆衡修脸色微红:“白兄,可否放了贫道的……腿?”   “呃。”白离城有些尴尬的松开手,他暗想恩公大抵是有些生气了,于是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道长,白某方才逾越了,道长,你的腿上的伤口确实十分严重,白某建议你在此地修养几日,有什么事等腿上的伤好再去处理,这些四月仙……是道长打算用来送人的么?”   “……实不相瞒,家师急需这几颗四月仙。”   “原来如此,我看道长衣服上的标记,想必道长定是山前的青云观中的弟子了,这样如何,我明天让我家小童为你送去,而道长你就在此处安心养病,嗯?”   “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第10章      陆衡修在床上躺了几日,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陆衡修这十几年一门心思的苦修,每天过的就是早上白菜馒头中午青菜馒头晚上咸菜馒头的生活,个中清苦,他自己心中知道,但为了能成为像师傅那般的强大的道者,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几天他的日子过的委实太过舒心了。   早上起来白离城早就派了自家的书童阿福给他备好了美味的早点,中午白离城出门归来,给他换了药,又同他一起用了午膳,菜色虽然清淡,但是味道确实好极了,晚上照例是一顿药膳,白离城是个极为心细之人,没一顿饭菜都不带重复,但看白离城的双手白净纤长,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是想来,他的家境定当不错,但是为何住在这样隐秘的山林深处?   白离城的房子也不大,他出门就看到干干净净的院落,院子里一共就三四间房子,向前是前厅,向后是主屋,他住在南边的客房里,从窗子里就能看到白离城睡得卧房,而且整个房子里似乎就阿福一个书童外,没见到别的下人了。   他也曾怀疑过这个白离城是不是山中的狐仙鬼怪所化,但是他同白离城相处了这么久也没感到一丝妖邪之气。   而那阿福,更是个普通圆润的可爱少年,成天就坐在树下呆呆的看着院里的几颗竹子,时不时的露出傻傻的笑容。   ……陆衡修半靠在床上,看着仍是痴痴的盯着竹子猛瞧的阿福,默默的转过头,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绑着绷带的左腿。   他已有三四日没看到白离城了。   偶尔问起阿福,阿福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有些躲闪的说自己公子是回老家见老爷夫人,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阿福虽然被自家的虎王抹去了妖气,但是骨子里还是一只胆小怕事的小熊精,他一见到浑身冒着正气的陆衡修,总是觉得心虚不已。   春风送暖,万物勃发,虎王的发情期也到了,他当年是靠着凌云子的一颗聚神宝丹又靠着日后的勤奋苦修才得到了这些修为,所谓欲速则不达,由于拔苗助长一般,他虽然能修成人身,但是作为白虎时候的秉性一时还是无法改变,譬如……每年春天的发情期。   这些时候,他都会去找一些漂亮干净的女妖,今年亦是如此,临走之前,他又反复交代了阿福,让他好好的照顾好陆衡修,这才放心的离去。   阿福遮遮掩掩的表情让陆衡修有些狐疑,难道看似坦荡又宅心仁厚的白公子回老家会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心中莫名的不快。   阿福看到道长的严肃不悦的神色,心中一紧,连忙派自己的手下阿翔回去告知正搂着美人的虎王,还捎带了一个陆道长身体不适的假消息,不知为何,阿福总觉得,如果说上这么一句,不管有什么急事,大王都会赶回来的。   白离城还在温柔乡里,就听到那个叫做阿翔的小妖双目含泪的说陆道长忽然不行了,口吐鲜血,小命休矣,他一惊,忙从琴姬身上爬起来,匆匆套上衣服,脚下生风,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那山中的小屋。   明月高挂,深蓝色的夜空下,山岚如墨,白离城一脚踏进门口,张口就道:“道长,我听闻你……”   陆衡修正坐在院里的小石桌上,一手端着茶,半仰着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月亮。   白离城的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说道:“道长,我听阿福说你伤势加重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衡修缓缓的转过头,看着衣冠整洁的白离城,却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了眼睛。   脂粉的香气。   他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将心中霎时涌出的郁闷和不快饮下,露出了一丝略带苦闷的笑容:“白兄,我无碍,让你担心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白离城道:“那不行,还是让我看看你的腿。”他方才一听到阿翔说恩公出事了,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所谓关心则乱,在路上他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恩公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忽然就不行了?况且,恩公只不过是断了条推而已,又怎么会突然吐血了?走到门口看到一脸淡漠的恩公正端正的坐在那儿,不免放下了心,但是看着恩公有些难过的表情,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恩公……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是阿福太笨,没有悉心照料恩公,所以才让恩公露出了这样的神色?   半蹲着摸着恩公的腿,感觉断裂的骨头都长得差不多,白离城轻声问道:“道长,你是不是觉得山中岁月枯闷,心中不愉快了?”   “白兄,莫要叫我道长了,听着生疏。”   “……”   “那我唤道长的表字博扬如何?”   “嗯……可以。”陆衡修正凝神看着白离城。   他正低头仔细的看着陆衡修的腿,额前的发丝像是染上了淡淡的月光,整个人都融在了月光里,仿若蒙着成轻雾,玉白的下颚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   ……陆衡修看着,忽然觉得心中有一道缺口被填满了,可是离得这么近,那一种胭脂的香味却更浓了。   怪不得阿福会有那样不好意思的表情,原来白离城这几天去找姑娘了?   有些不满的抿了抿,陆衡修忽然道:“白兄这几日很忙么?”   “……”白离城一抬头,雪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确实有点。”   他的发情期还未过去,这几日确实有一些‘忙碌’。   陆衡修又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几日天气不错,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光。”陆衡修第一次说这类似于‘调情’的话语,总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说完,就撇过头,佯装看起不远处的桐花树。   ……白离城楞了楞。   一个人?难道阿福就不算人了么?他一转头,果然看到阿福蹲在竹林里,委屈的吸着鼻子看着他们。   见白离城没有回答,陆衡修又厚着脸皮道:“这几日几番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总觉得自己同白兄一见如故,再过些日子我便打算回去了,白兄……如果不介意,可否多……多……”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就觉得心跳如擂鼓,迟钝如白离城也发觉了陆衡修的意思。   “无碍,家中的事也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也觉得自己同博扬你十分的投缘。”   说罢,他冲着陆衡修微微一笑,晶亮的眸子在月色下恍若琉璃。      第11章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温暖的光芒,陆衡修觉得眼睛一花,心神也微微的荡漾起来。   同白离城又聊了几句,言谈中,他又发现白离城对于不光医术了得,对于修道也有自己的一份独特的见解,只是稍稍稍稍深入几句,便会发觉白离城似乎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   不过陆衡修也没放在心上,二人各自回房歇下之后,陆衡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如练,如同白离城那一张皎洁俊秀的面容,陆衡修面色微微的一沉。   自从第一次见着白离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脑子里跳出那些古怪的男欢女爱的诗句不说,就连白离城在后来这几天没有留在这座山间小屋之中都让他觉得失落和不满。   今夜,闻到了白离城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一落千丈,又拉下脸胡乱的扯了一通,希望白离城能多陪他几日,好在白离城最后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且十分善解人意的做出了留下来的承诺。   ……为何他会一个男人产生了这种异样的感情?   为何他不像青崖师弟那般喜欢小师妹?为何梦中那位美丽痴情的牡丹花精都让他无动于衷?   难道他是个……断袖?!!   脑子里闪过一个‘断’字,他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断腿,沉吟许久。   他陆衡修从断崖上摔下来,不仅仅的摔断一条左腿,还不小心把袖子也给弄断了?   翌日,陆衡修顶着两只黑眼圈醒来,便听到有人轻轻叩门的声音,他答应了一句,门便被来人推开了。   是白离城。   白离城仍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博扬你醒了?昨夜同你聊得真是愉快,只是关于欲速则不达的问题,我还是有些疑问。”   陆衡修仍是有些迷糊,白离城又道:“我昨夜思索了一夜,博扬你的意思我也大致能明白,步步为营,稳中求胜固然不错,不过若是正巧碰上了一些特别的辅助……”   “白兄,你说什么?”脑子依然有一丝混沌,隐约中,他似乎了解到白离城问他的是修道上的问题,可是心中却觉得不对劲,白离城是个凡人,没事问些这个做什么?况且按照白离城的思路,他修的应该不是正道,而是些妖道魔道……   白离城顿了会儿,见到陆衡修脸上露出的警惕的神色,立马改口道:“没什么,都怪白某悟性不够,钻了牛角尖,对了,博扬,昨日你说了不想错过这片大好春光,不如现在准备准备,一起去踏青如何?”   陆衡修收拾整齐之后,白离城早早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了,书童阿福也跟在后面,手上还捧着个大大的包裹,清秀的脸上也挂着一对黑眼圈——脸没有睡好的模样。   白离城身形高挑,一手捉着本书,站在紫藤花下,像是融进了春光里,整个人也跟着明艳起来。   “博扬怎么穿上这身衣服了?”   陆衡修穿的是他先前的道服,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在头上,一派的斯文正气。   听到白离城这般问他,他便有些疑惑,以往的日子里,不管是下山还是待在青云观中,他到哪儿都是这身衣服,身边的人也从未表示出什么异议,况且这身道服虽然之前跟着他的腿一起摔的有些破烂了,但是好在师傅亲手缝制的衣服还是十分的结实的,如果不是做些激烈的动作,那些破掉的地方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难道白离城嫌弃他穿的不好?   有些黯然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口,陆衡修抬了抬眉毛,目光中带着一丝忧伤:“不可么?”   白离城微微一笑:“不是不可,只是你我不过是在山中踏花寻春,为何要穿的这般正式?”   没事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道袍做什么,没看见阿福都吓得发抖了么?余下的话白离城自然是藏在了心中了。   陆衡修沉默许久,又道:“我只有这一身。”   恩公的目光清澈如洗,却无缘的让白离城有些心酸,他这几年当了虎王好吃好喝,穿的又是凡间最好的丝绸料子,用的也是帝王家的东西,就连身边躺着的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他的恩公餐餐青菜馒头不说,就连衣服也是这么一身道士服,这个凌云子也太过抠门了些吧?对着仍在眨巴着圆眼睛发抖的阿福使了个眼色,让他改日就去山下给恩公定做几套漂亮衣服来,却又听到恩公不紧不慢的说道:“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在我看来衣服只要穿着舒适习惯就好,这身衣服我穿了许久,一时也脱不下来了,还望白兄莫要嫌弃。”   ……他怎么会忘记了,当年阿福在地上洒银子,恩公都是弃之如敝屣看都不看一眼的。   “怎么会嫌弃?博扬你这般气宇轩昂,无论穿上什么,在旁人看了,也只会道:‘好一个风流人物。’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博扬你一个修道之人,却偏偏生的如此英俊,怕是要伤透那些女儿心了。”   陆衡修脸上微微的一红。   二人边说着一路走到了小桃山中的桃花谷中。   桃花谷不负其名,虽说是初春的日子里,却不若诗中所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陆衡修和白离城刚刚踏进谷中,就感到迎面扑来的一阵清风,还捎带着桃花的淡淡的香气,放眼望去,但看一片绯色,花开如云。   白离城吩咐阿福在草地上铺上了一块花布,布上摆上了一些茶酒点心,对着有些愣住的陆衡修道:“博扬快些过来吧。”   陆衡修痴痴的看着这一片美景,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美……”   白离城倒是有些疑惑了:“听博扬你说过,你自小在青云观中长大,青云观离此地不远,桃花谷又是小桃山上最具盛名的地方……看博扬你这副样子,难道没来看过?”   他背着一树的桃花,身后又是成片的花海,陆衡修看着他道:“的确,从前只顾着修道,并未留意过这些。”   白离城道:“这儿可不行,人生犹如行舟,怎可一门心思的向前驶去,无视岸边的美景?”   陆衡修盯着那两片一张一合的薄唇,一字一句的说道:“的确,我先前的确是错过了太多的景色……”      第12章      陆衡修从桃花谷回来之后,心中隐隐了做了个决定。   他原本就是个心思耿直之人,先前他一门心思的修道,从未想过情爱之事,但是现在,他遇上了这么个‘心上之人’,就觉得自己先前一直都被困在一个漆黑狭长的幽谷里,忽然走出了这个洞口,到了桃花源中,一片豁然开朗。   白离城说的对。   人生如同行舟,岂可错过岸边的风景?   一边暗骂自己的脑子被摔坏了,一边却觉得心中泛起一丝甜美之意。   如同能同白离城一起相携以老……   霎时,什么求仙问道,什么斩妖除魔,什么雄心壮志都被年轻的道长一一忘却了。   是夜,月色如华,同白离城对弈了约莫一个时辰后,白离城忽然说自己家中有事,需要出门一趟,明天一早就能回来,陆衡修盯着棋盘上晶莹的棋子,下意识的点点头。   从棋局中缓过神来,才发现白离城人早就不在了。   陆衡修将茶盏之中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眉头微微的皱起。   师傅曾说,同一人下棋也是能看出那人的心境如何的,白离城的棋技高超,落子既快又狠,但其实他每下一步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他起码看到的是五步之外的棋局。   可是,陆衡修盯着白离城留下的那有些铤而走险的棋路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实在,太过急功近利了。   下棋原本就是图个意态平和,但是按着白离城这般几近‘阴险’的手法……实在是犯了其中的大忌。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光之后,又伸手弹掉了衣上的灰尘,陆衡修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深吸几口气,直至心扉之中溢满了花草的芬芳之后,他的眉头终于送了下来。   算了,苗风师弟曾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青崖那般毛躁大条的性子都有人能忍受并且还默默的喜欢着,他的白离城样样都好,不过是性子急了一些罢了。   清风朗月,陆衡修站在屋外,看着幽静的山色,抬脚走了出去。   如果和白离城一辈子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山色朦胧,紫桐花沿着弯曲的小道一路绽放着,柔软的花瓣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将夜色点缀的更加幽深缠绵。   “大王……妾身好想你……”   刚刚走了不过百步,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些奇怪的声音。   陆衡修一怔。   大王?!妾身?!大半夜的,在这深山中居然会有女人?   而且……   还有一丝妖气?   白净的面容一沉,出于道者的本能,陆衡修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空的……?   是了,他这几日天天同白离城在一起,颇有几分为色所迷的意思,哪还有什么心思带着剑了呢?   白离城!   一想到白离城,陆衡修不由得心中一顿。   白离城刚刚离去不久,想不到在这山中还有妖怪,万一白离城遇上了……妖物怎么办?!不由得加快的脚步,还未走近,陆衡修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琴姬。”   陆衡修的呼吸一滞。   这是白离城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换他道长亦是博扬时那一种微微上扬的语调,而是冷淡的,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微微的含着情欲的声音。   陆衡修沉着声,轻轻的把遮挡在眼前的枝蔓推开,借着明朗的月色抬眼看去。   白离城站在几丈开外之处,修长笔直的身姿如同玉树临风,一双淡色的双目微微的上挑,仿若映入了冰凉的月光,而他怀中的女人,正像是一株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蔓,白皙柔软的双臂勾着白离城的脖子,芙蓉一般的脸蛋上一片痴迷之色。   “大王,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   “琴姬,谁让你过来的?”神色木然的看着怀中的女人,白离城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情欲。   “琴姬知道自己不该擅自来找大王你的,可是,大王你真的能忍得住么?”女子妖娆一笑,光滑的小腿从裙子里露了出来,露骨的蹭着白离城的双腿。   白离城沉默了半晌。忽然一挥袖子,但看白光闪过之后,原本站着的二人忽然消失了。   白离城是妖?!!   陆衡修的眼睛红了些,但是比起白离城是妖精这么事实,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白离城同那女人一起走了。   他们回去做什么?方才白离城的表情虽然冷淡,但是却不曾拒绝女人明显的‘求欢’……   求欢?!   这个词让陆衡修楞了许久,直至夜半的山风将他的脑子吹得有些发凉,他才木木的转过身,大步的向白离城的屋子走去。   端坐在窗前,呆滞的看着窗外的洁白如玉的海棠,陆道长白皙俊俏的脸上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困顿却又恼怒的神色。   为何,他的脑子里会闪过如此旖旎的画面?反复的想着那女人抱着白离城的场景,脑海里却又出现了另一个画面——自己站在那儿,白离城勾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媚眼……如丝?   陆衡修的眼神一暗,不由得暗自唾弃起来。   白离城是个男人,还是个比他高一些男人,可是他为何却幻想起白离城光裸着身子,如同那朵海棠一般绽放在自己身下?   自己明明是个潜心修道之人,更是从未想过这些男欢女爱之事,怎么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难道他陆衡修其实暗地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色胚?!   除此之外……今夜那个缠着白离城的女人究竟是谁?还有白离城同她……是不是有过夫妻之实了?   他的脑子里不停想着白离城同他人在床上的模样,可怜他长了十七年都没有真正的看过男女之间是如何行那床弟之事的,脑子里描画了半天,也只是停顿在白离城没穿衣服的样子。   那个女人,怕是早就看过了吧?   可以忽略掉心中慢慢涌出的无限的酸意,陆衡修努力让自己静下心神,默背了几遍道德经,直到天亮。   天色灰蒙蒙的,黛色的山川隐没在早晨的轻雾之中。   白离城也该回来了吧?      第13章      阿福一早上就敲开了陆衡修的房门,刚把熊爪子踏进道长的门槛,就感到迎面扑来的一阵萧杀之气。   细弱的肩膀微微的一缩,他悄悄的抬起熊眼看向了陆衡修。   唔,原来是窗子被打开了,还被山风吹得吱呀吱呀的作响,怪不得,他觉得这么冷,再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陆道长,只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神色却是一派清明,他坐在窗口,紫色的道袍比起平日里看起来颜色要深了很多,像是被露水打湿了。   陆道长难道一夜没睡?一夜没睡的人……心情都会很差吧?万一陆道长一生气起来把自己给收了……圆圆的脸上不停地闪过惊慌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张开口道:“道长,是我,阿福。”   “嗯。”   “早,早点先放这儿了……”阿福迅速把手上的盘子放在桌上,趁着陆衡修仍是呆坐那儿打算一逃了之时,陆衡修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哎,道长?”   “阿福,你家公子还没回来么?”   “公子他早就回来了,不过他还在睡着……”   昨晚大王被琴姬勾走了,可不知为何,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干干净净的一片,只是脸色有些古怪。   唔,他的熊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大王平时一心修炼,并不耽于女色,只是在这种开春时节才会偶尔找一找琴姬之类的女妖,但是这一次怎么特别的快?难道……大王不中用了?阿弥陀佛,阿福眉头一跳,也不敢多问,好不容易伺候着白离城睡着了,打了个呵欠,估摸着陆道长也该醒了,就马不停蹄的跑到陆衡修的房中送上了早饭。   陆衡修忽然站了起来,阿福吓得后退了一大步,陆衡修这才瞅到了阿福圆圆的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和脸上的恐慌的神色,他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吓着你了,你家公子何时能醒来?”   阿福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家大王最烦的就是睡得好好的时候被人吵醒,现在不过离大王躺下才过去三四个时辰,如果把他弄醒了……想到大王阴沉的脸色,阿福又打了个哆嗦。   陆衡修有些体贴的笑笑:“我知晓了,等他醒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情找他。”   “唔,唔好的。”阿福连连点头,却仍是挪不开脚步子,陆衡修依然捉着他的袖子,脸上还换上了一副极其认真的神色。   “你家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哎?”阿福微微一惊,陆衡修却松开了他,又道:“我想知道,你家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   “我家公子……他,他一门心思的钻研……医术,对于这些事并不是很在意,如果真的有什么姑娘……我想想……我也不太清楚。”   “是么?”陆衡修点点头,默默的端起了碗筷,食不知味的吃起了早点。   白离城的心情有些复杂。   昨夜他正好好的同恩公下着棋,阿福忽然跑来对自己说琴姬找来了,就站在门口随时就要进来,担心被恩公发现自己是个妖的事实,只得立马撇下陆衡修,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把琴姬拉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正板着脸打算质问她为何不顾他的禁令跑到了这儿,却没想到琴姬自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大王是不是不喜欢妾身了?”   ……“此话怎讲?”   “妾身,妾身听闻大王在此地养了个新的美人……并且打算迎娶她作为虎后……”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白离城一愣,而后就觉得好笑起来,新的美人……是指恩公?凭心而论恩公的相貌的确不俗,担当得起美人二字,可是……恩公是男人,什么美人,什么虎后的,这些个词语同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无缘的让人觉得十分的荒谬可笑。   “大王,您都好几日没有回来了……若是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您都会和妾身在一起……妾身知道大王打算在今年成亲……”   白离城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   原来哭了半天,是打算向自己……求亲的?   琴姬是个美人,当年自己刚刚登上虎王的宝座的时候,狐王楚宁为了表示祝贺,特意把族里的大美人琴姬送给了自己,他虽然十分的欣赏琴姬这样的绝代佳人,可是……在他心中一只老虎的妻子……也应该是个母虎才对,关于虎后,他早就有了心仪之选。   同族的如姬相貌清秀标致,尤其是那一双深黑的双眸,总给他几分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仍在沉默着,忽然琴姬的表情一变,想条蛇一样缠上了他,仰着白皙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低喃着……不过,说是轻声,他总觉得就算隔个几丈远,旁人也是能听的一清二楚的。   像是特意说给什么人听一般。   白离城如是一想,就觉得心中微沉,他一侧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大树后微晃的人影。   一阵山风吹过,带动起一抹深紫色的衣摆。   恩公?!!   难道恩公全部都看到了?!!白离城只觉得周身一凉,也未去听琴姬说了什么,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就施展了移形换影之术,将自己同琴姬带到了他处。   琴姬一阵欣喜,刚落了地就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白离城早就没了那份心思,一安顿好琴姬,他便匆匆赶了回去,途径山中的一处小池子,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终褪去衣服,好好的洗了个澡,将身上琴姬留下的狐狸的妖气给彻彻底底的去除干净了,这才又向着小屋走去。   还未走几步,他又呆住了,他一向是怕水的,刚刚洗了个冷水澡,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其实,就算是被恩公知道了自己是个妖怪……也没什么的吧?反正恩公在他家已经白吃白喝的住了快一个月了……自己该还的恩的也差不多还清了吧?   况且,他如今已经是个虎王,恩公虽然优秀,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小道士,就算是要收了他,也没那个能力。   他一个劲儿的担忧什么?!   该死的冷水澡,把他漂亮的虎毛都给弄了湿了!   一脸疲惫的捉着阿福给自己烧桶热水,钻进去泡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水温有些凉了,他慢悠悠的擦干净身子,安心的躺上了床。   他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是一片浅灰色,青灰色的云满满的铺在天空上,同远处的山色相接,由于天气阴沉,他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刚刚睁开眼睛,仍是想着恩公同琴姬的事,只觉得脑子混沌极了,末了,半爬着靠在墙边,脸上仍是一片似醒非醒的表情。   陆衡修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个景象,心中微微的一动。   除却昨晚所见的到的冷漠的白离城,平日里他看到的白离城都是风度翩翩潇洒俊美的模样,但是此时的他神色迷离,青丝披散在双肩,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迷糊,让陆衡修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陆衡修道:“白兄,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14章      “白兄,你知道这世上有断袖龙阳之说么?”   略微踌躇了一会儿,陆衡修缓缓的张开了口。   白离城有些清醒了,随口道:“自然听过。”   陆衡修仍是站在门口:“那白兄觉得有了这些癖好的人呢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他   ……?一头雾水的看着年轻俊秀的恩公,白离城这才发现自己只身着中衣,头发散乱委实有些不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呵呵,这些……其实都不是大不了的事,世界之大,何其不用?个中滋味好比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是做任何事都要顾及他人的眼光,这般人生岂不是非常无趣?”   陆衡修失神的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又道:“那白兄,如果你认识的人中,有人不好女色偏好男色的话……你会不会……瞧不起他?”   白离城正想着如何能避开恩公把衣服穿戴起来,一想到大抵是阿福把恩公放进自己的房门的,就觉得一肚子的火气,见着恩公一脸的紧张和期待,心中虽然有些不耐烦,可仍是认真的回应道:“博扬,我方才说了,人只要顾及就好,管他人做什么,若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因为他的这些喜好而对他另眼相待。”   陆衡修道:“我知晓了。”   白离城看他一副十分明了的表情,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打算转身换衣服的时候,陆衡修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那白兄,如果我便是你那个朋友呢?”   ……!!!什么?!白离城身形一僵,浅浅的双眸也骤然睁大了。   陆衡修的意思是,他是个断袖的?眼珠子扫到道长那张仍是端整严肃的面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了个活的断袖,心中有一些新奇……和复杂。   恩公眉眼秀致非常,除却那一身道袍,怎么看都觉得恩公是个目若星辰,容颜如玉的风流少年,先前阿福就说过许多女子都暗里地觊觎恩公的美色。   可惜,他的恩公居然是个断袖,不过不消半刻,白离城就释然了。   难怪自己先前的美人计不管用,原来是使错了性别,早知道如此,不如直接让阿福捉几个美貌少年给恩公送上去……   可是,不对。   恩公怎么会对自己说他是个断袖在白离城的认知里,幼时的陆衡修是个十分腼腆温柔的小小少年,长大了的他仍是端整严肃,为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可是同时,他也是个藏得住性子的人,如果不是非常苦恼,他定然不会同他人说出这些。   再看一眼陆衡修,只见他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左腿微微的前倾,似乎是要随时准备走进来。   视线缓缓的上移,沿着白皙的颈项,滑过笔直的鼻梁,对上那一双漆黑的双目,白离城忽然呆住了。   陆衡修的正看着他,而且那副神情,像是一直都在紧紧的盯着他,如同寒潭的一样的眼里藏着一片炙热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燃烧了一般。   ……陆衡修为何这般看他?!难道……   “白兄?你怎么不回我了?”   “我,我……博扬你稍等一会儿,我方才醒来,还未来得及洗漱……”   明知白离城实在逃避,陆衡修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点点头,有些失落的转身离开。   白离城大大的松了口气,余下的时间里,他的眉头一直都没舒展开来。   果然狐王出了个馊主意。   不就是报个恩还个债么?怎么了弄了半天,倒有几分要以身相许的意思了?   如果他自己是个女子也就算了,嫁给恩公这般的英俊少年也不吃亏,再不然恩公是个女人也不错,恩公这般品貌就算变成了姑娘家也是顶顶的漂亮的。   可惜,他同恩公人妖有别不说,还都是男人……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一定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急着要抱这劳什子的恩,恩公现在肯定还在青云观里正经的修行着,如果当初救下恩公的不是自己而是随便的一个女妖精,结果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   等到换上衣服,阿福进来收拾床铺的时候,他又得知现在已经大概是傍晚时分,他这一睡就睡掉了一个白天。   而陆衡修,似乎一夜未眠,白日里也没见他休息。   ……叹了口气,白离城不由自主的扶住了额头。   陆衡修难道是魔怔了?   如是说来,他真是害惨了恩公。   白离城梳洗干净之后,不自觉的走到了陆衡修的门口。   天空正飘着细雨,雨落在青石上沿着石头的细缝流进了泥土里,有的仍是徘徊在地面上,溅湿了他鞋子。   ……雨天一向都使白离城觉得烦闷,原本有些犹豫的他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干脆推开了屋门,抬腿就跨过了门槛。   不大的小屋里坐着个正在发呆的陆衡修。   他听见了声响,就转过了头,见着白离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白离城微笑道:“博扬,今晚没了月亮,不如我们听一听春雨如何?”   如此不着边际的话语让陆衡修无疑有些诧异,白离城接着说道:“雨打春花,倒也别具一番诗情。”   ……如果此时他接着白离城的话茬聊聊这些风花雪月,或许,他们还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可是他却不乐意。   他想知道,白离城怎么看待他,白离城知道他有这般不雅的癖好,甚至还对他怀有一些别样的心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无论是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他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白离城,这般敷衍的有些虚伪的白离城。   所以,他可以压低了嗓音,慢条斯理道:“的确如此,可是白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抬起头,望向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容颜:“白兄,我是个断袖。”   “白兄,不仅如此,我还有个心仪之人。”      第15章      说完这一句,陆衡修就沉默了,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光,直直的望向白离城。   白离城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讪讪道:“是,是么?那可要恭喜道长了。”   这一声道长叫的极为生疏,陆衡修不由得脸色一僵。   白离城状似无意的接着道:“对了,道长你在此地也有些时日了……”   陆衡修未等他说完,便起身道:“确实,陆某叨扰了白公子几日,是时候该回去了。”他说完,便迈开了步子。   白离城眼皮子一跳,他可不是故意要赶恩公走的,虽说,他心中也隐隐的做了这个打算,但是看着陆衡修真的要起身离开了,便又道:“这般晚了,外面又下着雨,陆道长你还是先歇息一夜,等明日天气放晴了回去也不迟。”   “多谢白公子好意,只是贫道忽然觉得,淋一淋雨也能让脑子清醒些。”   冲着白离城释然一笑,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他本是截然一人,此刻心里虽然有些难过,可有觉得自己并未少了什么,一出房子,就觉得细雨扑面,山色空蒙,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直到陆衡修那笔直清隽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看不见了,白离城有些颓然的坐在了陆衡修的床上。   ……他原本,是不想这样的,这般收尾,无论是对于他还是陆衡修来说,都十分的难看。可是……方才陆衡修望向他的眼神,真真叫他……心慌。   口不择言的说出了道长二字,不过是因为如果自己再不表示些什么,想必眼前的男人就会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心仪之人。   失神的铺开纸,提笔在纸上胡乱的写了几个字,发觉自己写的都是些心仪之人心上人道长之类的词,便觉得有些窘迫起来。   把纸片揉成一团随手丢向了窗外。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窗台上,池畔的假山怪石上,林间的小道上,那种沙沙的带着节奏的声音让他觉得更加心烦,索性倒在了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将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的忘光。   等他醒来,想必又能恢复到那个冷傲漠然的虎王了。   在山洞里睡了一晚上,清早就被空谷之中的鸟鸣吵醒,陆衡修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走到洞对面的小池子边上,打算接着水的倒影梳洗时,却被一块白色的物什吸引住了。   踏进水中,弯着腰把那东西拾了起来,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块小小的方布。   布上端端正正的绣着个‘修’字,不过看那模样倒是有些年月了。   把布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熟悉,凑到鼻尖轻轻的嗅了嗅,闻到一丝淡淡药香味,还有一点……小白的味道?   修长的手指捏着方布的一端,深深的眼睫压低了下来。   这似乎是当年自己给小白包扎短腿用的方布。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小白就在附近?小白,小白……白离城?   ……!!是了,白离城也是个妖精变的,只是他一门心思爱慕着他,完全忘却了这一点。   白离城是个什么妖精变的?会不会他就是小白?把方布仔细的叠成了个一个豆腐块塞进了兜里,陆衡修决定再回去看一眼白离城。   只看一眼。   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心慕之人,究竟是个什么妖精。   其实,白离城什么变的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在重要了,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再去看他一眼的理由罢了。   偷偷的回到了白离城的小屋,见怪不怪的看着阿福正仰着头坐在门槛上发呆,他不动声色的沿着墙壁走着了一圈,估摸着自己摸到了白离城的卧房那儿了,便一踮脚,飞上了正对着卧房的大树上,悄悄的向里望去。   没有人……?   陆衡修仔细的看了半晌,忽然,阿福的声音从树下传过来。   “陆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衡修的身形一晃,险些从树上摔了下来,阿福又十分天真的问道:“我家公子出去办事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这个阿福怎么变得这么机灵了?!有些尴尬的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陆衡修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阿福。”   阿福腼腆的笑笑:“嘿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公子今早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一大早就出了门,我去找道长你,你也不在,我怕你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就打算坐在这儿等你。”   陆衡修心中一热,他感激的看了看阿福,从阿福的语气里,白离城应该还未对他说自己已经离开了的事实,还傻傻的坐在这儿等着自己,对着阿福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我原本就打算今天离开的,阿福,你就装作没有看到我,好么?”   “哎?”阿福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若是大王真的问起来……他可以假装不知道么?   陆衡修又道:“实不相瞒,我昨晚同你家公子不欢而散,本是昨夜就要走了的,不过我发现我似乎丢了些东西,便又折回来了……这事,我并不想让白兄知晓。”   阿福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想必大王闷闷不乐也有这个原因,如果自己傻兮兮的凑上去和大王说这么个事,吃力不讨好不说,有可能还会惹怒大王,还不如就假装不知道。   “道长,你丢了什么?我帮你去找找。”   “不用了,这个东西只有我自己认得,旁人也不知道它的模样。”陆衡修面不改色的扯起谎来,他走近了自己的屋子,开始装模作样的翻箱倒柜。   他是真丢了东西。   这件东西却是留在了白离城身上。      第16章      在屋里停留片刻,陆衡修假装失望的说道道:“这儿似乎没有,怕是我自己忘在路上了。”   阿福又道:“那我帮您找找?”   陆衡修摇摇头:“不必麻烦了。”   他在白离城身上丢失了的魂魄,旁人怎么可能找的到?   一步步的走出门,陆衡修看了看巴巴的跟着自己的阿福,心中颇有些烦闷,走的远了,便施了个隐身咒,又折了回去。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十分的可笑。   他同白离城相识不过一月不到,为何自己却仿佛魔怔了一般?喜欢上一个人难道真的如此的简单?还是自己本是个浮夸浅薄之人?还是说,早在自己见到白离城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情根深种了?   他在白离城门口守了几日,始终没看到他回来,想起先前白离城所谓的会家中‘办事’……他又觉得心中不适起来,如若是再看到白离城,他会真的只是看上一眼就走么?   就像现在一般,白离城正端坐在院子中,修长的双目紧闭,头顶一片晶莹如玉的月华,浑身冒着丝丝的寒气。   ……他在借着月华修炼。默不作声的靠在树干上,陆衡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片刻,寒气渐消,白离城的面容瞬间一片惨白,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又开始凝眉修炼起来,半刻之后,他的脸色更差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修长的眉宇轻微的皱起,而后,他又尝试了许多次,最后干脆起身进了里屋。   陆衡修心中一紧,却担忧靠近白离城会被他发觉到自己的气息,仍是坐在那棵临近的大树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离城的卧房。   但听房中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有些烦乱的叹息,白离城似乎在房里徘徊了许久,最后,只听见木门‘呀伊’一声,白离城又出来了。   陆衡修伸着脖子低头看去,等了许久,却没看到他的人影,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一只有些害羞又带着丝犹豫的白色的虎爪子伸了出来,慢慢的,从黑暗中冒出个圆润的虎脑袋,正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朝着他看了一眼。   陆衡修知道,在月圆之夜,会有些妖精借着月亮的精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且如若是化成了原型,则效果更佳,如此一想,那么眼前的这只大白虎难道就是白离城的真身?   陆衡修一怔,原本扶着树干的手也差点松了下来,他目光始终跟随着这一只大白虎,只见它圆圆的眼珠子痴痴的看了看月亮,而后挪着脚步子到了池子边的一处大大的石头旁,抬起两条前爪子搭了上去,身子猛地向前一伸,整个身子都趴在了石头上,末了,它又蜷缩成一大白团,微微的养着脑袋,亮亮的眼睛里折射着银色的月光。   ……在白离城抬起两条腿的一瞬间,陆衡修就看到了它膝盖上的一处深深的伤痕,他的神色一动,想着自己的小白恐怕就是眼前的‘白离城’,那块小方布大概也是白离城不小心弄丢的。   脑子里闪过一些‘结环衔草’‘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词句,他心中便又有些醒悟了。   难怪……自己会偶遇白离城,难怪他对自己这么好,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人家只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不过,小白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不过短短七年的时间,它居然能修成人形……甚至还可以如此完美的掩盖住自己身上的妖气?   失神的再看了小白一眼,觉得小白虽然长大了不少,这般身子俨然是一只成年的白虎了,可是不知为何,他仍是觉得小白依然同小时候那般可爱漂亮。   爱屋及乌这么一句话,他倒是又有些理解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直直的目光给惊扰了,原本眯着眼睛的白离城忽然睁开了淡金色的双眸,侧头望向了他,陆衡修一惊,忙想着如何躲闪,可是又回想起自己已经用了隐身咒,便放下心来,可是身子仍是有些僵硬。   白离城忽然道:“陆道长,别躲了,我早就看见你了。”他仍是一副白虎之姿,却张口说出了人话,在陆衡修看来有几分别扭,可是白离城的虎脸仍是坦荡模样:“陆道长,你先前似乎对白某怀有仰慕之情,我心里虽然清楚,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人妖有别,如今看到我的真身,你还会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镇定,但是喜欢二字有些颤抖,圆圆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丝羞怯。   陆衡修听的心跳如擂鼓,他也缓了缓心神,才道:“我对白兄你的心意同从前一般无二。”   白离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和羞涩,不过饶是陆衡修眼睛再怎么厉害也无法从那张圆圆的虎脸上发觉到什么,他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忽然听到了心仪之人似乎是给了自己一丝希望,心中就开始泛起一股热意,像是要从胸腔里冲出器,填满他的四肢百骸。   白离城忽然翻了个身子,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大白虎凭空消失了,仰躺在那儿的是平日里风流俊美的虎王,他单手支起脑袋,目光越过树影,直达陆衡修的心口。   “实不相瞒,在道长你离去的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才发现……“说到此处,他就顿住了,那晶亮的双眸像是一湖春水,看的陆衡修又是一阵心动。”发现什么?“”原来……白某慕君已久。”   ……陆衡修迟疑了一会儿,他又有些不明白了,平日里正经斯文的白离城怎么变回大白虎之后就转了个性子,他怎么这般直接了?甚至,甚至还说了他对自己也有那份心思了?      第17章      陆衡修稍作思索,却在白离城含情的双目里沉醉了心神,他楞了一会儿,就纵身一跃,跳下了树干,将隐身咒解除,便在月光下露出了整个面目来。   他这几日几乎都是风餐露宿,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发丝也有些凌乱,他默默的看了眼白离城,后者微微一笑,道:“陆道长,如此这般,我俩便能算是两情相悦了吧?”   “白离城……你……”   “道长这么叫我,便让我觉得生疏了,我想道长也定然是喜欢我唤你博扬吧?嗯?博扬?”他说完又是一笑,眼角弯弯,如同一轮新月。   陆衡修倒有些羞怯了,他退后几步却又折了回来:“白离城你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何时同博扬你开过玩笑?”白离城勾着嘴角,躺着的姿势也改变了——谁让陆衡修看到他那模样都不敢靠近他了呢?干脆坐了起来,抬着头看着眼前英俊逼人的少年道长:“况且,我本就是个妖物,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多心思,凡是只要图个自己快活就好……既然陆道长你喜欢我,我恰好也喜欢你,岂不是皆大欢喜?”   没用的狐王楚宁,居然说出什么只要他躺在那儿,恩公就会化身为狼扑上来同他行那阴阳交合之事?   ……阴阳交合,一想到这四个字他就一肚子的火气,他前几日心不在焉的修炼不小心练错了岔子,虽然没有走火入魔那般糟糕,可是从此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体质虚寒,每日都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他本就是阴寒的体质,过去他靠着吸收日月的精华来进行自我的调和,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他无法将月华的精气化为己用,就算是变回原型对着月亮,也是收效甚微。   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对着陆衡修做出这般的邀请的。   是的,他正打算像陆衡修‘求欢’,陆衡修是极阳的体质,他的精元对自己大有帮助。   虽然,他一向都是不齿与这些借助于‘精元’修道的快捷之道的,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厚着脸皮违背自己的心意对着陆衡修说出喜欢二字。   看着恩公虽然努力的保持镇静却依然难以遮掩住欣喜之色的面容,他的心也是一沉。   不过,他该还的恩已经还清了,现再向恩公借一点精气……也不足为过吧?谁让,恩公如此在乎他呢?如是一想,他对陆衡修的最后一点的愧疚也渐渐的消淡了。   陆衡修道:“你说的当真?”他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涉世未深,虽然开始有些奇怪白离城突然转变的态度,可是过不了片刻,他就被喜悦冲昏了脑子,忍不住向白离城确定起来。   白离城温柔一笑:“陆道长,闹到白离城就这么不可信任么?我若是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是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向你说出这些话来的。”他特意说成‘一点都不喜欢’这五个字,因为在他心里,毕竟恩公是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的。   陆衡修沉默了稍许:“我知道了。”   白离城道:“博扬,既然我们已经互相吐露了心意,那……何不做些别的事情,莫要辜负这片良辰美景?”   陆衡修也是点点头,露出个笑容:“也好。”   白离城一咬牙,正等着陆衡修说出个什么一同去练习房中术之类的开场白,陆衡修却似想起什么又道:“你方才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在修炼途中遇上了什么麻烦?”   白离城略微一怔,陆衡修接着道:“其实我方才本想着带你去看看山道上的泡桐花的,我想那满满的一路的紫花映着月色应当是很美,可是一想起你的身体似乎不舒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衡修好不容易捉住了一丝神智,清醒的看着白离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好好的休息一夜比较好,这样你也可以想清楚些,我,我曾看过你同女子在一起过……所以,我担心你日后会后悔。”   白离城一时无声,只是脸色稍稍一变。   陆衡修自然没看到这些,他对白离城淡然一笑:“陆某也打算回去歇息了。”他这般说着,便传身朝着门外走去,白离城看着那有些萧索的身影忙出口道:“博扬,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客房……还为你留着。”   陆衡修修长笔直的身子晃了晃:“若是这般,那我却之不恭。”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他同白离城仿佛回到了初次相识的时候一般,每日赏花下棋品酒论诗,做的都是极尽风雅之事,不过有时,白离城也会有意无意的向着陆衡修询问一些同修道有关的事宜,陆衡修都一一认真的作答。   陆衡修觉得十分的满足,这种日子清闲舒适,还有心仪之人相伴,只差没个崽子抱在怀里用来逗弄了……不对,暗骂自己几声,他何时被青崖师弟上体了,脑子里尽是些奇怪的东西,他同白离城都是男人,别说现在两人一清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真的做了那夫妻之事……也未必,不对,是怎么可能生个孩子?   其实,每日能像这样和白离城花前月下,偶尔有些肢体上的触碰,他已经非常开心了,虽然,昨晚他还梦到自己压在白离城身上,舔着他汗津津的裸背,整个梦中一片旖旎……   害得他大清早的就跳进了带着寒气的池子里才纾解了许多。   原本他一心修道,从未想过娶妻生子,现在为了小白,他的脑子里就满满的装了一个白离城,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反而开始认真的思索他同白离城日后的生活来。   他本是这般打算的,等着他同白离城彻彻底底的心意相通之时,再有更一步的接触也不迟,只是……他低估了自己本身的欲望。   其实,也不能怪他吧。   明明心上人就在身边,自己还在一味的犯傻,抱也抱不得,吃也吃得,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狐狸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雪白肥嫩的兔子不吃却等着它长得更肥嫩些到最后反而让兔子跑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白离城这几日似乎并无反悔之意,不如趁热打铁把生米煮成熟饭算了……省得他晚上想入非非睡不着觉不说早上还要往池子里跳,弄得每天湿淋淋的,万一被他人发现,岂不是丢大脸了。   等到白离城回来,陆衡修已经把晚上的要做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遍,譬如第一步先是要脱衣服第二步则是适当的调情第三步大抵是可以进入了正题。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有人对他说,他会为了这么个事情认真思索了整整一天甚至还翻阅了诸多书籍,他定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事到如今……   年轻的道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郁之色,只是他原本就生的一张风流标致的面容,这番沉郁的模样到是真真的迷人,起码——刚刚踏进房门的白离城是如此觉得的。   这几日陆衡修同他发乎情止乎礼,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借助恩公的精气修行似乎也没有希望了,阴寒所逼,白离城的脸色有些泛白,甚至比起他的白衣都要淡上三分,他看了看正低头苦思的陆衡修,道:“博扬,你怎么了。”   陆衡修眉头一跳,转眸见到了白离城那冰雪一般的俊秀的姿容,忍不住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你我今晚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   白离城的薄唇抿了抿。   陆衡修又小心翼翼道:“……其实,你若是不愿意也未尝不可……”   “是先用膳还是先去沐浴?”长达片刻的沉默后,白离城终于缓缓的开口。   陆衡修眼睛微亮:“不急的,等到晚上……可以慢慢来。”   夜色如同泼墨,陆衡修早早的沐浴过后,坐在床边,听着屏风后传来的一阵阵的水声,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是他同白离城的第一晚,他难免有些慎重,白离城在浴桶中待了大半个时辰,那磨人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十分的挠心,又仔细的把白日里看到的东西一一温习了,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平日里的自信的模样。   不过,如果白离城想要做上面的那一个呢?   不行!他做的每一个梦里,都是白离城伏在自己的身下,气喘呻吟的模样,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但是,如果白离城真的一心想要压住他呢?   仔细设想了这一种可能,最后他叹了口气,如果白离城真的需要这般,那就让他在上面又何妨?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同白离城结合在一起了。   他这般想着,白离城已经从屏风后面出来了,他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由于沾着水滴的缘故,微微的有一些透明,带着一些阳光的色泽的长发正带着淡淡的湿气,打着卷儿,贴在脸颊的两边,倒真是个活色生香。   陆衡修的眼神一暗,立马就把方才脑子里那些个‘就算处在下方又何妨’的想法抛到了天边。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的男人狠狠的压在身下,按住他的腰肢,亲吻他淡薄的双唇,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种满了自己的印记……   陆衡修一惊,他道此刻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贪心,对于白离城的执念如此深重。他深深的看了眼白离城,而后道:“离城,若你现在反悔,还来的。”   白离城倒是有些诧异了,他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我会反悔的?”   陆衡修道:“那好,我对你这样,你可有不舒服的感觉?”   言毕,他起身抱住了白离城细细的腰杆,白离城脑子一顿,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十分的肉麻,可是真正的感受到陆衡修有力的双手的时候,他却觉得无所谓了。   见到白离城摇头,陆衡修又更进一步,唇舌一路沿着白离城弧度优美的下巴细细的吻住了对方的唇角,好一阵子后,又道:“这般呢?”   白离城又摇了摇头。   陆衡修心中一热,干脆抬手解开了他衣带,看着那赤裸着的线条完美的身躯,眼睛更加深邃了。   双手在他身上游移着,直到看的差不多了,便学着书上的步子进入了所谓的‘正题’。   白离城自始自终都是任凭他的摆布,直到最后由于他的突然进入而不由的吃痛的闷哼起来,他的身子一软,陆衡修瞬时捉住他的腰肢,飞快动了起来,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魂飞魄散之时,终于感到了一股热流注入了自己的身体深处。   他一直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好暖和——身体里的寒气果然消去了许多,难怪有些妖精喜欢用这个法子修炼。   他仰着头,轻轻的喘了几口气,白皙的胸膛上下起伏,周身都沉浸在情尽之后的余韵里,正打算睡上一觉,不想陆衡修又翻过他的身子,面对着他,又一次的进去了。   无力的瞪了压制在自己身上陆衡修一眼,见着对方脸上一片情动之色,又想起方才浑身酥软温暖的感觉,又放软了身子,随他去了。   一番折腾到大半夜,陆衡修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第18章      情尽之后,陆道长终于心满意足,他的手臂仍是牢牢的箍着白离城,享受着这一刻的慵懒和快意,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就看到在自己怀中的白离城正仰着修长的脖颈失神的喘息着,胸膛上两点都有些红肿,可怜的在烛光中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着,陆衡修心中又是一动,只想弯下脖子凑过脑袋好好的用舌头抚慰一下那两点异色。   视线又缓缓的下移,密密麻麻的吻痕渐渐的消失在腰腹下,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无意识的张开着,露出他方才狠狠蹂躏过的秘境。   陆衡修薄薄的双唇抿的直直的,面上一片正经之色,但是脑子里却是一张张香艳至极的画面,双手也不老实的向下游移,在白皙柔韧的腰间缓缓的摩擦着。   白离城被吻的半肿的唇微张着,方才的情事冗长而激烈,被陆衡修按在身下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脱了水的鱼,被那一下下有力的撞击顶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在陆衡修松开他之后,他更是觉得浑身酸痛,连动都一下都十分的困难,恨不得立马就进入梦乡,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是,双腿之间的滑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适,勉强的打算爬起来去清洗一番,却又被陆衡修按住了。   “离城……你介不介意,再来一次?”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在白离城的身上摩挲着,看似再给他按摩一般,可是手指头却渐渐地滑入了那有些敞开的私密之处,白离城一怔,随即狠狠的瞪了陆衡修一眼:“你怎么还想要?!”   陆衡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初尝情欲,便有些欲罢不能,暗骂自己没出息没定力,连忙缩回了手指头,带出一点湿腻的液体,他轻轻的摩擦了一下指尖,片刻后才想起那种液体是什么,一张俊俏的脸孔就彻底红了。   白离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见着小道长十分羞涩的躲在哪儿,就觉得一阵无力——他堂堂虎王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而这个什么都干了的恩公居然还不好意思了,他沉吟了一阵,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博扬,可否松开你的手,我想去沐浴。”   “嗯?”陆衡修回过神来,立马讪讪的松手,可是看着连爬起来都有些困难的白离城,立马有些懊恼自己做的太狠了,忙也跟着起身扶着白离城道:“我带你去。”   白离城没有做声,只是耳根子也跟着红了。   清洗完之后,陆衡修又为白离城换上了整洁干净衣裳,整个过程之中,白离城都浑浑噩噩的,他体内的寒气和陆衡修‘渡给’他的精气正在互相融合,两股气息相冲让他觉得身子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加之方才被陆衡修弄的太过厉害,他只觉得劳累无比,眼皮子都睁不开来了,直到后来他在陆衡修的怀里深深的睡去他都感觉不到了。   陆衡修的睡眠一向很浅,而今晚,他更是睡不着觉了。   终于,拥有了白离城。   这种滋味太过美好,让他回味了整整一晚,直到天色破晓他的眼里才有了一丝微微的倦意。   可是,他还是不想睡。   万一,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这一切不过还是在梦中怎么办?就像是之前每一天的早晨一般,一睁眼就看的不是温香软玉而是空荡荡的床。   温香软玉?他又低眉看了看白离城冷峻的轮廓,暗自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挥去。   他的白离城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虽然,腰杆子确实很软……尤其是在情动之时……   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修长柔韧的身体,听到怀里人不舒适的一声闷哼,他又下意识的放开了手臂。   不是梦。   这不是梦。   太阳渐渐的从地平线上升了出来,金灿灿的阳光给山林镀上了一层明亮的色泽,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上唱着欢快的歌曲,清风送来一阵阵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在沉睡者苏醒过来。   可是年轻的道长却渐渐的进入了梦乡,他拥着自己心上之人,沉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陆衡修长这么大,终于知道了春风得意的滋味,大抵就是这般,平日里无论是赏花下棋喝茶逗鸟都有个人伴着你,这种人是谓知己,若是又有个人能不分昼夜的待在你身边,你想抱抱他就抱抱他,你想舔舔他就狠狠的舔他,这种人是谓爱人,而他陆衡修的知己和爱人都是同一人人。   这个人曾经毫不迟疑的拒绝了,而现在呢?他正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身下,一连的情动迷蒙之色,平日里看着有些冷峻的线条也柔软了许多,浅色的双目蒙着一层雾气,当它们望向你的时候,就会觉得心中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般,痒痒的,很不多把眼前人吞进了肚子里,同自己的骨肉融合在一起才能满意些。   山中的岁月一晃而过,陆衡修同白离城相遇只是适逢立春过后,恰好是雨季,几乎每日里都是连绵不断的细雨,这般时候,白离城都是十分的嗜睡的,加之后来他几乎夜夜都通陆衡修荒唐到快要天亮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又是日落西山天色昏沉,接连几个月都没见过太阳的模样,让他委实有些烦闷。   初夏时节,并不是很热,但是天气渐的转好,这日白离城好不容易早起一次,望着屋外的一片蓝天白云,难为的,在早上他也能露出淡淡的笑容。   陆衡修早就梳洗完毕,他这日也换上了一身新衣服,那套穿的许久的道袍被他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里,前些时候趁着白离城睡得正香,他便悄悄的下山,依照白离城的喜好买了身新衣。   白离城一抬头就看到打扮的一丝不苟的道长,对方虽然面上仍是表情不多,可是眼里还隐隐的带着一丝期待,闪着光一样看向他。   他刚醒,脑子不甚清醒,目光向下一瞥,就看到陆衡修居然没有穿着之前那身正正经经的道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衣?   陆道长生的斯文英俊,如今白衣翩翩,更是如同浊世佳公子一般,标致极了。      第19章      白离城看着陆衡修的模样,便从善如流的赞美道:“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博扬这般果然清爽神气了许多。”   陆衡修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他凝望着白离城道:“离城谬赞了。”   白离城道:“这话就不对了,什么谬赞的,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他本是随意一说,语毕便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略掉心中涌出的那一抹热意,他佯装着看着窗外的风景道:“今日天气不错,趁着大家都能起得这么早,不如出去走走转转,博扬你说如何?”   这话正中陆衡修的心意,他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一边说着,一边为白离城拿出一套簇新的衣衫,白离城坐直了,薄薄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陆衡修的双手一顿,乌黑的双目眯了又眯,看着那一些淡掉了的痕迹,便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好想再在白离城身上亲上几口,用牙齿用舌头一寸寸的印上自己的印记。   一番整理之后,二人便出了门。   陆衡修这段时间拔高了许多,他原本起白离城的眉间,现在已然同白离城不分上下了,同并肩他走在一起,只要侧过头便能闻到白离城清香的发丝。   夏花如同骄阳,大片大片的洒满了山道,陆衡修一路同白离城在小路上左右穿梭着,没走几步就到了青湖边上。   青湖位于小桃山东侧,湖水澄澈清透,目所及处一片青绿,映着蓝天白云,仿若明镜。   不知是不是由于来得太早的缘故,湖边人烟稀少,偶尔些小舟缓缓的飘过,行至天边,船中的一二点游人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陆衡修向岸边的船家租了艘小船,拉着白离城上了船,二人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性质划着船桨,扁扁的船桨拍打在湖面上,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在寂静的空气里,声音清晰极了。   不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了,索性松开手,让小舟自个儿飘荡在这静谧如画的天地里。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边抿着上好的西湖龙井,白离城一边沉吟着。   ……其实,他已经清闲了许久了,身为堂堂的虎王,他不在自己的山洞里带着,不好好的修炼而是成天和眼前的漂亮的小道长颠鸾倒凤……真是太不像样了。   可是,他并没有闲着,靠着恩公给他的精元,他的修为已经大有进步,身体也好了很多。   大拇指摸索着杯子的把柄,他偷偷的扫了一眼似乎也是在沉思的陆道长,又不着边际的想着这房中术果然是个好法子,不过恩公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虽然眉目之间仍是英气逼人的模样,但是陆衡修那副略带憔悴的模样可是瞒不过白离城的双眼的。   十分愧怍的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白离城在心中对着陆衡修承诺,再过几日,他便把恩公放回去,让恩公能好好的修生养息。   陆衡修全然不知白离城的心思,他之所以凝眉苦思,不过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本职。   他还是个道士,上头有个了不起的师傅,下面有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师弟们,他如今只顾自己潇洒快活,全然忘记了他原有的责任,心中便是一沉。   深深的看了眼白离城,陆衡修也暗自做下了决定。   再过一些日子吧。   等到师傅差不多出关的时候,他便带白离城去青云观,亲自对师傅说自己同白离城的关系,若是师傅答应了他们,便是皆大欢喜,若是师傅不乐意,他愿意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同白离城离开。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譬如,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同白离城一尽夫妻之宜……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半柱香后。   看着衣衫半退的白离城被自己吻到一脸的薄红,失神喘息的模样,陆道长十分满意的觉得在这无人的青湖上压倒心上人真是个非常,非常不错的好主意。   阿福总觉得,自从白离城打算在这小屋子里常住之后,他就忙碌了许多。   清晨,他得跑到大王的老窝里代替大王吩咐一些事宜,中午他又要赶回来给大王做午膳——虽然他觉得大王完全可以用法术变出些美味的食物,可是谁叫他家大王同别的妖精不一样呢?他家大王偏偏喜欢有人为他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感觉,天生就喜欢被人伺候,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值得劳心劳苦的两地跑,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多亏了陆道长,先是把大王折腾到半夜才入睡,这样就省得他阿福早上起来赶制早点,等到大王中午起来了,陆道长又忙里忙外的为大王穿衣送饭,从不假手他人,很大的程度上,都让他清闲了不少。   可是,大王永远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心中给自己一个巴掌,他怎么可以说大王不是省油的灯呢,这比喻……多难听啊,幸好大王不会读心术,否则恐怕此时他就剩个熊皮了。   说到底,大王这段时间很能折腾人。   譬如,在用膳的时候,正好端端的吃着,突然就开始呕吐起来,这一吐就是吐到天昏地暗,像是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才甘心一般,别提有多吓人。   又譬如,现在的大王比原来还要嗜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一醒来就阴沉一张脸,一副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暴躁模样。   唔,阿弥陀佛,大王不会是中邪了吧?就连陆道长都觉得奇怪,他一看到大王在那里吐就心疼不已,大王折腾着,他也没好过哪儿去。   不过,阿福看着天上的大大白云,脑子里想到,大王这个状态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就像是……就像是之前族里的母熊精怀孕的时候那般暴躁喜怒无常?      第20章      怀孕?!这个想法在阿福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很快的,他自己立马否定了。   荒谬,太荒谬了!大王是个公的,怎么能怀孕呢?一想到大王挺个大肚子冷着脸指挥他阿福跑上跑下的神情,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都说怀了孕的女人难伺候,如果是怀了孕的男人,大抵也是一样的……不对,如果大王真的怀孕了,那也应该是陆道长的错,同他阿福又有什么关系?   起身拍了拍身的灰尘,偷偷的看了眼在房中蜜里调油的二人,撇了撇嘴,便跑到厨房开始准备晚膳了。   哎,他阿福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阿福一边给鱼去鳞,暗自叹息着,刚伸出手去锅台上打算调弄一些作料,却被一道闪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陆衡修站在自己跟前,额头贴着乌黑汗湿的发丝,似乎是急急忙忙的跑来的,再定睛一看,就看到陆道长左脸上有几道鲜艳的抓痕,在他玉一般颜色的脸上显得尤为骇人。   这抓痕大概是五个爪子的物什留下的。   还挺锋利的,不过大概力度很轻,伤口不是很深,尚未流血,只是道长和大王什么时候养了个会抓人的东西?阿福在心中极为认真的分析了半晌,陆道长似乎也察觉到他深思的眼神,脸色也变得变得有些尴尬。   他道:“阿福,这儿可有……酸枣?”   酸枣?!那不是小姑娘家喜欢的零嘴儿么?阿福有些不屑的看着面露羞赧之色的道长,摇头道:“没有。”   道长眼神一黯:“这样,那阿福,附近可有买呢?实在不行山楂也可以。”   阿福道:“山里怕是没有了,道长你实在想吃这些,不妨到山下的桃花镇里走一趟,我记得尤大娘的点心铺子里有卖,味道是镇上最好的了。”想起那酸酸甜甜的口感,阿福不由得露出了神往的模样。   陆道长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低声说道:“那多谢了。”说罢,转身离去,他先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脸迟疑的说道:“阿福,你家公子已经醒了,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你……先别去找他。”   阿福一愣,手里的刀片也险些的一松,大王的心情不好?大王哪天有好心情?不对,陆道长是一向能忍的,尤其是对待大王的时候,如今道长居然说了这些话……难道道长脸上的痕迹是大王留的?阿福哆嗦了一小会儿,忙认真的开始在灶台上忙活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阿弥陀佛,道长你辛苦了。   陆衡修一出门立马施了御风之术,不过片刻就到了阿福所说的尤大娘的点心铺子,买了两大纸袋子的山楂酸枣之后,又飞快的回到了白离城的小屋中。   到了门口,他忽然犹疑了起来。   白离城一早起来,面上就是一片乌云密布,陆衡修知道他从来都有床气,原本也没在意,可是帮他系上衣领子的时候,若是平时,白离城会无意识的睁着一双雾气迷蒙的双眸随他怎么折腾,但是今天,他刚刚挽起白离城的头发,他居然脸色一黑,十分不耐烦的伸出手一挥,霎那,陆衡修的脸上就多出了几道抓痕。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白离城跟着清醒了许多,见到陆衡修脸上的伤痕,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尴尬,随后他侧着身子,语气之中饱含歉意:“抱歉,博扬。”   “没事……离城,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舒服三个从陆衡修的双唇蹦出来,白离城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了,腰腹之间酸软的感觉让他十分的难堪,想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干的好事,脸色一沉,他就把自己从醒来就开始困扰他的心思脱口而出了。   “酸枣。”   “酸枣?”   “山楂也可。”一说完这些,白离城就又缩进了被子,干脆闭上双目,做出一副想要睡个回笼觉的打算。   将思绪拉回现实,陆衡修想着白离城大概也要醒了,暗自轻叹一声近日里白离城的喜怒无常,看了看手中的两个大纸袋子,最终伸出手掏出了一个酸枣放在嘴中品尝起来。   陆衡修俊秀的眉宇一皱。   真酸。   白离城怎么会想要吃这个?在门口顿了半晌,陆衡修最终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白离城还没醒,他的睡颜十分的安静漂亮,映着午后的阳光,像是入了画一般,陆衡修轻轻的咳了一声,走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离城,醒醒。”   好在白离城睡得很浅,一听到声音就立马睁开了眼,浅淡的双瞳波光一片。   “离城,这是酸枣和山楂,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想来自己一届虎王突然想要吃这些酸酸的东西,白离城也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对陆衡修微微颔首轻道了一句多谢。   尝了一颗枣子,白离城一顿,而后又忍不住拿出更多的酸枣塞入了嘴中,感受到陆衡修的视线,他也觉得这般实在有些不雅,立马把东西放在一边,对着陆衡修说道:“味道尚可,多谢博扬好意。”   他一说完,忽然脸色一白,双手向下紧紧地捂住了肚子。   陆衡修心中一阵惊异,但看白离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他似乎因为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立马冲上去抱着白离城道:“离城,你怎么了?你又有哪里不适?”   白离城咬了咬唇,声音断断续续:“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肚子疼……最近一直这般……这次……似乎特别的难受……”   一听到他说自己最近一直都忍着痛,陆衡修心里难过极了,抱着白离城的手臂徒然缩紧:“怎么会这样?只有肚子那儿难受么?”   “有时候小腿也不舒服,总觉得涨涨的。”   陆衡修眉头面色一凝,心中觉得这种症状有些熟悉和……古怪?   白离城似乎好了一些,他虚弱的笑笑:“现在好多了,博扬,我虽然是个妖怪但略通岐黄只说2不是胡言……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么?,不过是偶尔痛……唔……”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又是一缩。   陆衡修正拍着白离城的背,脑子里却飞到了九天之外。   爱吃酸的。   肚子疼。   小腿酸胀。   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有孕在身的妇人才会有的症状,难道白离城有了他陆衡修的崽子?   不行,他明天要去问问大夫,好好的确认一下,不对,不是明天,是现在就要去找个大夫来给白离城看看。      第21章      他一面安抚着白离城,一面想着去把同济堂里的卫神医提来给他看看,但是转念一想卫神医一向是给人看病的,如若是个妖精,那神医放在人身上的那一套能行的通么?   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探上了白离城的脉门,片刻,陆衡修的眉头一跳。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确实像是书上所说的喜脉的走向,可是他自己也清楚脑子里虽然是这般想着的,现实却是他同白离城皆为男子,怀孕这种事发生在男人身上,想想都觉得可笑。   白离城一直都没注意到陆衡修阴晴不定的脸色,他只觉得肚中像是藏一团气流来来回回的折腾自己,在疼痛之余,他也思索了许久这病痛的原因,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甚至他还觉得是恩公的精气所致。   不会是每夜同恩公做得太多才会害的自己肚子疼吧?白离城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又咬紧了下唇,迁怒一般的瞥一眼陆衡修。后者毫无自知的把手挪到了他的肚子上,一脸游移的说道:“离城,你是这儿不舒服么?实在不行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白离城本想拒绝的,万一被人看出来他是因为同恩公睡多了而把肚子给弄怀了那也太过丢人了,可是未来得及让他多想,肚中的‘气流’忽然一动,他的脸色一白,不禁闷哼一声。   陆衡修以为他答应了,再看他脸色如此之难看,心中一痛,单手抱着他就冲出了房门,可是没走几步,他便顿住了,低头对着怀里忍着痛苦的白离城道:“离城,妖是要去哪儿寻医的?”   白离城稍稍恢复了些神智,原本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单手抱住是一件极其丢损颜面的事儿,但是他原就是个不通人性的妖精二来他也懒惯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听完陆衡修的问题,他倒也认真的回应道:“向我们这般妖物,平时受点小伤过去就算了,若是实在撑不住了,便也只能等死了。”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浅色的双眸里隐隐的透着一点凄凉之意,陆衡修却攥紧了手臂:“我就带你去山下的卫神医那儿看看吧,我师父师弟受了伤都会去那儿医治,想来他也应该通晓一些奇门杂术,你先忍一下,我立马就带你去同济堂。”   白离城沉闷了许久,听着耳边一阵阵的风声,知晓恩公使了御风之术把他飞速的带到山下,又想起陆衡修从醒来开始就马不停蹄的为了自己忙着忙那,心中微微的一热。   到了同济堂门口,顾不得街道两旁路人纷纷投来的惊疑和差异的眼神,但看白离城的白衣在半空中翻卷着,陆衡修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门中。   卫神医正手把手的教着徒弟小尘如何使用银针,修长的手指头正摸着小尘白皙滑腻的手臂,脸上一派为人师长的正经之色,不想着旖旎浪漫的时光忽然被人给打破了,来人一身暗紫色的道袍,墨色的眉宇里尽是焦急和担忧,怀里还抱了个……男人?   大抵又是那个爱自残的青云观主鹤凌云了。   卫神医轻咳了一声,道:“我道是谁,这不是衡修么,怎么,你师父又把自己给弄伤了?本神医说过了凌云他日后就算是走火入魔都同我无关,你又把他抱来做什么?他自己作践自己……咦,凌云子怎么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长个?今天看上去怎么会有些奇怪了?”   等到卫神医叽里呱啦的说完,陆衡修这才道:“我师父没事,这是……我的朋友白离城,他的身体有些不适,神医能帮忙看看么。”他的语调听着平缓,但是表情却是不容拒绝的。   卫神医让陆衡修把人放在里屋的小竹床上,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他看着身形如松一般定在门口的陆道长,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最后才道:“衡修,你确定你这朋友不是女子之身?”   陆衡修心头一跳,他沉着声音道:“他的确是个男人。”   卫神医皱眉苦思了良久,最终吐出两个字:“奇怪。”   “怎么了。”   “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是喜脉……”   陆衡修忙道:“其实,衡修有一事瞒了神医。”   “哎?”   “白离城不是人,他是个虎妖。”   “这样,我倒是有些清楚了。”卫神医说罢转身就走出房门到了隔壁的书房里,陆衡修也跟了过去,神医吩咐了小尘去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来,匆匆翻了几页,忽然对着陆衡修道:“衡修,你看,你的朋友是否是出于这一种虎族?名字叫做白月虎,族里只有公的没有母的,极为罕见,这种虎一生下来就具有雌雄的同体的特征,不过一般他们自己都很难发觉,除非是同……雄性交合……”说到这儿神医不由得偷偷的看了眼陆衡修。   陆衡修抿着唇:“然后?”   “他们的外貌同别的公虎无异,只是天生就可以受孕,你养的这一只白月虎怕是怀孕了,怀孕之后的白月虎会变得喜怒无常,同那些有孕在身的妇人一般,所以你不必担心受怕,只要好生养着他等到瓜熟蒂落即可,不过,白月虎毕竟也是公的,若是生得多了还好,前几次怀胎可能会害喜比较严重,这里是一些安胎药,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可以服用,你先拿去。”未等卫神医开口,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神医左右的小尘忽然说道,他本生的眉目清淡仿若是画上失了色的竹子只留一点线描的清韵,单薄的双唇在片刻就啪啦啪啦的说了一堆,至后,他还顺带摸出两个大纸包,从黄色的牛皮纸里泛出一阵浓重的药味。   听到那些怀胎,害喜的字眼,陆衡修也有些羞赧了,一时之间初为人父的喜悦充满了他的胸膛,他的嘴角也微微的勾了起来,他却没有注意到房门后那一片人影正一动不动的贴着薄薄的门板,每听一句,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怀孕?!开……什么玩笑?!他白离城居然会生孩子?!!!      第22章      庸医!一定是庸医的错!这个庸医凭什么说自己怀孕了!他白离城明明就是个男人!什么雌雄同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修长白皙的双手瞬间就长出长长尖利的爪子,漆黑的爪子在木门前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死死的忍住,没有依照主人的心思去把眼前薄薄的门板撕个粉碎。   利爪慢慢的收了回去,最终归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晶亮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门缝。   小尘的平板冷淡的声音又传过来:“陆道长,你养的那只白虎如果在喝了这两包安胎药之后身体仍是没有好转的话,这里还有一味药草你拿回去用文火炖上两个时辰再把渣滓去掉,留下汤汁喂给他喝,虽说白月虎是雌雄同体的体质,但他们的数量极其稀少,几百年才会出现一次,他们往往是独自生活,甚至会把自己同普通的白虎混淆在一起,如果没有同雄性交合的话,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生孩子,当然这是些怪力乱神只说,不过今日亲眼见到了,只得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话说回来,你的白虎知道自己怀孕了么?”   陆道长一怔,方才还有些喜滋滋的脸色也忽然变了。   白离城不知道,他甚至一度觉得只是肚子不舒服而已,如果白离城不喜欢孩子呢,或者说白离城会觉得身为男人生孩子是一件很耻辱的事呢?陆衡修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仍是一言不发,卫神医看在眼中,忙拉了拉小尘,越过自己的小徒弟走上前对着陆衡修道:“衡修,凡是还不可这么早早的下定论,如果白公子并不是白月虎呢?”   白离城眉心一跳,整个人又凑近了些。   是的,他才不是那什么不阴不阳的白月虎!他白离城堂堂虎王,从小大到大都是个公的,如果不是因为修炼的时候岔了气,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的样子,夜夜同陆衡修颠鸾倒凤,害得他腰酸背疼就算了,现在居然说他有了孩子,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亏大了,这笔交易他白离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日后被狼王狐王特别是笨熊阿吉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嘲笑他。   门内的交谈还在继续,陆衡修的清冷的声音像是雨打春水一般动人:“白月虎可有什么特征?”   卫神医轻咳了一声,显然是并未记住,好在小尘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见着师父又忘记了,他便体贴的代替卫神医说道:“白月虎顾名思义,白是指它的毛色,这个月,是说在它们身体的某一处会有一块月亮形状的胎记,月亮有可能是满月也有可能是新月,不过这个胎记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显现。”   “特殊情况?”   “嗯,书上说有时候会是情动之时,有时候是面对自己心上之人的时候,有时候情绪发生了极端的变化譬如极为生气或者喜悦也是会出现的。”   白离城神色一变,忙撩起了自己的袖子,翻过手腕,便看到在脉搏以下三四寸的地方隐隐的出现了一轮红色的新月的轮廓。   这个?!桃花一般的双目若有所思的眯了起来。   他先前也曾在手腕上看到过几次这玩意,当时还觉得是道长在自己身上作祟留下的印记的其中之一,没想到这个小月亮居然是自己的胎记?难道他真是那倒霉的白月虎?   屋中的陆衡修也在沉思着,而后十分确定的说道:“我曾在他的身上见过。”   “似乎在他的左手腕上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标记,神医,如果按照这样说的话,那离城他是不是就能确定是白月虎了呢?”   “这……这白月虎毕竟是书中记载的,我也没有见过,但是白公子又同上面形容的别无二致,所以我觉得大概已经可以确认了。”   陆衡修微微颔首:“我知晓了,衡修先谢过神医了。”他提好了药包,转身就打算出门,却被卫神医叫住了:“衡修,你同白公子是什么关系?”   陆衡修的声音里丝毫不见迟疑之色:“正如神医所想的一样,他腹中的孩子便是我的骨肉。”   卫神医一个哆嗦,就连小尘的眼皮子也抽了一下。   鹤凌云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那认真执着的眼神简直就和当年的鹤凌云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鹤凌云从豆角田里抱了陆衡修回来,他还觉得这小陆道长就是鹤凌云自己偷偷生下来的呢。   算了,鹤凌云那幺蛾子和他卫神医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家的事他就当做没看见好了,低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沉浸在书海里的小尘,卫神医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陆衡修一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白离城。   白离城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腰杆子仍是站的直直的,只是身子有些略微的摇晃,水色的双唇紧紧的抿住,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   陆衡修的脚步子一停,他现在同白离城的身高不相上下,他也望向了白离城,被白离城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虽然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张开口道:“离城,你知道了?”   白离城轻轻的点了点头。   早在方才他就想通了。   如果真的要他白离城生孩子,他也只得认了。   就当是他欠陆衡修的一并还清了。   况且,这个孩子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血,刚刚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他虽然觉得不甘和愤怒,可是稍稍想了一会儿,便觉得算了。   其实那个小尘也说对了一句,他的确是从小到大都是独自生活的,虽然在青鸾老家的时候还有个朋友阿紫,但是阿紫却是一只母花猫,他出生的时候,不知为何被爹娘丢弃在一个山洞里,幸好被阿紫看到,把他叼了回去,正好阿紫也刚刚生完孩子,便用多余的母乳喂养了他。   阿紫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一般,有时候也像是姐姐,他曾经暗暗发誓等到自己真正强大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好好的照料她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奉养。   可是,等他重新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阿紫了。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都说虎毒不食子,阿紫对待异族的他都能细心照顾,那么他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可以去嫌弃呢。      第23章      而后的日子里,在这山中小屋的院子中总能看到阿福和陆道长蹲在地上拿着蒲扇煽风点火的模样。   陆道长毫无怨言,毕竟他就是害的白离城成天躺在床上上吐下泻的始作俑者,可是阿福就不一样,他原本就觉得自己个可怜的劳碌熊,如今更好,每天都不能睡过三个时辰,好在他是一只黑熊,眼皮子地下的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也没人能看出来。   白离城被肚中的小虎崽子几乎折腾去了半条命,他原本还能趁着陆衡修不在处理一些公事,同陆衡修交合过后,他也好歹会有一些精力将道长留在他身体中的精元好好的运用一番进行阴阳调和,可是现在呢?每天躺那儿不是吃就是睡弄得不好还会肚子疼,最最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的肚子还越来越大,不过才三四月,却圆的像个球似的,让他日常起居十分的不便。   白离城站在铜镜面前,正抿直着唇角有些恹恹的看着镜子里朦胧的人影。   他的原型是一只大白虎,那模样,威风凛凛,那眼神,不怒自威。   对于自己的外貌,他一向都是十分的自信的。   就算化作人形,他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眉梢眼角还带着一股风流劲儿。   可是现在呢?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身姿被陆衡修在自己身上中下的小虎崽子给打破了,腹部以上还是个清瘦俊美的青年模样,一到小腹那儿,线条就大大的改变了弧度,成了一个巨大的隆起,仿佛是个俊雅高贵的公子忽然长了个土财主一般的大肚子,公子和土财主二者结合在一起,让他觉得十分的刺目。   真难看。   双手却无意识的抚过圆圆的肚子,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铜镜无法倒映出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弯度,但是很快在听到人来的声音之后看似冷硬实则柔软的双唇又冷冷的撇了下来,白离城头也没有转,只是留给对方一个固执冷淡的背影。   “离城,你看,我从湖里捉到的鱼,你想吃什么味的?是清蒸的还是红烧的?还有晚上还想吃什么?上次的芝麻油手撕鸡你想不想再吃一次?”陆衡修一身便服,因为天气炎热,他把袖子向上撩着,露出一大变白皙结实的胳膊,他现在这模样俨然没有了当初所见到的青云观大弟子那般冷淡优雅了。   白离城脸色不变,只是盯着自己的肚子,而后道:“随便,不过记得都放上点醋。”   陆衡修这才看到白离城似乎是不太高兴,目光也跟着游移到那圆圆的肚子上,胸膛忽然涌出了一阵热流。   他的男人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们二人共同的结晶。   充满爱意的双眼代替双手轻柔的爱抚着自己的孩子,陆衡修的语气更加温柔起来:“这我自然知道,离城,这些日子,害的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实在很难过,你有什么要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白离城长眉微皱,语气不悦的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个男人,这点苦我还是吃的了的,博扬,你不要因为我可以怀孕就把我当做女子看待了。”   陆衡修自觉失言,忙道:“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过意不去,明明是我们两的孩子却让你承受这怀胎之苦。”   白离城也有些恼怒,他们二人都是男人,在下面的那个是他,到头来生孩子的还是他,不过他又想到这一切不就是他咎由自取的么,谁让他当初接近人家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陆衡修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言,只是提了提手中的鱼和鸡笑着说道:“那离城,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厨房了,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大声唤我。”   陆道长本就长得俊美漂亮,如今在阳光下一笑更是色如春花,看的白离城一阵头晕目眩,在凝神看去,便看到那青松一般俊挺的身影,他左手提着鱼,右手拿着鸡,指缝里还夹着一把嫩葱,同陆衡修本身清淡的气质一比实在是相去甚远,可是白离城却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和谐,相反,他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了博扬还真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念头。   白离城默默的盯着陆衡修,好一会儿,见着了厨房顶上的缕缕炊烟,他才回过神,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百无聊赖的躺了上了床。   摸了摸自己有些圆润的下巴,闻着窗外传来的阵阵菜香,他一直都没能舒展开来的眉头终于松懈开来了。   凭良心说,陆道长的手艺十分的不错,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老远闻着就会使人饥肠辘辘。   陆道长长得又英俊漂亮,而且小小年纪就修为颇深,如此的俊秀人物想必会有很多姑娘家喜欢的。   是了,那什么绿牡丹,还有那跟着陆道长一起出家当了道姑的无名姑娘不都是被陆衡修的美色所迷了么?如果陆衡修终有一日会觉得其实还是女子比较适合他的话,那他白离城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对,他自己刚刚还鄙视陆衡修把他当成了女子看待,怎么现在就起了女人的心思,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怎么办,他白离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起来?   视线移到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面。   这个里面的孩子是他的。   是他白离城一个人的,从头到尾都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陆衡修……到时候好聚好散就行了吧。   夏天一转眼就过去了,初秋的时候白日里还带着夏末的残热,但是太阳一落山,晚风就送来了阵阵的凉意,陆衡修怕白离城着凉,便早早的给他换上了厚重的外衫,白离城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陆衡修把头贴上了他的肚子,双手环抱着他变得粗粗圆圆的腰肢说道:“再等些时日,最多个把月,等孩子出世了,一切都好了。”   那微热的呼吸吹到了肚子上面,虽然隔着衣服却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放软了身子。   是不是怀了孕,身体会比以前更加敏感?   借着宽大的衣摆掩盖掉自己身上的尴尬的反应,白离城堪堪的躲过陆衡修,默默的穿上了衣服,一副听话的模样。   他同陆衡修相处的时间越长,越有一种他们二人本是夫妻的错觉,他努力的忽略掉这份感觉,不停的劝诫自己不能再般深陷下去,到时候真的变成一只断了袖子的虎王……还真是很难听的。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一日他正被陆衡修扶着在院子里走着,忽然觉得肚中一阵阵的疼痛,下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陆道长当时脸色大变,一把抱起他,脚下生风的就飞去了同济堂。   卫神医如果能有鹤凌云那般掐指一算的本领,他今天一定会好好的给自己算上一卦,先是早上一醒来就看到了爱徒小尘坐在自己的床边一脸认真的询问断袖龙阳有什么好,他当时大骇,几番追问才知道村头的小恶霸小黄蛋居然把正出门打水的小尘拦下,一脸羞涩的送给小尘一朵小红花,还说什么既见君子云何其忧之类他的狗嘴里绝对说不出的文绉绉的话语,末了还对小尘说自己对小尘一见钟情,希望能和小尘永结秦晋之好,听完小尘面无表情的叙述,卫神医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   他正打算把小尘按住好好的教育一番,并且又暗地里决定把小黄蛋狠狠的揍一顿的时候,但听轰的一声,他同济堂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正门直接被人给踢烂了,剩下的几片门板可怜兮兮的在那儿晃荡着,看的卫神医心中一片老泪纵横。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缺根筋的鹤凌云教出来的好徒弟陆衡修,他这几个月经常来这儿抓药,卫神医同他也有些熟了,但是这般急急忙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衡修一见到神医,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之意,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神医眉头一跳。   “神医,离城他……他要生了。”   卫神医在心中反叨念他是神医不是产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后,这才道:“我知道了,你先把人放到里屋的床上,衡修,你稍稍等我片刻,我先去换身衣服……”他话未说完,却在陆衡修漆黑冰冷的双目里立马改口道:“都说医者父母心,我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住,衡修你莫要惊慌,我这就去给白公子接生,小尘,你先去弄一盆热水过来,衡修,你也不要站着不动,去弄些干净的的毛巾和布来。”   陆衡修二话不说照着卫神医的吩咐一一做好,神医刚解开白离城的衣带子,忽然觉得后脑神一阵发麻,偷偷的向后一瞥,就看到了陆道长正板着脸,两道目光一如冰丝一般黏在他的身上。   ……神医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道:“衡修,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你在我身边我怕我无法专心……”   陆衡修仍是那个表情,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又饱含深意的看了看卫神医,这才转身出了门。   ……松口气之后,卫神医开始专心致志的向着白离城看去,但看白离城眉头紧皱,脸色惨白如雪,单薄的唇角里不断的溢出脆弱的呻吟,双手捂着圆圆的肚子,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给男人接生对于卫神医来说还真是第一次,他平日里接触的到的各式各样的病患都不及眼前的这个特殊。   一个怀了孕的男人也就罢了,可是对方还有个妖精的身份,原型又是一只白虎,万一……这一胎里不止一个怎么办?   小尘倒是十分镇定的站在那儿,正挤着热毛巾给白离城擦汗,他一脸认真的伸着手探着胎位,片刻后转头对着卫神医道:“师父,我看他的胎位似乎不是很正,他的情况特殊,万一难产就不好办了,但是不知道人同妖一不一样,也不敢妄加评论,你看这样如何,书上说在这个位置开上一刀就能把孩子拿出来,这般就可以省得承受那妊娠之痛。”   卫神医觉得自己的小尘一向很上进,他是十分的欣慰的,只不过看着小尘衣领上别着一朵小红花怎么看怎么难受,他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快,可是耽误之际还是眼前的白离城,他亲自探了下胎位之后,脸色一变,情况果然如同小尘所言。   ……若是用小尘所言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但是如果真的按照那个法子,万一一个不小心把白离城给伤了……陆衡修岂不要找自己拼命?   原本闭着眼睛的白离城忽然睁开了双目,他的雾色的眼睛泛着水光:“给我一刀……不必担心会伤到我……”   卫神医咬了咬牙。   陆衡修在屋外徘徊了许久,他觉得脚下的泥土都被自己的鞋磨到深深凹陷了下去,修长的眉宇皱了川字,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色,算来算去不过是过了两个时辰,他却觉得度日如年。   怎么还没好?   不会是离城出了什么事了吧?   他本想冲进去,又怕自己在场会让神医手忙脚乱,只得焦急的站在门外,听着无力若有似无的喘息和闷哼,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究竟还要多久?!在他几乎要拔腿向里冲去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了。   卫神医一脸疲惫的扶着门框,手里抱着只湿漉漉的小白虎,见着陆衡修脸上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恭喜陆道长,是个……儿子。”他说出儿子两个字再看那只可怜小小的团子样的小虎崽忽然觉得有些别扭,陆衡修倒是不以为意,他一脸感激的接过小白虎,正打算进门看一眼白离城,忽然从卫神医身后冒出个小脑袋,正是小尘,他捧着看上去更小一些的白虎踮着脚越过自己的师父对着陆衡修道:“陆道长,你还有个儿子。”   两个……?陆衡修看了看卫神医,卫神医笑笑:“哈哈哈,这就是给衡修你一个惊喜,衡修你千万不要介意。”他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一脸正色道:“你快去看看白公子吧,他……他为了生下这两个孩子险些把命给送掉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发觉人早就不见了,陆衡修飞快的跑到了白离城的床前,见到他正安然的睡着,淡色的发丝紧紧的贴着脸颊,整个人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离城……”陆衡修低低的叹息着:“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子……你说,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好呢?”   “……”许久都没有听到答案,陆衡修觉得对方已经熟睡的时候,白离城忽然道:“别吵,先让我睡会儿。”   听到那清冷不悦的声音,陆衡修也放心起来,他微微一笑,握住了白离城的双手,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张百看不厌的容颜。      第24章      白离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中的大床上了。   他只觉得他从腰腹一下的身子都不属于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他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细弱的轻鼾。   出于妖物的直觉,他立马警觉了起来。   声音不像是陆衡修的。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小东西才能发出这么可怜又纤细的声音?似乎就在枕头边上?   有些费力的支撑起脖子,侧过头就看到了紧紧靠着自己床边的木头的摇床,里面正躺在两只小小的白色的毛球?不——对,那哪是什么毛球,那明明是两只小白虎!   两只小小的虎崽头对头的仰躺着,身上盖着一层小小的绒被,两个粉色的小鼻头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这是……他的孩子?   他生下孩子之后就几乎晕了过去,隐隐约约中听到了‘是两个儿子’这般的字眼,现在一看,这两个小巧可爱虎崽大概就是自己生的孩子?   白离城静静的看着这对卵生兄弟。   个头稍大的那个忽然翻过了身子,全身趴在那儿,小小的嘴巴翘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一般,另一只则伸长了自己的短短的手臂,肉肉的垫子全部露了出来。   ……白离城微怔,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   慢慢的,一点点的抚摸过小白虎们毛茸茸的额头,白离城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微微的湿润,心中泛起一阵无限的暖意。   是了,陆衡修之前对自己说什么来着,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   说到名字,其实他先前早早的就想好了,同如姬成婚之后,若是生了一个孩子便叫做白青宇,若是两个,第二个孩子就叫做白疏影,谁叫他极喜欢那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呢。   或许,白离城自己都不会记得,在多年之前,在那么一个明月满空,梅花如雪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少年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白虎的爪子,在月色下细心的给它上着药。   要不,大一点叫做青宇,这个小的叫做疏影就好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是否要询问一下陆衡修的意见,白离城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儿子。   陆衡修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白离城穿着雪白的中衣,脸上带着产后的苍白,长长的发丝直直的垂在床上,他正斜着身子,温柔的抚摸着两个小虎崽。   天伦之乐?   不知怎么的,陆衡修的脑子里全是一片这样的词语。   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泛着一股暖意,胸膛里像是被什么塞满了,有一种莫名的热意就要破土而出一般。   “离城。”   白离城侧过脸。   “我……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刚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捧着一锅老母鸡汤,配着他那一张端整严肃的面容,显得有些不搭。   白离城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一闻到那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又觉得饥肠辘辘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陆衡修忙把锅放到了桌子上,拿起原本就放在那儿干净的碗筷,打开盖子认认真真的舀起汤来。   将满满的一碗汤端到了白离城的跟前,又亲自试了试温度,他才放心的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给白离城。   白离城原本就觉得累极了,虽然有些难为情,可是仍是张着嘴就这陆衡修递来的勺子喝下了去。   很快的,一碗鸡汤就见了底,白离城也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饱了。   靠在床头,他看了看年轻俊秀的陆道长,忽然道:“名字的事,我已经想好了。”   陆衡修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这么一句话,动作也停住了,他道:“离城说来听听。”   纤长的手指头指了指个头稍大的:“白青宇。”转手又指向了小的那一只:“白疏影。”   青宇?疏影?倒是不错的名字。   陆衡修的眼睛先是闪了一下,像是寒星一般,而后却又黯然了下来。   白青宇,白疏影,就没有一个是姓陆的。   不过,孩子毕竟是白离城生的,他几乎拼了半条命才保住了这两个小东西,儿子们都跟着他姓也没什么的吧?   只是白离城那丝毫没有犹豫的神色,似乎代表着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孩子也是可以姓陆的。   这是不是可以说白离城根本就不在乎他陆衡修呢?   努力的压下心中小小的伤感,陆衡修扯出一丝有些牵强的笑容。   “都依离城好了。”说罢,默默的收拾好东西,转身打算离开。   白离城有些迷惑了,这个陆衡修不是急着要给孩子取名字么?怎么对于他堂堂虎王取的名字不满意么?白青宇,白疏影,各个都是极顺耳的名字,怎么恩公却看上去挺失落的?   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名字。   白青宇……白疏影……白……白……不稍片刻,白离城就觉得自己脑子里哪根筋被疏通了。   原来恩公是不满意这个。   凡人也真是的,对姓氏如此的执着,如果恩公想要,那其中一个崽子就随了恩公姓陆也没什么。   恩公也真是的,什么事儿都放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老是这么闷着,不要气坏身子?   “博扬。”   “嗯?”原本有些萧索的脚步霎时顿了下来。   “我思来想去,还是陆青宇比较好听些。”说罢,微微一笑。   陆衡修一愣,眼睛也亮了些,先前那要从内心深处险些破土而出的情感再也抑制不住了。   “离城。”   “……?”   “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对上那一双有些期待又饱含小心翼翼的眼神,白离城一愣,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好。”      第25章      白离城在床上休养了半个来月。   两只小白虎也长大了些,像两个白团子一般趴在那儿,小小的眼睛还都不能睁开,一直眯着,整个身子软趴趴的懒懒的窝在那儿,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张开粉色的小嘴巴。   关于给小虎崽的喂食,这倒一直都是个难题。   当初,刚出身的小虎正张着嘴巴嗷嗷待哺,陆衡修和白离城就犯难了。   没有……母乳。   虽然陆衡修嘴上不说话,但是他那一双眼睛沉默的盯着白离城看了一会儿,白离城只觉得头皮发麻,只得道:“博扬,我是个男的。”   他白离城能生孩子已经是不可思议了,难道恩公让他去给崽子喂奶不成?!   陆衡修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落,随即笑了笑:“这个我自然清楚。”   而后还是阿福聪明,找了个族里刚刚生过孩子的母虎,捉来当做两只小团子的奶娘。   看着儿子们喝的小肚子饱饱不自觉打滚的模样,白离城觉得心情甚好。   其实让虎王觉得心情不错的除了两个小儿子之外,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的好转了许多。   那一种每日都来折磨他一次的阴寒之痛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甚至,他发觉自身的修为也增长了许多,难道是因为陆衡修的精气所致?   ……修长的眼睛眯了眯,看着身边正在捧着本育儿经的道长,白离城心中暗自下了个决定。   他同陆衡修已经很久没有再一次同房过了,今晚,就再试一次?   是夜微凉。   陆衡修刚把两个儿子放进摇床里,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隔着屏风,白离城正在沐浴。   蜡烛的光芒有些纤弱,将这深秋的夜晚染的朦胧了几分,那点点的水声就显得更加明显,寻着水声,仿佛能看见白离城站起身子,任凭流水滑落他光滑优美的脊背。   陆衡修有些坐不住了。   他先前同白离城夜夜春宵,已经是十分的荒唐,如今看白离城生孩子的不易与痛苦,他便暗自下了决心要节制一些。   白离城生完孩子的这一个月他们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身体上的接触。   今晚,他本是打算把儿子们安顿好就转身回客房的,可是他一抬脚就被白离城给拦住了,且开口就是:“博扬,今夜……别走。”   陆衡修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心里想着不可再为色所迷害了白离城,一边又觉得自己又不是要当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既然心慕之人讲的如此明显了,他为何不从善如流的顺着白离城呢?   不行,万一白离城又怀孕了,他岂不是又要在鬼门关门前走一遭?   那日,听着神医的复述,当他得知白离城的肚子上被划了一刀,立马觉得心痛不已。   虽然白离城的滋味实在是美妙,他没有同他人在一起过,也不知道旁人是否也同白离城这般让他欲罢不能?   可怜的陆道长还在天人交战,白离城已经擦洗干净从屏风后出来了。   陆衡修一抬头,就看到了白离城那略带冷傲的眉目,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依然是那般的眉眼,但是映着周围那若有似无的水汽,显得眼睛里带着一股湿意,朦朦胧胧间,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陆衡修看着,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起自己同白离城的第一夜也是这般,他先是去沐浴,而后只身围着一块薄巾就出来了,陆衡修有些不好意思的移下了自己的视线,立马就看到了修长笔直的双腿,想起自己曾经将这双腿无限的拉开,反复出入着暗藏于其中的秘境,就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自己还真是个色欲熏心的混蛋!一边暗骂自己禽兽,一边努力的克制住住自己身上的反应,不想白离城又走近了几步,纤长的十指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俯身看着他:“博扬,你不脱衣服么?”   ……陆衡修眼睛一黯,立马抛弃了脑子的所有犹豫不决的念头,起身压倒了白离城。   直到天色微明,他二人才云雨渐歇,相拥而眠,听到身畔的陆衡修似乎是睡熟了,白离城突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一点点的扫过那一张安详的睡脸,逐渐变成了迷惑的神色。   方才陆衡修也很卖力,到了最后精元注入体内的时候,最初感到一阵强烈的暖意,而后却又觉得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空虚。   恩公难道已经不中用了?   这个想法让白离城自身都吓了一跳。   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这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容。   陆衡修生的好看,他一直都知道,今夜借着月光,更觉得斯人如玉。   乌黑飞扬的眉宇,浓密的睫羽,俊挺笔直的鼻梁,淡色的薄薄的双唇,完美的五官仿佛被人精雕细琢过了一般,让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那看上去仿佛是用冰雕成的脸颊。   会不会一碰就碎呢?   指肚刚刚刚刚触及到那薄薄的眼皮,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而后发觉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立马讪讪的收回手。   恩公长得还真是漂亮。   不知道日后那两个儿子哪一个会像陆衡修多一些。   视线又跳到了那两个正在熟睡的白毛团子,它们正无意识的翻着身子,背靠背的睡在了一起。   身边躺着个人,不远处又是自己的孩子,白离城恍然有一种夫妻多年的错觉。   夫妻……他同恩公?   脑子里反复的想了想他与恩公在一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画面,忽然有些觉得其实这般……也不错?   阖上双眼之前,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声音:“不行,你不可以再纠缠恩公了。”   “你同他已经差不多两清了……”   “他的精气亏损的太多……在这般下去……他迟早被你害死……”      第26章      心神不宁的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陆衡修早就穿戴整齐的坐在那儿,一手抱着一只小白团,正在同它嬉戏?   他另一只一手拿着一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拨浪鼓,认真又笨拙的摇晃着,小虎崽刚刚能睁开眼,不过还是细细的一条缝,它显然对父亲给的玩具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个劲儿的摇着身子,粉粉的小鼻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   陆衡修显然没有发现这些,他正疑惑着为何青宇会对这个十分有趣可爱的拨浪鼓没有兴趣,就发现手中的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自己的怀抱,一骨碌的滚到了下面柔软的摇床里,稍稍的打转了几下,就寻着气味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可怜的弟弟如同它的亲爹一样嗜睡,它方才睡得正乡,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不知名的玩意老树盘庚一般死死的抱住了,它有些生气的睁开眼睛,看到毛茸茸的一片,一时之间吓了一跳,不由的嗷呜的叫出了声。   陆衡修忙轻轻地把青宇推开,后者十分不满的伸着爪子想要抓住自家弟弟,但是不一会儿手里就被陆衡修塞了个小布偶,虽然摸着没有弟弟舒服,但好歹是软软绵绵的东西,便有勉为其难的抱住了那只小兔子状的布偶。   陆衡修十分好笑的看着真撇着粉色的嘴巴的青宇,又看到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的疏影,稍稍轻叹一声,便习惯性的把头转向了白离城。   白离城不知何时就醒了,他正坐在那儿,眼睛扎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离城,你醒了?抱歉,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白离城轻轻的摇了摇,脖子上那一抹嫣红的印记就像是蝴蝶一般翩跹在半空中,瞬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气息。   陆衡修眼神一黯,又道:“那你是不是饿了?阿福在上送来的早点还在那儿捂着,我给你拿来。”   “博扬。”   “嗯?”   白离城的眼神有些涣散,脑子里一片梦中所听到的话。   再这般下去,他迟早要被你害死的。   恩公虽然看上去起色尚可,但是仔细端详一番就不难发现他眉宇之间的憔悴。   难道真的是自己害了他?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白离城有些愧疚的看了一会儿陆衡修,对方听完他所说的话,忽然低低的笑了。   “离城,我若不对你好,那我要对谁好去?”   “离城,你说过我们已经算是两情相悦了,现在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不如找个时候去一起见见我师傅,我自小没有爹娘,全仗师傅抚养长大,他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如果他能承认我们,那便再好不过。”   陆衡修亮晶晶的眼神就像是黑夜里寒星,眼底却带着柔软的弧度,窗外的清风似乎也十分的善解人意,微微的吹了进来。   他只等白离城一个回答。   ……?!白离城面上个神色不变,但是心中却是一阵天翻地覆。   陆衡修的意思是……要同他‘成亲’?还要去见什么凌云子?   这是万万不可的。   那个凌云子嫉恶如仇,面对妖物更是从未见过他有所留情,像是天底下所有的妖怪都同他有杀夫之仇夺妻之恨一般,当年他借着恩公的气息,偷偷的钻到了凌云子的房中拿走了青云观的镇门之宝聚神丹,为了躲避凌云子的追杀,他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日子。   凌云子道行高深,听说早就到了飞仙之时,却迟迟不愿意上天,他常年都在寻找一些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直都在执着着什么,那颗聚神丹能够提高修为的同时,更有聚魂之用,天底下也只用三颗,他当时不知道,一得手就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还差点把自己个呛死了,猛灌了好几口水才完全吞进了肚里。   时候他才知晓,这颗聚神丹是凌云子找了十年才找到的,本想用于给‘那人’聚魂,没想到被一只小虎妖给得了,愤怒之情可想而知,白离城对于这个凌云子向来是能躲就躲的,现在让他亲自送上门对他说自己不仅偷了那颗聚神丹还干脆把人家心爱的大弟子给拐跑了,鹤凌云不劈死他才怪!   白离城沉默了许久,佯装没有听见陆衡修的话,只是说道:“衡修,青宇和疏影的关系倒是不错的。”   “是的,青宇似乎特别喜欢疏影。”   陆衡修的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他。   白离城躲躲闪闪的表情已经让他有些清醒了。   白离城难道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么?难道只有自己是一厢情愿的么?可是为什么他会愿意给他生孩子?甚至昨晚还那样顺从的躺在自己身下?   而后二人一时无言,幸好阿福及时赶来,捧了一大箱子的玩具,圆圆的小脸上一片大大的笑容:“公子,陆道长,你们看,这是我从山下新买来的,听说小孩子们都喜欢这些。”   阿福一向神经粗大,也没发现什么,他把满满一箱子的小玩意倒到了桌子上,一个个的摆放整齐,其中一个小铃铛在他拿取的过程中一直发出叮铃铃的脆响,一直沉浸在木偶当中的陆青宇终于抬起了小脑袋。   “喵~”它发出像是小猫细弱却略带兴奋的叫声,原本‘备受宠爱’的兔子布偶被也扔到一旁,它探着身子,一脸好奇的盯着那个小小的银铃铛。   陆衡修的心思也转到了儿子身上,他忙从阿福手上拿过小铃铛,挂在它小小的肉爪子上。   小白团十分满意的挠着爪子,让铃铛不时的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可怜的疏影也被吵醒了,它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百无聊赖的陪着哥哥一起逗弄起了铃铛来。   白离城默不作声的看着。   他的两个儿子,似乎都很喜欢恩公?      第27章      他的两个儿子,似乎都很喜欢恩公?   陆衡修觉得这几日白离城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还是同他笑着,但是笑容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之感,白日里见到他的时光也短了很多。   是了,他从未询问过白离城在这妖里是担任个什么职位,如果白离城是给什么妖大王打下手,那岂不是每天都要很忙?但是又看着白离城平日里也十分的闲散的模样,他似乎就是个单纯修炼的妖精而已?   他并没有过多的揣测白离城的身份,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师傅嫉恶如仇,曾发誓要斩尽天下的妖物,他身为师傅最亲信的大弟子非但没能以身作责到头来还和一只虎妖私定终身,若白离城是个普通的虎妖还好,如果他是什么虎大王什么的到时候面对师傅就更不好说了。   其实,他还是想亲口听到白离城对他坦白一切。   摇篮里的两个虎崽又大了一些,陆衡修无意的那儿一瞥,便立马心惊肉跳的直起身子,但看其中的一只大白团正捉着仍在熟睡的小白团的爪子,长着没有长牙的小嘴巴津津有味的又啃又吸,可怜的小白团子不堪其扰,却又迟迟不想醒来,无可奈何的扭着身子,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   陆衡修很快就安定下来,所谓关心则乱,青宇还没长牙,对疏影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快速的把兄弟二人拉开,趁着大白团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指头代替了它的弟弟塞进了它的嘴里。   感觉到小小的儿子捉着自己的手指头狠狠的吮吸着,陆衡修忽然联想到什么,一脑子的香艳的画面让他的脸上不禁冒起了两朵红云。   夜里在床上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对着白离城这样又啃又吸的?   早上醒的时候,侧眼就看到白离城脖子上的那一片片的红痕,映着雪白的肤色,真真的活色生香。   陆道长还在家中安心的带着孩子,白离城却在一早起来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大王洞里。   大王洞这个名字是前任虎王取的,他匆忙上任,未来得及给它改个动听婉约些的名字,后来时日久了,也看着习惯了,反正笨熊阿吉的洞还叫做大熊洞,有这么难听的名字‘珠玉在前’,他也觉得没什么了。   大王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这儿原本就是一处极具灵气的福洞,被前任虎王一发现,就立马用来当作了自己的老巢,对于这个大王洞,白离城还是相当的满意的。   大门开阔,一出门就面对一片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比起笨熊阿吉的破熊洞要气派威严了许多。   而进了门,就是真正的别有一番洞天了,虽说是个山洞,可是进去之后,没走几步就能看到一池露天的寒潭,寒潭放旁边又是大一片平地,白离城早就安排了手下在此处仿照了江南的园林的格局修建了诸多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怪石,路过这一片恍若仙境的景色之后,又能看到一个洞门的入口,这个洞中之洞则是白离城平时闭关修炼的地方。   白离城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池边的柳树下,听着手下的小妖对着自己一一汇报进来的状况。   下属阿非平板的声音让他听着索然无味,甚至还从脑子里冒出了一丝睡意。   当初他是怎么挑人的?怎么声音这般难听?还不如陆衡修悦耳!   桃花一般双眼冷冷的扫过无辜的阿非,那一张平淡的甚至有些难看的脸又让白离城开始有些不满了。   远远……不如恩公好看!   早知道去狐族捉个美人过来了,起码还能赏心悦目。   等等,他白离城什么时候变成了个以貌取人的人了?   阿非在他身边已经待了快三年了,怎么突然就给看厌了?   如果阿非有陆衡修一半俊俏斯文就好了,陆衡……修。   白离城脸色一沉。   他明明已经打算离开恩公了,怎么现在满脑子的恩公?难道他对恩公……   阿非的话差不多都要说完了,他早早就发现大王今天十分的心不在焉,匆匆的汇报完之后,他立马换上了个狗腿的笑容:“大王,如姬来了,正在明月院里等您呢。”   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的白离城愣了一下,便迟疑的说道:“什么?”   “如姬来了,她正在明月院里等您,要我帮您把她叫来么?”   如姬?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如姬了,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她了。   如姬是生的什么模样的?   她的眉肯定不是这般细长,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她的眼肯定也不是这般又圆又大的,看上去有些傻气,她的鼻子有这么小巧么?不是应该更加笔直更加俊挺些么?她的嘴巴呢?她的嘴巴怎么会比先前厚了些还小了许多?   白离城微微的凝眉,坐在自己对面的紫衣少女则是一脸的喜悦,她微微的侧过脸,佯装在欣赏院子里的花枝,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大王,如姬……许久没有看到您了。”良久,见者白离城始终一副沉默的模样,如姬忍不住轻声的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夜莺一般清亮悦耳:“大王,如姬上个月就办了成人宴,大王您……没有来……”   听着那略带委屈的声音,白离城则想起自己一个月还躺在床上生孩子,脸色又差上了几分。   可是看着娇美可人的如姬,白离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这毕竟是自己一眼就挑中的妻子,她的面貌可能不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好看……等等,心中所想?努力的把方才脑子的想到的五官描绘了出来,隐隐约约中,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   猛地感到一阵恶寒,不过那一张脸连带着全身的装束越来越清晰,似乎就是……陆衡修?   抬手慢慢的搭上了如姬肩膀,感觉到这细弱的肩膀远远不如恩公的那般强硬有力,努力忽略掉心中那一份奇怪的感觉,白离城听到自己说道:“我明白了,下个月我们就成亲吧。”   或许,这是离开陆衡修的最好的借口。      第28章      白离城好不容易安抚完如姬,就匆匆赶到了山里的小屋。   傍晚的天色有些昏黄,秋风像是沾染了红色的画笔,一点点的将山林染色,幽静的山道上,红色的枫叶如云一边接连到天边。   白离城站在自家的小屋门口,身后映着连天的枫色,他身上的白衣被风吹得微微的晃气,仿佛也要沾染上红枫的颜色了,他在小屋的门前呆楞了许久,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推开了木门。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静的都能听见枫叶落地的声音,白离城眉头一凝。   怎么,陆衡修不在么?   他向里走了几步,仍是没有听到任何活物的声响,就连他的小儿子疏影那一贯的轻鼾声也没有听到。   没有人?   难道恩公带着儿子们跑了?   白离城一怔,心中立刻引发了一股无名的不满。   “博扬?”抬手敲了敲客房的门,却仍是听不到一点回应,白离城转身又道:“阿福。”   阿福也没有出现。   人都到哪儿去了?他不过是稍稍离开了几日,怎么一回来各个都不见了,心中的不满渐渐的变大了些,回到自己的卧房,抬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张白纸,端端正正的压在了砚台下,上面的自己十分的潇洒飘逸。   ‘离城,我带着青宇和疏影同阿福一起去山下转转,晚上就会回来。’   陆衡修的字?   细长的手指捏起了那张薄薄的纸片,白离城仔细的看了半晌,又把它叠的方方正正,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时候不甚丢失的一块小小的方布。   当年他从青云观里逃出来,身上带着除了一颗聚神丹之外,也只有这么个小方布了。   他一直都把方布当成一个念想,每次觉得苦的过不去的时候,就看一看小方巾,就能想起之前在阿吉那儿受到的侮辱——断腿之痛,还有恩公给予的恩情。   小方巾不小心被他弄丢了,但是现在他又多出了一张恩公的字,全当以后同陆衡修分别之后的纪念。   去——山下玩了?想着陆衡修抱着两只小虎崽子在凡人的小镇上走路的场景,白离城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他干脆坐在了院中的躺椅上,细细的红枫飘落在湖面上,满满的一湖,连绵的秋意渐渐的透了出来,白离城精神甚好,他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远处的小镇。   苍茫的晚空同落日的余晖相接,凡间的小镇似乎留在了那一片彤霞中,隐隐的还能听到人声。   ‘啪啦’一声,巨大的烟花从小镇中升起,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红红黄黄的一片,像是燃烧的美人蕉,而后无数的烟花也跟着在夜空中盛放了。   亮亮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凡人又在过什么节了?   圆圆的月亮从天边缓缓的升起,四周几片薄薄的云彩,像是给着清朗的夜空的一角萌上了一层轻雾,泼墨一般写意。   细细算来,今日似乎就是凡人口中的中秋佳节?   其实对于白离城来说,人过的节日都与他没什么关系,这个中秋同那所谓的鬼节元宵一般都是占着每月十五的日子,用来促进修行是再好不过的。   尤其是每年的八月十五,月亮是最大最圆的,他本来应该是极其欢喜的,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平白的觉得有些难过。   陆衡修定是偷偷的去了青云观了。   中秋节最在意的,无外不是这么个圆字,圆又有团圆之意,陆衡修从小在青云观中长大,他陪着自己的这段日子,嘴上虽然那不说,可是心里一定非常的想念他的师傅和那些师兄弟们。   或许,对于他也好,恩公也罢,就此分别是再好不过的。   勉强将心中的那一抹酸意忽略掉,白离城独自躺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起身出了门。   不行,他还是觉得无法安心。   寻着陆衡修留下的气息,他一路走到了山下,经过一片花林,便看到了一处小镇。   陆衡修在镇子里?他没有去青云观?白离城心中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噌的亮了。   由于是中秋佳节,小镇里挂满了红红黄黄的灯笼,街道两旁全是一些小摊子,有的挂着灯谜,有的卖着小吃,好不热闹。不过他耳尖的听到卖馄饨的大伯粗着嗓子叫道:“客官,你倒是快些吃啊,我还要收摊赶回去陪娘子呢!”   一旁有人哄笑:“老张,你就这么舍不得你家那黄脸婆子?”   “胡说,我家娘子可是漂亮的很!你们都一边去,自家养着黄脸婆就嫉妒我有个漂亮的老婆!”   白离城听着听着,忽然觉的很不是滋味。   就连这么个卖馄饨的都知道要早些回去陪一陪自己的妻子……   不对,他怎么会这般想?   赶忙走过这个让人不省心的馄饨摊子,他正张大眼睛仔细的寻找着陆衡修。   人太多了。   他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出陆衡修的方向,只得沿着那细微的气息,慢慢的寻找起来。   “少吃一些,待会儿还有别的好吃的,别这么贪嘴。”   陆衡修?在人群中跋涉了半晌,白离城忽然听到了个让他十分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便看到在几丈开外的地方,自己寻找多时的男人正站在那儿,怀里抱两个小虎崽,他正低着头,把小小的糕点捏的碎碎的,放进了小虎崽子们的嘴巴里。   看着儿子们正用刚长出的乳牙努力做出吞咽的动作,陆道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等下找到阿福叔叔,我们就回去了,不然你们的爹爹会着急的。”说罢又有些落寞的转口:“说不定他今天也不会回来的。”   明知道这两个还不能化成人形的小儿子对他所讲的话语是一句也听不懂的。   但是看着它们同‘小白’相似的小脸,他就忍不住轻声的开口了。   他早上闲的无聊,逗弄完孩子之后,猛然想起今日是中秋节,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回去看一看师傅了。   本想肚子一人前去的,可是青宇和疏影太过依赖他,只要稍稍离开几步就同时张开粉色的小嘴巴嗷嗷的大哭起来,无可奈何之下,挥了挥袖子隐去了它们身上的妖气,将它们也带到了山下。   出门之前看着正在那儿发呆的阿福,便好心问问阿福要不要下山去转转。   阿福受宠若惊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不能离开此地半步的这可是公子规定。   他道白离城已经有几日没回来了,想必今日也是一样,不如出门走走,全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阿福的眼睛亮了亮。   他本想让阿福单独去玩的,可是他发现自己走到哪儿,阿福就亦步亦趋的跟到哪儿,一直到青云观的门口,阿福才抖了抖小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恰好,二师弟齐云推开了门,二师弟一见着他,脸上也带上了微微的喜色,可是二师弟一看到躲在树后的阿福,脸色忽然一变,噌的冲了过去,一边捏着阿福的小脸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阿福。   阿福也吓得连连后退,二师弟猛地把他夹在怀里,转头就粗声粗气对他说道:“大师兄,我见着了故人,实在太过兴奋,我这就带他四处转转,哦……对了,师父今天不在,不过师弟们都在……大师兄,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二师弟也从阿福的身上回了神,察觉了他的心思:“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方便回去么?”   他点了点头。   二师弟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最后到:“那好,我也不勉强你,如今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先带他出去走走,就此别过。”   二师弟平日里十分的稳重,但是今日像是吃错了药一般,他也没作多想,有些茫然的盯着可怜的阿福,阿福正张着嘴比划着四肢,像是对他说些什么。   ‘道长,今晚在尤大娘的点心铺子门口见。’   对于二师弟和阿福之间的关系,他也懒得去想,只是转身望了望青云观的大门,眼神黯了黯。   带着孩子在街上转了几圈,两个小崽子都是第一次出门,各个都是十分的兴奋,青宇就别提了,它平日里就是个非常顽皮的大白团子,一向都很嗜睡的疏影都睁开了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四周。   陆衡修带着它们走了一天,他初为人父,恨不得把天下间所有美好有趣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他听说晚上还有烟火大会,便带着儿子们在镇子里等着。   反正,白离城也不会回来了。   将手里的最后的一点点小点心喂进了疏影的口中,旁边的青宇便有些不高兴了,它一把抓住了弟弟的小爪子,猛地塞进了自己嘴吧里。   可怜的小白团子只觉得自己的肉垫子都要被那几颗乳牙给咬破了,忍不住发出了嗷呜的悲鸣。   一旁白离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第29章      不远处又有人放起了烟火,明亮的烟花一下子就照亮了夜空,白离城原本打算靠近一些的脚步忽然顿住。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样的焰火太过明亮,能一下子就将他照应出来,若是被陆衡修发现自己特意来找到他,他就觉得有些烦躁。   他就这样隔着人群直直的望着陆衡修。   只见陆衡修又一次的将青宇同疏影拉开,青宇已经被大烟花吸引,无暇顾及弟弟的爪子,一松口就转着脑袋闪着眼睛望向了天空。   陆衡修揉了揉可怜的疏影的脑门,小白团子同哥哥一样也睁着眼睛向上盯着这一种人制造出来的火花。   他们年轻的父亲眯起了眼睛,俊秀标志的面容在火光中变得朦胧柔和了几分,引得不少女子忍不住驻足,悄悄的躲在一旁偷窥着这个抱着两只小猫的一脸温柔男人。   白离城将心中的烦躁削去了几分,努力佯装自己不过也是个凑热闹的人,他一面盯着烟花,一面瞄着陆衡修那里——还要偷偷避开陆衡修的眼睛,倒真的有些辛苦。   直到一个极其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所有人都忍不住盯着那朵美丽灿烂的花朵,他就在这一种时候毫无掩饰的看向了陆衡修和自己的虎崽子们。   陆衡修半仰着脖子,乌黑的双眸里倒映着金灿灿的烟花,白离城居然觉得恩公眼里的火花比天上的那个还要明亮动人。   自己一定是傻了。   怎么满脑子里尽是身为男人的恩公?   烟花从开放到凋零不过是一瞬,察觉到陆衡修似乎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白离城迅速转过头,借着人群向后挪动了几步。   恰好,他又瞧见了小阿福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冲到陆衡修那儿说了几句话,隔着嘈杂的人群,他听不太真切,只是看着他们二人的神色,觉得他们似乎是打算回去了,眉头一跳,转身走向了山中的小屋。   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来过了,如果被知道了他白离城特意跑来寻找他们,那自己不是脸丢大了?   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回去的山路,白离城默念了几句风咒,立马脚下生风,片刻就到了屋中。   他一进门就换了身衣服,坐在书桌前,随手捧起一本书,想要借着书本让自己静下心神。   可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揉了揉眉心,他干脆起身到了院子里,望着满空的月色,微微的闭起双目,借着月华,像是从前那般调息起来。   陆衡修疑惑的看了一眼方才白离城站的位置。   他刚刚明明是感觉到了白离城的气息,若隐若无的,等到他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又不知从何找起了。   罢了,那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抵是已经多日不见他,心中的思念太过,让自己生出了一些幻觉。   耳边传来阿福的声音,他低头看向了这个小小的少年。   阿福似乎……换了一件衣服?   他同二师弟齐云去做了什么?怎么连衣服都换了?   脑子里稍稍的想了几下,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立马在心中摇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二师弟一向磊落,怎么会做出这些事儿?似乎是接收到陆道长疑惑的神色,阿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忽然脸色一变,他佯装自己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对着陆衡修说道:“道长,我们快些回去吧,今天时月圆之日,公子他说不定会回来的。”   陆衡修神色一动,便没去深究‘阿福为什么换了衣服’这么个问题。   他带着儿子们,想着让这一对小东西能欣赏到夜间的山色,便没有使用什么御风之术,而是正正经经的一步步的走向了山中的‘家’。   阿福却是不同,他但怕白离城一到家中见不到他会察觉到他这一天的懈怠,于是拔起脚就飞快的跑了回去。   他一到院子里就看到了端坐在那儿的白离城,浑身的熊猫都吓得直了起来,白离城察觉到他的到来,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斜了他一眼,清冷的声音一如月光:“阿福,你也知道回来。”   “大王,阿福知错了!”噗通一声阿福不顾自己崭新漂亮的衣服会沾染上灰尘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白离城神色恹恹的摆摆手:“罢了,你先起来,我有个事情要同你说。”   “阿福,我同如姬下个月成亲,你给我准备准备。”   “……!”阿福诧异的抬起头,不自觉的出声道:“那陆道长怎么办……”   白离城的脸上也同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同他没有关系。”他和陆衡修注定是人妖殊途。   阿福默默的点点头:“明白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白离城同他抬头就看到了陆衡修,陆道长见着他微微一笑:“离城,你回来了。”   满眼都是欣喜的神色。   他的身上像是带着山中的月光,整个人尤其是眼睛格外的明亮无暇,白离城心中登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心中愧疚了些,同陆衡修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上了许多:“博扬。”   陆衡修全然不知白离城的心思,他抱着两个已经睡熟了的儿子,轻声道:“他们睡着了,我先把他们放到床上去。”   看着笑的如同春风一般的陆衡修,白离城的眼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沉静的点点头。   夜半,陆衡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感觉到自己屋内的门被人打开了,一阵寒风吹了进来,他不舒服的睁开了眼睛,朦胧之间看到了一个清冷瘦长的身影。   那人的眼珠子如同最明亮的琉璃,极为浅淡的颜色却十分的有神,这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凝望着自己,像是蕴藏了千万句的话语一般,陆衡修一个激灵,便看出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忙半坐起来:“离城?你怎么来了?你冷不冷?”   白离城仍是沉默着,但是他的身体却慢慢的靠近了陆衡修的床,最后坐在了床上,直直的凝视着自己的恩公。   陆衡修眉心一跳,难道白离城中了离魂症?怎么这么个表情?他又朝着白离城道:“离城?”   “博扬,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许久,白离城才神色迷茫的开口。   白离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陆衡修一下子就脸红了,他的眼珠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扫过了白离城那一张极为认真的面容,而后十分确定的说道:“我对你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   白离城思索了一番,又道:“博扬,你可曾记得你少时养过的一只叫做小白的老虎?”   陆衡修也抬头看向了他:“自然记得。”   白离城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便是你养过的小白?”   “知道。”极为肯定的语气,而后又补充道:“一直都知道。”   白离城顿住了。   什么?恩公居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断腿的小白?那他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本想说自己不过是为了报恩而来,虽然最后的目的已经有些难以启口,但是他还是想着这样可以让恩公有个心理准备,等到日后自己离开之后,他也不会太过纠结。   “那你……为何还喜欢我?”   “为何不能喜欢?”陆衡修也有些疑惑:“我对你的钟情同你是不是小白没有任何关系。”   白离城觉得心头一跳,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默默的解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大半个白皙光滑的肩膀来。   陆衡修眼睛一热,声音也有些沙哑了:“离城,今晚你……打算留下?”   “嗯。”   陆衡修觉得,自己一向是起的很早的。   可是这一天,不知怎么的,他睡得如此之熟,就连白离城什么时候起床离开了他也不知道。   昨晚的一夜旖旎让陆衡修觉得回味无比,他满足的醒来想要抱一抱他的心爱之人,却发现自己扑了空。   白离城已经走了?   他记得白离城一向嗜睡,尤其是情事过后往往要睡个一整天才会满意,怎么今天醒的这么早?   穿戴整齐之后,他一出房门,就觉得不对劲。   整个屋子里都静的出奇。   没有人?   他朝着白离城的屋子走去,房门是半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听到木板发出的吱呀的声音,这一种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清晰。   屋内空空如也,就连装着两个儿子的摇床也是空的,木头做的小摇床被窗户里传来的山风吹得轻轻的摇晃着。   嗯?陆衡修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番,又转身出门唤起了阿福。   叫好几声阿福都没有人回应。   阿福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作多想,心里想着白离城说不定同他昨天一样只是带着阿福和两个孩子出去走走罢了。   不对。   白离城原本就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他同他相处这么久,也从觉得白离城会在大清早起来带着儿子和阿福出门。   除非……   陆衡修一惊,连忙又冲向了白离城的卧房中,只望能在房中寻找到一些信笺字条什么的,可是目所及处都是一片空空如也。   ……心中的那一个想法似乎得到了一些证明。   难道白离城打算不辞而别了么?   不会的,他昨夜还那般顺从的躺在自己的身下……   顺从,是了,昨夜的白离城太奇怪了。   突然到自己的房里,突然主动的脱下衣服,突然又在今天早上……不告而别。   陆衡修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了地上,直到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白离城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第30章      夜色如墨,陆衡修失神的看着天空。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亮比起昨日还要圆润了几分,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将银白色的光芒洒向了大地。   陆衡修端坐在这一片月色中,恍然间同月光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昨夜,他同白离城还花前月下,不过是一夜醒来,身边就空空如也了。   仿佛这几个月都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为什么。   陆衡修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三个字,他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人挖走了,一下子从最甜蜜的天堂跌入了阿鼻地狱。   白离城。   白离城!   突然,他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毫无表情的走在山中的小道上。   不行,他还是要找到他!   他只想问个明白,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狠狠的咬破自己的食指,将沾染着鲜血的手指头用力的想着眉心一点,口中念了几句咒语,霎时陆衡修的双目一片血红,脸色却苍白如纸。   一条红色的布在山路上铺展开来,弯弯曲曲的延伸到山林深处。   陆衡修深吸一口气,抬脚便走了上去。   一路没几乎没有停歇,越向前走,妖气越盛,陆衡修的眼睛徒然睁大了些。   大王洞?   他先前听师傅说过,此处住着几个妖王,其中的虎王的妖洞的名字尤为俗气,叫什么大王洞,不若狐王的云似府听着优雅,也不比狼王的天寰居听着大气。   还有几分乡土的感觉。   白离城在这个大王洞里?   等等,白离城的真身也是一只虎,难道他是虎王?   不会的。   年轻小道长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他曾经千万种幻想从未想过白离城是虎王,他总觉得白离城不过是一个能修成人形白虎罢了。   不对,果白离城的道行不高的话,那自己一开始怎么就看不出他是妖呢?   可是——虎王又怎么样?这个白离城是自己一眼看上的,从他还是一只小白虎的时候开始就是自己了的,现在他又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就算是虎王也是他的!   陆衡修睁着血色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个洞门口。   忽然门开了,从黑暗中隐隐的走出了两个男人。   面目清秀的那一个道:“狼兄,虎王还真是狠心,居然把娘子个甩了,自己带着崽子回来了。”   “是啊。”另一个黑衣男人摸着下巴道:“问他他也不说,真是的,好几个月不见就带着孩子跑回来了,还说要和如姬成亲,这继娘能比亲娘好?”   狐王的脸皮子抽了一下:“狼兄,你想的太多了。”   “哎,我也是刚刚当了爹的人,看着他那两个孩子觉得亲呢,万一如姬亏待了他们,或者以后如姬生了孩子,白兄会不会偏袒后面的孩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狼兄你还真是喝多了,讲的这么多,万一被白兄听到就不好了。”   白兄?白离城?白离城要成亲了?!   陆衡修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踩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他跌跌撞撞的转过身,片刻,又飞身到了那两个男人的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卡住了狐王的脖子道:“你说谁要成亲了?!!”   狐王只觉得脖子一凉,侧眼就看到了一张分外标志俊美的面容。   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就连狼王也跟着一愣,开口道:“可是陆衡修道长?”   “是。”   狐王觉得自己的头皮子一炸,他不过是来这儿吃个饭喝顿酒,怎么就碰到这个青云观的大弟子了呢,而且这个陆道长没发现对面的狼王更加皮糙肉厚耐折磨么?他狐王这般细嫩的脖子被掐红就不好了,要他这几天怎么去找美人?   原本区区一个小道士他狐王楚宁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身后的男人一身奇怪的气息,还有那一双如同红月一般的双眸,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万一这个看似疯魔的陆道长手上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掐死了,那他不是很倒霉?   “陆道长,有话好好说,先放下我的脖子,这般姿势你叫我怎么回答你的问话?”   陆衡修的脸色变了变,随后稍稍的松了一下手。   对面的狼王有些乐了,对于这个青梅竹马的楚宁所有的倒霉和丑事他都是喜闻乐见的。   “说,谁要成亲了?是不是白离城?”   狐王忙道:“是的是的。”   陆衡修突然松开了狐王的脖子。   “你走吧。”   狐王一愣,便也不高兴了,凭什么让他走?他还没好好的算账呢!   “陆道长。”一脱开桎梏,狐王变回复了平日里本色:“我还没问你话呢,你突然扯着在下的脖子,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我会轻易的说算么?”   陆衡修无心与他的胡搅蛮缠,只是冷冷的瞅着他,缓缓的抽出了手中长剑。   狼王一向眼尖,忙拉住狐王轻声说道:“阿宁,还是算了吧,你没看到他手里的青梅剑么?他这回像是要动真格了,什么人都可以惹,千万不要惹疯子。”   狐王缩了缩脖子,而后道:“陆道长,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说,白离城要成亲关你什么事儿?”   狐王一说完,就突然想起当出白离城报恩的事,似乎有那么几天白离城还问他如何引诱男人什么的……   难道……   看着对面的小道长沉默的面容,他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不会是那两个孩子的娘吧?”   陆衡修的脸色更白了,他紧抿的双唇抖了抖,眼中的血色慢慢一点点的消淡了。   “抱歉。”他像是忍耐了许久,笔直的身姿也有些晃动,最终还是开口了。   狐王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确定了几分,有些同情的看着陆衡修,但是他一向好面子,挣扎了一会儿,道:“算了,不过陆道长,你同白离城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他成个亲你急成这样?”      第31章      “与你无关。”   陆道长稍嫌冷淡的声音让狐王觉得自己被人刻意忽视了,他磨蹭了一下,露出了个笑容:“如姬倒是个不错的姑娘,不过她今天见着了那两只小白虎的时候,脸色倒不是很好呢,狼兄,你说是不是?”   狼王也适时的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我倒也发现了。”他的声音原本就低低沉沉的,如今刻意压低了些,似乎更加的可信:“我总觉得那其中一只个头稍稍小了一些的小老虎一只耳朵有些肿了,是不是如姬给捏的?”   陆衡修神色稍变:“你再说一遍……疏影它怎么了?”   “啊,是了,那小的是叫做疏影来着,它的耳朵似乎有些肿了,像是被人给捏的……”狼王面不改色的扯着谎,他白日里分明是看见个头大的那只不停地捉着小的,张着小嘴巴啃着自己弟弟的耳朵,如若不是如姬发现及时拉开了它们,他都怀疑可怜的小团子的耳朵都要给咬掉了,不过既然身边的好兄弟狐王想要在陆道长身上问出些什么来,他自然是乐于奉陪说点无伤大雅的小谎的。   陆衡修道:“这般……他到真是无情。”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大王洞的大门。   “哎,陆道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你真的是那两个孩子的娘?”   陆衡修早就觉得自己心碎无比,如今狐王说的话他也无心去听,只是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都与你无关吧?”   狐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陆道长就亏大了,先前白兄修炼的时候不小心出了岔子,需要找一个极阳之人交合……那个倒霉蛋不会是陆道长你吧?”这么说完,仿佛是口头上出了一口恶气,狐王终于满意的笑了笑,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对面的陆衡修脸色惨白如雪,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摇摇欲坠,但是乌黑的双目却像是两道寒丝直直的黏在楚宁的脸上。   “他是为了这个才找我的?”   他的声音像是融入了夜色里连带整个人都是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   他陆衡修忘记了自己的师傅,忘记了所有的报复,他几乎是放下了一切同白离城在一起。   但是结果居然是这样。   自己从头到尾不过是个笑话。   难怪当初白离城突然对自己说什么两情相悦,难怪白离城夜夜都找自己颠鸾倒凤,原来他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帮他修行而已。   陆衡修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他修长美丽的双目失神的看了眼狐王和狼王,淡薄的唇角微微的勾起一抹笑意。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明明,白离城就近在眼前了,他只要推开那个山洞的大门,冲进去,就能捉住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好好的质问这一切,可是,他仅存的自尊却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他是陆衡修,是青云观的大弟子,是师傅最好看的徒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一只虎妖而放弃了自我。   白离城是被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他曾经那么多次的幻想自己能同这个男人厮守终身,无论他是人也好妖也罢,他只觉得白离城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是自己极为喜欢的,可是现在呢?他忽然感觉到疲惫了。   不对,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   大儿子青宇天性顽劣,小儿子贪睡可爱,就算在线不能幻化成人形,只是两个小白团子,但是在陆衡修的眼中,它们是世上最漂亮可爱的面团子,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们真要变成团子被陌生的女人当成团子一样搓圆揉扁,陆衡修就觉得的自己的心都被捏碎了一般。   他可以选择忘记白离城,但是他无法放下自己的儿子。   陆衡修的神色一闪,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狐王当他还在伤心之中,十分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陆衡修不动声色的躲开,狐王脸上也没有什么尴尬之色,只是若无其事的道:“哎,陆道长你也别难过,白兄那副皮囊确实是漂亮了些,你为色所迷不过也只是一时之事,等你……唔,年纪再大一些,把他忘记了就好啦,哈哈哈哈……”他的声音在陆衡修冰冷的脸色中越来越小,狼王出来打圆场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白兄,陆道长你的年纪太轻,白离城当上虎王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他对所谓的情情爱爱也分不太清楚,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的心意……”   他的话未说完,却被陆衡修打断了:“他什么时候修成人形的?”   一直以来,他都有这个疑惑,只是同白离城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嫌时光太短,从未把这些疑惑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离别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为何当初的小白不过是一只连人形都无法幻化的小虎崽,怎么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他就能化形了,还当上了虎王?   除非,他有天助。   陆衡修狭长美丽的双眼忽然睁大了些,他猛然想起当年小白走后,师父珍藏的聚神丹也跟着一起失踪,这般一联系,他便有些明了了,原来,白离城是靠着聚神丹才了有了今天的修为,师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追寻这个偷走聚神丹的罪魁祸首,想不到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离城,陆衡修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初春的日子里突然淋了一场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那边的狼王和狐王还在安慰着他,见他一直默不作声,狐王突然灵机一动,出了个主意道:“陆道长,看你郁闷成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随我们去喝喝酒解解闷?”   陆衡修双唇动了动,他原本打算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向自律,对于酒这样的事物,只是偶尔碰碰,现在他为这些风花雪月之事神伤,忽然也想去尝一尝醉酒的滋味。      第32章      狐王看到陆衡修面上的神色松动了一些,便道:“我记得我族里的小青在前面的凉亭边上有个小酒铺,陆道长不介意的话我们一去喝上一杯?”   狼王跟着道:“小青的女儿红味道堪称一绝。”说罢露出了神往之色,一旁的狐王眉毛一挑,忽然道:“墨洵,你又背着我妹妹去偷喝女儿红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和小青之间的那点破事儿!”   “哎阿宁,我对阿华是一片真心的,你别生气啊,我只是偶尔去小青那儿喝喝酒而已,你也知道小青的酿的酒有多好喝,我现在可是一片冰心在玉壶,除了阿华什么都不想的……”   “算你识相,陆道长我们走吧……咦,陆道长人呢?”   一阵山风吹过,狐王打了个哆嗦,他的眼珠子转了好几个圈,也没看到方才还站在那儿的倒霉的道长,狼王也是一脸诧异的说道:“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陆衡修趁着两人说话之际便悄悄的走远了。   在他的心中,喝醉酒是一件十分失仪的事情,他坐在山前的圆圆的小桥上,一手拿着从那个叫做小青的狐族的酒铺里买来的女儿红,一点点的抿入了口中。   好呛。   陆衡修的眉头轻轻的皱起,仔细的品了一口之后,又觉得从胸膛里涌出的那一股缠绵的和辛酸都随着这酒水流入到了四肢百骸,一直都积压在自己心头的愁云仿佛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果然是好物。   面无表情的灌了几大口,陆衡修白皙的脸上慢慢的染上了一层绯红之色。   他猛的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空坛子随手一扔,湖水一般的眼睛笔直的望向了山林深处。   白离城就在那儿。   他接着微微的醉意,踏着清风明月,片刻就到了白离城的大王洞门口,随手按到了守在洞门口的两只小妖,他一步步的踏了进去,绕过长长的走廊,路过露天的亭台楼阁,他这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整个大王洞都沉浸在夜色之中。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白离城的卧房,他的房子极其好认,同他的山中小屋一般的模样,十分的简单别致,房外的花草布局也是那样,陆衡修一望心中便明了了。   轻轻推开窗子,沿着月光将屋内的摆设看的一清二楚。   当目光越过一切落到那一张大床的时候,陆衡修不由得顿住了。   那是白离城毫无遮拦的睡容,清隽的五官仿佛时刻都要融进月光里,浅淡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床铺上,洁白的肩膀也在衣襟中若隐若现。   这一切都是陆衡修极其喜欢的。   陆衡修仿佛是入了魔怔一般痴痴的望了许久,万种感觉一齐涌上心头。   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的无情,真想剥开他的胸膛看看,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热的,看看他的血是不是红色的,他怎么可以说都不说一声的离去,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欺骗了他这么久,怎么可以……   陆衡修颓败的倒退了几步,不再去看那让他心碎的容颜,侧过头就看到了在摇篮里睡得正香的青宇和疏影。   两个小面团子还是那般模样,青云正吮着自己的爪子咧着小嘴巴笑着,疏影则侧卧着,两个小耳朵一动一动的。   陆衡修面上一片柔情,他念了几句咒术,但见月色同山雾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个软绵绵的半透明的气团,将两个小东西包了起来飞到了自己的跟前。   紧紧的抱住了两个儿子陆衡修的神色微动,两个小面团子也醒了过来了,疏影被风吹得轻轻的打了嗝,青宇则嗷呜的小声叫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白离城不知何时清醒了,他正着一双仿若蒙着轻雾的眼睛,迟疑又有些冰冷的看着陆衡修。   陆衡修一怔,他抖动着双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抱着两个儿子,沉默的站在那儿。   “你要带他们去哪儿?”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崽子都在陆衡修的怀里,白离城刻意忽略掉心底的那一份心虚,十分不悦的盯着陆衡修。   良久,陆衡修才迷茫的开口:“白离城,你为何要骗我?”   “……情非得已。”   “白离城,这个两个孩子是我的,你既然要成亲,自然会有人给你生更多孩子。”   白离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冰冷不悦的目光反复的扫过陆衡修:“他们是我生的。”   “可是你就要成亲了!”   “如姬会对他们好的……”   “青宇和疏影都是我的骨血,我自然都要带走。”听到如姬二字,陆衡修脸色一白,他不容白离城说完,转身就走,白离城一凝眉,飞身而出,挡在陆衡修面前道:“要走可以,放下它们。”   “白离城,我真的,对你失望透顶。”   白离城心中一痛,一时之间忽然那无法言语,他可以面对陆衡修的责备,甚至陆衡修对他挥剑相向他都可以接受,但是惟独无法忍受此时陆衡修漠然的眼神。   “哦,失望?也对,谁让我是个妖呢?堂堂陆道长自然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低下的妖物的。”微微一笑,白离城轻念咒语,缓缓从手心里拔出一柄冰色的长剑,又道:“陆道长,你要是真的想走,得过白某这一关呢。”   “白离城,我不想同你打,你让我带走他们,从此我们各不相欠,如何?”   白离城长剑一闪,瞬间就砍落了陆衡修脸颊两边的鬓发:“陆道长,刀剑无情,你先把孩子放下如何?”   “你也知道刀剑无情。”陆衡修毫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堪堪的转身躲过白离城的剑光,一手抱着两个儿子,一手也跟着拔出身边的佩剑。   在他拔剑的一刹那,白离城忽然一跃,单手就抢过了挂在外面一些的青宇,等到他准备夺过疏影的时候,却被陆衡修轻而易举的躲过。      第33章      白离城眯起了双目,他将青宇放好,挑着剑冷冷的瞅着陆衡修,后者淡漠的眼神让他觉得心中更加的怒火中烧,手中挽起一个剑花就向陆衡修飞去,陆衡修凝眉转身,却不想白离城也跟着变了方向,冰色的长剑直指仍在打着盹儿的疏影。   陆衡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他立马侧身挡过剑锋,白离城也是一愣,却来不及收起长剑,只听哗的一声,陆衡修的衣服被逼人的剑气狠狠的划破,尖利的剑锋直直的刺进了他的左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静的能听见白离城急促的呼吸声。   “我……”良久,望着陆衡修的嘴角缓缓的溢出的血丝,白离城一脸迷茫的开口,只是刚说出一个我字却觉得自己再也接不下去了。   白离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想伤害恩公,只是剑一出手就难以收回,看着恩公痛苦的神色,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难受极了。   陆衡修微微的勾起嘴角:“白离城,谢谢你,你刺我一剑,大家从此便是两清了,如何?”   两清……   白离城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两清,美得很,他早就想这般了,身为堂堂的虎王成天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已经十分的不像样了,还雌伏于他人身下,最最最难堪的是,身为男人的他居然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如今对方要求两清他自然应该是求之不得,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好受呢,当初离开陆衡修的时候也是这般,心中七上八下的,仿佛是丢了魂魄了一样糟糕。   可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说不,再过几日他就要同自己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如姬成婚,陆衡修也应该走向自己正常的轨迹,他应当去做回那个斩妖除魔根正苗红的小道长,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似乎就此便能化解了。   白离城的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陆衡修看不清他的神色,以为白离城已经默许了,暗自神伤了半晌,有恼怒自己为何还会对这个无情的男人抱有期待,最终道:“那么虎王,再见了。”他这次用的是移形换影之术,用自己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催动咒术,瞬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等……”白离城一愣,立马回神出声,却发现对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片尚未干涸的血迹,异常的触目惊心。   他出神的盯着那一片血迹,许久忽然拔腿飞出了大王洞,月色疏朗,浓雾蒙蒙,山林里一片幽秘,白离城立在山顶,琉璃一般的双眼缓缓的的扫视过树林深处。   到处都找不到他。   他似乎是彻底的把恩公给弄丢了。   咬了咬牙,他脚尖轻点了枝桠,恍若一只白色的大鸟一般落了下来,快步穿梭在树林里,将陆衡修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路过当初那个青崖所设下的猎妖洞的时候,他忽然的愣住了,当年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同恩公相遇,一晃经年,他同陆衡修居然已经形同陌路。   他只不过想报个恩而已,却没想到结果是如此的糟糕。   他沉默的靠在了树干上,视线一直都不曾从那一个黑色的洞口中移开,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明明想要同陆衡修彻底的分开的,明明这便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为何现在他觉得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失落极了。   是了,一定是疏影被陆衡修带走的缘故,他喜欢的应该是如姬,陆衡修不再缠着他,他应该觉得高兴才是,现在这般难过,不过是因为陆衡修正好带走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罢了。   一定是这样。   找到了这样的借口,白离城便心安理得的回了大王洞,把正在酣睡的阿福给弄醒,命他派人去寻找陆衡修,阿福正做着美梦呢,刚梦到自己捉着心爱的熊猫精梦灵的小手打算一起回老家成亲,不想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下子给吓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家大王正冷冷的瞅着自己,吓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去把陆衡修给我找来。”   丢下这一句话,大王又大步的出了门,白色的衣裳带着夜风的寒意,微微的向上翻起。   白离城并没有闲着,他本想差遣阿福去找人,自己就能再睡个回笼觉了,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十分不放心的又亲自出了门。   陆衡修其实并未走远,他一离开白离城的大王洞,就到了师父平日里闭关所用的一处福洞,先把疏影安顿好,又把带血的衣裳换下,恰好洞里有着师父平日闭关修炼之时所准备的便服,治疗了一会儿自己的伤口之后,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一脸倦色的睡去。   第二日早上醒来,他一出洞门,就看到了几个小妖徘徊在里山林里,似乎在找着什么人,为首的少年正是白离城的小厮阿福,阿福眼睛尖,立马就看到了他,一脸欣喜的跑来道:“道长,你快随我回公子那儿,他有急事寻你。”   昨晚白离城走的太过匆忙,未来得及同阿福解释,阿福还以为陆衡修对于白离城的身份毫不知情,仍是面不改色的扯着谎,陆衡修冷淡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家公子。”   “哎,道长,你怎么回事,怎么几日不见就装作不认识我们了呢?”阿福瞅着陆衡修不悦的模样,心中一跳,但是碍于白离城下达的旨意,只好死死的拽着陆衡修的袖子。   “让开。”   “道长,公子等着你回去呢,啊……”一道金光闪过,阿福被弹倒在了地上,陆衡修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着怀中的疏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道长!”阿福先是看到了陆衡修冰冷的神色,又注意到了小面团子,心中立马了解了几分,他对着手下使了几个颜色:“陆道长,这可由不得你,我家公子若是不高兴了,那我们也没有日子过。”      第34章      阿福话音刚落,几个手下便十分识相的冲了过去,但看陆衡修拔出佩剑,一道剑光闪过,那群小妖死的死伤的伤,大半都倒在了地上。   “同白离城说,我同他彻底没有瓜葛了,莫要再纠缠不休下去。”   阿福一愣,看着眼前的小道长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温和的模样,眼皮子一跳,忙招呼着几个还能动的手下逃了回去。   他刚走到半路,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生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一脸的书生气,唇角点着一颗黑痣,又有些福相,他见着阿福,甩开了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到是谁,这不是从我家跑到白离城那儿的阿福么?这般飞沙走石的是要去做什么?”   阿福一愣,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立马在心中暗叫阿弥陀佛,真是熊一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塞牙缝,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了白离城的死对头熊王阿吉?   毕竟是先前的主子,阿福对他还是有些畏惧,但是熊王同虎王素来不合,他两边都不想得罪,正在那儿斟酌着怎样开口,熊王又道:“我听闻白离城他这几日喜得贵子,可是却不见孩子的娘,现在又忙着和如姬成亲,你说是不是很蹊跷?”   “是,是……有一些。”这个阿吉小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天真无邪的小白熊,不知道怎么的,稍稍长大了些就是这般阴沉无比,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啊,阿福,你猜猜看,我昨晚去找胡三哥哥的时候瞧见什么了?”   阿福暗自嫌弃了这个熊王一番,在妖精中谁不知道这个熊王从小粘着一只狐狸精,长大后更是被传二人有着断袖龙阳的癖好,胡三明明和自己族里的大美人成了亲,熊王还是不知好歹的同他同俗同住,说说,大半夜的还找什么胡三哥哥,这不是诚心恶心他阿福么?   “我昨晚瞧见一个小道士,怀里抱着个小白虎,模样挺像白离城小时候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别提有多可怜了,当时我还微微的诧异来着,不想过了一会儿,就瞧见你们虎王跟着跑出来,似乎在找些什么,你说虎王同这个小道士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熊猫莫要胡言,我家大王为人正直,要是真的有些什么,也不是你脑子里所想的那样。”   “呵呵。”阿吉摇了摇扇子:“那倒是,像我这般无可救药的断袖的确是不能说些什么,但是呢,我又听说白离城曾经在桃花谷旁的小屋里金屋藏娇……藏的貌似是个男人,还是个道长……”   阿福的眼睛一暗,想必这事儿是多嘴的琴姬告诉他的,他冷下脸转身不理会那阴阳怪气的熊王,朝着大王洞走去。   他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熊王阿吉的脸上露出了个阴森的笑容。   白离城找了陆衡修一夜,累极了,便在书桌旁小睡了一会儿,梦中瞧见了还是小白虎的自己被陆衡修捧在手心的模样,那时的恩公还是个小小的少年,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仿若一池的春水般动人,可是一转眼就是天昏地暗的一片,恩公面色如同鬼魅一般苍白,他捂着自己的肩口,失望又痛苦的看着他,而后转身决绝的离去。   白离城猛的睁开了眼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忽然发现桌子上挂着的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动了起来,细细长长的笔杆子跳到了砚台里,沾了些墨水,在白纸上缓缓的写道。   ‘你要找之人,在小桃山侧的七星洞里。’   ……白离城揉了揉眉头,那支笔仍是自顾自的写着。   ‘限你在一个时辰之内过来,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给你看一件信物。’   刹那,在桌子上出现了一块带着血迹的方布。   陆衡修的味道。   白离城心头一跳,立马放下了一切的怀疑,转身就冲出了门外。   阿福匆匆赶到的时候发现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他也放在心上,想着大不了晚一些告诉大王陆道长要同他决裂的事儿,他还能自在逍遥一会儿。   要知道,大王一怒,天下缟素,他阿福还想多活几年攒钱老婆本回家娶妻呢。   白离城一到七星洞便轻轻唤了一声陆衡修,久久都无人应答,他在洞里转了许久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他正想着那人是否欺骗了自己,忽然间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哈哈哈,白离城,你也有今天!”   阿吉?!白离城猛然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一身黄衣的阿吉正靠在洞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阿吉,他人呢?”   “什么他?你是说那个小道长么?他——自然不在这里。”   白离城眼睛危险的一眯:“是你把我骗过来的?”   “哼,是又如何?”阿吉理所当然的微微一笑。   白离城道:“把我骗来,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在嫉恨我讲楚婉许配胡三的事儿?”   “你还有脸说!”一听到自己的心中之痛,阿吉的脸色一变:“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同胡三哥哥说不定早就胡同情愫,成为一对神仙眷侣,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他的眼里只有楚婉,对我不闻不顾。”   “那是胡三不喜欢你,与我何干?”   “闭嘴,都是你的错!”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阿吉又缓缓道:“不过现在没关系,白离城你是厉害,你靠着当年偷来的聚神丹一步步的爬上了虎王这个位置,我学术不精,样样不及你,吃暗亏也只能自己吞,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现在浑身无力?身上的灵力正一点点的流走?”   什么?!白离城瞳孔一缩,他忙默念了几句烂熟于心的法术,但看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阿吉还是平安无事的站在那儿。   “你以为我是白让你来这个七星洞的么?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个返还香,专门用来对付你这样投机取巧的妖精,我倒要看看,去了聚神丹的功效,虎王你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35章      白离城怒气冲冲的瞪着阿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而罪魁祸首阿吉正在那儿微微的笑着,黑亮的眼珠子片刻都没离开白离城,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开始变得有些透明,浑身正向外丝丝的冒着寒气,白色的寒气像一层轻雾一样渐渐的把他包围起来,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过去,轻烟渐渐的淡去,阿吉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在见着白离城之后猛然一变,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又忍不住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的看去。   白离城横躺在山洞里的稻草堆上,他侧着头,整个人都埋在宽大的衣服里,头发也像是短了一些,卷曲的弯在肩膀两侧,洁白的脸颊只露出了小半截,带着一点琉璃一般透明的色泽,看的阿吉心中一叹。   这个白离城,明明是个老虎精,怎么成了人形到有几分狐狸的味道。   不对,白离城中了返还香,此时应该变回一只白虎才是,怎么还是个人的模样?   挑开白离城那一件过于宽松的衣物,阿吉的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   ……难道那个卖给他返还香的兔子精是骗人的?为何白离城没有被打回原形?   阿吉神色的复杂的盯着眼前这个几近光裸的少年,不由得矮下身,伸出手抚过少年的眉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白离城的妖晶应该是结在眉心的,指尖传来一点冰凉的温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阿吉这才满意了些。   虽然兔子精给他的破玩意没能让白离城变回原型,但是他的妖晶散了,整个人也变成了个这么个没多大用处的小模样,看来不过十四五岁,若是把他扔回他自己大王洞老巢,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就算认出他又能怎么样?虎族的人会要这么个没有丝毫妖力的大王?这么一想,阿吉的唇角勾的更加厉害,连带嘴边的那颗黑痣也生动了许多。   觉得大仇已报大功告成,阿吉十分怜悯的看着仍是昏迷不醒的白离城一眼,眼珠子差一些就被那白皙纤长的身躯给吸走了,他环顾了四周,想着幸好这儿没什么人,否则他这副痴态被他人见着了,那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斯文君子的模样不要功亏一篑?   难怪那个小陆道长会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他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因为在他的心中,没有胡三更英俊漂亮的男人了,可是眼前的白离城细细长长的四肢无意识的蜷缩在一起,淡粉色的双唇抿的紧紧的,外加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能够遮挡的衣物,仿佛是一株芍药一般洁白无瑕,阿吉的喉咙一紧,眼神一暗,立马快步走出了山洞。   阿吉前脚刚走,原本躺在那儿的少年慢慢的爬了起来,他冷冷的望着洞口,一脸的屈辱之色。   阿吉!这次的梁子又结大了!!   白离城站起来之后,将长出来一大截的衣摆和袖口给撕去了,用多余的布料当做腰带扎在腰间,他走出山洞,途径一个水洼,弯腰照了照,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个纤细瘦弱的少年。   水中的少年的下颚的线条还捎带着一些圆润的感觉,大大的眼睛微微的向上挑着,溢满了恼怒同羞辱。   阿吉不光设计害他变成这副模样,方才居然脱了他的衣服!若不是自己的妖力尽失,拼不过阿吉,他当时就冲上去咬断阿吉的脖子了。   狠狠的踩了水坑一脚,任凭泥点子溅满了白色的衣服上,仿佛满腔的怒气可以随之消淡一些。   开什么玩笑?!他白离城一届虎王居然沦落至此,这么个羸弱的可怜的身子真是难看极了!   方才水中的少年是白离城自己都十分的陌生的,他自从能变成人形,就是个青年的模样,对于一只只修炼了七八年的白虎来说简直就像是一步登天一般,而现在,他发觉自己又从云端上掉了下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无能的只能任人欺负的小虎妖。   他茫然的朝着大王洞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碰上自己手下的那群小妖,其中一只一看到他便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我们虎大王的领地?”   “……”白离城站在原地,山风吹过他有些单薄的衣服,露出了两条纤长的小腿。   “喂,不会是个小哑巴吧?快说,你有什么企图?!”   “阿三,你看他穿戴不俗,这说不定是个凡人家的小少爷,他不说话,估计是被我们这副妖怪的模样给吓着了,看他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嘿嘿。”   “阿四,大王嘱咐过,在小桃山这儿是不能吃人的。”   “……说的倒也是,既然不能生吃,咱就换个吃法,听说有些凡人专门养喜欢这些白嫩的小少爷,又说同性之乐比起男女的鱼水之欢还要美妙几分……”   “阿三,想不到你和熊王一样,喜欢这些,我还是离你远些,原来你是这种人……”   “阿四,误会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玩玩,你怎么走这么远了?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又不能吃了你……”   “你本就是个虎精变得,我还听闻断袖龙阳是一种瘟疫,靠的近了,就会沾染上这种癖好,我还是离你远些微妙。”   “哎,阿四,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小哑巴,你给我说说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要我去睡你,我还不如抱着阿四我还习惯些……”阿三话音一落,忙遮住了嘴,可怜那只叫做阿四的妖精,听完脸色大变,走的更加远了些。   白离城神色明明灭灭,这两只妖精居然敢戏弄他,大抵是他平日里对手下管的太松了,各个都散漫成了这幅模样,居然还有闲情打情骂俏。      第36章      阿三注意到白离城略带鄙夷的神色,忙把心思从阿四那儿收回来,握着手中的长矛指着白离城道:“哼,就算大王规定我们不能在这儿伤人,但是也不能由着你擅闯此地!阿四,快过来把他抓住!”   白离城忙退后了几步,他本想说放肆二字,却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实在无法说出口,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是白离城的亲戚,特来投奔他。”   “你竟敢直呼大王的名讳!”长矛又微微的向着白离城移近了一些。   白离城不说话,只是睁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一旁的阿四细细的打量他来,片刻,又走到阿三跟前对着阿三说道:“阿三,恐怕他说的是对的,你看他的脸不是同大王有几分相似么?”   阿三也道:“仔细看来,确实如此,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回去通报大王。”   通报大王?他明明就在站在这儿,还要去报哪个大王?白离城从怀里抽出个东西,低声道:“若是不信,你可以给赵福看看这个。”   那是串十分精致的紫水晶,是白离城那素未谋面的爹娘留给他的,他嫌这串珠子过于女气,从未呆在手上过,一直都当做个贴身的信物放在袖子中,阿福是自己的亲信,对此也知道一些。   阿三阿四犹豫了半晌,阿三便带着紫水晶进了大王洞找了阿福。   半晌,阿福跑了出来,捧着紫水晶恭恭敬敬的拉着白离城进了大王洞,一边走一边说自家大王出门办事去了,先让他在厅里坐一会儿,大王片刻就会回来。   白离城暗自腹诽了这又呆又笨的阿福半晌,跟着他到了客厅中,阿福给他端了一杯茶,和他寒暄了几句,见他爱理不理的,便自讨没趣的去了隔壁的书房处理起了公务。   看着阿福出了门,白离城忙站了起来,他方才努力的集中了全身仅剩的妖气,觉得原本有些无力的双手微微的恢复了一些力气,眼神一暗,握紧了紫水晶,反复的默念了几句咒术,施了一个障眼法,出了门沿着小道进了自己的卧房,推开门看着正在安睡的青宇,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是不自觉的回到这里的,现在的自己回天乏术,就算说自己就是白离城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去相信他,而他的仇敌怕也不止阿吉一个,他当不了虎王也就算了,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则是青宇落入他人手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把圆圆的小团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白离城的眼神一闪,便在案几上留了一张字条,大意说自己打算闭关修炼数月,暂时不会回来,洞中的要务都交给阿福代理,他同如姬的婚事也跟着一起推迟,他最后才加上这一笔如姬,心中却想起了陆衡修那一张受伤之后惨白如雪的面容。   事到如今,他变成了这样,大抵也是逃不过报应二字,若是当初他不曾特意引诱陆衡修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种种,白离城的脸色变了变,最终一脸灰败的抱着青宇,抬脚走刚打算走出房门,脑子里灵关一闪,转身把床头柜子里的那些灵丹仙草金银财宝都给揣在了怀里,又停顿了一会儿,走到自己的摆书的架子旁,稍稍挪动了最里侧的一本蓝皮书,原本把墙壁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书架立马悄无声息的移动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暗门。   白离城微微的叹一口气,当年被他打败的虎王就是从这个暗道逃出去的,想不到没过几年,他也是这般结局。   白离城一矮身,就走进了漆黑的洞口,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他估摸着是里洞口不远了,便向内又走了几步,越向前走,道路越窄,勉勉强强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白离城有些庆幸自己变小了许多,穿梭者这般狭窄的甬道里身形也是十分的便捷的,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流水声和鸟叫声越发的清晰起来,他眼睛一亮,便加快了脚步。   当他快要爬出暗道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些人对话的声音,他迅速的把青宇塞进袖口中,耳朵贴着薄薄的图层,屏住凝听起来。   “我说苗风,你拉到我这儿做什么?”   “你真要同我妹妹成亲?”   “哎?那是自然的事儿,师父好不容易答应我同小梦在一起,我们又到了适婚之龄,成亲之事早晚的事儿。”   “我不准。”   “管你准不准,我爱我的小梦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   “喂,你……你做什么?苗风,你没事亲我一口干什么?师弟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   “师弟……唔。”   白离城脸皮子一跳,忙神驰手指头堵住了青宇的小耳朵,暗想陆衡修这断袖的毛病原来是被这两个师弟给带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他才慢慢的把掩盖在头顶的草堆扯去,从里爬了出来,青宇也跟着醒了,它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抱着自己,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是十分的熟悉的,闲来无事就捉着那袖子张着小嘴巴啃了起来。   白离城知道它是肚子饿了,看着这里四下无人,便从树上摘了一些熟透了的果子,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先咬了一口觉得味道适中,便递给了青宇,他环顾了四周,发现此处大约处在小桃山的西侧,同他的大王洞相去甚远,离青云观倒是挺近,怪不得刚刚那两个小道士跑到这儿来偷情了,他左右走了几步,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发觉没几步远地方几颗小草灵气逼人,他再仔细的研究一番,又觉得这里的花花草草都都不是凡品,而且生长的规模十分整齐,像是有人刻意种养的,这大概是青云观的药草园子,想来他当初就是靠着凌云子的一颗聚神丹而修为大涨直接化成了人形,现在这些仙草灵芝大抵也能对他有些帮助,他拔了几根灵气最盛的仙草,一口气吞了下去,吃完之后,他仍是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便又拔了一根,舌尖传来一点又苦又涩的味道,白离城眉头一皱,潜意识的想起平日里喝那些安胎药的时候,陆衡修都会在一旁准备一些甜腻的小点心。   白离城脸色一变,暗想自己是不是被那几个断袖的给传染了,怎么老是想着恩公对他的好。      第37章      白离城也没来得及为之苦恼,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还伴随着青崖师兄,苗风师弟这几个字,他脸色一变,顾不得刚拔的几根花花草草,急急忙忙的带着青宇跑出了药园,他走的远一些了,又折了回去,偷偷的躲在了一处假山怪石之后,望了一眼来人,他们都穿着陆衡修的那般样式的道服,边缘还有些破损,有的袖口和肩膀处依稀见着几个补丁,显得有些寒酸。   比起他们来,陆衡修穿的已经体面了许多,白离城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小青宇,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几个小道士,似乎能从他们的脸上依稀见到陆衡修当年的模样。   其中一个眉端目秀的小道长出声道:“刚刚还见着青崖师兄和苗风师兄向这儿走来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另一个矮着身子拔草的少年抿唇微笑道:“他们俩一向交好,说不定现在躲着去去哪儿玩了,毓秀师兄,你看这几株仙草的排列是否有些不对?”   “像是被外人拔了一般。”被换做毓秀的少年凝神看了一会儿做出结论道。   “哎……算了,不就是一两颗青石草么?少一些也没什么关系,我听说大师兄前几日给师傅寄来了书信,说是打算要出门远行,这几年都不打算回来了,师傅看后非常生气,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二师兄天天在屋里也不知道捣鼓什么。”   “贺敏师弟,几个师兄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去多管了,先把前几日师傅传授的剑法练好才是。”   “毓秀说的对。”   他们的声音渐渐的轻了,白离城便打算转身离去,他刚,迈出步子,却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冰寒,一侧头,双目就对上了冰冷的剑尖。   “你是谁?”来人正是方才的毓秀,他刚刚同贺敏一起聊天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三色园中藏有一丝生人的气息,他凝着剑眉盯着眼前这个白皙俊秀的少年,努力的从少年的身上寻找出一些可疑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三色园里的药草味道太浓,他只觉得白离城身上既没有人气也没有妖气,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药香,有些像是青石草的味道,难道拔了青石草的贼人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   不过,他吃了青石草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青石草是给那些即将或者已经走火入魔的人用来抑制自己自己体内暴乱的真气的,若是妖怪吃了,非但不能大涨修为不说,有时候反倒被遏制住妖力。   白离城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一时之间想要集中五灵,运用仅剩的那点妖力逃跑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不由自主的又把阿吉诅咒了一番。   “为何不说话?”   “喵……”   ……?!忽然从白离城的袖子里传来一声猫叫,二人听完皆是一愣,毓秀的手中的三尺青锋又像白离城的眉心划去:“猫妖?”   白离城有些尴尬,他原本想理直气壮的反驳一声自己是堂堂的白虎大王,但是眼下的如此羸弱的身板相信更多的人愿意去相信自己是一只猫妖所化,好在青宇在他僵住的那一瞬,就从他的袖口怕了出来,露出了个圆圆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那个拿着剑指着自己的‘小阿爹’的青年道长。   白离城忙伸出手把青宇的脑袋给按回去,不想对方却在迟疑了半刻之后就抽回了剑,脸色微红道:“原来是个小猫。”   这个少年身上的妖气微弱,妖力看上去也所剩无几,却带着一只不过几个月大小的小猫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敢跑到青云观里来的,不过这个小猫妖生的圆润可爱,仔细一看还有一些眼熟,毓秀的眼睛一闪,便想起大师兄似乎十分喜欢这个类型的小动物,若是把它送给大师兄,大师兄应该会很高兴的。   白离城狐疑的看着这个面容秀美小道长,听他又道:“把它留下,你可以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将青宇抱紧了些,白离城冷冷的瞅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凭什么。”说罢,他立马后悔了,他现在可不是虎王,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倒霉蛋,而对方则是握着武器的青云观弟子,硬拼起来,他只有乖乖任宰的份儿。   “你同它,要么一起死,要么留下一个。”毓秀也冷冷的望向他,有些偏棕色的眸子在阳光微微的闪着光。   “……”毓秀的眼神让他感觉非常的不舒服,他倒退了几步,将手中的青宇藏的更加严实了一些。   毓秀一脸不高兴的威胁道:“我家师父最讨厌就是你们这些妖精,你要是落入他手中,你觉得你还能活命么?”见着白离城的神色松动了,毓秀又十分温和的说道:“况且,你觉得我会加害一只这么小的妖精么?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把它交给师父的。”   白离城这回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若是方才往常,这个骄傲的小道士还不够他一个爪子的捏的,就算是凌云子那个死老头来了,他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如今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不由得有些悲从心来。   若是……陆衡修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白离城的神色一阵黯然,看着怀里懵懂可怜的青宇,一咬牙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这么和你说吧,我正好却一只妖兽,我看它十分的可爱讨喜,就惦记上了,你把它给我,我就假装没见着你,把你给放了,如何?”   “嗷呜……”像是感觉到小阿爹的犹豫,青宇忙用小小的肉爪子扯住了白离城想袖子,可怜兮兮的呜咽着。   白离城顿觉心痛无比,毓秀从他的脸上瞧出了一丝动摇,又添油加醋道:“不如这样,你不给我,我就杀了它,再把你交给师父……”   “你保证你不会折磨于它?”   看着白离城质疑的双眸,毓秀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又不是闲得无聊,没事找这么个小东西麻烦干什么?放心你乖乖把它给我,我一定对会对它好的。”   白离城最终一咬牙,把青宇递给了他,毓秀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珠子给他道:“你身上的妖气虽弱,但也能被人看出是个妖怪,这个避灵珠给你,你把它吃下去就能遮住你身上的妖气了。”   毓秀原本是个规规矩矩的小道士,若不是为了自己一向景仰的大师兄,他也不会做出夺人所爱这般无耻之事,看着白离城一脸的痛苦之色,心中也有些愧疚,虽然对方是个妖精,可是细看来不过是比自己还要小上几个岁的少年,连妖晶都没有,成不了什么气候,虽然师父一直教导他爱憎分明疾恶如仇见着妖怪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这么个弱小的妖精,他也不忍痛下杀手,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对于这个小白团子,他到是势在必得的。   看着毓秀带着青宇远去的身影,一直都沉默无声的白离城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没发觉自己身体的异常,仍是痴痴的盯着小道士手上的小东西,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他暗自嘲笑自己生了孩子便同女人一般多愁善感,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他居然就这样丢弃了自己的孩子。   若是让陆衡修知道……   白离城心中一沉,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四周,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直到双手被粗糙的树皮磨破流出了鲜血,他才怔怔的收回手一步步的离去。      第38章      毓秀刚拎着小白团子到了青云观的大厅里,便看到几个小师弟一脸兴奋的谈论着什么,依稀中听到大师兄,回来的字眼,他耳朵一动,便拉住其中一个人道:“师弟,你说什么,大师兄回来了?”   “毓秀师兄,是啊,大师兄刚刚来的,说是要收拾东西,马上就走呢,师父想要留他一夜他都不愿意,为此师父还生气了呢。”   毓秀道:“哦,这样,那大师兄现在在哪儿?”   “刚刚说是要回房收拾东西了。”   毓秀一听,忙把小团子向袖子里一塞,匆匆的跑到了陆衡修在青云观里的住所,他一到门口,就看到那一道修长身影,那人转过头,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微微的颔首道:“毓秀师弟。”   毓秀耳根微红,他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半年未见大师兄,发觉大师兄长高了一些,轮廓也越发的俊美,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的双目,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无暇。   “师兄,我,我从路上捡到一只小猫妖,我怕师父不让我养,我能不能把它放你这儿?”毓秀一开口,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他发觉大师兄的好看的眉头在听到猫妖二字的时候轻轻的蹙起,心便是一沉,不过陆衡修却是微微一笑:“哦,小猫妖?给我来看看。”   毓秀看着笑得如同春花初绽的大师兄,那原本挂在耳坠的红云慢慢的移到了脸上,他从袖子里拿出眼泪汪汪的青宇,递给陆衡修道:“便是这个,我看他模样不错,又有些灵气,便十分的喜欢……”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陆衡修打断了,陆衡修的眼睛在看到小猫的一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乌黑的眼珠直直的盯着小团子,薄薄的双唇微微的颤抖起来:“这是……哪儿捡到的?”   小小的青宇见到熟人,立马来了精神,他蹭的跳到了陆衡修的手上,在他的手腕上讨好的蹭来蹭去,还不是发出喵呜喵呜的细细的叫声,陆衡修摸着它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沉声道:“你在哪儿捡到的?”   毓秀先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会儿,而后捕捉到一贯温文的大师兄语气里的不悦,暗叫大师兄似乎对这只小猫妖很熟悉,他脸上的焦急的申请倒是同那个带着猫妖的少年有些相似,毓秀隐约的觉得这有一些不对劲,连上啊却是面不改色道:“我从山道上捡到的,我见着它的时候它就蜷缩在那儿,模样像是被父母遗弃了,大师兄,这只猫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陆衡修的脸色明明暗暗,最终只是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不对劲,只是我十分的喜欢这个小玩意,毓秀师弟可否忍痛割爱把它转让与我?”   毓秀忙道:“既然大师兄这么喜欢,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大师兄,我听闻你打算离开师门独自远行,这可是真的?”   陆衡修有一没一下的摸着青宇的身子,青宇则是转着脑袋找着自己的弟弟,陆衡修不动声色的把它抱紧了些,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我是有这个打算,小桃山虽然漂亮,可是人总不能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也不能总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呵呵。”他最后的声音极低,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微微的带着一点自嘲辛酸之意。   “哎?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衡修的脸色在深秋的暮光变得朦胧了一些,真是还带上了一点森冷的味道。   毓秀总觉得大师兄比起先前变了一些,但究竟哪儿改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这样的大师兄有一些陌生了,眉眼还是那般,俊秀中带着一丝清冷,可是总觉得现在那股淡淡的清冷的味道变味了,乌黑的双目少了先前的温润,变得有些疏离和冷淡。   毓秀的眼神越发的痴迷起来了,这样的大师兄似乎更加的俊美端华,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点仙气。   陆衡修似乎没有察觉到毓秀的视线,他道:“时候不早了,毓秀师弟用过晚膳没有?”   “没……”   陆衡修道:“这样,听青崖说小师妹的厨艺最近大有长进,若是师弟不嫌弃可否同我一起去用膳?”   “自然可以!”毓秀觉得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道。   饭桌之上,凌云子坐在正中,两边的弟子按照长幼依次排开,陆衡修把青宇藏在袖子里,低着头扒着饭,凌云子则沉着脸,冰冷的眼神不时扫过他。   “衡修。”   陆衡修立马放下碗筷毕恭毕敬道:“在。”   “我闭关这几个月你都干什么去了。”   其他的弟子虽然仍是夹着菜吃着饭,但是动作都变慢了许多,一时之间整个饭堂都静默了下来。   陆衡修道:“弟子历劫去了。”   “……历劫?何劫?”   “弟子不想说。”   “不想说?为何?”   “弟子不想说。”   “……罢了,你长大了,为师你管不住你了。”   “弟子知错。”   “知错?你何错之有?衡修,为师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这样,时日长了,便能走出这所谓的劫数,你若是想要出门离开这儿为师也不拦你,但是你要清楚,不管你走多远,你都要回来的。”凌云子稍稍一顿又道:“这青云观掌门人的位置,为师为你留着。”   陆衡修深吸一口,道:“弟子知道。”   凌云子这才满意点头:“那继续吃饭。”   听着碗筷重新开动的声音,陆衡修却有些食不知味的嚼着米饭,心中思绪万千。   白离城为何把青宇丢掉了?之前还为了疏影同自己大打出手,为何现在把青宇给抛弃了?   难道,他为了和如姬成婚连这点情谊都不顾了么?   陆衡修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掏空了,他原本已经打算把白离城忘记,带着疏影过一些平淡的日子,可是当他看到被抛弃的青宇的时候,还是觉得失望和难过。   回到山下的住处,陆衡修打开房门,看着依然还在睡觉的疏影,微微笑道:“疏影,爹回来了,你看这是谁?”   疏影半睁着惺忪的睡眼,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懒懒的看了一眼陆衡修手上的青宇,忽然喵呜的叫了出来,整个小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与它不同,青宇一亮,他左摇右摆的挣脱开陆衡修的怀抱,蹭的跳到了疏影的床上,欢天喜地的扑到了疏影,张开小嘴巴就咬住了弟弟软软的耳朵。   陆衡修看着兄弟二人在一起嬉戏打闹的模样,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了下来,他转过身将床上的被子铺好,换下衣服躺了进去。   月色慢慢的透过窗子,带着一点点的凉薄之气,陆衡修翻了个身,想着明早是否要上山一趟,再去看一眼那曾经的山中小屋,还有那满天红云的桃花谷。      第39章      桃花谷中的景色一如往常,这里丝毫不受谷外四季的影响,自顾自将春天留驻。   淡粉色的桃花一如红云,终年不谢,配以山中的清泉流过,桃花流水,天上人间,想必那些文人墨客见到这般景致大抵都会忍不住赞叹流连一番,陆衡修虽然潜心修道多年,对于这些个风月雪月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不过这个地方有着太多自己同白离城的回忆,他站在漫天的桃花之中,想着当初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景色下对着白离城一见钟情难免有些唏嘘。   情爱之事并非自己一厢情愿是就可以解决的,事到如今他并不责怪白离城,只是原本那一刻只为白离城跳动的心已经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把青宇和疏星放在花瓣上,他靠在树旁,带着一壶陈年的女儿红一点点的就着这如画的景色饮下,每喝一口,白离城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就变得浅淡了几分。   或许,再深爱的人,经过时间的消磨都会慢慢的被淡忘,剩下的不过是那些曾经拥有的记忆罢了。   一壶清酒下肚,陆衡修整个人都有些半梦半醒了,他一手抱着一个团子,带带的看着湖光山色,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直到自己忽然听到一些声响,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样貌秀美的少年,穿着一身有些脏了却还是依稀能看出是白色的衣裳,但是露出的两条腿又过于光滑白皙,就算是脏脏的衣服也遮挡不住那一片冰肌玉骨,他身后跟着个馋着脸的大汉,口中不停地叫着小美人你你把我引到这个地方是不想与我好好的一尽鱼水之欢的污秽之语,听的陆衡修不禁的皱眉,他正打算起身的时候,那看似纤细柔弱的少年突然说了句什么,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大汉转眼之间就被少年狠狠的踢到,他一脸怒气的擦着男人的脑袋,反复的踢了几脚又脱下衣服跳入了湖里。   只见白影一花,陆衡修隐约的看到了少年那清冷秀气的面容。   白离城?!   不对,一定是他眼花了,那个人比白离城要小上许多,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而且身上也没什么妖气,明显不是白离城。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陆衡修,他洗干净之后,有些厌恶的看了自己的已经快变成灰色的衣服一眼,不过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套了上去。   他路过那个被他放倒的大汉的时候,又狠狠的踩了对方一脚。   陆衡修有一些看不过去了,他起身上前道:“你这样是要取他性命么?”   少年的身子一顿,有一些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见着陆衡修之后,脸色猛地一变,干脆把男人直接揣进了水里,而后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陆衡修有些诧异,他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一见到那一张肖似于白离城的面容,他就忍不住拦下他:“我同你说话呢。”   “与你何干?”   少年扬起冷傲又秀气的眉目有些不高兴的望向他。   “……”陆衡修暗自笑笑,便道:“的确无关。”说罢他便又回到了方才的那棵树边懒懒的靠在那儿,仍是抱着两个团子,眯着眼一副惺忪之态。   白离城一阵纳闷,难道陆衡修并没有认出他来?   他悄悄地躲在一旁偷偷的看着陆衡修,他几乎快要一个月都没见到他了,方才他一个人呆在山中的小屋里发呆,无端被一个山野的莽夫缠上,他一路走到桃花谷都无法摆脱他,只得将他引至水边,狠狠的揍了一顿,可是十分不凑巧的是,他居然在这儿碰到了陆衡修。   突然听见陆衡修声音他本能就像逃开,可是对方居然没有发现他就是白离城,对着他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生疏和冷淡,甚至到后来都不加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那儿,让他没有原来的觉得十分的不满。   为什么不多看他一眼?!难道陆衡修没有发现他就是白离城么?就算是他现在隐去了妖气,可是陆衡修不会觉得他的容貌很面熟么?   白离城愤愤的站在那儿,琥珀色的双眼在看到陆衡修手里的青宇疏影这两只小团子的时候微微的一变,转而变得温柔起来,两个面团子还是那般的干净漂亮,正抱作一团,你一下我一下的互相蹭着。   似乎过得很好。   不对,青宇怎么会在陆衡修的手里?!   青宇不是被那个叫做毓秀的师弟给带走了么?为何现在又回到了陆衡修身边?   虽然有些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但是白离城还是微微的送了一口。   也罢,比起落入陌生人的手中,青宇能回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身边这个结果要让他放心太多。   白离城充满眷恋的盯着那其乐融融的父子三人,双脚就像是粘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半分,他在心中反复叫嚣自己应该在立马离开,可是身子却十分不听话的愣在那儿。   ……难道他对陆衡修存有幻想?   难道他也得了断袖龙阳的疾病?   紧紧的抓住了一旁的枝桠,将桃花都捏碎在了手里,整个手都湿腻腻的。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白离城的眼睛越瞪越大,眉头也紧皱成小山的模样,片刻,便松了下来。   才不是这样。   他才没有喜欢上陆衡修,他只是放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罢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反复的默念着青宇和疏影的名字,白离城一抬头,十分坚定的望向了陆衡修。   陆衡修酒醒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不知道何时睡着的两个孩子打算走出桃花谷回自己山下的住处,他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背后跟着一道淡淡的视线,他一愣想着白天的那个少年居然没走,那少年小小的年纪却心肠狠毒,但是又看他似乎是独自一人,十分的孤单寂寞。   陆衡修又挪动了一下身子,明显的发觉对方仍是看着他,甚至也跟着走了几步,他一怔,立马转身道:“别跟着我。”   白离城愣愣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陆衡修为何如此冷淡,漆黑的眼睛就像是一道寒光,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几步。   陆衡修见着这张同白离城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不甘和伤心的神色,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个孩子,似乎比自己最小的师弟还要小上一两个月,整个人也太过纤瘦仿佛是一阵风就能吹到一样,再加上他衣衫破落,配上一副失落难过的表情,陆衡修就觉得再狠的话自己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同我一起走吧。”   白离城的眼睛亮了亮。   “你叫什么名字?”   穿过林间的小道,陆衡修无意的问起了白离城,后者微微一顿,而后张口道:“我叫小白。”   ……!!陆衡修复杂的看了白离城一眼,努力的静下心神:“没有姓么?”   “姓白。”   “白白?”   饶是白离城也觉得这个名字取不是那么风雅,显得过于天真,但是话一出口,便收不回来,只得点头:“的确。”   “呵呵。”陆衡修低低一笑:“白白二字倒是有趣。”   白离城一脸哀怨的看向陆衡修,陆衡修则摸摸他的头:“不过挺好听的。”   白离城眼睛突然睁大,耳根子不真气的发热起来。   陆衡修在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师弟们,在加上白离城的个头不及他的肩膀,手一伸过去就能触碰的到,白离城软软的头发给他一种非常舒适的触感——就像是摸着青宇和疏影的脑袋一样。   白离城闷闷的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摸我脑袋。”   陆衡修笑的月明风清:“哦,那我失礼了。”   “……”   “小白你饿么?”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酷似白离城的少年,陆衡修心里反倒没有了对这白离城时才有的迷恋,只剩下一些调笑的心思,甚至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那群不长进的师弟当中的一个。   “嗯。”说道饿他倒真的觉得有一些,这几天他一直都躲在山中的小屋里,一方面是不想见着自己的部下,另一方面他也想潜心修炼,早日恢复以往的功力。   肚子饿的时候他就吃一些树上的野果子,喝一口山中的泉水,已经有好几日没闻到肉香了。   陆衡修笑笑:“那行,我们这就去吃些东西。”   “嗯。”   “小白。”   “嗯?”   “你有父母么?”   白离城摇摇头,想起那个从小就丢下他的爹娘,难免有些伤心。   陆衡修看他一脸难过的样子,便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说中小白的伤心事,便道:“抱歉,是我不该多问的。”   “日后,你就跟着我吧,反正我也是一人。”   是不是人变小,心智也跟着改变了?   白离城暗自唾弃了一番,他已经孤单了这么多年,怎么因为陆衡修的两三句话而险些落下泪来。   不想陆衡修又道:“看你小小年纪就这般心狠手辣,我自然是要多看着你一些。”      第40章      白离城一时无言,他半仰着脸,看着不知何时又长高了一下的陆衡修,脱去了一身道服的小道长眉目温良一如白玉雕成,他穿着一身蓝衫白袍,像是披着蓝天白云一般潇洒。   白离城别过头,不去理会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奇妙的悸动。他低着头跟着陆衡修走了几步,陆衡修突然一顿,他没来得撤回步子,直直的撞到了陆衡修身上。   陆衡修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味,白离城的脸埋在道长的袖子里,嗅着点点的香气,脸颊便慢慢的烫了起来,他头上的陆衡修出声道:“毓秀师弟,怎么是你?”   毓——秀?突然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让白离城一怔,随即他便想起当初自己偷偷从暗道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姿容俊秀的小道长——从自己身边抢走青宇的小混蛋毓秀,他怎么会在这儿?   白离城扫了一下四周的景色,他方才一路跟着陆衡修,尚未来得及留意这些,如今一看,便发觉此处应该是小桃山脚下的小镇里的一处客栈边上。   夜影阑珊,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偶尔走过一两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偷偷的想着这里望上一眼,白离城明白,这些人并不是看他,他现在中了阿吉的计谋,整个人小的可怜,大晚上的谁会注意到他?但是自己面前蓝衣白袍的陆衡修以及他那冰雪姿容的师弟倒真是如同天边的明月星辰一般耀眼,尤其是毓秀那一双秋水一般双眸仿佛融入了星光,正饱含情意的望着陆衡修。   饱含情意?!白离城对于自己的这个认知吓了一跳,他再仔细的瞄上毓秀,只见对方也瞧见了他,对着陆衡修道:“师兄,他是谁?”   陆衡修道:“他叫做白白,是我新收的徒弟,对了,毓秀师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毓秀迟疑的看了白离城两眼,然后道:“大师兄,我……我一直都很仰慕你,我希望能跟着你一起修行。”   陆衡修道避重就轻道:“师傅不是出关了么。”   毓秀微微的抬起长长的睫毛,看着陆衡修线条优美的下颚:“我知道,可是,大师兄,我已经快要一年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而且你说的我话,我也听到了,我想你说的那样不拘于一处,四处走走,多一些阅历。”   陆衡修道:“师父知道么?”   毓秀见着陆衡修像是答应了,忙点头道:“我出门之前给师父他老人家留了一封书信,他现在怕是已经看过了。”   陆衡修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这是应该当面对师父说清的。”   “师兄!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十六了,我想做什么我自己还不清楚么?师兄,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都会干,也不怕吃苦,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陆衡修道:“你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毓秀心中一喜,立马笑道:“那,那谢过师兄了!”话一落,他就十分自觉的站在了陆衡修的身侧冷冷的瞅了一眼一脸铁青的白离城。   白离城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一句话,他站在一旁,把毓秀满脸的痴情和爱慕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偶尔的时候毓秀还会像自己投来挑衅一般的目光,让他不由得心头一跳,难道这个毓秀知道自己是那个和他大师兄通奸不对是相好过更不对是欢好过也不对总之就是同陆衡修过了将近一年的那个男人?   为了不表示自己心虚,白离城忍不住站直了一些。   走进客栈,屁股刚挨着凳子还未做热,毓秀就扯着陆衡修的衣服偷偷的在一边说着什么,陆衡修则凝想一阵,便十分耐心的一一作答。   白离城面无表情的捉着筷子戳着盘中的肉块,见着陆衡修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立马老老实实的把戳的惨不忍睹的肉块吞了下去,他一边嚼着一边想怎么这儿的厨子烧个菜都放这么多醋,酸的直冲鼻子。   白离城又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青菜,忽然听到从陆衡修的怀中传来一阵嗷呜嗷呜的轻鸣声,他一抬头,就看到青宇同疏影从陆衡修的袖子里爬了出来,大概是肚子饿了,又闻到了菜香,便忍不住出来了,陆衡修到也不急,他熟练的把小虎崽子们放到了桌上,在它们面前各自盛了一叠小米粥,小虎崽子们毛茸茸的耳朵一动,就趴在碗口,伸着粉色的小舌头,稀溜溜的的喝了起来。   白离城见着它们,眼睛就更被粘住了一般,在也挪动不了分毫,他一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反倒忘记了方才毓秀带给自己的不快。   毓秀见着了青宇,秀气的眉峰一下子就凝了起来,这个小东西他自然认得,这可是他为了讨好大师兄亲手送给他的,只是,他本是以为大师兄不过是把这小白猫当个宠物来养的,但是没想到陆衡修身上还带着个一摸一样的小玩意。   注意到毓秀的脸上的表情,陆衡修一本正经道:“毓秀师弟,一直忘记对你说,谢谢帮我带回我儿子。”   不光是毓秀,白离城想眼睛都睁大了。   毓秀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兄,你是在开玩笑的吧?它它不是个小白猫么?它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   陆衡修道:“它们的母亲不是人。”   陆衡修这么淡淡的一句,让白离城很不是滋味,这句话似乎是一语双关,生了青宇同疏影的的确不是人是他虎王白离城,陆衡修说出来,就让他觉得难过了。   他的确不是人,抛下了对这他心心念念的小道长,玩弄了他的感情还打算带着儿子同别的如姬成亲,的确怎么听都觉得他白离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大混蛋。   毓秀脸色有些古怪:“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们的娘不是人是妖魔鬼怪不成?”   白离城嘴角一抽,暗想你才是妖魔鬼怪呢。   陆衡修言简意赅:“是妖。”   毓秀追问:“是个猫妖?”难道是个漂亮风骚的母猫妖勾走了大师兄的魂?   陆衡修道:“不是,他的原身是个白虎。”   白离城眉心猛的一跳。   毓秀道:“师兄你原来喜欢那些勇猛一些女子?”   陆衡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白离城憋着笑意,细弱的肩膀也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这个毓秀,明明是极喜欢陆衡修的,怎么问出的话就这般不着调?      第41章      陆衡修淡淡的瞟了一眼白离城,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眉梢,又转脸对着毓秀说道:“关于它们娘亲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毓秀心中一亮,暗想那个抛夫弃子的妖精大嫂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口上道:“我知道了。”   白离城偷偷的看着陆衡修面上极为冷淡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像被那冰冷的目光剪除了一道口子,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低头扒了一大口白米饭,忽然觉得喉咙一卡,几粒米饭就呛近了喉咙里,他憋得满脸通红,琉璃一般的眼睛隐隐的转着泪珠子。   陆衡修坐在他左侧,正同毓秀说着什么,丝毫没发现他的痛苦,毓秀虽然瞧见了,却假装没有瞧见,只是一个劲儿的拉着陆衡修问着修道之事,白离城觉得心中一闷,他转过身,用手捂着脸,努力的想要把卡在喉咙里的米饭咽下去。   忽然觉得有人拍向了自己的后背,用的力道正好合适,那人又伸出一只手递来一个水壶,口上的声音仍是清清冷冷的:“吃饭的时候不要这么急,没有人和你抢的。”   白离城猛的灌下一口水,想着陆衡修方才摸过了他的后背,莫名的觉得心脏噗通的一跳,他先前同陆衡修同居之时,再怎么亲昵的举动都曾有过,可是这一次,对方小小的举手之劳却让他耳根子都微微的发红了。   毓秀忽然出声:“说来我还没同这位师侄好好的说过话呢。”他生的俊秀,此时在客栈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的清秀漂亮,他对着白离城微微的跳着嘴角,乌黑的眼珠子里带着一丝不屑和挑衅。   白离城心中有些不快,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一字一句道:“见过师叔。”   毓秀道:“我觉得你挺面生的,是本地人么?”   白离城道:“我自幼在山中长大,极少出门。”   毓秀道:“这样,那师侄你是怎么遇上大师兄的呢?”   白离城眼光一闪,神色里已经隐隐的参入几分不快,一旁的陆衡修忽然道:“我在山里捡到他的时候他孤身一人,我见他可怜,便收他为徒。”   毓秀没想到陆衡修会代替白离城作答,他仍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听陆衡修道:“毓秀,食不语。”   入睡之时由于陆衡修只定了一间房,三个男人同两只小白团子住进去便有些拥挤,陆衡修把唯一的大床让给了毓秀和白离城,自己在地上打了个铺子,又把两个儿子放在软绵绵的襁褓里,便和衣躺下了。   夜色如水,白离城看着床脚下的陆衡修,心中有一些过意不去,再转头看着毓秀,对方也正睁着漂亮的眼睛,冷漠的盯着他。   白离城起了个鸡皮疙瘩,毓秀道:“师侄,我总觉得你有一些眼熟。”   白离城的暗叫不好,想着这个该死的小师弟终于想起来自己同他的‘一面之缘’了么?他悄悄的向后退了一些,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毓秀冰刀一样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游移了一会儿,嘴角微微的咧起:“或许是师叔我记错了,那人分明是个妖物,怎么可能是师侄你呢?”   对于这个看似少年老成的毓秀白离城一向没有好感,再加上毓秀动不动就把师叔的自称挂在嘴边,又让他觉得有一些可笑,要不是自己受了阿吉那个混蛋的暗算,他才不会变成这幅弱鸡的模样,让毓秀这样的小东西欺负。   白离城犯困的打了呵欠,眼眸半睁的看着毓秀:“师叔,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毓秀抿着唇,忽然压低了声线,用着只有白离城能听见的声音道:“若是被我发现你骗了师兄……这后果,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离城假装没有听见,只是转了个身,拿着后脑勺对着毓秀。   毓秀暗自握紧了拳头,碍于陆衡修在一旁,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翌日醒来,一脸神清气爽的陆衡修看着白离城毓秀二人眼下的黑眼圈,嘴角微微的一勾。   三人出了客栈,陆衡修去了东市给毓秀和自己各买了一匹骏马,摸着兜里剩下的盘缠,对着个子最矮的白离城道:“白白同为师共乘一骑。”   白离城抬头,见者陆衡修一脸的坦然之色,想着对方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小的徒弟罢了,心里难免有一些失落,失落之余又想着自己若是同陆衡修坐一匹马,就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便摇头道:“不了,我可以走的。”   陆衡修道:“不要任性。”   白离城从没见过陆衡修这样的一面,他眼中的陆衡修永远都是彬彬有礼带人温和有度,不像现在这般,只是微微的冷下脸,就无形之中带来一种极大压迫感,他虽然有些不习惯陆衡修这样,可是另一方便却隐隐的觉得小道长脸上的表情真是迷人极了,对于自己的认知,他自是吓了一跳,慌不择言的道:“我……不喜欢同人太过亲近。”   陆衡修漆黑的眼睛眯了眯,他自是生的英俊,如今一身蓝色的衣衫印着那一张冰雕一般的脸,更是如玉生辉,他认真的打量起自己新手的小徒弟,小徒弟个子不过他的肩膀,头发同瞳仁的颜色都是浅浅的带着阳光的色泽,巴掌一般大小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无错,尖尖的下巴都要戳进胸膛里,显得更加的无助和可怜。   想着自己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的情景,陆衡修心里便明了了半分,他道:“既然如此,那毓秀同我骑一匹马好了。”   白离城立马睁大了眼睛,毓秀则露出了微微羞涩的笑容:“师兄,这样不好吧?”   陆衡修有些奇怪的说:“有何不可?”   白离城忽然道:“为何一定要骑一匹?!”他一说完才发现自己一张口就是满满的酸气,便有些后悔了。   陆衡修坦荡的说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白离城一时无语,立马懊悔的想起自己逃出来的时候顺手带的一堆金银财宝,便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小袋银子,对着陆衡修道:“这些钱能不能再买一匹马?”   毓秀道:“师侄,你哪来这么多钱?”   白离城对着他一咬牙,想说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山中大王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是对着陆衡修也略带惊疑的目光,硬着头皮胡诌道:“我父母留下的。”   陆衡修道:“这样也行。”便接过银子,掏出最小的一块从卖马的老板那儿买下了一匹个头最小的小母马,牵给了白离城。      第42章      白离城见到那正甩着尾巴的小马驹,眉心不由得一跳,陆衡修道:“它比较适合你。”说罢黑黑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白离城瘦弱的肩膀。   白离城觉得肩头一烫,陆衡修却若无其事的同毓秀骑上了马,对着白离城道:“白白,还不上马?”   白离城毫不费力的跨上那匹小白马,小白马倒也温顺,背着白离城就跟上了陆衡修,白离城冷着个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其在他们二人后面,忽然觉得头顶上一痛,有个小袋子掉到自己的怀里,他顺手一摸,便摸出这是自己先前给陆衡修的那个钱袋子,抬眼望向陆衡修,却只看到一个乌黑的脑门还有漆黑的发丝下一段光洁白皙的脖颈。   白离城立马别过了头。   三人一路走着到了邻近的青城,一到城中的客栈中,三人就下了马,把马安顿好之后,便在客栈里吃了一顿饭,期间毓秀问陆衡修道这一去是要到哪儿,陆衡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之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去墨城。”   一旁的白离城默不作声同两个儿子一起喝着肉汤。   墨城是个江南小城,与湖城相距四五百里,陆衡修是怎么想到要去那儿的?白离城面上没有多问,只是神情间有些疑惑,倒是毓秀大大方方的说道:“师兄是要去老家看望爹娘么?”   爹娘?白离城一怔,随即想着陆衡修居然还有爹娘,但是又想陆衡修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也不像自己自幼就被爹娘抛弃,人家回老家看望父母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陆衡修道:“嗯。”   晚上时候陆衡修单单的为白离城开了一间客房,自己则打算同毓秀一屋,白离城发觉之后,心中的不快逐渐的放大,趁着陆衡修在房中沐浴毓秀出门的空当,他犹豫良久,最终一咬牙推门而入,对着屏风后的陆衡修道:“师父。”   陆衡修方才擦洗完毕,身上随意的披了一件单衣,白皙结实的肌理若隐若现,他正擦着头发,忽然听到白离城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沉声道:“何事?”   白离城听着那声音就觉得心猛地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房内的热气未散的缘故,他只觉得面上烧的厉害,可是他一想到毓秀要同陆衡修共睡一张床,就感到钻心一般的难受,于是顾不上面子,他慢慢的走出屏风,抬起眼睛笔直的望向陆衡修道:“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斟酌了良久,才打算这般开口,先前他是想说,‘师父,我不想你同毓秀睡一个房间。’可是这么说出来十分别扭不说甚至还会让他人误解。   陆衡修长长的头发上还沾着一点湿气,他没有束起它们,而是任意的披散在哪儿,这让他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莫名的带上了一丝狂狷之气,白离城的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的避开了陆衡修。   陆衡修道:“为何不想一个人睡?”   白离城原本有些拉不下面子的,但是走出第一步之后,他变觉得顺畅了许多,他暗想反正陆衡修把他当做了个没用弱小的少年,他干脆就装成这样,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眼角溢出了一点泪光,努力想做出害怕的模样,可惜他一张脸一向摆脸色摆惯了,实在是装不出意想之中的可怜的模样,他干脆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害怕。”   陆衡修挑了挑眉毛:“害怕?”   白离城胡诌道:“嗯,一个人睡,不舒服。”   “……”陆衡修沉默的看了他几眼,在白离城差点以为陆衡修已经发觉自己正在扯谎的时候,对方忽然道:“既然这样,你便和毓秀一屋吧。”   和毓秀?白离城脸色一变,忙说道:“我……我想同师父你一屋。”   “……”陆衡修奇怪看着他:“为何?”   白离城暗骂这个陆衡修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面上老老实实的说:“我不喜欢师叔。”   “为何?”   又是为何?!如果,如果对着的不适‘白白’而是‘白离城’这个男人还会成天把‘为何’二字挂在嘴边么?白离城愤愤的想着,但是碍于现状,他只得一五一十的说道:“因为师叔也不喜欢我。”   陆衡修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有些委屈的眼神,心中一软,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摸摸他软软的头发,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这么做,他抽回了伸了一半的手臂,道:“白白,不要闹脾气,毓秀师弟为人温和谦让,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讨厌你的。”   温和谦让?白离城好笑的想起自己从第一眼见到毓秀开始人家就从没给过他好脸色过,温和谦让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暗自咬了一下下唇,想着这个不识好歹的陆衡修,他愿意睡他已经算作是不错了,他居然还要把自己推给那个可恶的毓秀,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不顾脸面的放下身段来这般恳请陆衡修。   他越想越懊恼,干脆一转身打算离去,却被人捉住了袖子,那人轻轻一拉就把他拉近了怀里,闻着陆衡修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觉得自己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而陆衡修显然也微微的一惊,他原先只是想叫住这个任性的小徒弟,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身子这般轻这般软,只是稍稍的一拽就连衣服带人的到了自己的怀中。   怀里的身体纤细而柔软,尤其是那一杆细细的腰肢,仿佛轻轻一折就断掉,陆衡修的眼睛眯了眯,他原本就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一生之中唯一的意外便是白离城,但是对这这个同白离城相差甚远的少年的身上,他居然有一些心猿意马起来。   两道剑眉猛地皱了起来。   好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陆衡修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白白’梨花一般的侧脸,心中的疑惑逐渐的加大。      第43章      陆衡修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一片坦然,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会儿,就把白离城轻轻的推开道:“若是真的觉得害怕,就和为师睡一屋。”   白离城还未从方才那亲昵的姿势中清醒过来,他心中隐隐的闪过一丝失落,可是又觉得如蒙大赦,如果方才不是陆衡修先推开了他,他自己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拒绝陆衡修的怀抱。   难道……他喜欢上了这个小道长?   白离城的眼睛微微的睁大了一些,他先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只是以往他总是沉浸在着陆衡修给予的温情之中,认为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他也总是觉得自己与陆衡修之间不过是恩公与报恩人之间的关系,至于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切虽然不是他所想的,可是事实上他居然为了陆衡修生了两个孩子不说,甚至到了现在,他对于恩公居然产生了一丝心动?   亦或是早在山中小屋之中的岁月里,他就已然动了心?   不,不会的,他怎么可以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呢?他难道真的同阿吉一般是个断了袖子的妖怪?   就在白离城心乱如麻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嗷呜嗷呜的声音,他一侧头,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伸着小爪子爬了过来,满脸兴奋的看着他。   走在前面一点的青宇先是咬了一下旁边弟弟的耳朵,看着疏影果不其然嗷嗷痛叫了几声,趁着陆衡修还未找他算账之际,就立马跳到了白离城的怀里,讨好似的亲着白离城的手指头。   陆衡修的心思立马回了身上,他见到大儿子又一次的欺负起可怜瘦小的疏影,立马沉下了脸,但是青宇跑得快,三步并两步的躲进了白离城的怀里,白离城手足无措的抱着它,他看看怀里可怜兮兮的青宇,又望望一脸不快的陆衡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陆衡修道:“白白,把它给我。”   白离城犹豫了半晌,他跟着陆衡修这么多天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到了自己的儿子,对于青宇方才的调皮捣蛋他也觉得非常生气但是怀里暖暖软软的小东西又让他实在不忍心去说它,陆衡修见状,便向前跨了一步,沉声道:“白白,把我的儿子给我。”他可以强调了儿子两字,无意让白离城心中溢出一丝窘迫,青宇看着自家阿爹生气了,立马转头抓住了白离城的衣襟,张开小小的嘴巴道:“阿娘,怕!”   ……   不光是白离城,陆衡修也是诧异了一下,而后有些尴尬的看着白离城道:“它太调皮了,方才他只是无心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离城却道:“它……它会说话了?”方才青宇开口发出人言的时候,他觉得脑子里一轰,根本无法顾及这个小东西说了什么,只是觉得满心的喜悦仿佛要把整个身子都盛满了。   陆衡修以为白离城没见过从一只小白虎会说人话,一时觉得惊奇和害怕,立马道:“为师先前曾对毓秀说过,我的两个儿子是我同一个妖精所生,会说话也不会稀奇。”   白离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它们这几日都不曾说过人话……”   陆衡修摸了摸疏影的软软的小耳朵道:“青宇比较聪慧,早在七八日之前就会说话了,不过能说的也就只有几个字而已。”   言下之意疏影还是不会说话,又加上天生弱小才会沦落到天天被自己的大哥欺负的地步。   白离城心疼的看着可怜的小疏影,对着陆衡修道:“师……父,以后就有我来照顾它们两个吧。”   青宇一听心中一乐,立马道:“阿娘,高兴!”   白离城终于发现了青宇口中的奇怪的称谓,他僵硬的抬起头对上了陆衡修漆黑的眼珠子。   陆衡修道:“青宇,不可胡言。”   青宇依旧我行我素的舔着白离城的手臂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阿娘,喜欢!”   白离城暗想,他一定要找个日子让青宇叫他阿爹才行……   陆衡修佯装没有听见,他看着白离城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马上同我一起休息吧,不过。”他话音一转,有些为难的说道:“青宇此刻醒了,要在他哄他入睡就有些麻烦了。”他手中的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眯着眼睛睡着了,在睡梦中还捂着自己的小耳朵生怕又被哥哥咬了去。   白离城道:“我可以……哄哄他的。”   陆衡修道:“他们倒是很喜欢你。”   白离城面上一红,想着自己是这两个小东西的亲爹,它们不喜欢他喜欢谁去?   陆衡修忽然又道:“白白,我总觉得你像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白离城立马睁大眼睛向他看去,陆衡修又苦笑道:“罢了,大概是我眼花了。”他的声音压低了些:“他现在应该呆在小桃山里当着自己的山大王,身旁又有如花美眷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是也没避着白离城,白离城稍稍竖起耳朵,就能听个一清二楚,他忽然觉得有一些心酸,抱紧了怀里的小白面团子。   毓秀一推开门,就瞧见了这幅景象,大师兄正低着头苦思着什么而那个妖精变的白白正坐在大师兄的床上手里抱着大师兄的儿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搞,搞什么?他不过是出门买个干粮怎么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大师兄不是同自己睡以屋子么?   陆衡修见着了他,立马道:“毓秀,今晚你睡隔壁。”   ……!!毓秀一惊:“师兄,为何这样安排?”   陆衡修不解的看着他:“在哪儿休息不都一样么。”   毓秀苦恼的看着这个不通人情的大师兄,恰好看到了白离城嘴角的哪一点浅淡的笑意,心中的怒火更甚,他说道:“的确都一样。”而后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到了隔壁的客房。   陆衡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对着白离城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白离城点点头。   夜色蒙蒙,陆衡修早早的睡着了,月光打在他安详的睡容上,一切都静悄悄的,白离城翻了个身就睁开了眼睛,默默的深处手,摸了摸那一张如玉一般的面容,手指头刚触碰到光滑的肌肤就觉得指尖传来一点灼人的热意,让他瞬间又把手缩了回去。      第44章      白离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身边的床位早就空出了一大截,两个白团仍是谁在一边,只是不见了陆衡修,青宇发觉白离城醒来,原本佯装睡着了的眼睛忽然睁了开了,黑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着转,望着白离城:“阿娘!抱!”   白离城睡眼朦胧的看了它一会儿,再听到阿娘二字的时候忽然清醒了,他愣了一阵,身子就靠了过去,伸出双手把小小的青宇抱了起来,他仔细的打量这个天生调皮的大儿子,它的脸圆圆的,眼睛黑黑的,怕是遗传了陆衡修的那一双寒潭一般的黑眼珠子,它的鼻子圆圆的嘴巴小小的——一时之间也无法看出它的相貌是遗传了父母之中的哪个,青宇见到自己的阿娘盯着它看,便歪了一下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阿娘?”   白离城头皮一炸,立马沉下脸佯装不高兴的样子道:“不是阿娘,是阿爹。”   “阿娘。”   白离城道:“阿爹。”   “阿娘。”青宇也急了,它干脆伸出爪子抓起白离城的衣领,粉色的小鼻子在白离城身上仔仔细细的嗅了一圈,然后一脸坚定的说道:“就系阿娘!”   白离城无奈的捏了捏它的耳朵。   “嗷呜……”疏影也醒了过来,它扭了扭见着那个烦人的大哥缠上了阿娘立马十分满意的闭上眼睛准备睡上一个回笼觉,却被青宇给打断了,青宇一脸开心的从白离城的怀里蹦出来,肉肉的小脚踩着疏影的尾巴,抬起小小的下巴道:“阿娘,看弟弟!”   白离城连忙把青宇拎了起来,沉声道:“不可以欺负疏影。”   青宇不解的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什么系欺负?”   白离城道:“你每日对弟弟所做之事便是欺负他。”   青宇默默的盯了疏影几眼忽然抿住了小嘴巴,白离城正诧异的看着它,青宇又道:“如果弟弟又不见了怎么办?”   白离城微微的一怔,想着先前疏影被陆衡修夺走,徒留青宇在自己身边的那几天,他本以为青宇年纪尚小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没想到青宇这么一说无疑证明了青宇其实非常在意那一件事得,小小的青宇转着身子脑袋对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白离城,小心翼翼的说道:“阿娘,你说爹会不会又不要我们带着弟弟跑了呢?”   白离城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个过于聪慧的大儿子似乎误解了什么,不过事实也的确是这般,陆衡修抛下他们父子二人带着疏影跑了,可是其中曲折白离城却是怎样都无法开口对青宇说的,他把青宇抱紧了些,低声道:“不会的,没有人会不要你的,你爹和我会永远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们的时候。”   不需要?青宇又有一些听不懂了,白离城却暗自神伤了一会儿,他自幼就没有爹娘,对于情情爱爱之事也只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无人教他应该怎样去爱人,当他明白自己原来对着小道长也怀有这样的心思的时候已经晚了许多,面对自己的儿子他更加不希望青宇会重蹈他的覆辙,青宇天资极好,不过几个月居然能开口说话,而小儿子疏影就不太一样了,疏影怎么看都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白虎,而且性格又过于的温吞,只有被自己哥哥惹的烦了才会嗷嗷的叫上两声,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小东西都是自己的儿子,他要在它们的成长力担负起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抱紧了怀里的青宇看着有些委屈的疏影,白离城一弯腰把疏影也抱了起来,疏影一到白离城的怀中,就眯起了小眼睛,高高兴兴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打着盹。   不会再丢下你们的。   白离城暗暗的想着,他低着头看着正在打闹的两个小东西,心里满满的全是暖意,所以当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他也没有发觉,陆衡修洗漱完毕之后一会客房就看到小徒弟白白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抱在怀里,面上一片温柔之色,这不由得又让他想起了白离城,他同白离城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他抱着孩子,白离城的面上一直都是淡淡的,也瞧不出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生下的两个小东西,而白白虽然十分肖似于白离城,但是很多方面又是大不一样的,陆衡修看着白离城还在低头发呆,便轻轻的扣了扣门板道:“白白。”   骤然听到白白二字,白离城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抬起头,见着陆衡修那一张俊秀的面容忽然想起白白说的就是他,连忙应道:“师父。”   陆衡修微微的一挑眉:“既然醒了,就去梳洗一下,然后同为师下楼去吃早点。”   白离城把两个小东西放好,在从床上下来,他身上就披着一件单衣,间或能看到薄薄的衣衫之下的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陆衡修道:“以后穿衣服整齐一些,不要这般邋遢。”   白离城也觉得自己两条腿凉飕飕的,他忙套上裤子,又听到陆衡修道:“我的两个儿子似乎真的很喜欢你。”   白离城手上的动作一停。   这是陆衡修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他的口气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疑惑和不解,白离城背对着陆衡修,在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穿好了衣服。   等到白离城梳洗完下楼的时候只看到陆衡修一人在桌子边坐着,他也不多问,自顾自得低着头吸着红豆粥,等到肚皮有些饱了,才放下碗有意无意的说道:“师父,怎么不见毓秀师叔?”   昨夜毓秀吃醋的模样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难免有些责怪起这个过于俊俏的小道长来,比起一年之前,陆衡修脸上的轮廓更加的俊美成熟长此以往下去,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子会为色所迷,白离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陆衡修吃相斯文,他听见白离城的疑问,手上的动作一停,道:“观中有急事,招他回去了。”   陆衡修的模样不像是胡诌,但是白离城又想不通那个又破又穷的青云观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他嗯了一声,便低头把剩下的粥喝光了。   没有了毓秀,白离城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他面上仍是尽量的克制住自己,但是嘴角还是溢出了一点笑意,陆衡修见着,便说道:“白白你似乎很高兴?”   白离城想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居然如此明显,索性说道:“是有一些。”   陆衡修眼里也勾出一点笑:“让师父猜猜,白白你是不是因为毓秀不在就觉得高兴了,嗯?”   他这般开玩笑的口吻在白离城听来只觉得亲昵无比,尤其是那一声有些不正经的嗯配着他极为正经的神色更让白离城觉得无所适从,他暗想自己的身体变小了难道心智也跟着变小了?   陆衡修发觉自己的小徒弟耳根微微的红了,有兴起了玩笑的心思:“让师父再猜猜为何毓秀不在你就这般高兴,是不是觉得师父对师弟好之后就不会想着你了?”   白离城惊疑的看着陆衡修,在他心中小道长永远都是那一张冷淡又不善言辞的模样,怎么最近变得如此的奇怪?难道这个陆衡修也是个妖怪变的?而那真正的陆道长则被妖怪给吃了?   他斟酌着也言辞,迟疑的开口道:“师父为何这样说?”   陆衡修轻轻的摸了摸他头上柔软的发丝道:“我见你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想着这是不是因为师弟的缘故,如果真是这样,我则要对你说上几句。”   “嗯?”   陆衡修恢复了平日里的正经神色:“我就白白你这么个徒弟,现在这样,将来也是如此。”   只是……徒弟么?   白离城难免有些失落的看着他。   陆衡修又微微笑道:“你毓秀师叔被派去寻人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今日开始就我们两人了,等下你收拾一下,买一些干粮就要出发了。”   派去寻人?青云观里居然丢了人?   不过白离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研究青云观里的事儿,他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跟着陆衡修出了门,进了马厩则看到一大一小两匹马正啃着草懒洋洋的甩着尾巴,白离城不满道:“师父,为何我还是骑这匹马?”   陆衡修道:“另一匹被毓秀骑回去了。”   白离城道:“我不想骑这个。”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曾是个白虎大王,居然让他骑这么一匹小母马,真是丢死人了。   陆衡修上下扫了他一眼:“等你长高一些再说。”   言下之意则是现在的白离城太过矮小瘦弱,驾驭不了一匹高头大马。   白离城愤愤的瞥了他一眼。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等到墨城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风雪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个南方的小城里,四处浅浅白白的一片,陆衡修的老家在墨城的南面,白离城一路跟着他,心中有一些紧张,他在脑子里已经把陆衡修的爹娘描绘了无数遍,想着陆衡修的模样是像他爹多一点还是像他娘多一点,他又想自己见到陆衡修的爹娘应该说些什么,他忽然想起凡人常说的一句话——丑媳妇要见公婆,他现在这般紧张和忐忑到真的像是第一次同公婆见面的媳妇一样。   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白离城一抬头才发现陆衡修已经走远了,连忙一路小跑跟了过去,二人越向前走,路上的景色也愈加的荒芜,直到陆衡修进了一片坟地他才停下了脚步。   ……?白离城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想着这儿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就看到陆衡修扑通一声对着一块墓碑跪了下来。   “爹,娘,孩儿不孝,这么久了才来看望你们。”   白离城盯着那一道就算跪在那儿也是笔挺的如同青松的一般的身影。   陆衡修也是个孤儿?      第45章      陆衡修起身抱过白离城怀里的两个儿子,又跪在墓碑前道:“爹,娘,孩儿不孝,同妖生下了两个儿子。”说罢,把青宇同疏影向墓碑前推了推。   “青宇,叫爷爷奶奶。”   青宇见着陆衡修一脸的严肃,忙乖乖的说道:“爷爷,奶奶。”   陆衡修眼神柔和了些:“他们虽然是妖精所生,但是都是十分的乖巧听话的。”   白离城默默的在一旁听着。   “孩子的母亲抛下了我。”   白离城的眼神闪了闪。   陆衡修又磕了几个头:“可是,我不曾后悔。”   我不曾后悔这五个字如同一道天雷重重的击打在白离城的心上,他呆呆的望向陆衡修,在昏黄的天色下,陆衡修的脸有一些模糊起来,唯有那一双乌黑的双眸如同天边的寒星一般亮的灼人,他在爹娘的墓碑前又跪了许久,这才起身,对着白离城道:“走吧。”   白离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低声说:“师……父,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那个抛下你的妖精么?”   陆衡修道:“恨有何用?”   白离城扬声道:“他这般对你——”   陆衡修面色一寒:“别说了。”   看的出陆衡修的心情极差,白离城便噤了声,二人祭奠过陆衡修的爹娘之后,又折回了城里,他本以为陆衡修要带他去住客栈,不想陆衡修一路左拐右拐的到一处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屋子门口,轻轻扣了扣大门,但听吱呀一声,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缓缓的打开了门,她瞧见了陆衡修,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小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陆衡修道:“王婶,我回来了。”   王婶拉着陆衡修的衣袖,打量了陆衡修半晌,颤声道:“真的是小少爷,小少爷你长高了好多,王婶记得当初你走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大,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小少爷你已经长得和老爷一般模样了,若是小姐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陆衡修道:“姐姐……还未嫁人么?”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来人有着一张同陆衡修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蛋,不过五官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她见到陆衡修,立马上前,狠狠的捏住了陆衡修耳朵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衡修的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抱歉,姐姐,我回来晚了。”   陆香雪道:“知道回来就好。”她眼里隐隐的带着一点泪光:“当年你被那个牛鼻子老道带走的时候,你知道姐姐有多伤心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过,姐姐差点以为你要被那老东西给折腾死了。”   陆衡修艰难的说道:“姐姐,师父不是什么牛鼻子老道。”   陆香雪擦着眼泪道:“我管他去,骗走了我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衡修道:“姐姐,我这次回来,打算住上一些时日。”   陆香雪道:“哼,怕是被那老玩意欺负了吧?”   陆衡修无奈的看着自家姐姐,他姐姐只比他大一岁,他七岁那年,跟着父母去山中游玩,不想在半路之中碰到了凶恶的妖怪,爹娘为了保护他同姐姐双双惨死在妖怪口中,他眼睁睁的看着妖怪吃掉了自己的爹娘又一步步的转向他和姐姐的时候,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色若冰雪的年轻道长,他手腕一转,寥寥几剑就杀死了那恐怖的妖怪,他转头看了一眼小小姐弟二人,对着陆衡修道,我见你资质不错,可愿做我的徒弟?   陆衡修当时眼睛一片血红,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   他自小就暗暗发誓要杀进天底下的一切妖怪,只是伴随着年龄的成长,他逐渐明白,妖怪同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好人必有恶人,妖怪之中也不乏心善之辈,当他喜欢上白离城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一些愧疚,但是他当时为情所迷又想着白离城却非恶妖,便努力的说服了自己一番。   这一切白离城都未曾知晓。   陆香雪瞧见了白离城,眼睛一亮道:“阿修,这是谁?”   陆衡修道:“我收的徒弟。”   陆香雪扑哧的笑了出来:“你不过才十八岁,也学着你那师父收起徒弟来了。”她又把头转向了白离城,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白离城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些:“我叫作白白。”   “白白,真是个可爱的名字。”陆香雪捏了捏白离城脸上的一小块皮肉,觉得手感滑腻腻的非常的舒服,便道:“阿修u,你收的这个小徒弟真是可爱。”   白离城几番被人称作可爱,心里已经泛起一丝薄怒,他的脸颊有些红了,微微的侧过头,这一切都被陆衡修看在眼里,陆衡修心情甚好的说道:“白白的确很招人喜欢。”   白离城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许多,他不满的扫了一眼陆衡修,后者则气定神闲的看着他被自家姐姐搓圆揉捏着。   好在青宇同疏影及时的发出嗷嗷的轻叫声,陆香雪而动一动,转头就看到陆衡修怀里的两只小白面团子,她忙撇下白离城,一把抱过了疏影道:“阿修,你怎么养起猫儿来了?”   陆衡修不动声色把青宇藏得严实了一点:“姐姐,这是白虎。”   陆香雪挑了挑高挑纤细的眉毛:“白虎?你养老虎做什么?当坐骑用么?修道之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陆衡修道:“不是坐骑。”   白离城不满的瞪了陆香雪一样。   陆香雪道:“那是什么?别同我你是养着当宠物玩的。”说罢小小的捏了一下疏影软软的耳朵。   陆衡修抬起了那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那是我儿子。”说罢又把青宇提了出来,在青宇软软的耳朵边说了几句,青宇乖乖便的叫道:“姑姑!”   陆香雪一愣,一旁的王婶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她虽然没有听见姐弟俩在说什么,但是也隐约的察觉到一丝异样:“少爷,小姐,出生没事儿了?”   陆衡修道:“没什么。”他又低声道:“姐姐,进屋再说。”   陆府的大厅之中,白离城站在角落里,陆衡修把自己同白离城相遇的始末大致的同陆香雪说了一遍,期间他将白离城的性别修饰的非常模糊,陆香雪听到白离城撇下他们父子三人要同他人成亲的时候,脸色大变,道:“什么?那个女妖精居然敢不你?!”   白离城眉心一跳。   陆香雪又指着陆衡修的脑袋道:“阿修,不是我说你,这些妖精鬼怪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忘记爹娘是怎么死的了么?他们是被妖怪活活吃掉的!你居然又和妖怪纠缠不休,你对得起爹娘么?”   白离城的眼睛徒然睁大了,他怎样都没有想到陆衡修的爹娘居然是死在妖怪的口中,他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陆衡修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陆衡修应该是极其痛恨他们这些妖精鬼怪的吧。   白离城的心里隐隐的泛出了一丝痛苦之意,就算是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陆衡修,陆衡修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陆衡修不紧不慢的对着陆香雪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情之一字也不是我可以把握的。”   陆香雪道:“什么情情爱爱的,你才几岁就这副德行了?那妖怪跑了就跑了,你还记得对门的小薇么?她今年已经十六了,模样生的真是标致极了,她上回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陆衡修低声的笑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变成红娘了?再者修道之人,本应该清心寡欲,婚嫁之事……”   “闭嘴,你都回来了,还修道个什么劲儿,再说,道士原本就能娶妻生子,不是只求顺其自然即可么?你明天同姐姐去看看人家小薇,看过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的。”   白离城还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就又听到陆香雪这么一说,他觉得脑子一轰,身子就不受控制的走上前拉住了陆衡修的衣摆。   陆衡修转头看向了这个个子矮小的小徒弟,白离城道:“师,师父,我困了。”   陆衡修点头对着陆香雪说道:“姐姐,可有客房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   陆府之中长年就住着陆香雪和王婶,除了陆衡修的房间日日都打扫一番之外,其他的房间都结了的几层蜘蛛网,所以到了这一夜仍是陆衡修同白离城睡一个房间。   陆香雪看着紧紧的拽着陆衡修衣服的白离城,心中有一些奇怪,但是也说不上来哪儿怪,便由他去了。   夜半,白离城睡到一半,忽然觉得身边的人似乎起来了,耳边还传来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他微微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陆衡修披着一件外衣,笔直的站在窗边。   “师父?”白离城揉了揉眼睛。   陆衡修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红色的帖子,良久都不曾开口。   “师父?怎么了?”白离城光着脚丫下了床,走到陆衡修跟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陆衡修慢慢的转过头了,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没什么。”   白离城看到他面上露出这样的神色,心里忽然难过极了,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口气中隐隐的带了一点急迫之意,脸上的表情在陆衡修看来,是像极了白离城的,他原本就因为白离城烦恼,心里也隐约的觉得不耐烦了,他干脆道:“没什么,不过是——青宇同疏影的娘要成亲了,送来了喜帖罢了。”   成亲?!白离城心里咯噔一声,脑子也完完全全的清醒了。   他白离城居然要成亲了?而他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第46章      白离城深深的震惊着,他的脑子里飞快的构想了几种可能,他记得自己临走之前给阿福留了一张信笺,只是说自己要闭关几月,同如姬的婚事也要拖延,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会有一个‘白离城’寄来喜帖给陆衡修并且邀请他回去参加‘白离城’的婚礼。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衡修直直的站在那儿,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他低头凝望着自己手中的帖子良久,忽然出声道:“不早了,先休息吧。”   白离城向前走了几步,悄悄的瞄了几眼桌子上的喜帖,佯装好奇的说道:“师父,师娘不是已经同你成亲了么?”他说道‘师娘’二字的时候,脸色微微的一红。   陆衡修眼睛微微的一阖,像是掩尽了无尽的寒光:“睡觉。”   他的口气冰冷,白离城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委屈极了,当初陆衡修对待他哪有这样过?每天都是轻言软语,更别说给他脸色了,白离城暗自瞪了他一眼,不自觉地翘起了嘴巴,转身就爬上了床,他刚钻进被子里,疏影就爬过来了,它伸出肉肉的爪子捏了捏白离城翘着的嘴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白离城湿湿的眼角。   他摸了摸二儿子头上的几根呆毛,疏影舒服的眯上了眼睛,一边的青宇见了也跟了过来,不过它对自己的小阿爹兴致缺缺反倒捉起了疏影,舔起了疏影的小脸来。   白离城心中的郁闷之情也因为它们的这一点小动作而消散不少,他瞟了眼仍是站在那儿的陆衡修,见着陆衡修正换下衣裳准备上床了,立马转过头专心致志的逗弄起两个儿子来。   他表面上正同儿子们玩耍,但是暗地里却竖起耳朵偷偷的听着陆衡修的动作,床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换衣服的声音,又听见那人掀开了被子,整个人躺倒了床上,白离城不由自主的向里缩了缩身子,耳边忽然冒出个声音:“你再向后退,便是要掉下去了。”   白离城不理会他,仍是看着青宇同疏影,陆衡修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再过几日我便回湖城一趟。”白离城立马转头,看着陆衡修那一张俊秀逼人的面容,他的嘴唇动了动,突然好想说出自己就是白离城,那个在湖城的‘白离城’是假的,但是千言万语一到了嘴边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沉默了半晌,陆衡修却接着说道:“到时候你是呆在这儿还是同我一起去?”   白离城的眼睛闪了闪,说道:“我同师父你一起去。”   陆衡修道:“白白,或许我要同你说清楚一点,青宇同疏影的娘不光是妖精。”   白离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陆衡修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是个男的。”   白离城暗想这点他当然知道,难道他白离城变成了女人不成?但是他面上还得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怎么会?”   陆衡修道:“他天生体制特殊,即使身为男子也能受孕生子。”   白离城从善如流的把眼睛睁大了些,陆衡修道:“吓到你了么。”   白离城立马说:“没有没有,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奇怪?”   白离城犹豫看会儿,才说道:“我只是奇怪他要同谁成亲。”   陆衡修眼眸里露出一点苦涩之意,最终平静的说道:“他要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是每一字都像是锤子一样重重的击打在白离城的心上,白离城咬了咬嘴巴,抬起眼角望向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他了么?”   陆衡修却面带倦意的说道:“睡吧。”   他没有直接的回复白离城的问题这然白离城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大了,他辗转了半晌,终究还是无法入眠,他看了看已经熟睡了陆衡修,悄悄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桌子边,拿起喜帖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当他注意到帖子上熟悉的字迹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了。   真的是他写的。   手指头一一摸过上边的烫金的字迹想着究竟是谁捏造了这些,还是他其实就是白白而不是白离城呢?   无端的想起一句诗来。   庄生晓梦迷蝴蝶。   究竟是庄生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庄生?他究竟是白离城还原本就是白白?白离城茫然的站在那儿,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妖生了,他的前半生过的太过如意舒心,他似乎跳过自己应有的成长的阶段,服下聚神丹之后他一跃龙门成了高高在上的白虎大王,着过程太过一帆风顺,等到现如今他被阿吉陷害变成了这幅模样他才有一些后悔。   若是当初他安安分分作为一只小妖修炼着,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走过来,他的妖生会不会大不一样?   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   白离城挫败的倒退了几步,坐在在了凳子上,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睡得正熟的陆衡修,这一坐就是一晚,直到清晨的雾气慢慢的从窗户和门檐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沾染上了他的衣角,让他觉得有些冷了,他才回过神来。   他估摸着陆衡修快醒了,便拍了拍脸,爬到了床上装作睡着了一般,不多时,陆衡修便起身了,他的动作极轻,就连拉开门的声音也是悄声无息的,静到白离城暗想如果有一天陆衡修连这个徒弟白白都不要了,他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呢?   陆香雪早就醒了,她梳洗完之后,换上了一身淡黄色的新衣服,见着陆衡修从屋里出来,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上前拉住了陆衡修的衣袖道:“阿修,你起来了?来来,姐姐带你去城里逛逛,你许久没有回来了,一定对这儿不熟了。”   陆衡修道:“我先前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同我离家那会儿差别不大。”   陆香雪脸色一沉:“你这傻孩子,我叫你去便是要去的,你看看你,穿的这么破旧,想必你师父一定十分的抠门,姐姐带你去做几套新衣服,我陆家的男儿怎可穿的如此寒碜?”   陆衡修有些为难的说道:“恐怕不好吧,男子汉何必在意那些。”   陆香雪一咬银牙:“不穿的好些,怎么娶媳妇儿?”   陆衡修听见媳妇二字,脸上露出了一点苦笑,他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了自己的徒弟白白正站在房屋前,脸色煞白煞白的。      第47章      白离城等陆衡修起来了才从床上坐起来,佯装自己刚刚才醒,揉着眼睛出了房门,听到了陆衡修同陆香雪的对话,听到陆香雪要为陆衡修许配婚嫁的时候,他只觉得气血一阵上涌,心里跟着猛的一抽。   他还怔在哪儿,陆香雪又挑起细细的柳眉道:“怎么听到媳妇二字又傻了?你要妖精老婆没了也好,阿修你这般品貌,什么姑娘找不到?”她一边说一边挺起了不甚丰满的胸脯,骄傲的挑起了嘴角:“我家弟弟这样神气,想嫁给你的姑娘多得是呢!”   陆衡修看着她不加掩饰的骄傲的神气,也忍住了笑,道:“姐姐说的是,可是姐姐作为家中长辈都未急着嫁娶,我一个做弟弟的,又怎么可以着急呢。”   一旁正在扫地的王婶忍不住插嘴道:“小少爷这儿是哪儿的话,城里最有名气的季公子可是天天巴巴的跑来提亲呢,小姐一直都念着你,始终不愿意答应呢。”   陆衡修收起了调笑之色,一脸惭愧的说道:“抱歉,姐姐,我回来晚了。”   陆香雪擦了擦眼角:“死孩子,知道回来就好,阿修,姐姐倒是要问问你,你以后还走不走了?”   陆衡修道:“我原本是想离了师门之后,就四海为家,到处看看……”   陆香雪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去,去,去,什么四海为家?这儿才是你家!你给我乖乖的呆这儿,娶个娘子好好的过日子,爹娘在地下看的也安心,况且,你也不希望你那两个儿子没有娘照顾吧?”   陆衡修不说话,但面上已经露出一丝动摇之色,陆香雪又趁热打铁的说道:“说到那俩个小东西,他们可有名字么?”   陆衡修答道:“大的叫做陆青宇,小的叫做……白疏影。”   陆香雪道:“怎么名字还不一样?一个姓陆一个姓白的。他们何时能化作人形?”   陆衡修道:“小的随我姓,小的则同他们的娘亲一个姓,化形之事不便急于一时。”   陆香雪讶然的盯了他一会儿,最终说道:“算了,你先于姐姐去裁缝铺里看看衣服。”   白离城一直都站在那儿,他偷偷的听着二人的谈话,当他看到陆衡修并没有拒绝陆香雪让他成亲之时,心里的抽痛更加的强烈了,他有些无措的看着陆衡修的背影,却发现陆衡修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似乎无意的向他这儿一瞥,脸上捎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白离城手中的拳头握紧了些,难道自己被陆衡修发觉了?他在一边站了半天,最终陆衡修只是对着他说道:“白白,我同姐姐出一下门,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么?”   白离城茫然的摇摇头,陆衡修见着他,脸上露出个笑容来:“白白喜欢什么东西?姐姐给你弄来,米香楼的茶点味道不错,不过味道甜了些,不知道白白你喜不喜欢。”   陆衡修见者白离城猛地一垂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不由得的插嘴道:“我小时候似乎是喜欢的。”   陆香雪给了他一个白眼,又捏了捏白离城的脸皮子笑眯眯的说道:“你别看你家师父总是板着一张脸,其实他小时候可调皮了,十个指甲里没有哪一天不灌满污泥的,我每天都得捉着他的爪子去洗,你也别害羞,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就和姐姐说。”   白离城耳根子红的厉害,他听着陆香雪不停的自称着姐姐,又想起自己同陆衡修之间的关系,不由得带入起来,这么一想,心情便有些微妙了。   陆香雪见他人又小又喜欢害羞,便忍不住继续逗弄他道:“白白你今年多大了?这么害羞可是不好的,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还这般扭扭捏捏的,这可怎么生好?”   白离城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一层薄怒之色,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气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他的自尊不许与自己表现出如此脆弱的心态,暗自唾弃了半晌,听见陆衡修在他上头说道:“姐姐,不要拿他开玩笑了。”   陆香雪恋恋不舍的捏了捏白离城细滑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同陆衡修出了家门。   白离城同王婶二人坐在家中,王婶见他生得清秀,却不爱说话,一派的斯文模样,心中便有些好感,不停地拉着白离城白离城说长道短,白离城面上努力的应承着,心中却是叫苦不迭,王婶年纪一大把,人年纪大了,话也多了,可是耳朵又偏偏不好,她问什么,白离城便答一句,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却是听不清楚的,又让白离城不得不重复了一遍。   时间长了,白离城便觉得不耐烦极了,王婶话题一转,说起了陆衡修,这让白离城又不得不专心的听起来。   王婶说道小少爷小时候的奶名叫作宝儿时,白离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现在一副少年模样,没有了当初的冷硬之气,轮廓圆润了些,他这一笑,眉目弯弯的,浅色的双目如同蓄着一泓清水,王婶看着,不由道:“白少爷真是个神仙人物,你这一笑比对门的小薇还要漂亮呢。”   白离城听到小薇二字,心中就想起了一道警钟,这名字他已经听了不下三四次了,现如今王婶又拿他同小薇作比较,他心里难免产生一丝想要把对方比下去的奇怪的想法。   这时,陆衡修同陆香雪也恰好回来了,陆衡修换上了一套簇新的衣衫,整个人愈加的风神俊秀,他打开门,带了一点风雪,片片的挂在他的发丝和肩头,如同细碎的花瓣一般,白离城略微迷蒙的看着他,想着陆香雪说的对,她家弟弟这般的人品,何愁找不到妻子。   一旁的陆香雪则微微笑道:“白白,你来试试这一套衣服,方才在铺子里见着了,觉得特别的适合你,便一起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手里拿出了一套雪白的衣服,递给了白离城。   白离城忙谢绝道:“不行,我不缺衣服的。”   陆香雪却是道:“什么缺不缺的,你看看你,穿的你和你家师父一般灰不溜秋真是难看,来来,既然是白白,就要穿穿白衣服,你皮肤白,传上去一定像个雪人一样可爱。”   白离城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陆香雪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小小年纪说和就和你师父一般老成了。”   白离城抬眼看了看陆衡修,后者则默默的点了点头。   待到白离城换好衣服,陆香雪忙拉他的胳膊道:“我就说吧,白白你穿上这一件一定好看,是不是,阿修?”   陆衡修却没有答话,他直直的看着白离城,忽然有些不确定的轻声的说:“白离城?”   白离城浑身一僵,陆香雪也道:“什么白离城?”   陆衡修这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没有,方才一时眼花,认错了人。”   白离城也勉强打起笑道:“是,是么?”   陆衡修深深的看着他,忽然又转头对着陆香雪说道:“对了,姐姐,再过几日我要同白白出一趟远门。”   陆香雪立马道:“什么?要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   陆衡修沉吟道:“在过些时日,我去去就回。”   陆香雪咬了咬唇:“那也行,不过在你出门之前,你先给我把亲事给定了。”   陆衡修道:“不急于一时的。”   他虽这样说着,但是以后的几日里,白离城仍是看着对门那什么小薇时不时的跑到陆家,面上找着陆香雪谈话,但是一双杏眼总是瞟着陆衡修,白离城看着眼里,心里却十分的不是滋味,王婶又把家中的客房打扫干净了,晚上白离城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孤独极了。   好不容易等到陆衡修说要回去了,他本以为陆衡修回像来时一般一路走走停停但是没想到陆衡修似乎‘归心似箭’直接用了御风之术,不出一天的时间就回到了小桃山。   小桃山还如一日既往的模样,山头盖着一点风雪,显得几可爱又圆润,陆衡修把他安置在了桃花谷的旁的小屋里,自己则带着青宇和疏影去了‘大王洞’。   白离城原本想跟着的,陆衡修却冷着脸拒绝了,他只得一个人坐在屋里,等着陆衡修回来,他心神不宁的看着天空,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推开了木门,打算偷偷的潜去‘大王洞’,看看哪个混蛋竟敢冒充他。   山中的道上铺着一层层的细雪,他的脚踩在雪上有些打滑,只得扶着路边的树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还未走上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小的抽噎声,他寻思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便转头朝着声源看去,这一看,他便有些愣住了,正在那儿哭的好不伤心的东西居然是自己的下属阿福,他的眼睛眯了眯,抬脚便向阿福走去。      第48章      阿福正哭得伤心,猛地发觉头顶上出现了一片小小的阴影,他一抬头,就看到个肖似与他家大王的少年,正寒着一张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想到自己哭哭啼啼的丑态被一个陌生人看到了,阿福忙狠狠的擦着眼角:“你是谁?”   白离城挑了挑眉毛:“阿福,你连你家大王都不认识了么?”   阿福迟疑了一会儿,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你不是,你不是上次那个偷儿么?”   白离城沉下脸:“偷儿?”   阿福再看了他几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便挺着小胸脯振振有词的说道:“没错!你就是上次假装说自己是大王亲戚然后偷走了大殿下的那个贼人么?”   白离城嘴皮子抽动了片刻,忽然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茬,便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脸色微红道:“我带走我自己的儿子,又有何罪之有?”   阿福好不容易把那句话消化掉,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你说什么大殿下是你自己的儿子?难道……难道你是大王?”   白离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阿福吸了吸鼻子:“我不信!我家大王才不是你这个模样呢!”   白离城道:“我中了贼人的奸计才会变成这样。”   阿福眼珠子转了转:“你怎样才能证明你是我家大王?而且我家大王现在正在大王洞里同如姬姑娘办着喜事呢,你是何方妖人竟敢装作我家大王?”   白离城暗道,居然真的有人假扮他,他深思了一会儿,想着那人假扮了他这么久都没有出岔子想必他扮的还是十分的像样的,如若对阿福说一些自己当上虎王的经历,已经在位时候的事儿,想必阿福也不会把他当真的,思来想去,他只得道:“青宇同疏影是我生的。”   阿福圆溜溜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他张着小嘴巴:“你,你,你说什么。”   白离城看着他的神色,心中明了了几分,便接着道:“青宇同疏影是我同青云观中的大弟子陆衡修所生,陆衡修字博扬,墨城人士,我同他相识于八年之前,那时我还不曾是虎王,只是个小小的还不能化形的虎妖,他救了我,我便暗自许诺日后要好好的报答他,不想他什么都不要,却误打误撞一般的迷恋上了我,我恰好练功出了岔子,身体一时难以复原,想着世间原有双修之道,便同他住在了一起,但是我体质特殊,可以像女子一般受孕身子,便有了青宇同疏影。”说道此处,他却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了,陆衡修之于他,难道仅仅只是报恩这般简单么?如若真的只是报恩,他现在这般辗转犹豫的模样的又是何苦?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阿福的脸色,阿福越听脸上的表情愈加的吃惊,最终一脸肯定的说道:“您……您是大王!”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我是大王,那我问你,阿福,那个在大王洞里的冒牌货又是哪儿来的?”   这话正戳到了阿福的伤心处,他两个眼睛里迅速积满了泪水,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您带走大殿下的那一天,他,他就来了,他长得同您一摸一样,我们根本没有分辨出来他是个假的,他一来就四处询问一个叫做聚神丹的东西,我们都说没有,他就成天发脾气,我还一直纳闷的是,他从来都不提两位殿下的事,直到有一天,如姬问他成亲之后两个孩子是不是都要改姓白,他才猛然想起来一般,把我捉去,问我两位殿下哪儿去了,我当时以为大王练功又出了岔子,一时之间忘记了什么,便老老实实的回答疏影殿下是被陆道长带走了,青宇殿下被一个贼……被您带走了。”说道贼这个字,阿福感到一道冰刀割到了自己的背上,他不由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的看了眼白离城,见对方没有真的动怒,又接着说道:“而后他口中喃喃的说道聚神丹一定在两位殿下身上,便向我询问陆道长的地址,我对陆道长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青云观的大弟子,便老老实实的对他说了这些,不知道他从哪儿摸到了陆道长的住处,寄了封喜帖给陆道长,说自己要成亲了,希望陆道长能够带上两个儿子回来看一看。”   白离城听到这里,便大致明白了,那个妖物是要假扮自己得到聚神丹,甚至不惜把小道长骗去,小道长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他心中焦虑晚饭,又回头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阿福,脸皮子一抽道:“那你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阿福有些哽咽的眨着眼睛:“因为先前大王……不对,就是那个贼人对我说,说我……说我是一只笨熊,非他族类,要把我逐出去,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大王您,想着我服侍了您这么多年,您说一句不要就不要了,越想越伤心……”   白离城心想自己方才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询问这个,可是看着伤心的阿福,心里却觉得微微的一暖,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的,他伸出手摸了摸阿福的头顶,顺了一会儿毛之后,阿福的心情果然好多了,他微微的抖着唇,睁着大眼睛看着白离城道:“大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王你现在的身体……”   白离城面无表情道:“的确,我现在妖力全失,若是硬拼,固然斗不过那个冒牌货,不过——”话锋一转,白离城的脸上露出了个微微的笑来,他飞扬的眉眼里满满的写着骄傲与自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既然假冒我,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要做什么。”   阿福呆呆的问道:“那要怎么做呢?”   白离城道:“那冒牌货可请了阿吉?”   阿福摇摇头:“熊王同您一向不和,他是知道的。”   白离城道:“这就是了,阿福,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阿吉吧。”   熊王阿吉正开开心心的躺在自己的熊窝里,他看着自己心心爱爱的胡三哥哥正用洁白修长的手指头给他剥着葡萄皮,想着这手指头昨夜是怎么在自己身上作祟的,脸上便是红了起来,他仰躺在床上,抬起手捂住了脸,眼睛却仍是透过手指头之间的缝隙偷偷的看着胡三。   胡三剥好一个葡萄,把光溜溜的葡萄递到了阿吉嫣红的唇边,看着阿吉害羞的模样,低低的笑了起来:“乖阿吉,张张嘴巴。”   阿吉脸上红的更加的厉害,但是他却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甜滋滋的葡萄肉,顺着葡萄舔向了胡三的手指头,胡三低声轻骂了一句妖精之类的,听得阿吉羞愧不已,但是面上的动作确实更加的胆大起来。   胡三从善如流的摸着他雪白柔韧的腰肢,忽然长叹道:“阿吉,我这是要死在你身上了。”   阿吉忙捂住他的嘴巴:“胡说什么,胡三哥哥,我不许你再这样乱说。”   胡三忙亲了亲他的眼角,阿吉也不说话了,只是靠在胡三的怀里,享受着这旖旎的片刻。   直到——几只不知好歹的狗熊跑了进来,说一个自称是白离城的人过来找大王您,阿吉一愣,心中暗骂这个白离城真是不知好歹,怎么就寻着这个时候过来,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白离城今日不是在他的大王洞里同姬办喜事么,怎么会突然跑到他的熊窝里来,难道……   难道是那个‘白离城’回来了?   阿吉穿戴完毕之后,就去了客厅见着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白离城,白离城低着头,见着他来了,只是略微的抬起眼睛,琉璃色的双目一如冷刀,看的阿吉十分都不舒服。   阿吉原本的好心情也跟着降低了不少,他哼了一声,道:“这不是白离城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白离城道:“我不同你说这些无用的,我今日来找你,是向你要返还香的解药的。”   阿吉道:“哼,你现在这个模样不就挺好的么。”   白离城微微的皱了下眉毛,他抬起浅淡的双眸,有些歉意的说道:“阿吉,我知道我过去对不住你,我不应该拆散你与胡三,我现在知晓了拆散一对有情人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解药,希望你能给我。”   他口气真诚,阿吉见着他脸上的戾气少了不少,自他遇到这个白离城以来,对方一直都不曾给他好脸色过,总是绷着一张冰冷的脸,煞气逼人,不像是现在,他一脸平和的坐在那儿,眼神里带着诸多的愧疚,他看着,心里微微一动,想着自己同胡三已经在一起了,也没双眸好埋怨的,便道:“你知道便好,我也不是刻意为难你,只是想着胡三哥哥同别人在一起,就觉得难受极了,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去在意那些过去的事儿了,你在这儿等上片刻,我这就让人去把解药寻来。”   白离城道:“感激不尽。”   阿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讪道:“我害你至此,你还说出感激二字,实在是让我羞愧。”   白离城摇摇头:“如若不是我之前恶意的让胡三去娶楚婉,你也不会想着要来报复我,一报还一报,现在你愿意给我解药,我自然是要感谢你,不过阿吉,我倒是想要问你一件事儿。”   阿吉道:“什么事?”   白离城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大王洞里的冒牌货是谁?”   阿吉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他的模样脾性都与你相似,不是常年个跟在你身边的,怕是扮不了这么像的。”   白离城点了点头,随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脑子里反复的琢磨着究竟是谁会去假扮他,思考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头绪,倒是阿吉差人把解药送到他的身边了,他才回过了神,服下解药之后,他便静坐半晌,等着药效发作,可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身体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不光是他,就连阿吉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不由得冷冷的看着阿吉道:“阿吉,我是真心想与你和好,你居然拿假的解药来骗我?”   阿吉道:“方才我自己的看过了,这解药是没错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一颗解药递给了白离城,白离城拿着那颗药丸子仔仔细细的瞅了半天,觉得这个东西的确像是没什么问题,他又道:“可是为何我吃下去没有作用?”   阿吉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等等。”   白离城又是等了的半个时辰,发觉自己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那颗解药被他吞下去之后,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   阿吉也有些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别人吃了都是好好的,怎么到你身上就不一样了?”   白离城一字一句道:“你确定这颗解药是真的?”   阿吉信誓旦旦道:“如若不信,我自己可以吸了返还香再来服下它给你看看。”   白离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道:“算了,阿吉,我现在要赶着去大王洞找人,没有时间同你耗了。”他说罢,就站起身子,便是打算出门了,阿吉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忽然出声道:“等等,你现在这副身体怎么能是大王洞的那个白离城的对手?我陪你一同去吧。”   白离城也不拒绝:“谢谢。”   大王洞里张灯结彩,处处是一排喜庆之色,陆衡修一身清淡的衣裳,抱着两个孩子,站在一群红红火火的妖怪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他看着‘白离城’。   ‘白离城’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眉目冷淡又俊秀,一身火红的喜服映的他如同雪中红梅。   ‘白离城’见了他,微微的一笑:“陆道长,好久不见。”      第49章      陆衡修道:“白离城。”   ‘白离城’见着了陆衡修怀里的两个小虎崽,眼睛一眯,道:“青宇同疏影也来了?”   陆衡修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在喜帖中说过想要看它们,我便带来了,若是无事,我就走了。”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白离城’,他虽然仍是那般容貌,但在陆衡修看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陆衡修向后微微的退了一些。   ‘白离城’却是向前走了一大步,嘴角溢出了一丝有些魅惑的笑来:“许久不见道长了,白某心中不甚想念,道长这么急着走……我可是要伤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陆衡修的手心里画了几个圈。   陆衡修眉心一跳,他寒下脸道:“白离城,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   ‘白离城’舔了舔嘴角:“那又如何,双修之道的好处,想必陆道长也是十分的清楚的。”   陆衡修沉默的看着他,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喜欢上这个人,‘白离城’现在所表现的,同一般的妖精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他抿了抿唇角:“陆某还有事,先敬你一杯,敬完之后,我便回去。”   ‘白离城’看着仰着头喝酒的陆衡修,盯着那白皙的脖颈,眼里猛的眯了起来,琉璃色的眼珠子里像是簇着一团火一样,他道:“陆道长真是一表人才。”   陆衡修只觉得头皮一麻,便放下酒杯,头也不回的抬起脚走人,却见‘白离城’脸色微寒,伸出手就拉住了陆衡修的衣袖,把人拉近了自己的怀里,舔着陆衡修的耳朵道:“陆道长,既然来了,怎么不多呆一会儿呢?”   陆衡修面色大变,转身就掐住了‘白离城’脖子,冷冷道:“你是何方妖孽?”   ‘白离城’却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先是慢慢的笑,而后笑声却越来越大,他笑整个胸膛都开始颤抖起来,陆衡修凝着脸盯着他,四周原本来来往往的妖精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四处都被灰色的‘虚无’包围了,只剩下他与这个笑的流出了眼泪的‘白离城’。   “我是谁?我是谁,陆道长你自然是不认识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白离城’冷冷的扯着嘴角看着他,在陆衡修略带惊异的眼神里,‘白离城’又道:“不过我却是知道陆道长你呢。”   ‘白离城’忽然露出个极其柔媚的笑来,陆衡修沉默的看着他,在他的心里,白离城生的极为的俊美端正,他虽然是个妖精,但是他从未有过这般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女人一样。   ‘白离城’见他不说话,又轻轻的笑了起来,他笑的十分的娇媚,却无缘的让陆衡修生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再向‘白离城’看去,却见对方脸上的轮廓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张脸不停的变换着,时而像白离城,时而又像是另外一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女人?   ‘白离城’道:“陆道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知道道长是否还记得当初你同白离城在一起的时候曾经遇见他同一名女妖在一起的场景了?”   陆衡修眉头一跳,他单手抱着两个小虎崽,另一只手则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难道你是那只女妖?”   ‘白离城’绯红的唇角勾起一丝魅惑人心的笑容:“陆道长也不笨嘛,这样就猜出来了,我还以为一个男人被人这样玩弄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想必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了呢。”   陆衡修脸色一冷。   她说的不假,自己被白离城玩弄了感情,只是细细的品读了她嘴里的话之后……陆衡修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这个女妖精似乎误会了什么,她好像以为这两个孩子是他陆衡修生的?陆衡修嘴角一扯,但也不想解释什么,他只是看着对方,问道:“你变作他的模样, 把我骗过来,是为何意。”   ‘白离城’道:“白离城原先不过是个小小的白虎妖精罢了,若不是偷吃了你们青云观的镇门之宝聚神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得到了这么多的修为一步登天成了虎王,我变成他的样子,自然是要狠狠的报复他,谁叫他当初始乱终弃,为了一个男人就就丢下我,不过你也够可怜,他把你藏在山中的小屋里以为自己想着自己金屋藏娇,等娶了如姬之后便能坐享齐人之福了……”   听了她的话,陆衡修大抵也弄清楚了一些来龙去脉,他冷冷的瞅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女妖,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你究竟是要怎么样?”   ‘白离城’道:“呵呵,把你弄来,自然是为了逼他出现,等我吃了你的儿子,拥有了聚神丹的力量,便是无人能奈何的了我了,到时候,我想让他同我成亲,他就得乖乖的同我成亲……”   陆衡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吃了……吃了我的儿子?”   ‘白离城’呵呵的笑道:“你没有听错,我的确是要吃了他们,白离城吃了聚神丹,生下的孩子自身也带着聚神丹的力量,我吃它们,功力便能大涨,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白离城怎么敢抛下我。”   陆衡修有些怜悯的看着她。   这个女妖,怕是疯了,他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符咒,单手用剑挑起那些黄色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的念着咒术,霎时,一道青蓝色的光芒把‘白离城’包围了起来。   ‘白离城’也不慌,只是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这个么?”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冷冷的一划,瞬间符纸就被撕裂了。   陆衡修看着她血红的双眸,忽然道:“你入魔了?”   ‘白离城’抬着眼睛看着他道:“是又如何?为了他,我甘愿成魔。”   陆衡修抽出剑:“既然成魔,便休怪我不客气了。書#萫閄苐”他说完,脸色也跟着便了,原本的乌黑的双瞳忽然变成了冰蓝色,看的‘白离城’心下微微的一惊。   白离城同阿吉赶到‘大王洞’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倒着一片妖精,他们脸色都是枯黄枯黄的,脖子上露出五个深黑色的指印,像是被人刻意吸干了精气一样。   白离城摸了摸其中一人的的身子,转头对着一脸震惊的阿吉阿福道:“这里有人入了魔障。”他在人群中寻到了狐王同狼王,他们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好在还有一口活气,阿吉嘱咐下手活着的人带了出去,自己则同白离城向着大王洞内走去。   他绕着弯曲的山洞走了一会儿,还未靠近自己的主房,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一抬眼就看到一道还未散去的极为耀眼的剑光。   光芒散去之后,白离城同阿吉只看到陆衡修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拿着剑,剑笔直笔直的指向前方,剑身则深深的插进了一具女妖的身体里。   白离城觉得那女妖十分的眼熟,眼神一闪,便叫道:“琴姬!”   他的声音极轻,但是陆衡修却也听到了,他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白离城,白离城触及到他的目光,心中猛的一凉。   陆衡修的眼神太过冰冷,甚至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琴姬惨死在他的剑下,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浑身的破破烂烂的,脸上也带着几道伤口,看上去狼狈极了,但是他的脸色却是如同冰封了一般,特别是他的眼神,冷的叫人心寒。   陆衡修把剑从琴姬的身体拔了出来,他慢慢的擦拭过剑身,忽然转头对着白离城与阿吉道:“妖。”   阿吉迟疑的看着白离城,低声道:“他说腰做什么?难道他刚才打架的时候闪着腰了么?”   白离城却道:“退后。”   陆衡修冷冷的说道:“妖,都该死。”   白离城咬了咬唇,阿吉仍是愣愣道:“他,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陆衡修却已经提着剑飞身冲了过来,寒冷的剑光直直的逼向了白离城同阿吉。      第50章      剑光袭人,白离城眼睛睁的大大,一眨也不眨的望向陆衡修,但见对方寒着脸,眼珠子一片乌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而已,白离城忙用力把阿吉推开,下一刻却觉得自己的肩头一痛,眨眼间长剑就穿透了他淡薄的肩膀。   “唔……”巨大的痛楚一下子让白离城说不出话来,他面色一片苍白,失去了血色的唇看着有些骇人,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了陆衡修那一双略带迷茫却仍然冰冷的双目。   “白离城……”陆衡修盯着他,抿直的双唇里清晰又缓慢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带着无尽的眷恋和痛苦。   白离城仰着脖子,嘴角溢出了一点鲜血,他深深的注视着陆衡修,最终说道:“我在。”   陆衡修的神色清明了一些,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忽然松开了剑,抬手抹去了白离城嘴角的血迹,皱着双眉说道:“白白?”   白离城则道:“我是白离城。”他方才以为陆衡修已经认出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了自己便是白离城,当说出这个真相之后,他忽然觉得接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困难,有些一旦映着头皮说开了,往往能发现其实输出口的后果并没有到无法承受地步,他观察着陆衡修面上的表情,见到对方面上又露出了一点迷惘,便一鼓作气说道:“我就是那个欺骗你的感情的白离城。”   陆衡修的表情松动了些,他伸出手缓缓的抚上了白离城光洁的脸颊:“白离城……离城。”   白离城的眼角微微的湿润了,他难以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流泪,他光是听着陆衡修这般唤他的名字,就觉得心都快裂开了,他的眼光闪了闪,却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陆衡修两根修长的手指在他的眼角徘徊了一会儿,轻轻的接住了那一点晶莹的泪水。   “白离城,你为什么哭了?”   白离城微微的撇过头,用力擦了一下眼睛,袖口沾到了尘埃,整个脸被他擦的脏脏的,陆衡修的眉头皱了皱,低头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方巾,轻轻的抹去了白离城脸上的灰尘。   白离城眼泪忽然无法止住一般更加汹涌的流了下来,他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这般亲昵温柔的陆衡修,他原以为自己堂堂的男子汉是不屑与这一点柔情蜜意的,但是当陆衡修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的体贴的时候,白离城猛然发现自己渴望这一份温暖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正当他怔怔的看着陆衡修的时候,陆衡修脸色却瞬间又冷了下来,他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反手一转,长剑又飞到了自己的手里,他握着剑,冰冷的剑尖直指白离城的眉心:“身为妖孽,惑人心智,当杀。”   白离城一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衡修,后者则冷漠的抿着双唇,一脸的杀气,白离城思来想去,想着自己从刚刚遇见陆衡修开始,就发觉他的神智似乎并不是很清醒,如今见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却是满目的冷漠和杀气,当剑头即将穿向自己的脑袋的时候,白离城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寒光一闪,像是有什么利器打在了陆衡修的剑上,陆衡修虎口一阵,随即手下一个不稳,但听哐当一声,长剑就被打飞到了地上。   陆衡修略带怒气的转过了头,还未待他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觉得眉心被人一点,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了起来,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在触碰到地面之前就被那人扶了起来。   那人低头看着怀里的陆衡修,又抬起眼望向了白离城,预料之中的疼痛迟迟的没有袭击到白离城,他不由得睁开见,却看到了一个面貌清秀身形飘逸的男人把陆衡修抱在了怀里,那男人也正看着他,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和陆衡修相似的冷漠,却夹杂着几分厌恶的鄙夷。   “虎王。”   白离城的脑子混沌了一会儿,便想起这个碍眼的身穿道服的男人正是陆衡修的师傅凌云子,他虽然早就不惧怕凌云子了,但是此时此刻同凌云子四目相对,他还是觉得全身一冷,肩膀也有些颤抖起来。   凌云子淡漠的看着他:“当年你盗走我派聚神丹之事我可以不做计较,只是你同我徒儿纠缠不清我却无法坐视不管了。”他说罢,略带怜惜的抚过陆衡修紧蹙的眉眼,又接着说道:“如今他同你已经两不相欠了,他方才伤了你就当做一报还一报了。”   白离城沉默的听着,凌云子又把陆衡修怀里的两个小东西抱了出来,递到他的面前:“你死死的缠着我徒弟不放是不是因为他们?”   白离城心中一阵警觉,他立马抬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云子道:“你可以带走他们,我的徒儿,不需要这些。”   白离城眼睛一睁,他听到凌云子把青宇同疏影概括为‘这些’二字之时,心里已经燃起一阵怒火,他一把抱过两个儿子,怒气冲冲的看着凌云子。   凌云子淡然一笑:“怒又有何用?你伤他至此,还想要做什么呢?他本是修仙之体,你一个区区的虎妖把他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的,事到如今,他已经为了你几近癫狂,你还想怎么样?”他的脸上本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但是说到最后语调也微微的变了。   白离城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你的意思是,你要带走他么?”   凌云子道:“是有如何,你管得了么?”说罢他站起身子,看也不看白离城一眼,口中默念一道咒术,眨眼便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白离城忽然觉得,如果让凌云子就这么把陆衡修带走了,他这一生可能都无法再见到他了。      第51章      白离城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他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张口念出一段用于疗伤的咒语,却想起自己身上的妖力尽失,已经同凡人无异,他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扶着一旁的枯树,一时之间有些不错所措起来。   一旁的阿吉还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刚刚那个小陆道长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变得那么吓人?”   白离城沉默的看了他一眼,阿吉立马乖乖的闭上嘴巴,他上下打量了白离城片刻,然后皱起了细细的眉毛:“白离城,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关系么?要不要先去我那儿把身上的伤治好?”   白离城原本打算说不用,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就觉得嗓子里一甜,嘴里溢满了铁锈的味道,阿吉了然于心的扯住了他的衣服说道:“都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乖乖和我回去把身体弄好才是真的,如果真的舍不得人家,等你重新活蹦乱跳了便去青云观找他就得了……”   “阿吉。”   “嗯?”正想着如何把白离城拖回去的阿吉抬头望向了他。   “谢谢你。”   阿吉的脸红了红:“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歹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再说,如果不是你让楚婉同胡三哥哥成亲,我也……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我们两现在也不会心意相通……”   白离城忽然道:“真好。”   “哎?好,好什么?”   白离城低声道:“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你同他能在一起,对你们而已都是再好不过的。”   阿吉听出了白离城口中的落寞,他拍了拍白离城的肩膀:“别伤心了,若是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就放下一切的架子把人追回来不就好了?”   白离城侧头望向了他,随口说道:“如此说来,你似乎精于此道?”   阿吉脸上的红晕更甚,若不是白离城此时是个伤患,他真想直接把人丢在这儿不管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瞥了一眼白离城说道:“与你何关?”   白离城沉声道:“从为……求过他人,我担心就算我向你说的那般,他也不会原谅我。”   阿吉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快随我回去养伤才是真的。”   陆衡修是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的。   “看,是大师兄!”   “是啊,大师兄回来了!”   “哎,快去告诉毓秀师兄,他知道大师兄回来了一定非常高兴的。”   “你傻啊,毓秀师兄不是被师父派出去追青崖苗风二位师兄了么?”   “说的倒也是,我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陆衡修原本还想再好好的睡上一觉,但他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一片,身上感觉再累,眼皮子还是勉强的睁了开了。   他一睁眼,那几位绕在他床前的小师弟们立马噤了声,半晌,其中一人说道:“大师兄,你醒了?我这就叫师父过来。”   陆衡修摆摆手,那位师弟立马如蒙大赦一般的跑出了门外,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道:“那我们也去叫师父去……”   陆衡修不禁哑然,他看着这几张慌慌张张的脸,淡漠的说道:“我有这般吓人么?一个两个跑的这么快是要躲什么?”   年纪稍小的瑞和挣扎了一会儿,抬起脸小心翼翼的看着陆衡修说道:“大师兄,师父说的,你一醒就要马上去通知他,因为,因为……”   “因为你差一点就要入魔了。”瑞和尚未说完,凌云子冷淡的声音就从门边传了过来,他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抚过了陆衡修的额头,看了看陆衡修同平常无异的神色,脸色稍霁:“既然醒了,就去思过屋里面壁反省三日。”   陆衡修的脸色白了白,他方才做了一个既漫长又荒诞不羁的梦,梦中的他杀死了白离城曾经的宠姬琴姬之后,只觉得血光冲上了自己的脑子一般,大脑一片混沌,再后来白白匆匆的赶到,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便是白离城,他又拔出剑,将剑刺向了白离城,而后画面一转,他似乎看到了师尊,又看到了自己惨死在妖物口中的双亲……他越想就越觉得脑子越痛,脸色也越发的苍白,额头已经渗出了丝丝的冷汗。   凌云子看在眼里,俊秀的眉毛微微的蹙起,随口念了一句静心咒,看着陆衡修平静了下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为了那么一个妖物扰乱心魔,值得么。”   陆衡修低头道:“弟子知错。”   凌云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在青云观里我最器重的弟子便是你,你本事修仙之体却为这种俗事耽误了修行,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   陆衡修的眼睛睁大了些,而后他忽然道:“弟子明白了。”   凌云子道:“明白什么了。”   陆衡修平静的说道:“风花雪月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了,我便也醒了。”   凌云子神色一动:“你当真打算忘记他了么?”   陆衡修的眼里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他低眉道:“弟子一定会竭尽所能不再想他。”   凌云子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说罢,他有些疲惫的说道:“你也知道,苗风同青崖的事已经很让我伤神了,你是我最满意的弟子,苗风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你在我心中不比苗风差,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好好的修行,不要叫我操心下去。”   凌云子面目依然俊秀逼人,只是眼角微微的透出了一丝疲惫和老态,陆衡修默默的望在眼里,原本想说的话也无法出口了,凌云子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沉声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两个同妖精一起生下的孽种?”   陆衡修凝眉道:“师父,请不要这么说。”   凌云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看他脸色实在不好,便道:“那妖物的妖力被封,独自一人也很难带好那两个……小东西。”      第52章      陆衡修道:“师父,我可以不见白离城,但是青宇同疏影是我的两个儿子,舔犊之情,人皆有之,我不想同他们分开。”   凌云子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白离城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他毕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还在在母亲身边应该会更好一些,不会像苗风这般……干起同自己师兄私奔的蠢事来。”   陆衡修身躯一震,先前毓秀还在青城的时候接到一封书信就匆匆的赶回了青云观,他虽然没有过问,但是隐隐的知道是关于青崖同苗风的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事实居然是苗风同青崖私奔了,他抬起眼睛望向了凌云子,凌云子叹口气:“其他的事等你面壁思过之后再说吧。”   陆衡修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全部噎在嗓子里,他一向敬重自己的师父,如今面对师父的严厉却有些憔悴的面容,他觉得愧疚极了。   陆衡修不知道,在他思过反省的这几日里,阿吉已经跑到了青云观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原本凌云子是一概不见的,直到那一日阿吉实在忍不住了,自个儿破了结界冲到了陆衡修的住处,对着陆衡修说道:“陆道长,我本以为白离城无情,没想到你比他还要无情无义,他如今就快要死了,你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面。”   陆衡修顿时大惊失色,阿吉又说:“也不知道你那把破剑是什么做的,他被你刺过之后,身上的伤口就再也没有好过,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差不多了,我本想遵照他最后的请求让你去见他一面,但是你那神仙一样的师尊始终都把我拒之门外,这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陆衡修脑子里哄的一声,他光是听到阿吉说白离城快死了,就觉得浑身冰凉,什么都不知道了,面对阿吉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也只是迷茫的跟着点点头,他这一点头,就更引起了阿吉满腔的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玩完了人就不算数了么?我同他成天闹别扭闹了这么多年不是说好就好了,你和他还有过夫妻之实,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这也太薄情寡义了些吧?”   陆衡修呆呆的重复道:“薄情寡义……说我薄情寡义,他,他又何尝在乎过我?”   阿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他为了你连两个孩子都生了,你还说他不在乎你?”   陆衡修则苦笑道:“他愿意为我生孩子,不过是他体质特殊,他本想是借助于双修来提升自己的修为……罢了。”   阿吉瞪着眼睛说道:“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怎么会愿意给你生孩子?况且他后来变成那副模样还心心念念的跟着你,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你?”   陆衡修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他真的是要死了么?”   阿吉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我骗你做什么?他原本就中了我的返还香,妖力尽失,后来又被你刺了一剑,整个人就不行了,算了,你爱信不信,我只是对你说出这些,你若是对他还有心,便回去看一看他罢,以后便是要见不了了。”   陆衡修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真的是要死了么?”   阿吉皱眉道:“你发什么疯?我不是说清楚了么?他被你那一剑折腾的差不多了,我府里的那么多的灵丹妙药都救不了他,现在整天躺在床上吃喝等死,唯一的愿望便是再见你一面,我这回说的够清楚了吧?”   陆衡修失神低下头,一脸的无措:“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还是被我杀死的……我……怎么可以……师父……对,师父可以救他。”   阿吉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你一个人胡言乱语什么?你给我一个准信,到底要不要去看看他?他就指着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陆衡修却没有理会他,一个人像是疯了一般冲出了房门,没走几步又用起了御风之术直接飞到了凌云子的房屋中。   凌云子正在闭目养神,他一见着陆衡修,眉头轻轻的一皱:“现在不是你能出来的时候。”   陆衡修二话不说的跪了下来。   凌云子心中一惊,立马轻轻的掐指一算,心中明了几分,他冷冷的说道:“那只熊妖过来找你了?”   陆衡修道:“师父,求你救他。”   凌云子道:“为师还想着怎样才能除却这个祸患,现在这样不是正好么?”   陆衡修抿了抿双唇,砰砰砰的朝着凌云子磕了几个响头,脸色一片灰白:“求你了,师父。”   凌云子眼中冷光一闪:“为师不喜欢你求人的模样。”   陆衡修挺直的腰杆子晃了晃,他那一双乌黑的双眸直直的望向凌云子:“只要师父你救他,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凌云子同他对视了片刻,始终抵挡不住那坚定的目光,微微的叹息道:“就算他根本就不曾在乎过你?”   陆衡修心中一片苦涩,阿吉虽然口口声声说白离城心中也是有他的,可是他陆衡修何尝不知道这不过是阿吉片面的理解罢了,情爱之事本就像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连师父都能发觉白离城接近他的用意,他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他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与白离城断了关系,就当自己一梦南柯罢了,等梦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可是当他听到白离城时日不多的消息的时候他当时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般,整个人霎时就僵住了,他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着他,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对白离城毫无爱意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白离城的时候,他是多么心碎和痛苦。   凌云子见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但是眉间终究凝着无尽的苦痛,不由得有些挫败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陆衡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凌云子接着道:“我可以救他,只是,你要明白,从此之后,你就是只是青云观里的大弟子,下任掌门,以后的再多的杂事都与你无关了。”   陆衡修道:“弟子知晓。”   凌云子同陆衡修踏出了门口,阿吉便从旁边冒了出来,他刚刚一直都跟着陆衡修,偷偷的听了陆衡修与凌云子之间的对话,心里悄悄的替白离城松了一口气,再看陆衡修,他的表情仍是那般淡然,不过轻轻抿起的唇角说明了他心里并不是很好受。   凌云子瞥了一眼阿吉:“我真是小看你的能耐了,都被你寻到这儿了。”   阿吉本就看这个面貌过于年轻俊秀目中无人的的青云观主不顺眼,再听他话里隐隐嘲讽,心下更加不快,他抬着头说道:“是又如何?他被你那宝贝徒弟给刺坏了,还拦着不让人去见他,我真是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他一时心急,嘴里一阵胡言乱语,凌云子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带路。”   阿吉愤愤的转过头,不过为了白离城的性命他还是乖乖的向前走着,在路上,他悄悄的瞥了一眼后头,发觉陆衡修也跟在了凌云子后面,想着凌云子也不是那么无情之人,却听凌云子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在他的耳后响起:“我不过是让他去见他最后一面,你不必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   阿吉有些尴尬的瞪了凌云子一眼,就连嘴角的那颗痣也生出几分怒气来,他想着陆衡修虽然为人冷漠但是离这个凌云子还差了好大一截,果然这些个和尚道士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三人到了阿吉的住处,离得很远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迎了出来,阿吉的脸上露出了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胡三哥哥!”   男人温和笑笑,阿吉在外面对人的那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就是从他身上学来的,可惜阿吉只是画虎类犬的学了个轮廓,他每次佯装斯文的时候总是被白离城等人嘲笑是不男不女阴阳怪气。   胡三摸了摸他头顶的发旋:“吉少爷。”   阿吉听到少爷二字,立马翘起嘴巴:“胡三哥哥,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千万不要唤我什么少爷。”   胡三仍是温和的看着他,但是声音里却带着一点恶劣的笑意:“不叫你少爷,我该叫什么好呢?”   阿吉道:“我最喜欢胡三哥哥你说阿吉两个字的时候样子了。”   胡三一双蒙着春色的双眼淡淡的看着他,隐隐的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欲望,阿吉的脸色瞬时就红了起来,他本能的想要躲进胡三的怀里,但是猛然想起凌云子和陆衡修还跟着自己,忙一整表情:“胡三哥哥,这位是凌云子道长和陆道长,我先前同你说过的。”   胡三笑如春风,但是声音里隐隐的带着一点冷淡和疏离:“见过二位。”   阿吉说道:“胡三哥哥,今天白离城可醒了?”   胡三摇摇头。   陆衡修脸上的神色焦急了几分,凌云子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抬脚就跟着胡三和阿吉进了白离城的屋子。   青宇与疏影正趴在地上玩耍,见着有人来了,活泼一些的青宇忙跳了起来,他动了动小鼻子,循着气味寻到了陆衡修,爬到陆衡修的脚边,抬起葡萄一样的圆眼睛,确定了这人正是自己的爹爹之后,立马欢天喜地的在陆衡修的腿遍蹭来蹭去,口中还不停地的叫着爹爹。   陆衡修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它乖乖的的趴在陆衡修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爹爹爹爹!!”   凌云子淡淡的扫了它一眼,陆衡修面上一红,对着凌云子说道:“这便是我的大儿子青宇。”   疏影也慢慢的爬了过来,它不像青宇,受了聚神丹的影响,天生聪颖,它同其他普通的小白虎别无二致,只是稍稍聪明一些,他伸着肉肉的小爪子拉着陆衡修的衣摆,一脸羡慕的看着他怀里的哥哥,而后可怜兮兮的叫着,陆衡修又把它抱在了怀里,凌云子的眼神又朝他移了移,陆衡修索性道:“这是二儿子疏影。”   凌云子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我知道。”说罢他便朝着床上的白离城走去。   白离城依旧是少年的模样,他的胸前被包扎的很严实,最外层的纱布上透着一点淡淡的血红色,他脸上毫无血色,原本就偏淡的发色更是有些枯黄了。   凌云子伸出手给他把脉,阿吉插口道:“这给妖看病也像给人一样讲究望闻问切么?”   凌云子不出声,陆衡修替他解释道:“大致是一样的,不过妖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医救的方式还是不完全相同的。”   凌云子眉头皱了一会儿,对着阿吉说道:“他中了返还香?”   阿吉心中有些愧疚,但是仍是点头道:“是的,是我干的。”   凌云子沉默片刻,又道:“他怎么还吃了青石草?”   阿吉道:“青石草?”   陆衡修道:“青石草有抑制妖力的作用,将他与返还香一同服下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师父,他会变成仙子这样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凌云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阿吉道:“难怪我给他服了解药也不管用。”这个白离城看上去是个堂堂的大男人居然有个馋嘴的毛病……   凌云子道:“难怪院中的青石草少了几颗,原来是被他吃了,这就有一些麻烦了,有些药材只有青云观里才有,必须把人带到青云观里才能救得好他。”   阿吉忙说道:“那就快带去啊。”   凌云子望向了陆衡修:“这一去他必须在青云观里呆上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你不能同他有任何交集。”   陆衡修苦笑道:“弟子既然许下了承诺便不会悔改,师父,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这三个月里要去哪儿了,我会去墨城同家姐道别,将我的事好好的同她说清楚,放下一切牵挂之后,我便回来。”   凌云子赞许似的点点头,他的眼睛忽然看向了青宇同疏影,顿了一会儿,说道:“这两个小东西你可以留在观里,我可以找人帮你看着它们。”      第53章      陆衡修虽然心中略感诧异,但是他还是遵照师父的意思把青宇同疏影留在了青云观,在白离城被带去观中治疗的第二日便动身去了墨城,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之后,白离城早就被送下了山,他听闻白离城恢复的很好,便放下心来,依照凌云子的旨意潜心修炼起来。   不过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凌云子把青宇留在了青云观里,青宇还不能化形,成天一副小白猫的模样在观里蹦蹦跳跳把这里弄得鸡飞狗跳的一片,凌云子对此每每头痛不已但是未曾真正的生气过。   他再见到的青宇的第一日便询问了凌云子为何留下青宇的原因,凌云子面上的神色淡淡的:“青宇天资极好,我便留下了。”   陆衡修忙道:“疏影去了何处?”   凌云子眼神微动:“在白离城那儿。”   不过不光是陆衡修感到高兴,整个观里的弟子都非常的宠溺青宇——这又是让陆衡修惊奇的,师弟们明知道青宇是个白虎妖,但是各个都面不改色的接受了它。   “爹!”   陆衡修正在院中练着剑,远远的就听见了青宇奶奶的声音,他立马把剑放下,将正跌跌撞撞走来的青宇抱了起来,在这不长不短的两年里,青宇已经学会了怎样化形,他现在大约是两三岁的小童的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眉目之间有几分像白离城,陆衡修亲了亲他的额头,微微一笑道:“青宇,怎么不呆在房子里跑出来做什么?”   青宇抬手拉住了他的脸皮,笑眯眯的开口:“我想爹了。”   陆衡修眉目一弯:“早上不是才见过的么,怎么又撒娇了?”   青宇仰着脖子,像一只小鸭子一样,微微的扁了扁嘴巴:“不一样的,爹不在我身边,我就不舒服。”   陆衡修道:“哦,这么喜欢爹?”   青宇粉嫩的小脸蛋一红,在陆衡修的怀里拱了拱,闷声说道:“嗯,爹是我世上最喜欢的人,不过……爹爹。”   听他欲言又止的声音,陆衡修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青宇抬起长长的眼睫毛,认真的问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有个阿娘的,他长得很好看,还喜欢抱着我,还有,我还有个弟弟,好像叫小影什么的……怎么现在都没了呢?”   陆衡修怔了一会儿,他知道青宇本是无心之言,但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重雷一般,字字打在他的心上,他看着青宇,勉强的笑道:“那一定是青宇记错了,你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这儿,你口中的爹爹和小影我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青宇的大眼睛眨了眨,而后忽然满脸不高兴的叫道:“你骗我!爹爹你骗我!我明明还有个阿娘的,我还有个弟弟!你说谎骗我!”   陆衡修沉下脸:“青宇,不得胡言。”   青宇则是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你骗我!!我和小虎子一样是有娘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陆衡修身上跳下来,两只脚还没踏上地就被别人抱了起来,察觉到对方冰冷却又熟悉的气息,青宇小小的抽噎了一阵,就软软的趴在来人的怀里。   陆衡修道:“师父。”   凌云子点了点头,他这两年潜心修道,为人越发的冰冷,他似乎很喜欢青宇,只有见着青宇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一点笑容,他捏了捏青宇的小耳朵,低声道:“谁惹我们的小青鱼儿生气了?”   青宇气鼓鼓的说道:“我不是小青鱼儿,我是青宇!”   凌云子微微的勾起唇角:“不是小青鱼儿怎么会把嘴巴翘这么高?”   青宇眨眨眼:“我才八部翘嘴巴呢。”说完他变发觉这是师尊在调侃他,立马又说道:“我才没生爹爹的气呢。”   凌云子转头对着陆衡修道:“你又招惹他了?”   陆衡修则道:“小孩闹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   青宇对着路很凶张牙舞爪道:“才不是呢,隔壁的王小虎笑话我是没娘生的孩子,我记得我有娘的,我还有弟弟呢,我才不是闹脾气呢!”   凌云子脸色一变,他摸了摸青宇的小脑袋:“这就是小青鱼儿不对了,你爹是不会随便骗人这些的,他说没有,便自然是没有的。”   青宇听凌云子也这么说,便十分失望的低下小脑袋,他一动不动的呆在凌云子的怀里,小声说道:“师尊也是骗我的对不对?”我明明是有娘的,还有弟弟小影……”   凌云子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微微的侧过头,看了一眼陆衡修,示意他过一会儿去找他。   等到青宇休息了,陆衡修便跟着凌云子进了他的房屋,凌云子一进门就说道:“衡修,再过几日便是我飞升之时,这青云观上上下下就交给你了。”   陆衡修心下一惊,他本以为凌云子寻他不过是说一些关于青宇的事,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他稳了稳心神:“师父说的是真的么?”   凌云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陆衡修道:“师父,苗风和青崖还未追回,你难道要放任他们不管了么。”   凌云子眼中透出一点伤感,苗风与青崖的事一向是他的软肋,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每次见到青宇,我总是想起苗风,他不像你师妹从小就跟着我,他从小与我走散,直到他七岁那年我才找到他,他之前吃了太多的苦,从小又没了娘,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陆衡修不动声色的听着,他总觉得凌云子对青宇太过宠溺,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他原来是把青宇当做苗风师弟了。   凌云子看着他道:“衡修,我飞身之后你便是青云观的掌门人,这两年你做的很好,我都看在眼里,你本就是修仙之体,虽然差一点被……他人所耽误,不过现在开始潜心修炼也不以为迟,只不过师父知道你虽然面上对他淡了,可是心里仍是放不下他,你一日无法忘怀他,一日就不能专心于修行,所以这虽然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但是为师却觉得非做不可……”   陆衡修打量着凌云子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他愣了片刻,便低头道:“弟子明白了。”   凌云子看他答应的爽快,道:“你可做好准备了,服下前尘忘尽你便真的忘记他的一切了。”   陆衡修的眼睛清凉无暇:“或许会有遗憾,但不会后悔。”   凌云子哑然了片刻,最后喃喃自语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人。”   陆衡修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这两年中他不是没有听过白离城小消息,他陆陆续续的得知白离城已经不当虎王了,独自一人带着疏影在山中的小屋里过着平淡的日子,他也知道白离城曾经多次的上青云观来找他,只不过都守门的弟子被拒之门外了,他不是没有心动过,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陆衡修了,他有着太多的责任,他是青云观里的大师兄,是师父最器重的徒弟,他怎么可以为了私下的儿女情长而抛却这些。   有时候,爱情不过是人生之中的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陆衡修接过凌云子递来的精致的小药瓶,闭目一饮而下,再一次睁眼,乌黑的眼里已经是一片冰冷。      第54章      平心而论,白离城觉得自己过的并不舒坦,他这两年几乎每日都回去青云观去找他那被凌云子强行留下的大儿子青宇……还有陆衡修,可是每一次还未靠近门口就被那两个碍眼的看门弟子给拦住了。   每一次拒绝他进入的理由总是千篇一律:“我们掌门不见任何人。”或是:“大师兄不在观里。”   白离城明知道他们是骗人,也只得咬咬牙转身回去,直到前日,守门弟子忽然改口说道:“掌门师兄不见任何人。”   掌门师兄?白离城微微的挑起眉毛,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的掌门不是凌云子么,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师兄了?”   守门弟子甲一本正经的绷着一张脸说道:“师尊已经飞升了,现在大师兄才是掌门。”   ……白离城徒然一惊,他捉着守门弟子甲的领子道:“你说什么?凌云子飞升了?陆衡修成了掌门?”   守门弟子乙一脸不高兴的看着白离城的手上的动作,沉声说道:“的确是这个意思。”   白离城脸色一沉:“我要见他。”   守门弟子乙说道:“掌门师兄说了,他现在不见任何人——尤其是妖。”   白离城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他冷着一张脸,这两年里他总是碰着闭门羹,他虽然面上毫不在意,但是心里却是非常的难过的,不过阿吉也劝过他说他先前那样伤人道长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原谅他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时间长了,道长的心结能解开了,一切就好商量了,白离城虽然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他很想对阿吉说这是凡人哄娘子的法子,但是看着阿吉信誓旦旦的表情,便也相信了,他觉得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总有一天陆衡修会消了火出来见他的,只是他等了这么久居然听到的是陆衡修已经当上了那什么劳什子的青云观掌门的消息。   什么狗屁掌门,难道要他体贴又温柔的恩公变成凌云子那个老不休的模样么?白离城越想越气,他再也忍不住的推开了两个弟子,脚下生风的冲进了青云观里。   在他怀里的疏影则有些诧异的转了转脑袋开口道:“阿爹,你这是要去哪儿?”   疏影虽然比不得青宇聪明,但是此时的他也能化成人形,不过比起青宇要小上一些,他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长的同白离城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头发和眼珠子的颜色都是淡淡的,在也阳光下微微的闪着光。   白离城粗声粗气道:“找你娘。”他说罢,又觉得不是很对,便讪讪的改口道:“找你另一个爹。”   疏影迷迷糊糊的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我还有个爹?”   白离城应声道:“你不仅还有个爹,你还有个哥哥。”   疏影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哥哥?”   白离城道:“嗯。”他刚嗯完就觉得面上一道冷风刮过,脚步也顿住了,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带着冰冷的气息的身影,看清他的容貌之后,他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已经有两年没有看过这个人,他比先前高了,眉目之中还有一些少年时的清俊,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和身形都改变了很多。   白离城道:“陆衡修。”   陆衡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白离城整个人霎时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   陆衡修仍然冷淡的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闯青云观禁地?”   白离城道:“我是白离城,你忘记我了么?”   陆衡修道:“我不曾见过你。”   白离城死死的盯着他,忽然道:“我知道了,必定是凌云子那个老不休出的鬼主意才让你变成这样的,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你看看这是谁。”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里的疏影,疏影被自己的阿爹突然拎了起来,黑溜溜的眼睛对上了陆衡修那一张冷淡的脸,忽然小嘴一咧,露出了个极为甜美的笑容。   陆衡修神色一动,但是很快又冷淡了下来:“我不认识他。”   白离城也有些生气了:“陆衡修,你不认我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连你的孩子都不要了?”   陆衡修一直都是平淡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困顿之色:“我的孩子?”   白离城道:“难道你连亲生儿子都不想承认了?”   陆衡修片刻间就恢复了清明:“我只有青宇一个儿子。”   白离城听到青宇的名字,立马道:“青宇,青宇在哪儿?”   陆衡修有些古怪的看着他:“青宇与你有什么关系?”   白离城终究是受不住了,他恨恨的盯着陆衡修:“青宇是我的生的,你说我同他是什么关系?”   陆衡修皱眉道:“胡扯,青宇是我死去的妻子留给我的孩子。”   白离城怒极反笑:“死去的妻子?哦,陆道长什么时候成亲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陆衡修道:“这自然是与你无关的。”   白离城紧紧的抱住疏影,脸上的怒气已经无法藏住,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好,好与我无关……”   陆衡修火上浇油一般的说道:“若无其他的事还请施主回去吧,这几日门内有私事不方便见客。”   白离城冷冷的一笑:“不见是么?你迟早会后悔的。”他说完就扯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白离城走后,陆衡修冷漠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对着假山后藏着的青宇说道:“你出来吧。”   青宇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只好认命似的小跑到他的跟前,拉着他的衣袖说道:“爹,那个人是谁啊,长得好像阿娘呀,还有他手里抱着的是我的弟弟小影吗?”   陆衡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你若是这样想,便差不多是了。”   青宇的眼睛亮了亮:“是吧是吧?我能去找他们么?小影长得好漂亮,我好想抱抱他哦……”   陆衡修道:“以后再说。”      第55章      青宇咬了咬红红的小嘴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已经变成了掌门的阿爹,对着他吐出一截粉色的小舌头,做出个小小的鬼脸,看着陆衡修神色微凛,立马露出了个笑脸:“对了,爹,你先前教我的那套心法我有些忘了,能再同我说说么?”   陆衡修道:“以你的年纪其实不必如此勤奋。”   青宇眨着眼睛说道:“可是师尊没有走之前曾经说过要我多多努力每天都要注重修行不可间断。”   陆衡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圆圆的脑袋,蹲下身与他平视道:“欲速则不达。”   青宇微微的别过头,小声道:“迂腐。”   陆衡修额头上隐约飘上了一点阴云:“再说一遍。”   青宇立马讨好似的笑道:“我说还是爹您有远见。”   陆衡修道:“油嘴滑舌,不知像谁。”   青宇听完立马转着眼珠子说道:“我是爹的孩子,既然是像爹您的。”   陆衡修忍不住捏住了他脸上的皮肉:“既然像我你也应该知道此时我会让你做什么。”   青宇呜哇一声叫了出来,两只小断手立马死死的抱住了陆衡修的裤子,眼泪汪汪的抬头说道:“爹,你刚刚不是说了欲速则不达么?那你现在怎么还叫我去背书练功?那些简单的东西我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了……而且我好累哦……”   陆衡修眉头一皱而后突然微微一笑:“那今日便放过你一天,爹带你去山上走走样?”   青宇知道陆衡修原本就不打算让他练功,方才不过是开他的玩笑,心里虽然一喜,可是一张雪白的小脸却板了起来:“行,不过我还小,爬不动山,所以我要阿爹抱上去!”   陆衡修表情不变,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只此一次。”   青宇却是欢呼一声一下子就跳到了陆衡修的怀里,勾着陆衡修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连连亲了几大口,陆衡修笑笑,便一手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向着后山走去。   青宇贴在陆衡修的怀里,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爹,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不高兴的事儿了?”   陆衡修眼睛一眯:“此话怎讲。”   青宇掰起了手指头,认认真真的分析道:“平时这个时候爹爹你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公事的,但是今天你见过那个男的之后就变了,我总觉得爹爹你的心情不是别好。”   陆衡修道:“观里的事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所以今日便有空带你出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嚷嚷着要我带你出门走走么?如果你再有么多问题,我便是要回去了。”   青宇听着,忙摇摇头,紧紧的抱住了陆衡修。   适逢暮春时节,山道上一路的落花,纷纷扬扬,寸寸点点,飘落在陆衡修同青宇的肩头,真真是入了画中一般。   陆衡修失了一段记忆,不过凌云子曾对他说过这段回忆于他而言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今日见到白离城,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他带着青宇上了小桃山,嘴上虽然说着只是为了上山透透气但是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方才是看见了白离城朝着这儿走去他才会下意识的跟了过来。   他沿着窄窄的山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任何人影,心里隐隐的冒出一点失落,他正为自己的这点心思而觉得奇怪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色的云连绵不绝,片刻细密密的雨珠子就打了下来,陆衡修忙念了个避水咒,霎时雨水便于二人隔开了,被咒术弹开的雨珠像是一层光点罩在他们身上,青宇觉得有趣便伸出手指头戳着那些小雨点儿,戳了半晌,便觉得无聊了,四下转着脑袋,眼睛一亮道:“爹,你看那儿有个房子,不如去那儿坐坐避避雨?”   陆衡修却是微微的一怔,他总觉得这一片雨色十分的熟悉,像是有很多事都发生在雨中一样,但是他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一个思绪,倒是青宇这样忽然出声让他总算回过神来,他随着青宇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处稍显破落的矮房,怕是山里的行脚人随意搭建的临时的住处。   陆衡修的看了几眼那处矮房,忽然眼神一寒。   妖气!虽然并不十分的明显,但是陆衡修还是清清楚楚的察觉到那一点若有似无的夹杂着一丝血腥的妖气,他不禁把怀里的青宇抱紧了些,然后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青宇却摇头说道:“我才不要呢,回去有什么好玩的?好不容易能出来一次,而且爹,你不觉得山中赏雨,别有一番情趣么?”   陆衡修神色一动倒不是因为青宇口中的话,而是他看到从那矮房的门边忽然探出了个小小的脑袋,对方一见到陆衡修,忽然又把脑袋缩了回去,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是陆衡修却已经认出了他——先前那个自称白离城的男人所带着的孩子。   陆衡修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手推开残破的木门,在屋里转了半晌,却没看到任何人影,陆衡修有些疑惑起来,屋外的雨也渐渐的大了,哗啦呼的雨声带着暮春的最后的一丝凉意,整个地面都湿湿潮潮的,陆衡修模糊的想起似乎有那么一个人非常厌恶这样下雨的天气,每逢雨天总是恹恹的躺在床上,而那个时候的他……   那个是他在做什么?!陆衡修两道斜飞的剑眉忽然皱了起来,他只觉得脑袋隐隐的作痛,他努力的回想着,却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站在窗口,怀里的青宇早就蹦到了地上,欢天喜地的四处摸索着,陆衡修没有理会他,青宇的心智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三岁不到的孩童,小孩子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是忍不住好奇的到处看看,当他走到房子里最角落的一处稻草堆的时候,忽然‘呀’的惊叫出来,陆衡修立马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方才真是疏忽大意,明明这儿沾着一点妖气他竟然因为陷入了深思而忘记了,他又惊又吓的抱住青宇,却听青宇又奶声奶气的说道:“这个不是今天看到的小弟弟么?”   “……?”陆衡修有些惊疑的抬起头,看到了正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他脸上齐眉的刘海似乎被雨气给打湿了,乌黑的发丝粘在了雪白的脸颊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噙着一点泪光,绯红的小嘴巴也轻轻的颤抖着,他死死的看着陆衡修,忽然伸出手捉住陆衡修的衣襟:“救救阿爹!”   陆衡修一顿,疏影以为他不答应,一直转在眼角的泪珠子终于滑了下来,他松开了陆衡修的衣服,小声的抽噎道:“你,你这个坏人,不救阿爹,亏我还以为……你,你走开!”   陆衡修看着他哭得直打嗝,心里忽然觉得难过极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疏影的头顶的发旋,沉声道:“我没说过不救你爹。”   疏影立马止住了哭声,他抬着浓密的眼睫看着陆衡修,小声说道:“真的么?我以为你很讨厌阿爹,在我和阿爹走后还找人来杀阿爹……”   听到这儿,陆衡修不禁有些疑惑的开口:“找人杀你们?”   疏影抽噎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他,他穿着和你一样的蓝衣裳,拿着剑都冲着阿爹飞过来,阿爹为了我没有躲掉,肩膀受伤了……阿爹,阿爹是不是要死了……都是我没用……”   他年纪虽小,说话还不甚利索,但是寥寥数语已经让陆衡修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再白离城父子走后,自己门里的弟子去找他麻烦了,白离城避闪不及,受了伤,人大概带着孩子躲到了这里,难怪他方才闻到的妖气原来是白离城身上的。   白离城是个妖,他第一眼见到对方就察觉到了,所以在白离城说自己生了青宇同疏影他便觉得是无稽之谈,就算青宇说白离城长得像他的妻子他也不过是觉得青宇是太过思念他早逝的娘亲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他陆衡修怎么会同一个男人在一起?特别是对方不光是男人还是个口口声声说生了孩子的妖怪,光是这么一想,陆衡修就觉得可笑。   无稽之谈。   心里满满的装的是对那个叫做白离城的妖怪的鄙夷,但是看到白离城哭得只打嗝的儿子,他却觉得莫名的心软了,他拿出袖子里的方帕细心的擦掉了疏影脸上的泪珠子,一边的青宇也是安抚的抱着他,还在他小小的脸上粘上了几个湿哒哒的吻:“别哭啦,哥哥抱抱你。”   疏影被他亲的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他瞪着又黑又大的眼睛:“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要你抱。”   青宇却是没有听到一般,他伸着短胖的小手紧紧的抱着他,一脸笑嘻嘻的说道:“不让我抱,我便不让我爹去救你爹。”   疏影愤愤的盯着他,但是一想到自己受伤的阿爹,只得抿着小嘴巴,任由青宇对他胡作非为。      第56章      陆衡修看着自家儿子这点小动作,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青宇立马老实了几分,陆衡修拍了拍一脸委屈的疏影的肩膀:“带我去见见你爹。”   疏影的眼神闪了闪,然后蹲下来,指着地上的稻草堆说道:“爹藏在这里面。”   青宇一听,立马跳过去,伸出手拨开了稻草,可是他反反复复的拔去了好几层稻草,却只仍是看不到疏影的阿爹,末了,他有些急了,转头对着陆衡修道:“爹,我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陆衡修在那堆稻草堆上扫了几眼,冷淡的说道:“是障眼法。”   青宇立马嗷的一叫,嘴里默念几句,发觉对面的稻草还是纹丝不动的模样,只得抬着小脸说道:“可是爹,我解不开它。”   陆衡修道:“你过去一些。”   青宇乖乖的躲到了边上,陆衡修俯下身,修长有力的十指满满的抚过稻草堆,之见他的手指头扫过的地方,稻草就变成了人的样子,颜色浅淡的发丝,惨白如雪的脸颊,失色的双唇,紧闭的双眸都一一的显露出来。   陆衡修看他左肩出的确有一道极深的剑口,正不住的向外流着鲜红的血液,他忙施了几个疗伤的法术,撕下自己的袖子给白离城包扎,一切完毕之后,他忍不住偷偷的打量着白离城半裸的肩膀,只看到一段雪白,无端的有些刺目,不由得呼吸一滞,胡乱的给白离城套上了衣服。   不一会儿,白离城就醒了,他狠狠的瞪着陆衡修,一脸的怨怒之气,他的眼睛的轮廓同疏影很像,只是更为的狭长,眼角还带着点傲气,这双眼睛此时亮的简直要发出光来,他怒视着陆衡修,却咬牙切齿的叫着疏影的名字:“白疏影,谁让你去找这个人的?你——给我过来!”   疏影没想到白离城会是这般的反应,他缩了缩脖子,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些,这恰好让青宇抱了个满怀,青宇笑眯眯的抱着他:“你爹真凶。”疏影忙小声辩解道:“我阿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才不凶呢!!”   白离城锐利的双眸狠狠的一眯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白—疏—影,你怎么还不过来?你难道想气死我么?”   疏影的身子缩的更小了些,陆衡修一只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开始震慑于白离城那一双含怨的双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白离城对疏影这般凶狠的态度让他大为的不满,他忍不住说道:“为何这般凶他?”   白离城有气无力的冷笑:“他不肯听我的话,我怎能和颜悦色对他。”   疏影此时忍不住探出脑袋,有些委屈的说的是:“阿爹,你让我和你一起躺着别动,可是你出了那么多的血,我怎么能放下你不管,我知道我不应该不听阿爹的话去找别人来帮我们,可是……我怕你死……我不想失去阿爹……”   说到后来,他又开始低声的抽噎起来,白离城的神色柔和了些,但是嘴里仍是不饶人的说道:“男子汉哭哭啼啼什么模样。”   疏影立马抿住了嘴巴,大眼睛带着一点讨好之意,悄悄的望着白离城,白离城嘴角溢出个淡笑,却很快的冷住了脸,他转过眼,对着陆衡修道:“多谢陆掌门救命之恩。”   陆衡修正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失神,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漠然和不屑,白离城看在眼里,心中的郁结更甚,他有些阴阳怪气说道:“不过白某不明白陆掌门为何要这么做,给一个鞭子再赏一颗糖,陆掌门觉得这样玩弄白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   陆衡修听他说得刺耳,立马回神道:“你再说什么?”   白离城早就是满腹的委屈和怨念,这两年来他如此的放下身段去寻求陆衡修的原谅,对方总是找着各式各样的借口闭门不见不说,近来更是被凌云子这个妖道迷了心窍居然干脆把他当做陌生人,这叫他怎么不能生气,这些怨气堆积了许久让他觉得心里烦闷之极,他忍不住大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不愿意承认了么?我一离开你们青云观,你就派毓秀来追杀我,我知道我你对我失望透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情无义连我们的孩子也要赶尽杀绝,我早就知道毓秀对你心思不简单,按照你那断袖龙阳的毛病指不定早就沾染上了人家,我清楚这些的,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爱上了你,甚至到现在还放不下你。”   陆衡修听在耳里,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他愣愣的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之后正喘着气的白离城:“听你这么一说难道我们原先就是极为熟识的?”   白离城以为自己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但是他看到了陆衡修那般漠然的神情,心里却更加的郁闷了,他没好气的说道:“不熟。”。   陆衡修还想追问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听见脚步声的主人说道:“贺敏,你说你看见那只妖带着儿子躲到了这儿?”   是毓秀?!陆衡修眉头微微的一跳。   毓秀对他的心思这么多年他怎么能不清楚,只是他一向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生弟弟,从不做多想,方才听白离城说毓秀要追杀他时,他还在想白离城是否在胡编乱造,但是听着门外毓秀充满杀气的口吻,他便对白离城的话隐隐的信了几分。   “毓秀师兄,我刚刚是看见他们躲到这儿的,但是师兄,人家好好的走自己的路有没做什么错事,你何苦追着别人不放呢?”   “你懂什么?他这次居然见到了大师兄,你叫我怎能不着急?”   “师兄,你这样就不对了,人说宁拆十座庙……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闭嘴,给我开门,我要进去。”   陆衡修心里涌出无限的疑惑,但是听到毓秀说要进门了,便下意识的念了个障眼法,把白离城和疏影藏了个严严实实。   毓秀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十分仰慕的大师兄真端坐在窗前,他的儿子青宇趴在大师兄的腿上,但是脑袋却不安分的转着,像是再找些什么,毓秀没有多在意他的小动作,因为他现在心里震惊无比,大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衡修倒是一脸从容:“毓秀师弟。”他的眼珠子在毓秀手中的剑上停顿了半晌,复而道:“我说过很多遍,在青宇面前莫要使剑。”   毓秀立马把剑放下,他打量着四周,察觉不到一丝的妖气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影,只得低头说道:“师兄。”   “毓秀师弟,何事让你这帮莽撞。”   “师兄,我——我——我是来寻一只妖怪的。”毓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在陆衡修平静的目光中忍不住一口气的说道:“那妖怪受了伤,铁定跑步远,他平时作恶多端,危害一方,今日好不容易让我逮住,我定要将他就地正法。”说道后来,他眼里隐隐的泛起了一点红光,倒是兴奋极了。   陆衡修不禁凝眉道:“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有小桃山这一块出现了如此凶狠的妖物。”   “师兄——我所言非虚……”   “毓秀,你也应该知道妖与人一样都有善恶之分,不可以都赶尽杀绝。”   “师兄,你难道忘记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么?”毓秀听到陆衡修有意袒那些妖怪,忍不住口不择言的开口。   陆衡修脸色顿时煞白起来,他的脑子里登时乱成了一团,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纷涌而至,有他与白离城坐在谷雨中赏花的,有他抱着两个可爱的虎崽的,有年幼的他拉着爹娘的衣袖撒娇的,有他将一只女妖一箭穿心的……他眼睛里泛起了一丝蓝意,毓秀自知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师兄莫气,师兄的教导毓秀一定铭记于心,毓秀这就告退。”   他极怕陆衡修的这幅表情,当年凌云子曾说陆衡修只差一步便入了魔道,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毓秀走后,白离城便从陆衡修的身后走了出来,他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隐隐的想明白为何当年陆衡修会突然发疯,他原来这么讨厌妖怪,白离城心里一痛,那些原本想要舍弃的愧疚和爱意又涌了出来。   陆衡修不知道白离城的心思,他对着白离城温言道:“若他下次还要杀你,你烧掉这个纸符,我便能及时救你。”   白离城低眉道:“我实在是不懂你,我原本都想要放下你了,你为何又要招惹我。”   陆衡修却是不语,只是低着头的白离城没有看见他那冷漠迷蒙却又深情的眼神。   白离城与陆衡修经此一别便是足有好几个月没有再相见。   白离城心乱如麻,成天把自己关在山中的小屋里,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主动去找他,可是陆衡修那日片刻的体贴与温柔又让他想起了当初他与陆衡修琴瑟和鸣的日子,这让他又忍不住的想去青云观,想再去找他问个究竟,但是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陆衡修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他揉捏的小道长,他如今像是失了一段记忆一般待他如同陌生人,他虽装作不在乎,但是心里还是像被人撕碎了一般,痛苦极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数月,就连好友狼王狐王都看不下去,一直都劝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他白离城的品貌,什么样的人找不到,白离城听在耳里,心里却是不可置否的笑笑。   倒是阿吉一日忽然出现在他门口不阴不阳的笑道:“白离城,我来这儿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陆掌门要成亲了。”   “……!!”      第57章      白离城浑身一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可是他略微一想,立马反驳阿吉:“胡说什么,他一个修道之人何来谈婚论嫁之说。”   阿吉却煞有介事的说道:“有何不可?他本是个道士,又不是秃瓢,为何不能成亲?”   白离城脸色一凛,随即说道:“他一向只求修道,怎会突然成亲?”   阿吉说道:“说不定陆掌门碰上了自己喜欢的人……白离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算了,我不开你玩笑了,陆掌门成亲是假,不过他这几个月忙着要飞升倒是真的。”   白离城的面上早就是一片惨白,他原本是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轻信笨熊阿吉的妖言妖语,但是他一听到陆衡修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呢这一句话,就忽然茫然无措起来,当初他一心想着给陆衡修报恩,金银美女无一不上,可是陆衡修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直到——他亲自去了,陆衡修忽然就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当初为了他白离城,陆衡修可以说是舍弃了一切,如果他现在又遇到第二个‘白离城’按照陆衡修的性子,他一定会力排万难也要同对方在一起的。   白离城心中冰冰凉凉的,又听阿吉说陆衡修要飞升,忽然从胸里伸出一股想要把阿吉的脑门按在门板上狂揍的冲动,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要—飞—升?他们青云观不是刚飞走一个凌云子么,怎么陆衡修也要跟着去一起去?阿吉你要是再胡说下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阿吉忙说道:“好了好了,方才的成亲之说的确是我同你开的玩笑,但是陆掌门要飞升这一事可不是我信口胡言的,陆掌门天生一副修仙问道的模样,我听说早在两年之前凌云子就想带着他一起飞升了。”   白离城面无表情道:“哦?可是如果他飞升了,青宇怎么办?”   阿吉答道:“你没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么?”   白离城立马给他一记冷冽的眼刀子:“鸡犬?”   阿吉看白离城脸色极差,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立马说道:“我那是开玩笑的,青宇如此聪颖可爱怎么回事那些鸡鸡狗狗呢。”   白离城冷冷的一哼。   阿吉却说道:“白离城,陆掌门如果真的飞升了,那你与他可是一生一世都不得相见了。”   白离城道:“相见争如不见。”见了面又如何?陆衡修早已将他忘却,他又何苦去痴缠人家。   阿吉摸了摸下巴,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白离城,忽然道:“你这般神情倒是不如你口中说的潇洒,你看看你眉宇之间,活脱脱一个怨妇模样,唉哟,你怎么可以打我的脸?”   阿吉捂着被白离城揍了一拳的左脸,委屈的看着对方,却见白离城冷冷的一笑:“怨—妇?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   阿吉生的细胳膊细腿平日里就是个整天躺在床上让人好生伺候着的少爷,就连原形也只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白熊——他幼时中了一门子毒药,导致原来的熊身难以长大,他却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他的胡三哥哥原形是一只小小的黄色毛团,自己若是长得太大,胡三是会自卑的。   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阿吉的法术还算不错,但是要真是真枪实弹的干上了,他还是远远的不如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白离城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吉发觉白离城都快炸毛了,立马改好讨好似的谄笑道:“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白离城你莫要生气,我只是奇怪,你这两年来每日都去找他,他怎么就一点都不为所动呢?”   白离城脸色更差,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忍住脾气,闷声道:“他先前不愿意见我,如今却把我忘记了。”   阿吉发出呀的一声惊叹,立马道:“他怎么可以这样?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白离城却道:“这不能怪他,是我无情在前。”   阿吉眼珠子一转:“白离城,你这两年中同陆掌门可……可行过夫妻之礼?”   白离城原本有些灰白的面容忽然红了些:“你怎么又开始胡说了?”   阿吉道:“难道……你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白离城别过头:“我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会做那事。”   阿吉道:“怪不得陆掌门要急着飞升了,你看你,嘴里说着要把人追回身边,可是身体上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又怎么能相信你的真心呢?”   白离城听他一嘴的歪门邪理,也懒得理会他,阿吉却添油加醋的说道:“当初我和胡三哥哥也是这般,他对我爱理不理,如果不是我主动……嗯了他,他到现在都不敢碰我呢。”   白离城脸颊一阵抽搐,看着阿吉难得的羞涩起来,便嗤笑道:“也只有胡三愿意收了你这个妖孽。”   阿吉不以为耻:“我本就是妖。”   见白离城不语,他又说道:“白离城,你也应该听听我的建议,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又不是女子何来那么多的矜贵?找个日子在陆掌门面前主动脱了衣服张开大腿,看他还能不能忍得下去。”   白离城听闻在脑子里想象了一番,不由得大惊失色:“你别胡言乱语了,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再者……陆衡修早就忘记了我……他怎么可能心动……”最后几句话倒是低不可闻了。   阿吉微微一笑:“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他脑子忘记了你,可是身体也应该记得吧?正所谓食色性也……哎哟,你赶我出去干什么?”   白离城靠在门框上看着被他一脚踢出门外的阿吉,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儿子醒了。”   他面上虽然一片冷凝,但是脖颈却是泛着一点粉红,阿吉看着不由暗叹难怪陆衡修会喜欢这个不解风情的白离城,他虽不是纤细可人的少年,但是眉目清俊身形修长脸上那一片口是心非的羞红真真叫人着迷。   阿吉走后,白离城便努力告诫自己忘记阿吉那张熊嘴里吐出的胡言乱语,可是他越是这样,脑子里就想的越多,甚至到了晚上他还做出一些羞人的梦来,夜半惊醒之余,他难免不把阿吉诅咒一番。   可是老天似乎还偏偏不愿意放过他。   “是你?!”   白离城原本是要下山给疏影买些冬日的衣物,不想在半山道上碰上了陆衡修,陆衡修一手提着剑,脸上一片警惕之色,他见到白离城忽然松了一口气:“白公子。”   白离城听他说公子二字忽然觉得刺耳,开始的时候陆衡修唤他白兄,他说了几句之后,便改口叫他离城,现如今两个人孩子都能出门打酱油他居然叫自己白公子,真是生疏极了。   白离城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陆衡修也不恼,他把剑收了回去,朗星一般的眼睛看了白离城半晌,直到白离城觉得自己头皮子都要发麻了,他才道:“白兄,我总是觉得你很面善。”   白离城没好气的说道:“都见过两次面,自然面善了。”   陆衡修摇摇头:“不仅仅如此,我一定见过你。”   白离城一碰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晚上做的梦来,他脸色一红,硬着头皮说道:“那就算见过吧,陆掌门麻烦你让一下路,我要下山。”   陆衡修却道:“不可,此处妖气慎重,我方才便是遇到一只极为凶残的妖兽,追至此处便不见了人影。”   白离城恶声恶气的说道:“我也是妖,你为何不捉我?”   陆衡修道:“你与那些妖怪不同。”   “哪里不同,都是妖怪罢了。”   陆衡修认真的说道:“你不害人。”   “有,我害过!”   “……那人是谁?”   看着陆衡修一本正经的表情,白离城心情更差,他干脆道:“那人就是你,行了吧,我这是要下山你别挡我的道,就算是你说的那只妖兽冒出来,我也不会害怕的。”   陆衡修仍是站在那儿,低头看着他:“你怎么害我的?”   白离城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路很想扑到在地,好在地上的草地十分的柔软,陆衡修的皮肉也够硬,他被人猛地推到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毛,便放松身体任由白离城了。   白离城一口气扒开陆衡修身上繁复的道服,趴在他身上攀着他的脖子对着那微张的薄唇就狠狠的亲了下去,他又不顾陆衡修吃惊的表情,伸出手指头在陆衡修光裸的身上摸索起来。   他细长的手指头捏住了陆衡修胸上的一点,成功的听到了陆衡修闷哼一声,心里便有些得意,他抬头看着陆衡修,发觉对方正拧着眉毛但是眼底却带着一点情欲之色,不由得想起阿吉所说的身体还记得他这么一说,于是一鼓作气的沿着陆衡修的脖颈一路舔了下去。   当他拉下陆衡修的裤子,看到那已经蓄势待发的火热之处之时,不由得微微一惊,便有些手足无措的吊起湿润的眼角望向了陆衡修。   陆衡修眼里早就是一片冰蓝,他看到白离城的脸,呼吸一促,压着嗓子说道:“你便是这样害我的么?”   白离城心中一颤,他忽然觉得陆衡修声音里带着一点让他羞怒的嘲讽,便道:“远远不止如此,若是我真的做到那一步,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陆衡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倨傲的眼里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白离城一咬牙,伸手在陆衡修那处胡乱的撸动了几下,又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裤子褪至膝盖处,露出两节雪白的大腿,他扭着头伸着两根长指头在自己的私密处捣弄了一会儿,就对着陆衡修坐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闷哼一声。   陆衡修刚刚看着白离城给自己扩张,早就血脉喷张,如今白离城又主动的骑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置身在一片天堂里了,可是白离城远远没他那么好受,他趴在陆衡修的身上一动不动,脸上一片惨白,自身的欲望也萎靡了。   陆衡修道:“仅仅如此?”   白离城听罢,立马坐直了腰杆:“当然不止如此……你给我动动!”   陆衡修道:“你自己不会动么?”   白离城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心里的怒气更甚,他扭着腰道:“好,我动,我动总行了吧!”   陆衡修原本整暇以待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猛地翻过身把白离城压在身下:“不牢离城兄,这点小事还是陆某来做吧。”   白离城情欲迷蒙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诧之色,他捂着嘴巴道:“你……你记起来了?!”   陆衡修却是满脸迷惑:“记起什么?”   白离城道:“你方才叫我离城……”   陆衡修道:“我也不知为何,只要你一碰到我,我的脑子里就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方才……我便是情不自禁了。”   白离城眼皮子都是绯红的一片:“别说了。”   陆衡修道:“我失了一段记忆,自身也是不好过的,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便有些想起来了。”   白离城有些欣喜的看着他,陆衡修却是在他身体里恶意的一动:“特别是做了这事时候,我似乎想的更多了。”   白离城心中大窘,难道阿吉真的说对了?!   陆衡修却接着一脸正经的说道:“所以……离城兄,你可以愿意常伴我左右……我需要你帮我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   白离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失落,欣喜夹在在一起,最终只是轻轻的点头。   陆衡修终于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他本生的好看,如今一笑更是色若春花,目如晓星,白离城看着,竟有些呆了,陆衡修紧紧的抱住了他。   白离城。   我的白离城。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早就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我也不打算让你知道。   这一次我不在会像从前那样对你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虽然我还是如此的在乎你,可是两情若要久长怎么只能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每天都是如履薄冰呢?   我会对你比以前还要好——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发现我是如此的爱你。   爱到就算服下师傅给我的前尘忘尽却仍是无法忘怀你。   而且,这一次你既然亲自送上门来,我又怎么会再想着去忘记你,放开你呢?   陆衡修一边微笑一边亲吻着白离城白皙的喉结。   闭着眼睛的白离城没有看到此时的陆衡修眼里的狡黠和无悔的深情。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知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正文完了,明儿继续番外~把没有交代的继续交代完~   第58章 番外·陆道长要飞仙了?      白离城站在半腰深的溪水里,一头长发四散的披在光滑白皙的后背上,微微眯着的眼里透着一点慵懒餍足的意味,陆衡修站在他身后,漆黑的眼睛慢慢的扫过他优美的腰线,哑着嗓子说道:“山中风寒,你站在水里不冷么?”   白离城眼中寒光一闪,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的神色,他愤愤的盯着陆衡修,暗想这个人明明在方才云雨的时候还亲昵的叫他一声离城,怎么一旦穿上了衣服就又变回了那一张讨厌嫌的嘴脸。   白离城冷哼一声:“冷也总比浑身脏兮兮的强。”他一边说一边毫不避讳的弯下腰翘起了白皙的臀部伸出两根手指头探进了身后的密处,正咬着牙扣挖起来。   陆衡修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轻咳一声,用袖子掩着脸道:“白公子你……你能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行事么?”   白离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方才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不说这些。”   陆衡修眼神颇为迷离:“方才我也是意乱情迷一时忘情了。”   白离城听着心里更加愤怒尤其为自己刚才的下贱之举而感到后悔,他随意的擦干净了身子,把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衣领也没收好,露着洁白的布满了暧昧红痕的肩膀和脖颈,瞪了陆衡修一眼,就匆匆的想要离去。   这个陆衡修根本就不是当初那个温柔贴心的小道长了,白离城心里涌出一股悲哀之意,仿佛是小孩子失去了最喜爱的玩具,却又不知道在哪里才能重新找到它,而他白离城当初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他身为堂堂虎王,好不威风,现如今沦落成了这副模样,为了这个已经忘记他的人患得患失实在是不像是他的作风。   看着白离城羞愤的背影,原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陆衡修忽然道:“白公子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白离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去山下给我儿子添些衣服。”   陆衡修神色温和:“是疏影么?”   白离城反驳道:“疏影也是你叫的的么?”   陆衡修嘴角带着一点笑:“哦?我怎么记得先前白兄曾说过疏影也是我与你的儿子?”   白离城皱眉:“有么,我怎么不记得,反正你连过去都忘记了,不记得这个也是应该的。”   陆衡修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的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紧紧的箍在了自己的怀中:“说实话,方才与白兄你肌肤相亲的时候,我倒是真的记起来一些事儿,只不过刚刚只有那么一次,能想起来的也不多,我想来日方长,我们多做几次,我大概就会全部记起来了。”   白离城听着他的话,一时之间忘记了他手上的动作,他察觉到陆衡修话语里的暗示,立马脸颊飞红了起来,他原本想要对着陆衡修说上一句无耻,可是光是想着自己扇着陆衡修的脸大叫无耻未免有些太过女气,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红,最终只是冷冷一笑:“你身为修道之人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陆衡修低声道:“哦,那离城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   白离城心猛地一跳,陆衡修方才情动之时也只是叫了一句离城兄,现在忽然唤他离城,明显是比先前还要亲密一些,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两人最初那一段如胶似漆的时光,白离城神色微怔,随即道:“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反正我管不了你。”   陆衡修偷偷的捏住了他的手,白离城终于察觉他的小动作,立马甩开了陆衡修的手臂,慌忙的退出了陆衡修的怀抱,他微微的仰着头看着陆衡修——陆衡修比两年前要高多了,白离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青葱稚嫩的少年道长连个头都只及白离城的眉梢,现如今他却比白离城高出了将近半个脑袋,那一张过于俊秀的脸也变得阳刚英气上许多,白离城看着,不禁有些怅然,这个人的确不是他的小道长了。   他与小道长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他还未发现自己的心意两个人就分开了,他们分开的时间又过长,长到了小道长已经完全忘怀了他们那些不堪的过往。   白离城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有些无力的说道:“你不要这样……”   陆衡修反问:“不要怎么样?”   白离城道:“你说出那些话分明就是想要开我玩笑看我笑话而已,我知道你心里并不喜欢我,你嫌我是个妖怪,我以后不缠着你便是……”   陆衡修看他这般妄自菲薄,心中一软,长臂一伸就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离城,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出那些全是肺腑之言,我只要一见到你,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些画面来,同你亲近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会变得更多更清晰,我想同你在一起,因为没有人能让我如此……凡心大动。”   白离城听罢闷声道:“凡心大动?你以为你是个神仙不成?”   陆衡修不以为意的笑道:“原本我是有飞升之意,不过现在……”   白离城一愣,立马集中五灵望向陆衡修,只见陆衡修眉目清润,举手投足见隐隐带着几分仙气,在这一片钟灵毓秀的景致中到真像是个谪仙。   “你……你……”白离城你了半天,最终道:“你现在是半仙之体?”   陆衡修含笑的点点头。   白离城眼睛忽然睁大了些,起先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则是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你还打算继续飞升么?”   陆衡修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慢条斯理道:“修仙本是虚无缥缈之事,我只求一个随缘,现如今我已经找到比成仙还要重要的事儿,已经没有了那份心思。”   “你为何这么说?难道对于你们这些道士来说,还有比成仙更好的事儿了么?”   “自然是有的。”   “……?”   看着白离城稍显疑惑的表情,陆衡修忍不住笑道:“我若真的去修仙,那就无人陪伴白兄了。”   “你休得胡说八道!”   几个月后,桃花谷旁的小木屋里。   白离城趴在床上,陆衡修则给他揉着腰,白离城一动不动哼哼着,他侧头看着陆衡修,见者眉目越发俊美的陆道长,忽然说道:“你是真的不打算飞仙了?”   陆衡修的正用手指头描着他的腰线,头也不抬的应道:“不去了。”   “那你可曾想起来了?”   “差也差不多了。”   “什么叫做差不多?你这几个月日日夜夜都做你还记不起来么?”   “或许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完全想起来。”   听到这个答案,白离城有些满意的眯起了眼睛,片刻他又道:“我想起来了,听闻凌云子那个妖道前日来找你商量飞升的事宜……这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你陆衡修你若是敢对着我口是心非阳奉阴违……”   “离城,你可曾听过一句诗?”   “什么诗……嗯……你轻点儿。”   陆衡修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白离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白离城脸色一红,许久忽然说道:“我亦然。”      第59章 番外·陆道长媳妇的那点事儿。      陆青宇这几日有一些郁闷。   这么说吧,前些日子,他和爹爹把家从青云观搬到了桃花谷里,搬到了一个新地方,他本来是本高兴的,可是没有几天他就开始觉得不满足了,原因无他,无非是自己喜欢的弟弟疏影同他一点儿都不亲近,一见到他就立马躲到离城阿爹的怀里,他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   看得见吃不到大抵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了。   这天,毓秀师叔又照例跑到山上来劝爹回青云观,爹还没说什么离城阿爹的脸色一黑,抱着弟弟就进了里屋,弟弟进了屋,他也不能干看着,立马也像个小尾巴似的拽着离城阿爹的衣服跟着一起进去了。   他虽然早早的就认了离城阿爹,但是两年的分别,让他同这位外表冷漠的阿爹总是亲热不起来,当然这也有他自己的一点私心——都说爹娘爹娘,他陆青宇怎么会有两个爹呢?在他的潜意识的,还是很想直接认娘的。   白离城关上门,就坐在窗前的茶几边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侧着头,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疏影还没睡好,他神色恹恹的揉着眼睛,乖乖的趴在白离城的怀里,圆溜溜的眼睛也跟着一起看着窗户外边。   陆青宇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里生出了一点嫉妒。   他虽然很喜欢弟弟,但是他也很想钻进离城阿爹的怀里,阿爹去哪儿,当一当阿爹的小尾巴。   陆青宇一向是身体力行的,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就小小的挪了几步,抓了抓白离城衣袖,眨着大眼睛说道:“阿爹,我也想抱。”   白离城愣了一下,只是这片刻,陆青宇小小的心灵就受到了伤害,看离城阿爹的脸色,是明显不想抱他的,算了反正他也长大了,比他弟弟高了小半个头,已经是个大哥哥了,怎么会稀罕这点怀抱呢。   不过陆青宇只是伤心了一小会儿,白离城就已经把他抱了起来,同疏影一起一左一右的摆在自己的腿上。   疏影对于这个哥哥,心里本能的有些害怕,他微微的缩了下脖子,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睛傻乎乎的看着陆青宇,口中有些怯懦的软软的叫道:“哥哥。”   这又陆青宇的烦恼之一了。   经过了最初的那几日的磨合,疏影已经不大躲他,只是眼中一见到陆青宇的,便是本能的有些躲闪,他越是这般,陆青宇越是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的揉捏一番,这样一点都不天真的心思他是无法表露出来,特别是在白离城面前,他只能老实的点点头:“疏影。”   白离城神色复杂的看着陆青宇,陆青宇从小就比别的小老虎聪明些,说是得了他体内的妖力的缘故,而且陆青宇长得同陆衡修十分相似,尤其是现在面无表情的同疏影搭话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号的陆衡修。   白离城对于陆衡修是有爱又怨,自从与他和好的这几个月里,陆衡修没少在床上折腾他,有时还弄出些花样来,是在是看不出平日里正经禁欲的陆道长暗地里居然是这么德行,虽然同陆衡修最初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大致摸清了陆衡修的性子——表面上是个正经斯文的道长,一上了床就完全不知道节制了,这点事儿他也不想同旁人说,总是想着陆衡修越是迷恋他,便越是爱他,心里便生出点蜜意。   不过白离城有时候忍不住又想,这陆衡修究竟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个人还是这幅身子呢?   如若陆衡修与他冰释前嫌只是为了他的身子才同他在一起,他心里就开始不好受了,再加上这个美貌歹毒的毓秀又是不是的跑到桃花谷里来蛊惑陆衡修回去接管那个破破烂烂的道士观,他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好在陆衡修也知道白离城不喜欢他同毓秀在一起,匆匆和师弟寒暄了几句,就忙不迭的推开进去安抚娘子。   陆衡修当初饮下师尊给他的忘却前尘的时候,原本想着,白离城本就是不喜欢自己的,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索性把对方忘的干干净净,但是白离城后来又找上了自己,甚至还脱光了衣服把自己的扑到了……饶是他心如磐石也无法不被打动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娘子正撑着下巴坐在窗台前,小儿子疏影也做出了个差不多的姿势,大儿子则有些拘谨的坐在疏影边上,只是手上的动作并不老实,不停地绕着疏影的手指头,弄得疏影不停地向白离城的怀里缩去,白离城似乎被青宇的这点小动作给逗乐了,忍不住的弯起了眼睛,他索性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由着他们自己玩去,他见到陆衡修,立马绷住了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那位师弟总算回去了?”   陆衡修爱极了他脸上的这点表情,只是面上也是一派不动声色的谦和:“刚贺敏师弟来了,他便回去了。”   白离城不作声了,若不是贺敏来了,想必陆衡修还要同那毓秀聊上一天的,他又开始想着陆衡修是否是因为他的身体才会答应同他一起生活,他钻了这牛角尖,嘴角也抿紧了些。   陆衡修知道他心里开始闹别扭,也乐意享受这点吃醋的趣意。   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个方布包,看了眼白离城,慢慢说道:“其实毓秀师弟这一次并不是来劝我回去的。”   白离城侧眼看了眼他。   陆衡修将手里的布包慢慢的打开面上解释道:“师弟这次来,是替家姐给我带信物的,这是我母亲活着的时候留给我的,说是等到我娶妻生子了,便给妻子带上,当初我一心向道,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成家的一天,也未在意,这次姐姐听说我还了俗,就又给我寄来了。”   白离城盯着那墨绿色的玉镯子,想着若是自己带,怕是显得娘气,他又不是那娘娘腔的阿吉,怎么可以弄个镯子套在手上,他定然是不带的。   陆衡修又问道:“离城,你觉得它好看么?”   白离城道:“尚可。”   陆衡修微微笑道:“我也觉得。”说罢又把东西收了起来,藏回了自己的衣袖里。   白离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什么?!这不是给自己的——      第60章 番外·还是陆道长媳妇的那点事儿      陆衡修很不在意的把东西收好,抬眼看了有些失神的白离城,微微诧异道:“离城,你怎么了?”   白离城暗自唾弃自己为何这般自作多情,他低着头闷闷的说:“没什么。”   他一句没什么说的不轻不重,却又带着一点哀怨的意味,陆衡修心中心神微荡,觉得白离城这般在乎自己,心里也踏实上了很多,他开始转移话题:“离城,再过几日便是青宇和疏影的生辰,要不要为他们好好的准备准备?”   白离城想到自己两个可爱的儿子,心中的郁结便消散了很多,青宇同疏影自打出生起就没有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生日,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这一次的自然是要置办的好些。   青宇一听到要过生辰,两只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高高兴兴的扑到了陆衡修的怀里,仰着小短脖子:“爹,我要吃长寿面!我要和小影一起过生日!”说罢有把清澈目光移到了疏影的脸上,疏影听到小影二字微微的一愣,一张小脸莫名的泛起了微红。   陆衡修欠身摸了摸青宇的头顶,脸上也带着点笑意:“小青鱼儿,这你得问问你离城阿爹了。”   白离城一头雾水,想着陆衡修怎么把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扔给了他,他的嘴巴动了动,正打算说自然是可以的时候,青宇却已经从陆衡修的怀里腿了出来,转身郑重的走到了白离城跟前,抓着白离城的衣摆,抿了抿小嘴巴:“离城阿爹……”   白离城心头一震,青宇同他并不亲近,他毕竟同自己分别了两年,总是有些生分,青宇很少向他撒娇,在他面前总是摆着一副老成的样子,看到这样柔软可爱的脸蛋,白离城忍不住弯腰把青宇抱在怀里,亲着他的额头说道:“当然可以,我的青鱼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青宇很享受离城阿爹的怀抱,他伸着小胳膊圈着白离城的脖子,红嫩的小嘴也礼尚往来一般亲着白离城的下巴,然后听到青鱼儿三个字的时候,又忍不住扁了扁嘴巴:“我是青宇不是青鱼儿。”   一旁的陆衡修不动声色的抱起了有些难过的疏影,在疏影的耳边轻轻说道:“别哭鼻子了,青宇和小影都是爹爹们的孩子,两个我们都喜欢。”   疏影也回抱了陆衡修,软乎乎的说道:“我没有哭鼻子。”模样神情倒是和青宇如出一辙。   为了两个孩子的事,白离城暂时忘却了陆衡修手里那只什么留给媳妇的祖传玉镯的事,青宇对于小青鱼儿这个绰号很不满意,疏影却有些羡慕,别别扭扭的也想要个听上去亲昵的小绰号,白离城同陆衡修还未开口,青宇就开口了:“小影的话……嗯……小影是我弟弟,我既然是小青鱼儿,小影就应该是小鱼籽儿。”没想到小影居然很中意小青鱼儿这个有些幼稚的名字,青宇眯着眼睛看着疏影白嫩的小脸蛋,想着偶尔被叫做小青鱼什么的还是不错的。   疏影立马苦起了小脸,他可不喜欢小鱼籽儿这种奇怪的名字呢,白离城倒是很高兴,兄弟二人分别两年也没什么间隙,并且小鱼籽儿这个名字听上去也挺活泼可爱的,疏影性格比较沉闷,还有些胆小,总是喜欢躲在他的身后,如今有了青宇陪他,怕是要好上很多。   陆衡修看着白离城眉梢眼角都带着春风一般柔和的笑意,心里登时也是一片的暖意,这个人,这个完全不懂情爱的白离城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他融化开了,他是自己的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自己打算相伴一生的人。   山中无岁月,日子一晃而过就到了青云和疏影的生辰,白离城特意去山下做了两套漂亮的新衣服给青宇和疏影穿上。   两个小小的面团子头上各自顶这个红色的小帽子,显得既精神又漂亮,笨熊阿福也从自己的熊洞里跑来了,他自白离城复原之后就去老家,后来又被陆衡修的二师弟给捉了回来,其中曲折原有不得而知,回来之后的阿福总是躲在熊洞里,倒是二师弟每天都会去阿福的窝前转两圈,阿福总是躲着他,这一次疏影和青宇生日了,便偷偷的跑下山来。   疏影一向很喜欢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熊哥哥,他一见到阿福,就高高兴兴的抱住了阿福的大腿,阿福则眼泪汪汪的从怀里摸出一些小玩具递给他,捧着疏影的小脸亲了又亲。   白离城同陆衡修不同,他一向是喜欢热闹的,自己儿子过生日,他恨不得把整个小桃山上的妖怪都请来,但是他想着陆衡修可能会对此心怀芥蒂,只得作罢,倒是陆衡修,门里的几位师弟很想念青宇,一大清早的就拉帮结伙的跑到桃花谷里,齐刷刷的用黑亮的眼睛看着陆衡修,陆衡修没辙,只得不过白离城心中所想把这些师弟一个个的领进了门,好在这山中小屋还不是太小,倒也容得下七八个师弟。   既然是儿子的生日,当然是陆道长亲自下厨,虽然他平日里就负责这些,不过这次来的人多了,他总觉得便宜了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小师弟们,无独有偶,白离城也是闷闷不乐,他不是讨厌陆衡修的师弟们,他只是觉得陆衡修那边刷刷的来了这么多人,自己这儿只有阿福这只小黑熊,让他平白无故的在人势上输给了陆衡修,连带想起那块传家之宝的玉镯子,心里就更加的不爽快了。   陆衡修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便暗地里偷偷的联系了狐王和狼王,这一对吃货一听见能尝到陆掌门的手艺,立马夹着尾巴跑了过来,就连阿吉和胡三也连带一并的请来了。   白离城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宴席上两个小东西坐在爹娘中间,开开心心的伸着短短的胳膊夹着菜,阿吉则依靠在胡三旁边,不过他人脸色你侬我侬的腻在了一起。   狼王:“……阿吉,你太丢妖怪的脸了。”   狐王也跟着扶额:“阿吉,好歹这是人家两个儿子的生日,你不能收敛一些么。”   白离城:“……”   陆衡修一杯清酒下肚,倒有些飘飘然的想着何时白离城也能这般对他,不过白离城切不可这么奔放,在这么多人面前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若是白离城想,他陆衡修也定会奉陪的。   陆衡修几个可怜的小师弟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纷纷用袖子沿着脸喝酒,只得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其中同毓秀交好的贺敏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了眼白离城,暗想还是大师兄的眼界高一些,虽然那也是个男子吧好歹也能生孩子,这倒是不错的。   好不容易等这群人吃饱喝足回家,两个小东西也在自己的小床上抱团睡着了,白离城便一脸疲惫的去浴房里沐浴,他头靠在木桶的边沿,整个人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陆衡修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他看着白离城在水汽里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肌肤,不由得心中一热,悄悄的捂住了白离城的眼睛。   白离城半只脚踏进了梦乡,忽然被人打扰,便有些不耐烦了:“困……博扬……”   陆衡修一怔,白离城已经许久没教过他这个名字,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他唤他离城而对方则叫他的全名,如今从白离城的口中又一次的听到了自己的表字,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的手指头由上自下的给白离城揉着太阳穴,低声道:“离城,你唤我博扬,我倒是很高兴。”   白离城听他说话,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困顿迷蒙的说道:“你喜欢我叫我你的表字?”   陆衡修笑道:“那是自然,能同你亲近一些,我自然是高兴的。”   白离城摇着头:“才不是……你明明都不想和我在一起的……”   陆衡修的手已经移到了下面,捏着他胸膛上的亮点嫣红道:“我为何不想与你在一起?”   白离城被他弄得腰身一软,险些要淹进水里,他刚也喝了不少酒,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只是张着嘴唇无意识的说道:“你……镯子……不给我……”   陆衡修听得一阵闷笑,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摸出了那只让白离城心神不宁的玉镯子,在白离城的眼前晃了晃:“看,这不是给你了么?”   白离城眨巴着眼睛,然后摸索着陆衡修的手,陆衡修捉住了他的左手,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之后虔诚的为他带上了镯子:“离城,你带上了它,就是我的娘子了。”   白离城还未从酒醉中清醒,他眯着眼睛看着手腕上碧青的镯子,嘴里喃喃道:“娘子就……娘子……”   陆衡修眼睛都要亮出光了来了,他立马把白离城从水里捞出来,狠狠的吻住了那一张单薄的嘴唇,白离城被他吻的几乎要咽气,这才被放开了,陆衡修摸着他微红的脸蛋,抱着他进了隔壁的我是,白离城本不是什么纤细秀美的少年,他虽然生得瘦削,但是总是个成年的男子,陆衡修也不觉得吃力,他把白离城抱近了房中的大床上,点了灯,拉下了床帘,脱了衣服,便附身压了上去。   翌日白离城腰酸背疼的醒来,只觉得羞耻之处像是被塞进去了个巨大的楔子,伴随着黏腻的液体正一点点的从自己身体里退出来。   他的眼睛猛的一睁,抬头就看见陆衡修那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孔,立马想起昨夜两人是怎样的疯狂缠绵的,脸上便是一阵红一阵白。   陆衡修则是气定神闲的一笑:“离城,你醒了?那我们趁着这大好的晨光再来一次?”   白离城霎时间脸色一白,立马压着嗓子道:“给我滚出去……嗯……”   陆衡修伸出两根手指头抵住了他的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个蜻蜓点水的吻:“夹得这么紧,我怎么出去?”   白离城抓紧了床单暗想小陆道长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嘴的油腔滑调,忍不住咒骂了一番,却被陆衡修顶的浑身舒坦,面上不愿意承认,只得别过头躲过陆衡修清亮的包含情欲的眼神。   泪光朦胧中,白离城看见了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个绿玉镯子,模样倒是很熟悉……心中一顿,便更加放软了身子随陆衡修去了。   罢了,好歹陆衡修横竖也是自己的了,他曾经的虎大王也懒得计较床上这点小事了——陆衡修,你怎么还要?!   ·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告一段落,顶大锅盖~全面开始写熊猫的后现代生活这文,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啊,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