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世界当万人迷》by：啾咪啾咪兔 　　文案：“恐怖轮回”的大神时子殊被挚友背叛杀死，意外重生在一个新人身上，并获得一项能力：只要将他人对自己的好感度提升到100，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对方。 　　为了复仇，时子殊开始走上了人见人爱、鬼见鬼爱的万人迷之路。 　　1.无限流，主角受，1v1双洁，CP风湮，不过会有各种修罗场情节~ 　　2.主角万人迷，长相绝美，苏苏苏，没有任何逻辑 　　3.会借鉴一点现实中的恐怖游戏的设定 　　内容标签： 恐怖 重生 无限流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子殊 ┃ 配角：风湮 ┃ 其它： 第1章 复生 　　时子殊从黑暗中睁开眼，立刻感到了浑身的剧痛。 　　能感到疼痛还是好的，说明他还没死。他想。 　　可是很奇怪，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在被人活生生砍掉四肢和脑袋后还能不死，而他的复活券也用光了，不可能复活。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除非是有人使用了自己的复活券将他复活……但这怎么可能？且不论复活券在“恐怖轮回”中有多么珍贵，单是那个人想让他死，就不可能有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他救下来。 　　一想到那人，时子殊顿时犹如被从头泼下一盆冰水，浑身的血都冷了。但这也让他从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中清醒过来，忍痛从地上坐了起来，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刚才他躺在地上时并没有人或怪物袭击他，就说明附近暂时没有危险，可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意味着这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一个角落躲起来。 　　他环视四周，四周的光线非常昏暗，不过依然能看出这是一栋大型建筑的内部，类似洋馆一类的地方，共有三层，陈设华美却破败，天使壁画高悬于穹顶，圣母雕像立在他的面前，投下悲悯的目光，那柔美的面容上却溅着暗红的鲜血，更显得诡异血腥。 　　到处挂着蛛网和灰尘，破碎的水晶灯和碎掉的木质栏杆陷落在地板的洞里，时子殊一迈步，立刻将腐朽的木地板踩出一个坑，发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响。 　　这声响在这种环境下可能会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时子殊拖着剧痛的腿，以最快的速度躲在了石柱与楼梯的夹角之间。果然不多时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在小声呼喊着一个名字—— 　　“顾子殊……顾子殊？你怎么样了？” 　　顾子殊？谁？ 　　时子殊眉头微蹙，脑海中的记忆忽然像是烟花般炸开，无数画面和片段纷纷涌现出来。 　　原来他还是死了，不过现在确实也还活着，却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复活，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了。 　　这个人的名字和他一样，只有姓氏不同，名叫顾子殊，年龄比他小几岁，还是个高中生。 　　然而即使复活了，时子殊却依旧不幸地身处于“恐怖轮回”之中。不同于他生前经历了六十多个恐怖世界，这个顾子殊是个刚被拉入轮回中的新人轮回者，这才是第一个世界就已经死了。 　　其实像顾子殊这样命丧于第一个世界的新手有很多很多，却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时子殊附到他的身上重生了。 　　也不知现在距离他死之后过了多久…… 　　虽然他没能摆脱“恐怖轮回”，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如果那人还没死，那么换了个新身份的他就可以在“恐怖轮回”中重新开始，就意味着他以后还有机会向那个人复仇。 　　时子殊的脸上不停淌下冷汗，喘息着检查这具身体的伤势。左臂和右腿都极为疼痛，左臂估计已经摔断了，右肩被怪物狠狠咬了一口，右小腿被尖锐的木刺刺穿，是之前从三楼摔下来了。 　　至于喊他的人，听声音应该是顾子殊的队友。 　　一想到这里，时子殊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尽管顾子殊最后从三楼摔落的记忆十分混乱，但他还是能看出来顾子殊的跌落不是意外，而是被人从三楼推下去的。 　　至于推他的人是谁，他不像顾子殊那么单纯，早已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目标。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恐怖的嚎叫声，接着是尖叫和“砰砰”的枪声，队友们又遇到了怪物袭击，暂时停滞了脚步。 　　时子殊暂时没有理会，他现在受伤不轻，手上也没武器，在凌乱的记忆中也没看到顾子殊进入轮回后获得的能力，什么都不了解，他当然不会贸然去送死。 　　但是让队友死光了也不行，否则只剩他一人，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活着完成任务目标，他可不想在这里死掉。 　　还是先看看顾子殊有什么能力再说。 　　时子殊迅速做出判断，随后轻车熟路地在意识里召唤了系统，他人不可见的能力面板在他眼前展开。 　　【轮回者姓名：顾子殊 　　性别：男 　　年龄：17 　　职业：高中学生（高二） 　　等级：1级 　　体质：3点 　　力量：2点 　　智力：4点 　　精神：3点 　　敏捷：5点 　　容貌：9点 　　魅力：4点 　　（1级平均值：5点）】 　　【积分：0】 　　【天赋：无】 　　【武器：无】 　　【自由属性点数：0点】 　　【能力：惑（精神控制类能力）（1级）】 　　【更多属性和能力待轮回者升级后解锁】 　　有用的能力都没过平均值，只有容貌远远超出常人，就连能力也是精神控制类的，但这类能力只对有思维的人和鬼怪才有效果，对没有思维的鬼怪是不管用的。 　　时子殊看着面板，顿时目光一沉。 　　从之前的记忆中他不难看出顾子殊是个非常平庸的少年，看着阴沉土气，学习运动都是中下水平，家庭也不幸福，因此养成了胆小内向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而且他容貌太过漂亮，精致得像是女孩，小时候因此被很多男生排挤，封闭自我，还用黑框眼镜和长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所以即使容貌很好，也没有给他带来过什么好处。 　　因为被欺凌过的缘故，他本来心理承受能力就差，头脑和运动也都不行，在进入这个恐怖公馆后，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极其艰难地努力才勉强跟上了队友们的步伐，更别说帮忙了。 　　也就是这支队伍里最厉害的队长竟出奇地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愿意抛弃任何一个队员，否则顾子殊都等不到他上身，早就惨死了。 　　时子殊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状况太棘手了，他真的很难活下去。顾子殊进入这里之后太慌了，甚至都没查看自己的能力，1级获得的3点自由属性点也没有点。 　　按照现在的情况，最合理的是把这3点自由点数都加在“敏捷”这一项上，如果敏捷快一点，或许还能躲过怪物的攻击。 　　不过他还没有确认顾子殊的精神控制能力具体如何使用，或许还需要在“精神”上添加点数，毕竟精神控制能力的强弱程度和精神一项关系最大。 　　为了确认能力，时子殊点开了名为“惑”的能力的具体说明。 　　随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隐藏在刘海下的漂亮眼瞳浮现出了绚丽的光芒。饶是他生前早已是轮回中殿堂级的人物，此刻也不由被这个能力吸引了心神，激动得手指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顾子殊的能力竟然如此强大。如果能好好培养，到了轮回后期，这个能力必将会发展到极为恐怖的地步，甚至整个轮回被他掌握在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系统，我要分配自由点数。】 　　时子殊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跟负责轮回者的系统在意识中沟通：【1点分配在容貌上，2点分配在魅力上。】 　　【请轮回者再次确认自由属性点数使用。添加属性为：容貌1点，魅力2点。是否确定？】 　　【确认。】 　　【点数已增加，具体属性变化请查看能力面板。】 　　时子殊摸了摸现在已经属于他的脸，原来佩戴在这张脸上的眼镜早就在逃亡的过程中丢了，但本来顾子殊就不近视，只是为了遮盖他过于漂亮的容貌，丢了反倒更好。 　　他增加了魅力和容貌，让容貌值达到了10。一旦超出平均数值的两倍，就会发生质的变化，而魅力值的加成虽然不多，却也超出了常人，现在顾子殊的容貌…… 　　内心的兴奋让时子殊连疼痛都暂时忘记了。他用还完好的手拨开碎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镜子碎片，里面映出了少年的脸。 　　尽管脸上沾着灰尘和血污，却藏不住少年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他双唇嫣红，唇角微翘，黑发如鸦羽般漆黑，淡金色的眼瞳染着玻璃般剔透纯净的光，微微上挑的眼梢却透出一抹冶艳，眉目含情，眸光流转间似有魔魅萦绕，轻易间便可夺人心神。 　　是美到极致的相貌。 　　时子殊勾了勾唇角，镜中的少年眉目舒展，在他的控制下随心所欲地转换着脸上的神情，或纯真或蛊惑，没有哪种模样是不适合的。 　　“就这么藏着，你不觉得可惜吗……” 　　略带沙哑的柔和嗓音响起，时子殊低声说着，开口才知道少年的声音也极为动听。 　　然而少年已经死了，他无法得知少年的心情到底如何，但是既然他成为了少年，就绝不会浪费这具身体如此出众的条件，更何况这副美貌与能力相结合，能够发挥的潜力将会极其恐怖，他要凭借少年的特殊能力，让那个背叛了他、将他肢解掉的人尝到远胜他千万倍的痛苦—— 　　“嚓。” 　　过长的额发被锋利的镜子碎片一缕缕地削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抹去脸上的污痕，清晰地露出了少年动人心魄的绝美容姿。 　　他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队长荆以铭将一根铁棍捅进了怪物的脑袋，“嗤”的一声，玩具熊模样的怪物鲜血喷溅，脑袋裂成两半，红白相间的脑浆从里面流了出来，高大的身躯“嘭”地倒在地上。 　　【已击杀怪物，恭喜您获得经验10点，积分1点。】 　　荆以铭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虽然这一次前来袭击他们的怪物都已经被消灭，但他却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俊美的面容上仍染着几分阴霾。 　　莫名卷入“恐怖轮回”，还亲眼目睹了三位队员死去，哪怕这些队员都只相处了很短暂的时间，荆以铭的内心却依然甚为痛苦——身为肩负责任与荣耀的军校生，他在入学时曾立誓守卫每一名公民的生命，但现在，他却对眼前发生的杀戮完全无能为力…… 　　悲哀与愤怒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下一刻，他的神色却变得更为坚定。 　　逝去之人已然无法挽回，就应该更努力地帮助其他人活下来。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绝不该在这样荒诞的地方死去。 　　眼下另一位队员顾子殊从三楼跌下，现在生死不知……如果他还活着，自己一定要将他救下来！ 　　“快下楼，找顾子殊。” 　　荆以铭向其余六位队员招招手。进入这世界的有十人，组成一个小队，目前两人死亡，还剩八个人活着。 　　“有这个必要？他从上面摔下来，没死也摔个半死了，带着他只会拖累我们。” 　　有人如此说着，却被荆以铭肃容制止：“现在你也受伤了，难道我们也要把你当作是队伍的拖累吗？” 　　那人脸色一变，低头闭上了嘴。荆以铭神色一缓，温声说道：“我的积分足够买伤药，一会我会分给你们，帮你们治愈伤势。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分裂和猜忌，只有团结，我们才能尽可能都存活下来。” 　　他顿了顿，又道：“没有谁是拖累，只要活下去，就是一份力量。更何况顾子殊还没有使用他的能力，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在以后挽救所有人的性命？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只有不轻易抛弃别人，别人才不会在危急时刻抛弃你。” 　　“你说得对。”那人讪讪地道了歉，“对不起，我们去找他吧。” 　　“好。” 　　荆以铭笑了起来，他的气质本就温暖阳光，像是太阳一样，笑起来更是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几人下到一楼，在腐朽的大厅里扫过一眼，却没有看到那个怯懦又阴沉的少年。 　　其他几人心中庆幸与否不得而知，荆以铭有点着急，但也不敢大肆扬高声调，只能像之前那样轻声地呼唤：“子殊？子殊？” 　　“以铭学长，我在……” 　　伴随着略显虚弱的声音，少年低着头，扶着自己染血的手臂，步履迟缓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叫他“以铭学长”。 　　听到这个称呼，荆以铭不由怔了一怔。 　　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之前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喘息着跟在众人身后跑，但这次从三楼摔下来，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现在突然开始像是惊慌的小动物一般和他亲近了。 　　尽管之前与少年素不相识，他们也不是同校，但荆以铭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称呼，甚至全然相反，他还对少年升起了几分亲近感，不由觉得对方还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孩子。 　　毕竟子殊本就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 　　荆以铭的内心蓦然柔软了几分。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却也知道少年的状况不是太好，于是他立刻迎了上去，轻轻扶住少年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我们来找你了，你别怕。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 　　少年摇了摇头，虽然说着自己没事，但实际上他已经非常虚弱，话音未落身体便晃了晃，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一下子栽在荆以铭的身上。 　　荆以铭下意识地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温热的手掌贴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热度透过衣料，令少年敏感地颤了颤，肩膀轻轻瑟缩一下。 　　“抱歉，我弄疼你了？” 　　荆以铭心中一慌，有些无措地松开了少年，然而就在此时，少年却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少年柔软的声线染上一丝哽咽，他缓缓抬起头，露出盛着盈盈水光的瞳眸，对上了荆以铭难掩惊愕的目光。 　　这双眼睛是如此美丽，破碎的微光在琉璃色的瞳眸中晕染开来，像是银白的星辉在宝石光泽的表面流淌而过，绚丽得令他无法移开视线。然而当中所潜藏的哀戚又让他瞬间跌入深海，只是被这样悲伤和忧惧的目光包围着，心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阵疼痛，却不明白这股窒息感源自何处。 　　泪水自少年的眼角滑落，他动人的面容毫无血色，满是祈求地仰望着俊美的青年，嗓音颤抖着轻声开口。 　　“所以求你，不要丢下我……” 　　“不会丢下你的。” 　　几乎只是一瞬间，荆以铭便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心脏的跳动前所未有地猛烈，他为内心的悸动所蛊惑，伸手紧紧拥住了眼前的少年，闭上双眼，在少年耳边低声重复道。 　　“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谢谢你。” 　　时子殊埋首在荆以铭的胸口，脸上的惶恐仍未完全褪去，唇边却已露出了弥漫着黑暗气息的微笑。 　　逃不掉的。 　　自他的身影映入少年琥珀般的眼瞳之始，他便是被锁在这金色流浆里的虫，无论如何挣扎，也只能继续沉溺下去。 　　唯有时子殊才能听见，属于他的系统正在他耳边不断地响起提示音。 　　【荆以铭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0。】 　　【荆以铭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5。】 　　【关于特殊能力“惑”的说明。 　　精神控制类能力，开启能力后，可激活“好感度”进度条，所有具有思维的生物对能力持有者的喜恶均可通过好感度体现出来。 　　能力持有者可利用各种方式增加他人的好感度，好感度增加最快的方式为爱慕之心，其次为尊敬、友谊之情。当好感度达到100，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对方，让他完全为你驱使。】 第2章 郁金香公馆 　　“以铭，他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荆以铭和时子殊的拥抱，其他几个队员纷纷走到两人身边，有些诧异地看到这两人怎么就抱在一起了。 　　荆以铭将怀中的少年放开，俊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心下羞赧，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般激动，竟然把人直接抱在怀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弄疼他的伤口。 　　时子殊低下头，心中暗道可惜。“惑”这个能力开启后，除了会开启好感度，本身还会自带一些蛊惑性，可以令人不知不觉地增加好感，只有在最初见面时效用最强，一旦对方摆脱那种状态，之后即使仍然在一直起作用，效果却也大打折扣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能力等级太低，不断升级后才能真正展示这个能力的强大。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刚才那一个拥抱让荆以铭的好感度加到了25点，剩下的点数只能徐徐图之了。 　　“抱歉，刚才一激动就抱住你了。” 　　荆以铭脸上红潮稍褪，再看向低着头的少年，仍不免有些羞涩，还没忘记刚才自己心中强烈的悸动之感。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不行，现在并不安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俊美的青年摇摇头，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使用积分购买了一瓶治愈药剂递给少年：“子殊，这是伤药，你喝下去，治疗一下伤势。” 　　“这怎么行……积分这么珍贵，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少年抬起头，浅色的双瞳微微睁大，睫毛微颤，漂亮的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像是只不安的小动物，异常惹人怜爱。 　　其他人看清他的模样后，纷纷愕然不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这是顾子殊？如果不是荆以铭叫了他的名字，他们恐怕会把他当成是美丽的食人妖魔，这张脸实在是……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美的人？ 　　时子殊听到好感度上涨的提示音不停响起，心中冷笑不已，激活能力后，他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好感度，知道他们因为他的容貌而大为转变了对他的印象。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队员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可以看到，她对他的好感不升反降，已经从10跌到了15。 　　好感度为负值，就代表可能会产生杀意，甚至已经产生了杀意。 　　她注意到时子殊在看着自己，神色起了一丝变化，虽然那清丽面容上的表情还算平静，目光却已经开始微微躲闪，手指也不自觉地绞紧了衣摆。 　　时子殊笑了笑，眸光却沉了下来。虽然从顾子殊的记忆中没看到是谁把他推下了三楼，但凶手简直猜都不用猜，一定就是这个柳樱。 　　柳樱是荆以铭的同学，可以看得出她暗恋荆以铭。至于她谋害顾子殊的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她喜欢荆以铭，但顾子殊却是队伍的拖累，之前还曾害得荆以铭还险些负伤，她不想看喜欢的人被这种废物继续连累下去，就痛下杀手把顾子殊推下去了。 　　现在顾子殊死了，他活了……但是这里没人知道这事，这女人也肯定正在担心“顾子殊”会说出自己不是意外跌落的事实，还会再找机会杀了他。 　　所以决不能放过她，也不能让她死得很痛快。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眼梢染上笑意，刹那间如月夜下的昙花盛放，动人至极，看得其他人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没关系，以铭学长，我可以坚持。” 　　他仰起头看向荆以铭，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感激与崇敬的神色，嗓音哽咽地说道：“我明白我能力不足，能够活下来全都依赖学长和大家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你们了，又怎么能浪费这么珍贵的药品呢？” 　　说着少年望向四周的人，吃力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其他人顿时羞愧不已，因为他们刚才还想着要抛下少年，可少年如此美丽可爱，又这般懂事，他们现在还怎么狠下这份心？ 　　众人纷纷劝说少年喝药治疗伤势，少年推脱不过，终于喝下药剂，身上的伤开始慢慢愈合。 　　疼痛在缓解，时子殊满意地笑了笑。他当然不会真的傻到放着自己的伤不管，这不过是为了博得好感的手段罢了。 　　他看了一眼荆以铭的好感度，刚才又上涨了2点，现在是27点。 　　救下时子殊，荆以铭也终于放下心，抬手摸了摸时子殊的头发，霎时被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吸引了，又多揉了几下，才放下自己的手，对众人说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去地下室。” 　　众人点头称是，时子殊当然也乖乖应下，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趁着这个时间，他按照顾子殊的记忆迅速梳理了这一群人进入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一群人最开始有十人，都是新人，因为各种原因被卷入“恐怖轮回”之中，要不停地穿越各种恐怖世界，直到攒够巨额积分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每个世界都有名称和简单的设定，这个世界名为“玩偶之家”，任务目标很简单，就是从闹鬼的公馆里逃出去。 　　轮回者们所扮演的角色是一群探险爱好者，相约来到有着赫赫凶名的“郁金香公馆”探险。这座公馆在很久以前属于一位伯爵，如今已经被废弃多年，传闻一直闹鬼，里面曾经死过很多人。 　　而所有人进入公馆后，发现这里极为诡异，来时的大门紧闭，窗户也打不开，他们被困在了公馆里无法逃出，不久后还遭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玩偶的追杀。 　　这些玩偶拥有十分可爱的外表，内在却是恐怖的怪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一群玩具熊就忽然从角落冲了出来，抓住一个人立刻将他拖走了。 　　凄厉的惨叫声在公馆里回荡着，这群玩具熊再次出来时，柔软的身躯上沾满了血液和肉渣，圆乎乎的短手上还挂着一截肠子。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才刚进入这个世界，他们哪有敢与这些怪物对抗的勇气。最终是荆以铭和柳樱杀死了这些玩具熊，之后在他们的带领下，众人才慢慢镇定下来，合力消灭了一波又一波怪物，并开始在公馆里搜寻，努力寻找着逃出去的线索。 　　他们在公馆里找到了很多日记和档案，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操控着这些玩偶的真凶是伯爵很早就死去的幼子，名为西尔维。 　　西尔维是个生前就作恶多端的美少年，病死后他的灵魂也没有安息，不但杀死了公馆的所有人，还操纵着玩偶杀了很多探险者，是个穷凶极恶的强大恶灵。 　　他们找到的档案和日记都指向了地下室，暗示地下室有逃出去的通道，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向地下室进发。 　　跟随众人来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远远地看到地下室黑漆漆的雕纹铁门，时子殊眯了眯眼睛，站定了自己的脚步。 　　不过这自然不是尾声。他们目前只被那些玩偶追杀过，还没有直面西尔维的鬼魂。一旦打开这扇门，恐怕就意味着恶灵应该马上就会出现了。 　　“地下室会很危险，大家一定小心。” 　　这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黑，荆以铭用手电筒照亮楼梯，沉声说道。 　　众人纷纷应声称是，神色戒备地拿好各自手中的武器，时子殊没有武器，有人分给他一根撬棍应急。 　　时子殊的目光扫过四周，简单看过一遍，随后冲那人一笑，那人脸色一红，结结巴巴地说着让时子殊不用担心，他会好好保护他的。 　　“谢谢。”时子殊笑笑，又看向柳樱，轻声唤着她，“柳樱姐姐，你害怕吗？” 　　听到少年叫她，柳樱往下走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他，目光微微一闪，摇摇头，说着：“我不怕，你怕吗？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是我应该保护姐姐，毕竟姐姐可是个女孩子。” 　　少年漂亮的眼瞳流光溢彩，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饶是柳樱心中再如何厌恶他，却也不由因为他的笑容晃了晃神。 　　不……柳樱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动摇和不安。就算顾子殊相貌动人又怎么样，在这种世界里又不是靠着好看的脸就能活下来，他终归还是个累赘，不能再让他拖累以铭。 　　更何况还是她把顾子殊推下三楼的……虽然他现在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但终归还是有暴露的可能，所以要尽早—— 　　“姐姐怎么不说话？” 　　这时少年将脸凑得更近，凝视着柳樱，与这张过于好看的脸只有咫尺距离，柳樱愣住了，心跳瞬间加速，然而下一刻少年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少年说：“我会保护姐姐的。”他压低嗓音勾唇微笑，姿态天真，眸中的流光却妖冶又冰冷，“因为姐姐当时也‘保护’了我……在三楼的时候，不是吗？” 　　他知道，他全知道……顾子殊知道是她干的！ 　　柳樱脸上血色尽褪，少年同她擦肩而过，留下了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轻柔呢喃。 　　“我会报答你的，姐姐。” 　　“一定会让你……比死还要难受。” 　　……顾子殊！ 　　柳樱又怕又恨，死死盯着少年的背影，然而就在此时，墙壁里忽然传来“咔噔”一声，似是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小心！”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少年却忽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朝着他前面的荆以铭扑了过去。 　　墙壁上的石板忽然被打开，露出了数个暗孔，泛着金属冷光的短箭“嘭”地射了出来，其中一支瞬间将少年的左臂穿透了。 第3章 无尽空间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左臂传来，鲜血霎时浸透了布料。时子殊脸色微白，目光却更加冰冷决绝，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带着荆以铭扑倒在了地上。 　　之前看到楼梯的墙壁上有些地方的颜色不太一样，他就怀疑这里可能有机关，而那些颜色有古怪的地方都集中在人体腰部以上的位置，所以他判断即使有机关，也只要趴在地上就能避开，于是一直在暗中注意着。 　　只不过他不仅要自己躲开机关，而且还要救下荆以铭——或许荆以铭本就能躲开，但他不会给荆以铭这个机会，也不会提前将发现机关的事情说出来，别人的死活和他没有关系。 　　趴在荆以铭身上，时子殊将脸埋进他怀里，尽管痛到极致，却依然弯起眼睛露出一丝微笑。 　　——以铭学长，为了救下你，我可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你会好好感激我的，对吧？ 　　几秒钟后，短箭停止射出。由于弹射出的力道极大，那些锋利的箭矢已经深深钉入了墙壁，箭尾还在颤动着。 　　不管是身处在陷阱范围之内，还是站在陷阱外的，所有人的脸色煞白，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公馆里遇到机关类的东西。 　　除了时子殊外，还有两个人也被箭矢穿透了肩头和腿，止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不过没有人被射中致命部位，主要是因为时子殊喊的那一句“小心”让他们都及时反应过来了。 　　多亏了子殊…… 　　所有人对少年感激不已，纷纷向着他看了过去，却发现他缩在荆以铭怀里，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手臂上卡着一支短箭，衣服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甚至顺着袖口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他受伤了！ 　　众人心中一紧，纷纷凑过去围住荆以铭和少年。少年低着头，紧紧抓住荆以铭的衣摆，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痛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子殊……” 　　荆以铭怀抱着少年，俊朗的眉眼间仍残存着怔忪的神色，手上沾染的血液映入他的眼中，腥红得极为刺目。 　　他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是足可以动摇心神的震撼。因为他完全没有想过，在那生死一瞬，少年竟然会不顾一切地舍身救他，却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危，甚至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为什么要为他做出这样的事？ 　　明明保护他人是他身为军校生所应该履行的责任，而即使是他，也不会在无法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轻易救人，可现在，他却反倒被子殊奋不顾身地保护了…… 　　荆以铭低下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这时少年也抬起头来，浅色的瞳孔被泪水浸泡得盈满水光，面容毫无血色，乌黑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侧，脆弱而美丽，如夜风中飘零的花，很努力地对他绽放出笑容。 　　“学、学长……唔……”少年手指颤抖地抓住刺穿左臂的短箭，痛得浑身发抖，却还在关心着荆以铭的状况，“你没事吧？” 　　“……我没事。”荆以铭喉头滚动一下，抬手附在少年的手背上，震惊、心疼、愧疚、感动，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心变得又疼又软，很想紧紧地拥抱住面前的少年，“谢谢你，子殊。对不起，是我——” 　　少年显得有些慌张：“学长不用道歉，这都是、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 　　荆以铭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薄唇紧抿，久久地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终于定下心神，一手攥住少年纤细的左腕，另一只手则握住了短箭的头部。 　　“抱歉，子殊，我要帮你把这东西拔出来，会很疼，你忍一忍。”荆以铭让少年咬住衣服，手上迅速用力，瞬间把箭矢拔了出来。 　　霎时间血流如注，少年痛苦地惨叫出声，瞬间痛昏过去，众人不忍，纷纷转过头去——其实他们在这里早已亲眼目睹过活人被撕成碎片，并没有那么脆弱，却不知为何偏偏心疼极了少年，甚至不忍心看到他这幅可怜的模样。 　　荆以铭摸了摸少年汗湿的额头，动作轻柔而怜惜，迅速给少年包扎好伤口，并帮助他服药治疗药剂，又镇定地指挥众人帮助其他两个伤员也做了相同的事。 　　所有人里，唯有柳樱在冷眼旁观。她之前就站在陷阱范围外，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上前帮忙，而是一直在盯着荆以铭怀中的少年。 　　看到少年救下荆以铭，柳樱心中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产生了一丝后悔，但也尽是一瞬。她心中更多的是惊疑不定，不清楚为什么胆小怯懦的顾子殊竟变得这么勇敢，竟然那么拼命地去救荆以铭。 　　难道他是想先和以铭打好关系，再把真相告诉以铭……？ 　　有了这种猜想，柳樱心中一急，而下一刻，她更是看着荆以铭在说。 　　“我不会说什么很漂亮的话，但是……我很感谢你，子殊。” 　　荆以铭握着少年的手，目光温柔如水，语气郑重地道：“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带你离开这里，不会再……”他看着少年满是血污的衣服，嗓音低沉几分，“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而受到这种伤害。我会保护你。” 　　看到他那么坚定的神色，柳樱的手指瞬间收紧，既恼火又伤心，既愤恨又恐惧，她不想看到以铭这么亲近那个顾子殊。 　　这时少年开口：“学长与其保护我……不如保护柳樱姐姐吧。”服下药后，他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睛弯成月牙，笑着看向柳樱，“我能力不强，没有办法很好地保护姐姐，但是我很希望姐姐能平安无事……”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带着几分雀跃和期待，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 　　荆以铭一怔。 　　……刚才就看到子殊一直在努力地和柳樱说话，难道他喜欢柳樱？ 　　也是，之前他还听到子殊说柳樱似乎曾在三楼保护过他，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子殊还是跌下去了，但这不妨他对她产生好感…… 　　荆以铭心中突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抿了抿唇，最终轻轻放开了少年的手。 　　【荆以铭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0】 　　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时子殊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垂眸浅笑着。所以他很喜欢荆以铭，作为优秀的军校生，不仅意志坚定，有着很高的责任感，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又知恩图报，只要有一分恩惠就会回报十分，没一会就对自己有了如此高的好感度。 　　他微笑起来，却忽然听到柳樱警惕地问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希望姐姐能够平安，没有其他意思。” 　　时子殊心中冷笑，脸上却流露出了纯真少年的神情。柳樱自知失言，脸色微变，冷冷地转过头去，时子殊又恰到好处地蹙起眉，显得有些失落，仿佛是被心上人冷落了一般。 　　“走吧，已经耽误很久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后面那些怪物随时会追上来。” 　　荆以铭摸了摸时子殊的头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这一回他们格外小心，没有再一次触动机关，缓缓地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就在此时，众多面目狰狞的玩偶们从一楼鱼贯而入，疯了一般挤进楼梯，有个队员在混乱中被挤进怪物堆，血肉“嘭”地炸开，尸身被撕得血肉模糊，下起了一场血雨。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众人很难反击，几乎用光了全部的力气，才堪堪将大门关上，将玩偶关在了地下室外。所幸这扇厚重的铁门极为结实，玩偶们闯不进来。大门合拢时甚至挤断了玩偶的手，棉花材质的断手掉在地上却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还在不停地抽搐着，又被砍了几刀才终于不动了。 　　“呼……呼……” 　　荆以铭和柳樱靠着墙壁喘息着，另几个队员则瘫坐在地上，身上溅满了死者的血。又死了个人，令他们的心情沉重到几乎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时子殊也坐在地上，打量着这个地下室，挑了挑眉，因为周围的陈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整座公馆陈旧而腐朽，地下室应该只会比地上部分还有破败，然而事实正与此相反——这里的装饰和陈设崭新得可怕，色泽鲜丽的墙壁、一尘不染的水晶灯，地板铺着雪白的羊毛毯，到处都堆着各种小人偶，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间，豪华又新奇。 　　众人此时回过神来，看到周围的玩具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戒备着，生怕这些小人偶和外面的巨大玩偶一样复活了。 　　然而等了半天，这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几个队员壮着胆子去翻了翻玩具堆，发现确实就是一些普通的人偶，后来又把地毯也彻底翻开了，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方方正正的房间，除了最初进来的铁门外，另外三面墙壁还各有一扇木门，不知通往何处。众人商议半天，并没有发现有关该打开哪扇门的提示，身为队长，荆以铭沉吟片刻后作出决断，说道：“先随机打开一扇门看看情况。” 　　其他队员表示同意，时子殊不置可否，不过他也赞同荆以铭的判断，因为凭借他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是个无用的闲置房间，没有任何线索，打开哪扇门都是一样的。 　　不过既然不是解谜房间，那么…… 　　时子殊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们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其他人紧张地看向门口，却愣住了，他们本以为门后会有什么东西，可门后又是另一个房间，同样是崭新的陈设，看上去像一个饮茶室，而饮茶室里也还有其他三扇门。 　　他们又把玩具间的另两扇门打开，同样的，通往的还是有更多房间的门。 　　果然。 　　时子殊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唇瓣。 　　——既然不是解谜性密室，那就是迷宫型密室了。 第4章 恶灵现身 　　看到一重接着一重、似乎没有尽头的房间，荆以铭蹙起眉头陷入沉思，其他人面面相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唯有时子殊知道，轮回世界不可能陷入必死结局，任何谜题都有破解的办法，或许眼前的景象是幻觉也未尝可知，但无论是真是假，都必然隐藏着破局的线索，既然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就只能在探索的过程中寻找线索，和之前的解谜从本质而言没有区别。 　　其他人商议之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最后决定在他们曾走过的每一个房间和门标上记号，如果遇到死路就退回上一个房间，直到把所有门都标上记号。 　　几人中正巧有人身上带着记号笔，他们在初始的玩具间写下数字“1”，又挑选了靠右的门，继续做下新的标记。 　　“这样会有用吗？” 　　有人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其他几人虽然没问，但也或多或少心中打鼓，要是这些房间一直没有尽头，那他们走到死也不可能出去的。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荆以铭在门上标下新的记号，回过头，冲着身后的队员们露出可以安抚人心的笑容：“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出去的办法。大家注意留心房间的布局，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 　　“以铭学长说得没错。”时子殊也微笑起来，做出一副极为信任荆以铭的姿态，“肯定可以逃出去的。”——只是谁能活着出去就不一定了。 　　听到荆以铭和时子殊都这么说，队员们的情绪顿时平稳了不少，也纷纷露出笑意，开始在房间内搜寻。唯独柳樱没有笑，她看着时子殊，而时子殊也看向她，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让她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的笑容也落在了荆以铭的眼里。 　　……又在对着柳樱笑吗？ 　　俊美阳光的青年心中百味陈杂，露出了些微苦涩的表情。刚才听到子殊无条件支持他时，他感觉特别开心，可现在看到这一幕，他却无端地变得有些失落，他……不希望看到子殊对别人笑。 　　“以铭学长，你怎么了？为什么好像有些不开心？” 　　清澈的少年声音让荆以铭回过神来，他一低头就看到子殊正仰头看着他，澄澈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之色。 　　荆以铭浑身僵了僵，像是被发现做了什么坏事般，俊脸蓦然一红，慌乱地将头偏到一边，摆着手说道：“没……我没事。” 　　的确是没事了，现在子殊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他的身上，他又莫名高兴起来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学长没事就好，那我就……”少年眨眨眼，冲他微笑一下，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又要去找柳樱吗？ 　　荆以铭心里一急，不假思索地抓住了子殊的手腕。少年的手腕格外纤细，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皮肤光滑柔嫩，触感极佳，惹得荆以铭心脏猛跳几下，如触电一般，立刻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少年回头看向他，露出有些诧异的微笑：“当然是去找线索，大家都这么努力，我总不能闲着，你说对不对，学长？” 　　原来只是……不是去找柳樱啊……没错，大家都在努力，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荆以铭面色殷红如血，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少年了。 　　少年依旧微笑。 　　“那……学长，我去了？” 　　“……一……” 　　“嗯？” 　　“一起吧……”荆以铭依然不敢直视他，很小声却也很坚定地说着，“我和你一起找。” 　　“好啊。” 　　【荆以铭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5】 　　【柳樱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5】 　　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提示音，时子殊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目光扫过柳樱紧紧攥起来的手，笑容极为动人。 　　——没有错，就是这样。 　　接下来一行人不断地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但令他们心生不安的是，这一层似乎有无限空间，无论他们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甚至都没有再一次进入相同的房间。 　　队员们的脸上露出了疲态。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但中间几乎没有休息过，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勉强支撑起来的乐观心态也在不断地被消磨着。 　　“到下一个房间，我们就进行休整，恢复体力。” 　　荆以铭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对队员们这样说道，同时按下了下一个房间的门把手。 　　但一打开下一个房间的门，所有人的脸色霎时间全都白了。 　　时子殊微微眯起眼睛。 　　血，全是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映入眼中的也尽是红色。 　　地毯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溅满了红黑色的血液，几段人体的残肢被随意地丢弃在墙角，玩具人偶东倒西歪的，不少都被剖开肚子或拧断了四肢。 　　这是他们曾经进入过的玩具间，也就是最初始的房间，在房间的墙壁上还写着数字“1”。他们之前进入时，玩具间还是一尘不染的模样，现在却变得一片狼藉而且极其血腥。 　　他们从楼上进入，按照当时的方向，是在最靠右的门上画了箭头，然而现在，四扇门上全都标记着相同的箭头，他们将四扇门全部打开，却没有找到通往楼上的原路，而下一个房间的门也全都被箭头占据了，他们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事—— 　　“你、你们看……” 　　柳樱指着地上的残尸，饶是她之前心狠手辣，甚至敢对顾子殊下杀手，现在却也浑身发抖地流下了冷汗：“地上的衣服……难道不是刘平的吗？” 　　众人面无人色，因为他们也发现了，纵使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染血的衣服也碎成了几块，他们却同样能认出这是队员刘平的衣服，因为他的衣服颜色非常鲜明，给每个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们动作极其僵硬地慢慢向身边扭过头去，却发现本该还剩七个人的队伍竟不知何时少了一人，他们之前竟完全没有发现，而少的那个人，正是刘平…… 　　——在他们不知不觉间，一个大活人竟然平白无故地消失了，而再一次出现，却已经被极其残忍地杀死了。 　　“啊啊啊啊——！” 　　队员们顿时乱作一团，爆发出了极为惊恐的尖叫声。这比之前的吃人玩偶还要更可怕千百倍，至少被玩偶杀死，他们还能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和死法，可进入地下室后，刘平是何时不见的他们都不知道，谁又能保证下一个消失的不会是自己？！ 　　尽管荆以铭在努力安抚队员们的情绪，但众人已经方寸大乱，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 　　时子殊冷眼旁观，目光集中在尸体上，飞快地过滤着纷杂的信息，企图找到有用的线索。然而在一片混乱中，他却极为突兀地听到了一阵笑声，尽管那声音甚为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 　　时子殊眼中露出锋利的冷芒，他可以确定这不是队员的笑声，而声源的方向……是他正对着的那扇门。 　　他直直地向前方看去，在那扇敞开的屋门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美少年。少年衣着华贵，身材纤细，肤色苍白，金色的发丝和翡翠绿的眼瞳闪烁着莹莹光泽，眉眼极为精致，上面溅着几滴鲜血，显得既艳丽又诡谲。 　　他的衣服上也染着大片血迹，怀中抱着人头，断口处“嘀嗒”地淌下血滴，在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他将人头扔给时子殊，时子殊侧身躲过，匆忙中瞥了一眼，正是刘平的脸。 　　至于眼前的人…… 　　人头“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滚动几圈。美丽的金发少年甩掉手上的血珠，歪了歪头，笑着问时子殊：“你怎么不接住它？” 　　时子殊没有说话。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眼前的恶灵少年，正是伯爵的幼子西尔维，貌美心恶，仗着双亲的宠爱做尽恶事，早早病死后依旧阴魂不散，盘踞在公馆中不断展开杀戮。 　　而现在—— 　　刚才分布在房间四处的队员们忽然间都失去了踪影，只剩下时子殊和门外的西尔维。时子殊心下了然，其实失踪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继刘平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后，第二个被西尔维盯上的是他。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这个初始房间一定有什么古怪，类似于入口，只要每一次踏入这个房间，就会被西尔维带入另一个空间。 　　西尔维走进房间，皮鞋的鞋跟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步步靠近时子殊，最后停在他的身前，染血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时子殊的脸。 　　“你长得真漂亮……” 　　西尔维的目光里染着几分痴迷，指尖划过黑发少年的脸颊、下颌，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少年象牙白的柔嫩肌肤、染着夜色的黑发、殷红如血的双唇，所有细节都是如此完美，他实在喜爱极了，如果能穿上华丽的衣服、做成人偶放在他的玻璃柜里，那将一定是他最心爱的玩具。 　　这时少年微笑起来，眼瞳中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一时间饶是西尔维早已失去心跳，却也产生了心脏为之疯狂跳动的错觉。 　　他竟然在这种时刻笑了……没错，就该保持这样的表情，然后在笑容之中死去，这样才能将他的美永恒地封存起来，从今以后，唯他一人欣赏—— 　　“好脏，拿开你的手。” 　　就在此时，少年红唇轻启，眉眼弯弯地开口。 　　西尔维愣住了。 第5章 复活券 　　“啪嗒”一声，西尔维手上的鲜血凝结成滴，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衣服上。 　　似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还不够，这一次少年蹙起了好看的眉头，直接拍落西尔维的手，说道：“都说了很脏，不要随便碰我。” 　　西尔维碧绿的瞳孔一缩，瞬间浮现出一抹冰冷的血红色。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也握得死紧，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心中疯狂喷涌而出的杀意，没有立刻将眼前的少年撕成无数碎片。 　　不可以……不行，要忍住，他等待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个完全符合他心意的美丽人偶，不可以破坏他的肌肤和肢体，一定要保持最完整的形状。 　　可不听话的人偶就该遭受主人的惩罚，所以绝不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死去，那么，到底有什么方法是可以在让他惨死的同时又能不破坏外表的美丽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脸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残酷的刑罚，然而少年的这张脸实在令人着迷，尤其是腥红的血珠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滚动时，散发出极致的妖冶之美，深深地吸引着西尔维的心神。 　　少年忽然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又将已经被钩破的衬衫下摆撕掉一块，靠近了西尔维，拉起了他沾满鲜血的手。 　　西尔维微微睁大双眼，一时间竟忘记去阻止他的动作。 　　“脏东西不及时擦掉可不行呢。” 　　少年低垂着眉眼，睫毛又密又翘，白瓷般的肌肤细滑柔嫩，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乌黑的发丝柔顺地贴服着，不似真人，而是宛如精致的人偶。 　　他拿着布，轻轻握住西尔维的手指，细心地替他擦拭着污血，将两只手都擦得干干净净，才露出一抹微笑，抬头看向西尔维，说：“记住要这样才行，我才能陪你一起玩，因为我喜欢干净。” 　　“哈……” 　　短暂的怔忪后，西尔维忽然轻笑一声，肩头微微颤动着，接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已经在弯腰狂笑，笑得眼泪都渗出来了。 　　“——我喜欢你。”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起身紧紧攥住时子殊的双肩，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苍白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了病态的红晕，眼睛也亮得可怕。 　　“真的……很喜欢你。” 　　他轻声呢喃着，一遍遍地抚摸着时子殊的头发和脸，像是小孩子发现了心爱的宝物，表情渐渐变得十分满足：“你真是太有趣了。刚才是我错了，你这么有意思的人怎么可以只做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说到这里他改成拉着时子殊的手，一改之前残忍冷酷的扭曲模样，表情纯真，眼睛亮闪闪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年。 　　“你来当我的玩伴好不好？一直一直陪我玩下去，那些玩具，”他指了指忽然从门外涌进来的血腥玩偶们，非常开心地说道，“我把它们分给你一半，你可以随便玩。或者你有没有其他有趣的提议？只要是你想玩的，我都可以陪你玩。” 　　时子殊展颜微笑，欣然同意：“好呀。” 　　“玩伴，我的名字叫做西尔维，你叫什么？” 　　“顾子殊，你可以叫我‘子殊’。”时子殊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指了指金发少年的衣服，又道，“你先去换衣服好不好，这么脏的衣服，穿在身上不会很难受吗？” 　　“我这就去楼上换衣服，你先和玩具们一起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西尔维仿佛很是珍惜时子殊这个玩伴，竟对他言听计从，当真去换衣服了。他离开后，时子殊也没有任何要走的举动，反倒乖乖地挑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被高大的玩偶们包围着也没有任何惧意。 　　“你要快点回来呀……小少爷。” 　　他歪头撑着下颌，唇边噙着一丝笑意，神色温柔至极，仿佛在等着心爱的恋人回来。 　　他没有选择逃跑——当然不会，不说西尔维很可能还在通过这些玩偶监视他，只要他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就很可能会被即刻杀死，即便是为了他今后的打算，他也一定要冒着风险搏上一搏。 　　如果能将西尔维的好感度提升到100，从此任由他摆布，那么他自然而然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通关这个世界。 　　而且更详细的能力说明里还提到，“惑”这项能力还拥有很多附属能力，升级其中一项附属能力后，被收服的恶灵是可以带出这个世界的，通过召唤，就可以在其他轮回世界召出使用。 　　想到这里，时子殊扬了扬眉，在意识中打开系统面板，上面显示出了西尔维的好感度，现在所呈现的好感度是30。 　　刚才兵行险着的效果还是比较显著的，他没有被西尔维立刻杀死，以所谓“玩伴”的身份活了下来，甚至还得到了30点的好感度。他之前的那些举动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通过分析档案中西尔维所展现出的形象，才判断出自己应该怎么做。 　　档案里的一份女佣日记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件关于西尔维的事。他曾经捡回过一只流浪猫，并极其用心地照顾它，对它无比宠爱。当时公馆里的所有佣人都觉得这位少爷简直是恶魔转世，所以对于他这样的举动都感到十分震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转性。 　　“因为它很有趣。” 　　西尔维笑着和他的父亲这样解释着。这只猫很凶，西尔维每每靠近都会被它抓伤，正当他忍不住想要掐死它的时候，这只猫却突然舔了舔他的手指，表现出了亲近的态度，令西尔维瞬间改变了主意，甚至将它带回来收养。 　　众人纷纷释然，以为这位少爷是享受着小猫咪独有的亲近，对此他们还很高兴，以为这只小猫将会是一个转变的契机，少爷会改变他扭曲的性格，成为像他双亲那样温柔善良的人。 　　但终究没有。 　　直到一天早晨，所有人看到的是那只小猫被吊死在了西尔维的窗前。 　　“因为我厌了。” 　　外貌如天使般纯洁的少年动作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手，随后将手帕扔在地上，脸上展露出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我喜欢的是有趣的东西，但它之后总是粘着我，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所以即使他被西尔维当成了“玩伴”，也不代表他彻底安全了，相反的，在某种意味上来说，他更危险了。 　　一不小心就会死掉啊。 　　时子殊轻轻笑了起来，哼出了不知名的曲子，缥缈空灵的曲调在四周回荡着，在染满血迹的阴暗房间里，却显得极其冰冷诡谲。 　　没关系，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也把西尔维玩弄于股掌之中吧，这样的话…… 　　“嗡——”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眩晕袭上了时子殊的大脑，令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耳朵嗡嗡地耳鸣，眼前的景象也跟着一阵阵发黑。 　　他的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口鼻如同被捂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呼吸，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心脏像是要炸裂开一样，痛到极致，整个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阴森林立的玩偶们移动着血红的眼珠，纷纷低头盯着他。 　　但现在时子殊已经完全顾不上它们了。 　　怎么……回事…… 　　他一手抓着衣领，一手用力地抠住地面，艰难地往前挪动着身体。圆润漂亮的指甲在地面上抓出一个个小豁口，渗出血液，却毫无知觉，因为他心脏的痛楚要更胜过千万倍。 　　不……这不可能是西尔维做的，他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到底是谁，难道是那个人…… 　　因为痛楚与怨恨，时子殊早就变了表情，神色变得极其阴狠而怨毒。 　　真的是那个人找到他了？难道即使他死而复生，那个人也依旧能找到他、然后要再一次杀死他吗？！不，他不甘心！他怎么能够甘心！！ 　　【检测到灵魂与轮回者身体不匹配。】 　　【开启保护机制处罚。】 　　【惩罚类型：灵魂入侵。】 　　【惩罚进行中。】 　　【该灵魂暂时取代原轮回者灵魂，成为新任轮回者。长久取代条件：在本轮回世界结束时，使用“复活券”进行复活。】 　　【惩罚结束。祝您旅途愉快。】 　　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与窒息感瞬间消失，饱受折磨的身体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依旧停留在那种感觉里，令时子殊狼狈地瘫在地上，满脸冷汗地大口呼吸着满是血腥味的空气。 　　“你怎么了？” 　　西尔维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玩偶们纷纷往两边退去，让开了一条路，容貌精致的金发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华丽制服出现在时子殊面前，黑色的牛皮靴踏在浅浅的血洼里，发出“啪嗒”的水声。 　　他弯下腰，冲时子殊伸出手，笑吟吟地说道：“现在变得脏兮兮的人可是你了，不过我倒不会因此讨厌你，快点起来吧。” 　　“……” 　　时子殊伸手搭住了他的手心，借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脱掉沾满血迹的外套扔到地上，面容渐渐恢复了血色，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溅到的血迹。 　　“在想什么？”西尔维挑起他的下颌，让他看向自己，“如果是有意思的事，可一定要和我一起分享哦。” 　　时子殊望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事。” 　　原先的顾子殊已经死去，他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轮回系统已经检测到了两者不相匹配，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绞杀，但他也只获得了暂时使用这个身体的权利，在这个世界结束时，系统就会收回身体的使用权，到时他的结局还是难逃一死，只不过死亡的时间会稍晚一些。 　　现在的转机只有一个，就是他能在这个世界结束前拿到“复活券”。 　　而获取复活券的办法是—— 　　在通关这个世界的同时，其他队友全部死亡，仅有一人生还。 　　他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轻声呢喃着，表情温柔极了。 　　“小少爷，要来和我一起玩个游戏吗？我保证会让你开心的。” 第6章 游戏开始 　　【西尔维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5。】 　　“选你作为我的玩伴果然正确的选择，只要有你在，我肯定不会无聊了。” 　　西尔维姣好的面容染上红晕，紧紧抱住时子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想玩什么游戏？不管是什么我都陪你玩。” 　　“那么首先，你先让我从这里出去。” 　　时子殊眉眼弯弯道：“据我观察，你似乎可以操控这里的空间，之前我明明和我的同伴在一起，但你出现后，他们都消失了，或许他们依然在这个房间里，可是我感知不到他们，他们也无法看到我——类似于空间重叠，你可以随时将我们移动到不同层次的空间中。” 　　而且还拥有暗示一类的能力，使人无法察觉到同伴的消失。西尔维利用他的能力，如同猫咪玩弄着被捉到的老鼠，欣赏着所有人陷入绝望、临死挣扎的惨状。 　　金发少年眯了眯翠色的眼瞳，目光微沉，唇角微微翘起，浑身渐渐散发出异样的气息。 　　“你果然很聪明……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所以进入我家的人，从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也包括你。” 　　他猛然掐住了时子殊的脖颈，嗓音骤然阴狠起来：“别妄想逃出去，你是属于我的。” 　　时子殊的呼吸变得十分困难，却仍然保持着笑容，说道：“我没有要逃，只是要提一个新的玩法。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你可以穿上一个人的皮囊，伪装成我们的同伴混入其中？” 　　“……”西尔维眨了眨眼睛，手上的力气顿时小了许多，令时子殊得以喘息，“你说‘伪装’？” 　　“现在的你只是旁观者，如果你也置身其中，将会获得更多的乐趣。而且我还可以为你做掩饰，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时子殊莞尔：“你慢慢地引导他们，给予他们可以逃出升天的错觉，在最后时刻，就将他们全部杀死。要让他们陷入更深的绝望，就必须先给他们希望，你说对吗？” 　　【西尔维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45。】 　　“你说的没错……”西尔维喃喃低语着，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如若冰冷的蛇瞳，满是杀戮与血腥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对，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有想到，被信任的同伴杀死，这才会是最令人绝望的事。” 　　时子殊摸着自己脖颈上渐渐发青的手印，没有说话。 　　“很痛吧？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我很抱歉。”西尔维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像是变了个人，露出了惴惴不安的可怜神色，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按揉着，“你千万不要讨厌我……” 　　“只要你捅自己一刀，我就不会讨厌你。” 　　黑发少年淡金色的双眸睨向西尔维，眸光纯净似流水，有些可怜又期待地蹙起了眉，姿态楚楚动人，让人不忍心回绝他的任何要求。 　　西尔维微微一怔，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欣喜，拉着他的衣角说：“只要这样就可以吗？不过这里没有刀，我要玩偶们捅我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真的让一只玩具熊将利爪捅进了他的腹部，似是怕时子殊不够解气，还连连捅了好几下，黑红的血从腹部涌了出来，转眼便染满了白色的衣服。 　　“这样你就不会讨厌了我吧？”他向少年伸出了手，注意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后又立即缩了回去，有些苦恼地说，“好脏，又要换衣服了。不过只要能让你原谅我，这些都只是小事——子殊，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其实我根本没生气，只是想测试你有多喜欢我。你快去换衣服吧，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好，你等我！” 　　时子殊莞尔，目送着西尔维离开。 　　在恶灵少年离开后，他的笑意仍未消失，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西尔维流下的血，那些血液并没产生任何异变，也就是说空间叠层变动不是由西尔维的血开启的——至少没有他的意愿是肯定不行的。 　　伤害腹部也不会对西尔维产生很大伤害，不然他不会这样的道歉方式。但好在物理攻击的确是有效的，那么他的致命部位是哪里呢，是头部、心脏，还是其他部位？ 　　他摩挲着光洁的下颌，心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即使他想要收服西尔维，也要做好在这个过程中随时消灭他的可能。西尔维的天性极为邪恶，又不好控制，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能放下戒心。 　　他找了个借口回到队伍之中，为的就是让西尔维和其他队员可以相互牵制：假如真的到了不得不消灭西尔维的地步，他也要在这之前借西尔维之手杀死一些队员，毕竟他拿到复活券的条件就是队友全部死亡。 　　反过来队员也可以让他的安全得到更多保证，他可不想总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疯狂的恶灵。 　　只可惜了荆以铭，因为他必须要死在这里。 　　时子殊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感到一阵惋惜。荆以铭是难得的纯粹之人，潜力又极高，不难预料他日后也将是最顶尖的轮回者之一，是个非常值得结交的对象，可荆以铭不死，死的就会是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时子殊甚至都没有记住他们的脸——除了柳樱。而柳樱就是他选中的、要让西尔维附身的人，当然，在这之前他要好好“回报”她，不能让她就那么轻易死去。 　　“子殊，我换好衣服了，我们去玩吧！” 　　忽然有人从时子殊背后扑了过来。时子殊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奈何这具身体素质太差，反应迟钝，到底还是被西尔维紧紧抱住，就像背后贴着冰块，温度十分寒冷。 　　但时子殊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伸手拍了拍西尔维的手背，轻笑着说道：“那么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我说什么，你就帮我做，可以吗？” 　　“嗯，你尽管说。”金发美少年露出笑脸，如同毛茸茸的小动物般蹭了蹭时子殊的侧脸。 　　时子殊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你可以分离出多少层空间，如果可以……我们队伍除我之外还剩五人，就多分离出四层空间吧，将所有人都拆开，再把那个最漂亮的女孩放到我们的这层空间中。” 　　此时此刻，柳樱紧紧地握着匕首，轻轻推开下一个房间的门。 　　看到新的房间依旧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人，她轻咬着下唇，指尖轻轻发颤，清丽的面容露出了强烈的不安之色。 　　她正在和同伴们寻找出路，可就在刚才，她身边的人忽然全部莫名消失了，她十分害怕，因为她想起了刘平的死状，他也是离奇地脱离了队伍，并且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现在她的情况难道和他一样吗？ 　　这样算，她应该是第三个消失的人，而第二个人是顾子殊。 　　想到这个废物大概已经死在了某处，柳樱心中感到了一阵扭曲的快意，她巴不得顾子殊死得比刘平还惨。 　　这废物消失后，并不像刘平的失踪那样无人察觉，所有人很快全部反应过来，之后他们竟然放弃寻找出路，跟疯了一样四处找人，甚至连以铭都没有了笑容，而是面沉如水地寻找着顾子殊。 　　那时她开心极了，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然而她的这份好心情马上就破碎了，继而转化为了对顾子殊更强烈的恨意——她说顾子殊可能死了，竟被人立刻扇了一巴掌，要不是以铭拦着，她一定会被所有人打一顿，但饶是以铭护着她，却也严肃地训斥她没有下次了，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那废物到底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他们这么疯狂地迷恋着他，难道就只是因为那张脸？ 　　其他人就算了，可她了解以铭，他绝不是那种注重外貌的男人，对所有人向来一视同仁，可为什么竟然也对顾子殊那么在意？ 　　那样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像是以铭喜欢…… 　　“嘭！” 　　柳樱狠狠地将匕首扎在门板上，心中的怨恨愈发浓重，但隐藏在其中的，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在她将顾子殊推下楼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不但那张脸是那么的美，就连性格也变了，更可怕的是，其他人竟然都没有察觉，还以为他是个天真纯洁的少年……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现在的顾子殊，她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个人比她要更可怕，若要形容，他就是一朵美艳至极的食人花，迟早会吞噬掉所有的人。 　　柳樱忽然一惊，心中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这个顾子殊，还是原来的顾子殊吗？会不会被她推下去之后，他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利用他身体活着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说，这座公馆的幼子西尔维…… 　　她浑身毛骨悚然，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那歌声缥缥缈缈，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似乎近在咫尺，令她心脏停跳一拍，握着匕首的手指收得更紧。 　　“……” 　　柳樱不敢独自过去，一点点地后退，选择远离这阵歌声。她匆忙转过身，打开了身后的门，却在打开一条门缝的瞬间听到了门后有人在说话，是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嗓音。 　　他在说。 　　“西尔维。” 　　——是顾子殊的声音，他在叫着恶灵的名字。 　　柳樱的动作猛然一僵。 　　屋门保持着窄窄的缝隙，另一个房间的人没有发现她，继续说着话，还响起了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所说的有趣的事是指什么，子殊？” 第7章 报复 　　是顾子殊和西尔维，他们两个……竟然站在一起说话？ 　　果然……现在的顾子殊真的有问题…… 　　柳樱睁大双眼，心脏砰砰直跳，手脚冰凉，站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那两人。她很想逃跑，可是又不能逃，这里太安静了，逃跑的话一定会被发现，而一旦被恶灵捉住，她的下场…… 　　她的脸色苍白至极。 　　——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煎熬地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我说的趣事，就是指我那几个队友。” 　　顾子殊轻笑着说。 　　“之前我只不过是小小地引诱了他们，就让他们对我神魂颠倒的，要是我再给他们些甜头，大概让他们为我自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 　　“所以我就表演给你看喽，小少爷。现在我就回去找他们，我要让他们因为我而自相残杀，直至剩下最后一个，我再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啊，对了，我一定要让柳樱被荆以铭杀死，那个贱女人竟然敢把我推下楼……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死了。她敢这么对我，我就让她尝尝被喜爱的人亲手杀死是什么滋味。” 　　顾子殊…… 　　顾子殊！！ 　　一阵轻笑声传进柳樱的耳中，恐惧、怨恨、愤怒交织在一起，阴暗的情绪如火山中的岩浆爆发，升腾到极点，令她的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她的身体又僵又痛，双腿一软，竟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倒，“嘭”地撞开门，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 　　糟了，要被发现了！ 　　这一瞬间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极为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前方，却发现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影，顾子殊和西尔维都离开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但不是幻觉。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依旧没有力气站起来，手扒着地面，吃力地往前爬了几下，指尖发颤地沾了地上近乎于黑色的液体，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是血的味道。 　　“啪嗒。” 　　透明的水珠落在凝固的血液上，柳樱撑着地面，黑发散乱不堪，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依稀看到泪水沿着她的下颌流淌下来。 　　好恐怖、太恐怖了，她好害怕……顾子殊没死，还不知道为什么被西尔维看中，赐予了他美貌和力量，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人了，他要报复她，将她折磨致死，还要杀光所有人，让所有人全都死在这里，也包括以铭—— 　　不、不可以，她不会死在这里的，更不会被以铭杀死，以铭也不会死！她必须要在顾子殊回去之前找到队伍，揭破顾子殊的阴谋，绝不可以让他得逞！！ 　　柳樱猛然抬起头，目露疯狂之色，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不顾一切地撞开一扇又一扇门，高声尖叫道。 　　“以铭——以铭！你们在哪里？！” 　　“救、救命！如果听到我的声音，你们就快回答我！” 　　她在似乎没有尽头的房间跑着，即使精疲力尽、嘴里泛着血味，也依旧拼命地往前跑，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隐隐听到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在打开下一扇门后，露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的队友。 　　“是柳樱！” 　　骤然看到队友们，柳樱心中一松，疲惫至极地倒了下去，被离她最近的队友接住，扶着她坐在地上休息。 　　柳樱一边喘着，一边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喃喃地问道：“顾子殊呢？他、他有没有回来……”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悲伤而失落地说道：“没有……” 　　“是吗……？”柳樱闭上眼睛，缓缓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就好。” 　　“你是什么意思，是还嫌上次教训你教训得还不够？！”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当即勃然大怒，就连还在为柳樱平安无事而高兴的荆以铭也立刻没有了笑容，皱眉看着她，说道：“柳樱，你……” 　　“我刚才亲眼看到了，顾子殊和西尔维站在一起，他们在计划着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柳樱猛然睁眼，表情又恨又怕，声音也极为尖利。 　　“顾子殊从楼上摔下去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和西尔维勾结起来了，他早就不是那个正常的顾子殊了！你们就不感觉奇怪吗，为什么他会突然性格大变，脸也变得那么美，那都是因为西尔维，他已经被西尔维控制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众人一惊，第一反应是柳樱的话太过荒谬，那么漂亮可爱的少年怎么可能和西尔维有关系。可是看到柳樱情绪激动，哭得厉害，又实在不像说谎，在内心深处，他们也渐渐地产生了一丝怀疑。 　　柳樱说得没错，少年在坠楼前后表现得十分迥异，他们本以为是因为他经历了生死考验，突然顿悟，这才改变了自己，可按照柳樱所言，难道他真的和西尔维…… 　　“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同伴。” 　　几人中唯有荆以铭的态度依旧坚定：“现在子殊仍然不知所踪，我们该做的事不是怀疑他，而是找到他。我们的同伴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相互猜忌，只会让恶灵钻了空子。柳樱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里的房间极其诡异，说不定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队长说得没错。” 　　除柳樱之外，其他人都被说服，纷纷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们当然也不想怀疑子殊，他们是真的挺喜欢他的。 　　“希望子殊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肯定没问题。他之前从三楼掉下来都没有大事，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也不会有事的。你看，咱们刚才所有人都被分开了，现在不也都平安聚到一起了吗？他也肯定能回来的。” 　　“你们怎么就没人相信我？！” 　　柳樱在墙壁上狠狠砸了一拳，已经有些崩溃了：“那不是幻觉，我在地上还看到了——” 　　“咔嚓。” 　　房间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甩出了几滴血，一个纤细的身影狼狈地倒在地上，衣服上沾着大片血液，手脚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他抬起头，露出那张美到摄人心魄的脸，莹白的肌肤上染着鲜血，透出几分冶艳之色，漂亮的淡金瞳眸泛着盈盈水光，宛若湖面上所倒映的月轮，澄澈明净。黑发凌乱地贴着脸颊，红唇微微开合，发出细微的呜咽声，白皙的脖颈上，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黑色指印。 　　“我、我……” 　　“子殊！” 　　荆以铭反应极快，立刻将他抱入怀中，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你怎么样？还有哪里受伤了？” 　　“西……” 　　少年捂着自己的咽喉，泪水溢出眼眶，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是西尔维……他要杀我……我遇到了他，他要杀了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他后来消失了，我差点就被他杀了……” 　　是西尔维，他现身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便有了一种心惊肉跳之感。和那些作为杀戮机器的玩偶相比，这个作恶多端的亡灵才是这个公馆最恐怖的存在，一切都因他而起，现在他终于出现了，差点杀死子殊，那么很显然，之前惨死的刘平也是由西尔维亲自动手的。 　　想到这里，他们在恐惧之余，还十分心疼子殊，心中愧疚不已。这个柔弱的少年竟曾独身面对过西尔维，险些命丧黄泉，而他们竟然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怀疑他、以为他和西尔维相互勾结…… 　　“你们不要相信他，我看见了，他亲口和西尔维说了要引诱我们自相残杀！” 　　柳樱扶着墙壁，身形摇晃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极其怨恨地瞪着被荆以铭抱在怀中的黑发少年。 　　“我不管你是在演苦肉计，还是和西尔维产生了矛盾、差点被他灭口，但是你别想骗过我，我都亲眼看到了！你们不要相信他，现在就杀了他，不然他一定会害死我们所有的人！！” 　　“柳樱姐姐……” 　　少年微微睁大双眸，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恐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受伤地说着：“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可我没有、我怎么会和西尔维勾结？” 　　“恶心死了，少装出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柳樱露出一抹厌恶的冷笑，又看向其他人，说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他——” 　　“够了！” 　　荆以铭低喝一声，眼中布满阴云。感受到怀中少年的颤抖，他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看向柳樱的目光仿佛冰一样冷，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如此令人厌恶。 　　“如果没有证据，你所说的这些就全部都是污蔑。柳樱，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要谋害我们？” 　　“我……” 　　没想到会被一贯温柔的荆以铭质问，柳樱有些慌乱，拼命地试图为自己辩解：“以铭，我们可是同窗了三年，而顾子殊只是一个你不了解的陌生人罢了，你难道不应该更相信我吗？” 　　“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你，柳樱。” 　　荆以铭缓缓摇头，垂眼看着怀里的少年，少年的面容毫无血色，他怔怔地看着柳樱，眼中含泪，表情仿佛天塌了一般，不敢相信柳樱想要杀了自己。 　　他想起少年之前对柳樱露出羞涩的微笑、说着要保护她时的样子，那双日光般的眼瞳闪闪发光，是那般璀璨耀眼，潜藏着丝丝情意，仿佛只能容下她一人的身影。 　　“子殊是如此喜欢你……” 　　他闭上眼睛，心脏如同在滴着血，是无尽的痛楚与苦涩。 　　“但你，却居然可以这么狠毒地对待他。” 　　“你说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 　　一瞬间，柳樱的表情凝固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以铭竟然说她喜欢顾子殊？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是不是顾子殊搞的鬼……他对以铭说了什么！？ 　　血液全部向她的大脑涌去，因为身体状态本就虚弱，再加上极度的震惊与愤恨，她的眼前出现了片片重影，头晕目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天旋地转中，她清晰地看到荆以铭怀中的少年眼梢含泪，却对她缓缓地露出一丝微笑，霎时间如花般盛开，美丽至极，却饱含着无限的恶意——是地狱中绽放的花。 　　他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无声地做着口型。 　　——我说过，我会让你比死还要难受。 　　不…… 　　他不可以……顾子殊怎么能这么做…… 　　顾子殊……顾子殊——！ 　　柳樱猛然跌坐在地上，过多的负面情绪如惊涛骇浪般拍打着她，如同坠入深海，她甚至无法呼吸，目眦欲裂，早已失去了理智，几近疯狂地吼叫出来。 　　“他想杀了我，他恨我！！他明知道是我把他从三楼推下去的，又怎么可能喜欢我！？” 第8章 附身 　　完了。 　　柳樱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刚才还很激动的表情瞬间呆滞了。 　　她竟然把自己将顾子殊从三楼推下去的事不小心说出来了。 　　“不、不是，我不……” 　　面对众人既震惊又厌恶的表情，柳樱极为惶恐地捂住了嘴，脸上毫无血色，拼命地摇着头，一点点向后面退去：“你们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荆以铭的目光如刀芒般锋利，神色也已经冷到了极点，是动了真怒，“我只问你一句，柳樱，子殊坠楼是不是你造成的？” 　　“……” 　　泪水从柳樱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浑身颤抖地瘫坐在地上，指甲陷入掌中掐出血痕，血珠从手心里淌了出来，然而她已经被绝望的情绪填满，甚至已经无法感觉到痛楚。 　　“柳樱，你真是，”荆以铭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是全然的陌生与冰冷，“太让人失望了。” 　　“贱人！”另一个女队员直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子殊得罪过你吗，你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我是贱人？这话还轮不到你说。” 　　柳樱的眼泪还在往下掉，却忽然笑了，猛地甩了女队员一巴掌，拔高了声调尖锐地吼道。 　　“是，没错，就是我把顾子殊推下楼的又怎么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只会拖累别人，如果他死了我们活下去的几率都会提高，我有错吗？除了荆以铭，你们谁敢说自己没有在心里盼着顾子殊能早点死掉？！” 　　她通红的眼睛狠狠地扫过几个队员，被目光触及，几人都呼吸一滞，竟生出心虚之感，因为她说得没错，他们真的都曾产生过这种想法。 　　但那只是以前，现在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危害子殊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把我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而已，我不后悔。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 　　她冷笑着擦掉眼泪，情绪竟然渐渐地平复下来，但唯有在看向黑发少年时，她的目光仍然是那般怨毒。 　　“为什么我没能杀死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不该活着的！” 　　柳樱猝然发难，掏出匕首向着少年捅去，但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另一个女队员在混乱中开了一枪，子弹霎时穿透了柳樱的肩头，匕首“咣当”掉了下来，被荆以铭迅速踢到了一边。 　　“柳樱！！” 　　其他人惊怒不已，没想到她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 　　“留着这疯女人实在太危险了，她现在要杀子殊，之后要不了多久肯定也会把我们都杀了，不如我们先把她除掉！” 　　柳樱神色一变，当即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咣”地撞开了屋门，很快就不知所踪了。在这种环境下，众人不便再追，只好暂时先放过了她。 　　解决了她的事情，所有人又开始纷纷关心起了子殊的状况。他们之前也曾或多或少注意过子殊对柳樱态度不一般，似乎是对她有好感，但现在他得知柳樱两次三番都要杀他，而且还污蔑他和西尔维是同伙，不知道他该有多伤心。 　　离他最近的人是荆以铭，他看着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抬起过头来的黑发少年，俊美的眉眼间流出心痛之色，极尽温柔地轻抚着少年的头发。 　　他不知道为何柳樱能如此狠心地对待这样一个纯净的少年，但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对子殊—— 　　“……去把她找回来。” 　　将脸埋在双膝间的少年肩膀轻轻颤抖着，嗓音沙哑，轻声说着。 　　“你说什么？”其他人没有听清。 　　“求你们……帮我把柳樱姐姐找回来。” 　　少年终于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瞳中充满了破碎的水光，脸上全是泪痕，显得极为可怜。 　　很显然因为柳樱刚才的举动，他已伤心至极，但他仍然不顾自己的伤势，颤抖地站了起来，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角，恳求道：“只有姐姐自己独身一人，肯定会有危险的，所以求求你们了，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这人扶着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柳樱已经疯了，她都要那样害你了，你怎么还要救她，莫非你也疯了不成？！” 　　“……” 　　片刻的沉默后，少年摇摇头，缓缓说道：“姐姐其实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拖累。我不能麻烦你们，我自己去找她吧，就算要死，我也想和她一起。” 　　“子殊，你……” 　　“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道女声叫得极为凄厉，而声音的主人一定是—— 　　“姐姐！” 　　少年面色剧变，不由分说地朝着声源冲了过去。 　　“子殊，别自己一个人去！” 　　荆以铭心中一急，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丢下子殊不管。 　　其他人见状纷纷暗骂一声，跟在了他们身后，当他们到达声音传来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一群玩具熊包围住了柳樱，柳樱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拼命地挥舞着匕首驱赶它们。 　　众人连忙上前将玩具熊全部消灭，很快这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们站在原地喘息，冷眼看着陷入昏迷的柳樱，唯有少年一人想要去看看她的伤势，却被荆以铭拦了下来。 　　“我来。”荆以铭冲少年摇摇头，“我怕她醒了之后再伤你。” 　　“不是吧，队长，你要帮这女人治疗？”有人咂舌，满是不可思议地说道。 　　“她罪孽再重，也不该死在怪物的手下，而是必须要活着为她的所作所为赎罪。”荆以铭看着柳樱的目光很冷，却还是给她喂下了药，“更何况……”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满脸惶急的少年，抿了抿薄唇，目光瞬间一暗。 　　更何况如果只有他站在子殊这一边，那子殊会不会格外依赖他，甚至对他…… 　　毕竟柳樱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喜欢。 　　“噗、咳咳……” 　　躺在地上的黑发女孩呛咳两声，缓缓睁开了双眼。她虚弱地坐了起来，上身摇晃一下，向后倒去，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姐姐。” 　　时子殊将她抱在怀里，满是欣喜之色，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双眸，看到那瞳孔里有一抹碧绿的颜色闪过。 　　他蓦然绽放出甜美的微笑，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说着。 　　“很有趣吧，西尔？” 　　“……” 　　女孩沉默不语，紧紧地回抱住他，眼瞳中流淌过诡谲的光芒，过了片刻，也勾起了唇角。 　　【西尔维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柳樱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0。】 　　听到系统放出了柳樱的好感度，时子殊并不意外，他知道柳樱还没有死透。 　　虽然是他给柳樱下了圈套，让她众叛亲离，并指使西尔维附身到柳樱身上，不过他并不打算彻底绞杀柳樱的灵魂。 　　一来一旦西尔维彻底顶替柳樱，很难说他会不会成为新的轮回者——毕竟时子殊自己就替代了顾子殊。如果西尔维成了轮回者，那么情况就会非常不妙，所以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打算等到所有人都死了之后，再让西尔维出来，最后再杀掉柳樱。 　　二来也算是他使用顾子殊的身体的一点小报酬，柳樱害死了顾子殊，他一定不会让柳樱死得那么轻松，他要狠狠折磨她，让她亲眼看着却无力阻止，到底是谁会把所有人全都害死。 　　“起来吧。” 　　荆以铭将时子殊拉了起来，隔开了他与“柳樱”之间的距离，说道：“子殊，虽然我们救下了她，也可以之后还继续带着她，但你和她必须保持距离，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时子殊眸光一闪，假装出一副无措的模样：“我……” 　　“刚才是我太冲动，我已经反省过了，我不会再伤害他了。” 　　黑发女孩秀丽的面容上浮现出悲痛和自责的神情，捂着自己的脸低声抽泣起来，仿佛为自己刚才的行径感到后悔不已：“我错了，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求你们原谅我……子殊、子殊！” 　　她忽然变得十分激动，推开荆以铭拽住了时子殊的衣角，跪在他面前说道：“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叫大家不要抛下我，我真的不会、不会再做那样糊涂的事情了……” 　　“别信她说的话，她就是怕死才会这么说。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之后她一定还会对子殊下手的，说不定连我们也都会被她记恨，根本就不该救他！” 　　“没错，这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最好就把她抛在这里自生自灭，我们已经仁至义——子殊，你怎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少年捧着黑发女孩的脸，宛若神明安抚着他虔诚的信徒，俯下身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目光温柔如水，闪烁的光芒如星辰般绚丽，美丽至极。 　　“……我从没有怪过你。”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柳樱。 　　女孩眼中浓郁的翠色不断涌动着，他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任由她将自己抱得更紧，眼睛愉悦地弯了起来。 　　反倒不如说他很喜欢“她”。 　　毕竟“她”会是帮助他彻底复活的唯一契机啊。 第9章 嫉妒 　　救下柳樱后，队员们勉强允许她继续留在队伍中，但谁都没给她好脸色看，而是以警惕、厌恶的眼光看着她。事实上，若不是子殊坚持，他们一定不会留下她，而是从她逃走那时起就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他们并不赞同少年在队伍中留下这么一个潜在的祸端，如果是换做别人，他们早就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甚至会连这人也一起逐出队伍了。 　　然而放到少年身上，他们却完全不会这么想，甚至不忍心说一句重话，看着他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他们所有的愤怒和不解就会被全部浇灭了。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惊异不已，因为他们竟然完全没有感到任何不甘，隐隐之中还有着更荒唐的、却无法抗拒的感觉——只要是少年想要达成的心愿，他们就会拼尽全力为他做到，就更别说只是收留柳樱这种小事了。 　　于是他们允许柳樱留下，却隔开了她与少年之间的距离，不让她靠近他，以免她会做出什么很危险的事。 　　但这一次，黑发女孩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而且还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表现得异常悔恨，不断地向少年和其他人道歉。 　　几个队员都以为是刚才的遇险吓傻了她，表面不显，心里却对她更加鄙夷。 　　他们觉得，虽然柳樱和荆以铭同为军校生，却与后者相差太远，心肠歹毒、实力平平不说，还这么没有骨气，简直难看至极。 　　唯一有所疑虑的人是荆以铭，他一直皱眉看着柳樱，在他的印象之中，柳樱并不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但转念他想到之前自己也从没有料想到柳樱竟会是这么狠毒的人，随即释然，觉得他从不曾了解过柳樱，也没有更多细想。 　　这小少爷玩得还挺开心的。 　　队伍之中，时子殊瞥到黑发女孩脸上慌张无措的表情，暗中挑了挑眉。他可没有漏看她眼底的光，大概是觉得这个新游戏格外有趣吧。 　　但他可不能让西尔维一直这么玩下去。他笑了笑，摩挲着下颌，看着浮现在眼前的系统面板，西尔维所显示的好感度是50，是个相当微妙的数字。 　　虽然现在西尔维声称他是他的玩伴，但就本质而言，他和别的玩具也没什么区别，在这之后，如果不用些新的手段，别说好感度很难再继续上涨，等到西尔维玩腻了，他很可能也会被杀了。 　　所以是时候让西尔维转变对他的看法了…… 　　时子殊低垂着眉眼，唇边勾起一丝微笑。 　　——就算只是不怎么在意的玩具，但要是被其他人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不由极为在意，之后会因为独占欲而变得愈发偏执吧？ 　　在这之后，众人时刻警惕着西尔维或玩偶有可能会随时出现。 　　之前他们没有遇到过任何袭击，如果没有刘平的死亡，或是柳樱和子殊的遇袭，他们会一直以为这里很安全，然而事与愿违，这里虽然灯火通明、整洁干净，看似非常安全，但其实比公馆上层还要危险，那些怪物就在暗处潜伏着，他们不知道危险会源自何处。 　　但自从进入公馆后直到现在，所有人的精神持续高度紧张，一路都在疲于奔命，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疲态。荆以铭见状，决定还是先让大家休息一会，于是所有人便在一个宽敞干净的房间停下了脚步。 　　得知能够休息，几个队员躺在地上转眼间睡着了，荆以铭靠墙而坐，并没有睡，而是保持清醒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时子殊也没睡。他主动选择坐在荆以铭的身边与他一起守着，双腿半蜷着，臂弯架在膝盖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他微微偏头看向荆以铭，浅色的眼瞳晕着点点光芒，像是柔软的星光般，身影被映在其中，就如同坠入了星河，只愿一直沉浸下去。 　　……如果，能一直这样被他注视着就好了。 　　荆以铭的心脏跳动得极快，感到莫名有些害羞，却不愿意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俊脸泛红地和少年对视着。 　　他实在无法拒绝少年这样的目光，当少年这般看着他时，那目光里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在诉说着无限爱意，连他的心都要为之融化，让他只想将少年拥在怀里。 　　但他也明白，这只是他的错觉，少年从未对他说过什么，而且…… 　　荆以铭的视线移到少年的身旁，黑发女孩正闭眼安静地睡着，脑袋一歪一歪的，最后滑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一瞬间荆以铭以为女孩要对少年做什么，顿时浑身紧绷，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少年却食指抵唇，“嘘”了一声，很轻很轻地说着“没关系”，之后任由她倚靠着他。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荆以铭面露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道，“她可能又会对你……” 　　“不要紧，我相信她。”少年笑了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双颊晕染上绯红，“她已经说了她很后悔，不会再害我了。” 　　“但是我无法相信她。” 　　看到他那样羞涩又温柔、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表现，荆以铭的心中再度为痛楚与失落所填满，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说道：“你就真的……你真的这么喜欢她？” 　　“……没错。” 　　少年一怔，继而低下了头。荆以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在说：“我知道她讨厌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现在也很可能只是在利用我，但就算如此……我也喜欢她，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荆以铭的神情苦涩极了，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攥得越来越紧，直到少年轻声呼痛，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将手松开了。 　　少年的手腕上留下了鲜红的手印，加上之前这里本就受过伤，虽然涂了药，但还没有立刻痊愈，此时被他这么一握，更是渗出了一点血迹，手腕还在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荆以铭顿时心中一紧，连忙执起少年的手，要给他涂抹药膏，却被少年婉拒，说这只是小伤，不需要浪费药膏。 　　但荆以铭并没有立即放开少年的手。 　　他保持着长久的静默，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她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 　　难道你……就不能看看别人吗？ 　　如果是他。 　　如果子殊喜欢的是他的话…… 　　雪白的肌肤上，渗出的血珠红得格外刺目，映在他的眼中，令他眼神一暗，随即微微低下头去，抬着少年的手腕，轻轻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瓣与肌肤相触，舌尖带着湿漉漉的触感，将血珠卷入口中，腥甜的味道霎时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令荆以铭的心脏重重一跳，如同有电流窜过脊柱，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兴奋感。 　　“学长？” 　　少年惊愕地睁大双眼，微微挣扎起来，如若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荆以铭抬起头，唇瓣还沾着一丝血迹，竟显得莫名妖冶。他放开少年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嗓音低沉地唤道：“子殊……” 　　他缓缓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少年那张精致到完美无瑕的面容在他的眼底渐渐放大，因为惊愕，那花瓣般的双唇微微张开着，嫣红的颜色正如那抹鲜血，无声地引诱着他，让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想这样亲吻下去…… 　　“你在做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荆以铭的动作。他微微一怔，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少年的肩膀勾着往后一带，脱离了荆以铭的拥抱。 　　黑发女孩半抱着少年，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她半张脸，而在垂下的额发之后，露出了骇人至极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死死地盯着荆以铭。 　　荆以铭被她看得一瞬间浑身一冷，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在那片阴沉沉的黑色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有一抹幽绿色闪过，然而再仔细辨认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那两个眼珠就像黑洞一样，毫无生机，泛着丝丝死气。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柳樱扳着少年的肩膀，微微歪着头，黑发垂落，面色惨白如鬼，虽然是勾起唇角在笑着，但表情极为僵硬，就像是恐怖的木偶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荆以铭神色一沉，伸手要将她攥着少年肩膀的手掰开，却察觉到她用得力气极大，一时间他竟然掰不开。 　　“我想你是忘记了，他是属于我的东西，谁让你随便碰他了？” 　　柳樱的手指缓缓滑过少年的脸颊，少年的脸上还保持着懵懂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柳樱。”荆以铭一把攥住她的手，目光冷厉道，“离他远点，他不属于你，而且……”他顿了顿，又不容置疑地开口，“我一定会把他夺过来。” 　　“夺过来？” 　　女孩重复了一遍荆以铭的话，突然笑了出来。随后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耳，将其他正在睡觉的人全部惊醒，他们都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疯狂地大笑。 　　“柳樱，你发什么疯？你是想引来西尔维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孩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笑容阴冷而幽暗，漆黑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着，手上放开了黑发少年，转而朝着荆以铭伸出了手。 　　“说了不该说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她的动作看上去很缓慢，但这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庞大而无形的力量困住了荆以铭，令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喉咙前。 　　“嘭——！” 　　然而就在此时，天花板上的灯管忽然炸开，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女孩的动作一顿，接着神色微变，眼珠一滑，目光突然转向了某处。 　　“谁在那里？” 第10章 亡灵侵袭 　　难道是西尔维来了？ 　　屋内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加上又听到柳樱的话，其他人的神情霎时变得紧张起来，以为是那个恶灵少年即将出现。 　　唯有时子殊知道，这不是西尔维做的，因为此刻的柳樱就是西尔维。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出现了，能让西尔维露出那样的反应……难道除了他之外，这座公馆里还有别的鬼怪？ 　　时子殊眯了眯淡金色的眼睛，还未深入去想，房间忽然猛烈地摇动了几下，接着发出“嘭”的巨响，四周的墙壁竟轰然倒塌，向着所有人砸了下来。 　　“啊——” 　　见墙壁塌了，所有人都惊惧不已，以为自己要被埋在下面，吓得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时子殊神色微变，不假思索地向着黑发女孩跑了过去，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刻，呆在西尔维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小心！” 　　混乱之中，时子殊被猛地扑了一下，后背着地狠狠摔在地上。一个人手臂撑在他头侧两边，趴在他身上，似乎是要替他挡下即将塌陷的墙壁，时子殊微愕地睁大眼睛，在昏暗中辨认出这人俊美的面容，是荆以铭。 　　时子殊难得怔了怔，却忽然目光一凝，视线越过荆以铭的肩膀，向着他身后的黑暗看去。 　　在墙壁缝隙之外的那片黑暗里，似乎有几个惨白的影子一闪而过，但是速度太快，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轰隆——！” 　　墙壁终于彻底砸了下来，几个队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已经感觉到细小的瓦砾弹在了脸上，但就在这个瞬间，所有噪声忽然消失了，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感觉到周围霍然一亮。 　　众人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后，竟愕然发现房间恢复成了被损毁前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幻觉而已。 　　难道真的是幻觉？可是那也太逼真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仍旧惊魂未定。稍微平复心情后，他们想起了子殊，刚才情况那么混乱，不知道子殊有没有事。 　　“子殊，你没事吧？” 　　他们连忙朝着少年的方向看去，这时荆以铭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将少年一并拉起。众人走过去嘘寒问暖，满是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荆以铭握着时子殊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还握得更紧，“你呢？” 　　“……” 　　时子殊没有回应，目光停留在黑发女孩身上。此刻她的面色比之前还要苍白，眼神森然地盯着墙壁，紧咬下唇，甚至已经流出了血都不自知。 　　果然刚才使房间崩塌的人不是西尔维，相反，这里是西尔维制造出来的空间，也就是说有一股不受西尔维控制的力量出现了，而且看西尔维的反应，他之前似乎也没怎么见过。 　　和那几道白色的影子有关吗？ 　　时子殊直勾勾地望着西尔维，直到听见荆以铭一直在叫他，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露出带着一丝困惑和不安的笑容，仿佛惴惴不安的纯真少年，目光澄澈地看向对方：“……抱歉，学长，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受伤？” 　　荆以铭的眉眼间遍布阴霾，语气也有些冷。他攥紧少年的手腕，心中想着的是刚才少年不顾一切地跑向柳樱的样子，大概是想要舍身去救她。 　　尽管在竭力压制，但荆以铭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很明白少年那一刻的想法，他自己也一样，看到少年有危险，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去保护他，甚至顾及不上自己会怎么样。 　　但正因为他明白，所以才更无法不去嫉妒柳樱，这样纯粹的心意，她根本不配得到。 　　青年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的起伏略显急促，最终才慢慢平复下来，又一次压抑住了即将爆发的情绪。 　　不行……现在从公馆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刚才房间被毁坏得十分突然，即使后来一切恢复原样，但那一切都发生得极为真实，不可能是幻觉，这应该是西尔维造成的，所以刘平的死因也是由于房间的变动吗？ 　　还有柳樱……荆以铭目露一丝警觉，仍然有着心有余悸之感。 　　他刚才分明感觉到了，当柳樱冲他伸手时，竟充满了庞大的压力，令他动弹不得，实在太古怪了…… 　　时子殊趁他在沉思，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转而看向西尔维。现在西尔维的神色阴沉极了，他走了过去，凑到西尔维的耳边，轻声问道：“刚才我看到了白色的影子，那是什么东西？” 　　西尔维神色阴暗，黑色的瞳孔中流淌着浓郁的翠色，仿佛燃烧着冰冷而诡谲的火焰，低声喃喃道：“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报废的玩具罢了，就凭它们也敢……” 　　报废的玩具？莫非是被抛弃的玩偶在报复西尔维？它们竟然还具有这种力量？ 　　时子殊眸光一闪，察觉到这似乎是他们可以逃出去的契机。他原本就在想，西尔维是力量十分强大的恶灵，按理说不应该在难度系数较低的第一个世界出现，现在看来，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很有可能就是利用这股力量来对抗西尔维。 　　虽然利用荆以铭来刺激西尔维的谋算被打断了，但也算是有了意外收获。 　　时子殊暗暗想着，看到西尔维的好感依旧停留在50，觉得有点惋惜，不过还有机会，他并不着急。 　　倒是荆以铭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必须要杀死荆以铭的缘故，后来他没有刻意再提升荆以铭对他的好感度，但即便如此，荆以铭的好感度也已经高达90，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荆以铭会在那时选择替他挡下倒塌的墙壁。 　　如果是他自己操控别人作为挡箭牌，他不会有任何愧意，但这是对方自愿救他，即使他并不需要，可要是杀死这样一个对他有过恩情的人…… 　　时子殊皱了皱眉。他不会犹豫，因为如果其他人不死，死的就是他，所以荆以铭还是要死，但不可避免地，他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 　　他是冷血，可也不像那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以前他本以为凭着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他们足以称得上是挚友，然而那人大概从没有这样想过，甚至可以面带微笑地砍掉他的四肢，注视着他像是只虫子一样在血泊里扭动，最后仿佛看腻了，才终于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他的眼瞳里骤然覆上一层血色的光。 　　——所以他决不能死。 　　他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将那个人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千百倍地奉还回去。 　　“嘭——轰！” 　　突如其来地，西尔维构筑这个封闭空间的力量再一次被打破，黑暗重新降临，这一次时子殊反应很快，立刻打开手电筒，向着远处照亮，总算看清楚了那些白花花的影子，是鬼魂。 　　不过并不是他刚才猜测的玩偶，这些鬼魂都具有人类的外形，浑身惨白，就连衣服都是白的，散发着幽暗的光，表情原本十分呆滞，但就在目光接触到西尔维的那一瞬间，却猛然变得异常狰狞起来，立刻用四肢扒住墙壁的缝隙，企图从外面钻到屋里来。 　　其他人不知这些鬼魂是冲着西尔维来的，反而还以为是对他们发动了袭击，纷纷拼命地阻止它们进入屋内。 　　从它们的穿着来看，它们生前活着的时代并不太一致，时子殊猜测它们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不断被西尔维残忍杀死的人，因此对西尔维有着无比强烈的怨恨，现在它们的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终于积攒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报复西尔维。 　　“咔——” 　　这一次鬼魂的冲击格外猛烈，连地板都裂开了。时子殊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他与西尔维之间的距离，西尔维却猛然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极为阴森，寒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哪里也不去。” 　　时子殊放柔表情，摸了摸属于柳樱的那头黑发。西尔维神色稍缓，但转瞬就变得更为狠厉，指甲甚至刺破了布料，将时子殊的手臂掐出了血痕。 　　“你知道吧，你是我的玩伴，你要陪着我……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去哪里你也要去哪里。” 　　他的声调猛然拔高，忽然又诡异地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不过你放心，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你会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所以，你把这个戴上吧。” 　　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枚红宝石耳坠，色泽殷红如血，闪烁着点点光芒，极为精致美丽。 　　时子殊心生不妙的预感，正要找理由拒绝，但西尔维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用小钩子刺破了他的耳垂，粗暴地将宝石耳坠戴了上去，鲜血从扎破的小孔里流了下来，将宝石润泽得更为鲜亮。 　　【西尔维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0。】 　　西尔维抬手碰了碰耳坠，手指沾到上面的血液，他收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愉快地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抱歉，弄疼你了？不过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些肮脏的东西无法再伤害你，而你，也就不会离开我了……”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时子殊眸光一沉，还未来得及质问西尔维，这时地板却彻底断裂，露出黑洞洞的裂缝，他脚下一空，便直直地从裂缝中摔落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强烈的疼痛感瞬间充满全身，令他刹那间产生了连脊柱都摔断了的错觉。 　　他忍着疼痛，从地面上勉强站起来，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装饰极为华美，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到处都熠熠生辉，水晶灯映着璀璨迷离的光芒，圣母雕像纤尘不染，显得格外圣洁而美丽。 　　饶是与先前所见的截然不同，时子殊依旧一眼认出这里是公馆一楼的大厅，而且还是公馆没有荒废时的景象。 　　“嗒、嗒……” 　　一阵脚步声从螺旋状的楼梯传了过来，时子殊抬眼一看，一个金发少年扶着扶手从楼上走了下来。少年衣着华丽，面容异常精致，一双漂亮的碧绿眼瞳微光闪烁，面带微笑，宛如天使般纯洁动人。 　　——只要忽略他浑身沾满的血迹的话。 第11章 西尔维的过去 　　金发少年自不必说，就是西尔维，但是比起之前他苍白的脸色和隐隐透明的四肢，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富有生气，面上透着健康的血色，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应该是西尔维生前的景象，他还没死，公馆也还是最鼎盛辉煌的时期。 　　时子殊看着西尔维走下楼梯，没有刻意躲藏，因为他的位置从最初就已经暴露在西尔维的视线范围之内，但西尔维对他视若无睹，应该是看不见他。 　　鲜血不停地从西尔维的手上滴落，他招来浑身发抖的女仆，在对方的侍奉下擦干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又换了身衣服，便重新返回到楼上，关上了屋门。 　　几个仆人收拾着狼藉的地面，面无人色地议论着刚才的事。 　　“西尔维少爷已经不满足于虐杀小动物了……你们都听说了吧，他竟然买通了教堂的神父，偷偷把死尸运到公馆供他解剖，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具了？第三具？” 　　“是第四个……” 　　“你们没看到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太恐怖了，我那时以为他会直接杀掉我……” 　　“听说他以前就曾把许多得罪过他的人逼死过，但没有亲自动手，不过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动手杀人的！” 　　时子殊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目前的状况。 　　现在他置身在过去的公馆里，自身的存在无法被人发现，他有可能是处在过去的时空、幻觉或者是西尔维创造出的另一个空间内，不过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被困在这里了。 　　虽然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鬼魂作祟，但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因为那枚红宝石耳坠。 　　他抬起手，摸了摸被刺穿的右耳耳垂，但上面的耳坠不翼而飞，皮肤也光洁如初，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但通过窗户上的玻璃映照来看，他现在的外貌还是属于顾子殊的，和他原本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 　　时子殊微微蹙眉，回忆起顾子殊之前和队友们所看到的档案，里面曾提到过西尔维非常喜欢他逝去的外祖母，外祖母曾送给过他一对红宝石耳坠，他非常珍视，收藏得极为妥帖。 　　在西尔维病死后，一个女仆将这对耳坠偷走，还失手弄坏了其中一个，激怒了他的亡灵，这个女仆是他杀死的第一个活人，之后他一度失控，血洗了整个公馆，甚至连父母兄弟也都被他一并杀死。 　　之前戴在他耳朵上的耳坠应该就是剩下的这一只，想要从这里出去，条件会不会就和耳坠有关，还是说直截了当一些，将这里的西尔维杀掉就可以？ 　　不过首先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个空间的性质以及他自身的存在状态。时子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半透明的，再加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就是说他现在很有可能不是实体。 　　【开启支线任务：逃离西尔维的潜意识空间。】 　　【任务奖励：能力等级提升一级。】 　　【任务时限：15天（以潜意识空间内的时间流速计算）】 　　【任务剩余时间：14天23小时47分】 　　听到系统突然发布的任务，时子殊挑了挑眉。 　　原来如此，这里是西尔维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一个精神体或灵魂，身体还停留在另一个空间，所幸任务到期之前，他应该不用担心身体会出问题。 　　作为资深轮回者，他自然清楚精神空间类的任务一向难度极大，死亡率居高不下，否则奖励也不会如此丰厚，如果他任务失败，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直到死亡为止。 　　这一次的任务难点应该集中在逃离方法上，因为任务中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但…… 　　时子殊微微一笑。但不如说这样正中他的下怀，因为对他来说，只要能将西尔维的好感度提升到100，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在这半个月内，他要让西尔维亲口说出来逃离这里的办法。 　　三天之后，伯爵一家围坐在前桌前享用晚餐，西尔维一手托着侧脸，另一手漫拿着叉子轻戳着餐盘里的食物，漂亮的眉眼染着漫不经心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食欲。 　　“你怎么了，西尔？”伯爵夫人放下刀叉，优雅地擦了擦嘴唇，目光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柔声问道，“难道今天的晚饭不合你胃口？” 　　“……不，只是有些累了，请您不用担心。那么请容许我先行离开了。” 　　西尔维冲着伯爵夫人露出微笑，唇角微翘，碧绿的眼瞳弯起，如若纯洁天真的美丽少年。 　　然而当他起身离开餐桌时，他的笑容骤然消失，阴影映在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透出莫名的阴森和诡谲，一旁的女仆看到后立刻害怕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走出餐厅，穿过走廊，注意到有仆人聚集在角落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刻意放轻脚步躲在柱子后停了下来。 　　“我是真的见到了，公馆里闹鬼了！！” 　　一个女仆面色惨白地拉着另一个，语气紧张极了。 　　“昨天我去琴房打扫，那架钢琴竟然自己响了，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弹那架钢琴，钢琴键一直在动，弹出的曲调是西尔维少爷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我也看到了！就在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背对着站在窗前，月光照在他身上，惨白惨白的，当时我就被吓晕了，但幸好有神明保佑，我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不敢继续在这里干活了，我要回家，我已经跟管家说了。” 　　“我觉得这些事情一定和少爷有关，他那么残忍地对待那些尸体，令那些人无法得到安息，于是化作恶灵前来复仇，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们恐怕都会——” 　　“都会什么？” 　　金发少年从石柱后走出，歪着头对仆人们翘起唇角：“你们都会怎么样？” 　　“西、西尔维少爷……” 　　几个仆人悚然一惊，慌乱不已地深深低下了头，西尔维轻笑着，挑起最后说话的女仆的下颌，嗓音轻柔地开口。 　　“觉得和我有关系是吗？害怕自己会死是吗？恶灵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但要是你们再敢胡言乱语——”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阴暗下来，“就会先被我杀掉。” 　　“不、不，我们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滚。” 　　仆人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西尔维站在原地，忽然猛地咳嗽了一阵，才神色阴晴不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门把手上插着一支淡蓝色的花。 　　这朵花的花瓣上沾着水珠，颜色娇艳，看上去格外漂亮，却让西尔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猛地把它拿下来扔到地上狠狠碾了几脚，直到把它踩成泥为止。 　　这种花看上去很美，却拥有着惊悚的名字，叫做“死人花”，因为它只生长在墓地附近，传说中是属于鬼魂的花朵。 　　恰好就是从公馆传闻闹鬼的那一天起，直到今日，每天一朵，他已经连续收到了三朵死人花。 　　西尔维冷冷地看着地板上的花泥，自然不会相信这真的是鬼魂送给他的。他不相信有鬼，而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要通过这种恫吓的方式报复他，而且一定是家里的仆人干的。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他的眼神冷得吓人，按下门把手走进卧室，“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呼——” 　　可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阵冷风从大敞的玻璃窗涌了进来，高高地卷起纱帘，月光洒在地面上，屋内盈满一室银辉。 　　西尔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台，在纱帘落下去的一刹那，一道背影出现在月光之下，沐浴着清冷的月色，身形近乎透明，令西尔维心神一震，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难道人在死后真的有灵魂？ 　　震惊之后，西尔维的神色瞬间一沉，目光也变得阴狠起来。 　　就算是真的有鬼魂来报复他又怎样，不管是人是鬼，他都照杀不误，这世上没有东西可以让他—— 　　此时那道人影忽然动了动，随后慢慢回过头，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西尔维瞬间便可以确定，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因为他接触过的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甚至是看过的肖像和画册，哪怕是神话绘本，他都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容貌。 　　少年乌发雪肤，双唇红艳得如若染血，月光之下，那双流淌着光华的金色眼瞳妖冶得足可惑乱所有人的心神，仿佛栖息在???c嫔系暮q???碌奈o眨?匆泊?偶?碌拿馈 　　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 　　“你是……鬼魂？” 　　虽然这么问着，但西尔维已经几乎在心里肯定了少年的身份，毕竟那半透明的身体与活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心跳持续加速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他对这抹幽灵没有丝毫恐惧或厌恶，相反的，从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他就很喜欢他，甚至隐隐在心底觉得他和少年的关系可以十分亲密，或者说—— 　　他觉得少年本该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在少年静默的注视下，西尔维关上屋门，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去，在两人不过两三步时，他停了下来，冲着少年伸出了手，翠色的眼瞳里映满了他的身影。 　　“西尔，你在不在里面？妈妈叫厨房重新做了份晚饭，你快出来吃吧，我担心你的身体。” 　　屋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伯爵夫人的声音，西尔维晃了晃神，下意识往门口瞥了一眼，再一回头，却发现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 　　西尔维还维持着伸着手的动作，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放下手，又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却流露出一股狠意。 　　不……不能让他离开。 　　一定会再次找到他的。 第12章 寻找 　　【西尔维好感度+40，目前好感度：40。】 　　时子殊站在房间的暗处，看着西尔维开门走了出去，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了房间，不过中途便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走出公馆，向着最近的墓园走去。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只不过是和西尔维打了一个照面就有40点好感度，这应该是因为这里是西尔维的潜意识的关系，会受到本体影响，所以好感度就会上升较快。 　　但同样因为这个空间是潜意识，这里的西尔维和本体是分开的，好感度需要重新累计。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不单是任务的时限，而且看到日期后，他发现这半个月还是西尔维生前最后的半个月，再过十多天，他就会因为重病而死。 　　越到后面，好感度累计就会越慢，甚至到最后几点会极为困难，但无论如何，在剩余的十二天中他必须将西尔维的好感度提升到100，不然他就会沦为西尔维的陪葬。 　　寂静的墓园内，时子殊摘下一朵淡蓝色的花。夜空中阴云遍布，几乎遮住了整个月亮，只有些微月光倾斜下来，他的身体一半处在阴影中，一半被月光照亮，显现出了极其诡异的景象。 　　他的身体只有被月光照亮的一部分是可见的，就像是被活生生从中间撕开，只留下了一半的身体。 　　时子殊勾了勾唇角，对此并不惊奇。在这三天中，他对自己的状态进行过各种测试，他不需要进食；可以在月光下显形；能够碰触到所有物品，却不能碰到活人；可以自由出入公馆，但是到墓园的距离已经是极限，再往前走就会陷入一片黑暗。 　　像是活死人一样。 　　他拿着死人花返回公馆，将花朵放到西尔维卧室的窗前，却注意避开有月光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因为他知道西尔维的性子，只有令他感到患得患失，产生紧张和恐惧感，才会真正迫切地在意起来。 　　所以尽管时间紧迫，但接下来的四天里，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出现在西尔维的面前。 　　“还是没有找到他？你们……咳、咳咳……” 　　西尔维面色苍白地斜倚在沙发上，捧着装药的玻璃杯，突然咳嗽起来。他本来就体弱多病，这些时日更是莫名染上了某种疾病，医生看过后也不太管用。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甚至无法长时间站立，只能坐着或躺着。 　　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因为呼吸不畅，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眼角也渗出了眼泪，映衬着?i丽的少年样貌，异常惹人怜爱。 　　不过没有人会真的对他产生怜悯的情绪，坐在他面前的几位神父和修女全都战栗地低下头，以避开他那过于骇人的眼神。 　　终于有一位神父顶着压力开口：“十分抱歉，西尔维少爷，请您宽恕我们。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只能看出公馆的确有幽灵活动的痕迹，至于您要寻找的幽灵在哪里，我们的确——” 　　“嘭！” 　　杯子被西尔维狠狠摔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乌黑的药汁浸到地毯中，染出了一块深色的污痕。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低下头难以看清神色，座椅扶手被他抓着，竟被圆润的指甲硬生生抓出几道痕迹。 　　神父和修女们都吓坏了，他们都是被西尔维买通帮他偷运尸体的人，与他沆瀣一气，自然知道西尔维发起火来有多恐怖，连忙跟逃命似的离开了这里。 　　西尔维的肩头轻轻颤抖起来，又一次凶猛地咳嗽着。他用手帕捂着嘴，取下来的时候看到上面沾着血沫，瞬间攥紧手指将手帕团成一团，然后扔到了一边。 　　他以前也不少生过病，但没有哪次会像这次这么严重，更糟糕的是，这次医生甚至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金发少年疲惫地倚着靠背，缓缓闭上双眼，眼睫颤动，神情难得有些脆弱，倒是真的有几分令人怜惜。 　　那日幽灵消失后，他找来神职人员帮忙寻找，希望能拉近他与幽灵之间的距离，或者做一些交流，然而幽灵彻底消失不见了，甚至这四天来他连花都没有收到。 　　……难道是自己私自请人找他的举动令他生气了？ 　　西尔维喃喃说着：“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再见到你？那你告诉我，我的死期是在哪一天，我会和你一样变成幽灵吗？”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他以为是那些神职人员去而复返，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睁开眼睛阴冷地看向屋门：“还不滚？” 　　但门口没有任何人，只有一阵微风吹进来。 　　西尔维怔了怔，视线向下偏移，看到地板上放着一支蓝色的花。他微微睁大双眼，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捡起这朵花看了看，而后迅速抬头，目露期盼道：“是你来了吗？你在哪里？” 　　他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没有看到人影，正感到失落，却不期在回头时看到了窗前的幽灵，少年静静地伫立着，肤色苍白而透明，在月光下显得那般清冷，那双琉璃般的瞳眸中盛着盈盈光泽，却比月辉更夺目百倍。 　　“你终于来见我了……” 　　西尔维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快步向着幽灵走了过去，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停了下来，因为他担心如果距离太近，敏感的幽灵会又一次逃走。 　　“我的名字是西尔维，请问你叫什么？” 　　他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有些忐忑地问着幽灵，不清楚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冒犯到对方。若是旁人见到他这幅表情，一定会被吓得不轻，因为这位少爷就是长着天使面孔的魔鬼，又有几时曾露出过这种青涩少年的模样。 　　“……” 　　幽灵少年并没有回答西尔维的问题，就那样缓缓地眨动眼睛望着他。 　　西尔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想着幽灵似乎比较怕人，不让他近身不说，而且只要有其他人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出现。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是特别的？ 　　西尔维心中无比甜蜜，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幽灵不会在他面前逃走，相反还会主动来找他、甚至送花给他，没错，肯定是因为他找来的神父和修女吓坏了幽灵，所以这几天才没有出现，他只想见他一个人…… 　　“我、咳咳……” 　　西尔维说着，又咳出了一点血沫，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依旧执拗地站在幽灵面前说道：“我找那些神职人员来不是为了消灭你，我只是……想找到你，想要和你做朋友，如果你不喜欢，我绝不会再找他们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少年迈出半步，尝试着将他们的距离拉得再近一点。少年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阻止。 　　就在西尔维以为他能靠近少年的时候，屋门忽然被“嘭”地撞开了，一个年轻神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满脸兴奋地说道：“少爷，我想到找到幽灵的办——” 　　他话音未落，却被屋内的人狠狠地踹中了肚子。神父抱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来回翻滚，不明白为什么西尔维忽然翻了脸。 　　西尔维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鞋底不停地碾着，在年轻神父凄厉的哀嚎声中，鲜血不停地从鞋底渗出来。 　　“你又把他吓跑了……” 　　金发少年表情阴暗无比，目光染满杀意，犹如恶鬼一般恐怖：“你又把他吓跑了！！”他剧烈地喘息着，伸手招来两个仆人，让他们把神父拖走，“把他送去地牢喂鱼。” 　　仆人都知道西尔维在地牢里养了一池食人鱼，是专门用来处理死尸的，可现在人还没死，却要扔到那里，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不从，拖着奄奄一息的神父就要离开。 　　西尔维本正冷冷地看着，却忽然身形晃了晃，猛地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仆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不停呼喊着：“少爷？西尔维少爷！” 　　西尔维的病情迅速恶化了。 　　他高烧不退，一直在吐血，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虚弱得无法下床，躺在床上经常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 　　伯爵夫人整日坐在他的床前痛哭不止，伯爵已经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医生，因为他们都无法医治好他们心爱的幼子，甚至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依旧说不清病因是什么。 　　只有一个医生不甚确定地说着，他前一段时间曾接诊过病症似乎相同的病人，病人的家人找来巫医让病人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最后那人还是病死了。 　　伯爵听后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让医生说出病人的名字。而听到病人的名字后，守在一旁的一个仆人当即脸色大变，被伯爵注意到，在百般逼问后，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少爷买通了教堂的神父，让他们将尸体偷运回来，少爷会、会剖开那些尸体……其中有一个人就叫这个名字……所以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是他的病传染给了少爷，最近仆人之间都传闻有公馆中有幽灵出没，或许就是这个人在报复少爷。” 　　伯爵听后如遭雷亟，夫人更是当场昏了过去。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心目中最为可爱纯洁的小儿子竟然在他们背后做着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难道这就是报应？ 　　然而就算西尔维做了再多恶事，他也是他们疼宠了这么多年的爱子，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将他救活。然而又一件令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西尔维醒来之后，竟然要他们全都出去。 　　“……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母亲。” 　　西尔维面色如雪地靠着床头的垫子，用很轻的声音地与伯爵夫人说着：“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管我了。除了您和父亲以外，我死了……其他人大概只会很高兴。” 　　“不……西尔……” 　　伯爵夫人轻摇着头不停流泪，西尔维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仿佛随时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求您了，我想自己静一静。” 　　像他这样的人，死后或许连灵魂都不会有，所以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就让他在死前，再见到那个幽灵一次吧。 第13章 死亡 　　所有人最后依照西尔维所说的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他一个人。尽管伯爵夫人极为不舍，但她已经不眠不休了太长时间，再这样下去她也要被拖垮，于是伯爵硬拉着她出去了。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暗，西尔维安静地半躺在床上，浑身仿佛火烧般滚烫，却又感到十分寒冷。他的皮肤如同被针扎一样疼痛，甚至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里一阵阵发痛，他想下床喝一杯水，却完全没有这个力气，也无法开口叫人。 　　他挣扎着起身，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缓缓在地面上往前爬，十指死死抓住地毯的绒毛，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就算是要死…… 　　他惨白的脸上滚落下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算是要死，他也一定要等到那个幽灵出现。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幽灵有着如此的执念，可笑的是他现在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倘若就这么死了…… 　　金发少年猛烈地咳嗽起来，直接呕出一口血，目光却越发决绝。 　　他又怎么能够甘心？ 　　“沙沙……” 　　一声微响，一支淡蓝色的花从他头顶落了下来，接着是两支、三支。 　　就像是要将他埋葬在其中，花朵纷纷落下，染着淡淡的香气，很快落满了他的全身。 　　窗外月辉倾泻，一双脚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西尔维抬起头，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十指微微张开，飘落下更多的蓝色花瓣，这一刻他仿佛冷酷无情的死神，为西尔维献上葬礼的花，随后，将会毫不犹豫地带走他的灵魂。 　　如果这个幽灵真的是死神就好了。 　　至少这样，直到堕入地狱之前，他们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他有预感，在他死去之后，幽灵一定不会在公馆中停留，而是会彻底离开，再也无法找到踪迹。 　　西尔维向少年伸出手，尝试着拽住他的裤脚，却在伸到一半时就无力地垂落下手臂，他越是焦急，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明只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在此刻却如若天堑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 　　不…… 　　不可以…… 　　不能就这么离开他。 　　“啪嗒。” 　　眼泪无声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在不自觉中，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已经沾满了泪水，肩头颤动着，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哭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和少年见到一面就能够满足，然而愿望实现之后，他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心底早就破开了一个洞，越是往里充填，就越感到空虚。 　　他不畏惧死亡，但现在他感到恐惧——他恐惧在他死后，就会跌入永远的黑暗，再也无法与少年相见。 　　这不可以…… 　　“你明明……” 　　西尔维闭上双眼，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清。 　　“……该属于我。” 　　【西尔维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6。】 　　【西尔维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7。】 　　【任务剩余时间：11分49秒。】 　　时子殊垂下眼睫，看着在地面上蜷缩起身体的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属于你。” 　　少年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倒不如说，你将会属于我。” 　　时子殊弯起双眸，金色眼瞳中盈满流光，却透露出令人心惊的黑暗气息。他半蹲身体，将手掌轻轻盖在西尔维的金发上。 　　他本来不能碰到活人，但唯有西尔维是例外。 　　因为他已经是将死之人。 　　【西尔维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8。】 　　西尔维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时子殊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却被时子殊轻松闪过。他挑起西尔维的下颌，微笑着问道：“西尔，我问你，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西尔维睁大双眼，因为即将死去，他的瞳孔已经微微放大，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时子殊所说的话，喃喃地重复着：“我对你……” 　　【西尔维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9。】 　　“你是不是——” 　　时子殊将他的上身抱在怀里，神态亲昵，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贴在他耳边问道。 　　“喜欢我、依恋我，再也不想……离开我？” 　　“……” 　　【嘀——】 　　【西尔维好感度已满。】 　　西尔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终于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对，我喜欢你、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眸失去光彩，手指渐渐往下滑落，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任务剩余时间：7分23秒。】 　　时子殊静静地看了片刻，伸手合上西尔维的眼睛，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而后摔碎一个杯子，在仆人闻声走进来的瞬间同他擦肩而过，向着楼上走去。 　　虽然西尔维在死前什么都没有说，但在好感度满值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从这个精神世界逃脱出去的方法，甚至连结束主线任务、从公馆彻底逃脱的方法也一并获知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阁楼中的暗室，将那对红宝石耳坠取出来。 　　哭声从西尔维的卧室传了出来，所有人都慌张地向着那里跑去，唯有时子殊逆流而行，从一片恸哭喧闹声中脱离出来，越往上走，就越发的寂静。 　　“咔哒、咔哒……” 　　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一阵脚步声在幽暗的长廊中格外分明。时子殊闻声微微蹙眉，因为这阵脚步声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他前面有什么人。 　　而且他和这阵脚步声一直保持着距离，就说明那个人和他去的是同一个方向，这在所有人都赶去西尔维卧室的时候便显得十分突兀。 　　时子殊起了疑心，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在转角之后看到一个女仆走在他前面。女仆身姿窈窕，长长的黑发垂在背后，随着高跟鞋的迈步而微微晃动着。 　　档案中的确提过在西尔维病死后有个女仆偷了耳坠，随后失手打碎其中一个，引起西尔维的亡灵失去控制，在公馆大开杀戒，但是会有这么快，西尔维才刚死女仆就去偷耳坠？ 　　他没办法碰到活人，不能对女仆做什么，也没法穿透活人的身体去拿他们手上的东西，所以一定要在她之前先拿到耳坠。 　　就在此时，女仆仿佛感知到了时子殊心中所想，竟突然在走廊里奔跑起来，直奔阁楼而去。 　　时子殊心中一惊，感到事情很不对劲，他已经拼尽全力往阁楼跑，但身体素质的限制在这个精神世界依旧有效，属于顾子殊的身体实在太过羸弱，竟然连那个女仆都跑不过，一直被她抢在前头。 　　女仆跑到阁楼门口，轻车熟路地将机关打开，冲进暗室先一步拿到放在玻璃柜中的首饰盒。她背对着这才刚跑进暗室的时子殊，肩头颤动着，发出一阵笑声，接着她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令时子殊格外熟悉的柔美面容。 　　时子殊猛然止住脚步，眼中寒意涌现。 　　“柳樱……” 　　“没想到是我吧，顾子殊。” 　　柳樱虽然是在笑，目光却充满了怨恨。 　　“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都是因为你，让以铭和其他人都对我痛恨不已，你还唆使西尔维占据我的身体，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利用我的身体做出那些恶心的事……” 　　【任务剩余时间：1分56秒。】 　　“但你恐怕没有想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在商城中购买的‘灵魂弱化药剂’也就可以给西尔维使用了，他的力量被我大幅度削弱，所以那些一直被西尔维镇压的鬼魂才会增强力量，甚至能和西尔维对抗，而我也得以入侵西尔维的潜意识里，寻找着消灭他的办法。” 　　这么说着，柳樱拆开了精美的首饰盒，将两只红宝石耳坠取了出来，摊在手心上，笑容变得愈发怨毒：“我知道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只要我毁了它，你就永远都无法从这里逃——” 　　“看来你是想让荆以铭跟着我一起死。” 　　时子殊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微微笑了起来：“还是说你愿意为了荆以铭而死呢？” 　　柳樱一怔：“你是什么意思？”她又马上嘲弄地笑起来，“不，你在骗我？就凭这么拙劣的谎言……” 　　“没有在骗你。除了你、我和荆以铭以外，其他人已经全死了。” 　　时子殊调动好感度显示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好感度面板上都已经打下了鲜红的“死亡”两个大字，本来活着的人还有好几个，但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任务剩余时间：45秒。】 　　他继续笑着说道：“如果你不信，尽管可以让我死在这里。但我想在这之前，我应该告诉你从公馆逃出去的办法——拿着仅剩的那枚耳坠，沾上活人的心头血后摔碎……只有活人的心头血才有效，那么我死了之后，你是甘愿牺牲自己，还是为了你自己而杀掉荆以铭呢？” 　　“你……” 　　柳樱不愿意相信时子殊的话，却又不可避免地动摇起来，趁着她愣神的那一瞬间，时子殊上前去争夺她手中的红宝石耳坠，柳樱及时反应过来，立刻将手合上，却还是被时子殊夺走了其中一个。 　　【任务剩余时间：15秒。】 　　——他刚才没有说谎，在现实中，西尔维用耳坠将他的意识困住，然而一旦耳坠沾上活人心脏的血液，就会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拥有耳坠的人便可以脱离西尔维的掌控，借此从公馆里逃出去。 　　这个精神世界的逃脱方法倒是比现实简单一些，不用借助心脏血，只要摔碎其中一个就可以了，至于剩下的那一只…… 　　“那么，再见了。” 　　时子殊轻笑着吻了吻耳坠，随后张开手指，任由耳坠跌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支线任务完成。】 　　当然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进行着一切，摔碎的耳坠引起了西尔维的亡灵发狂，他杀死了女仆，将她的血肉和灵魂一并撕成碎片。 　　既然敢入侵西尔维的精神世界，还借用了那个女仆的身份，就做好葬身于此的准备吧。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了，柳樱。 　　“不——！” 　　柳樱疯狂地扑了过去，试图将他留在这里。她才不会相信顾子殊的那些鬼话，她就应该让他死在这里的！！ 　　看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终于慌了，连忙跑下楼想要找到入侵这个空间的通道，却发现通道已经消失，她又学着少年的样子，将手中的另一个红宝石耳坠摔在地上，然而与刚才轻易破碎的耳坠不同，这只耳坠无论如何也没有破损，依旧完整光洁。 　　“啪。” 　　公馆的所有灯光瞬间全部熄灭，一切陷入黑暗。 　　柳樱惶恐地站在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里，突然肩膀被人从背后轻拍一下，那本该已经死去的、属于金发少年的温柔嗓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偷走耳坠的人，就是你吗？” 第14章 牺牲 　　【任务完成度：100%】 　　【支线任务奖励结算。】 　　【经验：50点。升至2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 　　【积分：500点。】 　　【能力等级提升至2级，解锁附属能力：携带。】 　　时子殊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所感到的就是熟悉的疼痛，温热的血液自额头上流下，他倚靠在墙边浑身无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了起来，扶着墙壁一阵喘息。 　　不知道在他陷入精神世界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状况现在空前糟糕，但好在他完成了一个支线任务，赚取了500积分，还可以治疗一下自己的伤。 　　他在商城花了300积分购买了一瓶治疗药剂喝下，伤势瞬间好转不少。 　　刚到手的积分转眼就少了大半，时子殊并不心疼，作为恐怖轮回中大神级的人物，他自然不像新手那样，会胡乱挥霍积分或者对积分过于吝啬，他知道该什么时候使用积分，就比如现在，绝对不能让自己一直持续受伤的状态，否则将会太过危险。 　　情况稍好一些，他又将2点自由点数各自加在了“体质”和“敏捷”上。顾子殊体质孱弱，刚才在柳樱身上就吃了亏，所以增强体质和速度是很有必要的。 　　做完这些，他开始查看四周的状况，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不再是西尔维所创造出的无尽空间，而是回到了公馆三楼的某个房间里，房间外遍布着颜色惨白的鬼魂。 　　这些鬼魂生前惨遭西尔维杀害，但在死后他们似乎也忘记了当时的痛楚，除了对西尔维恨之入骨，他们对活人也极为凶暴，看到时子殊就猛地扑了过来。 　　但好在西尔维的耳坠还具有抵御鬼魂的作用，戴在时子殊右耳上的耳坠光芒闪烁几下，那些鬼魂就无法近身时子殊，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发出咆哮声。 　　时子殊快速略过那些鬼魂，跑出了房间，向着楼下跑去。 　　整个公馆到处都遍布着鬼魂，可想而知这些年中被西尔维杀死的人数已经到达了极为恐怖的程度。 　　地板不停地晃动着，到处都发出巨响，灰尘和瓦砾纷纷落下，不时还有巨大的石块砸到地上，甚至砸穿了地板，时子殊堪堪躲过，却也有些狼狈，在楼梯上滑了一跤，险些就直接滚了下去。 　　逃到一个稍微安全些的地带，他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调动出好感度面板，上面显示柳樱也已经死亡，十人的队伍中幸存的就只剩他和荆以铭。 　　在荆以铭死亡以前，他必须要找到他、然后将匕首捅进他的心脏，因为只有活人的心脏血才管用，而采集死人的血是毫无作用的。 　　荆以铭曾对他有恩，如果不是因为拿到复活券的条件是所有队友死亡，他不会对荆以铭下手，心脏血也会想办法用柳樱来替代，但现在他想活着，就必须杀死所有人，所以—— 　　“子殊！” 　　一声呼喊从时子殊身后传来，他刚一回头，就被人紧紧地拥住，属于青年的体温和气息包围着他，是如此令人安心。 　　是荆以铭。 　　幸好他还活着。 　　时子殊低着头微微勾起唇角，再一抬头时却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轻声叫了一句：“学长。” 　　“终于找到你了，你只有自己一个人，我还以为你可能已经……但幸好，你还活着……” 　　荆以铭收紧双臂，露出既高兴又心痛的神色，更加用力地抱紧时子殊。他俊美的面容上染着血污，衣服上也有不少血迹，想来经历了一番苦战。 　　“其他人都死了。”他垂下眼眸，声音十分低沉，有些悲哀地说着，“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没有看出来柳樱竟然已经被西尔维附身了，他们全都被西尔维……” 　　“他们的死不能怪学长。”时子殊的脸贴着荆以铭的胸口，声音轻柔，语气极为温柔，但一只手却开始渐渐向身后滑动，触碰到了悬挂在后腰的匕首，“那都是因为西尔维。” 　　“他一直紧追在我身后，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快走。” 　　荆以铭将时子殊从怀中拉了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肃容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在西尔维赶到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一枚红宝石耳坠，那是西尔维外祖母的遗物，依靠它我们才能——” 　　他忽然停住了话语，目光落在时子殊的右耳上，瞳孔微缩，紧紧盯着那枚色泽艳丽的耳坠。 　　时子殊神色微变，立刻警觉地后退几步，拉开了他和荆以铭之间的距离，目光幽深地望着对方。 　　此时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他之前并没有料想到，荆以铭竟然也获悉了离开公馆的方法。 　　但其实也不算意外，毕竟他进入西尔维的潜意识中只是极为特殊的情况，除此之外，的确应该有其他获悉逃离办法的途径。 　　他的力量与荆以铭相差很远，如果荆以铭想杀他、取出他的心脏血，他绝对无法逃脱。 　　现在荆以铭的好感度是95点，虽然荆以铭之前曾经舍身救过他，但这和活生生地剜开心脏是两回事，在没有到达100点之前，他不能确定荆以铭会不会下手杀他。 　　时子殊心思急转，知道自己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利用鬼魂或西尔维杀掉荆以铭，但这么做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无法保证他能取到心脏血。 　　二就是冒险赌上一把，将好感度提升到100点。 　　他抬手摩挲着右耳上的红宝石耳坠，低下头瞬间换上哀恸的神色，正要开口和荆以铭说话，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极为怪异的尖叫。 　　一群密密麻麻的白色鬼魂从大厅通道呼啸而出，鲜血喷涌，诸多高大的玩偶倒在地上，污血四处流淌，黑发女孩从残尸中挤了出来，浑身是血地半跪在地上。 　　她的皮肤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骨，手臂也断了一条，模样异常凄惨。但是看到他，荆以铭神色一沉，立刻拉着时子殊的手腕极为戒备地盯着女孩：“是西尔维。” 　　“咳……噗、咳咳……” 　　女孩低着头呕出许多鲜血，抬头时那张脸已经皮开肉绽，几乎连五官都分辨不出，唯有双眼中的翠色浓郁得仿佛可以流出来，眼神极为吓人。 　　“那女人……她竟敢把我困在她体内……好在她现在已经死了。” 　　她如此低声喃喃着，忽然站了起来，接着突然全身鲜血喷涌，身体竟然从中间裂开，从胸腔中伸出两条手臂，内脏和血肉流了一地，到处都染满了浓郁的血腥味。 　　那两只手扒着裂开的口子，将身体彻底撕断，西尔维从里面钻了出来，那头美丽的金发如今已经血迹斑斑，浑身也如浴血一般。 　　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血，露出秀丽的面容，那些鬼魂看到他之后纷纷放声尖叫，带着无尽的怨恨冲向了他，但不知从哪里又涌出了许多玩偶，和鬼魂缠在一起相互撕扯。 　　西尔维望着荆以铭和时子殊的方向，但目光实际只留在了时子殊身上。 　　不知为何，他本该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此时却传来一阵阵痛楚，只不过是看着少年，竟然就觉得难过不已，仿佛遗失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还是一次又一次……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他的情绪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整座公馆震颤得更加厉害，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他一步步向着少年的方向靠近，每近一步，那种奇异的情感就会更加强烈，在心中翻滚沸腾，催动着他将少年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之中。 　　不由自主地，他轻声开口道。 　　“不要再……离开我了。” 　　时子殊站在荆以铭身后，已然将匕首牢牢握在手中。他不确定自己的偷袭是否能够成功，但西尔维已经来了，大概是受潜意识中的影响，他的好感度已然蹿升至99点，和95点的荆以铭一样，好感度都很高。 　　然而就是少了这么一点，就有可能会发生诸多变数，他并不认为这时候的西尔维会乖乖放他离开，相反看到他想要逃离的举动，西尔维说不定会直接暴走。 　　来不及了，他必须要赌上一把，就赌他能不能一刀将匕首捅进荆以铭的心脏，而且动作要快，否则荆以铭死了之后血液就会失去作用。 　　时子殊神情幽暗，手猛地扬了起来，就要刺中荆以铭的背脊，然而此时荆以铭却忽然转身，他的匕首贴着荆以铭的手臂擦了过去。 　　糟了。 　　一击落空，时子殊的目光变得更加狠厉，正要再来一次，却骤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青年的心口已经插着一把小刀，流出汩汩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看着时子殊，俊脸毫无血色，目光却温柔至极，抬手染满胸前的血液，然后轻轻触碰上时子殊右耳上的耳坠。 　　是荆以铭亲手将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西尔维的表情变得极为惶恐，猛地扑过去将荆以铭按倒在地，狠狠扼住他的脖颈，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青年此刻似乎已感觉不到痛楚，他躺在地上，依旧温柔缱绻地望着黑发少年，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睛里映满了他的倒影，尽管无声，却仿佛已经诉说出千言万语。 　　他很轻很缓地露出一抹微笑。 　　——即使你不喜欢我……但这样一来，想必你以后也无法忘记我了。 　　还请原谅我的一点私心。 　　然后，好好活下去。 　　我喜欢的人。 　　【嘀——】 　　【荆以铭好感度已满。】 　　【荆以铭死亡。】 　　“啪。” 　　耳坠滴落下了冰冷的鲜血。 　　时子殊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第15章 任务完成 　　为什么……？ 　　看到青年苍白的面容上还残存着笑意，仿佛在死亡的一瞬间得偿所愿，时子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茫然表情，怔怔地望着那片血花渐渐凝固成暗色。 　　……为什么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可以肯定，那时的好感度还未达到满值，他无法操控荆以铭，这一切都是荆以铭自愿的行为。 　　明明都已经看到他对着他挥下匕首、是要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为什么还会甘愿牺牲自己…… 　　就为了他这种人？ 　　值得吗？ 　　时子殊又怔忪许久，直到发现西尔维控制不住情绪地要撕扯荆以铭的尸身泄愤，他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别动他。” 　　“……” 　　背对着他的西尔维动作一僵，慢慢放下了举起的手，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肩膀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细微的呜咽声从他喉咙中冒出来，他猛然回过头看向时子殊，泪水从眼中落下，将那双翡翠般的瞳眸染得更加润泽。 　　“你知道耳坠的用法……是不是？” 　　他的声音染着哭腔，有些沙哑，眼神可怜得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再也不是凶暴的恶灵，而是那个即将病死的、只能倒在地上喘息挣扎的伯爵之子。 　　“你又要离开我……” 　　西尔维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时子殊面前，想要抓住他，可红宝石耳坠在染血后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用，如果不是时子殊同意他们之间的接触，他甚至完全碰不到他。 　　而在耳坠的效用被反转的那一刹那，他同时想起了在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事。 　　他本以为他可以将少年囚禁在里面、永远地陪伴着他，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是他被困在其中，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疯狂的追逐与迷恋，所带来的就是痛彻心扉的、仿佛与一切希冀失之交臂的绝望。 　　柳樱的灵魂弱化药剂渐渐失效，暴动的鬼魂被西尔维的力量再次镇压，嘶吼着陷入黑暗的地底，公馆重归寂静，唯有到处倾倒的石雕和地上的尸体证明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西尔维瘫坐在地上，泪水滑过他的下颌，浸入染满污血的地面中消失不见。他仰头望着沐浴在银辉中的少年，与那时是何其的相似。 　　或许他早该承认…… 　　他永远都无法拥有他。 　　【嘀——】 　　【西尔维好感度已满。】 　　听到这声提示，时子殊终于将目光从荆以铭身上移开，落在了西尔维身上。 　　在两次好感度满值后，这个少年恶灵终于彻底为他所有，归顺于他、臣服于他。 　　所有人都已经死去，他找到了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还收复了西尔维。在能力等级提升后，附属的“携带”能力可以让他将西尔维带出这个世界，供他在后续的世界中驱使，一切都如此顺利，是最完美的结局。 　　只是好像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时子殊望着青年沉静平和的面容，像是睡着了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露出温柔的目光，笑着叫他一声“子殊”。 　　他不明白荆以铭对他抱有的是怎样的感情，或许以后也无法理解。 　　但正如荆以铭在死前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忘记荆以铭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是第一个甘愿为他赴死、却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既然如此，他也绝不能让对方就此长眠。 　　他走了过去，在荆以铭身前蹲下，将手心盖在青年的双眼上，郑重地许下誓言。 　　“我……感谢你。” 　　“所以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我一定会将你复活。” 　　“请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这些，时子殊站起身，向着蜷起双腿而坐的金发少年伸出手，弯起眼睛，眼梢流露出盈盈笑意，月光流入淡金色的眼瞳，散发着无尽的蛊惑气息。 　　“西尔。” 　　西尔维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他怔怔地望着时子殊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他那里，轻轻攥住那纤细的手指。 　　“如果你不想离开我，”时子殊俯下身，注视着西尔维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那么，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西尔维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彩，将手死死收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从未尝试过从这里离开，但如果能有这个机会，让他可以一直牢牢地抓住着这只手…… 　　那么他当然再也不会放开。 　　时子殊将耳坠摘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荆以铭，而后松开了手，让耳坠落在了地面上。 　　“咚——” 　　【主线任务完成。】 　　【即将脱离轮回世界。】 　　【任务完成度：100%】 　　【主线任务奖励结算。】 　　【达成成就：独自生还。获得“复活券”x1。】 　　【本世界任务经验奖励以10倍计算。】 　　【经验：10000点。升至17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30点。】 　　【积分：3000点。】 　　【能力等级提升至5级，解锁好感度加成方式：色欲。可查看攻略对象更多资料。】 　　【消耗“复活券”x1，临时轮回者灵魂与原轮回者身体成功绑定。恭喜您成为正式轮回者。】 　　【恭喜您通关首个世界，即将开启您的专属“轮回者个人空间”。】 　　时子殊睁开双眼，身体飘浮在虚无的黑暗空间里。这里是他的轮回者空间，在每次的任务结束后可以在这里停留修养一段时间，是在丧失原本生活后的、属于每个轮回者的家。 　　因为他的轮回者空间是首次开启，所以还没有任何形态，需要由他自己创造。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创造自己的空间，不过上一次创造空间距离现在太过遥远，他并不记得那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大概是为自己和那个人成为了朋友而高兴着，还把他邀请到自己的空间里做客…… 　　时子殊自嘲地笑了笑，按照记忆中顾子殊的喜好模拟出空间的形态。 　　他当然不能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那个人手眼通天，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他一旦被发现端倪，等待他的必然是再一次被肢解而死。 　　轮回者的空间可以不断升级，原本的他甚至能模拟出一个小世界，现在他当然远远不及那种程度，只能模拟出二百平米左右的空间，被打造成了一座明亮的住宅，外面附有一个小花园。 　　他花费了500积分购买了家具，将空荡荡的房间填满，又买了些花草摆在小花园里。买到时钟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复活的日期——是在他死亡后的两个月。 　　原来他已经死了两个月…… 　　时子殊陷入了沉思。 　　他不认为自己的复活是个巧合，现在从复活时间看来更是如此。这两个月里，一定是有什么人在做了长达月余的准备之后才将他复活。 　　可到底是谁复活了他，对此他并没有什么头绪。 　　除了那个人，他再没有其他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其他人更不可能会复活他……除非，是看中了他身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一瞬间时子殊的脑海里划过几个人的名字，但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没有任何线索，他决定先暂时搁置这件事情。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利用他，之后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与其苦苦追寻对方的身份，不如在这之前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做完这一切，时子殊走进浴室里洗了个澡，现在的他浑身都是血污，急需清洁一下。 　　洗完之后，他站在镜子前擦着头发，细细地打量着这张原本属于顾子殊的脸。之前他只在公馆里匆匆瞥过一次，就已经觉得极美，现在洗干净细看，更是美到让人失神，就连他都会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惜的是，顾子殊已经无法复活了，系统已经承认了他就是新的“顾子殊”，所以即使有人使用复活券将“顾子殊”复活，效用也只会作用在他的身上。 　　而且他让柳樱惨死，已经算是为顾子殊报过仇，也就不再欠他什么了。 　　时子殊将毛巾扔在一边，买了一套新的衣服穿上，最外面套上一件及膝的白色外套，上面带着一个兜帽，立起之后可以遮住他的上半张脸。 　　半隐藏在黑发中的红宝石耳坠散发着妖异的光芒，西尔维的灵魂就沉睡在里面。 　　在非任务世界里，他不能将西尔维召唤出来，而在任务世界里召唤也有时间限制，提升一级会增加一分钟，目前他是17级，也就只有17分钟。 　　在得到30点自由属性点数后，时子殊使用了其中的27点，剩余的3点留作备用。 　　他将这27点加在了除了容貌以外的能力上——这并非是他不想提高容貌值，而是他以前从未修改过容貌，所以到现在他才知道，增加容貌竟然只能使用最初始的3点自由点，之后就不能再对容貌进行改动。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容貌可以随意修改，轮回者就会个个美貌非常，顾子殊的相貌也就不算特别了，这个限制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而且容貌点10点就是满值，也无法再增加了。 　　最后时子殊又花了1500点积分购买了一个小型随身储物空间、一把狩魔手枪、一些治疗药剂和其他一些零碎的物品，剩余的积分点则要攒起来，未来可以购买自由属性点数。 　　做好了必要的准备，时子殊总算稍稍放松下来，在个人空间里休养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在准备出门前又一次将能力面板打开，查看有无遗漏。 　　【轮回者姓名：顾子殊 　　性别：男 　　年龄：17 　　职业：高中学生（高二） 　　等级：17级 　　体质：10点 　　力量：5点 　　智力：4点 　　精神：13点 　　敏捷：10点 　　容貌：10点 　　魅力：10点 　　（17级平均值：10点丨容貌：5点）】 　　【积分：1200】 　　【天赋：无】 　　【武器：狩魔手枪】 　　【自由属性点数：3点】 　　【能力：惑（精神控制类能力）（5级）】 　　【附属能力：携带】 　　【更多属性和能力待轮回者升级后解锁】 　　情况还算不错，现在除了力量和智力之外，其他的能力基本都达到了平均值，精神值要更高一些，因为他的能力就是精神控制类的，所以精神值高一些是极有必要的，这也是他以后提升能力的主要方向。 　　时子殊摩挲着下颌，很清楚力量就是他现在的短板，但走精神控制流，力量暂时还不是很重要，至于智力……不是他自大，但是有他在，智力根本就是无需提升的东西。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有必要提升，他还可以使用备用点数。 　　确认自己目前没有遗漏，时子殊关上能力面板，将兜帽戴上，只露出下颌，随后打开了空间通往外面的大门。 　　每一个轮回者的独立空间都会通往同一个地点，名为“轮回主厅”，是所有轮回者聚集、处理一切事物的地方，也是恐怖轮回的中枢设施。 　　现在他就要去轮回主厅，准备与他申请加入的队伍见面，队伍的名字则叫做—— 　　长风。 第16章 风湮 　　长风。 　　在最近一段时间内，这支队伍的名字在轮回者之间流传得极为广泛，名声十分响亮。 　　虽然这支队伍的组建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多月，但通关世界的速度却极快，已经完成了八个之多，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水准。 　　更恐怖的是，队伍的死亡率也极低，八个世界中只在第二个世界折损过一个人，至今维持着最初的九人队伍，没有增添过任何队员，这在之前都是绝无仅有的记录。 　　长风的队长名叫风湮，队名就是和他的名字有关系。风湮身份神秘，传闻中来头极大，甚至可能和轮回空间管理员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但除了长风的队员外，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所有事宜都是由长风的副队长代为出面处理，那些传说也就无从证实了。 　　曾经有某个老牌队伍害怕长风成长起来后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就使用了某些手段暗算长风，然而结局却是长风安然无恙，这支老牌队伍反倒在下一次的任务中全灭了。 　　说是巧合没人会信，所有轮回者都毛骨悚然，心知长风和队长风湮都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因此即便长风队员所聚集的大厅就在主厅东区一个极为显眼的位置，也没有人敢去寻衅生事，反都主动绕开那里，热闹的东区就只有长风的聚集大厅周围是一片真空地带。 　　然而这一天有一个人却引起了很多轮回者的注意，因为他竟然在向着长风的大厅走去，却似乎并非是长风的队员。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的脸被白色的兜帽遮住，无法辨认，有人猜测着这个人或许就是队长风湮，但即便不是，能和长风扯上关系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那他会不会是某位轮回空间的管理员？”又有人在小声猜测，“都说风湮和上面有关系，也许这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不要惹他了，得罪了管理员，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人敢搭话，都看着那人敲响了长风大厅的门。“啪嗒”一声，门开了，他走了进去，身形隐没在了大门之后。 　　稍早之前，长风的所有队员正聚集在大厅里开会。 　　“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一个队员倚在沙发上一脸睡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不是还在休假？还是说我记错日子了，今天就是开启新任务的时间？” 　　“不是任务日，不过乔副队把我们都叫来的话，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另一人说道。 　　“有什么事，就不能等我睡醒再……”此人昏昏欲睡地就要趴下去了。 　　“坐好。” 　　坐在所有人中间的黑发少年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十分淡漠，却让这人猛然惊醒，立刻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地答道：“是，队长！” 　　俊美的黑发少年没有理会他，一手撑起下颌，黑若子夜的眼瞳往旁边一睨，对身旁面容清俊的青年微微颔首，说道：“你讲吧。” 　　“好的。”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在大厅中逡巡一圈，将所有队员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才又笑着开口，“今天让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可能会有新队员加入了，你们总要来看看吧？” 　　“新队员？” 　　除了黑发少年之外，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刚才一直犯困的人更是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震惊道：“我们要有新队员了？副队，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不过我和队长还没有正式批准，只是先把他叫来看看。”青年笑着说，“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长风自通关第二个世界后，就一直缺少一名队员，有许多轮回者想要申请加入，却一直没人能够成功。 　　一是队员们还怀念着死去的队友，自身也磨合得越来越融洽，不太想让陌生的新人加入；二是队长风湮的眼光一贯极为挑剔，所有的申请者都入不了他的眼。 　　队员们也都习惯了九人队伍，本以为这种状况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可能会有新人加入。尽管还没得到批准，但能作为候选，也是他们队伍有史以来第一次，以前都是直接拒绝了。 　　“他的等级是多少，能力是什么？” 　　有人如此问着。毕竟轮回者的等级和实力通常成正比，等级越高实力就越强。 　　青年翻开手中的资料，说道：“他的等级是17级，能力是……” 　　“等等，17级？”有人忍不住打断了青年的话，“副队，你是不是念错了？” 　　“没错，就是17级。”青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其他人愣了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17级？他们队伍的平均等级可是35级，而每相差5级，实力就会产生质的差距，对于他们来说，17级简直就是随手就能捏死的存在，队长为什么要招这样的人进来？ 　　倒是也有少数例外，比如他们队长，虽然看起来只有46级，和资深轮回者还无法相比，但按照时间计算，他才进入轮回一个多月，这个升级速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极为恐怖。 　　甚至风湮本身的实力还要远远高过这个等级，完全不输给资深轮回者，之所以还保持这个等级，也是为了不让队员们被他甩得太远。 　　难道这个人也是队长这种情况，还是说他有什么特殊能力？ 　　正在此时，大厅的门被敲响，青年笑了笑，说了一句“是他来了吧”，走过去将屋门打开。 　　其他队员望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古怪，就算他们相信两位队长挑人的目光，但17级……未免也还是太低了点。不说他们怎么想，就是之前那些被长风拒绝过的轮回者肯定也不会服气的。 　　来人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整个人被身材高挑的青年挡得严严实实。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脸，而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您好，我的名字叫顾子殊，之前曾申请加入长风。请问您就是乔乐安乔副队吗？” 　　来人似乎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嗓音清澈干净，含着一丝笑意，温柔得和水一样，显得极为悦耳动人。 　　纵然在轮回世界里实力才是一切，其他事情都无关紧要，但这样的声音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队员们都下意识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点，也想要给来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副队长乔乐安笑吟吟地侧身，让门外的少年进来。少年穿着长长的白色外衣，兜帽立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嫣红的唇瓣，脖颈修长，肤色极为白皙，隐隐露出乌黑的发丝和右耳的红宝石耳坠。 　　其他人愣了愣，因为就算少年没有露出全貌，他们也能看出他的外貌一定极为出众，是个十足的美人。 　　“各位前辈好，我是顾子殊。” 　　少年向所有人浅浅鞠了一躬，随后抬起纤长的手，将兜帽脱下：“抱歉，这么说话好像有些不太礼貌，我应该先把帽子摘下来。” 　　随着兜帽的滑落，露出的乌黑发丝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像是绸缎一般顺滑。几缕碎发从边缘滑落，贴在少年雪白的脸颊上。他勾起唇角，眼睛弯了起来，琉璃般的瞳眸映着细碎的光，如若点点星辰，仿佛天上的星光全部流入了他的瞳孔之中。 　　队员们都看愣了，就连乔乐安也微微一怔，唯有黑发少年的神色依旧疏冷，淡淡地说道：“先把帽子戴上。” 　　漂亮的少年依言掀起兜帽，阻断了一切的视线，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先前困得要死的那人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没了睡意，大声惊呼道：“你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咳……” 　　其他人纷纷咳嗽几声，觉得有些丢人，不过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要不是他们了解队长和副队的为人，他们简直都要怀疑两位队长是见色起意才把人叫过来的…… 　　“……谢谢。” 　　少年迟疑一下，还是道了谢。那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夸张，立刻咳嗽一声，小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夸你。呃……欢迎啊。” 　　“谢谢前辈。” 　　少年唇角微翘，展颜一笑，那人脸色腾地一红，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跟少年说着不用客气。 　　众人斜眼看着那人，心想两位队长没见色起意，反倒是这小子先不行了，平常脸皮厚得和城墙似的，突然这么矫情又害羞，真是膈应死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坐。” 　　此时黑发少年面无波澜地开口，指了指众人中间的一个空座，向顾子殊示意。顾子殊道过谢，与其他几人擦肩而过，面对着少年而坐。 　　“我是风湮，长风的队长。”俊美少年翘起修长的腿，说道，“先介绍一下你自己的情况。” 　　“好。” 　　顾子殊依言开始介绍自己，从他的介绍里，其他队员惊讶不已地得知他一共才通关了一个世界，就已经到达了17级——当年的队长在通过首个世界时也才14级而已，这个顾子殊是杀了多少怪，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支线任务，才一下子窜到17级的？ 　　也可能是那个世界难度太高的缘故。 　　队员们暗忖。 　　轮回者转队有两种情况，一般是轮回者自由申请，只需新老两支队伍的队长都同意就可以转队；还有一种是原本的队伍死伤过于惨重，不足四人就会自动解散，而顾子殊转队的原因似乎更有可能是后者。 　　但这样应该还不足以让队长对顾子殊另眼相看，毕竟高等级也很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下造成的。 　　“至于我的能力，”正在此时，顾子殊又道，“是精神控制类能力，我可以操控恐怖世界中的鬼怪和活人，但有一定局限，一是必须具有正常思维，二是不一定能够成功。” 　　众人闻言一惊，立刻便知道为什么风湮想把顾子殊吸纳进来了。 　　精神控制类能力是极为罕见的能力，虽然初期可能会稍弱一些，存活下来会比较艰难，但如果能顺利坚持到后期，就将会变得极为厉害。 　　就他们所知，目前轮回世界几支最顶级的强队全都有精神类轮回者坐镇，如果他们也能拥有这样一个队员，那总有一天他们也将会是最强大的队伍之一。 　　所有人的目光里纷纷染上惊叹之色，看向顾子殊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热络，恨不得能立刻取代风湮同意他加入长风。 　　拥有精神类能力的轮回者最初会偏弱，然而顾子殊一举升到17级，就说明他已经不是一般的强了。这样的人才还考察什么，还不赶紧收进来，要是人家走人了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他们又齐刷刷看向风湮，可谁知道他们队长还是一副平淡的表情，用那副清冷的嗓音问着顾子殊：“你能不能操控轮回者？” 　　顾子殊一怔，摇摇头，答道：“抱歉，我没试过……需要试试吗？” 　　风湮不置可否，而是说：“先测试你控制鬼怪的能力。去战斗场。” 　　在轮回主厅里，轮回者不得使用能力。所以轮回者如果想要切磋或测试新得到的能力，就必须去专门的场地，也就是战斗场。 　　“可是队长，战斗场里也没有鬼怪，这没法测试吧。”先前那人害羞了半天，终于害羞够了，开始替顾子殊说话，“既然子殊都这么厉害了，不如就直接把他收……” 　　他话没说完，被风湮瞥了一眼，就立刻不敢吱声了。 　　风湮收回视线，道：“没有就去找人借。乔乐安，去把许青见叫来。” 第17章 测试 　　许青见 　　包括副队长乔乐安在内，所有的长风队员听到这个名字后都是一愣，神色也变得相当微妙起来。 　　“真的要叫他”乔乐安有些不确定地问。 　　“把他直接带到战斗场。”风湮起身离开座位，率先走了出去。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不想暴露长风队长的身份，所以从不和其他队员一起走。 　　“我知道了。”乔乐安有点无奈，“那我先去叫人。俞新，你们几个就直接去战斗场吧。” 　　“呃，怎么真叫许青见啊” 　　名叫俞新的青年就是刚才脸红害羞的人，这会他抓了抓头发，面露纠结的神色“队长这有点过分了吧。” 　　难道这个叫许青见的人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时子殊眸光一闪，微微仰头，兜帽稍稍滑落，露出那张动人心魄的美丽面容，故意露出些不解的神色望着俞新“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不用叫我前辈，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俞新” 　　被他这么看着，俞新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和他对视，小声给他解释着。 　　“你是新人，大概还不清楚，不过这个许青见其实挺有名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外面的排行榜，那是轮回者的排名，时间限制在加入恐怖轮回的半年之内，所以算是个新人榜。半年以上的轮回者不在这个榜单上，而是有其他榜单，不过新人轮回者看不见就是了。” 　　时子殊点点头“我看到了，风湮队长在榜单上排行第七，乔副队是二十九名。” 　　这也正是他选择长风的原因之一数百万轮回者，风湮和乔乐安能在这个排行榜上位列如此靠前的名次，而队伍也不过刚成立一个多月，足以说明长风的成长力有多可怕。 　　尽管他需要复活券，理应申请弱队，借以杀死所有队友获得复活券，但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因为就在他死亡之前，他才刚刚获知了一个消息十位管理员中有一位即将退位，要从十个实力最强的轮回者中选出一个接替这个位置。 　　原本的他和那个人都是新任管理员的候选者，说不定他遭到背叛被那人杀死也是和这次的竞选有关。但现在他重生到一个新人身上，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重获候选人的资格，不过，就算不能成为管理员，他也决不能让那个人当选，否则今后他将难再有复仇之日。 　　这就是他选择长风的另一个原因。传闻说风湮和执掌轮回空间的管理员有关系，而时子殊知道这传闻是真的。 　　普通轮回者对管理员一无所知，但他之前身为顶级轮回者，曾和管理员打过数次交道，其中有一位姓风的女管理员，风湮就是她的儿子，在两年前他们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或许可以通过风湮和管理员建立联系。另外，他已经知道竞争管理员之位的流程，也正因如此，他现在才必须迅速崭露头角，在新晋轮回者的排行榜前列夺得一席之地候选者会从各大排行榜前列的人中挑选协助者，帮助他们夺取位置。 　　成为协助者，他就更有可能在管理员的竞选中做下手脚。 　　时子殊眼中暗芒流淌，心中转过重重心思，再抬头看向俞新时目光却澄澈干净，像是天真纯净的少年。 　　只要不是那个人夺得管理员之位，无论是谁都可以。 　　所以他必须加入长风。 　　俞新带着几分自豪，说“不过用不了多久，队长的排名就会升到第一了啊，”他看了一眼时间，忽然回神，“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先去战斗场，你先把帽子戴好” 　　说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给时子殊掀上帽子，却在碰触到时子殊的发丝时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回手，满脸通红转过身“那什么，你自己戴吧，记得弄得严实点，主厅里人多眼杂，被盯上就不好了。” 　　时子殊勾唇笑笑，应了一声好，将兜帽戴好，跟在俞新身后向着战斗场的方向走去，同时问着“许青见和排行榜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个驭鬼高手，在排行榜上排名前百，实力非常强。但前一阵子他在申请加入我们队的时候，竟然被队长拒绝了。” 　　说到这里，俞新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许青见追问被拒绝的理由是什么，队长只说了一句他不合适，当时许青见虽然没说什么，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今天队长竟然要找他帮忙测试你，就很” 　　时子殊挑挑眉，一下子就明白了俞新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青见被拒，心里肯定有怨气，更何况他还是排行榜前百的高手，自尊心只会更加强烈。然而现在有人取代他进入了长风，竟然只是个17级的新人，而所谓的精神控制，就现在看来也和他的驭鬼之术差不多，都是对鬼怪进行控制。 　　他当初被拒绝的理由就是不合适这个队伍，那么这个远不如他的新人就合适这个队伍更别说现在风湮竟然还要许青见来帮忙，这简直就是在狠狠地打许青见的脸。 　　请来这样的人帮忙，对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时子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论是从他的角度看，还是从许青见的角度看，这风湮可都是够狠的，也难怪长风的人都是那样微妙的反应。 　　“你一定要小心啊。” 　　俞新忧心忡忡地道“虽然许青见不至于对你一个新人下狠手，但估计也不会让你好过，可能会让你很狼狈，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你别放在心上，过去了就好了。” 　　“我知道了。” 　　时子殊笑笑，的确不怎么不在意。别说胜负尚且未定，就算他真被整得很惨，他也不会怎么样，都已经被自己的挚友背叛杀死过一次，这种事又怎么会影响到他。 　　等到他们到达战斗场，进入预定好的单独场地时，其他人已经等候在那里。 　　这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整体为纯白色，一共有两层，上层是一圈环绕的走廊，中间安装着透明的隔层，可以直接看到下方的战斗场景，却不会被战斗波及，长风的人都在二层。 　　“去吧。” 　　风湮抱臂而立，如此说着。时子殊点点头，从通道下到一层，走进面积宽广的战斗场地，等在那里的青年立刻目光冰冷地望向了他。 　　“你就是长风的新队员” 　　青年容貌格外俊秀，肤色白皙，一头酒红色的短发格外惹眼，耳朵上钉着耳钉，脖颈和项链也都戴有配饰，打扮前卫，却不显怪异，反倒和他桀骜不驯的气质极为相称。 　　他扬起下颌，斜睨着时子殊，厌弃与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冷声说道“风湮和乔乐安叫我来测试你的能力，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比我强，才让长风选择了你而不是我。” 　　时子殊笑了笑，温声道“许前辈好，我是顾子殊。很高兴这次您能够前来指导我，不过我现在还不是长风的队员” 　　“废话少说。”许青见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赶紧准备。” 　　“好。” 　　虽然是这么说，但黑发少年也没有做别的事，只是将兜帽摘下来而已。 　　注意到他的动作，许青见心中怒火更甚。 　　就他所知，拥有精神控制类能力的轮回者为了增强自己的能力，基本都需要辅助道具作为媒介，但现在这个顾子殊什么都没拿出来，不是因为太弱而不会使用媒介，就是自视甚高，觉得对付他不需要媒介，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许青见不能接受。 　　待看清少年的容貌，许青见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滞了一下。之前他觉得顾子殊戴上帽子不过是故作神秘，现在看来也不是如此，而是因为他容貌太过惹眼，很容易生出麻烦。 　　不过那又怎么样 　　赤发青年面色冰寒，忽然将拿出的符纸收了回去，另换了一张特殊的黑色符纸出来，刺破自己的手指，甩了几滴鲜血在上面。 　　长风的人都在看着，他不能把顾子殊往死里整，却也可以狠狠羞辱一番。他承认顾子殊的美丽是他平生仅见，这样正好，那鬼东西肯定也会很感兴趣。 　　黑色符纸在沾到血液后迅速燃烧起来，而后迅速升腾起一股黑色的雾气，逐渐凝实为人形，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颈间戴着血红色的项圈，是被驯服的标志，皮肤透着死人的惨白，眸光腥红，笑容狰狞，一看便知是个非常强大的恶灵。 　　许青见看到这恶灵，也没露出高兴的神色，因为他从心底就厌恶这个恶灵。 　　这是个极度邪恶的淫魔，而且男女不忌，生前死后不知害了多少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恶灵确实很强，而且还算听话，用着十分顺手，许青见早就让他灰飞烟灭了，现在放他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折辱长风。 　　果然，恶灵一被放出来看到少年后，眼睛一下子迸出了淫邪的光，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要不是许青见束缚着，这会他肯定已经凶狠地扑过去了。 　　许青见看到他这样子，突然有些后悔把他召出来，但是为了让长风和风湮颜面无存，他阴着脸，最后还是没有收手，只是在与恶灵勾连的意识中警告他别做得太过火了。 　　“小心了。” 　　他冰冷地瞥了少年一眼，收回束缚，将恶灵放了出去。 　　“吼” 　　早已急不可耐的恶灵发出一声咆哮，直接飞了过去，猛地将少年扑倒在了地上。 第18章 诱惑 　　一层与二层中间所相隔的透明隔层也将所有声音阻断了，二层的长风队员听不到楼下两人的对话，只能看到许青见放出的恶灵一下子将顾子殊扑倒在了地上。 　　“啊” 　　扒着栏杆边缘观看的俞新不由自主叫出了声，神色骤然变得异常紧张“子殊没事吧姓许的也太不地道了，一上来就这么狠，他是真不打算手下留情啊” 　　其他人没说话，但也皱起了眉头。 　　许青见是排行前百的高手，而顾子殊只是个17级的新人，如果他真的为了报复长风而不顾身份地对顾子殊下狠手，这品德真是败坏至极了。 　　“我和许青见打过几次交道，感觉他虽然傲气，却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不过”乔乐安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也难讲。” 　　“队长，这姓许的一定会针对子殊的，快停下吧，不要继续测试了” 　　俞新一听这话更慌了“万一子殊出了什么事” 　　“看着。”风湮垂眸向下望着，抱臂淡淡说道，“如果顾子殊会这么轻易认输，他就没有进入长风的资格。” 　　“队长” 　　“稍安勿躁。如果情况危急，我们肯定会马上干预的，不会真的让子殊出事。” 　　乔乐安拍拍俞新的肩膀，说道“你应该试着相信他，毕竟他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对象，而是将会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同伴。”说到这里，他又笑笑，“退一步讲，你也要相信队长的眼光，当初队长可是一眼就相中他了。” 　　“是吗” 　　俞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风湮，却发现黑发少年始终没有移开过目光，一直在极为专注地看着下面。 　　“找来许青见测试子殊，也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他的能力。”乔乐安莞尔，“可以说队长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乔乐安。”风湮道，“闲话少说。” 　　“好。”容貌俊秀的青年从善如流，只是笑意还未消退。 　　“嘭” 　　恶灵将少年狠狠地按在地上，一只手抓住少年的两只手腕，举在头顶上，令他无法动弹。他目露贪婪与垂涎之色，冰冷冷的手指滑过少年脸上柔嫩的肌肤，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少年乌羽般的黑发在地面散开，淡金色的眼瞳微微弯着，光华流转，绝艳的面容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表情，反倒直勾勾地盯着恶灵血红的眼睛，唇角上翘，露出迷人的微笑，刹那间仿佛魔魅丛生，盛开出靡丽的死亡之花。 　　就算已经死去，但在这一瞬间，恶灵只觉得自己仿佛血脉贲张，脑子里轰隆隆地炸响，连血管都要爆了，竟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完全忘记之前许青见的警告，高高地抬起手，一把将少年肩头的衣服狠狠地撕扯下来。 　　许青见站在他们身后，少年被恶灵压在身下，他什么都看不见，俊脸一片阴霾，紧紧皱着眉在后面看着。 　　原本他预想过顾子殊最狼狈的情况是被这恶灵追得到处逃窜，那就够长风丢尽颜面了，但现在事情还要超出了他的想象，顾子殊竟然一下子被恶灵制住，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压倒在地上。 　　难道真就这么弱 　　正在此时，许青见忽然听到了衣物被撕裂的声音，他的双眼微微睁大，就看到破碎的布料被扔到了一旁，令他下意识地往前踏出一步，低声道“喂” 　　恶灵的眼中被血色填满，大脑里被疯狂的欲望充斥着，令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所念所想的全部都是身下的少年。 　　随着他粗暴的撕扯，少年很快变得衣衫不整，外套和衬衫的扣子全部被扯开，露出雪白的胸口和腰腹，线条优美，肌肤柔嫩，因为布料的摩擦而泛起浅浅的红，让人不由产生了想要凌虐他的冲动。 　　许青见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恶灵的肩头看到少年这幅模样，顿时瞳孔微缩，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这就够了已经足可以让长风丢人了，该结束了。他压下内心的种种起伏，尽量维持着原本的冷漠，开口说道。 　　“真令人费解，风湮怎么会要招揽你这样的废物。你根本没法控制他，现在认输还不会那么丢人，否则一会可能还会有更可怕的事。” 　　“谢谢许前辈。” 　　然而出乎许青见的预料，少年竟完全没有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反倒冲他笑了笑，微微挑起的眼梢流露出惊人的妖冶之色，伸出纤细的双臂，缠绵地勾住了恶灵的脖颈。 　　“可是我不喜欢输，所以不用了。” 　　许青见怔住了。 　　恶灵对他们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甚至已经开始撕起了少年的裤子，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少年的脖颈上舔了一口。 　　许青见看得反胃至极，尽管已经满腔怒火，但他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便冷冷说道“你不介意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强暴你，但我还要脸，结果如何长风的人也都看清楚了，你失败了，就算你真跟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可能会听从你。” 　　说着他给恶灵下达了撤离的命令“走了。” 　　但一贯听从命令的恶灵此刻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在少年身上磨蹭着。 　　赤发青年的神色骤然一冷，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仿佛狠狠捏住了什么东西，森冷地说道“我让你回来，听见没有” 　　恶灵浑身一阵阵剧痛，发出了疯狂的尖叫，他终于从少年身上起来，双眼血光四溢，凶恶地瞪着许青见。 　　“敢这么看着我，是不想要你的眼睛了” 　　许青见怒极反笑。他留着这只恶灵只是因为他听话，但没想到这鬼东西一被色欲蒙蔽就会不听命令，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彻底废了他。 　　但此刻异变突生，恶灵难忍痛楚，竟咆哮着向着许青见袭来，许青见没想到恶灵会突然失去控制，一时不防，只来得及匆匆避开，那只原本即将插入他头颅的手瞬间捅穿了他的左肩。 　　糟了 　　许青见狼狈地倒在地上，肩头鲜血喷涌，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令嗜血的恶灵更加兴奋，表情狰狞地再次扑向了他。 　　“停下。” 　　忽然自恶灵身后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许青见暗骂少年是不是傻，还不赶快趁恶灵反噬他时逃出去求助，反倒还命令恶灵停下，这鬼东西怎么可能会听 　　“” 　　就在下一刻，许青见愣住了，因为刚才还十分狂暴的恶灵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前辈，你还好吗” 　　黑发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眼前，冲着他伸出了手。少年逆着光，好看的眉眼全部笼罩在阴影下，淡金色的瞳眸淌过流光，亮丽夺目，上身几近赤裸，暴露出的肌肤如雪一样白皙，遍布着绯红的痕迹，透露着暧昧和诱惑的气息。 　　这漂亮的身体离他如此之近，令许青见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觉得太丢人，捂着肩头的伤口扭过头，语气恶劣地说道“我不用你管。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前辈所见，我控制住他了。” 　　少年眉眼弯弯，走到恶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恶灵死死盯着他，感觉都要流出口水了，却仍然一动不动的，任由少年拍着他。 　　许青见也捂着伤口站了起来，战斗场里没法在商城购买物品，他想要治疗还需要先到外面去，不过他习惯了受伤，倒也不怎么着急。 　　他感应了一下，发现他和恶灵之间的联系确实已经断开了，看来就如少年所说，他已经成功收服了恶灵。 　　“是我赢了吧，前辈觉得呢”少年笑了笑。 　　“”许青见低下了头，没有说话，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复杂的目光。 　　尽管很不甘心，但的确是他输了，而且输得十分彻底。拥有着驭鬼的能力，他却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恶灵，反倒为恶灵所伤，险些被反噬，还是眼前的少年救下了他。 　　他原本看不起少年，觉得风湮眼光有问题，竟然放弃了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废物成为长风的队员。 　　但现在看来出错的不是风湮，而是他，亏他还是所谓的排行榜前百高手，却还比不过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子殊啊你没事吧” 　　两人战斗结束，通道被打开，长风队员全都涌了进来，俞新看到少年狼狈不堪的样子，泪眼汪汪的同时又禁不住脸上一红，不敢靠过去，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先换身衣服” 　　就在少年身边的赤发青年动了一下，不知怎么，他竟鬼使神差地想要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少年身上，却忽然想到自己的衣服上全是血污，不适合给别人穿上。 　　再说顾子殊还不一定想要他的衣服许青见捏了捏衣角，忽然懊恼地意识到，为什么他要给顾子殊衣服穿，难道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 　　这时风湮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披在了少年的肩上，动作行云流水，态度极为自然，以至于过了一会其他人才愕然反应过来他们队长什么时候学会照顾人了。 　　“恭喜。”风湮道。 　　“恭喜什么”其他人一愣。 　　“恭喜你，”风湮淡淡说着，目光落在时子殊身上，“你现在是长风的正式队员了。” 　　“等等，也就是说顾子殊赢了吗”只知道测试结束却不清楚结果如何的队员们连忙问道。 　　“显而易见。”风湮问许青见，“你说呢” 　　“是他赢了。”许青见咬牙道。 　　“太好” 　　俞新神采飞扬，差点蹦起来要给时子殊庆祝，但话还没说完，却被他统统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风湮浑身的气场已经变得极为冷冽了。 　　“那么我问你。” 　　风湮目光冰冷地看着许青见，开口“你为什么不用其他鬼怪来测试，而是偏偏要用淫魔的恶灵” 第19章 夏冰萤 　　淫魔恶灵 　　听到风湮的话，其他队员先是一愣，随后回想一下恶灵的表现和顾子殊刚才的样子，确实和一般的战斗不一样，原来那是 　　所有人顿时惊怒不已，这许青见未免太过分了的确，长风之前拒绝过他，再来找他帮忙测试也不算地道，但这都是队长的意思，和顾子殊无关，就算他想报复，让顾子殊多受点伤或狼狈些也就可以了，但他怎么偏要用这种手段来侮辱人 　　虽然有他们观战，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状况，可要是万一顾子殊出了什么事 　　俞新愤怒地上前一把揪住许青见的衣领，大声质问道“姓许的，你是几个意思” 　　“放开。” 　　许青见甩开他的手，面色阴沉，唇角绷得紧紧的，似乎也不打算说什么，冷着脸就要离开这里。 　　“噌”的一声，一道风刃贴着许青见耳边划过，割下他的一缕红发，脸上也出现了血痕。 　　风湮放下手，问“我允许你走了” 　　许青见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状冷笑起来“你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 　　风湮神色淡淡“不会让你那么轻松。” 　　“好了，你们不要吵。”乔乐安走到两个人中间，比了一个停的手势，“青见，解释解释吧，你是真的想让你的恶灵对子殊施暴吗你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吧” 　　许青见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说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么”乔乐安笑了笑，“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好，就让恶灵想要对子殊做的事都在你身上做一遍吧，做完以后我们就放你走，如何” 　　“乔乐安”许青见一阵恶寒，“你有病啊” 　　其他队员没说话，但也跟着浑身一抖，心里默默想着，果然惹谁也不能惹他们副队，如果得罪了队长，也就是一死，但要是得罪了副队，那就是生不如死 　　乔乐安的笑容依旧温柔平和“当然，我觉得恶灵的行动并非出自你的本意，我们在上面都看见了，你似乎想要阻止他，不然你也不会被恶灵攻击，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现在就向子殊道个歉，如何” 　　“”沉默片刻，许青见看向时子殊，语气放软了些，低声道，“抱歉，是我不对，将自己的愤恨迁怒到你的身上，害你这样，对不起。” 　　“没关系的，许前辈。” 　　时子殊笑得眉眼弯弯。 　　他是真的不介意，相反他还要感谢许青见放出这样一个恶灵，正好与他能力升级后所开启的“色欲”相符合，依靠恶灵对他产生的欲望而迅速将好感度提升到100，否则他控制恶灵就会真的十分困难了，毕竟他的精神控制和普通的不一样，效果不是立竿见影的。 　　“你确实很优秀。”赤发青年有些别扭地说了一句，又马上强调，“但我也不差，只是今天机缘巧合，所以你赢了。”说着他瞥了恶灵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问道，“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如果前辈肯割爱，我当然要把他留下来。”时子殊莞尔，“我现在还很弱，为了提升实力，自然” 　　“割爱他还算不上爱。”许青见面露嫌恶，“我劝你别留他，他是个祸害，你也看到我了。”他指了指自己染满鲜血的左肩，“这鬼东西留不得。” 　　“被你控制的鬼怪如果受伤，会不会对你产生反噬”风湮突然问了一句，问的是时子殊。 　　时子殊摇摇头，如实答道“不会。” 　　如果被他控制的对象会波及到他，那么早在荆以铭死去的时候他也就一起死了，所以肯定不会。 　　至于鬼怪，即便他隐瞒了自己也可以控制轮回者的事，以免风湮等人对他产生怀疑，但鬼怪和轮回者对他而言应该没有本质区别，所以鬼怪受伤或死亡应该也不会对他有影响。 　　风湮没说话，忽然对恶灵抬起手，众人只觉得一阵微风刮过，那恶灵竟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极为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不过片刻，他的身体就“嘭”地炸裂，化作片片黑雾消失不见，项圈“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不能留他。”风湮对时子殊说道。 　　时子殊感到一阵惋惜，他并不在乎那恶灵是什么身份，也不在意恶灵是否会失控，只要能用就行，可惜现在没了，他的保命招数还是只有西尔维。 　　他摸了摸红宝石耳坠，在之前并没有将西尔维放出来，尽管他觉得西尔维比那恶灵还要强大很多，但这次看的主要是他的控制能力，如果让西尔维出来就失去了意义，而且就算西尔维不在，他也不会完全束手无策。 　　“谁让你随便动手了，你经过顾子殊同意了吗” 　　看到风湮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恶灵，许青见露出了极度不爽的表情。 　　“我没关系，队长这么做也是对的，不能留下祸患。”时子殊摇摇头，说道。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许青见“啧”了一声，“这次不算，下次我们再较量一番，只要你能控制得了，我的鬼可以都送给你。” 　　他摆摆手，转身往战斗场外走去“走了对了，顾子殊，”他回头看了时子殊一眼，“我现在的队伍名叫永生，是个老牌队伍，比长风要强得多，而且没有满员。长风没前途，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你改变想法，可以随时通知我，我可以把你引荐给我的队长。” 　　“滚吧”俞新朝他竖了个中指，许青见嗤笑一声，离开了战斗场。 　　“还永生呢，人没满员不就是死了，不如改名叫大脸好了。”许青见走了之后，俞新还不解气，恶狠狠地吐槽了一句。 　　“永生确实厉害，就像许青见说的，那是出了名的老队伍了，现在咱们还比不了，不过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一定会超过他们。”乔乐安眨眨眼睛，笑道，“长风破浪会有时，别忘了，我们的终极目标可是要成为全轮回第一的队伍。” 　　“对”“没错” 　　众队员纷纷响应着。 　　时子殊没有随声附和，只是笑了笑。长风的野心倒是不小，不过这样也不错，只有这个队伍越强，他才能借力登上排行榜的前列，成为管理员竞选中的协助者。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乔乐安莞尔，“给子殊接风洗尘，欢迎他加入长风。嗯，队长请客，大家想吃什么都随意。” 　　“好” 　　众人欢呼，风湮也没说什么，依旧自己先走了。其他人簇拥着时子殊出了战斗场，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时子殊也笑着一一回应。 　　“子殊啊，你爱吃什么一会不要客气，反正有队长买单。”俞新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吃什么都可以，不用特意照顾我。” 　　时子殊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句，视线随意地扫过一个方向，却忽然凝固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浑身轻微地颤抖起来，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子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俞新担忧的声音已经无法再传入时子殊的耳中。 　　仿佛坠入了冰湖之中，他的身体被极度的冰寒冻结，血液不再流动，每分情绪、每个关节、每丝肌肉都无法听从控制。 　　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全部消退，在他骤然猛缩的瞳孔里，唯有那个人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 　　那是个俊美到妖异的年轻男人。 　　他的外貌格外惹眼，肤色苍白，及肩的银发颜色浅淡，犹如流动的月光，淡蓝色的眼睛笑意弥漫，是闪光的海蓝宝石，笑起来的模样极为干净，温柔得足以融化冰雪，一身白衣白裤，连鞋也是白色的，仿佛不染纤尘。 　　但时子殊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这个男人浑身沾满了鲜血，带着一如此刻的微笑，高高地举起了斧头，将他的四肢全部卸下，最后，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啪嗒。” 　　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流过，砸到地面上发出微响。 　　是他 　　是那个人。 　　他唯一的挚友。 　　也是将他杀死的人。 　　夏冰萤。 　　当这个名字再度出现的这一刻，封存在他心底的魔盒瞬间被打开，无尽的怨恨、痛苦、杀意和无数阴暗的情绪如同地狱而来的黑色亡灵，翻滚挣扎着在他耳边嘶吼嚎叫着。 　　死亡的血河奔流不息，世界染满血色，此时的他就犹如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只想立刻将这个背叛他的人撕成无数碎片，吞掉每一块血肉，就连灵魂也要一并拖入地狱的最底层，让他饱尝所有一切无人可以想象的痛苦。 　　被巨大的恨意吞噬，这一瞬间时子殊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和时间的存在。世界无色无声，继而陷入黑暗，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才渐渐地重新感知到一切。 　　恢复理智的瞬间，他脚下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上，却硬是撑住了。缺氧的晕眩感随之而来，他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手捂住口鼻，才抑制住剧烈的喘息。 　　“你怎么了”俞新一惊，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将他扶起来，“难道是你受暗伤了妈的，我就知道那姓许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找他去” 　　“不我没事，只是低血糖。” 　　时子殊摆摆手，渐渐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再抬头向夏冰萤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夏冰萤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他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象。 　　不他不该如此反应过激的。 　　时子殊扶着自己的额头，在俞新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既然要复仇，那么和夏冰萤见面就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次他意外看到夏冰萤，却也没想到对方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已是如此之深，甚至只是看上一眼，都会变成这幅模样。 　　下一次绝不可以再这样了。 　　幸好夏冰萤离他很远，长风的人也并不知情，否则他就会有暴露的风险了。 　　时子殊正想着，忽然被人往手里塞了点东西，他仔细一看，是几颗巧克力糖。 　　“先把糖吃了吧，虽然一会就吃饭了，但不要强撑着。”乔乐安关切道。 　　“谢谢副队。”时子殊道过谢，剥开其中一块吃掉了，另几块装入了口袋里，虽然他不是真的低血糖，但还是有必要掩饰一下的。 　　“还能参加欢迎会吗，需不需要休息”乔乐安又问。 　　“没关系，现在没问题了。”时子殊摇摇头，和众人一起回去了。 第20章 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 　　欢迎会之后，时子殊就算正式加入了长风。随后的两天里，他和长风的队员们在战斗场进行了初步磨合，对长风有了整体的了解，这的确是支非常优秀的队伍，不但每个人之间配合默契，甚至单个队员的作战能力也十分强悍。 　　在磨合中，时子殊也将西尔维放了出来，队员们看到后都十分惊讶于他竟然收服了这样强大的一个恶灵，同时也更能理解为什么队长要把他招进来了。 　　另外他还接受了对轮回者的控制能力的测试。测试之后，风湮和乔乐安都认为时子殊对轮回者能起到一定的精神控制，但作用似乎不是很强，这也是时子殊在刻意控制后想要达到的效果，这样以后有必要控制轮回者时也可以有借口解释。 　　两天之后，是长风开启新的任务世界的日子，时子殊在临走前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目前阶段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将所有物品准备好后，准时到达了长风的大厅，与其他队员汇合。 　　长风的队员在此之前已经经历过八个世界，经验算是比较丰富，再开启新任务时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时子殊以现在的身份只经历过一个世界，完全是个新人，所以出发之前乔乐安又给他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最着重强调的是时子殊遇到危险时不要硬撑，一定要叫其他人帮忙。 　　“队伍的平均等级是35级，以你的等级在这样的副本里会很危险。”乔乐安拍了拍时子殊的肩膀，安抚着他，“不过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不会有问题的。” 　　时子殊点点头“我明白。” 　　“最后就是”乔乐安突然掏出一大把糖，放到了时子殊的手里，“记得随身带糖。” 　　“谢谢副队。”时子殊接过糖放进衣兜里，有点啼笑皆非的。看来他所谓的低血糖是被乔乐安牢牢记住了，这两天会时不时给他塞点糖，尽管他不讨厌甜食，但也吃不了那么多。 　　“乖。”乔乐安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了没有”风湮瞥了他们一眼，声音有点冷，“别再耽误时间了。” 　　“好了好了。”乔乐安摊开手，“我们走吧。” 　　风湮开启了新的任务世界，所有人周围的视野蓦然变暗，在光影转换之中，系统冰冷的声音在他们的耳畔回荡着。 　　世界名称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 　　类型普通。 　　难度等级35级。 　　背景介绍各位轮回者所扮演的角色是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你们接到任务，需要将一位名叫“琼”的病人转送到另一家精神病院。但就在你们刚刚将琼带出病房时，疗养中心突然发生了恐怖的暴动。 　　角色性格设定无。 　　角色要求无。 　　主线任务一逃出疗养中心。 　　主线任务二探索真相。 　　主线任务三保证琼不被鬼怪杀死。 　　祝各位旅途愉快。 　　进入新的世界后，最开始会有三分钟的绝对安全时间供轮回者适应，在这三分钟内，轮回者可以随意查看附近的情况，而且绝不会遭受到鬼怪的袭击。 　　视野里的景象变得清晰之后，映入时子殊眼帘的是类似于医院病房的房间，但是设施和装修都要比医院好上很多，室内的色调也十分温馨。 　　其他人也都在这里，身上穿着不同的服饰，代表着他们不同的身份。 　　在“恐怖轮回”中，轮回者每次进入一个世界都要扮演相应的角色。比如时子殊在上个世界是一名探险者，前往西尔维所在的公馆进行探险。 　　现在的世界里，他们是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有的是医生的白大褂，还有的是护士，也有护工服装，风湮和乔乐安穿的是类似警察的衣服，应该是保卫人员。 　　时子殊低头看了看自己，是白大褂，他是个医生。 　　轮回者和角色的契合度与任务完成度挂钩，轮回者越符合自身角色，完成度就会越高，相应的，在任务结束时的奖励就会越高。 　　后期的轮回世界甚至还会对角色的身份背景和性格做出设定，轮回者必须符合所有要求，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要完美地扮演角色，否则会遭到系统的惩罚。 　　35级的难度还不算高，对角色性格没有要求，相当于只是加了一个没用的设定，现在还不必理会。 　　他们的其中一个任务是护送病人，所以 　　“病人在哪里” 　　俞新四处扭头寻找，却没看见人“人呢跑了” 　　“好像在那里。”穿着娇俏护士装的女队员十分细心，一眼就看到病房里的病床下有人，“他躲在床下了。” 　　在安全时间内，轮回者肯定不会受到攻击，所以她很放心地走到床边，拍了拍那人露在外面的小腿，柔声道“你就是琼吗不要躲了，出来吧，我们带你从这里逃出去。” 　　“别碰我” 　　床下的人尖叫一声，猛地把腿缩了回去，在床的阴影下瑟瑟发抖。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充满了恐惧“我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都是恶棍，怪物” 　　“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怪物，是保护你的人” 　　女队员还在耐心地解释着，一道风刃却“噌”地袭了过来，将金属材质的床轻而易举地割裂成了两半。 　　风湮收回手，冷声道“出来。” 　　“轰隆”一声，床倒塌下去，掀起了灰尘和五颜六色的彩纸。床下躲藏的琼发出了比刚才还要惊恐的大叫，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只想冲出门外夺路而逃。 　　两个队员将这人制住，架住他的双臂，此时所有人才看清琼是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宽大的病号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在他不断挣扎时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可以看到有不少针孔，甚至有的已经让皮肤出现了淤青和淤血。 　　“放开我，放开我” 　　琼的黑发带着自来卷，显得十分蓬松柔软，长相清秀可爱，像是邻家弟弟，让人不禁想要摸摸他的头。 　　但即使被束缚住，他还在拼命挣扎着，双腿不停在空中踢着，似乎还想随时咬上抓着自己的人一口，显得极度狂躁。 　　安全时间结束。 　　“是个普通人，力量很弱。”乔乐安打量着琼，摇了摇头，“但就算这样，好像也不方便把他带走，他不肯听咱们的。” 　　“直接打晕。”风湮道。 　　“恶心，别碰我”琼嗓子都叫哑了，十指胡乱抓着，束缚他的队员手臂被抓出了血痕。但他的反抗并不起作用，很快就被打晕扛了起来。 　　吵嚷的少年总算安静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风湮说道“检查自己身上的物品，以及整个房间。” 　　队员们点点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又翻了琼身上的东西，最后将房间翻了一遍，不过除了几本童话书、一盒彩笔和几幅乱七八糟的画以外，并没有找到地图等有用的东西。 　　“这画的是什么” 　　俞新将画展开如果这东西也能称为“画”的话。里面没有任何有形状、有意义的东西，就是一团乱似的线条，用各种颜色胡乱涂抹，简直就是视觉污染。 　　“这东西”俞新露出嫌弃的表情，但还是把画收起来了，毕竟也说不定之后会派上用场。 　　时子殊的视线扫过房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也算是个提示。 　　童话书、彩笔和拙劣的画，地上的彩纸是糖纸，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衣架上挂的衣服是成年人穿的，也就是说这里确实就应该是琼居住的病房，然而他身为一个少年，却喜欢孩童所喜欢的东西，那么也许是心智退化，或是出现了别的问题 　　从琼身上留下的针孔和淤青来看，他在这个疗养中心可能过得并不太好，又因为心智不太健全，所以直接表现出的就是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的极端排斥和厌恶。 　　“嘭”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立刻回头一看，是扛着琼的队员倒在了地上，琼则撞开了病房的门，疯了一样地逃了出去，连一只鞋掉了都没顾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醒过来，也顾不上吃惊，立刻追了上去。 　　在房门被撞开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原本干净整洁的走廊里，到处都喷溅着暗色的鲜血，多到甚至在地面上汇聚了一个个血洼，粘稠地流动，沾湿了他们的鞋底。 　　好在琼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即使跑出去了也没跑多远，两个队员直接追了上去，很快将又哭又叫的琼拖了回来。 　　“你们这群魔鬼下地狱去吧” 　　琼哭得声嘶力竭，满脸都是泪痕，还在奋力挣扎，抓着他的队员又迫不得已将他打晕了。 　　但总把他打晕也不是办法，他们一想到竟然还要一直带着他，就更加头痛不已，恨不得直接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风湮面色转冷，直接拿出一瓶强力安眠药丢给俞新“给他灌进去。” 　　俞新点点头，一手捏着药瓶，一手捏着琼的下颌，将他的嘴掰开，正要给他灌下去，却忽然听到时子殊说道“先等等，不如让我来试试。” 　　“你想要控制他吗可他是精神病人，没有正常人的思维，你”俞新动作一顿，回头看了时子殊一眼，却立刻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子子子子殊，你在做什么啊” 　　“如你所见。”时子殊将白大褂随手扔在地上，又开始解衬衫扣子，莞尔道，“脱衣服。” 第21章 琼 　　他说什么脱衣服 　　其他人看着时子殊，一下子愣住了，俞新更是脸色爆红，嗫嚅道“你说什么脱衣服在这里不行你该不会是想献身给他吧，不要啊，你别为了他就” 　　时子殊没说话，继续不紧不慢地解着衬衫衣扣，纤长的手指划过衣襟，将扣子一粒粒解开，逐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他的动作分外轻柔，眼睫低垂，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优雅的姿态让人不由怦然心动。 　　穿着护士装的女队员情不自禁地捂住发烫的脸颊，不好意思看，却又忍不住想看。 　　刚才她就觉得医生装的少年好看极了，充满了禁欲的气质，现在他竟然又把这身衣服慢慢脱下来了，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但她还是好想再看 　　“停下。” 　　但是风湮无情地扼杀了她美好的愿望。他走了过去，按住少年的手背，俊美的眉眼带着冷峻的神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换身衣服。”少年笑了笑，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他们，“所以我猜琼害怕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仅我要换衣服，你们也要换。” 　　其他队员听了又惊讶又佩服，没想到少年在短时间内竟然就推理出这么多东西，而他还只是个新人，可见他本身有多敏锐聪慧。 　　随即他们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不仅没注意到这些线索，反倒全都想着不相干的事，甚至连少年是在色诱琼的念头都冒出来了咳 　　“去里面换。” 　　风湮将时子殊推到了病房里，还顺手关上了门。 　　在琼醒来之前，所有人都迅速将衣服换成了商城买来的常服，时子殊还特意换了身病号服，虽然他并不知道能不能更多增加琼的认同感，但也不妨试试。 　　好在换一身衣服也不算违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否则还会有些麻烦。 　　他们刚换好衣服，琼就醒过来了，队员们都感到他的恢复能力很不一般，他们打晕他的力度都够普通人昏迷几小时了，但他几分钟后就清醒过来了。 　　琼被放在了地上，果然他刚一醒来就立刻大叫“恶魔放开我，别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因为那些白衣恶魔全都不见了。 　　看到琼的情绪在慢慢平复下来，队员们都有些惊喜，本来他们还在顾虑自己的脸可能已经被琼记住了，就算换了衣服也不管用，不过现在看来，就像是子殊说的，琼这份抗拒的情绪只针对疗养中心的护士和医生，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他们的服饰上。 　　但琼的态度还是很警惕，他往后坐了坐，紧挨着墙根，十分警觉地问着“你们是谁” 　　“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来接我出院的。” 　　少年温柔似水的声音吸引了琼的注意，琼侧头一看，有些愣住了。面容美丽纯洁的黑发少年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抱着膝盖蹲在他身边，唇角微翘，琉璃似的眼瞳里满含着笑意，光芒闪烁，似若璀璨的星河。 　　好像是天使 　　琼看呆了，天使一样的少年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了几块糖果，期待地问着琼“你喜欢吃糖吗我把我的糖分给你。我叫顾子殊，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 　　“好、好”琼湖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拼命地点着头，他摸着自己的口袋，想要找东西作为回礼，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立刻慌了，生怕少年会讨厌自己，只是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他就急得想哭，不停地对少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没有能送给你的东西，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我不要你的东西。”少年注视着琼的目光分外柔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着，“现在中心里很危险，我的家人要接我回家，你就和我们一起出去吧，好吗” 　　“好我要和你们一起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琼开心极了，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少年身上，紧紧地将人抱住。 　　琼好感度99，目前好感度99。 　　“乖啊，乖啊。” 　　时子殊回抱住琼，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翘而长的睫毛垂下来，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温柔极了。 　　说起来这招还是他跟乔乐安学的，糖也是乔乐安之前给的。他这才意识到，虽然乔乐安远没他这么肉麻，照顾他时的态度也十分自然，但其实也是有点把他当小孩看了。 　　不过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竟然差一点就把好感度刷满了。 　　其他人看到他三言两语就摆平了琼，都惊讶极了，但又觉得挺理所当然的，因为如果是他们被子殊如此温柔地对待，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 　　这就是他的魅力 　　“我们一起逃吧。”时子殊眨眨眼睛，把琼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很危险。” 　　“嗯” 　　琼点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遍布着红晕，乖巧得很，比起刚才有些癫狂的模样，现在简直判若两人，看起来就是个可爱的少年。 　　终于解决了琼的问题，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风湮注意到他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说“该走了。” 　　众人点点头，开始正常地搜索走廊两侧的病房。这里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无论是走廊还是病房，都有着大量的血迹，一打开房门便可以看到病人和医护人员的尸体，死相都很惨，有的被开膛破肚，还有一些只剩下了残肢。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饶是他们经历了好几个世界，但这里的情况依旧算是非常惨的了，看得他们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一路走过来，琼被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软，几乎都要钻进时子殊的怀里，却被风湮拽住了衣领，勒令他自己走，不要碍事。 　　琼紧紧拽着衣摆，面色更白了，却不敢不听风湮的话。虽然之前他没看见那张床是被风湮弄坏的，但或许是出于本能，他就是很怕风湮。 　　好在时子殊就在他的身边，不时会拍拍他的后背，否则琼的情绪真的就要崩溃了。 　　队员们经过的病房有些无法被打开，但他们并没有强行破门，他们经历过数个世界，也探索出了一些规律，像这样的房间都是没什么用处的，不必搜索，如果真的有需要打开的，之后肯定也会找到钥匙，否则整个建筑如此之大，他们肯定无法全部搜查。 　　随后他们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一张平面图，平面图只显示了这一楼层的，是病人居住的疗养楼五楼，而他们刚才所在的病房是505号。 　　由于五楼居住的都是精神病症比较严重的病人，比较特殊，所以没有楼梯可以使用，只有两台直达一楼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使用。 　　但办公室并没有门禁卡之类的东西，很显然他们下一步就是需要找到门禁卡。 　　“有一本医生的工作记录。” 　　乔乐安在抽屉里翻到了一本手册，里面记录的全是病人的情况，他迅速浏览一遍，有些讶异地说道“里面没有琼的相关记录。”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琼的身上，琼瑟缩一下，害怕地躲在了时子殊的身后。 　　联想到琼身上的那些针孔和伤痕，所有人都觉得琼的身份恐怕和普通病人不太一样。 　　俞新忍不住猜测“他该不会是什么特殊实验体吧不是经常有么，医院利用病人进行试验，呃虽然这里也不算是正式的医院。” 　　这时时子殊也从抽屉里翻出一打被叠好的纸，展开后是几张海报，上面印的都是相同的内容。他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字“热烈祝贺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第二次荣获金胡桃奖” 　　“金胡桃奖好奇怪的名字。” 　　“这里有说明。”时子殊看了一眼，说道，“金胡桃奖是精神研究领域的重要奖项，因为胡桃和大脑形状相似，所以以胡桃来命名。” 　　“研究领域啊”乔乐安若有所思，“这里是疗养中心，理应只精神疗养服务，研究他们为什么要进行研究研究的内容又是什么” 　　“我就说这个疗养中心有鬼吧”俞新一拍大腿，“琼肯定是被拿来当作小白鼠了，说是要把他转到别的病院，实际上是有可能事发了，这里开始闹鬼，疗养中心不得不处理他” 　　“嘭”“嘭”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天花板剧烈地晃动起来，继而是恐怖的嘶吼嚎叫，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 　　队员们神色一凛，相继掏出武器严阵以待，虽然他们也有能力，但都有各种限制，轻易不能动用，最初来的怪物都比较弱，所以用武器应对就够了。 　　时子殊也掏出了一把银色的狩魔手枪。这把手枪是他之前在商城买的，原本只有20级，对35级的怪物杀伤力十分有限，但风湮借了他不少积分，让他把手枪升到了40级，还配备了无限弹药和枪械精通的技能。 　　风湮这人倒是还挺不错的，非常重视自己的队伍，连他这个刚入队的新人也很照顾，那些积分说是借的，但实际上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还的意思。 　　他瞥了风湮一眼。之前因为在轮回主厅时能力无法使用，所以看不到好感值，而他和许青见战斗时也没来得及看。现在他才看到，风湮对他的好感度竟然意外的高，有60点，和俞新一样，其他人大概在3040点之间。 　　从表面上看，时子殊确实看不出风湮对他有这么高的好感度。他以为像风湮这样的人应该很难增加好感，但事实相反，风湮对他的好感度很高。 　　他之前没看到好感度的变化，并不清楚风湮对他的好感度是怎么提升上来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将风湮的好感度提升到100，因为对方是管理员之子，如果对他下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要保持在正常的数值，不交恶就可以。 　　“嘭”“吼” 　　屋外传来了许多脚步声，还有怪物的吼叫，风湮一脚将门踹开，率先冲了出去。他们不能留在屋里，否则会容易被逼到死路。 　　走廊里不知从何处涌现了许多穿着白衣服的人形怪物，似乎都是死去的医生和护士，许多都被切开了肢体，破肠烂肚，腥臭的黑血淌了一地，青灰的脸极度扭曲狰狞，如同下颚脱臼般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着向他们扑了过来。 第22章 连环支线任务 　　“嗡” 　　风湮神色冷峻,抬手横向一挥,冲在最前方的一排怪物被齐齐削掉了头颅，腔子喷出一股股黑血,四肢抽搐地倒了下去。 　　更多的怪物扑了上来,其他人也冲上前去，一时充斥着各种声响与光亮，场面十分混乱,时子殊没有冲得特别靠前，因为琼紧紧拽着他,不肯和他分开,他还要护着琼不被怪物伤害。 　　但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在空隙间开枪向怪物射击，他的手很稳,枪法也极准,几乎可以枪枪爆头,也不比其他人杀的少。 　　“厉害啊” 　　怪物很快被清除得差不多了，俞新分神看了眼时子殊，立刻赞叹道“练过” 　　“以前练过。” 　　时子殊笑笑。虽然枪械精通的技能可以辅助瞄准并改善产生的后坐力，但如果想用好枪械，还是需要经过大量练习。 　　他基本什么武器都练得不错，之所以会选择手枪作为武器，是因为顾子殊真的练过一点,他为了不受人欺负,曾有段时间立志成为军校生,练过枪械，虽然因为练得很差，后来又因为某些缘故放弃了，但基础还在，而且也可以为他找个会用枪的理由了。 　　积分提示的声音不断在队员们的耳边响起，很快他们就将这波怪物清理得差不多了。怪物的残肢断臂堆积了满地，走廊里一片狼藉，黑色的血多到在地上形成一滩滩积液，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呕” 　　浑身颤抖的琼拽着时子殊的手臂，弯下腰干呕着，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溅了些血，正恶心得不行，唯独风湮身上依旧干干净净，正观察着四周，却忽然目光一锐，当即喝道“小心” 　　队员们纷纷警觉，目光向四周扫去，却没能立刻注意到地上的残肢忽然蠕动起来。 　　一声声古怪而尖锐的嘶鸣响彻楼层，那些断肢的缺口处睁开一只只血红的眼睛，血管刺破皮肉，像是麻绳一样拧在一起，成为类似四肢的形状，整个向着在场的活人扑了过去。 　　“靠，这什么鬼东西啊” 　　饶是俞新他们见惯了鬼怪，却也没见过怪物死了之后，尸块和残肢还能变成新怪物，尤其是血肉里长出的一只只眼睛，目光阴暗而邪恶，看得他们浑身发冷，忍不住骂出了声，开枪“砰砰”打了上去。 　　“嘭”的一声，被打中的肉块炸裂了，落下绵密的血雾，这些血迅速凝结成一团，又长出了更多的眼睛，冲着他们扑了过去。 　　还来 　　这回队员们的脸色有点变了，就连时子殊都有些意外，虽然他是见过不少能分裂的怪物，但这样的分裂方式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些怪物无论怎么打，都只会分裂得越来越多，根本无法清除，到最后整条走廊几乎都已经被占满了。 　　他们都意识到这些怪物并非通过一般的攻击手段就能清除，队员们被密密麻麻的怪物挤得分散到了各处，他们不敢再杀死怪物，只能用力挤开或是踹开。 　　“所有人都到子殊那里，他还保护着琼，不能让他们出事”乔乐安提高声音说道。 　　“看不到他们两个啊子殊，你在哪儿啊” 　　“我在窗边。” 　　时子殊匆匆回答一句。这里就他等级最低，而且还要护着琼，导致他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他甚至没有余力治疗或是将西尔维召唤出来。 　　“子殊，你流了好多血”琼被时子殊护在身后，面无血色，声音也在发颤，“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再保护我了” 　　听到他的话，时子殊暂且无暇应答，但这时琼忽然从他身后冲了出来，向着怪物堆跑去。 　　“别出去” 　　时子殊立刻抓住琼的衣摆，却被几只怪物逮住空隙，齐齐地向着他冲过来，猛地扑到他的身上。 　　“嘭咔啦” 　　一股极大的力道袭到时子殊的身上，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窗户的玻璃上，玻璃瞬间裂开蛛网般的裂痕，继而纷纷破碎，外面的风“呼”地吹了进来。 　　时子殊向后倒去，上半身已经越出了窗外，脚下也几乎踩不住，脚尖点了起来，岌岌可危地悬在窗台上。 　　他的目光很冷，即使这样他依旧保持着镇定，一手死死撑住窗台，另一只手送到唇边，准备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耳坠上，以此召唤出西尔维。 　　就在此时，他身上的怪物突然被齐齐割裂，化成肉泥流了下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在碎裂的玻璃碎片和黑红的血肉之间，露出了黑发少年俊美清冷的眉眼。 　　是风湮。 　　下坠的势头得到了遏制，时子殊立刻借着风湮的力站了起来，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会被风湮救了。 　　风湮握着他的手，暂时没有放开，平静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问道“有没有事” 　　“我没事，谢谢。”时子殊摇摇头，立即道，“快看看琼” 　　然而极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忽然玻璃的裂纹越裂越大，竟然连墙壁和地板都有了裂痕，继而无尽的黑暗从裂痕中涌了出来，眼前的视野骤然变成黑色，仿佛一瞬间坠入了漆黑的异域空间之中。 　　“咔” 　　地板彻底断裂，没有任何阻隔，被笼罩在黑暗内的时子殊和风湮立刻坠了下去。 　　风湮反应极快，一手将时子殊抱入自己的怀里，另一手向前一举，就要调动能力，却什么都没有出现。 　　他的目光骤然一沉。 　　“能力失效了。” 　　呼呼的风声在两人耳边刮起，身体在黑暗中不断坠落，没有几秒钟，两人“嘭”地摔在了某种实体上，剧痛霎时袭上了时子殊的身体，特别是后背似乎还被什么锐物刺破了。 　　时子殊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但忍着没有出声，因为他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五感逐渐转为正常，可以看到周围有一丝丝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手指碰触到的物体很硬很凉，似乎是金属，但上面附着了又黏又滑的东西，还有很多灰烬，触感有些恶心。 　　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入了他的鼻息间，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但还掺杂着十分奇怪的味道。 　　他倒在风湮身上，想要起身，但只不过稍微动了动，他的后背便抵上了圆弧型的金属薄壁，四周的空间非常狭小，几乎没有办法移动。 　　风湮没有动，只是问“你的能力能不能用” 　　“不行。” 　　时子殊打开自己的状态面板，上面显示着全部能力禁用。他又尝试着打开商城，却同样无法打开，无法购买药剂，甚至连武器和已购买的物品也无法取出。 　　这种一切能力禁用的状况以前时子殊也不是没遇到过，有些世界难度极高，禁止使用所有能力，就连提升过的身体素质也会全部消失，轮回者会回到初入轮回时的状态。 　　不过这个世界并不属于禁用能力的世界，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他和风湮进入了什么支线任务，有些支线任务也会禁用全部能力。 　　果然，下一刻他们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开启支线任务 　　任务奖励 　　第一阶段任务能力武器商城禁用逃出停尸间。 　　阶段奖励解除武器禁用。积分1000点。经验2000点。 　　时限1小时以内的时间流速计算 　　任务剩余时间59分32秒 　　提示请注意避免发生战斗，否则必死。 　　是连环任务。 　　时子殊心下了然。连环任务是十分罕见的任务，完成后的奖励极为丰厚，不过难度也不是一般任务可以比拟的，从他们的能力被全部禁用就可以窥见一斑，并且也不知道任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一旦发生战斗就会必死无疑时子殊沉吟着。 　　进入这个任务的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但就算他们人数很少，所有能力被禁用，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怪物的实力应该相当强，不是他们现阶段能对抗的，就算要消灭怪物也要等到禁用被解除之后。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只能逃跑。 　　“根据任务提示看，我们要避免与所有怪物正面接触。”风湮嗓音清冷，说道，“这里的空间很狭小，不是停尸间，也不会有怪物。但既然有这项提示，就说明从这里出去后才会进入真正的停尸间，并有可能发生战斗。” 　　而且还要尽快出去，这里氧气有限不说，还有很多灰烬，再加上这样的姿势，只不过呆了一会，就产生了窒息感。 　　由于太过狭窄的缘故，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风湮还揽着他的肩膀，时子殊不得不枕在风湮的胸口上，隐约可以听到那平稳的心跳声。 　　时子殊抽出手，细细地抚摸着四周的金属墙壁，上面满是油脂和灰烬，还有古怪难闻的气味“既然这里不是停尸间” 　　“是焚尸炉。”风湮说。 　　焚尸炉 　　时子殊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这是一个圆形的金属制焚尸炉，他所摸到的油和灰烬应该就是尸体烧出来的尸油和焚烧过后的灰烬。 　　他们现在被关在一座焚尸炉里，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或许外面会来人将他们烧死。 　　时子殊目光一沉，很显然风湮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道“炉壁上有投入尸体的门，先试着把门打开。” 　　“我试着找门。” 　　不知道门开在何处，是否上锁，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时子殊这样说着，现在他趴在风湮身上，风湮不方便动作，只有他才能小幅度地挪动。 　　但饶是如此，他们两人的距离太近，就算是将两只手抽出来也很困难。时子殊不得不在风湮身上蹭动着，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挪了挪，枕着风湮的肩膀，这才有空隙将手抽出来，在四周黏滑的炉壁上细细地摸着。 　　这样的摸索非常累人，再加上提高过的体质和力量等能力也全部被禁用，这具身体又恢复了最初孱弱的状态，没过多时，时子殊的双臂就变得十分酸痛，呼吸也加重了。 　　“呼” 　　他的额头上渗出汗水，不由张开双唇，急促的吐息喷洒在风湮的颈侧，唇瓣不小心蹭到了风湮的肌肤，由于他们紧紧相贴，他能感觉到风湮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这是长期处于危险中的人所作出的本能反应，但好在风湮没有对他动手。 　　“对不起，队长。” 　　时子殊尽力将上身抬起了一些，拉开他与风湮之间的距离。他并没有刻意引诱的意思，因为管理员的存在，他不想提升风湮对他的好感度。 　　虽然现在能力失效，他无法看见好感度，但好感上涨并不会就此停止，如果升到100，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没事。” 　　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时子殊看不到风湮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停顿片刻后如此答道。风湮没有放开揽着他肩膀的手，相反又收得更紧些，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让时子殊重新趴在他身上“你继续。” 　　“好。” 　　时子殊稍微休息了一下，重新摸索着四周的炉壁。他的手指仔细地摸过金属的每一道纹路，却没有找到两块金属板焊接起来的地方。 　　“我没有找到门。”时子殊微蹙眉头，说道，“我确定我找过的地方没有遗漏，不过我的手伸不到后面，我不确定是否在我身后。” 　　“我来找。” 　　风湮说着，伸出双臂将时子殊紧紧抱在怀中，手掌抵住炉壁，甚至比刚才的姿势更为亲昵。 　　时子殊也不免因为本能而身体僵了一下，自从他进入恐怖轮回后，就鲜少与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 　　狭小空间内的温度渐渐升高，风湮拥抱他的双臂十分有力，偏高的体温也似乎透过衣物传到了时子殊的身上，有些燥热。 　　没想到两年前看到的小男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一瞬间时子殊晃了晃神。他记性还算不错，还记得两年前他与风湮见过的唯一一面。那时的风湮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眉眼更加精致柔和，低垂着眼睫，神色淡漠地站在他母亲的身后。 　　那时他的个子还没有时子殊高，但一转眼到现在，他长高了许多，身形和容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显得更为成熟，作风凌厉，气质也更加冷漠了。 　　不知道风湮对那时的他还有没有印象，但无论是他，还是风湮，都不会想到两年之后，他竟然会变成另一个人出现在风湮的面前。 　　“唔” 　　忽然风湮的手碰到了他后背的伤口，时子殊猝不及防，低低地呻吟出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 　　风湮问着，将手挪开了一些，发现碰到的布料湿漉漉的，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透过些微亮光，在他的指腹上发现了暗色的痕迹，是血。 　　“你受伤了” 　　“没关系，不是大伤。”时子殊说，“出去要紧。”他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在焚尸炉里已经待了十多分钟，氧气原来越稀薄，他感觉到自己渐渐喘不上气了。 　　“抱歉。”风湮的动作顿了一下，再寻找炉门时动作又轻了几分，并尽量避免碰触到时子殊后背的伤。 　　“找到了。”风湮将手按在上面，试着推了推，没有推开，便说道，“但是从外面锁住了。” 　　“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时子殊想了想，问，“队长，你能用脚踹开么” 　　“外面似乎没人，但发出的声音有可能会引来东西。”风湮沉吟片刻，“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你小心。” 　　说着，他将时子殊抱在怀里，一条腿从时子殊身侧伸了出去，蜷曲蓄力，接着狠狠地踹了炉门几脚。 　　“哐”“哐哐” 　　炉门发出一阵阵巨响，金属的震动甚至令时子殊的耳膜都开始不舒服，但有风湮抱着他，他并没有磕碰到哪里。 　　“吱呀” 　　炉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随后霍然洞开，铁板“咚”地掉在地上，灰尘四散，透出光亮，一股冰冷的气流吹了进来。 　　时子殊吃力地将又麻又酸的腿抽了出来，背对着出口，先将脚伸了出去，站在地上时差点没站稳，随后他一点点地将上身从焚尸炉里挪了出来，身上到处都沾着尸油和灰烬，形容极为狼狈。 　　在他之后，风湮再出来就要轻松得多，利落地从焚尸炉里跳了出来。 　　两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环顾四周，果然这里是个停尸间，面积十分宽阔，惨白的灯光将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地面映得更加惨淡，天花板上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气温非常的低。 　　除了困住他们的焚尸炉，屋内还有另一个焚尸炉，几个铁柜，其余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停尸床，上面都是空的，即使有通风管道，屋里依旧残留着难闻的气味。 　　停尸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十分厚重的铁门，还上了锁。时子殊和风湮尝试着将铁门推开，但铁门纹丝不动。 　　“既然出不去，就把门堵上，防止有人进来。” 　　风湮如此说着，时子殊点头表示同意，在铁门前堆了好几张床，摞成最稳固的形状，算作一道简易的防护。 　　“没有可以出去的路，看样子是要从通道爬出去。” 　　时子殊检查了墙壁和地面，没找到有暗道的迹象，便抬头观察着通风管道“差不多是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宽度，但是通风扇似乎十分牢固，没办法轻易打开。” 　　如果风湮还有异能或是他可以召唤西尔维，倒是可以随意打开通风管道，可惜没有如果，现在他们的能力都在禁用中，就连这样最简单的事情都无法轻易做到。 　　“找找工具，徒手没法卸下来。”风湮转身去翻铁柜里的东西，这些铁柜都没上锁，可以轻易打开，不过他们没有翻到工具，倒是翻到了一些资料。 　　“关于儿童精神潜能开发的可能性报告书。” 　　时子殊轻声念着上面的标题，又翻到下一份“人类精神潜能转化分析、精神幻觉中的力量这些论文的作者署名都是洛伦柯亚迪斯。”他扬了扬手中厚厚的资料，又道，“看来是精神领域研究的专家，不知道他和疗养中心有什么关系。” 　　风湮又翻到一张红色的薄纸，上面用加粗的字体特别标注着一些内容。 　　对于已经产生变异的尸体，无论怎样用利器劈开，都会引发新的分裂变异，唯一可以消除它们的办法是用火焚烧。这些尸体十分特别，被点燃之后，不会引燃其他任何物品，哪怕是最危险的易燃物。当尸体焚烧成灰烬后，火就会自动熄灭。 　　“看来之前的那些怪物，就是用火焚烧才能清除。”时子殊说，“不过怪物那样密集，一般人并不敢直接用火焚烧，因为也会波及到自身。” 　　风湮点点头，将资料收了起来“先从这里出去。再找找工具。” 　　两人将柜子翻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工具，但是他们没放弃，又将所有地方找了一遍，最后在另一座焚尸炉的尸体灰烬里翻到了一把扳手。 　　“真是” 　　扳手是时子殊翻的，这时他已经全身都沾满了灰烬和尸油，比刚才更惨了。他抹掉了脸上的灰，上下掂着扳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狼狈的模样也不是没有，但多数都是受伤或者全身沾满了血，像这样浑身脏兮兮的还真是不怎么常见，而且还就是为了找到一把生锈的扳手。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打开通风管道了时子殊抬头看着管道，计算着入口的高度。只是移一张床过去好像还不太够，凭借这具身体原有的素质，恐怕很难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头发，他停止了思考，有点诧异地抬头看向风湮。这是在做什么 　　“有灰。”风湮并没有立刻将手收回去，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又去摸他的头，不过这回时子殊就躲开了。 　　“谢谢队长。”时子殊不习惯这样的接触，笑了笑，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免得弄脏你的手。” 　　“”风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沉默几秒，终于把手收了回去，道，“我去打开通风口。” 　　时子殊点了点头，两人将一张床移动到通风口下。就算身体的各项机能也恢复到进入轮回之前，但风湮的身体素质依旧很好，只是轻灵地一蹬墙面，便利落地攀上通风口，一手撑着上边缘，一手拿着扳手拧松异常牢固的螺丝钉。 　　时子殊在底下看着，打开系统面板，查看任务剩余时间，大约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并不知道通道有多长，里面是否有危险，但回想起来，他们的进度还算紧凑，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所以他估测通道应该不会很长，否则超出时间就会算作任务失败，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咔” 　　一声轻响在停尸间里响了起来，但并不是传自通风口。 　　时子殊目光一凝，向着停尸间的大门看去，如果他没听错，声源应该是那处。随后他又听到“咔哒”几声，这回他可以确定，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有人在外面打开了铁门。 　　这声音无法断定是敌是友，但更有可能来者不善，所以风湮往铁门那边瞥了一眼后，反倒加快了拆解通风扇的速度。 　　“嘭” 　　外面的人似乎发现铁门无法被正常打开，忽然极其用力地拍打了大门一下，震得墙壁都在微微颤抖着。 　　“嘭”“嘭”“嘭嘭嘭” 　　来人敲打铁门的力道越来越凶狠，到了后面甚至透出了几分狂躁的意味，像是疯了一样地频频撞击铁门。 　　很明显，这并非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铁门被疯狂砸响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可以碾碎心脏，整个停尸间都在震颤，扑簌簌地落下灰尘。堆叠在一起抵住铁门的停尸床也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全部倒塌下来。 　　“嘭嘭嘭嘭” 　　“轰隆” 　　终于最上层的床支撑不住，砸到了地面上，滚动半圈，金属支架因为碰撞而严重变形，甚至已经断裂了。 　　铁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未知的恐怖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时子殊很清楚，如果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他们还没有爬进通风管道，他们就会必死无疑。 　　“该死的杂种” 　　门外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说话的人嗓音粗犷嘶哑，又砰砰地砸着铁门，大声吼道“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失败的变种撕成碎片” 　　失败的变种 　　时子殊又将一张床挪过去堵住了铁门，听到那声咆哮，立刻对来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想。 　　联系到之前的资料和这句话，以及整个世界的背景，可以推断停尸间的主人应该在进行某项精神试验，而停尸间里的尸体，以及疗养中心里的那些怪物都是失败的试验品，产生了某种变异，而且必须用火进行焚烧才可处理。 　　如果来人不是进行试验的人，那么就是试验成功后的产物，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来人具有极为庞大的力量，显然是接受过了试验改造。 　　但精神方面的试验也会影响到身体的力量这是什么原理 　　时子殊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迅速闪身躲开，一张床又滚落下来砸到他原来站立的位置，若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就已经被压到下面了。 　　“哐哐” 　　就算他现在再推床也没用了，铁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一只粗壮的手臂从缝隙伸了出来，抓住了其中一张停尸床的床头，轻松地拽动了床，“轰”一声将床推了出去。 　　“可以了。” 　　万幸的是，就在此时，风湮正好将拆卸下来的通风扇扔到地上，先钻进管道查看情况，确定没什么异状后，探出上身，向着时子殊伸出了手“过来。” 　　时子殊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多花了几秒钟，将断裂的停尸床支架拆了下来，用来当作防身的武器，随后立即向着通风口跑去，一把攥住了风湮的手。 　　风湮用力一拽，借着他的力，时子殊攥着钢管的手往上一攀，搭住了通风口的边缘，用小臂支撑着身体。 　　不过和风湮不同，顾子殊没有经过提升的身体太过孱弱，即使时子殊知道攀登的技巧，却没有力量做支撑，要想攀爬上去却格外吃力。 　　“轰” 　　伴随一声巨响，门外的人终于推开铁门，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时子殊心中一沉，风湮攥着他手臂的手也微微收紧，继续将他拽进管道，但管道空间狭小，风湮不好施力，现在时子殊也只有上半身钻了进去，两条腿还悬在管道之外。 　　“找到你们了，杂种” 　　来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一把抓住时子殊的小腿，将他往外拖。 　　危急时刻，风湮死死抓住了时子殊，时子殊也用拆下的钢管卡住管道口，胳膊别着钢管，用尽浑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他匆匆回头一瞥，抓住他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彪形大汉，浑身皮肤漆黑如炭，上身赤裸着，隆起的肌肉上青筋虬露，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大汉捏住他的小腿，只不过稍一用力，时子殊就感觉自己的腿就要被他捏碎了，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忍不住闷哼一声。 　　“” 　　风湮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暗森冷，但他并没有往里拉扯时子殊，反倒把钢管取了下来，没有钢管做支撑，时子殊的上身一下子被大汉从管道里拖了出来。 　　时子殊微微睁大眼睛，一瞬间以为风湮要放弃他，立刻狠了心思，反手抓住风湮的手腕，也把风湮往下带。 　　就算他逃不出去，也不能让风湮自己逃出去，而且多一个人在场，说不定他还可以找机会逃出去。 　　任务剩余时间还有三分钟。 　　但出乎时子殊意料之外，对于他的举动，风湮不闪不避，竟然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让大汉将他两人往外拖。 　　就在风湮的上身露出来的时候，他忽然高高地扬起手，对准大汉的头，将扳手砸了下去，极为精准地捅进了大汉的右眼里。 　　“啊” 　　大汉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右眼鲜血直流，混乱中放开了时子殊的腿，两只手抓着捅进眼里的扳手，拼命地嚎叫着。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就算时子殊反应极快，却还是愣了一瞬。这时风湮退回管道，抓住时子殊的手重新将他往上拖，低声喝道“快，踩着他的头上来。” 　　时子殊回过神来，扭头瞥了大汉一眼，确定他的位置后，用还完好的那条腿在扳手上猛踩一脚，借力一下子钻进管道，而扳手也顿时插得更深，“噗”的一声，一泡血被挤得溅了出来，还带出一点碎肉，是整个眼珠子都被挤炸了。 　　“啊啊啊啊啊” 　　大汉撕心裂肺地嘶吼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极度痛苦地在地上来回滚动，鲜血已经糊了满脸。 　　不过时子殊无暇欣赏他的惨状，他右边的小腿也像是被捏碎了骨头一般，钻心的疼痛仿佛顺着血管涌入他的大脑，令他满头冷汗，几乎要昏厥过去。 　　可他不能停下，任务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在任务结束前爬出这个管道。 　　漆黑的管道里的味道腥臭无比，流动着不明液体，而且老化严重，他们往前爬的时候可以听到“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泄露。时子殊跟在风湮身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双臂向前挪动，呼吸急促，只能一直往前爬。 　　终于他看到了一丝亮光，风湮率先爬了出去，站在地面上，然后转身将时子殊拉了出来。 　　时子殊的右腿已经算是废了，根本站不稳，一接触到地面，就踉跄着向下倒去，如果不是风湮及时扶住了他，现在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谢谢队长。” 　　时子殊自己站着实在吃力，索性就由着风湮将他半抱在怀里，但不敢太用力依靠着对方，因为他的后背也有伤。 　　这时系统提示他们任务的第一阶段已经完成了。 　　支线任务第一阶段已完成。 　　第一阶段奖励结算。 　　经验经验2000点。顾子殊升至18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 　　积分1000点。 　　武器禁用解除。 　　时子殊打开空间，确认自己的狩魔手枪的确已经可以使用了。纵使其他能力依旧被禁用，但多一把武器在手，总能令人安心，如果下次再碰到刚才的大汉，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他关闭空间，抬眼打量着周遭，系统还没有发布下一阶段的任务，在这之前最好能够熟悉一下环境。 　　不过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一处大型垃圾场，遍地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周围的味道没有比管道中好到哪去，酸臭冲天，腐败难闻，无数的蝇虫“嗡嗡”地飞动着。 　　他们爬出来的管道出口有个小门，上面覆盖着很多垃圾，不过刚才已经被风湮打开了。把通风管道的出口建在这里，垃圾场的臭味足以掩盖管道散发出的气味，倒是可以掩人耳目，不会引起注意。 　　“你怎么样” 　　风湮扶着他的肩膀，如此询问着。时子殊收回视线，摇摇头，如实说道“不算好，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会引起麻烦。” 　　现在他可是跑都跑不动，但是暂时没什么办法，除了武器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在禁用中，他也没办法拿到药剂进行治疗。 　　“” 　　黑发少年垂眸沉默着，俊美的眉眼神色冷峻，令人无法看透他的心思。过了片刻，他忽然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搂着时子殊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窝，将他整个人打起了横抱。 　　“队长”时子殊感到有些意外。 　　“暂时先这样。”风湮道，“你走不动，我抱着你走会比较快。” 　　“可是没有目的地，我们要走去哪里”不过虽然是这么说着，时子殊还是环住了风湮的后颈。 　　“总之不要停留在原地，很危险。” 　　风湮如此说着，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就算抱着时子殊，他的步伐也很快，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真的就没打算扔下他这个累赘 　　时子殊挑了挑眉，抬头望着黑发少年，面容透出一丝笑意，眼梢微微上挑，金色的瞳眸中流光闪烁，轻声说道“其实你留我在这里也没关系，队长，只要你” 　　风湮猛然顿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低头看向时子殊，两人四目相对，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眸光沉静，映出了那张漂亮又妖冶的脸，却如初见时那样，对于这份美没有任何惊艳，也没有任何迷恋，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容姿绝艳的少年，而只是个一如众生的平凡之人。 　　但他的语气极为坚定，不容他人置疑。 　　“不会。” 　　他说。 　　“不会只留下你一个人。” 　　“不论是什么情况。我保证。” 　　“”时子殊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眯起了眼睛，片刻后轻笑出声，说道，“队长好严肃，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风湮看着他，唇瓣微张，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但时子殊忽然感到一阵大力的拉扯，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下，后背和腿上的疼痛消失不见，原本安静的四周响起了怪物的嘶吼。 　　他重新回到了疗养中心，时间定格在他即将坠下五楼，风湮将他拉回来的那一瞬间，甚至手中还拽着他的手腕。 　　原本裂开的墙壁和地面仿佛都只是一场幻觉，没有黑暗涌动出来，只是有一部分的玻璃碎裂了，地上散落着玻璃碴，其他的地方都还是完好的。 　　风湮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打燃后扔到了怪物身上。一走廊的怪物瞬间燃烧起来，其他被围在怪物堆里的队员吓得叫出了声，还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却先后发现这些火焰没有波及到他们，甚至连屋内的物品都没点着，只是在怪物身上燃烧着。 　　走廊里的怪物很快全部化为了灰烬，队员们灰头土脸地站在灰烬中央，脸上还残留着呆滞的神情，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 　　时子殊看着风湮修长的背影，调出了能力面板，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所有能力都恢复了，所以能看到好感度。 　　现在风湮的好感度是70点，比进入支线任务前又高了10点。 　　这样的增长速度，可是有些不妙啊。 第23章 海报 　　火势熄灭后,走廊中的怪物全部化为了灰烬,但他们的衣服还留在地上，满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色。 　　时子殊目光一转,注意到一个特殊现象,这些怪物全都穿着医护人员的服装，竟然没有一个病人混在里面，这肯定不是巧合,而是另有原因。 　　会不会和琼有关系他猜测着。毕竟之前琼对医护人员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并且尽管不明显,但那些怪物的确有着向琼扑过去的趋势。 　　“子、子殊” 　　忽然琼声音颤抖地叫了时子殊的名字,他抬眼一看，身形单薄纤弱的少年面色苍白，翠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宛如流水淌过绿宝石,显得更加清澈透亮。 　　但他看着时子殊,脸上满是惶恐与愧疚的神色，下唇咬得发白，衣摆也要被他的手指揪烂了，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只是不想连累你，所以我跑开了，可是没想到却害得你差点从五楼掉下去,我很抱歉,我、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扑簌簌地落泪，他蹲下来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得鼻尖都红了“你不要管我了，丢下我吧，我只是个累赘，带着我会害死你们对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忽然一只手落在琼的肩膀上，琼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视线中的美丽少年很动作轻柔地拍着他，露出很温柔的微笑，说道。 　　“你不用自责，琼，我很高兴你能为我着想，只是我也会为了你担心，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平安地逃出这里，我不认为你是累赘，因为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子殊” 　　琼的眼神像是可怜的小狗，低声喃喃着时子殊的名字，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起来。” 　　风湮捏住琼的手腕，目光冰冷，声音更冷。 　　琼特别怕他，立刻缩回手站了起来，却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又要掉泪，风湮又冷冷道“不许哭。” 　　“”少年吓坏了，拼命地用袖子擦着自己的眼泪，甚至连抽泣都不敢。 　　“队长好凶”有个队员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平时队长也是这样子，但总感觉他现在格外不好惹，连他都有点吓到了。队长好像是有点生气了，但是没理由啊，谁惹到他了 　　“队长刚才都吓死我了。”俞新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的那场火，心有余悸道，“我知道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死在怪物手里，但是、但是刚才也还没到绝路啊，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还要跟怪物同归于尽” 　　他声音虽小，却也被风湮听到了，后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让俞新顿时浑身冷嗖嗖的，情不自禁躲在了旁边的女队员身后，被人家提着耳朵教训了一通。 　　看着风湮清冷俊丽的侧颜，时子殊眯了眯眼睛。 　　他并不迟钝。虽然一开始他和风湮接触不多，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两人相处渐多，尽管风湮表现的并不明显，他也能感觉到风湮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更何况好感度也清楚地显示了风湮对他的好感度有70点，甚至比俞新还高。 　　如果是时子殊刻意为之，他并不会惊讶，但事实上他不曾做过什么，也没想到有什么事会提升风湮的好感度，而且在他们相处时，他的能力是无效的，也没有看到好感度上升的过程，无从推断好感度上升的原因。 　　要是别人倒也算了，不用刻意设计就很喜欢他，他当然欣然接受，可惜这个人偏偏是他不能动的风湮。 　　时子殊暗忖，见风湮看向他，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主动和其他人解释着刚才他和风湮两人触发的支线任务。 　　70点的好感度也还算可以，但升到80以上就危险了，他必须先弄清楚好感度上升的原因，之后再想办法降下去，维持在60左右是最理想的状况。 　　至于风湮刚才对他的保证，时子殊没有放在心上。未来不可知，就连和他共同经历无数次生死的夏冰萤都会背叛他，将他置于死地，更何况只是认识了没有多久的风湮。 　　除了甘愿为他赴死的荆以铭，以及被他控制的西尔维，时子殊不相信其他人。 　　他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完美，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支线任务的事。 　　那是突然触发的任务，而且在他们做任务的期间，疗养中心的时间是静止的，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刚才开启了一个支线任务。 　　“原来如此。” 　　听到时子殊提到那张红纸上所写下的线索，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地点头，总算明白为什么风湮会用火烧死怪物。 　　但不得不说他们还是一阵后怕，倘若换作是他们，他们在点燃怪物时肯定还会犹豫，但刚才队长可是眼都没眨一下，就把打火机直接扔到怪物中央了，吓死人了。 　　“你们的支线任务还没有完成吧”俞新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返回来” 　　“据说有些连环支线任务和普通的任务不一样，在一个阶段完成后，会返回主世界，等待一段时间后才会开启下一阶段，也就是说两条线索会交叉进行，帮助轮回者探索真相。”乔乐安解释道。 　　其他人点点头“有道理，这个阶段的支线任务就是帮助咱们解决疗养中心里的怪物，否则谁会想到放火烧。” 　　“事不宜迟，趁着下一批怪物还没来，我们先把门禁卡找到。”乔乐安说道，“这回大家一定要多注意子殊和琼的情况，保护好他们，刚才我们被怪物挤散了，是个严重的失误，幸好队长保护了他们” 　　所有人不禁敬佩地看向了风湮，却发现琼都被他们队长吓得缩到墙角了，仿佛对方会随时杀了他一样。 　　其他人“” 　　“咳。”乔乐安轻咳一声，“好了，我们走吧。子殊，你去把琼领来。” 　　时子殊点点头，走过去向琼伸出了手。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风湮，脸色又白了几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啪。” 　　一张薄薄的卡片从琼的病号服口袋里掉了出来，上面染着不少灰。但之前长风的人搜过他的身，确定没有这样东西，不知道是琼从哪里得到的。 　　时子殊将卡片捡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电梯的门禁卡。”他看向少年，“琼，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是从灰烬里扒出来的。”琼抬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但他的手上都是灰，很快将自己的脸弄花了，怯怯地说着，“刚才你和他们说话，我听不懂，又有点无聊，就看到了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就把它捡起来了” 　　“做得很好，谢谢你，琼，这正是我们想要找的东西。” 　　时子殊展颜微笑，摸了摸琼的头发。琼眼睛一亮，像是被夸奖的孩子一样，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风湮过来了。 　　风湮将时子殊手中的门禁卡抽了出来，俊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走了。” 　　众人走到走廊尽头，用门禁卡打开电梯，直达到一层。 　　到达一层后，电梯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比五层更多的怪物。不过队员们并没有急于放火烧掉怪物，而是先攻击它们，让它们分裂几次，刷了一波经验和积分，和扔进去打火机，放火烧了个干净。 　　处理完怪物之后，众人走进一楼的大厅，看到了电子屏幕上所显示的整个疗养中心的平面图。 　　疗养中心的占地面积很大，和医院不同，它的主要构成是绿化植被和各种人工景色，甚至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湖泊。他们所在的是疗养楼中的一号楼，供病人居住，处在地图中心，类似的建筑共有五栋。 　　可以看得出，这栋疗养楼原本的装修十分精致，可惜现在已经被破坏殆尽，到处都是大量的血迹和尸体，和五楼的情形差不多。 　　除了电子屏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处散落着花瓣的地方。这里也十分凌乱，但可以隐隐看出原本摆放着许多花束，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海报，上面是一名英俊的中年男子的黑白照片，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面露温文尔雅的微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几个队员走过去看了看这幅海报，上面也溅着很多污血，只能隐约辨认出少量的文字内容。 　　俞新念道“沉痛悼念洛伦柯亚迪斯教授的逝世。他是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的创始人，两届金胡桃奖获得者，是全国最优秀的精神研究领域专家之一” 　　洛伦柯亚迪斯。时子殊听到中心创始人的名字，一瞬间便回忆起了停尸间存放的那些论文，所有论文的作者署名都是洛伦柯亚迪斯。 　　那个停尸间一定和洛伦柯亚迪斯有着什么联系，甚至它的所有者很有可能就是洛伦。 　　金胡桃奖是精神领域研究奖项，获奖者都是在研究中有所突破，洛伦能够两次获得这个奖项，一定做了大量的试验，再联想到那些变异的尸体，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时子殊忽然听到一声闷响。他转头一看，跟在他身后的琼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额冒冷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海报上的洛伦，嗓子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浑身的肌肉都僵了，露出了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 　　“不、不” 　　“琼，你怎么了” 　　时子殊眸光一闪，俯身拉起少年，琼却忽然尖叫一声，挣脱他的手，猛然将他推开，疯狂地扑向了海报撕扯起来。 第24章 镜面迷宫 　　在被琼推开的那一瞬,时子殊能明显感觉到那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即使他后错几步也依旧站不稳，就要狠狠摔在墙上,不过被旁边的乔乐安及时扶住了。 　　“你没事吧” 　　乔乐安被他直直撞进怀里,胸前甚至被撞得有些发麻,有点惊讶于他竟然被推得这么狠,再看到琼发狂地扯着海报，也明白琼是在看到洛伦的照片后受到了什么刺激。 　　不过比起已经被两个队员架住的琼,他更在意的是怀中的少年，毕竟少年的等级比他们要低很多，经验不足,年龄又是除了队长之外最小的,再加上身体也不太好,比起其他人,乔乐安总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多分给少年几分。 　　“没事” 　　少年摇摇头，扶着乔乐安的手臂站起来，低着头咳嗽几声。乔乐安拍拍他的后背，少年忽然抬头,似是疼得厉害，面色有点发白,微微蹙起眉,漂亮的双眸中水光潋滟,双唇微张,看上去分外脆弱又惹人怜惜。 　　乔乐安拍着他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像是被小虫子轻轻咬了一口，又酥又麻，又有些痒。 　　他不由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少年柔软的黑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又温柔了几分，直至他的肩膀被捏了一下，抬头便看到经过他身边的风湮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乔乐安看着风湮走开，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肩膀，清俊的面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这一下可是捏得不轻。 　　不过他可不记得自己刚才招惹过队长，难道是在不满他身为副队长却公然走神么 　　他摇摇头，压下别的心思，对少年说道“如果你没事了，就过去看看琼吧，也就只有你能安抚他了。” 　　“好。” 　　少年点点头，正要过去，乔乐安想了想，又叫住他，拿出一小袋巧克力糖放在他手心里。 　　“是慰问品。”乔乐安笑道，“刚才你和队长去做支线任务辛苦了。再忍耐一下，等到通关之后，我再请你吃大餐。”他眨眨眼，笑容有点狡黠，低声补充道，“只请你，别告诉他们。” 　　“我不会说的，谢谢副队。” 　　看到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乔乐安又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快去吧。” 　　乔乐安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45。 　　时子殊收敛笑容，走向奋力挣扎的琼，架住他两条胳膊的是全队里两个最身强力壮的男队员，此时他们两个满头大汗，手臂和脖颈上甚至爆出了青筋，这才勉强将这个瘦削的少年勉强制住。 　　“啊啊啊啊” 　　琼尖叫着，头发散乱，双目无神，宛若陷入疯狂之中，双腿高高踢蹬起来，两只手的指甲嵌入男队员的肌肉里，甚至将大幅度提升过硬度的肌肉都抓得血流不止。 　　两个队员被抓得嗷嗷直叫，简直无助极了，杀人他们会，但要是想不伤人还要把人控制住就难了，只能向风湮求助“队长，怎么办啊，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风湮神情冷峻，上前扼住琼的脖颈，浑身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死亡的危险令琼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止下来，恢复了一些神智，只是脸色还惨白无比，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不不” 　　琼瘫软了身体，手臂无力地垂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低声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不一会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他明显做过什么改造吧，力气大得不像人，连你们都制不住他。” 　　有个队员说道“肯定是洛伦柯亚迪斯对他做了什么，给他留下了严重的阴影，不然他怎么一看到照片就会失控之前他同样是发疯，却不难制住，可现在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太可怕了。” 　　“虽然那什么教授看上去似乎是死了，但他如果是boss，之后变成鬼魂跑出来，琼还不一定会成什么样子呢。”俞新浑身发毛。 　　“喂，你别乌鸦嘴啊”那人踹了俞新屁股一脚。 　　“但俞新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乔乐安摇摇头，说道，“喂琼吃药吧，看样子不吃药已经不行了。不过要是他还反抗，也不好把药喂下去，还有可能让他再度失控。子殊，要么你来试试，也许你还能从琼的口中问出些东西。” 　　“好的。” 　　时子殊点点头，接过乔乐安拿给他的药，缓缓靠近了琼。在风湮的示意下，两个男队员慢慢地将琼放开，在不远处随时警戒着。 　　“你还好吗” 　　时子殊坐在琼的身边，替他擦干脸上的眼泪，搂住琼的肩膀，让他枕着自己的肩头，语气温柔极了“乖，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子、子殊”琼暗沉沉的双眸渐渐有了神采，惴惴不安地揪着时子殊的衣摆，小声地说着，“对不起，我刚才把你推开了，可是、可是那时我没法控制自己。” 　　“我理解的，真的没关系，我有时也会这样。”时子殊温声细语，拍拍琼的后背，“不过已经没事了，我们都会平安地逃出去，你也不用害怕。” 　　“我，不是在害怕。” 　　琼沉默了一会，如此说着。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里有些迷茫，又换了另一种说法“不，或者说我是在害怕，但我怕的不是海报上的那个人，我怕的是我害怕的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显得十分痛苦“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我在怕什么，我到底在恐惧什么我忘了、我忘记了，不”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时子殊抓住他的手，安抚着他，同时将药递了出去，“来，吃了吧，吃了这个你的心情会好一些。” 　　“好我都听你的。”琼缓缓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将药接了过去，乖乖地吃下了，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倒在时子殊身上昏睡过去。 　　“背着他。” 　　风湮走过去拽着琼的衣领，把他从时子殊身上拖了起来，示意一个男队员过来，毫不客气地将琼扔到了队员身上，撞得队员一个趔趄。 　　总算将琼的问题解决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俞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 　　“一楼似乎有个荣誉展示处，我们就去那里。”乔乐安捡起被撕掉的海报拼接起来，看了一会，说道，“上面说洛伦柯亚迪斯所获得的金胡桃奖杯都存放在那里，可以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众人没有异议，只不过这栋疗养楼的规模确实不小，地形也错综复杂，没有一楼的地图，想要找到荣誉展示处还需要颇费一番功夫。 　　时子殊跟在队伍中央，思考着刚才琼所说的，他并不是在害怕洛伦柯亚迪斯，那么他到底在怕什么是和洛伦相关的事物或是人 　　琼接受过试验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力气很大，不是正常人类的力气，和停尸间所遇到的大汉非常相似，而且琼的试验应该比大汉更加成功。 　　另外琼的恢复力也非常人可比，他记得就在他们刚发现琼时，还能看到琼身上的淤青和针孔，但他刚才重新观察，却发现琼的淤青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那么琼的抗药性是不是也会很高 　　思及至此，时子殊心头一跳，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抬头看向被队员背着的琼，却发现本该昏睡过去的琼已经睁开了双眼，视线与时子殊相撞，瞬间变得慌乱了。 　　“琼醒了” 　　时子殊扬高声调提醒着，却有些晚了，琼举高双手狠狠向队员的脑袋上一砸，那队员立刻头晕目眩，吃痛地弯下了腰，琼趁机从他身上跳下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靠，他是想死在这儿吗，我们又不会害他，他跑什么啊，为什么要跑” 　　俞新当即骂了一句，队员们纷纷追了过去，却发现琼的速度很快，又似乎对这里的路十分熟悉，一转眼钻进了一个屋子，“嘭”地将门关上了。 　　风湮一脚将门踹开，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停了下来。 　　队员们紧跟其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下来，然而待看清门内的景象后，他们都愣住了，也停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房间的内部极为诡异，之前还没看到里面的时候，队员们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房间，被困在里面的琼可以被他们轻易捉住，然而看清之后，他们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琼，所看的只有一面面镜子，从地面，到天花板，再到墙壁，以及所摆放的装饰，全都是镜子，镜子之后还是镜子，倒映出无数个镜面和他们，映像颠倒错乱，只要多看一眼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里面明明没有光源，但不知为什么，却极为明亮，视野上倒是没什么问题。 　　众人站在外面看了看，没有看到琼，也没听到脚步声，但他们没有贸然进去，因为他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危险。 　　“精神疗养中心还有这种地方”俞新感到很不可思议，“别说能不能起到疗养作用了，这东西就是正常人看多了精神也会变得不正常吧。” 　　“而且打扫起来也很麻烦。”乔乐安抬头打量着天花板的镜子，“但是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是最近新装的吗” 　　“没有尸体和血迹。”风湮蹲下来，用手指抹了抹镜面，观察片刻后，突然发出一道风刃，但镜子异常牢固，被风刃击中后也不过就是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并没有破碎。 　　“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出现的东西。”风湮判断道。 　　“这些镜子很难打碎，而且他们不能全部打碎，琼不知道在哪里，如果对他造成伤害，或者引起什么严重后果，恐怕会很麻烦。” 　　时子殊和其他人这样说着。其他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俞新叹了口气，说道“除了进去看看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了，现在就进去吗” 　　“应该要尽快进入，如果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足以威胁到我们，那琼的情况只会更危险。”乔乐安点点头，“大家提高警觉吧。” 　　时子殊等人一起走进这间由镜子构成的房间。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房间大得不正常，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而镜子就是迷宫的墙壁，分开许多条岔道，而光滑的镜子所反射出的重重映像又极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这房间可真是” 　　俞新是所有人里最容易晕的，没一会就有点腿软，扶着墙壁脸色发苦，忍不住叹气道“再多呆一会我就是神经病了。” 　　“快走，别磨磨唧唧的。”另一个队员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没找到琼你也敢歇着” 　　“谁知道他跑到哪去了这地方这么大，我们怎么找”俞新正愤愤说着，视线扫过天花板上的镜子，却忽然睁大眼睛，指着上面说道，“你们看，是琼”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无数纷杂错乱的映像里，他们果真找到了琼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他的衣服上多了一些血迹，额头上淌着汩汩鲜血，外表异常狼狈。 　　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双手撑在镜面上，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忽然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击镜面，顿时额头上喷出一股血，更加血肉模糊了。 　　“啊”女队员不由捂着嘴叫出来，其他人反应虽然没这么大，却也觉得这一幕颇为残忍，而且极其诡异，后背一阵阵发凉。 　　“难道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有人小声说着。 　　时子殊盯着天花板上的镜面，试图分析出琼所在的位置，然而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不知经过了多少重反射，一时半刻无法判断他到底在哪里。 　　镜子里的琼又撞了几下镜子，才慢慢停下来，背靠镜面缓缓滑坐在地上，双腿蜷了起来。 　　他缓慢地擦拭掉自己脸上的血迹，抬头盯着上方，面无血色，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冰冷，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翠绿的瞳眸仿佛结了层冰，双唇开开合合，喃喃地说了句话。 　　明明听不到他的声音，时子殊也不懂唇语，然而这一刻，他却看懂了琼在说什么。 　　原来我所恐惧的，就是我自己。 第25章 上药 　　伴随着琼的那句话,时子殊忽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周围的景色蓦然转变，酸臭的味道蔓延到鼻子里，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宛如海洋般的垃圾，转眼之间,他回到了停尸间外的垃圾场。 　　后背和右腿的钻心疼痛又随之而来,身体悬空，时子殊闭了闭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就是风湮放大的俊颜。 　　这是他们两人的连环支线任务，在离开这里之前，他因为受伤而被风湮抱了起来，而现在看来，对方仍旧没有将他放下的意思。 　　平心而论，时子殊并不想回到这个支线任务中，不仅是因为在这里他的状态糟糕，更重要的是，他还要和风湮独处,但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为什么风湮对他的好感度为什么会提升得那么快。 　　在好感度到达100点之后,就算他不控制风湮,但那种深深刻入脑海中的感觉已经无法磨灭,和能力已经没有了关系,所以即使在轮回主厅内,能力失去效力,对方依旧会对他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受他摆布，甚至还有可能性情大变，要是被那位管理员发现他敢对她的儿子动手脚他恐怕会死得比当时被夏冰萤活生生肢解要更惨。 　　至于控制管理员，时子殊完全不会予以考虑。轮回者的一切能力是由恐怖轮回赋予的，而管理员执掌着整个轮回，可以说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甚至能力对管理员是否有效都存有疑问，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会考虑利用能力对管理员做什么。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利用别的手段影响管理员，但原来的他还有这个可能，现在他的实力太弱，完全不用考虑这种可能性。 　　时子殊的头脑中闪现过种种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向风湮，发现他也在直直地看着自己，那双清冷的黑色瞳眸似若波澜不兴的湖面，但平静之下，似乎还有什么更深的东西隐藏在其中。 　　想到风湮在离开这里前似乎有话要说，时子殊打算先一步开口，但是风湮似乎并不打算提起之前的话题，只是说道“第二阶段的任务应该会马上开启了。” 　　“没错。”时子殊眯了眯眼睛，既然风湮什么都不说，那他自然也不会提起，“可能会是和镜子迷宫有关的任务。” 　　“无论是什么任务，优先考虑的都是治疗你的伤势。”风湮道，“你伤得不轻。” 　　“没关系，还可以坚持。” 　　时子殊正说着，系统的提示便响了起来。 　　支线任务继续进行。 　　开启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任务能力商城禁用潜入洛伦柯亚迪斯的家，并拿到蓝色u盘。 　　阶段奖励解除能力禁用。积分3000点。经验5000点。 　　时限6小时以内的时间流速计算 　　任务剩余时间5小时59分39秒 　　“潜入洛伦的家”听到这位已经去世的教授的名字，时子殊目光一闪，道，“原来这里是他家附近，不知这里的他现在是否还活着。既然这里离他家很近，那么停尸间也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至少他应该去过。” 　　“停尸间有扇铁门，或许就是通往洛伦柯亚迪斯家的途径。”风湮道。 　　“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但铁门的另一侧既然有怪物，就可能还会有更多，谁知道像是刚才那样的怪物是不是只有一个，以我现在的状态” 　　时子殊摇摇头，继续道“既然洛伦的家就在附近，我想有可能就是普通的住宅，应该不难找到其他进入的路径。” 　　“那就先离开这里。”风湮同意了时子殊的说法，目光瞥向他不自然下垂的小腿，又道“也许可以处理你的伤势。” 　　“谢谢队长，如果能治疗一下是最好的，否则我只会这样给你添麻烦。”时子殊故意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你放我下来吧，否则一会遇到怪物，咱们两个都会措手不及。” 　　风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将时子殊放了下来，只不过并没有彻底放开他，而是架起了他的一条手臂，指着前面一条有着汽车轮胎痕迹的路，说道“那里有路，顺着路走应该能找到什么线索。” 　　时子殊点头表示同意，对于风湮架着他的举动也没什么异议，他自己走路的确困难，而且这样也比刚才风湮要抱着他强多了。 　　两人顺着那条路往垃圾场外走，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也没有遇到任何怪物。 　　路不算远，但因为时子殊的腿，两人走得很慢，大约走了一小时，才终于看到些人影。 　　一开始他们还提防着对方是不是怪物，但那些人看到时子殊浑身血污的模样，都表现得很惊恐，观察一段时间后，风湮和时子殊确认这些只是一些普通的活人。 　　顺着这些人来的方向，他们进入了一个热闹繁华的小镇，小镇的街道干净漂亮，街边种满了花草，人来人往，在夕阳的余晖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美丽，居民们闲适惬意，只是看到这两个浑身血污的陌生来访者，多少都有些迟疑。 　　“请问” 　　有位年轻女子在犹豫之后，壮着胆子上前搭话“请问你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吗” 　　风湮不语，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刀锋般锐利又冰冷。被这样看着，即使他的长相再如何俊美，也无法打消年轻女子的恐惧。 　　她浑身发抖，转身就要逃跑，却被轻轻拽住衣角，一道温柔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抱歉，这位女士，是我们吓到您了但是我们的确需要帮助，请您不要走。” 　　这个声音是如此动听，以至于女子一时间忘记了害怕，缓缓回过头，却立刻怔住了。 　　不止是她，四周小心翼翼围过来的居民也一怔发愣，这个受伤不轻的少年刚才一直低着头，直到现在，他才抬头露出他的真容，乌发雪肤，红唇润泽，玻璃般的金色眼瞳犹如皎洁的明月，虽然神情憔悴，却丝毫不损他的美貌，反而更添一抹脆弱之美。 　　他目露几分恳求之色，只是被他这样注视着，年轻女子便怦然心动，脸颊绯红一片，早已遗忘了刚才的恐惧，磕磕绊绊地问着“请问您需要怎样的帮助” 　　“您也看到了，我受了很重的伤。”少年垂下眼眸，面露苦涩之意，“我和我弟弟本来是来这里看望我们的叔叔，可是途中却遇到了劫匪，我们的钱和随身行李全都被抢走了，我甚至还差点丢了性命抱歉，现在我们身上没有钱，可是我需要治疗我的伤” 　　“不要紧的，我可以帮你，我是镇上的护士”年轻女子心疼极了，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诊所，哦，对了，之后还要带你们去警局报案” 　　其他人也非常同情这对遭遇了不幸的年轻兄弟，甚至都不再觉得风湮很可怕，反倒觉得他是因为刚才的劫难才如此警惕，连忙一起帮助护士将他们两人送到诊所。 　　这个镇子不算大，所以只有一家诊所，有唯一的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今天是诊所的休息日，医生早就回家了，所以只有护士为他们两人忙前忙后，准备药物和医疗品。 　　“右小腿的骨折很严重” 　　护士剪开了时子殊的裤管，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检查着他的伤势。 　　“很抱歉，我们的诊所没办法妥善治疗这么严重的骨折，需要到十公里之外的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虽然那里主治的是精神疾病，但设备非常齐全，可以媲美大型医院，在那里你一定会得到很好的治疗，我会联系熟人把你们送到那里的。” 　　原来这里离疗养中心很近。 　　靠坐在病床上的时子殊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与之前在疗养中心所看到的时间做比对，大概是在中心发生事故的一个月之前，不知道这时的洛伦柯亚迪斯是不是还活着。 　　“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 　　时子殊故作惊喜交加的表情，将一进入小镇就已瞬间酝酿好的说辞抛了出来“那就是我叔叔工作的地方请问您听说过洛伦柯亚迪斯先生吗他是一位精神医学的专家。现在他还好吗” 　　“当然，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说过洛伦先生的名字，他是个大好人，原来你们要找的人就是他吗”护士很惊讶，“他一切都好，不过我想这个时间他应该不在中心，已经下班回家了。” 　　“那太好了，如果可以我想直接去我叔叔家，我们都很想念他。” 　　听到他说不去疗养中心，护士很担心他小腿的状况，但是在时子殊的坚持下，她最终只是为他的腿做了简单的处理和固定，接着又说道“把衣服脱了吧，我看看你其他的伤口。” 　　其他伤还好说，但背后的伤确实也需要处理，时子殊点点头，正要解开上衣的衣扣，风湮却按住了他的手，对护士说道“我来。” 　　“哎”护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代替她处理伤口，“可是你不行吧” 　　“我学过。”风湮走过去将屋门打开，神情冷淡地看着护士，意味不言而喻。 　　“真的没关系吗”尽管护士不太放心，但出于对风湮的畏惧，她还是出去了，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那你哥哥就由你照顾了。” 　　风湮将门关上，回头看向还没没有动作的时子殊，说道“你不脱” 　　“”时子殊看了他一会，才缓缓地解开了扣子。 　　也好，若是风湮来包扎，倒是比那个护士更让人放心，这里的人就算现在是普通人，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像琼一样产生什么异变。 　　只是他背后的血迹已经凝结，布料牢牢地贴在皮肉上，脱下来时牵扯到了伤口，十分疼痛，令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子殊拽着脱掉一半的衣服回头一看，风湮已经洗干净手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裸露的肩头上，另一手拿起剪刀，替他剪下贴在皮肉上的残损布料。 　　“趴下。” 　　风湮按着时子殊的肩头，让他在病床上趴下。他对处理伤口的确很娴熟，不一会就将衣服的布料全部处理干净，露出了时子殊的后背。 　　时子殊的后背雪白纤瘦，脊骨挺直，蝴蝶骨突出的形状十分优美，但上面一道长长的割伤十分触目惊心，皮肉翻开，露出红红的嫩肉，甚至还在有血液往外渗出。 　　风湮蹙起眉头，拿起酒精倒了许多给伤口消毒，火辣辣的酒精渗入伤口中，所带来的疼痛比受伤时还要疼上许多倍。 　　虽然时子殊很耐疼，但这样持续不断而且密密麻麻的疼痛还是令他的身体轻轻颤抖一下，随即他感到酒精有一瞬间停止了倾倒，但随即又浇了更多下来，风湮自他背后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道“忍一忍。” 　　时子殊没说话，由着风湮继续处理他的伤口。很快消毒之后，就是上药和贴纱布，做这些时风湮的动作都很轻，似乎是怕弄疼了他。 　　可风湮不该是这么体贴的人。时子殊想。 　　他还记得前几天俞新和他控诉过他们队长的罪恶行径，俞新以前在战斗场与人对练时曾意外受伤，而且伤得还不轻，倒在地上起不来，但得到的结果也就是被风湮扔了一脑袋伤药，还把他的额头砸出一个大包。 　　所以为什么偏偏对他不一般 　　上完药后，黑发少年背转过身体在池边洗手，时子殊在床上看着他。 　　以他现在的能力水准，影响还尚且不可能如此之大，否则队里的其他人早就该疯狂地迷恋上他，可现在反倒是风湮对他的好感度最高。而他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能触动风湮的事。 　　莫非风湮欣赏他的性格或是“天资”但也不是很像。 　　他眼中的眸光幽暗而深沉。 　　即使他擅长玩弄人心，却也总有出乎他意料的情况。 　　一次是夏冰萤。这是他人生中最失败也是最惨烈的一次，这次彻头彻尾被玩弄的人是他，他付出真心结交的唯一的朋友，却是亲手将他肢解而死的元凶。 　　直到现在，夏冰萤那温柔缱绻的微笑依然是挥之不散的阴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桓着，除非他们两人中有一方彻底死亡，否则夏冰萤将会是他永远的梦魇。 　　再有就是风湮。时子殊承认，自己无法彻底看透他。 　　不是风湮心思深沉，而是他觉得，似乎风湮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他并不清楚他是否应该追溯到底，如果对他的复仇计划节外生枝，惹来麻烦，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只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件上衣忽然披在了时子殊的肩头上，是之前护士小姐为他们两人拿来的干净衣物，风湮换上了其中一套，又把另一件拿来，要替时子殊穿上“抬手。” 　　“不必了，队长，我自己来。” 　　“你有伤。抬手。” 　　风湮站在他背后，又重复了一遍，轻轻拉起时子殊的手腕。时子殊见状也只好让风湮替他穿衣服，微凉的手指自他的后背和肩头滑过，最后是胸口和腰腹，自下而上，逐个将衣扣系好。 　　系扣子的时候，风湮的两条手臂从时子殊的背后绕到他身前，几乎把他整个抱入怀里，又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时子殊的颈边，极尽亲昵之态。 　　“刚才你说我是你弟弟，为什么”风湮忽然问。 　　“只是为了尽快让居民信服我们的说辞，所以才谎称我们是兄弟。”时子殊微微偏过头，避开与风湮面颊相贴。 　　“下次就说是朋友，不许说弟弟。”风湮道，“我不是你弟弟。” 　　“好的。”时子殊挑了挑眉，答应下来，忽然想起俞新之前曾说的，那时他之所以被风湮往脑袋上扔药，是因为他那时还不太服管，曾经抱怨过他们的队长怎么是个小孩子。 　　“队长，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小”他仰头看向风湮，故意笑着说道，“可你明明就比我小，我叫你弟弟，有什么不对” 　　“不许叫。” 　　风湮往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垂下的眼睫半遮住漆黑的瞳仁，他虽是这样说着，眉眼间的冰冷却褪去几分，显得柔和了些许。 　　时子殊低下头，抬手捂住被风湮弹到的地方，小臂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数遮住。 　　最毋庸置疑的是。 　　就算风湮对他有着好感，也绝不可以让他真正地喜欢上他。 第26章 过去与初见 　　在简单处理过身上的伤口后,时子殊和风湮在护士的拜托下找到了一位司机,载着他们两人前往洛伦柯亚迪斯的家,根据他们的介绍,洛伦的家并不在镇上,而是镇子外的一座山上,那里单独修建着洛伦一家所居住的别墅。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与风湮一起坐在后座，时子殊满面笑容地和司机攀谈着,不动声色地打听洛伦的情况，风湮没有说话，视线落于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不过时子殊知道他应该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了风湮注意其他地方,时子殊就专注从司机那里了解情况。司机似乎十分喜欢他，对他毫无戒心,不知不觉中就在他刻意的引诱下，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时子殊也并未放松警惕，虽然根据他的判断，这些小镇居民没有被做过实验或是被控制的迹象，但他们似乎都很敬佩洛伦,万一他们暴露了什么,这些人向洛伦通风报信就麻烦了。 　　“洛伦医生真的是个非常心地善良的好人,经常帮助镇上的居民,而且也会主动收容不能支付医药费的患者,我们所有的居民都很喜欢他。”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我想你也知道，洛伦医生以前在精神医学研究所工作，但后来因为丑闻风波越闹越大，大约五年前被那个研究所开除了。”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在我看来他离开那里更好，他与人合伙开了这家疗养中心之后事业更是一帆风顺，不但连续获得两次金胡桃奖，名声大噪，许多病人慕名前来中心疗养，就连我们的小镇都因为有疗养中心的存在而繁荣了许多。” 　　“丑闻风波”时子殊故作疑惑地眨眨眼睛，“洛伦叔叔都没和我们说过呢，请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也对，你们当时还小，恐怕没听说过这回事。”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们两人，对于他们的容貌满是赞叹之色，“看你们的年龄，应该和洛伦先生的独子差不多大，他是你们的堂兄还是堂弟” 　　“是我们的堂兄。”时子殊并不知道洛伦独子的任何信息，但不妨碍他微笑不改，随口胡说，“不过他只大我们半年而已。” 　　“原来如此。” 　　司机点点头“或许洛伦医生不愿和你们提起，是因为这是他心中的伤疤哼，那些丑闻肯定是纯粹的污蔑，像他这样的大好人，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接着司机给他们讲述了有关洛伦的丑闻。五年之前，洛伦还在精神医学研究所工作，从事这方面的试验和研究，时子殊他们之前在停尸间找到的一部分论文就是在这一期间发表的。 　　研究所经常会找一些志愿者进行试验，后来被曝出他们找来的志愿者在试验进行一段时间后出现了死亡的情况，而这些志愿者所参与的几乎都是洛伦主持的试验。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洛伦被指控犯下谋杀罪等多项罪名，但最后因为没有证据，他被无罪释放，但引起了这么恶劣的影响，研究所自然不会留他，洛伦因此也被开除了。 　　被开除后，洛伦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联络到了一位富豪投资开办了这家圣弗洛精神疗养中心，此后一直顺风顺水，疗养中心越办越大，名震全国，洛伦的学术研究也有了突破性的成果，一连获得两次金胡桃奖，跻身国内最顶尖的精神医学研究专家之列。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圆满的结局。时子殊垂下眼眸，唇角扬起，笑容异常冷冽。 　　事已至此，几乎可以已经断定这个洛伦柯亚迪斯一定在从事着某些灭绝人性的非法试验，对人类活体进行精神改造，曾一度险些东窗事发，但因为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最终被洛伦蒙混过关。 　　在这之后，洛伦找到了一个合伙人，开办了这家精神疗养中心，他表面从事的是精神疾病的治疗，但背地里还在继续从事着非法研究，所谓会收留一些无钱治病的病人，其实就是在寻找活体试验对象。 　　那个富豪合伙人应该也知道试验的事情，否则洛伦当时身为一个声名狼藉又被研究所开除的落魄医生，富豪完全没理由和洛伦合伙开办疗养中心。 　　至于任务中所提到的蓝色u盘，或许里面就记录着洛伦的罪证。 　　汽车行驶至半山腰处，时子殊就让司机先回去了，准备和风湮步行走完剩下的路程。如果洛伦的家里真藏着什么东西，那么再往前的道路上就很可能装有监控摄像，所以他们并不打算从正道走，以免引起注意。 　　在这之前，时子殊已经打探到了洛伦一家居住的别墅的大致位置，所以并不难寻找，但他腿上有伤，在穿行树林往山上走时格外吃力，没走多久，风湮就不再让他走了。 　　“这样太慢，对你的伤口也不好。”风湮拽住他的手臂，向他示意，“我背你上去。” 　　时子殊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推辞，而是很顺从地趴在了风湮的背上。 　　尽管他不想再和风湮拉近关系，但支线任务有时间限制，现在六小时的时限已然过半，优先完成任务最要紧，毕竟得罪管理员也是之后的事，但无法在时限内完成任务，他就会当即死亡。 　　风湮还是少年的身形，后背并不算宽阔，但肌肉坚实，步伐也很沉稳，令人感到非常安心。 　　时子殊将脸枕在风湮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洒他的颈侧和耳边，令风湮微微偏转过头，勾着他两条大腿的手也紧了紧，不发一言地向着山顶走去。 　　他身上的热度透过布料传到了时子殊的肌肤上，在呼吸之间，时子殊还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气息，并不是什么香味，却意外的好闻，一如他本人一样，给人清冷的感觉。 　　以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和管理员的儿子一起做任务，还会被他亲自背着，甚至他还对自己有着朦胧的好感。 　　时子殊拨弄着风湮耳边的黑发，唇边荡开一丝笑意，却异常冰冷，并不是真的在笑。 　　但是还有更多的事情是他无法预料的。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风湮，本以为在他最终死于某个轮回之前都不会与对方有任何交集，就像他想不到那时站在他身边的夏冰萤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他。 　　“你有没有注意到” 　　在那个时候，夏冰萤微微俯下身，悄声在他耳边开口“那个叫做风湮的孩子似乎特别关注你。” 　　“没有。”那时的时子殊回忆了一下，并没有看出那个沉默而冷淡的少年有什么异状，便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夏冰萤垂下眼睫，说道“因为我也在看着你，所以自然会留心别人对你的注视，我敢肯定他往这边多看了几次，而且看的就是你。” 　　“是吗”时子殊皱了皱眉，低头沉思着，“你的意思是他有什么目的或者是他从我身上发现了什么价值这样的话，是不是有必要提防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冰萤哑然失笑，伸手揉乱了时子殊的头发，“危险是不会有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是被你吸引了” 　　“吸引”时子殊一怔，“哪种吸引” 　　“就是类似于喜欢的那种吸引”夏冰萤的语气轻飘飘的，笑意也淡去了几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希望是我多心了，毕竟这样的可能还真是令人不愉快。”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时子殊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一定。虽然你的确很敏锐，但在有些事情上，你却意外地有些迟钝，有时候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傻。” 　　“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 　　“是要说，不过我要想想怎么说，不能就这样告诉你。”夏冰萤又笑了起来。 　　“”时子殊看了他一会，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总是在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没什么，你就当作是我今天过生日，所以我很高兴。” 　　俊美的银发男人眨眨眼睛，如若蓝宝石般纯净剔透的瞳眸弥漫开盈盈笑意“走吧，你答应我的，要陪我一起过生日，我已经期待很长时间了。”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夏冰萤所言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夏冰萤指的就是他要杀死他的事他的确不知道夏冰萤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他心存杀意，但或许在那一天，夏冰萤就已经在计划着杀死他了。 　　都说世事无常，果然不错。 　　“到了。” 　　在树林的边缘，风湮将他放了下来，两人在树后藏好，观察着前方空地伫立的别墅。这是一栋二层建筑，主基调为白色，装饰简单却不失优雅，四周种植着很多五彩斑斓的花朵，自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天色暗了下来，月亮自另一边升起，别墅中灯火通明，将四周也照映得非常明亮。 　　“看不出是否安装了摄像头。”风湮观察了片刻，低声道，“最稳妥的方法是切断电源后再趁机进入。” 　　“但电闸应该在别墅里，这样就成了悖论，如果我们能直接关掉电闸，也就不需要切断电源再潜入了。”时子殊打量着月色下的别墅，“不过有监控只是种假设，也许其实没有，但里面不一定有什么东西，还是必须要小心。” 　　“有人来了，藏好。”风湮说道。 　　一辆高档汽车从大道驶来，车灯恰好扫过他们所藏的树丛，不过并没有照到他们。车辆在别墅门前停下，司机从驾驶位走出，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一个西装革履、散发着精英气质的男子从车上走下，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第27章 守门人 　　“洛伦,你出来。” 　　洛伦柯亚迪斯家的别墅门外,一副精英打扮的男子在按响门铃后，满面怒意地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海报上的洛伦柯亚迪斯。见到来人，他笑了笑，十分温和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你的解释，洛伦。”精英男子强压怒火，面色阴沉,“你最近做的事情越来越放肆了,那些试验品”他忽然停下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司机,皱着眉挥了挥手，“你先回去,两个小时后来接我。” 　　司机点点头，将车开走了。站在灯光下的洛伦含笑注视着这一切，笑容融于昏黄幽暗的光芒中，显得说不出的诡谲。 　　“有什么事，不如进来再说吧。”他侧身让开屋门,“不进来喝杯茶吗” 　　“不了,我可不想见到你家里养的那只怪物。” 　　男子冷冷道“今天我收到了警局的消息,他们告诫我要小心，疗养中心的死亡率已经快要到了他们所能掩盖的极限，如果超过这个界限，就会引起上级的怀疑。” 　　说到这里，他开始警告洛伦“我不知道你又在做什么试验，但是近期试验品的死亡率太高了，你必须给我收敛，少给我添麻烦。你记住，我可以给你投资，也可以随时把投资全部撤走，像你这样的人大有人在，我随时可以把这些钱投给别人。” 　　“我很抱歉。” 　　面对男子的倨傲，洛伦并没有生气，他沉默片刻，又好脾气地笑道，“不过守门人现在不在，他被什么东西伤了眼睛，正在后山到处愤怒地发泄，你不会看到他的。所以请进，我们坐下后再详谈。” 　　“那好吧。” 　　男子板着脸点点头，跟着洛伦进去了，同时还在说着“你以为弄来那些人当试验品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不是有我在，你早就会像是在研究所那样暴露了” 　　门关上了，隐藏在树后的时子殊和风湮无法再听到他们说什么。 　　时子殊挑了挑眉“看来咱们在停尸间遇到的怪物的确是洛伦养的，名叫守门人，倒是很合适的名字。至于这个人，应该就是司机提到的，是给洛伦投资的富豪合伙人，听他话中的意思，洛伦家应该只豢养了守门人这一个怪物，如果里面没有机关，应该不会特别危险。” 　　“守门人在山中。”风湮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沉声道，“或许利用他，就可以将别墅的电源切断。” 　　“他” 　　一时之间时子殊确实没想到守门人和切断电源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的精神控制能力还在，倒也可以一试，又或者能召唤出西尔维，也可以让他进屋切断电源，但现在他没有能力，身上又受伤不轻，如果只有他一个，确实极难完成。 　　“嗯。”风湮应了一声，看向高耸的水泥电线杆，“既然没办法进屋切断电源，就直接从外部切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时子殊看着电线杆，眯了眯眼睛，“你要引诱他撞断电线杆但风险会不会很大” 　　“不会有问题。” 　　风湮低下头，“噌”地打开匕首，刀刃闪烁着凛凛寒光，映出了他沉静幽深的黑色双瞳。 　　“我会杀了他。” 　　“轰” 　　山林的某处，一棵棵大树应声倒下，砸在地上掀起了无数灰尘。失去右眼的大汉一拳拳地打进树干里，树叶大片地震落，满地狼藉，然而这还不足发泄他心中的怒火，仰着脖子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在月夜下久久回荡着，听上去极为恐怖。 　　“呼呼” 　　周围百米内的大树全部倒塌，大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面貌丑陋，右眼包裹的纱布透露出了血色，脖子和手臂上爆出一条条青筋。 　　他无法忘记就在之前不久，他竟然让两只弱小的虫子溜走了，甚至还被他们毁掉了肉眼。如果不是他的主人阻止，他恐怕现在早已冲入小镇中展开疯狂的屠杀。 　　这样蝼蚁般的存在，不论死掉多少都不足为惜，一旦让他找到他们，他发誓他会将他们的肉一块块地撕扯下来吞入腹中，让他们在无尽的绝望中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他的拳头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他抬头一看，唯一仅存的左眼立刻瞪大，继而变得血红一片，脸上露出了兴奋与怨恨混合在一起的扭曲神情。 　　站在不远处的是俊美清冷的黑发少年，他静静地看着大汉，双眸中毫无波澜，平静得如若幽暗的深潭。 　　“守门人。” 　　他开口道。 　　“原来是你” 　　大汉笑容残忍，一脚踩断一棵大树，迅速向着少年奔跑过去“另一个人在哪儿算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把你撕烂好了” 　　看到大汉逼近，黑发少年转身跑了起来，大汉的鼻子里喷出粗重的鼻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脚步隆隆作响，似乎连大地都在震颤。 　　他们一前一后地穿过树林，向着半山腰跑去，大汉紧追其后，却似乎总是无法接近，不由一阵讶异。 　　他是被主人改造过的，身体各方面素质都远超常人，即使速度有些欠缺，却也比一般人快上很多，而这个杂碎竟然有着不输于他的速度，这让他更想将对方撕扯得稀巴烂了。 　　“吼” 　　大汉嘶吼一声，又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他们很快穿出树林，来到平坦的石路上，路边修筑着几盏路灯，将道路微微照亮，电线杆立于路灯之后，灰色的水泥外皮映出冰冷的光泽。 　　少年忽然渐渐放缓了脚步，大汉心中暗喜，以为他体力不支，急切地冲上前去，压低庞大的身躯扑向少年。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少年竟不避不闪，反倒掉转过头来，身体一拧，左脚在路灯杆上蹬了一脚，竟借力高高地跳起来，猛踩上大汉的身体，压下上身骑坐在大汉的肩膀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死死地绞住他的脖颈。 　　如果是普通人，现在脖子恐怕已经被立刻勒断了，大汉虽然经过试验改造，不至于被勒断脖子，可也产生了强烈的窒息和疼痛感。他目眦欲裂，张大着嘴维持自己的呼吸，粗壮的手臂抓向少年的小腿，却不知为何竟然被极为诡异地躲了过去。 　　电石火光之际，他甚至没看清少年的任何动作，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道冰冷的风忽然吹拂至他的左眼眼珠之前，接着光线一暗，他的左眼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瞬间喷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大汉几乎要被疼晕过去，他双手颤抖地捂住自己的左眼，鲜血流了满手，他可以摸到是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眼里。 　　这下子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大汉陷入无尽的怨恨与癫狂之中，哑着嗓子嘶吼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少年自刺中他左眼的那一刻就轻灵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无论他怎么盲目地向四周抓够，都只能扑空。 　　“滚出来”他仰天咆哮，双目汩汩流着鲜血，面目狰狞，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咚。” 　　忽然大汉听到有个方向传来一声微响，他狂喜不已，以为是少年不慎发出的声音，立刻一掌拍了过去，想要把那个毁了他双目的虫子一下子拍成肉泥。 　　但大汉期待中骨骼断裂的声音并没有想起，反而传来“轰隆”一声，他的手掌拍在了特别坚硬的物体上，饶是他经过改造，手骨也如若被震碎了一样，是不输于他双目所承受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屡屡被少年蒙骗，大汉终于彻底被激怒，发出地动山摇的怒吼，不顾一切地破坏着周围他所能触及到的一切。 　　“嘭”“嘭” 　　他极端愤怒地砸着伤了他手掌的硬物，硬物渐渐碎裂，随后轰然倒塌，不少水泥块砸到他的身上，掀起巨大的尘土。 　　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大汉一把薅起来，是很粗很长、表皮格外光滑的线。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大汉根本没有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他只想把所能碰触到的所有东西全部毁灭，毫不犹豫将这根线一下子拧断了。 　　“滋啦” 　　银白色的电光在这一瞬间映亮了黑夜，巨大的电流击穿了他的身体，很快空气中就散发出了一股肉烤焦的糊味。 　　就算他接受过试验改造，却也不能承受高压电流，不过十几秒，他浑身的皮肤就变得犹如焦炭般漆黑，庞大的身躯“嘭”地倒在地上，四肢还因为电流而微微抽搐着，但整个人却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完成隐藏任务击杀守门人。 　　隐藏任务奖励结算。 　　即时治愈药剂两瓶。 　　经验5000点。时子殊升至19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风湮升至48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 　　积分5000点。 　　听到奖励内容，时子殊感到意外的同时也非常满意，奖励的药剂来得非常及时，他终于不用再拖着自己的腿伤做任务了，毕竟这样风险太高。 　　两瓶药剂他和风湮各拿到一瓶，直接发放到空间里。时子殊立刻服下自己的这份，治愈了所有的伤势。终于摆脱了这么糟糕的状态，他的心情变得相当不错。 　　随后他走到风湮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地上烧焦的尸体，笑吟吟地说道“真是要非常感谢队长了，托你的福，我终于治好自己的伤了。就是可惜了你的匕首，算是彻底报废了。” 　　他唇角翘起，淡金色的眼瞳弯了起来，漂亮的眉眼仿佛散发着奕奕光彩，难得如此愉悦。 　　看到他这么高兴，风湮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漆黑幽深的眼瞳映着星光，里面满是时子殊的身影。他伸手摸了摸时子殊的头发，说道“没什么。” 　　哦，倒是差点忘了，他不该在风湮面前这么高兴的。 　　时子殊敛去几分笑意，神色变得淡淡的。 　　风湮见状微抿双唇，垂下眼睫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走吧。” 　　时子殊点点头，正要离开，却在最后看了一眼尸体时，发现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立刻停住脚步，指着那里说道“他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尸体上还隐隐有电流在窜动，于是他找了根木棍将那东西挑了起来，发现竟然是一串钥匙。 　　“钥匙” 　　确定钥匙没有电流后，时子殊将钥匙拿在手中，这些钥匙是金属材质的，但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材质，竟然在强大的电流中丝毫无损，银白色的表面在月光下依旧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这些钥匙一共有七把，做工精致，头部的花纹是各不相同的微型动物头雕，应该会对应着不同的锁孔。 　　“这下要打开洛伦家的锁就方便了。”时子殊掂了掂钥匙，收到空间里，如此说着。 　　“嗯。”风湮的神色已经没了任何异样，一如平时的疏冷幽静，说道，“别墅现在应该断电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两人快速往山顶走去，这座山地势不高，他们很快到了别墅附近，果然一片漆黑，已经停电了。 　　他们绕到后门，已经可以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是先前那位精英男子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停电了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当然不是，我很抱歉，不知道是哪里发生了故障。”另一个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是洛伦在说话，“请您稍安勿躁，这里有备用的发电机，我这就去打开。” 　　脚步声渐渐往另一头走去，时子殊拿出钥匙，后门的门把手上的刻着鹿的头雕，于是他拿了对应的鹿头钥匙，将后面悄悄打开，与风湮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 　　进入别墅后就不能随便发出声音，而且里面非常黑，也不方便通过口型交流，所以进入之前他们就已经定好，首先要寻找的是有没有监控室之类的房间，如果有，就要在来电之前破坏监控台，如果没有找到，接下来就要寻找书房或洛伦的卧室，这两处最有可能存放着蓝色u盘。 　　另外，如果可以确定风险不大，必要时他们也可以直接现身，采用暴力手段威胁洛伦交出u盘。 　　别墅中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时子殊不像风湮，并没有提升过夜视能力，看清屋内的陈设还可以，但像是u盘那么小的东西是看不到的，所以只能靠风湮寻找。 　　两人现在一楼寻找，听到有脚步声就立刻藏在角落里，别墅很大，光是一层就有七八个房间，其中一间是书房，隔壁是洛伦和男子所在的客厅。 　　书房是上锁的，上面的头雕是熊头，时子殊用熊头钥匙将门打开后，又立刻锁上，风湮则在书柜前翻找，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头顶的灯光就闪烁几下，屋内重新变得灯火通明了。 　　他们虽然也想过洛伦有恢复供电的手段，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刚恢复供电，又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就算因为刚才停电，监控台前的人走开了，现在也有可能随时回来，所以他们必须要先躲藏一下，然后再想办法。 　　时子殊和风湮躲进了书房的空书柜里，刚才他们将这个书柜打开过，不过里面并没有东西。书柜和焚尸炉一样，这也是个很狭小的空间。时子殊并不想和风湮再次亲密接触，但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起躲着。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再风湮身上了，而是转移到了书柜的木板上。之前停电的时候，书柜并没有任何异状，可现在来电了，他忽然发现书柜的木板竟然有着隐隐透光的缝隙，而且还是靠墙那一侧的，本不该见光，就显得诡异。 　　风湮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将手往透光的地方按了按，没有多久就扣下了一小块木板，一个小小的洞穿透墙壁，将隔壁客厅的光透了过来这竟然是一个窥视孔。 　　“你来看看。”风湮凑到时子殊的耳边，压低嗓音说道，温热的呼吸洒在时子殊的耳畔，令他轻微一僵，将头偏了过去，包括耳朵在内，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敏感了，他也没有办法。 　　风湮让他去看，是因为时子殊身高要矮上不少，骨骼也更纤细，可以蹲下去看。时子殊蹲下来，睁着一只眼睛对准窥视孔。 　　这个窥视孔隐藏在一盆盆栽的后面，被绿叶遮住，不过并不是很影响视线，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客厅里的景象。 　　豪华的客厅里，男子抱臂坐在沙发上，洛伦也已经回来，与他面对面而坐。 　　“刚才说到哪了”男子回忆了一下，“哦，对了，”他笑了笑，“从下个月起，我要把我的抽成提高到八成，这是修改的合同，你签个字。” 　　男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扔到茶桌上，洛伦没有接过来，只是淡淡说道“抱歉，先生，恕我不能同意，一下子提高两成抽成，疗养中心的资金就无法正常周转了。” 　　“哈，你以为我会信”男子目露嘲弄之色，将腿翘了起来，“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把大部分钱都全部都投到你的研究里了。只要你停掉一部分试验，资金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不能停下，现在研究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如果贸然停止，恐怕会出问题” 　　“不用再解释了。”男子抬高下颌，表情十分倨傲，“洛伦，我最近对你很不满意。你给我惹出了麻烦，研究又很久没有突破，我还给你资金，已经非常仁慈了。” 　　他忽然凑到洛伦面前，声音阴沉道“你最好把这份协议签下，否则我就会即刻撤资，我说到做到。” 　　“先生”洛伦沉默片刻，又道，“别忘了，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圣弗洛和我的研究是我毕生的心血，如果它们出了什么事，我想”他忽然抬起头，温和的微笑早已消失，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冰冷的目光，“您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您能承受得起的。” 　　“你在威胁我”男子冷笑连连，忽然又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了洛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从窥视孔中偷看的时子殊眯了眯眼睛，在灯光下，他很清楚地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是一个蓝色u盘，也就是他们需要拿到的东西。 　　他站了起来，悄声在风湮耳边问道“合伙人和洛伦发生了争执，他在威胁洛伦，并拿出了我们要找的u盘。怎么样，要不要直接抢过来” 　　“再看看。”风湮说，“或许洛伦会做些什么。” 　　“好。” 　　时子殊应了一声，又要蹲下去，这时风湮也动了动，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以至于他的嘴唇无意中擦过时子殊的脸颊，留下温热柔软的触感。 　　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黑暗中时子殊无法分辨风湮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抬手摸了摸唇瓣，随后低声道“抱歉。” 　　“没事。” 　　时子殊倒还没觉得这是风湮故意做的，但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很快摒除了其他杂念，又蹲下来去看客厅里的两人。 　　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面的情形已经发展到了出乎他意料的程度。也不知他们两人交谈了什么，只见男子拽着洛伦的衣领，愤怒地说道“你敢威胁我” 　　“请您冷静下来。”洛伦道，“事实正好相反，是您在威胁我。我只是想和您解释，您用u盘里的证据向我示威，但同样的，我也同样有您的把柄，所以请您不要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子异常恼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手枪，直接对准了洛伦的额头“反正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死你这一个了。” 　　躲在隔壁的时子殊见状挑了挑眉。莫非洛伦就是死于合伙人的枪杀不成 　　洛伦神色转冷，缓缓道“先生，我劝您不要动手，否则” 　　“你又威胁我”男子拉开保险栓，眼神充满杀意，“你这是在啊” 　　男子忽然脸色大变，手中的枪“咚”地掉在地上，痛苦地倒在地上连连惨叫着。鲜血从他持枪的那条手臂上喷了出来，小臂不自然地弯曲着，竟然莫名生生被折断了。 　　时子殊皱起了眉。 　　“你不该这样的。” 　　洛伦对此并不意外，反应相当平静，他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却不是对男子的，而是抬头看向了客厅门外“现在你的力量还不稳定，近期不能使用的。” 　　“可是他要杀了您难道我还要看着您死吗父亲。” 　　一道清淡甚至有些冷漠的声音传了进来，声音的主人相当年轻，是洛伦的独子。 　　他走了进来，身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手里攥着的手术剪刀还在往下滴血。他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有着一头乌黑的卷发，碧绿的瞳眸幽深冰冷，看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u盘里的资料还有备份吧，在哪里，交出来。” 　　少年淡淡地说着，随意勾了勾手指，“咔”的一声，男子的另一条小臂也应声折断了，他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似乎已经昏了过去，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的。 　　洛伦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停手吧，你的力量还不稳定，不要再使用了。” 　　“是，父亲。可是他拿枪指着您，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少年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剪刀，血珠甩在了他苍白的脸上。他挑起唇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轻声说道。 　　“那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移植给守门人吧。还有内脏，守门人也该更换新的脏器了。” 　　时子殊瞳孔微缩。 　　洛伦的独子竟然就是琼。 第28章 父与子 　　时子殊紧紧皱起眉头。 　　洛伦的独子竟然是琼看起来琼不但自己接受过试验改造,而且之前还参与了试验，参与的程度似乎还相当之深。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见到琼时他会穿着病人的服装，记忆也出现了退化洛伦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死时又发生了什么疗养中心为什么又会沦为血腥的地狱 　　这时时子殊才发现他们受到了任务的诱导任务要求他们保护琼不被鬼怪杀死，但没说他们不可以杀他，所以自始至终,他们都认为琼是受害者、是被洛伦利用的可怜试验体,却从没有怀疑过琼和幕后元凶有什么关系。 　　“他说u盘里有我的罪证，不过我还没有确定这里到底有什么。” 　　洛伦说着,将u盘拿在手里看了看,琼灵活的手指转着剪刀，最后随手将剪刀插进了男子的身体里,姿态优雅从容，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的琼与失去记忆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那个怯懦天真的少年在拥有记忆时竟然是如此冷血又残暴的屠戮者。 　　时子殊想到在他进入这里之前，琼自言自语的那句“我所恐惧的就是我自己”,那时琼看到了死去的父亲的海报,受到强烈的刺激,恢复了一些记忆，所指的难道就是在潜意识里也会对参与过试验的自己感到恐惧吗 　　“父亲去看看u盘的内容吧,我把他带到手术室,然后去检查监控和其他设备,刚才的断电很蹊跷，明明我才刚检查过电路，不应该会出现问题” 　　琼喃喃低语着，背影?人，抓着男子的一只脚踝，将他往客厅外面拖，蜿蜒了一地血痕。 　　洛伦点点头，也要向外走，时子殊迅速站了起来，以最简洁的话讲刚才发生的事给风湮叙述了一遍。 　　这间书房就有电脑，如果不出意外，洛伦就要来这里查看u盘的内容，而琼会去其他房间。从刚才的情况看，洛伦只是普通人，打晕他抢走u盘不成问题，但必须赶在琼看到监控之前。 　　时间极其紧迫，如果稍有延误，他们就会与琼直接对上，琼的能力虽然似乎不太稳定，但要比守门人强很多，甚至隔空就能攻击。他可不认为这里的琼也那么喜欢他，到时直接碰面只会凶多吉少。 　　时子殊在心里迅速做出规划，只等洛伦进入书房后就迅速压制他，但忽然走廊外传来“咚”的一声，有什么重物倒地了，接着就是洛伦慌乱的询问。 　　“琼琼，你怎么了” 　　“抱、抱歉，父亲，我好像啊” 　　琼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洛伦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说道“压制住你的力量，不要让它失控我马上就带你服用药剂，琼，坚持住”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风湮听到后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书柜的门冲到走廊，时子殊紧随其后。虽然很危险，但现在琼的情况好像很糟糕，他们必须趁机夺到u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琼和洛伦竟然在短短十几秒之内就不知所踪了，原地只留下了半死不活的男子，在混乱中，洛伦连u盘都顾不上了，就直接扔到了地上。 　　虽然不知道那对父子去了哪里，但时子殊没有迟疑，直接将u盘捡了起来，系统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支线任务“父与子”第二阶段已完成。 　　第二阶段奖励结算。 　　经验5000点。顾子殊升至19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 　　积分3000点。 　　能力禁用解除。 　　这一阶段完成后，整个支线任务的名字也随之浮出水面父与子，指的就是洛伦与琼。 　　不同于第一阶段在完成后还有所延迟，这次时子殊与风湮立刻回到了疗养中心里，再次置身于那个到处充满了镜子、仿佛巨大迷宫的房间。 　　然而这一次还有一点不同于之前。晕眩感褪去之后，时子殊看向身边的风湮，注意到他的神色十分冰冷，再一看周围，所有的队员们竟然都没了踪影，明明他们在进入任务之前还是在一起的。 　　“也许这一次任务中的时间是流逝的，他们现在去了别处。” 　　时子殊抬头望着天花板，确定他们就是在进入支线任务前所在的位置，因为还可以看到天花板所映射的某个角落有一片血迹，那是琼用额头撞击玻璃所留下的。 　　不过这一次出来，情势并不太危急，巨大的镜子迷宫中一片死寂，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危险，更何况风湮就在他的身边，还算比较安全。 　　于是时子殊立刻将自由属性点数全部点上，算上之前积攒的，他现在一共有9个点数，一次性全部用完，在魅力、精神、敏捷和力量四项上各加了2点，体质加了1点。 　　另外他还有10200点的积分，但没有立刻使用，因为在20级之后，商城会开启新功能，积分可以兑换属性点数，现在他已经19级了，所以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 　　风湮知道时子殊在提升属性，便安静地等着他。等到时子殊提升完毕，他开口道“先去找乔乐安他们。” 　　时子殊点点头，眼睛在四周扫过，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根本无从寻找，便说道“我把西尔维召唤出来吧，让他来找找。” 　　风湮没有同意“他是你的保命能力，不要轻易使用。” 　　“现在也算是关键时刻，不算轻易使用。”时子殊笑笑，而后咬破食指指尖，将鲜血涂抹在红宝石耳坠上。 　　西尔维是恶灵，可以任由穿梭空间，又擅长开辟异空间，让他来寻人最适合不过。虽然他升到19级，能召唤出西尔维的时间只有19分钟，但这次不同于刚才只有琼一个人，不见的是一群人，目标很大，有西尔维帮忙应该很快能够找到，不会耽误很久，剩下的时间足够保护他了。 　　最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他一定要远离风湮，独处更是要尽可能避免。 　　在恶灵少年浮现出身影的那一刹，时子殊晦涩的目光落在风湮的身上。 　　好感度已经到达了80点。 　　一瞬间时子殊甚至在怀疑，他的确什么也没做，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事，只是和风湮呆在一起，风湮对他的好感就会持续上涨，哪怕是单纯的呼吸都能涨好感值。 　　他本来只是想和风湮保持着正常的关系，不远不近，维持在60左右就可以，就算要疏远，也要慢慢的来，不能一下子掉得太快，否则做得太过火就很容易变成厌恶。 　　但好感度上涨过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手段，让好感度尽快下降，虽然好感度到达95点后，会上涨得极慢，往往需要特殊的契机，但他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子殊” 　　金发少年一从耳坠里现出身形，就一下子扑到了时子殊身上，双臂缠住他的后颈，紧紧地贴着他，精致艳丽的面容遍布红晕，满是迷恋之色，欣喜地抱怨着“我好想你，你难道不想我吗为什么才把我叫出来” 　　“我也很想你，西尔。” 　　时子殊摸摸少年的发顶，笑着说道“但你也知道，我叫你来是有限制的，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找你来。” 　　“我明白啊，真是讨厌，你的手指都破了” 　　西尔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起来，被时子殊咬破的指腹还往外渗着血珠，鲜红得刺眼。 　　“我来帮你止血吧。” 　　他漂亮的眉眼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举起时子殊的手，要将他的指尖含入口中。时子殊垂眸看着，唇边噙着笑意，并没有出声制止。 　　“别动他。” 　　但西尔维被阻止了。他的脖颈被一只修长的手卡住，虽然没有用力，却也让他无法再靠近时子殊。 　　金发少年的目光骤然一厉，神色变得有些阴狠，再看清那人俊美的面容之后，心中顿时杀机更盛。 　　又是这个人 　　对于风湮，西尔维有印象，因为在之前时子殊与长风队员进行磨合战斗时，他就已经被召唤出过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风湮，从那时起，他就感到对方的身上有种令他厌恶的冰冷气质，而且他还注意到风湮看向子殊的目光与看着其他人时明显是不同的，这让他更加妒火中烧，极其想要把风湮的眼睛挖出来，直接碾在脚下狠狠踩烂。 　　但那时他没有动手，不单是因为风湮给了他很危险的感觉，令他有些忌惮，更关键的是子殊不让他动手，还说如果他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叫他出来，这让他一下子慌了，只好乖乖地按照子殊的话去做。 　　他愿意听子殊的话，他属于子殊，无论让他杀人甚至让他灰飞烟灭他都愿意，可唯有一点，就是他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敢阻止他和子殊亲近的人都要死，尤其是这个人，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不过要先求得子殊的同意，如果子殊不高兴，可能会不理他的 　　西尔维碧绿的瞳眸划过一丝血红的光，转眼却换上一副可怜的神色，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衬得他?i丽的容貌更惹人怜爱。 　　“子殊” 　　他挣开风湮的手，嗓音发颤，神色委屈地趴在时子殊身上，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你都看见了，是他先动手的，所以让我杀了他吧，求你了，让我杀了他好不好” 第29章 家庭录像 　　西尔维蹙起眉头,仰头看向时子殊，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的神色异常可怜。 　　他的容貌本就秀美纯真如天使，当他露出这样的姿态时，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忍拒绝他，满足他的一切心愿，最终被他引诱着堕入深渊,化作累累的白骨。 　　然而看到他这幅模样,时子殊却只是笑了笑，似乎将他当成了闹别扭的孩子,摸了摸他的金发“好了,西尔，不要闹了,帮我一点忙，去找找这里有没有其他的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也都见过的，好吗” 　　“子殊” 　　金发少年拉着他的衣角，眸光水光闪烁,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时子殊还是不为所动,笑道“是不是我要拜托你的事对你来说有些勉强呢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好了,我” 　　“我可以的,你别赶我走,我这就去” 　　西尔维打断他的话，急切地辩白着，立刻转身就要离开。他眼梢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但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些难过。 　　自从他离开公馆之后，就一直在那枚红宝石耳坠中沉睡，但在沉睡中，他也拥有着朦胧的意识，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甚至还能隐隐地听到时子殊的声音，永远是那般温柔而动人。 　　这道声音就如黑暗中洒下的一束光，悄然将他唤醒，他极力想要睁开眼睛，舒展四肢，亲自去看、去触摸、去感知这个令他在长眠中也依旧魂牵梦绕的人。 　　他是那么地想要见到子殊，可是对于子殊而言，与他见面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对他的请求也视若无睹他知道现在要杀掉这个人或许会给子殊带来麻烦，但至少、至少也应该安慰他一下不是吗为什么都不肯和他再多说几句话呢 　　难道子殊生气了 　　西尔维紧咬下唇，表情委屈极了，然而当他与风湮擦肩而过时，那些可怜之色却瞬间褪去，眼梢明明还沾着泪水，目光却极为幽暗阴狠，仿佛软体动物缓缓爬过皮肤的表层，留下稠腻冰凉的粘液。 　　他对时子殊有多柔情蜜意，也就有多憎恶风湮。 　　一定就是因为这个人，子殊才会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他。就算现在不行，但早晚有一天他绝对要杀了他，而且不能只是简单地杀死，他必须要让这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他完全没有放弃想要杀掉风湮的念头，反倒还越来越强烈就算子殊不让他杀，那就先瞒着他好了，就算事后子殊会生气，但也没什么办法了 　　西尔维笑容甜美，看向风湮的目光愈发不善。但下一刻，他唇边的微笑骤然一僵，明明早已死去，他却仍然感到浑身升起了一股凉意。 　　因为风湮正在与他对视。 　　他的神色犹如落雪，清冷幽寂，但那双漆黑的瞳眸却是深邃的黑暗海洋，压迫感如海潮般铺天盖地般卷来，只是这一眼，就让西尔维不寒而栗。 　　该死 　　金发少年的眼底泛起浓郁的血红色，手指攥得发白。风湮给了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令他几乎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杀意，因为只有彻底除掉风湮，他才能够安心下来。 　　“怎么了，西尔” 　　就在西尔维即将失控之际，时子殊走了过来，对他血红的双眸视若无睹，笑着轻抚他苍白的脸颊“抱歉，刚才我惹你不开心了你不要生气，帮帮我好吗” 　　说着，他轻轻吻了吻西尔维的脸。 　　西尔维一下子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眼底的血色渐渐褪去，双唇微张，怔怔地看了时子殊好一会，待到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红透了，抬手慌乱地捂住自己被亲到的地方，声音也有点发颤，完全是一副纯情少年的模样“子、子殊，你怎么” 　　“所以可以帮我找人吗，西尔”时子殊柔声问。 　　“我这就去、这就去” 　　西尔维喃喃地说着，眸中流光溢彩，漂亮的脸染着激动的红晕，高兴到几乎想要哭出来。 　　子殊居然亲了他，真的亲了他果然子殊最喜欢的还是他，他也最喜欢子殊了 　　他的身影瞬间没入镜子之后，替时子殊找人去了，离开时背影都有点飘飘然的。时子殊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正心想着自己低估了西尔维喜欢他的程度，却忽然感觉到手腕被一只手拉了过去，随后有什么东西喷在了手上。 　　时子殊低头看了看，喷的是治疗的药剂，刚才指腹上被自己咬破的伤口迅速愈合了，而抓着他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皮肤白皙而薄，所以骨节格外分明，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拥有着这样好看的手，本人的长相自然也不会很差，甚至不如说俊美得超乎预想，尤其是那双眼睛，总会让人联想到清幽的夜色，当眼瞳中掠过流光时，就是浮动着无数星辰的夜空，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 　　而这片夜空里正映满了他的身影。 　　时子殊与他对视几秒，随后垂下眼睛，没有说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对方并未如他所愿，反倒多用了几分力气，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队长”时子殊说道，“谢谢你治愈了我的伤，不过只是小伤而已，不用管也行。现在已经治好了，所以” 　　“别让恶灵随意靠近你。” 　　风湮终于缓缓将他的手放开，说道“也不要随便做出那种举动。” 　　“这只是我驯服他的方式。”时子殊唇角微翘，“让队长感觉到不舒服吗但很抱歉，这是必要的手段，我想我不会改变的。” 　　“不准。” 　　风湮目光微暗，忽然抽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着时子殊的唇瓣，随后越来越用力，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帕传了过来。 　　“既然你叫我队长，我就有权干预你的某些行为。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我知道了。” 　　时子殊推开他的手，收敛了笑意，淡淡地说着“多谢队长的关心，今后我会注意的。” 　　风湮神情微冷，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压抑。 　　所以他就不想和风湮独处。 　　时子殊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奈地想着。 　　他不想再提升风湮的好感值，就必然会有这样的局面，这是第一次，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不过就算他故意亲吻西尔维，又对风湮这么冷淡，风湮对他的好感度却还是没掉下来，难道还要用更激烈的方式吗但他又顾忌会过犹不及，毕竟让风湮讨厌他也不行。 　　还真是有点麻烦。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时子殊在心中倒数着召唤西尔维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六分钟，但好在此时西尔维已经穿过镜子回来了。 　　金发少年一见面就想扑到时子殊身上，不过才刚刚答应过风湮，时子殊到底还是收敛了些，没让西尔维在他身上乱蹭，而且对待西尔维，就不能完全满足他的愿望，只有吊着他才会让他更加听话。 　　西尔维露出了失落之色，却怕又惹时子殊生气，还是乖乖地汇报自己的发现“我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我在这个空间的最中央发现了一个人，他被裹在像是茧一样的透明液体里，旁边还放着奇怪的东西。” 　　“他长的什么样子穿着像我这样的衣服吗”时子殊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 　　“是，就是这样的衣服。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和这个空间相连的东西，所以这个地方，”西尔维转了转眼睛，“应该就是他创造的精神异空间。” 　　“异空间” 　　时子殊闻言沉吟了一下。怪不得疗养中心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地方，如果是异空间的话就可以解释了，看来琼不但正在恢复着记忆，就连能力也在逐渐恢复，明明最初见到他时他几乎就是个普通人，但现在他甚至能像是西尔维一样，创造出精神空间。 　　“他在什么地方” 　　风湮沉声问道，西尔维阴冷地看着他，本不想回答，但时子殊也在问，他最终还是说道“跟我来。” 　　风湮和时子殊跟在西尔维身后，西尔维对这里的路仿佛非常熟悉，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他们在迷宫中穿行，很快就来到了迷宫的中央。 　　从出口中走出，是一片布满了无数晶体的开阔之地，到处都是如水晶般的透明晶体，闪烁着点点光芒，最中间的地方正如西尔维所说的，纤瘦的黑发少年抱着膝盖蜷缩在一个大大的茧里，闭着双眼，黑发和衣角在液体中漂浮着，仿佛陷入了沉睡。 　　在茧的旁边，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生活在百年前的西尔维没有见过电脑，所以就说它是很奇怪的东西。 　　“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 　　西尔维难过不已，走到时子殊身边，拽住他的衣摆说道“子殊，我等着你，你要记得叫我出来。” 　　“当然。” 　　时子殊含笑点头，西尔维不舍地看着他，忽然面色一红，俯身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声说道“这是我应得的奖励。” 　　随后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红宝石耳坠微光闪烁，系统提示已经到达召唤的时间。 　　风湮目光一沉，薄唇紧抿，又要去擦拭时子殊的脸，时子殊后退几步，自己抬手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然后拿出u盘说道“完成任务要紧，队长，先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风湮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过了片刻，他闭了闭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变得平静无波，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时子殊点了点头。 　　时子殊弯腰将电脑打开，又起身打量着茧中的琼，说道“他看上去没什么事，既然这里是属于他的空间，这或许是对他自身的一种保护。” 　　风湮一抬手，发出一道微小的风刃，但这股能量没入茧中后就犹如陷入泥淖一般，没有产生任何反应，他张开整个手掌，加强了能力，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流吹拂起来，水液般的茧晃了晃，却依旧稳固，没有丝毫要裂开的迹象。 　　电脑被打开后，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程序，时子殊将u盘插入接口，轻点触摸板其打开，屏幕一瞬间卡了一下，接着海量的文件从一排接一排地在屏幕上蹦了出来。 　　如果必须一一看过来，将会是极大的工程量，不过当时子殊点开其中一个时，却显示文件已经损坏，无法打开，他一连试过几个都是如此，最后只有几个视频才可以被打开。 　　于是他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这个视频的编号为1号，名称叫“童年”。 　　这是男子用于威胁洛伦的罪证，但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的画面并不是密谋着杀戮的会议，也不是血腥的试验现场，又或者是一切能够让人联想到犯罪的场面，而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 　　镜头有些不稳，是用手持的摄像机拍摄的，小男孩容貌非常可爱，一头卷卷的黑发，湖绿色的大眼睛光芒闪烁，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领子前系着红色的蝴蝶结，就像是个小王子，正面对镜头灿烂地微笑着。 　　是琼。 　　时子殊一眼就认出了男孩的身份。 　　“琼，来面对镜头打个招呼吧。”画面之外，一道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好的，妈妈” 　　年幼的琼认真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的名字是琼柯亚迪斯，今年六岁了。我的爸爸是一名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今天我第一次来到了他所在的精神医学研究所，参观他平时到底是怎样工作的。” 　　镜头拉远焦距，往琼的身后照了照。他们现在正在一个漂亮的庭院中，不远处是一栋纯白色的现代建筑物，门口来来往往地进出着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 　　琼转过身，皮鞋“哒哒”地响着，向着那栋建筑物跑去。 　　手持dv的女子快步跟上，其他工作人员应该知道他们两个要来，看到他们，都给予了充满善意的微笑，有些人还给琼塞了不少糖果，琼都欢呼着收下了“谢谢我最喜欢吃糖了” 　　琼一路东跑西转，终于来到他父亲所在的实验室。儒雅的男子坐在桌前，推了推眼镜，正在拿着一沓厚厚的实验结果比对着数据，十分专注，直到琼拼命地摇着他的衣摆，他才抬起头来，惊喜不已地说道“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是啊，琼太想过来了，所以现在就领他来了。”女子笑道，“没有打扰你吧” 　　“怎么会。” 　　洛伦也笑了，将小小的男孩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和地问道“你想做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琼的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实验室的一角说，“我想去那里看看。” 　　“好啊。”洛伦将儿子抱了起来，“你随意看。” 　　女子很配合地将dv移动过去，照着这对父子的背影。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试管，是用来盛放化学药剂的，做实验时会用到。” 　　“那这个东西呢” 　　“是显微镜，可以看到非常小的东西，包括微生物和细胞也是可以的哦。” 　　“哇太神奇了那这个呢看着好像是肉片啊，薄薄的粉粉的，可以吃吗” 　　“当然不可以，这是人类的大脑切片，是我们用来做研究的。” 　　“大脑切片就是把大脑切成一片一片的吗” 　　见洛伦点头，男孩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露出了非常害怕的表情。洛伦忍俊不禁，将他抱到一边摸摸他的头，女子也在温声安慰着被吓到了的男孩。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时子殊静静地看了一会，目光又移到茧中的少年身上。茧中的琼仿佛处在睡梦中，做梦梦见了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喃喃细语，眼角泛红，流淌出了眼泪，随即融入了水液中。 　　这时在屏幕中，实验室走进一批人，似乎是洛伦的同事，他们将洛伦父子二人围住，给琼塞了不少礼物，笑着和他们说话。 　　“今天终于见到洛伦教授的儿子了。”同事们欣羡不已，“早就听说教授的孩子是个天才，现在已经学习完小学课程了” 　　“对，正在学习初中的知识，另外还在学习两门外国语。”洛伦笑道，“不过也不是我们逼他学的，是他自己想学，我倒是很惊讶他会这么努力。” 　　“毕竟是教授的孩子，您本人就是个天才，看来琼也不会输给您。”一人俯身逗弄着琼，“你这么厉害，将来想做什么呀” 　　“当然是和爸爸一样，成为一名科学家”琼的脸红扑扑的，兴奋地道，“我要和他一样，研究精神医学” 　　“真是有志气的孩子” 　　在众人的笑声中，这段录像结束了。风湮和时子殊都没说话，而是点开了2号录像，这段录像的名字叫“毕业典礼”。 　　2号录像仍是用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地点是在一座礼堂中。礼堂里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甚至有很多人站着，但拍摄的人坐得非常靠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礼台。 　　人群里有年轻的学生，穿着学士服，也有不少成年人，基本都是学生的父母这是毕业典礼的现场。 　　坐在拍摄者前排的男人回过头来，和后方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拍摄者身上，有点惊讶地说“哦，您看上去可真年轻您不是孩子的父亲吧难道是哥哥” 　　“是父亲。” 　　拍摄者开口，是洛伦的声音，只听他含笑说道“只不过我的孩子比较小罢了。” 　　“孩子小”男人怔了怔，随即睁大眼睛，“您难道就是琼柯亚迪斯的父亲那个十二岁的天才医学生的父亲” 　　“天才不敢当，不过我的确是琼的父亲。” 　　“您真是太厉害了请问您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的”男人非常激动，“要是我的孩子能有您儿子的一半、不，十分之一厉害，那就你拉着我干什么” 　　男人不满地瞪着身边的女人，扯回自己的衣角。女人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道“别说了你没看出来他是精神医学研究所出事的那个人吗就是传闻中参与他试验的志愿者全都死掉的那个，现在还在打官司呢” 　　“原来是他。” 　　男人神色微变，立刻扭过头去，不再和洛伦说话。其他人偷偷打量着洛伦，目光或多或少有些异样。 　　洛伦没有拍摄自己，所以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典礼开始，很快毕业生上台演讲，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正是穿着学士服的琼。 　　比起上一个视频，琼已经长大了很多，眉眼秀丽，面色平淡，气质十分冰冷，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完全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孩童，更接近于之后时子殊二人在别墅中所见到的甚为冷血的他。 　　他按部就班地发表着演讲，声音很冷，听着他的演讲，就仿佛置身在冰窖里，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礼堂很快变得死寂一片，就连台上坐着的校长和教授们都有些表情发僵，神色古怪地看着演讲的琼。 　　典礼结束后，举着摄像机的洛伦找到了琼，父子二人并排走着，却没有拍到琼的母亲，很显然这时她已经去世了。 　　“上午的庭审怎么样”沉默了片刻，琼淡淡问道，“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洛伦道，“检方依然没能拿出任何证据。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那就好。” 　　“不要再讲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情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恭喜你毕业，我的孩子。”洛伦将镜头对准琼的正脸，“来，笑一笑，倘若你母亲见到也会高兴的。” 　　琼静静地注视着镜头，唇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努力地想要笑出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很抱歉，我做不到。” 　　他垂下眼眸，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您也知道，父亲，自从母亲死后，我就没办法再” 　　“我明白，你不用勉强自己。” 　　洛伦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可笑的是，我还做着精神医学的研究，可是我却连你的精神创伤都治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的母亲，也无法保护你，无论是作为医学研究者、还是一名父亲，一名丈夫，我都是如此失败” 　　“您不必如此。” 　　琼抬起头，按住洛伦的肩膀，说道“您不是失败者我们会成功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他喃喃着，目光骤然变得危险起来，“无论是任何代价。” 第30章 505号 　　第二段录像也结束了。 　　从这段录像可以看出,洛伦一家自从女主人死后,就发生了某些变故，琼身为一个天才,却在情感上出现了某种缺失，并且开始和父亲洛伦进行非法的精神试验，第二段录像中，时间点正是洛伦即将被研究所开除的时间点。 　　他们进行试验的契机是什么难道是和琼的母亲有关 　　时子殊摩挲着下颌沉思着,却忽然听到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随后就是一个人在一边抽气一边叫道“疼死了这是把我往哪儿扔啊” 　　风湮和时子殊同时回头，就看到俞新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视线与他们对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队长，子殊,你们回来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时子殊打量着凭空出现的俞新。 　　“啊,是任务里。我也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不止是我,很多人都触发了，等我进入支线任务的时候,队伍里就只剩三个人了。” 　　俞新说着，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灰，只不过他的袖子上也有灰，所以越擦越脏,也不知他是去了什么地方,身上到处都脏兮兮的,仿佛刚从灰堆里爬出来一样。 　　时子殊见状，从商城里买了一条手帕，走过去帮俞新擦脸，俞新愣了愣，随后脸色猛然涨红，十分害羞地摆着手说道“没、没事，别弄脏你的手，我自己我靠” 　　一道风刃贴着他的耳朵“噌”地划过，割下几缕头发，吓得俞新“嗷”一嗓子叫出来，差点坐到了地上“队长，你是想要我死吗” 　　“只是在确定你不是幻觉形成的假象。”风湮将手收回来，淡淡地说着。 　　“当然不是幻觉我简直真得不能再真了，有我这么惨的幻象吗” 　　俞新欲哭无泪，但他是不敢和风湮叫板的，只能委屈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说着“其他人都不在还有这是”他的目光被茧中的琼吸引过去，“琼为什么他成这样了” 　　“对，其他人都没回来。至于琼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 　　时子殊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俞新听罢睁大眼睛，惊愕不已地道“我知道了，原来我看到的应该就是她，对，我可能看到了琼的母亲。”他指着电脑问，“里面有琼小时候的照片吗又或者是他母亲的照片” 　　“没有母亲的，只有琼。”时子殊将录像打开放给了俞新看。 　　“对，没错，就是这孩子，不过我都认不出来这是他” 　　俞新盯着电脑，喃喃自语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黯淡“我想我知道他产生精神创伤的原因，因为我在支线任务中遇见了小时候的他，还有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在一起恐怖袭击事件中丧生的。” 　　接着俞新讲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在他进入自己的支线任务前，最先消失不见的是风湮和时子殊。其他队员都很担心，以为是这个镜子迷宫里有什么蹊跷，便先按照标记好的原路退了出去。 　　好在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醒长风曾经购买过一项系统功能，假如有队员死亡，就会给剩余的队员发出系统消息，现在还没收到提醒，就说明失踪的人没有死亡，至少还能让他们安心一些。 　　然而退出之后，剩余的人还在陆续消失，所幸依旧没有死亡消息传来。这时他们才察觉到有可能是所有人相继触发了什么支线任务，再之后就是俞新进入了支线任务中。 　　他进入的地点是一家商场，和风湮两人一样，所有能力、商城、武器全部禁用，所获取的任务是从商场中逃出去。 　　一开始俞新并不知道这个任务的难点在哪里，毕竟这里真的就是一个完全普通正常的商场，来来往往的也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存在任何疑点。 　　俞新戒备地乘坐扶梯往下，但商场电源忽然被全部切断，大门和窗户也都被彻底锁死，商城陷入了昏暗之中，人群开始变得异常恐慌。 　　直到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一伙蒙面人端着枪闯进来，俞新才知道这里是被恐怖分子劫持了，虽然他迅速藏了起来，躲过了蒙面人的搜查，但下面有很多人被当成了人质，正抱作一团惊恐地哭泣着。 　　“接着任务又给了指示，让我杀掉至少三个恐怖分子。” 　　俞新的表情十分沉重“我想办法引开两个杀掉，又杀了控制室的两个，但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时候剩余的恐怖分子已经在商场倒了许多汽油他们根本没有想逃出去，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制造惨案。” 　　“后来你遇到了琼和他的母亲。”时子殊道。 　　“对，没错”俞新道，“当我察觉到商场着火时，火势已经蔓延得很厉害了。整座商场都在燃烧，然而大门和窗户都是全封闭的，根本无法灭火。当警方和消防终于破开门窗灭火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被烧死或窒息而死了，然后我就看到了琼和他母亲。” 　　那时俞新从控制室满身是血地出来，看到警方已经打开了门，便寻找着可以下去的路径。 　　屋里浓烟滚滚，他几乎都要窒息了，就在那时，他看到了一对母子被压在着了火的梁柱下，母亲死死撑住梁柱，男孩在她身下放声大哭，不停地叫着妈妈。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女子看到俞新，绝望地对他伸出了手，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求你救救他” 　　遇到这种情况的俞新没法见死不救，一个健步冲过去将男孩从她身下拉了出来，但浑身是火的女子却没有办法再救出来，“轰”的一声，梁柱彻底倒塌，她彻底被埋在了火焰中。 　　俞新咬紧牙关，抱着男孩一路狂奔，最后堪堪在大火彻底将商场吞噬之前逃了出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完成了任务，没过多久就返回了这里。 　　“我差点就被活活烧死了”想起那冲天的火焰，俞新仍心有余悸，“还险些被恐怖分子活活打死，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就已经被爆头了。” 　　“你还真是好心，没有认出那孩子是琼，却还在那种情况下把他救了出来。” 　　时子殊说道“也幸好你比较善良，因为或许你一旦选择袖手旁观，你就会死在那里正如咱们所见，琼顺利地长大了，所以在你的任务里，假如你放任男孩被火烧死，那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会身份互换，也就是说死掉的不是他，而是你。” 　　“居然是这样” 　　俞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到一阵后怕“这任务也太坑了吧，幸好我好人有好报” 　　时子殊笑着点了点头，风湮没说话，只是瞥了俞新一眼，俞新被他看得肩膀一垮，苦闷地道“队长，你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这不是好人有好报，而是傻人有傻福吗” 　　风湮眼睛都没抬“普通人不会认不出琼。” 　　“够了、够了。”俞新招架不住地摆手，“还是来看看怎么把琼从这玩意里弄出来吧” 　　时子殊尝试着用手指碰触包裹着琼的液体，表层又凉又滑，却又无比坚韧，根本无法剖开。 　　“火是一个线索。”他轻声说着，“琼的母亲葬身火海，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那些怪物也必须用火才能烧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这个茧是不是必须用火烧才能打开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啊”俞新露出恍然的神色，但又皱了皱眉，“可是如果万一不是用火，一不小心把琼烧死了该怎么办” 　　“就一定要救他出来” 　　风湮突然问。 　　“这当然的吧”俞新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任务可是让我们保护琼，虽然说琼可能和疗养中心的惨状有关联，但是” 　　“任务说的是保证琼不被鬼怪杀死，但并没有说，我们不能杀他。” 　　风湮的眸光沉了下来，看着茧中的少年“或许最终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要把他杀死。” 　　“不会吧”俞新表情错愕，“就算他也参与过试验，但他很可能也是受害者，这些怪物都是洛伦弄出来的，也许洛伦在死后化成恶灵就疯了，要弄死他儿子也说不” 　　他话音未落，包裹着琼的水液忽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动，里面的琼表情越发不安，微微张开嘴，似乎又在低声喃喃着什么。 　　水液的响声越来越大，产生许多泡沫，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四周原本透明的晶体迅速变为灰色，接着“嘭”地炸开一角，流出许多灰黑的液体，慢慢化形为之前的畸形怪物，一个个伸长手臂从液体里爬了出来。 　　“又来了”有了上次的教训，俞新反应很快，立刻抽出打火机，“咔嚓”一下摁下了开关，“快用火嗯哎怎么点不燃了我才刚从商城买来的” 　　风湮微微蹙眉，也迅速购买了点火物抛出去，但同样无法点燃。时子殊神色微沉，说道“不用试了，这里是琼创造的异空间，所以他大概是不会允许火焰被点燃的。” 　　“不是吧” 　　俞新脸色大变，之前他们一行人早就吃过这帮怪物的苦头，知道唯一杀死他们的办法就是用火，可是这回没有火了，这还怎么杀啊 　　“杀不了，”时子殊很冷静地说着，抱起电脑就向着镜子迷宫的入口跑去，“就只能先跑了。” 　　源源不断的怪物还在陆续从液体里爬出来，风湮在退出这里时蓦然抬手，在晶体空间内掀起了极为剧烈的风暴，强大的气流如同龙卷风一般在空间内肆虐着，撞在晶体上发出极为刺耳的声响。 　　这些坚硬的晶体堪比尖刀的风刃割裂得粉碎，黑色液体被吹得一干二净，阻止了更多怪物的出现，但相对的，那些被割裂成无数小块的怪物，每一个都成为了新的怪物，多得如同黑色的河流一般，呼啸着向时子殊三人猛地扑了过去。 　　而晶体中央的水茧依旧纹丝不动，琼静静地漂浮在其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看到山呼海啸般的怪物紧跟在后面追逐而来，俞新拔腿狂奔，面无人色地喊着“队长，你就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打碎那些晶体吗” 　　风湮没有理会他，在最前面带路。他的记忆力极好，竟然将只走过一遍的路线全部记了下来，很快领着时子殊和俞新走出了迷宫，“嘭”地将门关上了。 　　接着他又发出几道风刃，天花板的一角“轰”地塌陷下来，巨大的泥块掉落下来堆在了门前，那些怪物被堵在门后疯狂地挠着门，却没办法出来，还有另外一块也跟着掉下，“咚”的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俞新的脚边，硬生生地将大理石地板砸出了一个凹陷。 　　俞新“” 　　“有问题” 　　风湮声音平淡，问着。 　　俞新向旁边挪了一步，神色肃然道“谁敢有问题队长，不用你动手，我俞新第一个就收拾了他。” 　　时子殊见状不由觉得有点好笑，唇角微微上扬，风湮注意到他笑了，冷峻的神色稍显柔和了些许，接着时子殊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风湮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2。 　　“” 　　只是笑一笑都能增加好感 　　时子殊不动声色地收敛起笑意，说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怪物的源头就是琼，至于怪物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应该和他接受的精神改造有关。” 　　“不过把琼和怪物关在一起真的没关系吗” 　　俞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扭头看向被天花板堵住的屋门“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些怪物不受琼的控制，把琼杀了，我们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不会，队长的异能都无法影响到琼，那些怪物自然也不能打破那枚茧。” 　　时子殊说道“所以现在我们面临着几个问题第一，要找回所有的队员。” 　　“第二，琼是关键人物，放任他在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我们并不清楚到底是该把他带出来，还是把他杀死。” 　　“第三，我和队长的支线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想”他眯了眯眼睛，“我们的任务最后有可能会看到洛伦是怎么死的。” 　　“还是先把里面的怪物清理掉吧。”俞新道，“既然里面点不着火，那现在咱们出来了，应该就能点着了，然后把墙开个洞，将火扔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在商城买了个打火机，“啪”地按下开关，却没有如他预想中的点燃，立刻有些惊了“不是吧，这里也没法打火那该怎么回去找人啊” 　　“可能是受到了琼的影响，他的力量在逐渐恢复，甚至连空间之外也可以影响到。”时子殊道“现在想要点燃火焰，可能就需要什么特殊条件了。” 　　俞新愣了愣，收起了打火机“那” 　　“还有视频。”此时风湮说道，“还没看完。” 　　“对，或许里面有什么线索。” 　　时子殊点了点头“我记得还剩下三个视频没看，现在要看吗” 　　风湮点点头“都看完。” 　　“好。”时子殊从空间里拿出被他抢出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后播放了后面3至5号的视频。 　　这三个视频都很短，而且不同于前两个家庭录像，镜头摇晃得很剧烈，画面也相当模糊，显然是偷拍的。 　　3号录像叫“柯亚迪斯的别墅1”，视野最开始是黑的，可以听到一阵电钻的声音，过了片刻，拍摄者暗中调整了摄像机的位置，随后看到了景象洛伦和琼正在给一个病人做着颅脑手术。 　　而拍摄者能进入这里，身份可能是疗养中心的护士或医师。 　　病人处于昏迷状态，头骨的骨瓣已经被撬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大脑，琼和洛伦的手套上都沾着不少鲜血，画面比较血腥。 　　不过手术进行得似乎并不顺利，即使两人都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他们眉头紧锁，一旁给病人佩戴的心电监护仪波动剧烈，随即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后，所有线条骤然变成直线，数据归零，琼和洛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 　　沉默了片刻，琼先摘下了手套，然后拨下口罩，淡淡地说了句“失败了。你过来，”他对着拍摄者招了招手，“把他带出去。” 　　“好、好的，医生” 　　拍摄者是男性，声音很年轻，他被录在镜头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将尸体推了出去，而同时又有一个人被推了进来。他推着病床，走在阴森森的通道里，直到迎面撞上一个大汉，几乎是带着哭音道“我、我是来处理尸体的” 　　大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有说话，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背后的铁门。那人浑身战栗地推着车走进门后，里面是一个大型停尸间，摆着很多空病床，还有几具僵硬的尸体，最里面是两座焚化炉。 　　或许是拍摄者不愿意拍到自己处理尸体的画面，录像到这里就停了。时子殊点开下一段录像，给俞新解释了一下“那就是我和队长进入的停尸间。” 　　而且从录像的命名上看，这个停尸间就在别墅内部的某个位置。 　　接着是4号录像，“柯亚迪斯的别墅2”，偷录的人还是同一个。还是那间手术室，但这回接受手术的人却令人震惊是琼自己躺在了上面。 　　琼躺在手术床上，神情平静，目光扫过即将为他进行手术的洛伦，淡漠地说道“请放松，父亲，我看到您的手在抖。” 　　“琼”洛伦戴着口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你、你真的要” 　　“当然。”琼说道，“试验一直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是因为作为试验品的那些病人精神太脆弱，无法承受改造，但是我不一样，父亲，只要您没有出现失误，就一定会成功的，毕竟这是你我共同研究许久的方案，不会有失败，我向您保证。” 　　“我也向你保证，琼，一定会成功的。” 　　洛伦的手渐渐稳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么现在，准备麻醉。” 　　4号录像也就此结束，所记录的是琼接受试验改造时的事情。 　　时子殊又打开了最后一个视频，“琼柯亚迪斯的办公室”。 　　“嘭” 　　最先从视频中传出的是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镜头剧烈晃动一下，照到了窗台，一个玻璃花瓶裂得粉碎，花朵也被绞碎为粉末，留下遍地狼藉。 　　接着镜头慢慢移回来，可以看清楚这是个办公室。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一只手撑在实木的办公桌上，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另外一只手扶着前额，不知从哪里滴下了血珠。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坐了下来，拉开抽屉，拿出消毒用具和一支针管，卷起袖子给自己打了一针，可以看到，他的小臂上已经留下了不少针眼。 　　“柯、柯亚迪斯医生，”拍摄者声音颤抖，“您的力量已经很不稳定了，不能再加大药剂用量了，不然的话” 　　“不要告诉父亲。” 　　琼抬起头，露出苍白隽秀的面容，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我想你懂得自己该怎么做，对不对” 　　“我、我明白。其实我是来教授叫您过去，您现在” 　　“我这就过去。”琼站了起来，拿起刚才被他攥在手里的纸张，已经起了皱，又被他用力地缓缓抹平，夹到一本书里，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那人也不敢停留，跟在琼身后一起出了门。琼将屋门锁上，那人在旁边等着，镜头里录进了办公室的门牌号，是505。 　　录像结束。 　　“505号，也是琼最初出现的病房门牌号。”时子殊说着，“和他的办公室号码是一样的。” 　　“暗示得相当明显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把他放进书里的那张纸拿出来。可是他的办公室在哪儿”俞新抓了抓头发。 　　风湮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的地图，很快说道“在办公楼，疗养中心的西南侧。刚才的视频里，办公室的窗外是一片红色的枫叶林，只有西南侧才种植枫树，也只有办公楼才有可能看到。” 　　“啊哦。”俞新没想到风湮能这么快就想到办公室的所在，有点发愣地应了一下，“那现在就去吧希望那里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三人从疗养楼的大门走了出去。此刻的时间差不多是午夜，外面天色很黑，天上看不到月亮和星星，阴沉得厉害，路灯忽明忽暗，不时可以看到暗色的血迹、挂在椅子上和树上的残破尸体，比起灯火明亮的疗养楼里还要阴森很多。 　　疗养院占地非常大，一眼望去，在黑洞洞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到尽头，这样的氛围不由令人产生惧意，俞新有点提心吊胆的，生怕这黑夜中冒出点什么，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尽管他应该能够对付，但他就是忍不住会害 　　“啪。”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31章 照片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响遍整个树林。 　　其实俞新平时没这么胆小,但气氛使然,再加上他当时正专注地想着其他的事情,因此猛然有东西落在他肩膀上，而且还没任何征兆，他被吓得心脏猛一哆嗦,脸色也刷地白了。 　　但他身为长风队员的素质还在,就算被吓得头都要掉了,也还不忘掏出武器猛地把肩膀上的东西扫落下去，而后迅速转身瞄准，正要开枪的时候，他却猛地一愣,脸色乍红乍白地道“副队,怎么是你啊” 　　容貌清俊的青年举起双手,笑着后退一步，无辜地眨了眨浅棕色的眼睛,说道“抱歉,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害怕。” 　　“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一定是故意的”俞新露出了悲愤不已的神色,控诉道,“队长，你评评理，副队他”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了。因为从刚才起风湮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也对，就算他没察觉，但是队长不可能没察觉到，分明就是队长懒得理会，知道副队来了也根本没提醒他 　　“前辈，你没事吧” 　　只有容貌美丽的少年关切地看着他，微微颦眉，琉璃般的眼瞳里满是担忧，在冥冥夜色中仿佛闪闪发光，宛若跌入凡尘的天使一般，看上去既纯真又善良。 　　“我没事。”俞新眼圈一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谢谢、谢谢你，子殊，只有你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你真是个好人” 　　俞新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0。 　　“前辈没事就好。” 　　听到系统的提示，时子殊笑了笑他当然不打算把自己刚才同样注意到乔乐安来了的事情告诉俞新。 　　“你们怎么样”乔乐安收起了玩笑之心，认真地问道，“是进行了支线任务没错吧有什么发现吗” 　　时子殊和俞新三言两语把进行的任务都交代了，乔乐安听罢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所以现在就是要去办公楼寻找琼放在书中的东西。” 　　接着他又提到了自己的任务“我的任务时间点是洛伦柯亚迪斯第二次获得金胡桃奖的颁奖典礼上，几年前曾经状告他的志愿者家属无法接受这个杀人嫌疑犯得奖，因此在现场制造了很大的骚乱，而我的任务是” 　　他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金色奖杯，递给其他人看“在混乱中把洛伦的奖杯偷走。” 　　风湮伸手接过奖杯查看，时子殊也跟着看了看。这是个形状细长的金色奖杯，光滑的壁身上刻有胡桃的形状，底座的侧面刻有洛伦柯亚迪斯的名字，而底座下方还有一句话。 　　点燃希望之火。 　　又一次提到了“火”。时子殊目光一闪。 　　“不过只是拿到奖杯而已。”乔乐安道，“但现在我还并不知道奖杯的具体用途。” 　　风湮把奖杯收到了自己的空间中这种线索类的道具在确认之后就是所有队员通用的，谁都可以直接调取出来，所以无所谓放到谁那里。 　　算上乔乐安，他们现在有四人重新聚在了一起，但剩下的六名队员还不知所踪。直到他们进入办公楼，尚且还算平静，除了遍地的尸体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怪物在游荡。 　　进入办公楼后，比起明亮的疗养楼，这里没有接通电源，窗外也没有透进月光，光线十分黑暗，除了风湮的夜视能力极佳，视物上不存在问题外，其他三人都没有提升这项需要花费巨额积分的能力，所以不得不打着手电筒前行。 　　一路上还算平静，但快到五楼的时候，俞新拿着的手电筒忽然“滋”地响了一下，忽闪忽闪地熄灭了。 　　他甩了甩手电筒，有点诧异地说道“没电了” 　　“用我的吧。”乔乐安道，“我的是刚从商城买来的哎，我怎么感觉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暗了，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真变暗了。”俞新看到手电筒的亮度明显变暗了，有些忐忑地说着，“怎么回事啊” 　　“没有星光和月光，外面的路灯也现在熄灭了。”风湮瞥了一眼窗外，说道，“这里越来越黑了。” 　　时子殊目光一沉。在火焰无法点燃后，现在连光都快要消失了吗 　　“要尽快行动。” 　　风湮说了一句，几人加快脚步上了五楼，找到了505办公室。 　　乔乐安和俞新又多买了好几支手电筒一起照着，勉强照亮了办公室的内部。比起到处都喷溅着血迹的楼层，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十分整洁干净，宽大的办公桌后，是一个高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许多书籍。 　　风湮似乎极为擅长对路线和物品位置的记忆，没有丝毫犹豫，也无需再看一遍录像，他就极为准确地从书柜里拿出了夹着纸张的那本书，并且迅速将纸拿了出来。 　　时子殊三人上前一看，发现录像里照的并不太清楚，这其实不是纸，而是一张老照片，照片泛着黄色，而且皱皱巴巴的，两面都涂满了混乱的黑色线条和歪歪扭扭的字，所有的字无一例外，写的全部都是 　　我很后悔。 　　对不起。 　　这是琼自己写的 　　时子殊从风湮手中接过照片，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细细地看着。在胡乱涂抹的线条下，他隐隐看清了照片里的内容。 　　这是一张合照，照片的背景是研究所的那栋白色建筑，合影的大约有十几个人，都是在录像里出现过的，最中间站着的是年轻的洛伦夫妻，以及一个小男孩，夫妻二人共同牵着小男孩的双手，但男孩的脸已经被彻底划黑了。 　　“我很后悔” 　　突然，照片上的线条似乎动了起来，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飞动，接着照片开始发生了改变，明明没有火，它却如同被火焰烧着一般，迅速发黑萎缩，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对不起” 　　四周昏暗的光线不断变换，仿佛有许许多多的黑影在晃动，在这些黑影之中，远远地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在说着“我很后悔” 　　“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许下那样的心愿就好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时子殊攥紧几乎要化为灰烬的照片，抬头向四处看去。他独自被笼罩在团团黑影中，看不到其他三个人的存在。那个声音微弱而缓慢，却依旧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仿佛是永远不会消散的魔音，将人卷入黑暗的漩涡里。 　　那些黑影的逐渐有了形状，继而有了声音和色彩，是人形。 　　他们的身影都十分虚幻，是半透明的，在时子殊身边不停地往来穿梭着，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在他们的最中间，是一个苍白而瘦弱的少年，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翠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彩。 　　就像是那些人影没有理会时子殊一样，少年也任由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明明坐在人群的中央，但他却是最为沉默而死寂的，似乎随时都会因孤独而死去。 　　“琼。” 　　相隔着如潮的人影，时子殊站在原地，低声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与时子殊对上了目光。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又重新低下头，任由烟雾般的人潮将他淹没在其中。 　　光芒彻底消失了。 　　但在陷入黑暗的一刹那之后，时子殊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接着便重新有了光亮。 　　是比刚才要强得多的光线。时子殊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刺痛，却不敢闭眼，而是立刻看向抓住他的人，好在并不是什么敌人，而是风湮。 　　不过时子殊也不想让风湮继续抓着他，就往外挣开自己的手，风湮放开了他，沉默片刻，简单解释了一句“看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所以抓住了你。” 　　“谢谢。” 　　时子殊点点头，忍耐着光线对于眼睛的刺激打量四周，发现乔乐安和俞新不在，他们又回到了洛伦的别墅，也就是支线任务之中。 　　他们之前在走廊里拿到了u盘，而洛伦父子在短短十几秒内就不知所踪。这一次系统的提示来得很快，给他们发布了第三阶段的任务，也就是最后一阶段的任务。 　　支线任务父与子。继续进行。 　　开启最终阶段。 　　最终阶段商城禁用取得火源。 　　阶段奖励积分3000点。经验5000点。 　　最终奖励自由属性点数5点。主线任务所获取积分和经验以两倍计算。 　　时限30分钟以支线任务内的时间流速计算 　　任务剩余时间29分40秒 　　看到系统面板上的任务，时子殊皱了皱眉。 　　要取得的火源很显然就是为了烧掉异空间里的怪物，只是火该怎么找，找到之后又该如何带回疗养中心没有任何提示，时间又只有30分钟，就显得格外紧迫。 　　他想了想，对风湮说道“要在这里找到火源，不知道是不是任何一种火都行。”如果什么火都可以，他们最方便的当然是在别墅里找到一个打火机，但这样又太过轻易，所以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两人取回了能力，所以不用再忌惮是否有监控或是怪物，直接在客厅里简单地搜寻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到打火机。 　　接着他们自然能联想到的是厨房的灶火，于是进入了厨房，但煤气灶并不能点燃。 　　不过看到了这种状况，时子殊反倒放心了些，这说明任务所要求的一定是特殊的火焰，这样的火焰再取得之后，一定可以带回去使用，可到底会是什么火 　　“焚尸炉。”风湮道，“如果焚尸炉还能使用，会产生火焰，可以试一试。” 　　“对。”时子殊点了点头，“那段有关手术室和停尸间的录像被命名为了柯亚迪斯的别墅，所以就一定存在于这栋别墅中。那个停尸间应该在地下，所以这里应该会有进入地下的通道。” 　　风湮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在录像里，停尸间的铁门上似乎有熊头的标志。优先找它。” 　　时子殊在看录像时确实没注意到有这样的标志，因为那画面是一闪而过的，他来不及细看。但风湮视力极佳，在这方面的记忆力又相当惊人，因此他相信风湮所说的话。 　　两人在一楼寻找了一遍，最终在一堵墙上找到了一个悬挂的熊头，正是风湮在录像里看到的，形状也和七把钥匙上的熊头钥匙一模一样。其他的屋门上并没有熊头标志，两人在摸索之后，发现了隐藏在花瓶下面的钥匙孔，插入钥匙后打开了嵌在墙中的暗门。 　　“嘭” 　　一条明亮的白色通道出现在暗门之后，但刚一打开暗门，风湮和时子殊就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发生了什么爆炸，甚至连地面都在震颤。 　　轰隆隆的响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通道震动不止，风湮皱了皱眉，立刻向下走去，时子殊跟在他的身后。 　　过了不久，他们先看到了录像里出现的手术室，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手术室的大门竟然被震得粉碎，琼痛苦的叫声从里面传来，随即被更大的轰鸣声掩盖过去。 　　经过敞开的大门时，时子殊向里面瞥了一眼，看到满地一片狼藉，地板出现了深深的裂痕，所有的物品几乎都被震碎，一滩鲜血在地上缓缓地流动着，琼抱着自己的头极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力量失去了控制，在房间中到处肆虐，摧毁着周遭的一切。 　　洛伦受了不轻的伤，整条袖子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被琼失控的力量所伤，大量的失血让他面色苍白，但他依然不肯放弃琼，用染满血液的手，颤动地拿起针管为琼注射抑制力量的药剂。 　　可药剂还未注射进去，针管便“嘭”地碎开了。洛伦见状脸色又白了几分，用力按着琼的肩膀，焦急地呼唤着“琼你醒醒，压制住你的力量，你这样是不行的” 　　“啊、疼好疼” 　　琼陷入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剧痛之中，对洛伦的话充耳不闻，“轰”的一声，天花板的一角出现了垮塌的迹象，他的力量越发的无法控制。 　　时子殊见状皱了皱眉，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跟风湮往更里面的停尸间跑去。 　　琼和洛伦已经自顾不暇，并没有注意到他和风湮，而且也没有其他阻碍，他们很顺利地看到了停尸间的铁门，铁门之前被守门人硬生生地破开，所以并没有锁着。 　　停尸间就是他们最初进入这个支线的地方，地上还散布着零星的血迹，是时子殊当时受伤时留下的。 　　因为琼暴走的力量，这里也变得十分混乱，装有滚轮的病床因震动到处窜动，两座金属材质的焚尸炉砰砰作响，灰烬被震得洒了出来，在屋内弥漫的到处都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风湮扳下焚尸炉的开关把手，炉壁渐渐被加热，逐渐泛起了红色，接着一股火焰猛地蹿了起来，但没过几秒，这股火焰竟然熄灭了，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需要放入燃烧物。 　　“燃烧物” 　　风湮微微蹙眉，随手脱掉自己的外套扔了进去，又再次按下开关，但火焰并没有再次燃烧起来，显然并不是什么物品都可以成为燃烧物。 　　燃烧物 　　时子殊沉思着，忽然想起在那片黑暗中，他看到那张老照片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变成了焦黑的一团。 　　于是他从空间里取出老照片，却发现照片竟变成了完全崭新的模样，颜色鲜亮，没有涂抹的污痕和褶皱的痕迹，上面每个人的笑脸都是如此清晰，被父母牵着手的男孩也笑得格外灿烂，翡翠绿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阴霾。 　　时子殊下意识地将照片翻转到了背面，背面还写着一句话。 　　致琼柯亚迪斯 　　祝愿你成为一名优秀的精神医学专家 　　落款是“精神医学第二研究所全体成员”。 　　时子殊沉吟片刻，决然地将照片扔进了焚尸炉。 　　正确的燃烧物。 　　焚尸炉的火焰“呼”地一下燃烧起来，火焰非常猛烈，透着古怪的血红色，并不是正常火焰应有的颜色，里面仿佛映出了晃动的影子，在风湮和时子殊的耳畔，隐隐传来了如同幻觉般的模糊声音。 　　琼，妈妈问你，今天你参观了爸爸的工作单位，有没有感觉很开心呀 　　开心我真的很开心，我以后也要像爸爸，还有各位叔叔阿姨那样厉害 　　我们的琼真厉害，妈妈要奖励你。那么未来的小科学家，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 　　唔那我可不可以去商场里的那家甜品店就是妈妈上次带我去的那家。 　　当然没有问题，妈妈周末就带你去，你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哦。 　　时子殊沉吟着。如果这段声音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莫非琼在照片上写了很多“我很后悔”和“对不起”，他所指的就是自己提议要去商场，却导致母亲惨死的事 　　风湮这时说道“点燃了火，问题是该如何把火带回去。” 　　时子殊想了想，又拿出了金胡桃奖的奖杯，却发现奖杯的模样也变了。上面刻着的胡桃变成了血红色，如同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大脑，底座淌出汩汩鲜血，时子殊将底座翻转过来，原本刻有的“点燃希望之火”也赫然变成了截然不同的血字 　　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 　　照片很快在焚尸炉中化为灰烬，地面忽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嘭”地一声，焚尸炉倒塌在地上，溅出的火星落在了奖杯里，但火星并没有熄灭，反倒越烧越旺，成为了一株腥红色的火苗，如若燃烧的鲜血。 　　取得火源。 　　请离开别墅。 　　任务剩余时间4分11秒。 　　任务还没有结束，看来必须要从别墅出去才算完成。 　　时子殊将奖杯放到空间里，说道“出去吧。” 　　风湮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停尸间，墙壁忽然出现了裂痕，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整面墙壁轰然破碎，向着时子殊与风湮两人倾轧下来。 　　“轰” 　　时子殊被风湮护在身下，一阵猛烈的疾风将坍塌的墙壁绞碎，化作了片片齑粉。 　　“嘭铛” 　　存放在焚尸炉旁的两个铁桶被坚硬的石块砸出大洞，里面流淌出了黏腻的液体，这些液体是用于焚烧尸体的油，碰到火星瞬间猛烈地燃烧起来，再加上空气中的粉尘，一下子窜起了冲天的火焰，迅速地扩散到整个停尸间。 　　“走” 　　风湮一把将时子殊拉起来，两人迅速跑出了停尸间。火焰蔓延得十分迅猛，转眼间浓郁的黑烟就已弥漫了整条通道。 　　路过手术室，时子殊又向里面瞥了一眼，却正好与琼的目光对上了。 　　琼眼中的光已经消失了，那抹翠绿已经凝结为暗色，黑暗而空洞。 　　他的表情也是空白的，整个人像是坏掉了一样，仿佛没有了任何感官，身上到处都溅满了鲜红的血迹，还有几滴顺着下颌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大片的血色浓郁得令人窒息。 　　洛伦的身体碎裂成一块一块的，就连头颅都四分五裂的，露出红白之物，只有那只断掉的手还在紧紧地抓着那支针剂，他到死都在想方设法地为琼抑制力量。 　　然而力量失控的琼却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火焰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手术室，甚至烧着了琼的衣摆，然而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火焰灼烧着他。 　　时子殊当即冲过去一把拉住琼他当然不会不管，就和俞新所经历的一样，琼最后没有死，但如果在这里见死不救，放任琼去死，说不定死的人反倒会是他们。 　　风湮用风刃将琼被烧着的衣服割断，三人一起逃离了别墅，很快的，整栋别墅已经被火海吞没，恰好合伙人的司机因为到了两个小时来接合伙人回去，看到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别墅，不由大惊失色，迅速拨打了火警电话。 　　被拉出来的琼缓缓地跌坐在地上，表情空白地愣了许久，忽然神色又开始变得十分痛苦，不停地呕血，皮肤也渗出了大片的血色，他的力量甚至开始破坏他自身的机体。 　　虽然商城被禁止使用，但之前完成的“击杀守门人”的隐藏任务发放了两瓶治疗药剂，时子殊喝了一瓶，还剩下一瓶，在风湮那里。 　　如果琼继续维持这种状态，恐怕很快就会死了，风湮上前，强行将药剂给琼灌下去，琼在痛苦地惨叫一声后不再吐血，而是彻底昏迷过去，失控的力量也停止了肆虐。 　　支线任务“父与子”最终阶段已完成。 第32章 心愿 　　最终阶段奖励结算。 　　经验5000点。顾子殊升至21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4点。风湮升至49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2点。 　　能力等级提升至6级,解锁附属能力死者复苏。 　　积分3000点。 　　支线任务“父与子”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96 　　支线任务奖励结算。 　　最终奖励自由属性点数5点。主线任务所获取积分和经验以两倍计算。 　　对于这个奖励，时子殊还是非常满意的。两倍的积分和经验姑且不论，自由属性点数在恐怖轮回中是极为珍贵的，后期如果想提升属性，每一点都需要海量的积分来购买，所以可见这5点自由属性点数有多么珍贵。 　　尽管这个连环支线任务难度很高，但比起这项奖励也就不算什么了。 　　拥有了9点自由属性点数，时子殊马上进行了一番分配。3点给了智力,1点体质，1点力量，精神和魅力各分配2点。 　　支线任务结束,燃烧的别墅和倒在地上的琼渐渐化为虚影，消失在时子殊的眼前。 　　黑暗再度降临,但时子殊并没有返回疗养中心,而是回到了那虚无的人影之中,又一次见到了抱膝而坐的琼。 　　琼的目光穿过徘徊的影子,落在了时子殊的身上,他的眼眸中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一眼看不到底，整个人也变得透明了几分,宛若一抹苍白的游魂,随时会从这个世界中消失。 　　“你都看到了。” 　　这一次,琼开口了。 　　“我，害死了我的母亲，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如同饮下了毒药一般，他的嗓音哑得厉害。 　　“可是在母亲死去以后，我失去了一切感情，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剩下一个可笑的执念想要再见到她、再听到她的声音、再让她拥抱我一次。” 　　“父亲过去的研究表明，如果人的精神力量强大到足以突破某种限制，甚至可以影响到现实，比如说让某样东西碎裂，又或是杀一个人甚至是，凝聚灵魂，让死去的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他的目光落在这黑暗中的无数人影之上。 　　“这些都是被我杀死的人。我杀了这么多人，可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我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我杀了父亲后，因为失控的力量昏迷过去，苏醒时已经住进了圣弗洛里。由于那场大火，没人知道父亲是被我杀死的，他们都觉得我很可怜。我养伤的期间，有时是清醒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疯疯癫癫的，记忆力和智力都出现了严重的退化。” 　　他缓缓伸出手，向着身边的人影抓去，但被他一碰，那些人影就像是青烟一样散了，在他的手心中留不下任何东西。 　　“在我清醒时，我会让他们给我注射大量的抑制药剂，感觉自己力量稳定时，我还会在自己身上做一些不影响力量稳定性的小试验，尽可能地将多年研究出的成果记录下来，不然在我完全疯掉或死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了。” 　　听到这里，时子殊想起了见到琼时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和针孔，他们当时以为医生们在他身上留下的，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琼自己造成的。 　　“尽管有抑制药剂，但我仍旧很害怕，有一天我的力量会失控最终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我父亲在研究所的同事们听说了我的事，前来圣弗洛看望我。那时我昏昏沉沉的，护士在帮我注射药剂，他们以为护士在虐待我，于是很愤怒地打碎了药剂。没有得到足够的压制，我的力量再次失控了。” 　　“这一次，被我毁掉的是我和父亲共同建立的圣弗洛。” 　　“所有的这一切” 　　琼伸出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尖开始变得和那些人影一样虚幻，浸染了恐怖的黑色。 　　“都被我全部毁灭了。” 　　所有的人影全部破灭了，只剩下琼和时子殊两人。琼的身形也变得越发透明，渐渐融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轻声地呢喃着。 　　“已经无法挽回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许下那个理想，会不会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琼，回来” 　　时子殊目光一冷，冲上去拽住琼的手臂，然而琼只是挣脱了他的手，在最终与黑暗彻底融合的那一刹那，他轻轻地推了一下时子殊的肩膀。 　　“子殊，我很感谢你。但是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吧。” 　　被他这样一推，时子殊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就要倒在地上，却被人一把扶住，稳稳地半抱在了怀里。 　　闻到那股清淡而熟悉的气息，时子殊无需抬头去看都知道是谁，他迅速直起身，脱离那人的怀抱，眼前昏暗的光线映出了俞新和乔乐安的脸，再借着光线看向四周，却发现他们现在不是在琼的办公室里，而是返回了办公楼的一楼。 　　“快跑” 　　此刻连俞新的表情都极为严肃，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和时子殊解释什么，风湮拽着时子殊的手腕往外跑，乔乐安用手电筒给几人照明。 　　时子殊还未站稳，就感到地面在剧烈地震动，震动的幅度甚至比停尸间还要猛烈得多，墙壁“咔”地开裂出又长又深的缝隙，天花板碎裂的瓦砾也砸了下来。 　　这里就像是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琼的力量又一次失控了，而且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凶猛，当他们跑出办公楼时，竟发现地面上全是裂缝，整个疗养中心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快回到琼那里。” 　　风湮如此说着，抓着时子殊的手跑在最前面。时子殊等级比其他人都低，如果让他自己跑，肯定要落后于其他人，所以风湮始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正在此时，一声“队长”从远处传来过来。风湮四人看向那边，发现竟然是剩下的六名队员打着手电筒一路狂奔过来，同时还在大声嚷着 　　“快跑后面那些东西追上来了” 　　轰隆隆的脚步随之传来，还伴随着恐怖的咆哮。俞新抓着光线已经极暗的手电筒往那边一照，虽然看不太清，但也差点吓尿了，那几个队员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怪物，根本数不清数量，张着血盆大口，如海潮般呼啸而来。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时子殊却越发冷静。他动作迅速地从空间中取出奖杯，血红色的火焰持久地在奖杯之中燃烧着，光芒明亮，仿佛可以点亮整片黑夜。 　　“吼” 　　怪物们看到火焰的光，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嘶吼，忌惮地盯着那火光片刻，却又齐齐地扑了过去，来势比方才还要更加凶猛。 　　时子殊迅速从商城购买了一盒火柴，用血色火焰点燃一根，扔进了怪物堆之中。 　　那血色火焰没入其中，仿佛沾染了极易燃烧的油脂一般，迅速变为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红色的火舌吞噬着无数怪物，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四周，在黑夜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极为恐怖。 　　“你居然能点着火” 　　其他几个队员终于死里逃生，得以片刻的喘息功夫，纷纷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喘气。他们不知时子殊的火来历特殊，目光极其诧异地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刚才都点不着火。” 　　“那是支线任务中得来的特殊火焰。” 　　乔乐安替时子殊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时子殊则在忙着分配新的自由属性点数那些怪物是被他点燃的，所以算作是他击杀，当即为他了海量的经验和积分，再加上支线任务完成后的双倍计算，他竟然一下子从21级蹿升至30级，获得了18点自由属性点数。 　　这下他和其他队员的等级差距缩小了很多，之后再应对各种任务时就会更加得心应手。 　　地面的震动还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队员们的手电筒传来“滋啦”的响声，随即全部熄灭。但怪物燃烧的光将这里映照得亮如白昼，几个队员听乔乐安讲了大致情况，匆匆休息过后便一起向着疗养楼赶去。 　　“你们在支线中的情况怎么样” 　　乔乐安边跑边问着几个队员。 　　“别提了我们的任务呕” 　　一个队员正说着，忽然弯下腰不停地干呕，其他人也露出了异常恶心的表情，面色很不好看，显然是段极其不好的回忆。 　　“我们的任务” 　　最后还是一个心理素质相对较好的队员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开口讲道。 　　“我们经历的是琼屠杀整个疗养中心的过程” 　　这六名队员的任务时间线是在风湮、时子殊两人的任务之后，是从别墅被大火烧毁、琼昏迷住进疗养中心治疗开始。 　　他们在任务中的身份是疗养中心的病人，住在隔壁病房，看到了琼的病情非常严重，他时而是清醒的，总是坐在桌前独自记录着一些东西，甚至面无表情地在自己身上进行试验，留下各种触目惊心的伤痕。 　　当他发疯的时候，又表现得像是天真无邪的孩童，表情鲜活、性格胆怯，经常躲在床下不让护士找到他，画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画。 　　洛伦的前同事前来探望琼，目睹当时意识不清的他被护士强行按着打针，满身遍布着伤痕，撕心裂肺地哭嚎着，都异常的震惊与愤怒，以为他遭受了虐待，便直接夺过针剂打碎。 　　而这正好是疗养中心储存的最后一批抑制药剂，新的药剂还没有送来。 　　这些护士都没有见过琼力量失控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些药剂到底起什么作用，因此药剂被打碎后，她们只是担心琼的病情会不稳，但也并没有过于焦虑，谁也没有想到，到了深夜时刻，这里将会沦为一片血腥地狱。 　　“就像是感染一样，从琼力量失控开始，许多人身上起了大量疱疹，继而化脓流出脓水，就连内脏也化为了红黄相间的水，连带着肉块一起被他们从嘴里吐出来” 　　那个队员说到这里时，都快要吐出来了“你们能想象吗，地面上到处都是被分解的人体组织和呕吐物，有很多人根本来不及逃跑，就化成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 　　“能不能挑重点说，别再让我回忆起那玩意了”另一个人扇了他脑袋一巴掌，表情十分崩溃。 　　“好、好还有的人就变成了我们在这里所见到的怪物，根本无法杀死，反倒越杀越多。我们想要用火烧死它们，却发现我们点不着火了。” 　　“接着我们就狼狈地在疗养中心四处逃窜，寻找着一样东西，也就是任务要求我们找到的，就是这个。” 　　队员将一瓶喷雾似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溶解剂，用于溶解一种像是胶状物的东西，我们逃跑时还用到了这东西，不然就会被困死在楼内了，因为当时的门窗上全是这种东西，用外力根本弄不破，只有这东西才能将胶状物融化掉。” 　　“这是用来融化保护琼的那层物质的吧”乔乐安接过喷雾，说道，“有了这个就好办了。” 　　“轰隆” 　　他正说着话，地面的震动忽然变得更加猛烈，震得几人身形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无数的裂缝一条接一条地裂开，有许多裂缝足有一臂粗细，里面黑洞洞的，蔓延的火光甚至照不到底部。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栋楼竟然在瞬间轰然垮塌，甚至整片地面都在下陷，转瞬间留下了一个极为巨大而黑暗的坑洞，到处都弥漫着厚厚的尘土。 　　“他还是不是人了” 　　目睹到琼的力量的惊人破坏力，俞新咽了咽口水，面无人色道“该不会整个中心都要被他弄塌了吧” 　　“如果再不阻止他，就真的很难讲了。”乔乐安皱着眉，语气十分严肃。 　　“必须杀了他。” 　　风湮说着，所有人在避开裂缝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疗养楼跑去，当他们赶到门口时，疗养楼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大量裂痕，距离塌陷已经岌岌可危，许多怪物从裂缝里爬了出来，不过时子殊很快将火点燃，把这些怪物全部燃烧殆尽了。 　　“你们留在外面辅助童妙，将这栋楼撑住，我和乔乐安进去。” 　　风湮对剩下的队员说道，队内唯一的女队员童妙所拥有的能力是保护与防御，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可以至少暂时支撑住一楼不会塌陷。 　　“我也去。” 　　时子殊毫不犹豫地说道。之前琼对他的好感度上升到99之后就迟迟没有升到100，因为之前的琼处在不清醒的状态，没有办法彻底攻陷。 　　然而现在不同，他已经了解了有关琼的一切事情，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有可能的机会，只要琼能苏醒过来，他就有把握将好感度提升到100。 　　之前的升级令他多出了一项附属能力，死者复苏，只要将鬼魂或是人类的好感度提升到100，即使必须杀死对方，那么在能力持有者亲手杀死对方后，在之后的每个世界也可以召唤出对方的亡灵，时限是3分钟，而亡灵可使用能力的强弱则取决于能力持有者的等级。 　　如果可以不用杀死琼，而是由他带走，就是最好的结局，但倘若必须杀掉琼，也要由他亲自动手才能在日后使用“死者复苏”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前提都是他要将好感度提升到100，琼的能力十分强大，所以他必须冒险一试。 　　“里面太危险了，你不要去，我和队长去就好。” 　　乔乐安不同意地摇摇头，时子殊说道“我的精神控制能力或许能帮忙安抚琼失控的力量，所以请让我试一试。” 　　虽然火焰作为道具是通用的，谁都可以取出，但他的精神控制能力却不是谁都有的，在此时就成了很好的理由。 　　“可是” 　　乔乐安还在犹豫，风湮却深深地看了时子殊一眼，说道“跟上。” 　　时子殊点点头，跟在风湮身后，乔乐安有些担心时子殊的安全，但他不会质疑风湮的决定，走在最后负责保护前面两人的安全。 　　三人进入疗养楼的内部，里面的墙壁开裂得十分厉害，甚至已经有柱子倒塌下来，拦住了去路，都被风湮用他的风系能力清除掉，随后割裂了堵住镜子迷宫的巨石，里面的怪物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不过都被时子殊直接用火清理掉了，他的等级也提升到了32级。 　　怪物很快烧灼成了灰烬，三人踏着满地的灰烬走进了迷宫。尽管这里也在震动，却还算坚固，镜子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痕，散发着幽暗的光，道路朦胧模糊，但三人还是很快找到那片晶体之地。 　　这里十分安静，原本透明的晶体被风湮割碎后落了一地碎片，全部化为了黑色，琼依旧漂浮在那个茧中，而茧的颜色此时也已经变得非常浑浊，里面充满了一丝丝黑色的液体。 　　乔乐安靠拢过去，将喷雾喷在茧上，茧开始缓慢地融化，浑浊的液体滴落在地上，散发着如同血一般的腥气。 　　茧越变越薄，风湮已经在手中凝聚出风刃，准备随时杀死琼，时子殊也在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少年。 　　忽然，琼睁开了眼睛。 　　他面色苍白，眼中没有丝毫光亮，像是黑暗而死寂的海底，冰冷得令人心惊。面对站在眼前的人，他没有任何反应，从茧液中脱离出来，便无力地倒在地上，仿佛已经死去。 　　风湮抬起指尖，轻轻对准了琼，但在这个时刻，时子殊拦住了他的动作，说道“再让我试试。” 　　时子殊踏过地上的粘液，俯下身蹲在琼的身边，没有在意他浑身湿漉漉的液体，扶起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琼。” 　　琼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幽暗的光线蓦然变得明亮起来，时子殊闭了闭眼睛，突然感到到怀中一轻，耳边传来了一个稚气的孩童声音，那个声音在说着 　　“我的名字是琼柯亚迪斯，今年六岁了。我的爸爸是一名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今天我第一次来到了他所在的精神医学研究所，参观他平时到底是怎样工作的。” 　　时子殊睁开双眼，美丽的庭院中花香弥漫，小小的男孩站在庭院中央，一脸认真地对着镜头介绍着自己，他的母亲半蹲下来，温婉的面容带着微笑，用dv为他拍摄着。 　　男孩自我介绍，转身跑向中间的白色建筑，路过的大人们看到他都忍俊不禁，蹲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将兜里的糖果塞给他，说道“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小朋友” 　　“谢谢我是琼，我来找我爸爸的。” 　　男孩接过糖果，乖乖地说着，女子跟在他身后，将这一切全部记录下来。时子殊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其他人擦肩而过，他们都看不到他，对于他的一切举动都没有任何反应。 　　温暖的日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映射进来，将男孩的背影渡上一抹金色。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时子殊的耳边所回荡的却是那个充满了绝望的声音。 　　对不起我很后悔 　　如果我，没有许下那样的心愿就好了 　　男孩走进一间实验室，找到了他的父亲，温文的男子将他抱在怀中，带领他参观实验室，直到男子的同事们走了进来，特别友善地与男孩交流着。 　　时子殊目光一沉，向着男孩走去。 　　“你这么厉害，将来想做什么呀” 　　男孩看了看抱着他的父亲，露出纯真的笑容，目光明亮地说道“当然是” 　　他的嘴忽然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男孩疑惑地睁大眼睛，看着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的时子殊，澄澈的绿眼睛里倒映着他妖冶的面容，但这一次时子殊并没有笑，而是将男孩从他父亲的怀中抱了起来，放在地上，蹲下来与他对视。 　　四周的人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男孩没有害怕，还是不解地看着时子殊，似乎对于他的举动感到很奇怪。 　　“不要说出来。” 　　时子殊抚摸着男孩的脸颊，神色沉静，一字一顿道。 　　“你只需要做个普通人。” 　　“然后，和你的父母平凡而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男孩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四周的一切如同玻璃一样破碎了，美丽的回忆仿佛昙花一现的幻象，是如此脆弱而短暂，在那之外，除去黑暗依旧是黑暗，留下的只有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无限蔓延的血色。 　　碎片褪去，时子殊回到了现实中，被唤醒的琼被他抱在怀里，也紧紧地抱着他，温热的眼泪染湿了他的脖颈。 　　“可惜已经太迟了。” 　　琼的手越收越紧，声音破碎不堪，极尽绝望“一切都太晚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所以我恳求你，子殊，求你” 　　琼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00。 　　“杀了我。” 第33章 梦 　　时子殊安抚着琼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 　　他不置可否,如此问道。 　　“我已经无法再控制我的力量，这里很快就会被我毁掉,只有杀了我才能停下来，之后你们便可以逃出去了。” 　　琼闭上眼睛，双唇毫无血色，十指紧紧抓着时子殊后背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地，我害死了所有爱着我的人，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但至少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 　　时子殊将他放开,抚摸着他苍白而冰冷的脸颊，说道“祝你能和你的父母重逢。” 　　“不。”琼缓缓摇头，“我希望他们再也不要遇见我。” 　　时子殊没有说话,接过风湮递给他的匕首，而后缓缓刺入了琼的心口。 　　鲜血自琼的胸膛渗了出来,他的身体倒在了时子殊的怀里,脸上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时子殊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做个好梦。” 　　琼柯亚迪斯死亡。 　　完成主线任务二探索真相。 　　完成主线任务三保护琼不被鬼怪杀死。 　　完成隐藏任务击杀琼柯亚迪斯。 　　隐藏任务奖励全部队员主线任务所获取的积分和经验以三倍计算。 　　离开疗养中心即可完成全部主线任务。 　　地面停止了震动,琼的身体也如同那张照片,仿佛被火焰灼烧着，迅速化为了灰烬。 　　“走吧。” 　　风湮转过身,乔乐安和时子殊跟在他身后,当他们走出这片晶体时,外面的镜子迷宫已经消失，变成了普通的杂物间，异空间也随着琼的死亡而消失了。 　　当他们走出疗养楼时，几个在外支撑危楼的队员们都已经相当吃力，见他们三个终于出来了，顿时都松了口气，待所有人离得稍远一些后就撤去了力量，疗养楼顿时轰然倒塌，化为了一片废墟。 　　唯一的女队员童妙擦拭掉额头上的汗，娇俏可爱的小脸早就变得灰扑扑的，看上去分外狼狈，喘着气说道“还好你们及时出来了，要是再晚一会，我就真的撑不住了。” 　　“我们都听到了系统的公告，说是琼已经死了。”俞新往里面看了看，小心翼翼问道，“他在里面” 　　“他化为灰烬消失了。”乔乐安道，“临死前他请求子殊杀了他，所以也不算很痛苦，或许他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总感觉有些”俞新的神色十分复杂，“我可是从火场里救过小时候的他，结果现在” 　　另一个队员不太赞同“他害死那么多人，以死赎罪是应该的，为什么要同情他” 　　“我知道”俞新嚷嚷一声，然后小声道，“但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想死亡对于他而言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乔乐安说着，拍了拍手，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好了，大家打起精神，快点离开这里。就算琼死了，这里被破坏的程度也太高了，非常危险，大家往外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脚下。” 　　“副队，你是把我们当成小孩了吗” 　　几个男队员哄笑一声，乔乐安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又完成了一个世界的任务，大家的心情都还算不错，俞新甚至试图引吭高歌一曲，不过因为太难听了，才唱了半句就被其他人狠狠揍了一顿，让他立刻闭嘴。 　　主线任务完成。 　　即将脱离轮回世界。 　　任务完成度100 　　主线任务奖励结算。 　　本世界任务经验与积分奖励以6倍计算。 　　经验36000点。升至37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10点。 　　积分36000点。 　　能力等级提升至7级。 　　恭喜您通关第二个世界，即将返回您的专属“轮回者个人空间”。 　　时子殊睁开双眼，回到了属于他的个人空间内，此刻正躺在床上。 　　他没有即刻起身，先打开了系统面板，再次分配自己的各项属性，之前连续升级的属性点他还没来得及分配，如今已经攒了16点之多。 　　分配之后，他的能力呈现出了这样的状态。 　　轮回者姓名顾子殊 　　性别男 　　年龄17 　　职业高中学生高二 　　等级37级 　　体质16点 　　力量13点 　　智力11点 　　精神23点 　　敏捷17点 　　容貌10点 　　魅力19点 　　37级平均值16点丨容貌5点 　　积分71000 　　天赋无 　　武器狩魔手枪40级、枪械精通 　　自由属性点数3点 　　能力惑精神控制类能力7级 　　附属能力携带、死者复苏 　　更多属性和能力待轮回者升级后解锁 　　经过第二个世界，他的等级提升甚至比第一个世界还要多，足足提升了20级，已经基本和长风的平均等级相持平。 　　各项能力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尤其是精神这一项已经远远超过了平均水准，之后再想要对其他人进行控制，就会更加容易。 　　只不过他的力量还是短板，之后要慢慢弥补，至少达到平均水准，还有就是智力比平均水准低了不少，看上去是挺不好看的。 　　但时子殊确实不怎么需要提升这一项，只要保证不和平均水准相差在6点以上就可以，因为相差过大，则会抑制他本身的思考能力。 　　最后就是照例留下3点自由属性点数备用。 　　另外这一次时子殊还得到了大量的积分，不过其实这些积分并不禁用。他先花费了3万积分将狩魔手枪提升到了45级，毕竟有枪械精通在，还是应该以手枪作为主要的武器。 　　之后他又花费了3万积分购买了初级抗毒体质、初级快速恢复体质和初级夜视能力，作为顶级轮回者，他知道这些都是最实用也是最基础的能力，是必须要提升的，所以不能吝惜自己的积分。 　　在生活方便，时子殊购买的物品很简单，只用了几百积分买了些衣服和日用品；又因为等级提升，他的个人空间可以扩升至两平方公里，但他并没有过多装饰，花费几百积分投放一些简单植被，又扩充出一个大湖，在里面投放了一些鱼就算完成了。 　　一口气花费掉了六万多积分，还剩下整整一万。时子殊最后购买了8000积分的药剂，还留下3000积分，算是备用。 　　第二个世界结束后，他可以操控的亡灵有两个，是西尔维和琼。 　　因为升到37级，在每个世界里，西尔维的召唤时间大幅度增长，是37分钟；琼每个世界固定只能只能召唤3分钟，而且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会受到限制，目前是74，不过当他到达50级之后，这个限制就会被解除。 　　处理完这些东西，时子殊去洗了个澡，洗完后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轮回者的个人空间是绝对安全的领域，也是可以唯一让他完全放松身心的地方，因此放松下来之后，他忽然感到十分疲惫，甚至都没有吃东西，便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梦到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但无论如何挣扎，他依旧没有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这些梦境无一例外，都是有关夏冰萤的。 　　最先梦见的，是夏冰萤回头看向他时的模样。 　　那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在五年之前，不过他们原本不在同一个队伍中。他比夏冰萤多经历过两个世界，但是他原本的队伍太弱，死伤过于惨重，因此他被分配到了一支全是新人的队伍里，这支队伍的其中一人就是夏冰萤。 　　第一次进入轮回的新人还没有资格进入轮回主厅，所以他们是在任务世界中相遇的，那场景并不浪漫，甚至相当恐怖那是在夜晚的乱葬岗中，荒草从累累白骨中生长出来，还散落着不少尸体和残肢。 　　其他人都在无助地尖叫哭喊，而这是他的第三个世界，因此他尚且还算镇定，他观察着四周，忽然发现还有一个人似乎比他还镇定，正背对着他们，不知在眺望何处。 　　看那人的背影，似乎是个年轻男人，身形高挑修长，但那时他最先注意的是那人的一头银发，在月光之下，闪烁着朦胧的光泽，如若流淌的白银一般，极为耀眼美丽。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年轻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大半张脸，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刻，他的心脏一阵猛缩，因为他以为这个年轻的银发男人是前来杀死他们的恶灵他的容貌太过完美，俊美得不似真人，月辉的映照令他苍白的肌肤甚至显出几分透明，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映出斑驳的光，如若碎冰漂浮的蔚蓝海洋，一眼望进去，就会目眩神迷，不自知地坠入深深的海底。 　　银发男人与他对视几秒，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主动走向他。他警觉地后退几步，银发男人见状停下了脚步，开口同他说话，嗓音温柔磁性，异常悦耳动人。 　　“别害怕，我不是鬼，我和你一样，都是被卷入恐怖轮回的人。” 　　他说。 　　“我叫夏冰萤，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冰萤。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等到两人熟悉后，便询问夏冰萤，他名字的来历是什么。 　　“源自夏虫不可以语冰。” 　　夏冰萤笑了笑，说着“似乎不是什么好寓意，我只能当作我姐姐是在提醒我不可以目光短浅，否则我只能是认为她觉得这名字好听所以就起了。” 　　“你姐姐不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了，我母亲难产而死，所以是姐姐为我取的名字。”夏冰萤道。 　　他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名字是父母在襁褓里塞的小纸条，给我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含义是什么。” 　　“特殊的孩子”夏冰萤说。 　　“不会那么美好。”他自嘲地笑笑，“如果真的觉得我很特别，又怎么会把我扔了。” 　　“经过磨炼才特别。”夏冰萤莞尔，伸手轻掐他脸颊上的软肉，“嗯现在就很特别了，你的脸特别的软。” 　　他拍掉对方作怪的手，说道“你也特别。你是特别的讨厌。” 　　夏冰萤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大家都很喜欢我，只有你才会这么说，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不过我也很喜欢你这点就是了。” 　　但转瞬之间，曾经的一切都成了破碎的泡影，那月光下的笑容被血色侵染，化作那一日挥之不去的梦魇。 　　利器瞬间穿透皮肉，血花喷溅出来，甚至连骨骼也一起砍断。他倒在地上，愕然地睁大眼睛看向夏冰萤。 　　永远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银发男人，在那一刹那身上染满了他的鲜血，海水般的蔚蓝瞳眸依旧那样明澈纯净，银色的睫毛微微垂下，注视着倒在血泊的他。 　　他的左腿被整条砍了下来，滚落到夏冰萤的脚边。 　　可那时他依旧相信着夏冰萤，以为对方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还极力地伸出手，想要坐起来拽住夏冰萤的衣角。 　　然后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右臂。 　　很痛，痛到几乎快要死去，可是在那时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话，甚至也无法叫出来。 　　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夏冰萤恢复理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出自夏冰萤自己的意愿。 　　直到夏冰萤说出了那句话。 　　“你知道吗，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银发男人站了起来，手中拎着滴血的斧头，鲜血将那俊美的眉眼衬出了几分妖冶之色，他微微张开双唇，以口形无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时、子、殊。” 　　时子殊霍然睁开双眼。 　　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震动着，他喘息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他伸出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着，将手机拿了过来，却因为浑身无力而摔到了地上。 　　他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到双手不再颤抖，才弯腰将手机捡了起来。 　　在开启个人空间后，每个轮回者都会拥有一部专属手机，功能和现实世界里的基本一致，是用来联络的，不过只限于在轮回主厅中使用，任务世界里是禁止使用的。 　　上一次他就已经和长风的全体队员交换过了号码，未接来电显示的是乔乐安打来的，但因为他没接电话，乔乐安又发了条短信，大致是告诉他已经到了会议要开始的时间，大家都在等他来，希望他看到信息后能马上来大厅集合。 　　时子殊看了一眼日期，他竟然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上午，睡的时间太长，又做了有关那样的噩梦，怪不得他现在感觉到十分头疼恶心。 　　不过已经迟到了，时子殊没有再耽误时间，立刻简单洗漱一下便开门走出了空间，来到了轮回主厅的东区。 　　东区是新人轮回者，即进入恐怖轮回时间在半年以内的轮回者所聚集的区域，人数有数百万之多，整个东区堪比一个大型城市，所以在主厅五个区域里也是最为热闹的。 　　东区十分庞大，他每次进入东区的入口都是在长风大厅的附近，走到长风大厅非常便捷，不过由于长风名气太大，普通轮回者都不敢接近，导致附近空荡荡的，所以令他每次进入时都显得十分显眼。 　　时子殊推门走进大厅，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摘下兜帽，露出歉意的表情说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只有几分钟。”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责怪他的意思，还冲他笑了笑，乔乐安起身迎他，却在注意到他的脸色后皱了皱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稍微有些不舒服，没关系。”时子殊笑道，“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服药，我喝点药就好了。”说着他从空间里拿出买好的药剂服下，身体的不适瞬间就被治愈了。 　　“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乔乐安摸了摸他的头发，重新回到座位上，笑着开口道“好了，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就召开我们惯例的总结会吧。”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时子殊“子殊是第一次参加，可能还不太明白，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每完成一个任务，我们都会对这一次进行总结，评价得失，总结做得好的地方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要将自己在能力、属性上的变化事无巨细地告知大家，方便大家互相了解队友们的能力，而后去战斗场进行磨合，只有知己知彼，我们才能圆满地完成下一次的任务。” 　　“我明白了。” 　　时子殊点点头，他还是比较赞同这样的总结会的，不过平心而论，极少会有队伍这么做。 　　因为在绝大多数队伍中，队员们不能做到这样彼此的绝对信任，别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能力告知给其他人，相反，他们还会极力隐藏自己的能力，生怕其他人将自己的底牌全部看穿。 　　可以说长风之所以这么强大，队员们自身坚实的凝聚力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这样没有任何芥蒂的信任，在全体轮回者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这也让他想起了 　　时子殊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之前他是这样全心信任夏冰萤的。 　　可惜他信任的结果就是被活生生地砍掉了四肢，变成人彘，最后又被砍掉头颅惨死。 　　长风的队员们都说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变动，轮到时子殊时，他也如实说了自己新获得了“死者复苏”的能力，以后可以召唤出琼，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之后用到时他们也都能看得见，现在他需要隐瞒的，只有他可以通过好感度操控轮回者罢了。 　　“说起来你也太厉害了，上个世界你又一口气提升了20级，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俞新如此感叹着，突然一拍大腿，说道“用不了多久，我估计也就下次任务做完，子殊就一定能进排行榜前百名了，到时候咱们队里就有三个前一百了当然了，我们几个也不差，做完这次任务，现在我们也都是前一千名了。” 　　恐怖轮回的轮回者有数百万之多，尽管这个排行榜只统计半年以内的新人，但能在前一千名，已经是顶尖高手，长风所有人都在一千名之内，综合实力已经到达了非常可怕的地步，甚至不少老牌队伍都无法与长风相比。 　　而且在结束这个世界后，风湮的等级已经有50级，在排行榜的位置上升到了第三位，乔乐安也上升到了十一位，现在的长风几乎已经是东区的第一强队。 　　“再过一阵子，我们还会更强的，绝对会比那个大脸队强一百倍。” 　　俞新愤愤不平地说着，还在怨念着上次的事情。 　　上次风湮为了测试时子殊的能力，便叫来了排名前百的驭鬼高手许青见，许青见曾申请过加入长风，但被风湮拒绝了，后来加入了老牌强队永生，因此被风湮叫来时，他心中怒火难平，不仅看不上时子殊，而且还在测试里故意刁难时子殊。 　　但时子殊赢了他之后，许青见竟然莫名变得很欣赏他，甚至还说长风没有前途，并邀请时子殊加入永生，自从这之后，俞新就特别讨厌许青见和永生，甚至还给永生起了个“大脸”的外号。 　　乔乐安笑道“是永生队，他们是前辈，不要乱叫至少在外面不要这么叫。” 　　“这我还是懂的，在外低调嘛。”俞新挤眉弄眼的，“那就不这么叫永生了，我就叫那货许大脸好了。” 　　其他人哄笑“论脸大，恐怕还是你的最大吧” 　　“好了。” 　　这时风湮站起来，俊美的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总结会到此结束，现在去战斗场训练。” 　　队员们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求饶道“队长，放过我们吧，才休息了不到一天啊” 　　风湮没说话，回过头，那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全部噤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心中却都在滴血。 　　风湮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时子殊身上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还不舒服，可以不用参加这次训练。” 　　“我可以的，没问题，谢谢队长。” 　　时子殊如此说着，风湮又看了他一会，微微颔首，先行离开大厅。他一走，其他人纷纷炸锅，乔乐安看他们上蹿下跳，也笑了笑，任由他们先抱怨一会，反正抱怨过后也还要继续训练。 　　“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俞新痛心疾首地对时子殊说“队长所说的训练才不是那么简单和上次跟你的磨合训练完全是两回事，我们平常的训练这时候的队长就是个魔鬼会让你觉得还不如去做任务来得更轻松” 　　时子殊笑“没关系，这是提升实力的宝贵机会，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训练。” 　　俞新目光悲怆，还是在替他惋惜着。这时唯一的女队员童妙则陷入了沉思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娇俏的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开口说道。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队长似乎有点偏心子殊呀” 第34章 邀约 　　听到童妙的话,其他队员一愣，匆匆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都很老实地摇摇头,说道“没有。” 　　“你们啊，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童妙说,“就像刚才，队长问子殊需不需要休息,他什么时候这样问过我们啊还有之前的任务，我们刚到疗养中心，子殊要换衣服,队长不由分说直接把他赶到屋子里了，不让我们看他换衣服。”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想起来了。” 　　俞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子殊刚来咱们队的时候，和许大脸去战斗场战斗，那时队长看得那个认真啊，目不转睛的，就连副队也说队长是一眼就相中子殊了” 　　另一个队员也恍然大悟“还有结束后队长还给子殊披他自己的衣服，当时我都惊了,以为队长被什么玩意给附体了虽然后来的训练告诉了我，队长还是那个队长。” 　　“哦哦,这么一说我也看见了,上次” 　　“队长该不会是对子殊” 　　“好了。” 　　乔乐安打断他们的话,说道“队长是走了，但子殊还在这里，而且即使他们都不在，你们也不该随便这样议论他们。” 　　几个男队员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童妙也就算了，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也兴致勃勃地说这种事，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说道“子殊，对不起啊” 　　“抱歉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童妙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说，“原谅我这回吧” 　　“没关系。” 　　时子殊笑了笑，不过他的确没想到，虽然他知道风湮对自己确实和对别人不一样，但竟然会如此明显，因为他之前没有和风湮相处过，所以他并不知道风湮对他做的一些事是他从不对别人做的。 　　到底该如何让风湮放弃他呢 　　他的眼底光芒流转。 　　如果说，他表现出喜欢别人的模样，风湮会作何反应呢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上，揉揉他的头发，他抬头看了一眼，是乔乐安。 　　“在想什么”俊雅的青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安抚着他，“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时子殊眸光一闪，笑着说“不会的，谢谢副队。” 　　“那走吧。”乔乐安莞尔，随手掏出几块巧克力糖递给他，“要吃吗” 　　“要吃要吃” 　　不过时子殊还没说话，一个队员就蹦?着过去要拿糖，乔乐安却收回了手，笑道“要吃自己买，这是给子殊的。” 　　“副队你偏心啊”这人说道，“队长先不说，你这真是赤裸裸的偏心吧” 　　“不可以吗”乔乐安笑了笑，竟然很大方地承认了。 　　“过分了” 　　“这就算过分吗”乔乐安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说道，“要是你们继续耽误时间，队长那里还会有更过分的等着你们。” 　　“” 　　其他队员听到这话，顿时脸都绿了，纷纷跟逃命似的冲出了大厅。乔乐安笑着对时子殊说道“我们也走吧。” 　　时子殊点头“好。” 　　训练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直到晚上才结束。在这一天内，除了午饭时间外，所有人几乎没有任何休息，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到了训练结束时，除了风湮和乔乐安外，其他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时子殊本来体质就比其他人差一截，最后也不得不坐下来休息，虽然风湮之前问他需不需要暂停一次训练，但真正开始之后，风湮对他也没有丝毫优待，他的强度完全不比其他人差。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乔乐安看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队员们，带着笑意说道“大家都辛苦了。” 　　风湮看了一眼手表，淡淡说道“明早九点，直接来这里集合，继续训练。” 　　“”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算了 　　“大家都起来吧，去吃晚饭，我请客。”乔乐安拍拍手，说道。 　　“不、不去了” 　　队员们趴在地上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我们要回去睡觉完了，起不了身，又要爬着回去了” 　　乔乐安好笑地摇摇头，哪能真让他们爬着回去，便走过去将他们一个个拽起来，让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时子殊也要回去，乔乐安却冲他眨眨眼，对他做口型，让他先等一会，等到把其他人送走之后，他这对时子殊说“我看你状态还行，还有力气吃饭吧之前就说好的，我单独请你吃一次饭，现在要去吗” 　　“既然是副队的一番心意，那我当然要去。”时子殊笑道。 　　“好，我已经提前订好了包间，可以随时过去，现在我们就” 　　“乔乐安。” 　　本已走到门口的风湮忽然折返回来，面无表情道“刚才没说，你在训练中有些问题。” 　　乔乐安愣了一下“有吗” 　　“有。”风湮脱下外套，目光骤然变得冰冷而锋利，“和我对练一场，我告诉你。” 　　“没问题，但是要不要换个时间现在我和子殊要去吃饭。”乔乐安道。 　　“就现在。”风湮不容质疑地说着，又看向时子殊，“时间比较长，你可以先回去。” 　　时子殊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谢谢队长，但没关系，我可以等。我还挺期待副队会请我吃什么。” 　　乔乐安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0。 　　“”风湮沉默了片刻，道，“随你。” 　　“谢谢，要辛苦你多等我一会了。” 　　乔乐安说了一句，转身和风湮笑着说道“队长，待会要手下留情啊。” 　　不过乔乐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风湮不但没有手下留情，相反的，这一次对练风湮下手比以往更狠，结束时乔乐安都快和别的队员一样，差点要站不起来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风湮走了之后，时子殊和乔乐安也往战斗场外面走。乔乐安的头发和衣服有点凌乱，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又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 　　时子殊笑笑，掏出块糖递给乔乐安“是慰问礼物。” 　　“好没诚意的礼物啊，这不是我送你的”虽然是在这么说，不过乔乐安还是笑着吃了。 　　“是吗” 　　时子殊垂下眼睫，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这是我很喜欢的东西，所以就想分享给副队。” 　　乔乐安微微一怔。 　　“那就谢谢你了，子殊。” 　　他抬手挡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低声说道“我也是挺喜欢的。” 　　时子殊低着头，轻轻勾起唇角。 　　现在还在战斗场中，所以他的能力还在起作用，可以看到乔乐安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60点。 　　只不过还是不够。 　　要更喜欢他才行啊。 　　两人穿过空间入口，到达了东区的另一端。这里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商业中心，非常繁华热闹，他们要去的餐厅就在这里。 　　一般来说，轮回者都会在系统商城可以购买现成的食物，因为速度很快而且价格低廉，味道也不差，但要想消费一些更高档次的，就会来到这里，因为这里都是人工服务有部分轮回者实力不济，实在过不下去，就会来这里给其他人服务，以此来赚取一些积分。 　　乔乐安已经订好了包间，两人就座之后点了些菜，因为是人工制作，所以时间会比较慢，不过两人都比较健谈，所以等待时并不会冷场，随意地聊着天。 　　不过乔乐安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专注，而是在想着其他一些东西。 　　他看着少年，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容貌肌肤雪白莹润，乌黑的碎发将线条衬得更为柔和，双唇似花瓣般娇嫩，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淡金色的眼瞳，当光影流动之时，会在眼底映出深浅不一的斑驳光芒，如同盛满了揉碎的日光，极为美丽动人。 　　在少年最初走入长风的大厅，摘下兜帽时，他自然被这般绝艳的容貌吸引住了目光，不过在那时，他也只是少年当作需要照顾的晚辈，并没有别的心思，直到在上个世界，少年被琼狠狠推开，在即将摔倒时被他扶住，少年在他怀中露出脆弱的表情时 　　在那一刻，他感到了自己产生了一瞬间的悸动。 　　而这份淡淡的悸动，又因为少年微笑着说自己送他的糖是他很喜欢的东西，而转化成了真实的心动。 　　他对他 　　“怎么了，副队” 　　似乎是注意到乔乐安有些出神，少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 　　乔乐安摇摇头，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手举起一半，他又将茶杯放下，露出了少见的犹豫之色，说道“你对队长，是怎么想的” 　　其实就像是队员们所说的那样，队长的那些举动他也同样察觉到了，而且几次三番他接近子殊时，多少都会被队长针对，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 　　队长或许是真的对子殊有好感那子殊呢，他对队长又是怎么想的 　　“队长吗”少年说，“当然是很可靠的人，实力也很强，我很佩服他。而且他面冷心热，其实他很在意我们，只不过他从来不说而已。” 　　“没有其他想法了吗”乔乐安微微攥紧茶杯，问着，“除了作为队长之外，只是针对他这个人，你又是怎么想的” 　　“他这个人我想一般最先注意的，应该他长得的确很帅吧。” 　　少年笑了笑“副队，为什么你要忽然问起这些，莫非是因为前辈们所说的话不过我觉得队长对我只是对新人的照顾，我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对他也不可能有那方面的感觉，所以请你放心吧。” 　　“是吗” 　　乔乐安听到他这样说，笑容有点复杂。让他放心的是，子殊对队长没有别的感情，然而他又信誓旦旦地说队长对他没有任何意思，这未免有点太迟钝了。 　　但既然子殊对队长没意思，那即便他做些什么，也不算第三者插足，而是公平竞争，对吧 　　“副队。” 　　就在此时，少年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乔乐安放下了心，含笑问着，但下一秒少年所说的话让他险些停止了心跳。 　　只见少年也同样在望着他，笑容纯净明澈，然而那双动人的眼睛却又似乎蕴含着脉脉情愫，似是无言的诱惑，唇角微翘，嗓音轻柔和缓地开口。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第35章 永生队长 　　子殊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瞬间,乔乐安愣住了。他的心跳在猛然停滞之后,竟一下快过一下，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送餐的服务人员敲门走了进来，为他们布菜,菜上齐后，乔乐安的思绪依旧有点混乱,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反问回去。 　　一旦问了,却得到了令他失望的答案,他又该怎么办 　　这顿饭乔乐安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问出口。 　　他暗中苦笑。 　　虽然他一向善于交际,可是在感情问题上,他真的毫无经验,甚至面对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都举棋不定的,实在是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他不问,少年也什么都没说，吃完之后，他起身戴上兜帽，打开了屋门，向外面走去“副队,我们回去吧” 　　“等等。” 　　眼看着少年就要离开,乔乐安露出一丝迫切之色,自他背后抓住了他的手腕“我” 　　“顾子殊,乔乐安”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乔乐安抬头一看，赤发的俊秀青年正微微蹙眉看着他们，银色的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将他的眉眼衬得更加锐利冰冷。 　　他的手按在隔壁的把手上，似乎才正要进去，看到两人都停了下来，他又确认了一遍，才说道“真是你们。” 　　“是青见啊。” 　　被打断了没说完的话，乔乐安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少年的手，神色早已如常，笑着和青年打着招呼“你也来这里吃晚饭吗和你的队友一起” 　　“和我队长。”许青见言简意赅地答道。 　　“是那位永生的队长”乔乐安有些意外，“他怎么来东区了” 　　乔乐安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轮回主厅整体呈环形，外环按照方位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内里的圆形区域是中区；其中东区无论实力高低，只要是进入恐怖轮回在半年之内的新人轮回者，就统统被分到东区，并且不能进入其他区域。 　　剩下的四个区域，轮回者依照实力高低被分布在其中，最强的就是中区。几乎所有顶级轮回者都住在中区，他们可以随便在几大区域里往来，而在实力较低的区域的轮回者则不能前往更高级的区域。 　　当然也不少有例外情况只要一个队伍的队长在某个区域，其他队员也就能进入那个区域。 　　就以永生为例，这是支大名鼎鼎的老牌强队，队长和永生的大厅都一定在最强的中区，而许青见作为东区新人，本来不可以进入中区，但有了队长的允许，他就也能进入中区，只不过其他三个区域还是不能进入。 　　不过这样的限制也不会持续多久，凭借许青见那么强的实力，只要时间一到半年，肯定也会被分到中区。 　　他们长风以后也会到中区，只不过他们所有人进入恐怖轮回的时间还不满两个月，所以进入中区还早得很，现在只能呆在新人聚集的东区。 　　虽然高等级的轮回者来到东区也是很常见的事，但是像永生队长这样级别的轮回者就极其少见了，甚至不要说东区，就算是在中区，恐怕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永生的队长。 　　许青见又道“来找人。”说着他皱着眉对时子殊说，“找的就是你。” 　　“前辈们要找我”时子殊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好看，眯了眯眼睛，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许青见或是永生的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我”许青见冷冷道，“我给了你我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不联络我” 　　时子殊道“很抱歉，可是我不记得我有收到过许前辈的联络方式。” 　　许青见一怔，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我明明让乔乐安转告给”他忽然醒悟，脸色难看地看向乔乐安，“你没告诉他” 　　乔乐安笑了笑“抱歉，之前太忙，不小心忘了，回去以后一定转告。” 　　“用不着。”许青见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的，“他就在这里，我自己告诉他。” 　　“下次吧。”乔乐安揽住时子殊的后背，轻轻地将他向外面推，“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记得告诉他的。” 　　“没有下次，就这次。你有事就走，顾子殊得留下。” 　　许青见拦住他们的去路，说道“我之前就说过，我要引荐顾子殊进永生，我是认真的。这次我的队长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听说了顾子殊的能力，很感兴趣，想来这里见见他。既然他正好在这里，也就不用去找他了。顾子殊，你留下，来和我见队长。” 　　“这样强买强卖恐怕不太好吧。”乔乐安笑容淡去，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你不觉得你这样一厢情愿的做法十分欠妥吗” 　　“我并没有要强迫他加入永生，只是让他见见我们队长，毕竟他是否能进入永生，决定权也不在我的手上。”许青见道，“但我想他必须拥有这次机会，永生比长风更强，也更适合他，他在永生才会更有前途。” 　　“子殊，你是怎么想的” 　　乔乐安放柔语气，对时子殊道“你要见永生的队长吗” 　　“谢谢许前辈的好意，但我很喜欢长风，暂时不会考虑别的队伍，所以抱着这种想法，我再与你的队长见面，恐怕会有失礼之处。” 　　时子殊摇摇头。虽然永生名气的确很大，甚至他在生前也曾听说过永生的名字，但他选择队伍的标准并不是看实力，否则整个恐怖轮回都没有哪支队伍能入得了他的眼。 　　许青见皱了皱眉“你” 　　“你也听到了他的决定。” 　　乔乐安微微一笑“替我们转告那位前辈，就说我们长风全体成员都很感谢他对子殊的欣赏，不过子殊是长风的一员，这一点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我们队长也不会同意他转队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之后见。” 　　“” 　　许青见面沉如水，薄唇紧抿，这时空荡荡的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清越明朗的少年声音也随之响起。 　　“站在那里的是青见吗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队长” 　　许青见霍然抬起了头。 　　“永生的队长” 　　乔乐安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来人，时子殊也跟着看了过去，对于永生队长其人，他只闻其名，不曾见过其人，刚才听声音，却和风湮一样，也是个不大的少年人。 　　来人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在灯光下露出真容，年岁果然不大，还是个半大少年，但容貌却出奇的俊美，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在光芒映照下如若完美无瑕的宝石，晶莹剔透，肤色白皙，利落的短发也是浅浅的亚麻色，穿着白衬衫，气质干净，笑容温暖，像是邻家的大男孩，纯净得令人怦然心动。 　　看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却袭上了时子殊的心头。他愕然地微睁双眸，瞬间明白过来这种熟悉感并非源自他本身，而是源自 　　顾子殊。 　　少年笑着和许青见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乔乐安和时子殊身上。尽管时子殊的脸被兜帽遮住一半，光线又昏暗，然而少年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愣住了，目露震惊之色，似乎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哥哥” 　　时子殊沉默着，没有回答。 　　“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少年按住时子殊的肩膀，神情激动，指尖都在颤抖，缓缓地摘掉了时子殊的兜帽，呆愣几秒钟，随后猛地将他抱在怀里，双臂紧收，力气大得让时子殊喘不过气来。 　　他声音哽咽，眼中噙满的泪水流了下来，沾湿了时子殊的肩头。 　　“真是你、真的是你，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我好想你” 　　时子殊被他抱着，沉默片刻，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顾盼。” 　　哥哥他们两个是兄弟 　　听到顾盼如此称呼时子殊，另外的两人都愣了愣，旋即许青见扬眉对乔乐安说道“我没有和队长提过顾子殊的名字，所以不知道他们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哼，看来顾子殊一定会转到永生了。” 　　乔乐安皱起眉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却看到那兄弟两人之间的温馨氛围瞬间破灭，时子殊一把将顾盼狠狠推开，面色极为冰冷，甚至浮现出厌恶之色，说道“别碰我。” 　　“哥哥” 　　被这样对待，原本十分高兴的顾盼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本就在落泪的双眸更是眼圈泛红，扑簌簌地掉下泪水。 　　他不敢再抱着时子殊，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衣角，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也会来这里，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我、我想要保护你” 　　时子殊神色冷漠，挥开了顾盼的手，转身就要离开“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需要你离我越远越好。” 　　“哥哥，你别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顾盼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求你了，你不要走，不要不理我” 　　“放手，顾盼。” 　　时子殊冷声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俊美的大男孩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极其沮丧地放开了哥哥的手，抱着膝盖蹲了下去，表情可怜得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副队，我们走吧。” 　　时子殊没有施舍给顾盼任何目光，和乔乐安这样说了一句，阴着脸色离开了。乔乐安对另两人点点头，匆匆说了句抱歉，就跟着时子殊一起离开了。 　　顾盼蹲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的背影，而他的哥哥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过了很久，他才擦了擦掉出来的眼泪，难过地对许青见说着“先回去吧。” 　　许青见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他本以队长和顾子殊是兄弟，让顾子殊进永生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却没想到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如此恶劣，顾子殊甚至都不愿意多看队长一眼。 　　但在懊恼之余，许青见也十分疑惑为什么这两兄弟的关系竟会如此之差。 　　他加入永生的时间不长，但通过这些天和顾盼的相处，他觉得这位队长是个性子开朗又温柔的人，而顾子殊的脾气应该也很不错，可为什么他却如此容不下自己的弟弟 　　“我不明白，”权衡片刻，许青见还是问了，“你们关系不好” 　　“嗯。”顾盼失落不已，低声应着，“我们的关系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不好，我很喜欢哥哥，可哥哥很讨厌我，因为” 第36章 蹊跷 　　“我讨厌顾盼,因为我们不是亲兄弟，甚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我继母带来的孩子,顾盼是她和她前夫生的，只是在她和我父亲结婚后,顾盼才改了姓,随我们家姓顾。” 　　出了餐厅,时子殊一边和乔乐安在步行街中走着，一边解释着“其实小时候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很讨厌他了。”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乔乐安知情知趣,自然不会追问,摸摸他的头发,嗓音温柔地说着，“你不需要回想那些令你不快的记忆。” 　　“所以副队大可放心,有顾盼在,我是不可能转队到永生的。” 　　时子殊收起沉重的神色,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乔乐安也笑了,“那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你调整一下心情。” 　　“好的。” 　　时子殊点点头,或许是因为顾盼的事情,乔乐安并未再延续之前的话题,只是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体贴地叮嘱他早点休息后便离开了。 　　虽然时子殊想利用乔乐安做挡箭牌，从而拒绝风湮，不过他也并不急于一时，风湮和乔乐安都不蠢，他的态度如果转变得太突然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现在他首先要面临的问题是顾子殊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弟弟，正好也是时候彻底整理顾子殊的记忆了。 　　回到个人空间之后，时子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开始回忆有关顾盼的事情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只知道顾子殊极为讨厌顾盼，却不知道具体的缘由。 　　顾子殊从小家境优渥，父亲是一家大企业的老板，母亲也是女强人，父母的婚姻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感情非常淡薄，对顾子殊也没有什么感情，导致顾子殊从小就缺乏亲情的关爱，变得有些内向自闭。 　　后来因为父母感情不和，在顾子殊刚上小学时他们就离婚了，顾子殊跟着父亲，而他的父亲很快就和自己的初恋情人结婚了，并成为了顾子殊的继母。 　　继母长相美丽，性格柔弱，之前也曾有过一段婚姻，还和前夫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后来的顾盼。 　　顾盼和顾子殊同岁，只小了三个月，他非常喜欢顾子殊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而顾子殊也一直很孤独，虽然不喜欢继母，却也很喜欢顾盼，两人感情很好，后来顾盼还转学到了顾子殊所在的学校，一下课两人就黏在一起，成天形影不离。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子殊在日后才变得越发憎恶顾盼。 　　顾子殊长相精致漂亮，又有点胆小怯懦，因此被同班的男孩当成女孩欺负，身上经常遍布着各种伤痕，除了顾盼以外，基本就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而顾盼学习成绩极为优秀，性格开朗阳光，又长得十分帅气，结交了许多朋友，转学之后没有多久便成为了年级众星拱月般的存在，甚至有时都没时间来找顾子殊，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在班级上被别人欺负过。 　　顾子殊本就敏感，两人间天差地别的际遇和顾盼无意的冷落都成为了缭绕在他心头的阴云，而回到家后，父亲和继母又只关注顾盼，却对他不是很伤心，更是让他难过不已。 　　每天晚上，顾子殊都会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偷偷地哭泣，甚至顾盼来敲门找他都不理会，因为这时的他已经开始讨厌顾盼了。 　　后来的家长会，父亲没时间来学校，只有继母一人来开会，但兄弟两人不在同一班级，继母分身乏术，就让家里的保姆给顾子殊开会。 　　那时顾子殊被同学反锁在偏僻的厕所隔间里，刚被清洁人员放出来，又因为被同学推倒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拿书包，却看到来给他开会的人是保姆，顿时心都凉了。 　　这时继母牵着顾盼的手，母子有说有笑地来到顾子殊的班级门口，顾子殊甚至还能听到继母在夸奖这次顾盼又考了年级第一名。 　　顾盼探进头来寻找哥哥的身影，原本兴高采烈的，却在看到顾子殊满身的狼狈和即将哭出来的表情时愣住了，随后焦急地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用你管，让开” 　　顾子殊狠狠地将书包扔在了顾盼的身上，不顾继母的阻拦，闷头冲出了学校，还险些遭遇了车祸。 　　从那天开始，顾子殊对顾盼和这个家的怨恨彻底爆发了，性格愈发阴沉孤僻，不论顾盼再如何后悔自己忽略了哥哥的感受，不断地跟他道歉，甚至不再和其他朋友来往，只关心着顾子殊一人，顾子殊也始终没有原谅他。 　　他恨顾盼，也恨他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曾经他也想做出改变，一度梦想成为一名军校生，而顾盼听说后，当即表示也要跟随哥哥的脚步报考军校生，还偷偷地跟着顾子殊一起去练习，可顾盼只练了一次，就比顾子殊苦练两个月的成绩还要好。 　　这样巨大的打击也彻底摧毁了顾子殊的梦想，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活在顾盼的阴影下，便越发的颓废沉沦，封闭自我。 　　但就在两年前，顾盼突然出国留学读书，继母跟过去陪读，他们走得相当匆忙，顾子殊那时正好在住院，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所以当他回到家时，看到家中的确没了那两人，心情犹如做梦一般，简直是他人生十五年中最快乐的时刻。 　　他丝毫不怪父亲偏心，只让顾盼留学，却把他留在国内，甚至他还觉得这是父亲有生以来最英明的决定。 　　也不知父亲是否也是对自己的偏心感到愧疚，在顾盼和继母走了之后，他也开始关心顾子殊了，父子关系慢慢缓和，就这样过了一年，他们却突然听说了继母被杀、顾盼失踪的噩耗。 　　在噩耗传来的前一段时间，继母就曾在和父亲的通话中提起过他们居住的地区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还担忧他们母子会不会遇到危险，谁想到竟一语成谶，一家人从此阴阳两隔。 　　父亲哀恸不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当即飞往国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直留在国外寻找着顾盼的下落和杀害了妻子的凶手。 　　顾子殊一人留在国内，听到继母死亡、顾盼失踪的消息，竟丝毫不觉得难过，反倒还有着隐隐的快意。 　　幼时与顾盼短暂的友谊，也早就在近十年的怨恨中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而且顾盼明明不是父亲的亲生子，他对待顾盼却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还上心，去到国外后，他甚至都想不起来给顾子殊打个电话。 　　顾子殊恨不得顾盼已经死了，找不到只是因为顾盼的尸体被藏起来了，直到又过了一年，顾子殊被送入恐怖轮回，顾盼也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时子殊之前并没有仔细研究过顾子殊的记忆，因为这里也没人认识顾子殊，他的记忆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就算他看过记忆，也绝不会把顾盼和永生队长联系在一起。 　　但十分讽刺的是，这两兄弟都被卷入了恐怖轮回，顾子殊却在第一个世界就死了，由他取而代之，而顾盼成了永生的队长，即使换了一个世界，顾盼也依旧是顾子殊望尘莫及的存在。 　　时子殊皱了皱眉，思考着该怎么处理顾盼。 　　永生的确是支十分强大的队伍，虽然不过成立刚满一年，却在高手云集的中区里也闯下了很大的名声，甚至他生前也曾听过永生的名字，整体实力应该比长风还要强上几分。 　　而每支队伍的队长都是队伍的绝对核心与灵魂，实力必定更胜其他队员一筹，所以顾盼的实力水准毋庸置疑，一定非常厉害。 　　如果是他生前，他还不至于把顾盼放在心上，可现在他成为了顾子殊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不知道顾盼对哥哥的了解程度有多深，毕竟他们曾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的时间，就算他今天故作冷漠，远离了顾盼，以后也可以继续模仿顾子殊，可如果再更多相处下去，也不好保证顾盼不会识破他的身份。 　　顾盼那么喜欢自己的哥哥，要是得知被哥哥的身体被一个陌生人占据了时子殊估计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定顾盼还会觉得他就是杀了哥哥的凶手。虽然他不仅和顾子殊的死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他还杀了害死顾子殊的凶手，可惜这话说出去顾盼也不会相信的。 　　时子殊揉揉眉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住宅之外，围着湖泊周围散步。澄澈的湖水波澜不兴，倒映出他的面容，美丽得勾人心魄，但并不是原本属于他的那张脸。 　　“可惜我没有见过你弟弟否则，还能早点做些准备。” 　　他对着湖中的倒影低声喃喃着。 　　之前他仅仅听过永生的名字，却不知道永生的队长叫什么，也没有和对方见过面，因为他不会在中区，也不在其他四区，而是超越了所有轮回者、凌驾于轮回主厅之上的隐秘之地 　　轮回殿堂。 　　在多如繁星的轮回者中，极少有人知晓“轮回殿堂”的存在，而能进入其中的轮回者更是寥寥无几十人，只有十名最顶级的轮回者才有资格出入轮回殿堂，而时子殊生前就是这十人中的一员。 　　他死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人死亡，那么包括同为殿堂级轮回者的夏冰萤在内，现在应该还剩下九人普通轮回者的实力和他们的差距存在着天渊之别，所以即便他已经死亡，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有中区的轮回者补上他的位置。 　　虽然他们一共有十人，但并非是一支队伍，除了他和夏冰萤总会一起做任务，其他人基本都是独来独往的，即使和外界有接触，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约束在他们身上的规则和普通轮回者的规则不太一样，不需要组队，管理员也不允许他们组队，因为他们这些人都知晓复活券的存在，如果和别人组队，为了争夺复活券，一定会引起一场血腥杀戮。 　　而不久之后就要开始的空间管理员竞选，候选人也就是剩余的九个来自殿堂的轮回者，未来的管理员就会在他们之中诞生。 　　不过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时子殊蹲了下来，注视着湖中游弋的鱼，目光冷了下来。 　　但是就算他无法参与竞选，也不能让夏冰萤成为管理员。 　　一旦夏冰萤成为空间管理员，执掌轮回空间与所有轮回者的生死，就意味着他今后几乎不会再有向夏冰萤复仇的可能。 　　原本以他现在的层次，根本不可能干预殿堂的事，然而为了避免殿堂轮回者的竞争过于惨烈，在展开最后的角逐之前，他们必须要挑选自己的协助者，由协助者代替他们争夺资格，从九人中选出四人，再从这四人中决出最后的胜者。 　　挑选协助者，也是为了考验轮回者的判断力、凝聚力、大局观等多方面的能力，毕竟成为管理员并非只需要自身力量强大，更重要的是其是否拥有执掌整个空间的资格。 　　每个候选人可选择的协助者最多可以有十人，也就是正好组成一支队伍的人数。 　　时子殊很清楚，依顾盼的实力，一定会被某个候选人选中成为协助者，甚至永生的整支队伍都有可能会被选中。 　　这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如果他能够完全控制顾盼，甚至是整个永生，在协助者的争夺中就能更多几分把握。哪怕他现在不能杀死夏冰萤，也要一定将他的协助者全部都置于死地。 　　所以现在他面临着一个抉择 　　到底是避免与顾盼接触，防止他认出自己；又或者是主动接近顾盼，利用能力将他牢牢地掌控在股掌之中。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望着湖面中的倒影，时子殊轻轻唇角。 　　比起他那时被夏冰萤亲手肢解的痛苦和怨恨，有可能被顾盼识破身份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拥有顾子殊外貌的可能有千万种，就算被识破，顾盼也不可能会猜到他原本的身份，只要没人知道他是时子殊，就不算是致命的问题。 　　至于无法在轮回主厅使用能力也不是问题，因为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为了配合候选人挑选协助者，轮回规则将会进行大量修改，到时一定会有他和顾盼进入同一个世界的方法。 　　“所以接下来就是” 　　时子殊喃喃着，起身走回住宅。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在不引起怀疑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地转变自己对顾盼的态度与其说是他攻陷顾盼，表面上看更像是他被顾盼攻陷。 　　不过光是对兄长的喜爱还不够，他一定还要让顾盼彻底迷恋上他。 　　所以他必须要仔细读取顾子殊所有的记忆，彻底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时子殊闭上眼睛，浏览着属于顾子殊的全部记忆，却忽然发现有一段记忆非常模糊。 　　那一段时间顾子殊一直在住院，断断续续地发烧，每天昏昏沉沉的，痊愈之后记不太清住院期间的事，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住院，他的父亲告诉他，只是他病得太厉害，都烧糊涂了，所以也不记得他生病时的事情。 　　顾子殊本来很沮丧，可是他刚一出院，就听到了顾盼和继母出国的消息，高兴之余，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顾盼那么喜欢哥哥，但在顾子殊生病期间，他并没有来看望哥哥，之前也没说过他要出国留学的事，似乎决定得十分仓促，在这之后，哪怕是过节放假也没有回国探望顾子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时子殊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许青见和顾盼通过入口回到了中区，来到永生的大厅附近。 　　比起人多热闹的东区，中区的人本就稀少，区域面积却一样大，再加上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露面，就导致中区空空荡荡的，宛如一座鬼城，极为寂静，就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异常明显。 　　顾盼依旧极为失落，眉眼低垂着，可怜兮兮地说“哥哥还是不愿意理我” 　　“我要推荐的人就是他。” 　　许青见面色阴郁，说道“他潜力极佳，如果能进入永生，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永生，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现在他似乎不想来。” 　　“那是我哥哥，当然厉害” 　　顾盼神采飞扬，弯起琥珀色的双眸，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得开心又自豪“而且我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哥哥进入永生，不然我怎么能够放心他要是被别人杀了该怎么办” 　　“” 　　许青见脚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虽然顾盼所说的话是在关心他的哥哥，但直觉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 　　言语之间，他们走进了永生的大厅，大厅里只有两个队员在，看到他们都打了个招呼。 　　顾盼笑着回应了队员，随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好困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不会放弃的，青见，你之后还和我一起去找我哥哥吧” 　　许青见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认识哥哥的那支队伍” 　　俊美的少年拍拍许青见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向外走去“那和他们交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他们的队长能快点同意哥哥转队，如果不答应” 　　他微笑着呢喃道。 　　“那就把他们全都杀掉好了。我记得队伍不足四人时就会自动解散，对吗” 　　许青见愣住了。 　　顾盼走后，那两个队员也要回去了，其中一人是个容貌妖艳的性感女人，雪白的肩头披散着波浪般的黑发，红唇如血，一袭红色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更为火爆。 　　她带着一丝挑逗的笑容，涂抹着红指甲油的手搭上了许青见的肩膀，媚眼如丝，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边，声音魅惑地问道“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许青见挥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请你自重，赫曼莎前辈。” 　　“这就叫不自重吗”赫曼莎轻掩红唇，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纯情，不过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纯情的男人。” 　　这女人 　　赤发青年脸色一黑，转身就要走，赫曼莎腰肢一扭将他拦住，娇躯柔若无骨地贴在他的身上“别走呀，姐姐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许青见额角青筋直冒“有话就好好讲。” 　　赫曼莎依旧在笑，却忽然凑了上去，压低声音对他耳语道“小心队长。” 　　“你什么意思”许青见皱起了眉。 　　“你是新来的，所以你不知道，我们的队伍原本只剩下五个人的原因是什么。” 　　赫曼莎低声说着“其实在你之前，永生还招揽过不少人，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是因为他们全都是被队长杀掉的。” 　　许青见一阵愕然，微微睁大了双眼。 　　“尽管我们没有亲眼见过他杀死那些队员，可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一定是他做的。那些人就是和队长走得太近了，所以对他失去了所有防备” 　　“你也多加小心，别太早死在他的手上。” 　　赫曼莎说着，忽然又换上平时的那种笑容，轻佻地拍了拍许青见的脸颊，笑着说“姐姐等你来哦” 　　接着她便转过身，踩着妖娆的步子离开了，只留下许青见一人久久地伫立在空旷的大厅之中。 第37章 L·K 　　转天早晨,许青见从起床开始就一阵阵头疼，因为昨晚赫曼莎的那一席话，他心里一直很烦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着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导致他一夜都没睡着。 　　而今天他还和队长约定好要去找顾子殊,所以还不能补觉。 　　许青见吃过药,从床上爬起来,在洗漱之后打开个人空间的门，来到永生大厅个人空间的连接口有两种,一种是直接连到队伍大厅,一种是连接到轮回主厅,永生属于前者,而长风属于后者。 　　他来到大厅的时候,顾盼已经到了，正在餐桌前吃着早餐,听到他来的动静,顾盼放下端起的咖啡杯,笑着说了一句“来了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不了,没胃口。”许青见摇摇头,揉着太阳穴坐到一边，虽然头痛可以通过吃药治愈,但他的疲惫却是治不好的。 　　“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顾盼眨眨眼,琥珀色的莹亮眼眸明澈纯净，如若被日光映照的溪水，俊美的面容透出几分关切之色，怎么看都是一副纯良大男孩的模样。 　　“我没事。” 　　许青见依旧是摇头，却微微皱起了眉。 　　他又想起昨晚赫曼莎对他所说的话，她说顾盼极为危险，死去的队员都是被他杀死的，还让他不要接近顾盼，然而他无论怎么看顾盼，都觉得顾盼不像是这样的人。 　　而且如果说谁更不可信，许青见倒是更不相信赫曼莎。这女人性格飘忽不定，行事轻浮，常常令人捉摸不透，说不定这次也是在戏弄他罢了。 　　可是，这女人就算再怎么轻佻，她也不太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更何况她那时的表情和语气，真的都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队长真的如她所言，还有那样骇人的一面不成可他又该如何证明那些话的真实性万一赫曼莎没有说谎，那他把顾子殊拉进永生的行为不就是在置对方于险境 　　许青见越想越出神，眉头紧锁，神色阴沉得厉害，直到顾盼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他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想什么呢”顾盼问，“你真的没事” 　　“只是没睡好。”许青见站起来，说道，“吃完了那就走吧。” 　　顾盼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不放心地问道“你真的” 　　“许青见真没事。” 　　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机的男人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他昨晚和队长回来的时候我也在，我亲耳听到赫曼莎荡漾地说等着许青见去她那里，所以许青见只是累坏了，没别的事，队长就别再追问了。” 　　许青见脸色一黑，说道“不是，我没” 　　“不过你小子还真是中看不中用。”男人终于舍得从游戏机上分散点注意力，瞥了许青见一眼，“怎么才一个晚上就被赫曼莎榨干了” 　　“”许青见额角青筋直冒，“我和赫曼莎，我们没有任何” 　　“别提了，昨晚真是糟透了。” 　　妖艳的黑发女人穿着性感的睡衣倚在门口，双指夹着一根未点燃的女士香烟，慵懒地说道“以后我绝对不要再找他了，处男就是处男，根本不行。” 　　“处男”男人震惊地看向许青见，“你居然是个处男还不行我的天，真是太可怕了，你居然比我想象得还要更不中” 　　“嘭” 　　大厅的沙发被人狠狠一脚踹翻，滑出了足足一米多。赤发青年的神色阴冷幽暗，声音里仿佛带着冰碴，语气极为?人地开口。 　　“两位前辈，想知道我行不行，不如去战斗场试试好了。” 　　“好了，不要生气了。” 　　和许青见一路穿越中区，来到东区之后，顾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赫曼莎和白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我和赫曼莎之间什么都没有，别信他们。” 　　许青见咬牙切齿，心中恼怒异常，对于自己昨天竟然有些信了赫曼莎的鬼话而后悔不已。这女人谎话连篇，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信赖的价值 　　“我知道，他们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顾盼笑着说，“我当然更相信你。” 　　“真是一点前辈的样子都没有。” 　　许青见头疼地揉揉眉心，若不是那两人在战斗中确实厉害，他早就忍不了这两个家伙了，队长也是，当初就不能招纳一些性格可靠的人进来吗 　　心生这个念头，许青见又不由想起了昨晚听到的那些话，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相信赫曼莎，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脱口而出道“以前的那些队员都去哪里了” 　　“你说我们的队伍吗” 　　顾盼神色黯然，垂眸轻声道“他们自然是都在任务中去世了。永生曾吸纳过不少成员，可他们都没能长久地陪伴我走下去，队伍的初始成员到现在只剩下赫曼莎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这不怪你。” 　　许青见沉默片刻，如此说着，他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他觉得，顾盼此刻的难过是真的，他的确在为队友的逝世而自责着，而不是什么演技。 　　果然他就不该相信那女人 　　“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去找我哥哥吧”俊美的大男孩重新打起精神，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提起哥哥，他的眼睛霍然明亮起来，“你知道该去哪里找我哥哥吗” 　　“按照长风的习惯，这个时间他们应该会在战斗场训练。”许青见道，“我知道他们惯用的战斗场在哪里。” 　　两人穿行东区，来到许青见所说的战斗场，他们站在上层，透过特殊的透明阻隔往下看去，果然长风的全体成员都在下面训练。 　　顾盼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哥哥，他撑着栏杆，像是小孩子一样兴奋，高兴地说道“啊，是哥哥哥哥训练的样子好帅啊” 　　赤发青年听到他这么说，也往下看，视线也在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少年身上。 　　和当时跟他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少年是使用枪支在射击，他身手利落地躲过了同时来源自几个方向的攻击，顺势在地上一滚，竟还精准无误地打中了几个远距离的靶子，而且几乎全部命中靶心。 　　随后少年站了起来，用手背抹去滑落流淌下来的汗水，微微喘息着，表情十分专注，没过多久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训练。 　　看着他的背影，许青见又不禁回想起当日他们两人的战斗，那时的少年却是另一种姿态，是魅惑而妖冶的，凌乱的衣衫之间露出雪白的肌肤，遍布着淡淡的红痕，金色的眼瞳流转着妖冶的光芒，微笑惑人，逆光而立，冲着他伸出了手 　　“青见、青见” 　　顾盼的声音唤回了出神的许青见，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队员，停顿了几秒才问道“你是真的没什么事吧” 　　许青见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你的脸，”顾盼道，“真的很红。” 　　“” 　　许青见睁大眼，这才发觉自己的脸很烫，赶紧横起手臂遮住，却根本遮不住脸上的红晕，甚至连耳根都通红一片了。 　　“我没事。” 　　顶着顾盼的目光，许青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维持着尚算平静的语气，但下一秒，他就看到透明的阻隔映照出了他早已红透的脸色，他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恼羞成怒地一拳砸在阻隔上，发出“嘭”的响动。 　　他在脸红什么明明都是男人，顾子殊有的他都有，他有的还比顾子殊强，到底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们下去找他。” 　　顾盼说着，转身向着楼梯跑去，许青见尽管不太情愿，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战斗场内的长风队员还在继续训练，忽然听到门铃响起，下意识地往那边一看，就见透明的大门外站着赤发青年和一个俊美少年。 　　“许青见他怎么来了” 　　长风队员都认识许青见，却不认识他身边的少年，尤其那少年还兴高采烈地挥动着手臂，不知道在和谁打着招呼，让他们更加惊讶。 　　“许大脸身边的那小孩是谁啊”俞新扭头问，“你们谁认识要放他们进来吗” 　　“他是子殊的弟弟，也是永生的队长，名叫顾盼。”乔乐安道，“可能是来找子殊的。” 　　子殊有弟弟，他弟弟还是永生队长 　　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他们听说过有一家人都进了恐怖轮回的情况，但这还是第一次真的碰上，更何况那可是久负盛名的永生啊，他们可是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让永生队长做自己的弟弟 　　“怎么、怎么会呃，子殊的弟弟怎么会是永生队长呢” 　　俞新挠着头发，先是有点语无伦次，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高兴起来，对时子殊道“对啊，你弟是永生的队长，那岂不是永生也要低我们一头了以后许大脸要是再敢挑衅我们，你就叫你弟教训他，还不把这货管得童妙，你拽我干嘛” 　　“你别说了。” 　　童妙拽着他的衣角，瞥着神色不明的时子殊，小声说道“我估计他们可能才刚刚相认，所以你想想，子殊的弟弟可是在永生，而且永生还比咱们厉害，要是他转到永生该怎么办” 　　“不会的，子殊怎么可能会去永生” 　　俞新跳起脚来，嚷嚷道“兄弟也不一定非要呆在一起吧，子殊在咱们队里呆得这么开心，为什么一定要去永生”但是说着说着，他也感到有些不安，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会去永生，因为我和顾盼关系很差。”时子殊莞尔，“而且正如前辈所说的，我很喜欢长风，所以哪里也不会去。” 　　他说这话时，目光状若无意略过乔乐安，波光流转，似若含着脉脉情愫，看得乔乐安的心瞬间漏跳一拍，险些要忘了时间和地点，想要亲吻上那双眼睛。 　　乔乐安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2。 　　既然时子殊本人都不愿意见到顾盼，其他人就更没理由将那二人放进来，于是假装看不见，继续做着训练。 　　被关在门外，顾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他垂着头失落地靠在门外，盘腿坐在地上，却执拗地不肯离开，就这样坐在外面等着时子殊出来。 　　许青见心里乱糟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脸红什么，也坐下来和顾盼一起等。 　　期间他几次想要回头看看战斗场中的时子殊，却都忍住了，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他了，然而他越是这么想，脑子里却越都是时子殊的身影，到了最后他实在坐不下去了，干脆订了旁边的战斗场自己训练去了。 　　长风的训练依旧持续了一天，等到队员们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往外走，顾盼还抱膝坐在地上等着，满脸的落寞在看到时子殊的瞬间都化为了惊喜的表情。 　　“哥哥” 　　顾盼张开双臂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哥哥，被哥哥推开后也不失落，跟在他身后开心地说道“哥哥，我刚才看到了你训练的样子，你好厉害啊” 　　时子殊没理会他，继续往上层走。他神情冷漠，心里却在估测着顾盼的好感度有多高，出了战斗场地后，他的能力又失效了，所以一直看不到顾盼的好感度。 　　不过估计不会很低，所以之后一旦有机会和顾盼组队，他一定要速战速决，迅速控制顾盼。有了永生做后盾，他今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装作渐渐被顾盼打动，软化自己的态度，从“厌恶”转变为“喜爱”，过程一定要自然，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哥哥，你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饭” 　　顾盼跟在时子殊身后，像是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拼命地想要讨主人的欢心，时子殊装出厌恶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将顾盼“哐”地推到墙上，按着他的肩膀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见过两兄弟相处方式的长风队员都有些愣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性情温和的子殊竟然也会有如此冷漠的一面，再加上对方还是他弟弟，就更匪夷所思了。 　　唯有风湮目不斜视，双手斜插在兜里，淡淡说道“走了，去吃晚饭。” 　　“抱歉。” 　　乔乐安带着几分歉意地冲顾盼笑了笑，时子殊慢慢地放开顾盼，警告他道“别再跟着我。” 　　“我不要” 　　顾盼扯住哥哥的衣袖，委屈又执拗地道“你可以尽管讨厌我，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但是求你了，哥哥，不要无视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别做梦了。”时子殊要挣脱他的手，但这回顾盼格外用力，他竟然没能甩开。 　　“来永生吧，哥哥。” 　　顾盼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以前是没有办法，但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 　　“说完了”风湮面无表情地上前，将顾盼的手拽开，“说完了就放手。” 　　“你是长风的队长” 　　手指慢慢收紧，顾盼抬起头，笑容淡去，清澈剔透的琥珀眼瞳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暗影，浑身弥漫出危险的气息，令其他人心中骤然一惊。 　　时子殊挑了挑眉，倒没觉得意外，顾盼能当上永生的队长，自然不可能完全表里如一，像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开朗活泼。 　　“哥哥本来就该和我在一起，他不能去别的地方。” 　　顾盼对风湮说“所以请你尽快同意他离开长风，缺少的队员我也可以找人帮你补上，不然”他笑了起来，“我也不想看到你们的队伍自动解散啊。” 　　俞新等人顿时惊怒不已“你什么意思” 　　“我没想威胁你们，只是有关哥哥的事，我不能做出让步。”顾盼道，“我知道你们是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对你们用一些激烈手段。可只有一点就算要惹哥哥伤心难过，我也不能再放他走了。” 　　风湮平静而冰冷地开口“他是长风的队员，不会加入其他队伍。你想做什么，大可以去试试，只要你能做得到。” 　　说完他拉着时子殊往上走去，其他人目不斜视地紧随其后，与顾盼擦肩而过。 　　顾盼站在原地，回头望着一行人的背影，眼中的光越发幽暗，如若隐藏着深海的漩涡。 　　嘀 　　但所有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的系统同时发出了提示声。 　　在一般情况下，轮回者只能听到和看见自己的系统，可现在他们还能听到其他人的系统，就说明这是属于整个恐怖轮回的公告，这种情况是极其罕见的。 　　各位轮回者们，晚上好，我是“轮回空间”的管理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k。 　　这一回系统中所响起的不是往常那种冰冷的电子音，而是男性低沉悦耳的嗓音，但更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份。 　　空间管理员，“恐怖轮回”中至高无上的主宰。 　　自进入轮回空间之始，所有轮回者便已经听说过管理员的存在。他们一共有十人，共同执掌着轮回世界的一切。不要说是轮回者自身，即使是那众多轮回世界的诞生与毁灭，也不过是取决于他们一念之间的决定而已。 　　除此之外，没有人再了解有关管理员的任何信息，就连他们是不是人类都无法确定，有很多人甚至怀疑所谓的管理员只是系统编造出的谎言。 　　但就在此刻，所有人却通过系统听到了管理员的声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确认管理员是真实存在的。 　　东区当即乱作一团，外面传来的声音就算是在战斗场区域也能听得到，不过长风的队员们也都激动得很，俞新更是掐着队友的肩膀嚷嚷着“管理员是野生的管理员出现了” 　　时子殊也故作惊愕的模样，不过他对于管理员的出现早就有所心理准备，因为他提前就已经知道管理员一定会出面宣布即将到来的候选人之战。 　　他的目光又扫过其他人，风湮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倒是在他的意料内，因为风湮的母亲也是管理员，想必他早已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真正引起时子殊注意的是顾盼，不知为什么，顾盼似乎对此也并不惊讶，而是依然站在下方静静地望着他们。 　　请各位稍安勿躁。 　　系统中持续传来管理员的声音，磁性中透出几分淡淡的笑意，语气很是温柔。 　　这个名叫k的管理员时子殊也是见过的，但他无法回忆起对方的容貌，就算再怎么努力回想，大脑里浮现的也只是模糊的影子，甚至之后不久，他恐怕会连k的嗓音也一并忘记管理员不会让轮回者记住某些信息，比如他们的声音和脸。 　　不过他倒是还清楚地记得风湮以前的模样，可能是因为风湮并不是管理员。 　　k继续说道接下来将由我代表全体管理员宣布一项重要的决定，这项决定很可能关系到各位将来的命运，所以请务必认真聆听。 　　喧闹的主厅渐渐安静下来，系统之外的k似乎可以观察到主厅的状况，等到几乎所有声音都消失后，他才继续说道。 　　想必各位都很清楚，轮回空间的管理员共有十位，但在大约一年后，其中一位将会退位，届时我们会从轮回者中挑选一人取代他的位置，而现在，候选人的争夺即将开始。 第38章 规则变动 　　在L?K宣布要从轮回者中选出新一任管理员后, 一瞬间轮回主厅彻底死寂下来，没有丝毫声音, 然而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后, 主厅立时沸腾了，巨大的喧嚣声将整个主厅都震得隐隐颤动起来。 　　而长风这边，好几个队员也是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 俞新都懵了，还是被童妙拍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 立刻开始嗷嗷乱叫，各种摇晃着队友质问他是不是在做梦。 　　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极为正常的——一直以来，对于轮回者们而言，执掌着轮回空间的十位管理员在他们心中是接近于神的、如同传说般虚幻的存在，甚至每每提及管理员时, 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 　　可就在此刻, 却有一位管理员真实地现身于他们的眼前, 并声称他们也有机会触及这个至高的位置, 这又如何不让他们为此而疯狂？ 　　时子殊也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就连他都险些失态, 那时心中的震撼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格外清楚。 　　就算他是恐怖轮回殿堂级的人物，凌驾于无数轮回者之上, 然而在空间管理员面前, 他和其他轮回者也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是微小如尘埃般的存在。 　　如果他还是从前的那个时子殊, 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管理员的位置，不过现在……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是完全没这个资格了，因为成为候选人的首要条件就是成为殿堂级的轮回者。 　　所以他非常清楚，甚至包括风湮在内，站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成为候选人的资格，就算他们激动也没用。 　　果然，下一秒L?K再一次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并说道：【请各位不要激动，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参与管理员的竞选。事实上，我们已经挑选出了九位候选人，这九人都来自“轮回殿堂”，只有他们才有成为候选人的资质。】 　　“轮回殿堂？那是什么地方？” 　　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轮回殿堂，此刻都一头雾水的，离时子殊几人不远的一个轮回者更是不满地质问道：“管理员，你不想让我们这些人也当管理员就直说啊，为什么还编造出什么轮回殿堂的诓骗我们，有意思吗？” 　　他的队友听到他如此出言不逊，立刻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米，生怕自己被他连累，不过L?K倒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还继续解释道。 　　【轮回殿堂的确存在，但只有极少数轮回者才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只有十位最厉害的轮回者才有资格成为殿堂中的一员。】 　　此人有些不以为意：“难道比中区的那些知名的队长还厉害不成？” 　　L?K轻轻一笑：【如果只看能力的强弱，不论其他，大概中区的所有队长加起来才能对抗一名殿堂级的轮回者。】 　　听到这话，主厅顿时又骚乱起来，L?K顿了顿，又道，【好了，多余的话我不再赘述，这次竞选开启之后，将会有两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部分规则将会进行修改，并于一小时后生效，修改后的规则将会在稍后以文件的形式发到各位的系统之中，各位可随时查阅，以后也有可能视情况而随时修改规则。】 　　【第二，成为候选人的轮回者将会拥有少量属于管理员的权力，以挑选属于自己的“协助者”，获取最终对决的资格。有关这一点的说明也会发送给各位。】 　　接着又是“嘀”的一声，所有人的系统中接收到了消息，以为是发送过来的说明，纷纷立刻点开，然而点开之后，他们却发现里面不是什么说明，而是一个画面，画面里映出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刚才对L?K不敬的人，他开启画面后看到了自己，正满腹狐疑，却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剧烈地咳嗽几声，嘴里“噗”地掉出一块肉，疼得凄厉地惨叫起来。 　　很多人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当即勃然色变，因为那是这男人的一截舌头。 　　然而这还不算完，那男人不仅吐出了自己的舌头，还在往外呕着更多的东西，鲜血、肉沫、破碎的内脏，他像是要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腹部很快瘪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体抽搐了几下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他的队友面无人色地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吓得已经失禁了。 　　主厅内鸦雀无声，许多人浑身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有L?K的语气中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温和地说道：【祸从口出，希望各位能够牢记。】 　　【好了，我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讲完了，就不再耽误各位的宝贵时间了。请各位及时查阅发送的文件，就算不想参与管理员的竞选，但修改后的规则还是该看看的。那么，最后祝各位轮回者在轮回空间中一切顺利，我们下次再见。】 　　众人眼前的系统面板黯淡下去，一切恢复寂静。长风队员的脸色一个个都不太好看，因为刚才惨死的轮回者就在他们附近，他们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这毫无疑问的是来自于管理员的警告，是在告诉所有的轮回者，不要有任何质疑管理员的想法，否则下场会极为凄惨。 　　他们就是一群被圈养的羔羊，生死从来不由自己决定，而是掌控在牧羊人的手中。 　　时子殊目光微暗，低下头像是也害怕了一样，实际上却是在打开系统面板。 　　这就是他与管理员的区别。如果是原本的他，刚才那样的杀人方式他也能轻易做到，甚至还可以更残忍，但被规则所束缚，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主厅中杀人。 　　一方被规则控制，另一方则控制规则，这是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屏障。 　　也正因为这样，他现在没办法当上管理员，也绝不能让夏冰萤当上管理员，否则他几乎再无望复仇。 　　这样想着，他打开面板，找到了发送过来的两份文件，一个是有关更改规则的说明，另一个是有关竞争管理员的候选人说明。 　　时子殊先打开了第一份文件。 　　【空间规则修改说明。】 　　【一、轮回者可自由转队，无需经过原本队伍的队长同意，只需新队队长同意即可。】 　　【二、解除“轮回者必须加入某一队伍”的限制，轮回者可以脱离队伍，以个人身份进入轮回世界完成任务。】 　　【三、解除“只有同一队伍中的轮回者才能共同进入轮回世界”的限制，轮回者可跨队组成临时队伍，共同进入轮回世界。】 　　【四、向全体轮回者开放“单人世界”、“双人世界”和“混合世界”。“单人世界”和“双人世界”指可由单独一人或两人完成任务的世界；“混合世界”指可由来自不同队伍的轮回者共同完成任务的世界，人数不定。】 　　【五、开启“竞赛世界”，即该世界中可进入两支及以上的队伍，以率先达成特定目标作为竞赛内容，由其他轮回者自由下注，参与下注的轮回者可在主厅内观看竞赛。】 　　【近期变动较大，规则可能会随时修改，请各位轮回者时刻留心。】 　　除了最后一条，其他修改的规则时子殊在之前差不多就知道了，这些规则原本有一些是只开放给殿堂级轮回者的，但修改后就会面向所有人开放了。 　　可想而知，这些规则更改必定会引起轮回空间巨大的震荡，尤其是最后一条，或许原本是为了让候选人能更直观地看到轮回者们的实力，方便他们挑选协助者，然而一旦有利可图，就必然会让一部分人变得疯狂至极，甚至会不惜铤而走险操纵竞赛。 　　不过时子殊对此毫无兴趣，因为一旦被管理员发现，后果一定会可怕到无法想象。 　　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二份文件，查看有关候选人的说明。 　　【管理员候选人说明。】 　　【一、候选人资质：九位殿堂级轮回者。】 　　【二、为防止轮回者假冒候选人，系统将向全体轮回者开启“候选人确认功能”。当有人自称为候选人时，轮回者可向系统查询对方是否为候选人。】 　　【三、候选人可在非候选人的轮回者中挑选协助者，协助者人数上限为10人，帮助候选人进行管理员的竞选；竞选结束后，无论候选人是否当选，协助者都将会获得极为丰厚的奖励。】 　　【四、候选人可以组建自己的队伍，挑选轮回者作为自己的协助者加入队伍，并无需经过轮回者本人的同意。但不能选择其他候选人作为队员。】 　　【五、候选人挑选协助者的时间为半年，半年后开启协助者的竞争，在此期间，严禁候选人之间以任何形式展开战斗，包括在战斗场和轮回世界内全部禁止，也不得以任何形式残害其他候选人的协助者。】 　　【六、候选人在轮回主厅中可保留部分能力，并拥有处置任意轮回者的权力，但必须上报理由，经过管理员同意后方可处置。】 　　【七、在成为候选人期间，候选人可以停止接受任务，也可以随意挑选进行任务的世界。】 　　【规则可能会随时修改，请各位留心。】 　　虽然字数不多，但时子殊还是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因为他之前这些细则并不太清楚。 　　由此可以看出，候选人拥有的权力果真不小，尤其是可以在轮回主厅中使用一部分能力这一条，已经是属于管理员的权力；而且第四条里，被选中的轮回者还不能拒绝，必须成为候选人的协助者。 　　不过也有可能会发生两个候选人同时看中一个人的情况，这时候大概就会利用竞赛世界来解决这个问题。 　　规则中有一点对他比较有利，就是成为协助者后，夏冰萤就不能再直接杀死他。 　　不过这只是少了一些威胁，并不意味着他就真正安全了，因为夏冰萤还可以命令别人来杀掉他，所以他还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时子殊暗暗思考了一会，注意到刚才寂静的东区又重新变得喧闹，大多数人都看过了两份文件，在平复了惊恐的心情之后，又忍不住开始对此期待起来。 　　L?K刚才的所作所为既是震慑，同时也是一种鼓励，他向所有人展示了空间管理员的强大和可怕，即使轮回者们当不上管理员，可一旦成为协助者跟未来的管理员攀上交情，哪怕只沾得一星半点的好处，也意味着未来的命运会大不相同。 　　“说不定会有候选人来找咱们做他的协助者！” 　　俞新摩拳擦掌，面露兴奋之色：“咱们这么厉害，一定会有识货的，退一步说，就算选不上咱们整支队伍，队长肯定会被选中吧，这样——呃，不对，”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那这样不就意味着队长必须离开长风了么……” 　　风湮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不会去。” 　　“这可由不得你啊，规则里说了，这是强制的，根本就不需要本人同意。” 俞新垮了肩膀，苦恼至极，仿佛风湮真的已经被选中了一样，“可恶啊，这到底是什么霸王条款，管理员怎么就——” 　　“嘘——”童妙赶紧捂住他的嘴，“你是想死吗！” 　　俞新脸色白了白，立刻不敢说话了。 　　“不会有人选我。” 　　风湮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这样说着，其他队员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笃定，时子殊倒是能猜到个中缘由，毕竟他们这些殿堂轮回者都知道风湮是管理员之子，所以肯定不会动他，如果因为竞选的缘故，最后害风湮死了，管理员又怎么可能会饶过选中她儿子的人。 　　队员们还在小声嘀咕着，乔乐安微微一笑，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说道：“不必担心了，既然队长这么说，那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好……”俞新挠挠头，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看得出他还是挺想凑这个热闹的。 　　正在此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时子殊看到许青见从别的地方赶了过来，走到顾盼身边，说道：“队长，刚才的规则变动……” 　　“我知道。” 　　顾盼一改刚才阴郁的神情，又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规则，真巧。”他的目光落在时子殊的身上，眼中染上几分期盼，道，“哥哥，我一定会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时子殊目光微凝，看着顾盼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夏前辈，是我，顾盼。” 　　接通电话后，顾盼没有避开他们，直接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是，我听说了修改的规则，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可不可以让我哥哥来到我的队伍？他虽然还是新人，但能力非常优秀，是精神控制系，而且只通过了两个世界就达到了37级。” 　　听着顾盼的通话，时子殊的脸色渐渐变了，他听到顾盼称呼那个人为“夏前辈”，而且那人似乎还可以随意更改轮回者的队伍，莫非就是—— 　　“我也觉得我哥哥超厉害。” 　　俊美的男孩嗓音清越，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长风队员们，继续笑道。 　　“当然，在此之前我会带他来见您，由您亲自确认他的能力。非常感谢前辈，一切都要麻烦您了。幸好您找了我作为您的协助者，否则不认识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哥哥到我这里，他原来的队长不肯放人呢。” 　　时子殊骤然瞳孔紧缩。 　　是夏冰萤，真的是夏冰萤！ 　　顾盼不仅认识夏冰萤，而且还是夏冰萤的协助者……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这一次却和上次他跟夏冰萤见面不同，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太过兴奋。 　　永生实力强劲，说不定整支队伍都是夏冰萤的协助者，如果他用能力控制顾盼，就一定能让夏冰萤在协助者的战斗中就落败，失去候选人的资格。 　　不过…… 　　他很快冷静下来，思考着另一件事。如果有夏冰萤插手，他恐怕真的有可能会转到永生，那时他会和夏冰萤近距离接触，会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并非是他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而是他和夏冰萤朝夕相处了五年的时间，彼此间太过熟悉，他不是神，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完美地控制自己，很难说他在某个时刻不经意流露出的举动就会引起夏冰萤的主意。 　　顾盼是一定要掌控的，如果可以，他能不转队是最好的情况。选择协助者必须极为慎重，所以尽管有顾盼的推荐，但夏冰萤也一定会来见他一次，他只好在见面中做手脚了。 　　总之他要做好马上就和夏冰萤见面的准备。 　　时子殊心思急转，反应很快，立刻露出怀疑又厌恶的表情，质问已经挂断电话的顾盼道：“你是协助者？怎么可能？” 　　“我真的是协助者，不仅如此，整个永生全都是那位前辈的协助者。” 　　顾盼笑了笑，如此说着，时子殊瞥了一眼许青见，见他有些错愕，便明白许青见对此大概是不知情的。 　　但是这样很好，只要掌控顾盼，就能控制住整个永生。 　　顾盼走上前，拉住时子殊的手，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上，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哥哥：“哥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接过来的。” 　　时子殊甩开他的手，或许是因为觉得时子殊一定会去永生，顾盼这次并没有难过，反倒笑得更加开心，和许青见说道：“走吧。” 　　许青见点头，本想似乎再和时子殊交代几句话，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立刻偏过头去，耳朵根子发热，还是没 　　法直视他，含混地低声说了一句：“你……永生没什么不好的，我也等你来。” 　　“别走，把话说清楚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强迫子殊啊！” 　　俞新和童妙追了上去，但许青见和顾盼穿过通道，直接进了中区，他们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气得跳脚。 　　“怎么办，要是那个前辈真的看上子殊了……不，他一定会看上子殊的，那子殊可就要去永生了！” 　　长风队员们回到自家的大厅，连饭都没吃，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虽然时子殊加入长风的时间不长，但他们都非常喜欢他，如果是时子殊自愿转到永生，那也就算了，就算他们不舍也会祝福他的，可现在子殊分明不愿意过去，顾盼却如此咄咄逼人，要把子殊硬抢过去，他们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童妙皱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五官都要皱成一团，跺着脚说道：“你们倒是想想办法，我不想让子殊去永生啊！” 　　“我们也不想，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又不可能阻止那个候选人，不然他直接出手杀了我们都有可能！”俞新简直要抓狂了，憋了半天，想出了一个馊点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说……要不咱们把顾盼做了得了，呃，只要子殊不介意……” 　　时子殊摇头失笑：“不行啊，他毕竟是我弟弟。” 　　“说得也是啊。”俞新垂头丧气的，“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觉得，如果说要有什么办法，就是要让那位夏前辈看不上子殊了。” 　　乔乐安思考片刻，想出的办法和时子殊的有些相似：“顾盼队长要把子殊介绍给那位前辈，只要子殊表现得令夏前辈很不满意，也就不会让子殊加入永生了。” 　　“这主意好啊！”俞新一拍大腿，但随即又犹豫了，“可是终归不太稳妥，万一顾盼耍花样，说什么都要把子殊弄进去……” 　　乔乐安微微蹙眉：“的确。”他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风湮，“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就真的看着子殊去永生吗？” 　　“……” 　　风湮沉默了一会，忽然拿出手机往外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开口：“你之前找上我，是不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状况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这是在给谁打电话，表情都有些疑惑，听风湮继续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过来了。”说着他挂断电话，抱臂而坐，继续保持着沉默。 　　“队长，你是在给谁打电话？” 　　童妙问他，风湮不语，片刻之后大厅的门被敲响，乔乐安起身开门，开门后却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请问你是……” 　　“你好，我来找风湮，也是来见你们的。” 　　门外之人听上去似乎是个少女，声音空灵缥缈，柔和动人，最奇异的是她人就在门外，然而她的声音却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听到这声音，时子殊霍然抬头，猜到了少女的身份，立刻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乔乐安侧身让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少女的身上，也同样露出愕然之色。 　　少女容貌极美，肤色莹白似雪，唇色浅淡，如若人偶般精致。一身纯白的曳地长裙，包裹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裙摆垂落着层层白纱，棕色的卷发披散下来，柔顺地搭在肩头，浑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她的眼睛被白纱绑住，不能视物，给她的美丽增添的一丝遗憾，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她怀中抱着一颗水晶球，球 　　体中雾气缭绕，隐隐透露出一只手掌大的眼睛，黑色的眼珠转来转去，仿佛是活的，令人头皮发麻。 　　那独眼在大厅里扫视一圈，忽然落定在时子殊身上，凝视他几秒，随后更诡异的现象发生了：眼睛眨了几下，竟从眼眶里涌出了泪水，掉落在了水晶球内的雾气之中。 　　少女无声地张了张唇，随着那只眼睛落泪，她眼上的白纱也一起泪水被浸湿了。 　　时子殊闭上了眼。 　　果然，她还是认出他了。 第39章 见面 　　眼见这陌生的美丽少女落下眼泪,长风队员们都吃了一惊，一瞬间脑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她是被队里的哪个人始乱终弃的小情人,现在终于找上门来了 　　乔乐安离她最近，见状给她递上了手帕，温声劝慰道“发生了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说说吗” 　　“没关系,谢谢你。” 　　少女微微摇头,婉拒了手帕，纤软的手指轻轻摸过被泪水打湿的蒙眼白纱，并没有过多在意，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水晶球内的黑色眼睛转动着,看向了时子殊。 　　时子殊知道少女一定是认出了他，实际上她也不可能不认出来,因为她的天赋能力就是洞察过去和预知未来。 　　或许早在他死之前，少女就已经预料到他会被夏冰萤杀死,还会借用顾子殊的身体复活,所以她见到他才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在为他感到悲伤，还怀有着深深的内疚。 　　时子殊并不怪她有所隐瞒,因为她的预知能力有一样限制，就是绝不能将她预知到的事说出来，否则她会立刻死去。 　　他们两人说不上是朋友，只能算认识,她当然不可能会为他而死。 　　不过时子殊也不担心少女会将他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因为与其他人不同,她是真正的纯粹之人，对于会害死人的真相和秘密，她永远会保持缄默。 　　这也是所有来自殿堂的轮回者的共识那时除了他和夏冰萤关系极好之外，他们这些殿堂轮回者彼此间都不信任，唯有她是个例外，他们都相信她所说的话。 　　但也正因如此，他想知道的事情也不用想着从她口中问出来，比如他到底是如何复活的，又或者他未来能否向夏冰萤成功复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她为什么会来长风时子殊微微蹙眉，她似乎说了她是来找风湮的，莫非刚才风湮的那通电话要叫来的人就是她 　　那他们两人为什么会认识而且风湮在通话中所说的、要答应她的事情又是什么 　　“你来了。”风湮看着少女，神情依旧冷淡，平静地说着，“坐吧。” 　　少女颔首，因她眼睛不便，乔乐安本想扶她，不过她摇摇头说“我看得见，用它。”她摸了摸怀中的水晶球，里面的黑色眼珠跟着转了转。 　　乔乐安笑了笑“好。” 　　少女轻轻落座，身姿曼妙，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动人心弦，那张面容又生得极为纯洁美丽，如若不是眼盲，她的容貌已近乎于完美。 　　“我没有名字，你们可以叫我盲女。” 　　她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我来自轮回殿堂，也是这一次竞选的候选人，各位可以使用系统进行确认，我这次来是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我的协助者。” 　　队员们听后纷纷用系统确认，证实了少女果真是来自殿堂的候选人。 　　他们都有些恍惚，没想到他们才得知有轮回殿堂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就立刻见到了来自那里的顶级轮回者，而且还是这样柔弱的少女。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队长竟然会认识殿堂轮回者，他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队长十分神秘，但似乎还要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莫非那个说队长和管理员有关的传闻还能是真的不成 　　“原来是前辈，恕我们失敬了。”乔乐安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盲女微微欠身，说道，“欢迎您前来长风做客，只是您刚才说，您想让我们成为您的协助者” 　　“是。”盲女道，“原来我就和风湮提过，只是他当初没有答应，但我想现在你们也许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阻止子殊转到别的队伍。” 　　其他人非常惊讶，原来队长在电话中所说的“早就预料到现在的状况”和“可以答应你”就是指这些吗可是盲女又是如何知道子殊要被迫转队的而且她还知道子殊的名字 　　“我的能力之一是看到过去与未来发生的一些事。”棕发少女抚摸着水晶球，里面的黑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所以我看到了，你们正在面临的困境。” 　　“预知” 　　长风队员们都露出了异常震惊的表情。 　　他们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能力有多强大，最简单来说，拥有这种能力，那么在做任务时就能避开很多危险，甚至可以直接走捷径，还能知道任务的关键点在何处，几乎和作弊没什么区别。 　　这么可怕的能力还只是她能力的其中一个，怪不得她会是殿堂级的轮回者可盲女也只是殿堂轮回者中的一员，还有其他八个轮回者和她是同一级别的，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一想到这点，他们就一阵头皮发麻。之前管理员说中区的所有队长加起来才能和一个殿堂轮回者打平手，他们本以为他不太了解情况，会有点夸大其词，现在看来，那可能还是个相当客观的说法了 　　其他人还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乔乐安却眸色微沉，开口道“非常感谢前辈的好意，但我不是很明白，您为何要帮助我们是想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我们成为您的协助者吗”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另外我想知道，您选中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我们只是成立不到两个月的新队，客观地说底蕴还是不如那些老牌队伍，您为何不选择他们呢” 　　“因为我的预知。” 　　盲女温柔地说“我的预知告诉我，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们是我独一无二的选择。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我，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们。” 　　她的语气诚恳又谦和，实在让人不忍拒绝，更何况成为协助者是对自身实力的一种认可，队员们本来就有点跃跃欲试的，那句“独一无二的选择”更是戳中了他们的心坎，已经有些心动了。 　　不过他们也清楚这不是儿戏，盲女认可他们，他们同样也需要考察盲女的实力，不能轻易答应。 　　乔乐安继续问道“既然前辈有预知的能力，那么您选择我们，是否代表着如果您拥有我们的协助，您就会在竞选中获胜” 　　盲女摇摇头，说着“我不知道。” 　　“啊不知道”其他人有些疑惑。 　　“我的预知能力是有限制的，并不能看清所有的事，尤其是与竞选相关，因为会关系到整个恐怖轮回的未来，轮回的力量会极大地削减我的预知能力。” 　　盲女道“但在这模糊的影子里，我依然看到了，只有你们会给我带来希望。” 　　也就是说只有选择长风，她才有可能在竞选中获胜 　　时子殊若有所思地看着盲女。 　　而且她也能肯定风湮在竞选中不会出什么事，否则一旦产生什么难以挽回的结果，她将会承受极为恐怖的灭顶之灾，而那绝非只是死亡这么简单。 　　如果长风答应盲女，成为她的协助者，对于时子殊来说也不是不行，反正他现在不是候选人，除了夏冰萤以外谁当管理员都可以，盲女还是其中最好的选择。 　　因为据他的了解，虽然盲女的战斗力在殿堂中排名靠后，但她拥有强大的预知能力，综合实力绝对不可小觑，确实是有希望获胜的。 　　候选人竞选的规则是先由协助者战斗，相当于初赛，从九人里选出四人，那四人再进行比赛，如果他要帮她，肯定会先在协助者之战时就把那些战斗力很高的人都刷掉。 　　他摩挲着下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动手脚另说，首先他必须要找到其他协助者，那些殿堂的轮回者都不是傻子，肯定会把自己的协助者名单藏得严严实实的。 　　虽然中区的强者数量有限，范围不会很大，但肯定也会有人像是盲女一样，为了避免被找到全部的协助者，会在新手聚集的东区里挑选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培养，毕竟寻人期有半年，半年之后，培养出的协助者也可以作为助力了。 　　所以这件事还要另想办法。 　　“前辈能不能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斟酌之后，乔乐安问道“您也知道，我们必须谨慎对待这件事，尤其是在我们不清楚您和其他候选人实力的前提下” 　　“当然。”盲女微微颔首，“我也可以给你们展示我其他的能力，但必须去轮回殿堂的战斗场才行，主厅的战斗场无法承受我的能力，会崩溃的。” 　　其他人脸色微变，主厅的战斗场对他们来说简直固若金汤，就算他们用尽全力也无法毁坏分毫，可盲女说战斗场竟然没办法承受她殿堂级的轮回者到底是有多强大 　　“但要获得进入殿堂的资格，就必须成为我的协助者，这是悖论。” 　　盲女沉思片刻，又道“或许你们可以先成为我的协助者，我带你们去殿堂，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行，也可以退出，协助者的人选在半年内是可以随意更换的。” 　　“似乎可以。”乔乐安看向风湮，“队长觉得呢” 　　“她的实力没问题。”风湮却所答非所问，“我看过。” 　　“看过什么时候看过” 　　其他人猛吃一惊，急忙追问，风湮却没理他们，只是说道“你直接提出申请，让我们成为你的协助者。” 　　“好。” 　　盲女露出浅浅的微笑，片刻后所有人接收到了系统消息，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成为盲女的协助者，大家都点了确定。 　　“我没有收到消息。” 　　时子殊却如此说着，他确实没有收到任何系统提示。 　　“那是因为” 　　秀丽的少女眉心微颦，说道“另一个人虽然没有提出申请，但是已经将你加入他的协助者名单中了，所以现在你的名字是锁定的，不能成为我的协助者。” 　　“另一个人”其他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定是顾盼他们吧” 　　这时乔乐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了句抱歉后接起电话，片刻后挂断，皱起了眉头，说道“是许青见，他要求和子殊见一面，地点在我和子殊之前去过的餐厅，顾盼队长和那位夏前辈也会过来。” 　　“是夏冰萤”盲女轻声说着，水晶球里的黑眼睛又看向时子殊，“你要见他吗” 　　“自然是要见的。” 　　时子殊露出微笑，眸光却愈发冰冷沉寂，嗓音里也染上几分冷意“是早晚都要见的。” 　　盲女微微颔首“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也去。”俞新一拍茶桌，愤慨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能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抢人。” 　　在长风全体队员和盲女的陪同下，时子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这时许青见正站在餐厅门外等着他们，见他们都来了，赤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知道你们全都会来。”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盲女身上，皱着眉问道，“她是谁” 　　“我是来自殿堂的轮回者盲女，同时也是管理员竞选的候选人。” 　　未等乔乐安介绍，盲女率先说道“我选中子殊作为我的协助者，同样的，你们的候选人也选中了子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定好子殊到底该属于谁。” 　　“盲女前辈，您好。” 　　许青见微微一怔，旋即对盲女颔首问好，就算他性格倨傲，也不会对殿堂轮回者不敬“请进你们也进来吧。”不过对着长风的人，他的态度就差多了，语气也很恶劣。 　　“这小子” 　　俞新嘀咕一句，和其他人鱼贯而入，跟在许青见身后进了餐厅，却发现餐厅里空荡荡的，这时也算饭点，本不该这么冷清，也许是永生把这里包场了。 　　餐厅很大，他们穿过一条走廊，许青见将他们引到了最为清幽开阔的一处位置，就看到顾盼正面对他们而坐，而他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年轻男人。 　　看清那男人的相貌时，童妙等人又不由多看了几眼，因为他的俊美实在太过罕有，尤其是那头银发，在灯光闪烁着朦胧的光泽，将他的面容映衬得更为梦幻，几乎不像是真人。 　　银发男人含笑望了过来，冰蓝色的眼瞳盈满了如水的流光，神色温柔得简直令人的心都要化了，然而时子殊知道，这不过是男人一贯的伪装而已。 　　夏、冰、萤。 　　仿佛是要将这个名字掰开了揉碎了一般，时子殊在心底缓缓地默念着，浓重粘稠的悄然腐蚀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血都冷了，然而抬头看向银发男人时，他的目光却非常平静，甚至还有着一丝疑惑，完美地模拟出了打量着陌生人的眼神。 　　“你怎么也来了” 　　看到盲女来了，夏冰萤有点惊讶，继而起身上前迎接盲女，替她拉开了他旁边的座椅，莞尔说道“请坐。” 　　盲女坐了下来，将水晶球放在桌面上“谢谢。” 　　“各位也请随意坐。”夏冰萤做出邀请的手势，同时仔细地观察着长风的队员们，视线在风湮身上多停顿了几秒，却没点破他的身份，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风湮没有回应，坐到了夏冰萤的对面。 　　“哥哥，你坐这里。” 　　顾盼拉着时子殊的手，想要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却被时子殊挣脱，最后他选择坐在了风湮身边。 　　见时子殊不愿亲近自己，顾盼有点失落，回到座位上向夏冰萤介绍道“那位就是我哥哥顾子殊，他旁边的是长风的队长风湮，至于其他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太认识。” 　　其他人虽然不太情愿，但都还是客客气气地跟夏冰萤打了招呼，毕竟在前辈面前他们不能失礼。 　　“各位好，我是夏冰萤，和盲女一样，来自轮回殿堂。”夏冰萤笑容温和，倒是没什么架子，转而看向时子殊，“你就是顾盼的哥哥吗” 　　时子殊扬起一抹完美的微笑，说道。 　　“前辈好，我就是顾子殊。” 　　终于，你我又见面了，夏冰萤。 　　这一次，该轮到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40章 命运 　　时子殊打过招呼后,夏冰萤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对于他外貌上的惊艳,与看到其他人时的反应是一样的，目光平静而温和。 　　他以双手支起下颌，莞尔问道“听顾盼说你很厉害,拥有精神控制系能力，他还推荐你成为我的协助者。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怎么样，你愿意将你的能力展示给我吗” 　　“非常感谢您的赏识，夏前辈,我很荣幸。” 　　时子殊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表现出些许高兴与为难“但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因为我已经答应成为盲女前辈的协助者了。” 　　“哦”夏冰萤挑了挑眉，“之前倒是没听顾盼提起过。”他看向盲女，“所以你才会来这里” 　　“是。”盲女轻轻颔首，“我刚刚找到长风，希望他们能成为我的协助者。” 　　“你是不是通过预知了解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找上他们”夏冰萤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探究，旋即笑道,“也就是说他确实具有不一般的才能,我对他更有兴趣了。” 　　盲女摇摇头“但是他已经答应我了。” 　　“可从时间先后来看，是我先选中的他,我拥有优先权,至少我有权看过他的能力,再决定是否将他留下。”说到这里，银发男人展颜一笑，“不过从没看到过你会对哪个人如此执着，我想在我了解他的能力后，恐怕我会更不舍得将他让给你了。” 　　舍不得吗 　　时子殊垂下眼睫，但笑不语，静静地听着。 　　“你果然不愿让步呢。” 　　少女朱唇轻启，纤白的手指抚摸着水晶球光滑的表面，里面的眼睛转着眼珠，看向夏冰萤“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谁输了谁就放弃让子殊当协助者。”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很有把握，你又看到什么未来了么”夏冰萤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要怎么赌” 　　盲女缓缓摇头，没有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只是说道“你也知道，轮回空间的规则改变之后，多出了一种竞赛世界的模式，而且可以由我们来选择世界。” 　　“我们就以子殊的去留作为赌注，两队各自挑人进入竞赛世界完成竞赛，输掉的人就放弃子殊。” 　　“听起来很有意思。”夏冰萤道，“你想怎么做” 　　“双方各出三人，人选自行决定，世界由你来选择。” 　　夏冰萤听后有一丝讶异，扬起好看的眉问道“三对三，而且世界还是由我来选，你确定听起来对你不是很有利。” 　　盲女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我确定。” 　　她毫不犹豫的态度倒是令夏冰萤沉吟起来，毕竟盲女拥有预知能力，谁也不能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场景，所以才敢这么笃定。 　　虽然是由他选择，可或许他的选择早就在盲女的意料之中了。但条件如此有利，他没理由不答应，更何况也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果然总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夏冰萤笑了笑，“我不反对这个提议。你们觉得如何呢”他看向两队的队长，“这件事也同样关系到你们，我想听听你们的意思。” 　　“我当然同意啊。”顾盼笑吟吟地道，“就是不知道我哥哥的队友们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当然会了长风的队员们都在内心无声地呐喊着。 　　不是他们妄自菲薄，但客观来说，他们的整体实力和底蕴都不如闻名已久的永生。 　　除了风湮之外，其他人都逊色于永生一筹，乔乐安原本比许青见排名高，但许青见进入永生之后，实力突飞猛进，现在的排名和乔乐安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是说无论这三人怎么安排，他们都是比不过永生的。 　　然而想归这么想，队员们并没有立刻出声反对。如果是顾盼或夏冰萤的提议，他们早就会反驳了，可这是知晓未来的盲女前辈提出来的，是不是代表她确信长风能用这样的方式获胜呢 　　这么一想，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抗议了 　　时子殊也在看着盲女，揣度着她的心思，但她始终神色沉静，眼睛被白纱蒙着，完全猜不透她是什么想法。 　　现在只剩风湮没有表态了，因此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风湮神色淡漠，疏冷的目光扫过盲女，又在夏冰萤身上停留片刻，终于开口道“可以。”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就采取这样的方式了。” 　　夏冰萤笑了笑，话锋一转，又对时子殊说道“不过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看过你的能力，如果你的能力不符合我的要求，我也不会同意你成为我的协助者。” 　　顾盼听到后立刻说道“不会的，我哥哥他一定” 　　“这件事之后再说，至少我要先拥有选择权。”夏冰萤笑道，“既然竞赛的世界是由我来挑选，时间就由诸位来决定吧，在开始之前，你们可以进行准备。” 　　听到他这么说，长风的队员们都有点犹豫，夏冰萤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又温文尔雅地补充道。 　　“你们放心，我不会将竞赛的内容提前透露给我的队员。事实上，现在我也不知道竞赛世界有着怎样的内容，必须向空间管理员申请开通世界的资格后，我才能看到会有怎样的竞赛世界。在比赛当日，我会在各位的面前申请开通，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我会监督他。”盲女认真地说道。 　　“连你也信不过我”夏冰萤有点无奈，“好吧，随你监督，也好让他们放心。” 　　有了盲女的保证，长风的队员们这才放心下来。商定竞赛时间的时候，顾盼彬彬有礼地将决定权让给了时子殊等人，而他们也没有商量很久，最终风湮说道“明天就可以开始。” 　　“明天”夏冰萤有点意外，“确定吗时间会不会有些仓促。” 　　“不会。” 　　风湮说道。这也是他们所认为最合理的时间，因为根据他们的判断，竞赛世界和普通世界的本质区别不会很大，只不过是采取了胜负机制，看哪方率先达成目标而已。 　　既然没什么不同，就按照正常的任务世界准备即可，在这方面他们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准备，所有人的状态也都是最佳的，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而言就更不利，因为底蕴丰厚的永生所能做的准备比他们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我同意。”顾盼笑着说，“我也期望能早点开始，越快越好，这样哥哥也就能早些来我这里了。” 　　“很好。我期待着各位的表现。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夏冰萤又同盲女说道，“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要去我那里坐一坐吗” 　　“好。” 　　盲女抱起水晶球站了起来，夏冰萤见状便冲着其他人点点头，和她一同向外走去，而在与风湮擦肩而过时，他感觉到风湮似乎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偏过视线回望了一瞬，立刻对上了黑发少年那幽暗深邃的目光果然是在看着他。 　　夏冰萤垂下眼帘，笑容不变，与盲女一同离开了。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时，风湮终于收回自己泛着寒意的视线，沉声道“走了。” 　　“青见，我们也回去吧。” 　　顾盼拍了拍许青见的肩膀，又走过去拥抱了一下时子殊，依依不舍道“哥哥，我们明天见。” 　　时子殊反应冷淡，推开了顾盼的手，但或许是顾盼对获取胜利信心十足，面对哥哥的冷漠，他毫不气馁，笑眯眯地也和许青见离开了。 　　“大家先回到大厅，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的人选。”乔乐安如此说道。 　　盲女和夏冰萤走到一处无人的长廊，随后夏冰萤示意她停下来，自己则对着前面伸出手，一条黑色的裂缝缓缓打开，慢慢幻化为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黑色大门。 　　这是通往他个人的轮回空间的大门，盲女对此并不陌生，因为她之前曾几次到访过这处空间。 　　出于某个原因。 　　银发男人按下门把手，将黑色大门打开，一股寒风立时从大门的另一端呼啸而来，裹着零星的雪花，散发出阵阵刺骨的冷意。 　　“请进。”他说。 　　盲女走了进去，水晶球中的魔眼转动，视野全部被灰暗的天际和漫天风雪占据。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雪尘四散，远处是连绵不尽的雪山群，一眼望不到尽头。 　　“好冷。” 　　她呼出一口白气，面色透出几分苍白。饶是她已经大大提升过耐寒能力，但这里的寒冷依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直到夏冰萤递给她一瓶对抗冰寒的药剂，她喝下去，才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温度。 　　“走吧。” 　　夏冰萤领着她来到一座冰湖木屋边，他的住所就在这里。盲女还记得夏冰萤之所以在湖边建屋，是因为时子殊曾说过自己喜欢住在湖边。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里面布置得格外温馨，色调暖融融的，铺着雪白的地毯，壁炉中的火焰燃得正旺，但盲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份温暖只是假象，屋内的实际温度和室外没有任何区别，冷得能将人的血液冻住。 　　盲女保持着缄默，跟在夏冰萤身后走进卧室。 　　通过魔眼，她可以看到，在掀起的纯白幔帐后，床上平躺着一个人。他的肤色白皙到近乎透明，毫无血色，柔软的黑发散开在枕头上，眉眼冷淡秀雅，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夏冰萤坐在床边，声音温柔而低沉，俯身在他的耳畔边说道“盲女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盲女也同样没有作声。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其实早就死了，或者说是这具身体早就没了生机。 　　早在两个月之前，包括她在内，所有的殿堂轮回者都亲眼目睹到了，夏冰萤抱着这个人血淋淋的人头，缓缓地走过殿堂，在地板上留下了一路蜿蜒的血痕。 　　他们还看到夏冰萤抱着人头久久地坐在殿堂中，直到鲜血即将流尽，他沾染着满手的血腥，却仿佛最虔诚的圣徒，闭上双眼低头亲吻着那已经失去血色的冰冷双唇。 　　盲女将水晶球放在床上，跪坐在地毯上，双手搭着床沿，呼唤着这个人的名字。 　　“时子殊。” 　　她用魔眼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 　　因为低温和一些特殊手段，这具身体看起来如同还活着一样，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四肢和头颅断开的切口已经由她和夏冰萤一点点地修好，在衣衫之下，看不出有任何被砍断过的痕迹。 　　夏冰萤坐在床边，伸出手指，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时子殊的脸颊，低声呢喃道。 　　“为什么我无法复活他” 　　盲女沉默着。 　　“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复活他。” 　　夏冰萤没有移开视线，盲女却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过去我觉得你很痛苦，因为你能看到过去、现在与未来，却不能说出来，也无力改变许多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来临，比如你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是。”盲女缓缓地点头。 　　“可是现在我想和你拥有相同的能力，这样我就能知道为什么我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哪怕是复活券，也不能让他活过来，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无法找到。” 　　“就算你复活他，他也不会原谅你。”盲女道，“因为你的确想过要杀死他，那时也真的杀了他。” 　　“你说得对，如果我不曾有过这种想法，那时我也就不会动手。”夏冰萤笑了，“我从不奢求他会原谅我。” 　　“就算你明知道他会杀你，你也想要他活过来吗” 　　“我欠他一条命。”夏冰萤垂下眼睫，“他要杀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美貌的少女缓缓抚摸着水晶球的表面，黑色的魔眼在里面转动着。 　　她开口“如果你成为了管理员，或许就可以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也可以将他复活。” 　　“你说我会成功吗”银发男人勾起了唇角，“有时候真想弄清楚你都知道些什么，答案明明就在眼前，我却没办法得到。” 　　盲女沉默很久，才轻轻地开口。 　　“这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那一日你又怎么会问我，杀死你姐姐的人是谁。 　　如果你不曾开口你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深深爱恋着的人杀死了你唯一的亲人。 　　可这就是命运。 　　就算我竭尽全力，却终究无法阻止那一日的降临。 　　是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时子殊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第41章 塔 　　同一时间,长风的队员们又一次回到了大厅讨论着赌约的事。 　　“不知道盲女前辈为什么会主动把选择世界的权力让给那个夏前辈难道她在预知中已经看到我们赢了” 　　俞新抓心挠肺的，表情十分痛苦“可未来总是充满变数,或许不是不能改变的，万一输了，子殊去了永生,以后我们同为协助者，再见面时说不定就是敌人了” 　　他被自己脑补的东西吓蔫了，其他人白了他一眼，说道“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盲女前辈那么做自然会有她的道理，她既然要帮助我们,就不会故意让我们输。”乔乐安笑了笑,“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世界，但也要提前决定参赛的人选了。我们该让谁去” 　　风湮淡淡地开口“我会去。” 　　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毕竟风湮是全队最厉害的，没理由不去。 　　“还有一个名额让我去吧。” 　　乔乐安说着。虽然他的交际能力总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实力，但实际上他是排行榜中排名第十一的高手，在全队中仅次于风湮,而且各方面的能力都比较均衡，无论是辅助还是攻击都是一流的。 　　对此其他队员同样没有异议,至于最后的一个名额,就有待商榷了。 　　因为是竞赛模式，更注重竞争性和时效性,所以像童妙这样的辅助队员肯定是不能去的,而子殊虽然实力突飞猛进,各方面的能力都很突出，头脑也很优秀，不过他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到底还是欠缺经验，容易在竞赛中吃亏 　　“谢谢大家，不过我还是想自己去，因为这是有关我自己的事，所以无论最后是输是赢，对我自己总能有个交代。” 　　时子殊笑了笑。他当然不好明说，但论经验，在场的人没一个能比得过他，而且正如他所说的，这次决定的是他的去留问题，事关他自己，怎么可能安心地交付给别人。 　　风湮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可以。” 　　“也好，那就交给你了，子殊。”乔乐安笑道，“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太对，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和我们大家都有关系，因为你是长风的一员。” 　　“就是。”俞新也应道，“有两位队长和子殊在，我们肯定不会输的” 　　其他人也纷纷给时子殊打气，看着他们的笑脸，时子殊的心被微微触动了一下，有了一丝莫名的暖意，不过他倒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夏冰萤，这个男人为他做过的又何尝只是如此，他们相识五年，用“生死之交”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背叛他、杀死他，他到死时都完全不知道夏冰萤杀他的缘由，只是听到夏冰萤说他早就想杀了他。 　　时子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冰封比之前更重，笑容却还是那么完美“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各位前辈也早些休息吧，大家晚安。” 　　其他人和他说了晚安，也都回去休息了。 　　转天早晨，所有人在大厅集合。俞新等几个队员在见面时有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发现大家的眼底下都挂着黑眼圈，显然因为赌约的事没睡踏实。 　　“那就走吧。” 　　乔乐安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笑着说道“还是昨天的那家餐厅，顾盼队长说要在那里见面，因为我们无法进入中区，只要让他们来东区了。” 　　在长风队员出发去餐厅时，顾盼和许青见已经在里面等了，不仅是他们，永生的其他四个队员也都到场了。 　　妖冶性感的黑发女人正懒懒地坐在窗边抽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勾唇一笑，说道“不知道长风的男人们品质怎么样，希望有能看上眼的。” 　　“赫曼莎前辈，你一会能不能收敛些” 　　听到赫曼莎的自言自语，许青见脸色发黑地说道。这女人除了撒谎成性外还很喜欢调戏男人，平时他就忍了她不少次，可这回他们总不能把脸丢到长风去。 　　“有什么关系。”赫曼莎吐出一口烟圈，一双媚眼睨向许青见，“还是说你吃姐姐的醋了” 　　许青见“” 　　这疯女人怎么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就算是吃顾子殊的醋也不会吃这她的不对，他为什么要想起来顾子殊，明明这和顾子殊毫无关系 　　注意到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赫曼莎挑挑眉，以为真惹他不高兴了，便见好就收，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既然队长选了你和他一起去竞赛世界，你就好好加油，努力让队长的哥哥过来我们这里吧。” 　　“嗯。”许青见面沉如水地应着。 　　“这下有好戏看了。” 　　坐在不远处的两个帅气的少年笑嘻嘻地开口，他们的容貌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赫曼莎平日里最烦他们，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会不许你们捣乱。” 　　“有什么关系”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无辜地眨眨眼睛，故意学着刚才赫曼莎说的话，“还是说阿姨你吃我们的醋了不行啊，我们都还小呢，你可不能老牛吃嫩草。” 　　“滚”赫曼莎抄起烟灰缸狠狠扔了过去。 　　“哎哟，老妖婆要打人了”双胞胎一左一右地闪开，得意洋洋地冲赫曼莎做鬼脸，“可惜打不着” 　　赫曼莎猛拍桌面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叫着“给我滚出去”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顾盼回过头去，笑着劝道“收手吧，一会我哥哥就要来了，你们可不能在他面前给我丢人，否则我可不饶你们。” 　　“好吧、好吧。” 　　双胞胎缩着脖子坐了下来，乖得像是两只鹌鹑，赫曼莎也重新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爱玩游戏机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沉浸在游戏世界中不可自拔。 　　“不过队长”但很快双胞胎又闲不住了，他们前后晃动着身体，把椅子坐得“吱嘎吱嘎”响，同时好奇地问道，“你哥哥是哪一个啊，一会指给我们看” 　　“我当然要把我哥哥好好介绍给你们。”俊美的少年笑了起来，“以后你们也要好好听他的话。” 　　“行行行。” 　　双胞胎如鸡啄米般地点头，这时餐厅的门开了，听到动静，他们齐刷刷地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中间的黑发少年，全都愣住了。 　　少年身形纤细，隐藏在众人之间并不突出，却偏偏又是最为瞩目的，因为他的身上莫名地散发出了一种诱惑的气息。 　　他红润的双唇微微翘起，眼睫低垂，半遮住淡金色的眼瞳，乌黑的秀发贴在雪白的脸颊上，只是小半张侧脸都是那般完美。 　　这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向这边看了过来，见两兄弟都怔怔地望着他，他绝艳的面容弥漫起一丝笑意，微弯的眼瞳波光荡漾，熠熠生辉，坠落了漫天星河，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亮与色彩。 　　少年这一笑让双胞胎的心都酥了，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椅子后仰过头，结果“嘭”的一声，座椅直接张了过去，两个人都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他们这一摔，也惊醒了出神的赫曼莎，她手指一抖，手中的烟已经燃烧了长长的烟灰，断了一截落在地上。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一向对外表十分自信的她头一次生出了自愧不如的感觉，而且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对方竟然还是个男人。 　　“哥哥” 　　顾盼眼睛亮闪闪地迎了上去，刚扒着桌沿爬起来的双胞胎眼睁睁看着他们队长紧紧地抱住少年，亲昵地蹭着少年的脖颈，再一听到他对少年的称呼，又都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们来了。” 　　其他人都不靠谱，顾盼又只看得见自己的哥哥，许青见只好上前很勉强地招呼了一声，对风湮和乔乐安点了点头。 　　俞新暗中对许青见翻了个白眼，而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夏冰萤和盲女的身影。他挠了挠头，不太清楚竞赛世界到底该如何开启，便问道“前辈们有没有说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我和盲女前辈沟通过，她只是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乔乐安道，“我想既然没有提前特别说明，应该是和开启普通世界的方法相似或一致。” 　　正常开启世界的流程十分简单，只要由队长向系统提交开启申请，在确认后便可以直接在主厅的任意地点进入到里面。 　　果然乔乐安猜得不错，在夏冰萤和盲女到达后，他向两人请教开启世界的方法，得到的答案就是和正常的流程是相同的。 　　“你们都决定好人选了”夏冰萤笑着问。 　　“我们定好了，分别是风湮队长、我和子殊。”乔乐安道。 　　“不错。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特别展示了，正好让我在竞赛中见识一下他的精神控制能力。”夏冰萤笑道，“顾盼，你们这边呢” 　　“是我和青见，还有白。”顾盼笑了笑，指着一直在打游戏机的男人说道。 　　“那就开始吧。”盲女声音柔和地说道。 　　“好。” 　　俊美的银发男人微微颔首，抬手召唤出空间裂缝，黑色的裂缝渐渐扩大，里面涌现出一股极为磅礴厚重的力量，甚至连地板被震得隐隐晃动。 　　其他人惊讶地旁观着，银发男人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和谁进行交流，过了片刻，裂缝彻底固定了形状，与此同时，时子殊听到自己的系统发出提示。 　　请轮回者确认是否进入“竞赛世界”。 　　时子殊在心中默念“确认。” 　　模式为“两队对抗”，队友为风湮、乔乐安。赌注为“顾子殊的去留”，请轮回者进行确认。 　　“确认。” 　　各位参赛者均已确认，“竞赛世界”正式生效，请进入世界通道。 　　“祝各位一切顺利。” 　　夏冰萤睁开眼睛，冲他们莞尔道。 　　“队长、副队、子殊，加油啊”长风队员们纷纷给他们打气。 　　“当然。”乔乐安冲他们笑了笑。 　　“进去了。”风湮对另外两人说着，率先进入了通道。 　　“哥哥，我们一会见。”顾盼眉眼弯弯道，“虽然我不想让哥哥难过，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你可以试试。” 　　时子殊冷漠以待，跟在风湮身后走进了通道。 　　进入通道后，他周围的光骤然消散，陷入彻底的黑暗与虚无，他看不到其他人，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看见。 　　系统开始进行介绍。 　　世界名称塔。 　　类型竞赛。 　　难度等级未知。 　　背景介绍你已忘记自己从何处而来，孤身一人，在黑暗的塔中行进。死亡、恐惧、痛苦、孤独如影随形，你随时都有可能坠入疯狂的深渊。你的光是你唯一的救赎。 　　目标最先到达塔顶之人即为优胜者。 　　规则一每人各持有一盏煤油灯，一旦自己的灯被打碎，就会被判定为出局。 　　规则二如果没有及时添加煤油，油灯就会熄灭。附近存在灯油时，系统会给予提示。 　　规则三灯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你的指引。其余物品与能力所散发出的光都无法驱散黑暗。一旦灯光熄灭，你将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规则四可以攻击一切对象，包括你的队友，甚至是你自己你无法确定那是真正的队友，也可能无法确定你就是真正的你自己。 　　倒计时两分钟，两分钟后，竞赛正式开始。还有120秒 　　系统宣读的规则和背景令黑暗中的时子殊微微蹙起眉头。他快速地分析着这几条显得十分诡异的规则，得出了这样几条结论 　　每个人会持有一盏灯，如果想要到达塔顶，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有充足的煤油供给油灯燃烧，而且灯还不能被外力打碎。 　　没有灯光就会被黑暗吞噬，也就是说必须手持一盏灯，但这盏灯可以不是自己的。因为所有人之间可以相互攻击，就代表着可以从别人手中抢夺油灯，而打碎别人的灯，就可以使对方出局。 　　另外，如果空间能够打开，那么手持别人的灯在塔中行走，再把自己的灯放进空间里，安全系数将会提高许多。 　　现在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最好的情况就是找到风湮和乔乐安，三人一起爬塔，只点亮一盏灯，将另外两人的灯收起来。 　　可是最为诡异的第四条规则说明所有一切都可能是虚假的，甚至连队友也不一定能够信任，塔中或许会存在幻象，在确认真实之前，绝不能将自己的灯收起来或是交出去。 　　抓紧倒计时的时间，时子殊思考着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随后他尝试打开空间和商城，发现都能打开，于是立刻花费了1000积分购买了加固剂，准备在拿到煤油灯后立刻喷在上面，毕竟不知道煤油灯的材质是什么，如果是玻璃的，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就太容易被打碎了。 　　倒计时结束。 　　祝各位旅途愉快。 　　记住，不要让你的光熄灭。 　　伴随着系统提示的消失，竞赛正式开始。 　　四周依然黑暗，但不同的是，时子殊的手上微微一沉，提起了一盏玻璃煤油灯，一团橘黄色的暖光驱散了黑暗，朦胧地映亮了四周的一小片环境。 　　与此同时，周围开始多出了????的微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入了他的鼻尖里。 第42章 夏媛 　　三分钟的绝对安全时间在竞赛世界中依然保留,时子殊争分夺秒，先把加固剂的喷雾喷在煤油灯上，随后提起灯盏查看四周的环境。 　　因为已经初步提升过夜视能力，所以他能看到的范围比油灯映亮的范围要大,不过最多也就在五米左右，因为这之外的地方灯光完全无法照到，是纯粹的黑暗,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的环境又黑又冷，还十分潮湿，脚下的地面是粗糙的石砖,上面长满了青苔,耳边也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时子殊在低头打量自己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因为世界的改变而更换,而且背景介绍里并没有提到年代,说明时间背景基本是可以忽略的。 　　借着煤油灯散发的光,他往前试探着走了几步，看到地面上出现了大片的赤黑色污痕,结合空中飘散的腥味和臭味来看，这毫无疑问是血迹。 　　这个地方非常危险。 　　时子殊心中的戒备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就算还在安全时间内，他也依旧立刻掏出了狩魔手枪,一手持枪,一手提着油灯,快步向前面走去。 　　再走几步,他的眼前霍然出现一堵斑驳的石墙，墙壁是黑色的，流淌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深色液体，墙根下面散落着腐烂的断骨，断口参差不齐，带着锋利的齿痕，是被某种东西啃咬的。 　　这个世界的名字是“塔”，目标是到达塔顶，也就是说他现在可能处在一座塔的底层，要寻找道路逐层向上攀爬。 　　这里还存在着食人的野兽或是怪物，不过快步转了一圈下来，时子殊并没有触发类似机关的东西。虽然这并不代表塔内没有机关，但终归是好现象，毕竟这里太过黑暗，稍有不慎就很可能会碰到机关。 　　时子殊猜测，这座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塔，内部很可能大得惊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恐怕只是这层的其中一个房间，因为他在摸索时发现了一扇紧闭的铁门，光是这个房间的面积就十分宽阔，房间外只会更加难以想象。 　　不过除了残存的骸骨与污血外，时子殊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墙壁上也没有任何信息，安全时间即将结束，赶在彻底结束之前，他握紧手枪，推开了铁门，以免一开门就遭遇到某些东西的伏击。 　　“吱呀”一声，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动，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的古怪声音也随之钻入了他的耳朵里。 　　时子殊提灯照亮前方，视线之内，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狭长走廊，一如屋内阴暗潮湿，他所在的房间就是走廊的尽头，向远处延展，走廊两侧各有相同的铁门，门上被锁链绑着，古怪的声音就从门内传来。 　　安全时间结束。 　　“呼、呼” 　　“嘻嘻嘻” 　　仿佛是伴随着系统的提示，这些声音愈发清晰，像是喃喃的呓语，诡谲的笑声，以及啃咬着血肉的嗤嗤声，全部掺杂在一起，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时子殊明白被关在门内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状不再耽搁，直接提着灯向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灯光映亮两侧的一扇扇铁门，就仿佛是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水珠，各种声音越来越疯狂，呓语、吞咽、笑声，全部在黑暗的走廊里回荡着。 　　“是光” 　　“是光” 　　“出来了” 　　“他带着光出来了” 　　“嘭” 　　一扇门内传来了重重的撞击声，将铁门硬生生撞得变形了一块，随即所有铁门内的东西也被煽动起来，纷纷撞击起铁门，一时间隆隆作响，震动得墙壁和地面都微微晃动着，显得异常恐怖。 　　“嘭”“嘭嘭” 　　铁门的变形愈发严重，那些东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确认没有机关，时子殊提着油灯，开始在走廊里奔跑起来。 　　“他要带着光逃跑” 　　“不能让他自己逃走” 　　门内的东西对油灯散发出的光有着极度疯狂的渴望，时子殊的举动引起了它们的一阵阵尖叫与愤怒的嘶吼。 　　它们不停地撞击着铁门，有的撞着撞着就没了动静，似乎是活生生撞死了，但有的却突破了门板，猛地伸出了惨白的长臂，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勾住了时子殊的衣摆。 　　“砰” 　　时子殊直接开了一枪，打在了手臂上，那手臂被开了个大洞，一下子缩了回去，门内的东西惨叫起来。然而还有更多的手、爪子、甚至是舌头或触手将铁门掏出了洞，从里面探出，纷纷向着走廊里的时子殊伸了过去。 　　“嘶啦” 　　被尖利的爪子勾住衣服和皮肉，时子殊的衣摆撕开了大口子，里面皮开肉绽，鲜血从里面涌了出来。他面色愈发冷凝，不顾疼痛，一只手高举着提灯，同时一枪枪地朝着它们打了过去，硬生生地在众多的手臂中开出一条道路。 　　走廊渐渐有了坡度，开始向上延伸，时子殊染着一身鲜血，从满是铁门的走廊里挤了出来，终于铁门变得稀疏了不少。 　　然而那些东西朝着铁门一次次地冲击着，有的已经挤出了半边身体，甚至有个别几只已经从铁门里脱离出来，跟在时子殊身后的黑暗之中。 　　时子殊听到它们追过来的脚步，没有回头理会，趁着怪物稀少了些，立刻用手臂夹着手枪，从空间取出一瓶治疗药剂，匆匆喝了下去，治愈了身上的伤势后，再度加快了速度，朝着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起来。 　　“光光” 　　“不要走” 　　他身后的东西们凄厉地嚎叫着，追逐着，时子殊充耳不闻，铁门彻底消失，走廊盘旋回转，螺旋向上，那些嘶吼被他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又恢复成最初听到的????的微响。 　　“呼” 　　油灯随着他的脚步来回晃动，照着前方的路。不知跑了多久，时子殊的面前终于再度出现了一扇宽大厚重的石门，阻断了他的去路。 　　石门上写着一行血淋淋的字。 　　「怪物存在着。」 　　时子殊端详着这行字，并不清楚它所指代的是什么，有可能是指刚才的那些东西，也可能是在说这门后还有着更为骇人的存在。 　　又或者意味着其他的线索 　　没有十分明显的提示，时子殊不再思索，抓紧时间，以身体抵住石门，用全身力气缓缓推动。 　　“啊” 　　石门被逐渐打开，在缝隙出现的一瞬间，时子殊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类似女人的尖叫，出乎意料的是，石门的那一边竟然有光，那道光越来越强烈，一下子笼罩在了时子殊的身上。 　　时子殊的身前骤然一空，石门消失，他及时稳住身体，提着油灯站了起来，微微眯着眼睛，不太适应四周的光线一下子变亮了。 　　这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一丝念头，不是说油灯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么，为什么会有其他的光出现，难道他被移到塔外了 　　他握紧手里的枪，警惕地看着四周，笼罩在他头顶的是一片殷红如血的晚霞，夕阳西坠，空气中依旧散发着血腥味和臭味，混合着其他奇怪的味道。 　　进入第二层。 　　灯油就在附近。 　　系统发出了有灯油存在的提示。时子殊目光移动，在这片焦土上四处打量，腐烂的肢体散落了一地，火焰噼啪燃烧着，不知为何，这里竟给了他一种诡异的熟悉之感。 　　“你在看什么呢” 　　他的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道女声，时子殊猛然回过身，用枪指向后面，枪口正好对准了对方，是个年轻女人。 　　不过看到时子殊举起枪，这个年轻女人也没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笑笑说道“吓到你了是我，没有丧尸过来，放心吧。” 　　时子殊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停滞了一瞬。他可以断定，这里不是塔的外面，他就在塔内，这时他很可能已经陷入了幻觉里，或者是被什么东西读取了记忆。 　　因为他见过这个女人。 　　在五年之前，以时子殊的身份。 　　女人的长相很普通，只能勉强算是清秀，没什么特色，和时子殊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可他对她的记忆依旧十分深刻。 　　然而这并不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是他在刚刚进入“恐怖轮回”之后所认识的第一个人、最初的队友，同时也是他亲手杀掉的第一个熟人。 　　“你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是在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年轻女人带着一丝笑容，神色如常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时子殊并没有任何怀念之情，内心反而升腾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因为在他的系统面板之中并没有显示出女人的名字和好感度的数值，说明她根本不是活人。 　　他当即准备扣下扳机，可这时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突然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境地，甚至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无法控制。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而诡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走到他面前，如同定格动画一般，缓缓冲着他伸出了手。 　　一双冷得如同冰块的手覆盖在了他的双眼上。 　　他的眼前骤然陷于黑暗，连同意识和感官一起，全部融入了虚无之中，失去了一切感知。 　　唯有一道喑哑而诡邪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杀了她吗」 　　时子殊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腿一阵发软，头晕目眩地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呼吸间弥漫的腥臭味和腐朽气息令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他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上面染着奇怪的黑色液体，嚎叫与嘶吼声久久地在旷野上回荡着，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都是真实发生的，他确实被卷入了一个叫做“恐怖轮回”的东西。 　　回想起刚才队友被丧尸撕碎的身体、四处喷溅的鲜血、被分食的血肉，时子殊忍不住一阵阵地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原本一共有十个人，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死掉的人里还包括一个专业的散打教练，即使他拳脚那么厉害，但是在丧尸的围攻下，也只能变成一团烂肉。 　　他狼狈地跪在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惜没什么效果。 　　他本来就没接受过什么训练，是个纯粹的普通人，只不过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孤儿，吃过很多苦，所以身体素质稍好一些，也比普通人能多比划几下，但也仅限于此了。就算他刚才侥幸逃出生天，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死掉的人 　　进入轮回后，他不像队里的某两个人那么幸运，能获得一样能力，甚至连获赠的武器也只是很普通的斧头，运气是全队最差的，他完全没有能够活下去的信心，甚至他现在觉得，早点死掉会反而会比较好，因为能够早早解脱 　　“嘿，你怎么跟鸵鸟一样趴在这里” 　　忽然时子殊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吓得他险些扑倒在地上，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这是他的队友，这才不至于那么狼狈，在对方的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 　　扶起他的是个年轻女人，年纪看着比他要大几岁，长相很普通，不过笑容很是干净纯粹，毫无阴霾，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下也充满着活力。 　　时子殊很佩服她的爽朗和乐观，如果不是因为有她的安慰和鼓励，他们这一群人大概很早就崩溃了，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大家都被刚才的尸潮冲散了，我在到处找人，最先找到了你。”年轻女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一波尸潮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打起精神来吧。” 　　“谢谢。”时子殊依旧有些恍惚，深呼吸几次，慢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遍，“真是谢谢你了，夏媛姐。” 　　“客气什么，咱们可是共患难的战友呀” 　　名叫夏媛的女人笑了一声，揉乱了他的头发“好点了吧好点了就跟我走，去找其他人。” 　　“嗯。” 　　时子殊点点头，跟在夏媛身后，但走了几步，他有点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夏媛回过头，奇怪地望着他。 　　“我总觉得，”时子殊环顾四周，皱着眉说，“我可能丢了什么东西。” 　　“重要吗需要帮忙找找吗”夏媛关切地问。 　　“我检查一下。” 　　时子殊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他本来就没带什么，杀的怪物又少得可怜，无法解锁能力或是购买好一点的武器，获赠的斧头已经被他捡起来拿在了手里，唯一一瓶治疗药剂也好好地放在了空间里。 　　明明没有丢失物品，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婉拒了夏媛的提议，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第43章 侵蚀 　　夕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夜晚降临，时子殊跟着夏媛找到其他存活的人后，便撤入了一栋平房，将门窗封死,又进入了地下室，将大门牢牢堵住，才稍微安心下来,在地下室中调整休息。 　　就算是在封闭的地下室里，所有人也依旧能听到野外丧尸的嚎叫，甚至是他们成群结队在外游荡的脚步声,密密麻麻,数量多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所有人都很恐惧，时子殊的脸色也很苍白,气氛格外压抑。 　　分散之前,他们本来还有八个人,可是在夏媛努力寻找后，他们只找回了七个人和一具残尸,又死了一个同伴。 　　“呜” 　　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忍不住哭泣起来，可是旁人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心情安慰她，便纷纷沉默不语。 　　“好了,你们都别这样了” 　　坐在所有人中间的夏媛拍了拍地面,表情严肃地说道“为什么都这么无精打采的难道你们已经放弃了如果你们一直这样,又怎么对得起那几个死去的朋友别忘了茂伟是为了让我们大家先逃出去才牺牲的,要是你们也死了，对得起他所付出的生命吗” 　　其他人浑身一颤，头颅垂得更低，夏媛叹了口气，站起来挨个拍了拍所有人的肩膀，声音放柔了几分。 　　“别灰心，其实情况已经好起来了，我们挺过了这波最大的尸潮，距离研究所已经很近了，只要明天拿到血清样本，投放进仪器中大批量复制生产，最后通过特殊仪器散播到空气里，我们就可以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了。” 　　“只差临门一脚，我们已经很有希望了只要熬过今晚，明天早晨绝大多数丧尸都会散去，我们只要攻进研究所就好。” 　　夏媛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又格外富有感染力，听到她这样说，非常奇异的，所有人心中的沉重感都散去了几分，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神态。 　　“夏媛姐，你说得对，真是谢谢你，多亏你一直照顾我们” 　　“嘿嘿，没什么，你们都管我叫姐了，我还能不照顾你们么。”夏媛摸摸鼻尖，对大家的感谢有点羞赧，“我是所有人里最大的，在我眼里，你们就像是我的弟弟妹妹，要是有什么事，尽管依赖我就好了。” 　　“夏媛姐，我记得你曾说你有个弟弟，对吧”有个人好奇地问。 　　“对啊，我弟弟又聪明又温柔，还是个大帅哥，女孩子们都可喜欢他了。” 　　夏媛一提到弟弟，立刻眉飞色舞，拍了拍仍在哭泣的女孩，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别再哭了，等我们回到现实世界后，我就把我弟弟介绍给你，肯定包你满意。” 　　“可是、可是”女孩吸吸鼻子，被她逗得露出一丝微笑，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偷偷瞥了时子殊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的弟弟有子殊帅吗” 　　“不是我吹，虽然柿子已经很帅了，但是我弟真比他还帅。”夏媛毫不谦虚，“之前还有好几个星探联系过我弟，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得了吧，姐，你就别吹了，你也不怕把牛皮吹到天上去”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时子殊勉强扯了扯嘴角，心思却依然无法安定下来，甚至还有着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不是他忘了什么 　　半夜，大家准备睡觉休息。尽管地下室比较安全，但商议过后，大家还是打算留人守夜，分成三轮，每次两人，免得在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守夜者会睡着。 　　最先守夜的是时子殊和夏媛。 　　“柿子柿子” 　　两人坐在一盏台灯旁边，算是屋内的照明。夏媛轻声呼唤着一直走神的时子殊，让他回过神来。 　　“抱歉。”时子殊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你怎么了似乎总是心神不宁的。”夏媛撑起下颌，关切地望着他，“你是在想你丢失的东西吗要么明天完成任务后，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让大家一起帮你找找。” 　　“不用，我的东西都还在。”时子殊摇摇头，“只是我突然有了一种这样的错觉而已。” 　　“可是会有这种感觉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夏媛帮他分析着，“也许你不一定是丢失了东西，还有可能是遗忘了什么事、或者忽略了什么细节” 　　“我想不起来。”沉默良久后，时子殊如此说道。 　　“那就先不想了。” 　　夏媛宽慰他道“一会就要换人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帮你的。” 　　时子殊点点头，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庞，忽然问道“我想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后，你不害怕吗” 　　因为他似乎还没有看过夏媛露出恐惧的表情。哪怕是刚刚进入这里，大家慌作一团，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夏媛主动承担起队长的职务，带领的大家渐渐走上正轨，适应着这个残酷的恐怖轮回。 　　不过夏媛不喜欢大家叫她“队长”，而是让他们称呼她为“姐姐”。 　　“我也害怕啊，说不害怕你会信么。”夏媛笑了笑，“不过总有一个人是要站出来的，所以我就只好装作不怕的样子，打肿脸充胖子喽。” 　　时子殊听后沉默良久，他本该可以说很多的，或是安慰，或是感谢，或是支持和鼓励，然而到最后，只能化作苍白的一句“谢谢你。” 　　“都说了，别跟我说谢。”夏媛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好了，时间到了，叫下一批守夜的人起来吧，唔，不知道小珊能不能撑住啊，她之前哭了那么久，现在恐怕很累了吧唉，不过也没办法，还是得让大家都休息好了才行。” 　　时子殊点点头，和夏媛一起叫醒了女孩和另一个人，随后躺在铺了席子的地面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稳。 　　在梦中，他梦到了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行走着，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灯在“吱呀吱呀”地晃着，四周非常死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静静地蛰伏着。 　　忽然有一只苍白腐烂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一下子拽到在地，随即更多的手臂从黑暗中伸了过来，将他的四肢用力扯开，令他动弹不得，油灯“咚”地掉在地上，滚到一边，里面的灯油一下子打翻，火苗骤然变弱了不少。 　　光芒越来越暗，他拼命挣扎着，可是越挣扎他就被抓得越紧。一张张血盆大口“哧”地咬入他的身体，扯下一块块血肉和骨头，“嘎吱嘎吱”地啃食起来。 　　“嘎吱” 　　“嘎吱、嘎吱” 　　啃咬吞噬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回荡着，时子殊满头冷汗地睁开眼，梦里那种被一点点分食的感觉令他的心脏狂跳浑身发颤，恍惚了好一会才渐渐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但下一刻，他又僵住了。 　　因为梦里的啃食声竟延伸到了现实里或者说是他在睡梦中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而源头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是谁在吃什么东西 　　他骤然有了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手脚变得冰凉，心跳如雷，紧张地摸起了身边的斧头，慢慢地扭过头看了过去。 　　在昏黄的台灯的映照下，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背对他而坐，正是女孩，她肩膀微微耸动，双手捧着什么东西，头也一点一点的，而后猛地一抬，发出一声微响，皮肉被拉扯掉的声音。 　　“嘎吱、嘎吱” 　　她的嘴里传出咀嚼的声音，血液滴答滴答地流着，地上已经汇聚了一滩血液。 　　一具尸体躺在她的身前，是和女孩一起守夜的男人。他的喉咙被狠狠撕开，鲜血已经凝结，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死状极为凄惨。 　　“噗”的一声，女孩偏过头，从嘴里吐出骨头的残渣，可以看到她原本清纯的面容染满了血迹，十分扭曲，皮肤呈现青白色，下颌变形，挂着碎肉的牙齿格外锋利，眼珠也蒙上了一层灰白色。 　　这时她的眼珠一转，视线正好对上时子殊。顿时她咧开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接着她的脊柱发出“咔”的声音，身体还在朝前，脑袋却彻底转了过来，死死地盯着浑身发冷的时子殊。 　　“你、你要吃吗” 　　女孩朝前的身子动了动，“噗嗤”将手捅到了尸体的肚子里，扯出一连串内脏，抛给了时子殊“很好吃的，子殊尝尝吧。” 　　时子殊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思维陷入停滞，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你不吃吗” 　　女孩歪了歪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她见时子殊还是不动，于是她站了起来，就维持着这种怪异的姿态，身体倒退着向时子殊走了过来。 　　“你不吃那就让我吃了你吧” 　　她的关节“咔嚓”转动，两条手臂倒钩着，十指长出坚硬锐利的长指甲，像是刀子一样，猛地冲着时子殊的头顶剜了下来 　　在这生死之际，时子殊终于反应过来，横起斧头堪堪挡住女孩的手，那指甲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一击没有得手，女孩愤怒地尖叫一声，叫声已经完全不像人类，直接惊醒了睡得很熟的其他人。 　　“柿子” 　　夏媛反应最快，抄起手中的长刀扔了过去，扎进了女孩的身体里。女孩发出尖啸，黑色的血液从伤口里喷了出来，皮肤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夏媛朝着女孩伸出手，施展她的能力。她是队伍里仅有的获得能力的两人之一，另一个已经死了，而她的能力与重力相关，施展之后，地面立刻开裂，女孩的双脚陷了进去，在原地拼命地挣扎着。 　　“她被丧尸病毒彻底感染了，必须杀了她” 　　其他人仓促地说了一句，时子殊离她最近，双手仅仅握住斧头，一时间难以接受要杀掉女孩的现实，却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杀她，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女孩的双瞳中忽然光芒闪烁，所有人顿时被一股浓重的睡意侵袭。 　　女孩是队伍里另一个拥有能力的人，她的能力是催眠，之前所有人睡得都很熟，完全没有听到她啃食尸体的声音，就是因为她施展了这项能力。 　　众人不曾防备，纷纷昏倒在地上，唯有时子殊和夏媛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十分艰难地支撑着。半人半丧尸状态的女孩趁机挣脱被重力束缚的状态，急速朝着夏媛扑了过去，冲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仓促之间，夏媛抬起手臂一挡，被女孩狠狠咬住，牙齿几乎要嵌入她的骨头里。夏媛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从女孩的胸口里将长刀抽出来，狠狠地砍进了女孩的后颈里。 　　“啊” 　　长刀的刀刃没入女孩的脊椎，让她惨叫出来，夏媛趁势抽出自己的手臂，撕下一条鲜血淋漓的肉，忍痛握住刀柄再一施力，终于彻底砍掉了女孩的头，女孩无头的尸体“嘭”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啊” 　　夏媛脸色苍白，脱力地坐在了地上。女孩死了，能力缓缓消退，其他人还没醒，时子殊稍微摆脱了那种无力而昏沉的状态，加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彻底清醒过来，面无血色地跑到了夏媛身边，掏出药剂替她止血。 　　“不、先不用” 　　夏媛吃力地阻止了时子殊的动作，摇摇头说“我被她咬了，肯定也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趁着病毒或许还没扩散，你帮我。帮我把我的手臂砍掉。” 　　“不行”时子殊心脏猛缩，双手剧烈发抖，“我怎么能砍掉你的手” 　　比起他来，夏媛的语气要平静多了“可是不砍手，我就会变成丧尸，如果砍手还能保命，那我当然是选择砍手了。” 　　“明天我们就能拿到血清了，只要你多坚持一会，就能注射血清了” 　　“明天的行动变数很多，如果我变成丧尸，一定会给全队带来灾难。柿子，别说了，没有察觉到她被已经丧尸感染本来就是我的失误，我不能再犯错了。” 　　夏媛抓住时子殊的手臂，恳求道“现在砍掉我的手，我可能还有救，如果再耽误下去，我真的就要被彻底感染了柿子，算我求你了。” 　　“好。” 　　时子殊的声音有点颤抖，捡起地上的斧头，指尖微颤，对准夏媛伸出的手臂，高高举起斧头，猛地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 　　“呜呜呜” 　　其他人清醒之后，看到倒在地上两具尸体，以及没了左臂的夏媛，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夏媛姐” 　　他们都为夏媛失去一条手臂而难过不已，又暗恨自己昨晚竟然什么忙都没能帮上，不但又死了两个同伴，就连夏媛姐也 　　“不用为我伤心，就算是少了一条手臂，我也是很厉害的” 　　夏媛笑着挥了挥自己的右手“而且或许以后我还有机会修复好的我的手呢天亮了，咱们出发吧，只要能拿到血清，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夏媛姐”其中一个人小心地问着，“你现在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吧” 　　“没有，我好着呢。”夏媛笑道，“看来及时砍掉手臂还是管用的，我没被病毒感染，放心好。我们出发吧。” 　　“好” 　　有了夏媛的鼓励，众人又重振精神，移走封住地下室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从出口爬了出去，在屋内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状况。因为夏媛只有一只手，不方便爬上去，所以时子殊留在最后一个，帮着夏媛爬上去。 　　看到其他人都爬上去了，时子殊往前小迈一步，正要跟夏媛说话，却看到年轻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盯着上面的出口，脸上绽放出一丝莫名令人发冷的微笑，轻声地喃喃说道“真好啊。” 　　她脸上的皮肤忽然一块块地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接着她忽然转头，笑着看向时子殊，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 第44章 痛苦 　　看到夏媛眼珠上蒙着一层灰白色,一股寒意猛然从时子殊的头顶倒灌下来。 　　“怎么了” 　　夏媛依旧笑着，皮肤渗出一块块青色，慢慢向着时子殊走了过去“你不是要帮我上去吗，你不过来怎么帮我啊” 　　她还是被病毒感染了。 　　时子殊心跳骤然停滞一拍,想要往后退，可他浑身一动都不能动，夏媛发动了能力,将他牢牢地困在了原地。 　　夏媛停在他的面前，朝着他缓缓伸出手，正在此时,一个队员忽然从上面探下头来,询问着他们两人“夏媛姐，子殊,你们还不上来吗” 　　背对着队员的夏媛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她转过身,眼睛和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笑着说道“这就上去。” 　　在她分心的这一刻,时子殊发觉自己能动了，这一瞬间，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制服夏媛，等到那个队友上去之后,他就会被夏媛杀了,而且之后所有人也都会被杀死 　　他从空间里取出斧头,高高举了起来,如同昨天砍下夏媛的右臂一样，猛然冲着夏媛的背后砍去 　　“噗” 　　锋利的斧刃砍进夏媛的后背，溅出无数血花。夏媛惨叫着倒了下去，而不知情的队员勃然色变，大吼着跳了下来，掏出手枪对准了时子殊“时子殊，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她被感染了，要绑住她” 　　时子殊没有想置夏媛于死地，因为不像之前的女孩，夏媛感染的时间尚短，只要她还没彻底变成丧尸，就可以将她绑起来带到研究所，这样她注射血清后就能获救，可夏媛被伤之后更是激发了属于丧尸的凶性，立刻厉声尖叫，转身朝着时子殊猛地扑了过来。 　　那队员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愣住了，时子殊用斧头挡住夏媛撕咬他的嘴，却挡不住她变出尖利指甲的手，一下子被她狠狠捅进了腹部。 　　“嘭。” 　　斧头落在地上，一股剧痛袭来，时子殊霎时脸色惨白，腹部流出汩汩鲜血。 　　那队员终于反应过来，朝着夏媛开了一枪，却因为手抖偏离了方向，只打中了夏媛的肩膀，随即被夏媛以重力定住，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境地。 　　剩下还在上面的两人听到枪声，也全都匆匆跳了下来，看到露出丧尸征兆的夏媛，全都勃然色变，举起弓箭和枪支对准夏媛，但夏媛反应更快，从时子殊的腹部抽出手，将那两人也一并定住。 　　时子殊颤抖着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夏媛以能力定住其他三人已经是极限，所以之前才要对付落单的时子殊，而现在被重伤的他也没有被她定住，而其余三人在苦苦挣扎着，但他们一时半刻摆脱不了夏媛的能力。 　　夏媛拖着背后的伤痕，状态也不太好，她的脸上浮动着一片片青绿色，牙齿也逐渐尖利起来，面容扭曲而狰狞，冲着离她最近的队员扑了过去，想要先把这三个人杀死。 　　“嘭” 　　但她的后背又被狠狠砍了一下，令她扑倒在地。时子殊拄着斧头站在她身后，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腹部，艰难地喘息着，身形摇摇晃晃，也没比夏媛强到哪去。 　　他一手拄着斧头，一手哆哆嗦嗦地拿着从商城买来的绳索，想要绑住夏媛，但夏媛拽住了他的小腿，将他一下子拽倒，扑到他身上，张开咧到耳根的嘴，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照着他的喉咙咬了下去。 　　时子殊瞳孔骤缩，抄起斧头挡住她的嘴，却没想到夏媛扑得太猛，利刃竟顺着她的嘴整个劈了过去，将她的大半个头一下子从嘴部削掉了。 　　“哧” 　　温热的、带着腥味和一丝腐烂气息的鲜血猛地从断口喷了出来，洒在了时子殊愕然的脸上，他身上一沉，没了头的尸体也倒在了他的身上。 　　不 　　他明明没有想杀掉夏媛的 　　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一切画面慢慢扭曲变淡，化作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盏煤油灯被放置在他的手边，橙红色的火苗微微晃动，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鲜血和尸体全部消失不见，时子殊愕然而警惕，甚至来不及伤感，便迅速爬了起来，提起这盏灯，却发现这盏灯竟然和他昨天晚上所梦见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到了哪里他的队友们都哪去了 　　「你还是杀了她，又一次。」 　　冰冷而飘忽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时子殊心头微颤，立刻举灯凝视声源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叫做他又一次杀了她这声音指的是谁难道是夏媛 　　一具染满鲜血的无头尸体像是从水面浮起一般，缓缓地出现在他的脚下，身上穿着夏媛的衣服。 　　「这是第二次。」 　　声音在说「那么第三次，你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时子殊睁开双眼，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台灯照亮，和他共同守夜的夏媛拍拍他的肩膀，将出神的他唤醒过来。 　　“你想什么呢”夏媛支着下颌，很关心地问他，“还在想着你丢的东西吗” 　　丢东西 　　时子殊微微皱眉，他不记得自己丢过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这么问他 　　“我没有丢东西。” 　　“是吗那就好。” 　　对，他没有遗失什么时子殊确认了身上的物品，点了点头。不过因为夏媛的话，他的心底确实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真的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台灯上，陷入了沉思。 　　“嘭” 　　时子殊的手一颤，原本打算砍进夏媛肩膀的斧头竟不偏不倚地砍在了她的头颅上，将她的头霍然砍开一个大口子，流出一股脑浆和血液。 　　他猛然松开斧头，却为时已晚，夏媛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四周光芒骤然暗淡，黑暗之中，一盏煤油灯被放在他的脚边，映亮了他周围的世界。 　　当夏媛的两具尸体同时出现，时子殊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他已经进入过一次黑暗，同样是现在的状况，唯一不同的是，他又多杀了一次夏媛。 　　「第三次。」 　　那声音低缓如叹息，却十分冰冷，并不是在真的惋惜「你连续杀了她三次。你真冷血，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救过你，是你的恩人和朋友，可是你竟然亲手杀死了她。」 　　“不，我没想” 　　时子殊声音干涩，双眼微红，浑身颤抖着。他很想解释自己没想杀死夏媛，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他再次杀掉了她，而这声音还告诉他，这是他第三次杀死夏媛，可他对第一次毫无印象，那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次，我还想看看你的选择。」 　　玻璃罩中的灯火微晃，比上一次暗淡了几分。 　　这是时子殊第十九次杀了夏媛。 　　他的脚边倒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或者失去了头颅，或者肢体残缺不全，全都是夏媛惨死的尸体无一例外，每一次、每一次，即时细节有所变化，但无一例外，他所有的选择全部都是杀死了夏媛。 　　他跪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衬衫，连呼吸都在颤抖。脚边的灯火越来越微弱，光芒已经缩成了很小的一团，他的双腿甚至已经无法被灯光笼罩，开始被黑暗侵染。 　　“呼呼” 　　喘息之中，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可怕的声音，他听到他的队友在谴责他，明明可以不用杀掉夏媛，可他竟然如此心狠，将她杀死；夏媛也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她，如果早知道他会对她下狠手，当初她就不会救他了。 　　“该死的到底是谁” 　　黑暗之中，浮现出一道影影绰绰的淡白色身影，拥有着夏媛的面容。 　　影子缓缓地靠近过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半跪的时子殊，冰冷地质问道。 　　“该死的，到底是谁” 　　“” 　　时子殊缓缓收紧双手，没有作答。 　　“还有最后一次。” 　　影子蹲下身体，贴着他的头顶说道“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随着影子的话，时子殊的表情变得空洞起来，而这种表情，影子已经足足看了十八次了，每一次，他都会跌入相同的幻象里。 　　待时子殊失去意识后，影子渐渐散去，融于黑暗，属于夏媛的声音也化作那道毫无感情的诡异声音，缓缓地说道。 　　「还有最后一次，你的光就会彻底熄灭了。」 　　“不要犹豫了，动手吧。” 　　夏媛的声音唤回了时子殊的意识，他回过神，夏媛正跪在他的脚边，伸出鲜血淋漓的左臂，等待着他替她砍下来。 　　地下室内十分寂静，满是血腥气，被催眠的其他三人都还没有醒来，只有时子殊和夏媛。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浑浑噩噩的，仿佛依然沉睡在梦魇中不曾醒来。 　　或许这就是一场正在进行的噩梦 　　他垂眸看着夏媛被撕烂的左臂，指尖微微颤抖着，迟迟没有动作。他的心脏紧缩得厉害，他的记忆停留在刚才与丧尸化的女孩战斗，自己险些死亡，然而好像又不止是这些，他的心底似乎埋藏着什么更深重、更恐怖的东西。 　　“柿子” 　　由于他迟迟没有动手，夏媛扭头看向了他。她脸孔苍白，低声叫着他，说道“你不要再难过了，如果继续等下去，就算是砍掉手臂也不一定能救我了。” 　　“我知道了。” 　　时子殊握住木柄，缓缓提起斧头，冷光闪烁的斧刃模糊地映出了他的模样，他看在眼里，依稀可以辨认出自己的眉眼。 　　这张脸已经有点陌生了。 　　这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令他的动作又顿住了。这很奇怪，他明明每天都在看，为什么竟会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 　　然而这诡异的想法仿佛一枚种子，在泥土中落地生根，经过无声的催发，疯狂成长起来，令他一下子扔掉斧头，从商城购买了一面镜子，认认真真地端详起自己的脸。 　　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容貌，是他应有的样子，黑发黑眼，面容苍白俊秀，唇色很浅，有些冷淡。 　　然而在冥冥之中，他的脸在镜子里仿佛又与另一张脸重合了，那眉眼妖冶美丽，瞳孔是淡金色的，红唇弯弯，乌发雪肤，透出惊人的诱惑与旖旎，是绝艳的少年面容。 　　不是他，却也是他。 　　他到底是 　　时子殊怔了一会，一种似乎遗忘了、丢失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在他心中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盏台灯上，暖融融的灯光映亮了黑暗，如同出现在他梦中的那盏灯，是黑暗中唯一可以令人心安的存在。 　　「是光」 　　「他拥有光」 　　「不要让你的光熄灭。」 　　「它是你的指引。」 　　「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杀了她吗」 　　咔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他的神色一点点沉寂下来，褪去了原有的恐惧、慌乱、动摇与悲伤之色，仿佛那一切都是假象，眸光更深更暗，锐利得惊人。 　　他已经明白，黑暗中塔与光都不是梦境。 　　而是唯一的真实。 　　他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斧头，走到夏媛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媛没有站起来，跪在地上仰视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夏媛有点怔忪，喃喃说道“柿子你到底怎么了” 　　“在那个时候，我杀了你看似是巧合，但实际上这已经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因为砍掉手臂是无用功，你已经感染了病毒，并且支撑不到研究所，那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在说什么” 　　“我很抱歉，但你一定会死。所以无论给我再多机会，我的选择依旧是” 　　时子殊的嗓音骤然沉了下来。 　　“杀了你。” 　　就像是他当时杀了荆以铭一样，就算没有复活券，他也绝不会后悔杀了对方。 　　或许这是残酷凉薄、自私冷血，是他的罪。 　　但对于他而言，唯有死亡，才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所以绝不会有第二次。 　　四周的景象开始如同玻璃般泯灭破碎，年轻女人的神色极为惶恐，脸上蔓延出一丝丝裂痕，里面暴露出了淡淡的白色。 　　“不，怎么会你明明不想杀了她的，这是你内心最初的黑暗之源，为什么你怎么可能会突然醒过来呢” 　　“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时子殊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淡淡说道，同时举起斧头，一下子砍在了化作夏媛外貌的怪物的头上。 　　“还有，你不配用她这张脸。” 　　周围的一切虚像都在坍塌破碎着。 　　俯视着那渐渐变形的尸体，时子殊神色淡漠，在那由怪物所制造的、循环往复的虚假记忆中，终于找到了真实的回忆。 　　其实那时他已然明白就算给夏媛注射血清也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已经腐朽，每一个都被病毒破坏，几乎完全化作了丧尸的模样。 　　所以哪怕再不忍，他那时也没有犹豫，直接向着夏媛的脖颈斩去。 　　真正让他感到痛苦的并不完全是他亲手杀了夏媛这件事。 　　而是当夏媛倒了下去，脖颈破开，鲜血四散之时，那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让她冲他笑了笑，双唇开合，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别哭啦，柿子。” 　　冰冷的泪滴入了血泊中。 　　痛苦的是，大概以后不会再有人会对他说这句话了。 　　他也哭不出来了。 第45章 第三层 　　幻象坍塌后, 熟悉的黑暗如潮水般流淌到每一个角落, 时子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和油灯, 检查着被他杀死的怪物尸体。 　　油灯的光芒已经十分微弱, 火苗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不过时子殊并不慌张，因为在杀死怪物时, 他闻到了一股有刺激性的淡淡臭味，那是煤油的味道。 　　他将枪暂时收到空间, 一手提灯，一手扒开尸体的伤口, 里面流出的不是血液, 而是颜色极淡的透明液体，也就是他需要的煤油。 　　【已获取灯油。】 　　看样子灯油的获取方式可能就是击杀怪物, 同时有可能意味着出现灯油的提示时，也就意味着怪物同样出现在附近。 　　时子殊暗忖着，将灯油收集起来，倒入煤油灯里，火焰顿时窜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原本的亮度。此外他还从商城买了个小玻璃瓶, 额外多收集了一小瓶油，可以留到之后使用。 　　做完这些，他再次掏出手.枪, 向着前方的路走去。黑暗的塔中再度恢复死寂, 不过他不敢放松警惕, 一边戒备着周围的状况, 一边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 　　塔中的怪物似乎都对灯光有着疯狂的偏执，这盏灯就如同美味的饵食，会吸引它们前赴后继地扑过来，可是想要等到塔顶，就必须携带着灯，所以危险与战斗是无法避免的。 　　而且这盏灯光很可能还有着特殊的作用，似乎不仅仅是照明这么简单。 　　这一层他碰到的怪物确实有些难缠，拥有着幻觉和篡改记忆的能力，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中招，但好在并不是没有机会摆脱。 　　如果之后再碰到这种怪物，他就不会再被迷惑了，而且这怪物的本体十分脆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很容易就能杀死，杀伤力并不算太高。 　　不过麻烦的是，刚才的事会让他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时子殊往前走着，脸上神色淡淡，心情却有一丝沉重，因为竞赛世界的情况在外部是可以被看到的，也就是说夏冰萤现在有可能正坐在外面看着。 　　虽然刚才的幻觉应该只对他一个人起作用，外界的人不知道他在幻觉中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但他并不确定自己和怪物在幻觉中所说的话会不会被外界听到、会不会引起夏冰萤的警觉。 　　不过仔细回想后，时子殊觉得暴露的风险并不高，一是盲女也同意他来参加竞赛，她在这之前应该会替他们预知在竞赛中是否是安全的，既然她什么都没说，危险就不会很高。 　　二是这次的幻觉所呈现的是他进入恐怖轮回中的第一个世界，那时他还不认识夏冰萤，同样的，顾子殊的第一个世界也同样不认识长风队员，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他和顾子殊的第一个世界各是怎样的，如果有人问起，他就推脱说这是“顾子殊”的经历。 　　确认了应对的说法，时子殊终于放下心来，继续提着灯向前走去，一路上十分平静，没有怪物，也没有奇怪的声音，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而道路再一次向上盘旋。 　　或许是因为太过死寂，时子殊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刚才的一些场景，虽然记忆遭到了扭曲，有很多虚假的成分，但也有不少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的确非常关照他，而且她永远会在他低落时露出温暖的笑容，拍拍他的头。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会复活她……但这是不可能的。 　　时子殊知道，使用复活券有一个隐藏条件：在死亡的任务世界结束之前，尸体必须保持较高的完整性。 　　可那时他和其他队员一样，根本不知道有复活券这种东西，所以为了不让她和其他人的尸体被丧尸吃掉，他们就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尸体，将他们的骨灰全都带走了。 　　至今夏媛的骨灰还留存在他原本的空间里……不过他一死，他的空间会立刻破碎，存放在里面的所有东西也都遗失了，无法再被取出来。 　　一想到这里，时子殊浅浅上翘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眸光却很冷。 　　夏冰萤选择肢解他，破坏他身体的完整，原因之一肯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用复活券复活他。 　　不过他又的确是活过来了……原因成谜，他觉得是有人动用手段复活了他，可是复活券是不管用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各个轮回世界诡秘非常，存在着不少复活方法，轮回者们经历的任务有不少都和复活的阴谋有关，可这些方法他从未听说过能在轮回者身上使用成功的。 　　又过了一会，时子殊走到了路的尽头，攀登上更高一层，见到了一扇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大门，上面同样写着血字。 　　「同伴存在着。」 　　同伴？ 　　时子殊揣测着血字的含义。 　　难道是指风湮和乔乐安？这一层会和他们有关系吗？ 　　“嘭——吱呀——” 　　这一次，还没等时子殊自己推门，大门却自动从里面打开了，显得有些诡异。因此时子殊没有立刻进去，没想到门后却露出了顾盼俊美的脸，他同样提着灯，看到门外的是时子殊，顿时又惊又喜地叫道：“哥哥！” 　　时子殊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并未走过去，同时暗中戒备起来。不说这个顾盼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人，规则中也提到他们可以相互攻击，就算顾盼舍不得伤害他这个哥哥，但是打碎他的灯还是可以做到的。 　　“哥哥，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顾盼摇摇头，说道：“你看到门上的字了吧？这一层所写的是‘同伴’，也就是说一定要两人一起走完这一层，独自是过不了关的，所以我才一直在门后等人。”说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能等来哥哥真是太好了。” 　　见时子殊依旧看着他，没有回应，俊美的少年抿了抿唇，体贴地往门内后退了一段距离，说道：“你可以先进来，系统会和你说明情况的。放心，我没有布置陷阱。” 　　尽管因为在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时子殊推测每个人在塔中的路径都不尽相同，而这里是一处交汇点，但他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顾盼的身份，以防是怪物冒充的。 　　而确认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对方的姓名和好感度即可。 　　于是时子殊打开了系统面板。之前因为一直都是在轮回主厅和顾盼碰面，主厅压制能力，他还没看过顾盼对他的好感度，不过他估计应该不会很低。 　　【姓名：顾盼。】 　　系统面板第一行写着对方的身份，看来的确是顾盼，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好感值：70。】 　　这个好感度在时子殊的预料范围内，还是相当高的，他很满意。如果顾盼没有说谎，这一层需要他们共同度过，那他就趁这个机会全力攻陷顾盼，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 　　确认之后，时子殊正要关闭系统面板，却敏锐地注意到上面的数值忽然跳动了一下，于是重新看过，这一看却是微怔了一下。 　　【好感值：-70。】 　　【好感值：70。】 　　【好感值：-70。】 　　好感值在不断地变化着，两个数字相差极大，显得万分诡谲。时子殊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顾盼的身上，且对他抱有极强的恶意，才会让数值产生这种变动。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则应该会显示出“？”的未知姓名，分为两个对象，而不是都出现在顾盼的名下。 　　时子殊眸光微沉，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再联想到顾子殊缺失的记忆和顾盼偶然露出的令人心惊的目光，便基本可以确定顾盼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极度危险。 　　但疑问依旧存在，为什么数值会分为两个极端，难道顾盼有双重人格不成？ 　　时子殊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袖口里，拿出曾经在空间中准备好的细针，将指腹刺破，又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把血涂抹在红宝石耳坠上，只要稍一动念，他便可以将西尔维召唤出来。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他冷冷地看了顾盼一眼，作出勉强相信顾盼的态度，一步跨入门中，实际上在暗中已经将戒备提升到最高，只要顾盼稍有异动就立刻出手。 　　【进入第三层。】 　　【进入条件：找到任意一人共同通过本层。】 　　【一人出局，则另外一人同样出局。】 　　听到系统的提示，时子殊确信了顾盼所说的的确是真的，如果想要通过这一层，就需要两个人一起度过。 　　时子殊稍稍放松下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有了他们两个灯盏，勉强可以将这里全部映亮，于是时子殊看到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台，包括他刚才进入的石门，周围一共有三扇门，其中一扇应该是顾盼来时的路径，而另一扇则是他们将要进入的路径。 　　“我想大家都是分开走的，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再来别人了。” 　　顾盼笑盈盈的，带着几分期待说道：“我好开心我等来的人是哥哥，你就和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时子殊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样，这里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来其他人，而且系统说第三层只能两人一起通关，因此至少在此期间他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不过在这一层结束时他很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这就意味着，在本层结束前，他必须将顾盼的好感值提升到100。 　　“如果哥哥还是不放心我，你可以先把你的灯收起来，只要留着我的灯照明就好。”见哥哥还是不说话，顾盼面露几分恳求之色，说道，“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 　　时子殊故作出不情愿的神色，将自己的灯收到了空间里，虽然没有说话，但算是默认了顾盼的提议。少年眼睛一亮，立刻提着灯走到时子殊身边，握住他的手欢呼道：“哥哥，你最好了！” 　　“只是这一层而已。” 　　他语气生硬，甩开顾盼的手，但欢喜之中的顾盼并不在意，拉了拉哥哥的衣袖说：“那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他提着灯先行一步，缓缓地推开了石门，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时子殊神色沉了下来，看向他的目光中更添几分凝重。 　　【顾盼好感度 2，目前好感度：72。】 　　【顾盼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72。】 　　太奇怪了，为什么好感值的数值增减是完全相反的，顾盼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走在前方的俊美少年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大门的另一边依旧是黑漆漆的。 　　少年回过头，唇边噙着一丝笑意，灯光晕染着他浅色的发丝和眼瞳，眼底映出一抹奇异的亮色。 　　他轻声地时子殊开口道：“哥哥，我们进去吧。” 　　“嘭。” 　　门关上了。 第46章 戏剧（一） 　　同一时间, 轮回主厅的东区里, 长风和永生的队员们都在通过一个巨大的荧幕观看着这场竞赛。 　　那道空间裂缝在参赛的几人进去后就化作了这片荧幕, 可以供他们看到竞赛世界里面的情景。荧幕会随机切换多种视角, 既可以使用旁观者的视角，也可以看到呈现在参赛者眼中的景象。 　　观看竞赛的感觉和现实中的恐怖电影十分相似, 不过除了原有的惊悚感之外，长风队员们的紧张更多源自于担忧时子殊几人的安危, 毕竟这不是虚假的电影，而是呈现于他们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太好了, 队长进入第四层了！” 　　这一段时间内, 荧幕所切换的场景来源于风湮。看到风湮顺利地通过第三层并进入下一层后，长风的队员们都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在这一层中，塔中的女妖纷纷化作容姿动人的绝色美女，全身赤.裸，姿态妖娆，令人血脉贲张地围在风湮的身边，企图勾引他, 打碎那盏灯，将他拖入黑暗。 　　几个队员看得满脸通红，同时他们扪心自问, 觉得自己虽然在最后关头或许也能坚守底线, 但他们不可能像队长那样, 连一丝动摇都没有, 冷若冰霜、视若无睹地从女妖中间穿了过去，气得她们浑身发抖，变回狰狞恐怖的原型袭击他，却被他轻易地反手杀掉了。 　　“真不愧是队长啊。”队员们都叹服不已，“如果我们以后也都能和他一样就好了……” 　　“我倒是觉得，其实队长的意志也不一定那么坚定。” 　　唯有童妙看着屏幕中黑发少年俊美冷冽的侧颜，吐了吐舌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那些女妖之所以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她们变错性别和对象了……” 　　“现在队长应该是最快的吧？”俞新揉揉自己的脸，咳嗽一声，说起了正事，“他是第一个进入第四层的。” 　　“对。” 　　童妙点了点头，屏幕的左上角会标出每个参赛者的名字和他们各自相应的层数，一切正常时名字呈现白字，出局是黑色，死亡则会变成红色。长风的队员们一直在暗中祈祷子殊他们的名字不要变色。 　　现在除了风湮进入第四层外，其他人的进度大致相当，都在第三层，只有永生的一个队员，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在第一层停留着。 　　是那个叫做“白”的男人。童妙回想了一下这个人，但是除了注意到他全程在打游戏机外，就没有其他印象了。 　　不过对手进度比自己落后，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可还没等童妙高兴起来，白的层数数字忽然诡异地跳动起来，竟直接从“1”跳到了“7”。 　　白一下子从第一层挪动到了第七层。 　　“这是怎么回事！” 　　她霍然站了起来，其他长风队员的表情也都异常惊愕。 　　永生剩下的三人对此并不意外，赫曼莎神色淡淡地抽着烟，双胞胎笑嘻嘻地说：“这当然和白的能力有关了，这种类似冒险游戏的世界最适合他了。太好了，如果他赢了，小美人就是我们永生的成员啦！” 　　“‘塔’一共只有七层。” 　　坐在离屏幕稍远处的夏冰萤看到突然产生的变故，微微笑了笑，对身边的盲女说道：“也就是说只要白通过这一层，这场比赛就结束了。” 　　“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美丽的少女嗓音温柔，神色沉静，“我们依然有希望。” 　　夏冰萤笑而不语，目光重新落到屏幕上，这时画面切换，里面出现了一张美丽绝艳的少年面容，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忽然微微弯起淡金色的眼瞳，唇边流露出几分笑意，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既纯洁又妖冶，如若暗夜中蛊惑人心的艳丽妖魔。 　　“美人！！” 　　一直都在嬉皮笑脸的双胞胎突然很不淡定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露出前所未有的狂热表情，掏出手机“咔咔”狂照起来，看架势甚至恨不得能扑到屏幕上疯狂舔屏，把原本在担心比赛结果的长风队员直接看懵了。 　　“这回到他了，正好让我看看他的能力。” 　　夏冰萤微微点头道。虽然这个世界是由他开启的，不过开启之后，一切就和他无关了，他并不能操控比赛或是镜头的切换，而之前比赛恰好从未显示过有关少年的画面。 　　“你对他似乎并没什么兴趣。”盲女忽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夏冰萤诧异地轻笑，“要是我对他没兴趣，我们还需要进行这场竞赛吗？” 　　“……没什么。” 　　盲女沉默片刻后如此说着，夏冰萤看了她几眼，也不再追问，转而体贴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东西。 　　她轻轻摇头，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水晶球的表层。虽然不再开口，不过她已经确认自己想得不错，夏冰萤只是在意“顾子殊”的能力，而对于“顾子殊”本身并没有兴趣。 　　甚至不如说，比起对其他人，夏冰萤对“顾子殊”反倒更加漠然。 　　她大概也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恰好是因为……“顾子殊”与时子殊的名字是相同的。 　　在夏冰萤的心中，“子殊”只能有一个人，所以自始至终，他甚至没有叫过“顾子殊”的名字。 　　这样很好。 　　如果这种状况能继续保持下去就好了。 　　可是…… 　　少女的手指微微收紧，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吱呀——” 　　远处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夏冰萤和盲女同时转过身，在水晶球中的魔眼映出了门外之人的模样。 　　“嗯……对不起。” 　　门外之人的全身都笼罩在漆黑的斗篷里，如若一团夜色，朦胧得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搭在门把手上的手露了出来，那手指又细又长，骨节上似乎只包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皮肤惨白，毫无血色，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他打开门后，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而后他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嗓音缥缈而微弱，仿佛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似乎走错路了……” 　　他慢慢缩回了门外，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了。 　　…… 　　“好久没有人陪我们喝上一杯茶了……我很高兴这次你们能来到这里。” 　　黑暗的塔中，传来了女人性感沙哑的声音。 　　仿佛是一场晚餐即将开始，长桌上铺着暗红色的天鹅绒桌布，上面摆着诸多精致的餐具，每个银餐碟中都盛放着精心制作的佳肴，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在摇曳的火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然而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那盛餐中隐隐掺杂着人类的眼珠、指甲和头皮，香气中混杂着一股血腥味，是从高脚杯的红色液体里散发出来的。 　　“多谢您的邀请，朵思夫人。” 　　时子殊带着迷人的笑容，在长桌的一端优雅地坐下，将提灯放在了桌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妖娆丰满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的眼中带着一丝迷恋，目光紧紧盯着时子殊，似乎很想将他拆吃入腹。 　　听到时子殊的感谢，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同时她雪白细腻的脖颈上，肌肤一阵鼓动，像是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随后“噗”地裂开，一左一右又钻出了两颗一模一样的头颅。 　　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睛同时望着时子殊，中间的那颗头颅继续笑道：“错了，我的宝贝，你应该说的是‘朵思夫人们’。” 　　“抱歉，我会注意的，朵思夫人们。”时子殊笑着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小甜心。” 　　三颗头颅同时娇笑起来，重叠的笑声在漆黑的塔中回荡着。倏而她们同时收起笑容，轻摇着华美的鹅毛扇，右边的那颗头笑道：“虽然我们很喜欢你，不过还是要按照规矩来——一旦你或你的弟弟失误了，你们就将会出现在我们的餐盘里 。” 　　时子殊颔首道：“我明白。” 　　“那么就按照我们方才所说的。” 　　左边的头颅道：“你的弟弟将会按照我编排的剧本表演戏剧，你与我们三姐妹是观众，每一幕的戏剧表演结束后我们三个都会进行评分，你要猜中我们三姐妹打出的平均分数，以10分为满分，误差不能超过1分。” 　　“要是你猜错了，或者他演砸了，就算是你们输了，你们就会被我们吞进肚子里去。” 　　“当然，如果你们赢了，我们就会让通道显现，可以让你们直接登上塔的第六层，因为三、四、五层都是我们三姐妹在管理，我们拥有将你们直接放到第六层的权力。” 　　“我没有意见。”时子殊莞尔。 　　“那么，就开始吧。” 　　中间的朵思夫人红唇微张，如此宣布道。 　　他们的四周霍然亮起，映出了一片幻象，这时现实世界中的一座大城市，到处都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一片繁华无比的景象。 　　「在数年之前的某座城市里，有一对小小的兄弟，哥哥叫顾子殊，弟弟叫顾盼，虽然他们不是亲生兄弟，父母是二婚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自见面起就很相互喜欢对方，很快关系就变得非常好……」 　　随着朵思夫人的念白，幻象逐渐拉近，他们置身在一座校园中，在往来笑闹的孩子里，出现了两个小男孩。 　　「两个男孩的样貌都很可爱，个子高一点、更帅气些的男孩是弟弟顾盼，而那个更漂亮的孩子则是哥哥顾子殊。这时顾盼刚刚转学到了哥哥的校园里，而哥哥正带领他参观校园。」 　　朵思夫人所制造的幻象带着一点虚幻，颜色有点透明，只有作为真人的顾盼是凝实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顾盼缩小成了小男孩，这时小小的顾盼正一手提着提灯，另一只手牵着哥哥的手，笑着和哥哥说话，神态非常自然而流畅。 　　“哥哥，我好喜欢你的学校啊。” 　　顾盼此刻表现得如若一个真正的小孩，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四周，明明朵思夫人和时子殊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也像是没看见一样，专注地和虚像说着话：“这里很不错，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能和你一起上学了！” 　　“我也这么觉得……”顾子殊漂亮的小脸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不过可惜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要是你能分到我的班上就更好啦。” 　　“没关系，下课我会去找你的。”顾盼笑眯眯地说，“就算你看我看到烦我也会去找你玩的。” 　　“不会烦你的。”顾子殊认真说道，“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好！” 　　…… 　　「正如顾盼所说的，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在下课时去找他的哥哥一起玩，不过过了不久，顾盼忽然发现，哥哥他……」 第47章 戏剧（二） 　　「但是过了不久, 顾盼发现，自己的哥哥在班里的人缘并不好，甚至经常被人欺负, 原因是他的长相过于精致，班上的男生讨厌他的胆怯内向和如同女孩子的容貌, 因此对他恶语相向, 有时还会动手打他。」 　　这时场景骤然一变, 小小的顾子殊被几个男生围在角落拳打脚踢, 浑身遍布伤痕，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 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 几个孩子打得觉得无聊，便怏怏不乐地散去了。 　　“我的戏剧都是根据你们的记忆编排出来的,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呀……可真是让人心疼。” 　　朵思夫人轻摇羽毛扇, 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媚眼如丝地睨向时子殊，似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她神情亲昵, 本该无限娇媚，只是那三颗头颅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时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但不论是对于幻象所呈现出的内容, 还是对于朵思夫人本身，时子殊的反应都相当平静, 因为那些都是顾子殊的经历, 而非他自身的, 当然不会令他产生动摇。 　　他和顾盼进入第三层后不久便遇到了这名古怪的女妖，她现身之后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要求他们配合她表演一场戏剧，只要他们满足了她的要求，就可以直通塔的第六层，而且她扬言如果他们当即杀了她，就永远无法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在权衡之后，时子殊答应了朵思夫人的要求，他和顾盼联手杀她不难，然而朵思夫人似乎有所依仗，并不惧怕他们，他们也无法断定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于是姑且答应为她表演一场戏剧，在这个过程中对她进行试探。 　　除此之外，时子殊还有一层目的，就是寻找机会提升顾盼和朵思夫人对他的好感度，他还没有忘记要在结束这一关之前要将顾盼的好感度提到100。 　　他同样微笑着，望着长桌对面的朵思夫人，仔细地观察她三张脸上的神色，同时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以此揣度她内心的想法。 　　而系统将朵思夫人的好感度分为了三份，分别是-5、10和5，代表着她的三颗头颅各自对他的好感，好感度虽然还不高，但也说明朵思夫人对他的杀意不大，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不会给出过于离谱的分数，让他无法猜到。 　　时子殊又轻轻笑了一下，听到系统提示朵思夫人的好感度又上涨了几点，便将视线移回幻象中，看着里面的顾盼。 　　朵思夫人优雅地端起茶杯，中间的头轻抿一口茶水，右边的头颅继续念白道。 　　「就在顾子殊忍受同学的欺凌时，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楼上看到了这一幕。顾盼想冲下楼帮助哥哥，却被同学拉住了。」 　　“你不要去，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我不管，他们凭什么欺负我哥哥！”男孩稚嫩的脸上满是怒火，挣开同学拉住他的手，“我要把他们挨个揍回来！” 　　“没用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欺负顾子殊了，如果你替你哥哥揍他们，他们会变本加厉地还给你哥哥的。” 　　顾盼猛地愣了一下：“……你说不是第一次？难道以前还有过？” 　　“次数还不少呢，不过你哥哥好像从没跟老师说过，因为他觉得这样很丢脸吧。”同学嘟囔着说，“他是不是也没跟你讲过？” 　　“……他没说过。”顾盼垂下眼睫，“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这时顾盼才明白，为什么哥哥有时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却会故意在他面前遮掩。」 　　“如果他没和你说，就证明他不想让你知道，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哥哥……”过了片刻，顾盼抿了抿唇，转身下楼，“我去找他。” 　　「顾盼找到了楼下的顾子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顾子殊只是说自己摔倒了。」 　　“我没事。” 　　男孩摇了摇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白皙的小脸被擦出了血痕，但还是冲着顾盼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只是摔倒了而已。” 　　“哥、哥哥……” 　　「顾盼非常心疼哥哥，他握着哥哥的手，犹豫再三，却还是决定维护哥哥的自尊心，假装自己不知道哥哥被人欺负的事。」 　　「他只是决定，要暗中警告那些欺负哥哥的人，将哥哥保护起来。」 　　看到这里，时子殊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点什么。他故作惊愕之色，带着一丝难堪和羞愧，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一直以为你之前都不知道……” 　　在顾子殊的记忆中，他确实以为顾盼不知道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尽管因为那脆弱的自尊心，他刻意有所隐瞒，但其实他潜意识中还是希望有人发现，因为这代表着他受到了他人的关心。 　　但可惜的是，无论是老师、父母还是后来的继母都没有注意过，而顾盼也故作不知，这让他不由产生了一丝怨怼，在日后逐渐化作他心中的裂痕。 　　正在幻象中再现当时情景的顾盼听到他的声音，向他这里悄悄瞥了一眼，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随后重新投入幻境，抓住了男孩的手。 　　“哥哥，你是不是摔得很疼？”顾盼低声道，”我陪你去医务室。” 　　“其实也不疼……” 　　男孩还想在弟弟面前逞强，可是面对弟弟担忧的目光，他忽然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你、你别看……”顾子殊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却越擦越多，过了一会，他终于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不是，我、我没想哭的，我没这么疼的……” 　　「顾盼愣住了。」 　　「随着哥哥的啜泣，他原本满腔的怒火似乎被泪水浇灭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哥哥流泪的样子很好看，居然比微笑时要更好看。」 　　「他好喜欢、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哥哥哭泣的模样啊。」 　　「一瞬间他甚至想让哥哥哭得更厉害。」 　　处于幻象中的顾盼身形猛然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目光冰冷地盯着曼声念白的朵思夫人。 　　“别光看着我呀，亲爱的，这样可是要扣分的。”朵思夫人娇笑一声，“请你继续。” 　　顾盼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钟，才慢慢把头转了回去，动作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时子殊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继续观看着。 　　「不过顾盼毕竟还是个很善良的男孩，他立刻感到十分惭愧，他怎么能对哥哥产生这样的想法？」 　　「然而那天晚上，他却做了这样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也是欺负哥哥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他比其他人下手更狠，哥哥被他打得哭叫出声，满脸沾着泪水，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梦中的顾盼开心极了，他忍不住抱起哥哥，亲吻哥哥脸上的泪水，甚至醒来之后，他在感到罪恶的同时也隐隐残留着愉快。」 　　「在一连几天都做了相同的梦之后，他终于承认，自己真的喜欢看到哥哥哭泣的样子。」 　　「从那一天开始，顾盼以自己要和同班同学一起玩为借口，渐渐减少了去找哥哥的次数。但实际上他偷偷地躲了起来，等着其他人去找哥哥的麻烦。」 　　「他警告过那些欺负哥哥的人，让他们减少了打人的次数，可是更多的羞辱和谩骂却依旧是顾子殊无法承担的，在那些人走了之后，顾子殊经常会躲起来默默哭泣，而顾盼就在不远处偷看着。」 　　「如若吸食毒.品般，哥哥的眼泪为顾盼带来了精神上的无限愉悦。」 　　「但他渐渐地不满足于只在学校看到哥哥哭的样子，因此他倍加努力地学习和表现自己，他的优秀将本就平庸的哥哥衬托得更加可怜，令哥哥不仅在学校受人欺负，就连回家也要遭到父亲的责骂。」 　　「“想让哥哥更多地哭出来。”——这就是弟弟当时的想法。」 　　中间的朵思夫人红唇翘起，笑了起来，不加掩饰笑容中的恶意。 　　「他可真是个既单纯又恶毒的孩子啊。」 　　站在幻象中的顾盼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不要停，继续呀。”朵思夫人的另一颗头颅提醒道，“这一幕快要结束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到那时再和你的哥哥说吧。” 　　「可是顾盼没有注意到，他的游戏玩过火了。在那一次的家长会，他故意怂恿继父去继续工作，他说他的妈妈可以给哥哥开家长会，而他不需要家长给他开会，反正他成绩很稳定，并不需要特别去听老师讲什么。」 　　「继父因为工作非常繁忙，所以答应了顾盼的提议。但实际上顾盼还是让他的妈妈给自己开了家长会，并吩咐家里的保姆去给哥哥开会。」 　　「果不其然，哥哥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伤心，可出乎顾盼意料的是，哥哥狠狠地朝他扔出了书包，他对顾盼说——」 　　“我不用你管，让开！” 　　“哥哥！” 　　「哥哥跑了出去，顾盼慌了神，紧紧地追在后面，跟着哥哥跑出了校外。因为大受打击，精神恍惚的顾子殊没有注意到信号灯的变化，直接冲到了马路上，而这时一辆汽车正冲他疾驶而来。」 　　「关键时刻，顾盼及时将哥哥拉了回来，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顾子殊被弟弟抱在怀里，忽然放声大哭。」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男孩抬起了头，双眼通红，目光中流露出了极深的厌恶与恨意，将他猛地推开了。 　　“我恨你！” 　　「顾盼一下子蒙住了。」 　　「怎么会……哥哥为什么会讨厌他？」 　　「明明他这么喜欢哥哥，哥哥本来也很喜欢他的啊……哥哥为什么突然说他很讨厌自己？」 　　「难道他所做的事情哥哥都已经知道了……？」 　　「这时保姆和顾盼的妈妈都赶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将两兄弟带去医院检查，还住院观察了一夜。」 　　「深夜时分，顾盼站在顾子殊的床前，看着已经熟睡的哥哥，忽然无声地落下了泪水。」 　　“拜托你，哥哥，不要讨厌我……” 　　小小的男孩瘫坐地上，趴在哥哥的病床边，声音极轻地啜泣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其他人都无所谓，可是唯独……我不想听到你说你讨厌我。” 　　“求你了，哥哥，不要说你讨厌我……” 　　「顾盼哀求着哥哥，不过哥哥正在睡梦之中，当然听不到顾盼所说的话。」 　　「顾盼哭着哭着，忽然慢慢地移动自己的手，轻轻地将手心盖在了哥哥的口鼻上，堵住了他的嘴和他的呼吸。」 　　“怎么办，如果你醒来之后还对我说这样的话……” 　　顾盼低声喃喃着，虽然是在对病床上的男孩说话，却忽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坐在长桌一端的时子殊，那目光又阴森又炙热，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么是不是只要你不再开口，我就永远听不到你说你讨厌我了？” 　　与他遥遥地四目相对着，时子殊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顾盼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7。】 　　【顾盼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7。】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妖艳的三头女妖目光闪动，忽然发出一阵笑声，端起高脚杯轻啜一口腥气四溢的血液，娇声说道。 　　“第一幕，结束。” 第48章 戏剧（三） 　　在朵思夫人宣布“戏剧”告一段落后, 四周的幻象随之消失，站在幻觉中的顾盼恢复了原本的少年身形, 如同脱力一般，身形摇晃, 半跪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提灯也跟着摔在了地上，火苗一阵晃动, 但好在没有熄灭。 　　“真是相当精彩的剧情。” 　　女妖摇着扇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顾盼, 又睨向面色冰冷的时子殊, 轻笑几声说道：“你弟弟对你的想法似乎很不一般啊……” 　　“不是……不是这样！” 　　听到她如此说，顾盼猛地抬起了头，似乎已经从刚才那诡异又危险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原有的样子，焦急而愤怒地为自己辩解：“这些都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我从没有对我哥哥做出过这样的事！” 　　他又露出可怜之色, 眼圈泛红，惊慌无措地对时子殊说道：“我没有，哥哥, 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那全都是她编造的, 都是假的啊！” 　　时子殊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被他看了许久, 顾盼更加委屈, 手指蜷起, 低下了头, 带着鼻音哽咽道：“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朵思夫人娇笑连连，似是被他们逗得很开心，不过旋即止住了笑声，曼声说道：“虽然是‘戏剧’，但我可从来不会编写虚假的剧本，刚才那一切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亲爱的，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闭嘴。” 　　顾盼蓦然抬头看向她，眼中泛出冷芒，已经隐隐起了杀意。 　　“哎呀，可真是让人害怕。”女妖夸张地拍拍胸脯，盈盈笑道，“不过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说谎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戏剧的分数。” 　　长桌上浮现出了一叠人皮纸和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朵思夫人拿起手指，在羊皮纸上写下三个数字，随后将纸倒扣在桌面上，对着时子殊做出邀请的手势。 　　“我们姐妹三人都打好分数了，那么请你猜猜看，我们打出来的平均分数是多少？” 　　时子殊依旧沉默，盯着女妖看了半晌，女妖也笑吟吟地回望着他。 　　“七分。”时子殊道，“我猜这是你们会打出的平均分数。” 　　“理由呢？”女妖笑问。 　　“从效果看，三位夫人似乎都还算满意。顾盼的演技还算不错，但中间他曾经中断了表演，与‘观众’交流，所以要扣掉一定的分数。所以我想七分应该是个比较稳妥的分数。” 　　朵思夫人红唇翘起，点头道：“不错。” 　　她亮起人皮纸，上面用淋漓的鲜血写着三个数字，分别是7、7和8。 　　“念在顾盼是第一次表演，可能会比较生疏，所以当他的表演出现问题时我并没有扣掉多少分数。” 　　女妖将写字的手指放入中间头颅的口中，嚼得吱吱作响，笑道：“但下一次我就不会轻易饶过了，每一次中断都会扣除4分，一旦分数在5分之下，就算演出失败，那时我会直接吃了你们。” 　　右边的头颅开口：“希望下一幕中你们能有更好的表现。可以开始第二幕了。” 　　“真是够了。” 　　远处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原本开朗阳光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冷阴寒之色，沉声说道：“谁还要再陪你玩下去。放我们走，否则你就去死。” 　　“顾盼。” 　　还未等三头女妖发话，时子殊先出声道：“继续你的表演。” 　　“为什么？”顾盼一怔，有些委屈地说道，“哥哥，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她分明是在玩弄我们，挑拨我们的关系……”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我自然不会相信，我可以自己判断。”时子殊说道，“但你现在的反应让我觉得，‘戏剧’中呈现的或许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顾盼的身体微微一僵，压下眼底的寒芒，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哥哥的。这些本来就是假的，我相信哥哥一定也能看出来。” 　　【朵思夫人好感度+10、+10、+15。】 　　艳丽的女妖冲着时子殊勾唇微笑，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亲爱的，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请您继续。”时子殊做着邀请的手势。 　　“好。那么第二幕，开始——” 　　「自这次家长会之后，顾子殊不再掩饰自己对于弟弟的厌恶，兄弟两人的关系急剧恶化。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哥哥变得如此冷漠疏离，甚至非常讨厌自己，这给顾盼带来了非常沉重的打击。」 　　「他难以接受哥哥竟然会讨厌自己，也非常后悔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但好在哥哥并不知道他那阴暗又自私的想法，他还有机会修复他们的关系。」 　　「他将哥哥受到欺凌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和老师，自此之后哥哥便没有再受过欺负。他还抛下其他的事情和朋友，一心一意地陪着哥哥，将哥哥当做世界的中心，努力地想要哥哥重新喜欢他，可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时他才发现，因为他之前有意的放纵，他已经成为了哥哥心中的阴影。」 　　「全部都是他自作自受。」 　　「哥哥讨厌他、真的讨厌他了。」 　　「顾盼非常难受，他的心情比顾子殊好不了多少。然而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又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庆幸，因为在这之后，哥哥更加封闭自我，总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朋友。」 　　「真的太好了，虽然哥哥讨厌自己，但他也没有喜欢别人，也没人喜欢他。」 　　「唯有如此想着，顾盼才能抑制那些在他心底日复一日壮大起来的失落、压抑、阴暗和暴虐，维持着温文尔雅、聪明优秀的优等生的形象。」 　　「既然哥哥讨厌自己，那干脆彻底讨厌好了。只要他变得更优秀，将哥哥衬托得更无能，哥哥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废物，不会有人跟自己争抢他，哥哥就会是他一个人的了。」 　　幻象之中，时间飞快地流逝，曾经的两个男孩渐渐长大，顾子殊由内向羞涩变得阴沉胆怯，经常被人遗忘在阴暗的角落；而顾盼则成为了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面带微笑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在阳光下仿佛闪闪发光。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那耀眼夺目的少年经常会凝视着远处哥哥的背影，当别人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他会笑着回答。 　　“……没什么。” 　　「顾盼其实很清楚自己不太正常，看到哥哥难过、失落和哭泣，他会分外兴奋而满足，这样病态的情绪随着他的成长而与日俱增，愈发强烈，甚至到达顶峰时他会忍不住去想——」 　　「哥哥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比如当他临死的时候，哭泣的脸一定会非常好看吧？」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顾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那么喜欢哥哥，当然不会真的看着哥哥死掉。」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我要报考军校生。” 　　这天晚上，顾子殊很少有地来餐厅和家人一起吃晚饭。顾盼非常高兴，拉着哥哥说话，但是哥哥没有理他，而是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 　　“军校生？”父亲举起的筷子顿住了，诧异地说道，“你要报考军校生？” 　　“嗯。我早就报名了培训项目，已经去了两个月，所以我不是要和你们商量，只是告知你们这个消息。” 　　顾子殊三两口解决了晚饭，在父亲和继母疑虑不解的注视中起身就走，顾盼脸色微变，追在他身后，他的卧室门前堵住了他。 　　“哥哥，你为什么要报考军校生？”顾盼握着他的手腕，焦急地说道，“那些军事学院都禁止军校生在读期间回到家里，也禁止家人探望，如果你考上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报考。”少年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要摆脱你、摆脱这个家，只是看到你，我就觉得很恶心。” 　　顾盼的表情凝固了。 　　“你……你想离开我？” 　　“没错。而且只要我考上，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少年与他擦肩而过，进入了卧室。门“嘭”地关上，只留下了僵在原地的顾盼。 　　「哥哥想离开他。」 　　「如果可以，还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你怎么可以……” 　　哪怕明知自己在幻象中，顾盼却依然深受影响，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再次抬头时，他的目光涌现了出前所未有的阴鸷与疯狂的偏执。 　　“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 　　「为了彻底摧毁哥哥这样的想法，顾盼也报名了军校生的培训，他天赋出众，轻而易举地超过了顾子殊辛苦培训的成果，彻底摧毁了顾子殊的理想和自尊。」 　　「这天晚上，顾子殊将自己锁在屋里伤心地大哭起来，哭声在屋外都能听见。」 　　「顾盼沉默地站在门外，心里产生了近乎扭曲的快意。」 　　「这就好了，哥哥没法利用军校生的名义离开他了。」 　　「可是在愉悦过后，他又忽然害怕起来，哥哥会离开他的这种可能就如同魔咒一般，疯狂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桓着。」 　　「如果这样都没打消哥哥想要离开他的念头该怎么办？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万一有一次哥哥成功了呢？」 　　「与其这么不安地等待下去……还不如现在就想个办法，让哥哥这辈子都没办法从他身边离开。」 　　顾盼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却阴沉幽暗，如若潜藏着黑暗的漩涡。 　　随后“嘭”地一声，他一脚踹开了哥哥的卧室屋门。 　　趴在床上哭泣不止地少年闻声抬起了头，看到走进来的顾盼，他目露恨意，朝着弟弟扔出了枕头，哑着嗓子吼道：“滚出去！” 　　枕头砸在顾盼的身上，却并未阻止他的脚步。相反，在看到哥哥满脸的泪水时，顾盼的眸光变得更加炽热而强烈。他猛地上前将少年推在床上，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 　　“……你干什么？” 　　「被那如同捕获猎物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忽然浑身发冷，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弟弟不太对劲。」 　　“顾盼，你——唔！” 　　少年正要叫出声来，却被顾盼狠狠地掐住了脖子，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被扼住咽喉，剧烈的窒息感令少年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极为恐惧地抓住顾盼的手腕，却无法使出力气挣开，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下去。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顾盼怔怔地看着哥哥的泪水，仿佛被击中了灵魂一般，浑身酥麻不已，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一种关于欲.望的冲动。」 　　「他的下.身一瞬间硬.了。」 　　随着女妖缥缈的呢喃，幻象中的顾盼缓缓地俯身，在扼住那纤细脖颈的同时，亲吻上了少年的双唇。 　　「他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49章 戏剧（四） 　　「顾盼差点掐死了自己的哥哥, 在楼下听到动静的父母上来之后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的母亲当场尖叫起来，继父则冲过去拉开了发疯的顾盼。」 　　「因为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顾子殊陷入持续的昏迷与高烧中，并在康复后遗忘了当晚发生的事, 而家人选择向他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顾盼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在母亲的陪同下, 他被继父强行送到国外进行治疗, 至少在五年之内顾盼不准回国。」 　　「身处异国的顾盼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思念着他的哥哥。」 　　「他的心、他的灵魂、哪怕是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是如此眷恋着哥哥。他想念哥哥的面容、声音、气息、体温，而最为想念的, 是那一晚哥哥绝望的泪水……」 　　“我好喜欢这样的哥哥。” 　　伫立于光怪陆离的幻象中，少年似是被彻底蛊惑了心神, 低笑着轻声呢喃。 　　“你濒死时的模样，果然是最美的。” 　　“第二幕, 结束。” 　　朵思夫人笑着宣告道。 　　不同于第一幕结束之后的反应, 现在的顾盼反倒异常冷静, 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您对我这一次的表演还满意吗？”他问道。 　　“非常满意。”朵思夫人微笑着鼓起了掌, 语气中满是赞美，“真的是相当精彩的演出。” 　　顾盼笑了笑, 看向了他的哥哥，长桌上的淋漓血肉映入了他琥珀色的眼瞳中, 仿佛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血光, 也仿佛他的哥哥也是那些血肉中的一团。 　　“哥哥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片刻后, 他的哥哥如此问道，嗓音微弱，身体异常僵硬。 　　“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俊美的少年笑了起来，嗓音愉悦，手指轻颤，显然无法抑制还未褪去的兴奋感。 　　他依然沉浸于“戏剧”之中，尽管只是幻觉，然而哥哥身上的体温和肌肤的触感都是那般真实，轻易勾起了他压抑已久的黑暗欲.望，如同那时一样，他的下.身现在也硬得不行。 　　好想亲吻哥哥，让他哭出来、叫出来，接着狠狠地侵.犯他，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目光犹如冷血动物冰冷无骨的躯体，缓缓地在少年的身体上游移着、纠缠着，如若少年完全赤.裸地坐在他的面前，任由自己把他揉进骨血里。 　　越是喜欢他、就越想杀了他。 　　所以掩饰与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哥哥又回想起那些事情又如何，与那时不一样，他们的父母不在此处，他也不是原来的他了，只要他想，就可以轻易地把哥哥留在自己身边。 　　永永远远，别想逃开。 　　“亲爱的，该打分了。” 　　朵思夫人在人皮纸上书写下新一轮的分数，娇声对长桌另一端的少年笑道：“你认为这一次我们打出的分数会是多少呢？” 　　“……九。”少年低着头，缓缓吐出一个数字。 　　女妖莞尔，亮起人皮纸。 　　10分、10分、10分。 　　“是满分！我们三姐妹挑不出任何瑕疵，真是太棒了！” 　　女妖的三颗头颅同时张开嘴，尖声笑了起来，染上一丝疯狂的意味。 　　“你猜测的分数和我们的评分正好相差一分，所以算你们过关。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幕，我抱有很高的期望，请你们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 　　顾盼笑而不语，又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少年始终低垂着头，似乎仍在震惊和恐惧中，却没人注意到他晦暗幽深的眸光。 　　【顾盼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7。】 　　【顾盼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7。】 　　他已经可以确定，顾盼越是喜欢他，对他的恶意和杀意也就越强烈。那就让他来看看，当杀意与爱意都到达顶峰之时，顾盼到底是会向他臣服，还是会亲手杀了他。 　　“第三幕，开始——” 　　…… 　　观看比赛的屏幕之前只有一片死寂。 　　不要说寒毛倒竖的长风队员们，就连永生那一对嬉笑不已的双胞胎都头皮发麻，笑容完全僵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那、那都是假的吧……” 　　“什么假的！如果是假的，要不你也去试试！” 　　俞新恶寒不已，一下子炸锅了：“你们队长就是个变态、疯子！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子殊，却那样折磨他，甚至还想把他杀了，这算是什么喜欢？脑子有病就去治啊，为什么要祸害别人！” 　　“你和我们说有什么用，想杀小美人的又不是我们，去比赛的也不是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双胞胎委屈了，“我们也不知道队长他、他会对他哥哥有这种想法……” 　　赫曼莎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浑身发冷。她以前只知道顾盼不正常，曾经杀死过好几个队员，却不曾想当中的隐情比她知道的还要更加可怕。 　　“这下可糟了，如果永生赢了比赛，”童妙颤声说道，“那岂不是意味着子殊以后就会和顾盼一直呆在一起……” 　　“可是白已经到第七层了，我觉得我们大概，呃，”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强笑道，“大概马上就要赢了。” 　　【参赛者白出局。】 　　不过他话音刚落，系统便响起提示，众人头顶上方出现一条黑色的空间裂缝，年轻的男人从里面掉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饶是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把游戏机紧紧护在怀里。 　　“哥，你这口毒奶来得可真及时啊。” 　　双胞胎中的弟弟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的兄弟嗤之以鼻，哥哥满脸悻悻，跑去踹了一脚坐在地上的年轻男人，问着：“喂，你怎么出局的啊？” 　　“……我不知道。” 　　白沉默了一会，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有点茫然：“我明明已经通过了第七层，然而我推开通往顶端的门，就听到自己出局了。” 　　双胞胎猜测着：“是不是你漏掉了什么线索，导致你跑去了错误的地点？” 　　这一次白沉默的时间更长。 　　“其实我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啊？” 　　白表情无辜，举起游戏机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我用它把我自己从第一层挪到第七层，又挪到第七层的出口，反正只要到达塔顶就好，又没说我要怎么去……” 　　“怪不得你会出局呢，你这属于作弊！你被驱逐出考场也是活该！”俞新叫道。 　　白神色黯然：“我就知道，现实中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于是他再也不理会竞赛如何，又猫起来沉浸在游戏机中的世界了。 　　不过这下子长风的队员们都松了口气，幸好这个男人出局了，否则真的就是永生赢了。 　　“这下就是队长领先了。”童妙看向左上角的数字，顿时一喜，“队长已经到达第五层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回了荧幕中，风湮所对应的层数果然变成了五层，而屏幕中的场景也没有切换，“戏剧”还在持续着。 　　…… 　　与他们不同，对于顾盼的举动，夏冰萤和盲女的反应都很平静，盲女摩挲着水晶球，夏冰萤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开口道。 　　“我之前也能感觉到顾盼隐藏了他的真实性格，但没有在意，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 　　盲女没有作声。 　　“无论这场竞赛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把人留下。”夏冰萤摇摇头，“否则会很麻烦。” 　　“他不去永生你也会有麻烦，顾盼不会善罢甘休的。”盲女道。 　　“不过在轮回主厅里，他还做不了什么。”说着，夏冰萤忽然微勾唇角，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盲女没有回应，夏冰萤笑笑，也没说什么。 　　“不论这些，他哥哥倒是有些意思。”他一眼望向屏幕，“和以前的他对比起来，他在进入轮回后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 　　盲女道：“这不奇怪，很多人都改变了。” 　　夏冰萤摇摇头：“不太一样，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他沉吟着，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就像是种下一枚花种，所有人都以为它是雏菊或风信子的种子，但最后盛开的却是一株曼陀罗。” 　　“……奇妙的比喻。”棕发少女道，“你想说明什么？” 　　“他一定也在隐藏着什么秘密。”夏冰萤低笑道，“我说他来永生会引起麻烦，不只是指顾盼，而是我觉得，”他的眸光很是深邃，“他或许会比顾盼更棘手。” 　　盲女抚摸水晶球的手一顿，黑色的魔眼望向他：“你将他说得这么危险，难道不是在骗我放弃他？” 　　“我没有这么想。”夏冰萤笑着摊开手掌，“既然你能预知未来，又何必在意我的说辞？” 　　盲女正欲再言，房间的门忽然又一次被打开，传来“吱呀”一声。 　　穿着黑斗篷的朦胧黑影再度出现于门后，上身慢慢探了进来，而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出现过，并且说自己走错了。 　　“……抱歉，我们是不是见过？我好像又走错了。” 　　黑影有点僵硬，肩膀微微一缩，那只惨白惨白的手握住门把，正要把门关上，却忽然停住了。 　　他犹豫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格利亚’的队伍？我、我是他们的新队员，要找到他们的大厅报道，但是我迷路了，我找不到……” 　　“没有听说过。”夏冰萤好脾气地笑笑，“不过你可以问问他们，”他指的是长风和永生的队员们，“或许他们会知道。” 　　“啊，谢谢……” 　　黑影很听话地从门外蹭进来，细长的手指绞着斗篷，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和陌生人说话，看到长风和永生的队员们向他看过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问道：“对不起啊……我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格利亚’的队伍，我在这里找很久了……” 　　“没听过，或许是新队伍吧？其实你可以用你的系统查询的。而且这里，”俞新咳嗽了一声，“是条商业街，队伍的大厅不在这里，你是肯定找不到的。” 　　黑影听到这话哆嗦得更厉害了，害羞得像是一团果冻，仿佛马上就会融化成一滩水。 　　“我、我这就走！”他急匆匆地迈步，却被斗篷的下摆绊了一脚，踉跄地往前扑倒，整个人“吧唧”一下贴在了屏幕上。 　　其他人：“……” 　　然而当他的兜帽随之滑落时，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就连盲女和夏冰萤也怔了怔，凝神打量起了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黑发黑眼，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惨白得如同擦了粉，毫无生机与活力，身形瘦削，仿佛风一吹就倒，简直像是具活生生的、会行走的尸体。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变得透明了许多，竟一下子穿过了屏幕，直接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虚化成了半透明的颜色，如同一抹幽魂。 　　除了夏冰萤和盲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霍然站了起来，格外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你是什么人？竟然能在轮回主厅使用能力？”赫曼莎神色凝重，以为是他的状态是使用能力所导致的。 　　“……我没有使用能力。” 　　来人站了起来，将兜帽带上，重新凝结为实体，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们看见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是新加入‘恐怖轮回’的轮回者，这点和你们没有区别。只不过……” 　　他轻声说道。 　　“我是个‘死神’。” 　　“死神……？” 　　在场之人都愣住了。哪个死神？这是什么代号吗？ 　　“就是字面含义，我不是人类。”死神缓缓道，“比如说，我可以看到你们的灵魂，不过奇怪的是……” 　　他凑到荧幕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里面少年漂亮妖冶的面容，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个人，他的灵魂和他的长相并不一样呢？” 第50章 戏剧（五） 　　一时之间,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个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年轻人，大脑混乱到简直快要无法思考了。 　　……死神？他竟然说自己是死神？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非人类也可以进入恐怖轮回、成为轮回者，如果他真是死神, 那他是不是来自于某个任务世界？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轮回的？在轮回主厅里，他能不能收割其他轮回者的灵魂？ 　　愣了好几秒, 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位年轻的死神还说了另外一句话——子殊的灵魂和长相是不一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嗯……” 　　死神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就算看不见他的脸, 也能感觉到他在很认真地端详着屏幕中的少年，同时喃喃自语道。 　　“真的不一样……他的灵魂和身体不是完全匹配的。这是怎么回事, 借尸还魂吗，还是别的原因导致的……” 　　“不可能吧, 不是你看错了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所有人愣了好一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俞新, 比起对方自称死神,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子殊的安危，想到一种可能, 他有些着急：“是不是子殊有危险了？塔中的鬼魂附身在他身上了？” 　　“我不知道……” 　　这时镜头忽然一转，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中, 视角转移到了三头女妖的身上。死神失去了研究对象，缓缓地摇头, 语气中有些底气不足。 　　“也许就是我看错了, 我只是个见习死神。”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见习了三百年，可我还是没转正。” 　　三百年都没转正……那肯定就是看错了吧？ 　　想到之前这个死神不仅在这里迷路，还能平地摔跤的表现，众人都沉默了，由“死神”这一神秘身份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惧立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说不定他看到的鬼魂是西尔维，以前子殊曾经说过，西尔维拥有附身的能力。”童妙再次担忧起塔中的少年，“刚才顾盼都表现得那么危险了，子殊暗中召唤出西尔维保护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没错……” 　　众人纷纷点头，果然还是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只会在那些任务世界中发生，至于哪个轮回者能够起死回生，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虽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死神，而且这个死神跟他们想象中的还不太一样…… 　　“你看到的灵魂具体是什么长相？” 　　夏冰萤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站在死神面前，微微低头，俊美的脸因此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认真地凝视着他，问道：“包括一切细节，请你描述一下。” 　　死神颤了颤，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虽然还在笑着，却给了他一种相当可怕的感觉，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会招致难以想象的灾厄。 　　这个人简直比他还像死神！ 　　他欲哭无泪，不敢有所欺瞒，如实说道：“他是黑头发、黑眼睛，年龄看起来比身体要大，但也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多岁。长相不错，嗯，不错……” 　　但碍于词汇的贫瘠，更具体的模样他就无法形容出来了，而且实际上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五官比较模糊，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更细的就分辨不出来了。 　　“那就不是西尔维了，他是金发……” 　　一个长风队员有些担忧地说着，却突然感到浑身一冷，是夏冰萤望了他一眼，就只是这一望，便令他噤若寒蝉，害怕到心脏狂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屋内一片死寂。 　　夏冰萤薄唇微抿，久久地沉默着。 　　他淡蓝色的眼瞳如若凝冰，脸上没了笑意，神色很淡，却令人莫名感到一阵窒息，压抑而沉重气息缓缓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悄然酝酿着。 　　“你来看张照片，这里有个人。” 　　过了许久，他嗓音很低地说着，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这个人，他是不是——” 　　他的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你觉得是他？”盲女制止住他的动作，问道。 　　夏冰萤不语。 　　“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借用其他人的身体复活。那或许是子殊驯养的某个鬼魂，他又不是只有一只鬼。” 　　“在死神确认之前，没有人可以说那不是他。”夏冰萤的神色冷了下来，“或许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复活之法。” 　　“你不该抱有幻想。”盲女摇摇头。 　　“你阻止我，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夏冰萤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能直接看透人的心思。 　　少女神色不变，嗓音柔美道：“我只是觉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说着她缓缓放开了手，“既然你这么坚持……” 　　按照夏冰萤的性格，他本该冲盲女笑笑，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眉眼间的温柔之色早已荡然无存，撕去了那层温和的外衣，他浑身的气息极度冰冷、黑暗而扭曲，如同幽暗无底的深渊，似乎随时都可以吞噬一切。 　　“你来看。”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声音也很轻，却令死神不寒而栗，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滑落。 　　他颤抖地接过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合照，左边的人是夏冰萤，他笑着举起手机，揽着身边人的肩膀自拍，而被他半抱住的那人眉眼俊雅清丽，面露一点无奈之色，抬眼和夏冰萤一起看向镜头。 　　死神仔细地辨认了很久，才踌躇着开口。 　　“这个人……” 　　“啊，子殊！” 　　童妙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夏冰萤和死神同时回头，看到屏幕之中的顾盼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按住子殊的肩膀，冲着他的脖颈刺了下去—— 　　…… 　　塔中的“戏剧”仍在持续着。 　　“第三幕，开始。” 　　「由母亲陪同，顾盼在国外进行精神治疗，然而他的病情并没有得到改善，如同长期依赖某种药物的重症患者，瘾癖已经无可改变，一旦戒断，反倒只会使他的状态越来越糟。」 　　「他甚至开始产生幻听、幻视，好像哥哥正在他身边，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他的眼中、他的梦里全是哥哥的影子。」 　　「一次又一次，他在幻觉中拥抱自己的哥哥，亲吻他、和他做.爱，在高.潮中扼住他的脖颈，或者用尖刀剖开他的胸腔，轻吻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这样明明就很好。他如此想着。」 　　「鲜血、泪水、尖叫、肢体的交缠……他的爱欲、渴望与杀意在幻觉中都获得了无限的满足，这无上极致的快感，令他沉醉在其中，不愿醒来。」 　　“小盼，你这样不行！” 　　看到散落了一地的药物，母亲脸色剧变，拽住顾盼的手腕，惶急地问道：“你又多久没有吃药了？为什么要把这些药扔掉？” 　　“药好苦啊，妈妈，我不想吃。”顾盼笑了笑，轻轻推开她的手，说道，“而且哥哥也说过，他不喜欢看到我吃这些东西。” 　　“这里没有顾子殊！只有你和我！” 　　「母亲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知道所谓的“哥哥”是顾盼看到的幻象，因为在他们刚来到国外时，顾盼经常会背着她往国内打电话，虽然顾子殊从未理会，然而她还是担心顾盼仍不放弃那些可怕荒唐的念头，便收起了一切可以和外界联络的产品，顾盼不可能和他哥哥有所交流。」 　　「孩子一日比一日严重的病情令她心力憔悴，原本漂亮温柔的女人现在变得消瘦而疲惫，她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顾盼是否还有能好转的那一天。」 　　“……” 　　她的话令顾盼脸上的笑容隐去，他抿了抿唇，从她身边走过，说道：“我出去转转。” 　　“你要去哪？” 　　门关上了，顾盼面无表情地走出这片住宅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过了一会，天空忽然变得一片灰暗，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而落，顾盼也迅速站到商店的屋檐下避雨。 　　“哗……” 　　密集的雨滴落在地上，地面汇聚起水洼，雷声隆隆作响，阴暗的天际不时划过一道闪电，脚步声、雨声、汽车的轰鸣声和警笛声，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顾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摇了摇头，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 　　「然而在下个瞬间，他的眉眼霍然舒展开来，眼中光彩涟涟，顿时变得激动而雀跃，因为他竟然在雨中看到了哥哥的背影。」 　　「这一次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他如此想到。那纤瘦的身形和走路的步伐，明明与他的哥哥一模一样。这一定是、一定是因为哥哥也想他了，所以来这里找他了！」 　　“可是……”顾盼有点焦虑地自言自语道，“可是哥哥好像提着东西，那是给我的礼物吧，我却没有给他准备东西，这怎么行……” 　　他思考了一会，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掀起帽子，遮住自己的脸，而后转身走进商店。 　　“谢谢，请给我一把水果刀。” 　　「第二天，雨停之后，人们在某处发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是个身材细瘦的少年，他正面朝下地倒在地上，背后中了数刀，皮开肉绽，手提袋中的东西洒了满地，浸泡在血水里。」 　　「当警察赶到现场，在现场进行勘查，将他的尸体翻转过来，发现他的脸已经被利器严重割伤，无法辨认面目，而且由于暴雨冲刷，线索几乎全部消失了。」 　　新闻在地方台的频道上播出，母亲又吃惊又害怕，担忧地说道：“案发地点就是在这附近啊……小盼，你昨天出去时没有去那边吧？” 　　“我不记得了。”顾盼缩在沙发上，专心地看着新闻，翘起唇角说道。 　　“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出去了，本来你的状况就不稳定，这里的治安最近也不太好，算妈妈求你了，就好好呆在家里，按时去医院、按时吃药，好吗？” 　　“……好。” 　　顾盼沉思了一会，冲着母亲笑了笑。 　　母亲看到他这么乖巧，心中非常高兴：“只要你听话就好。”她又和顾盼说了几句，顾盼都笑吟吟地应了，于是她好奇问道，“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嗯，昨天出去散步，心情好多了。”顾盼笑道，“不过还是有点小遗憾。” 　　“怎么了？” 　　少年轻轻摇头。 　　“我本来以为我看见了哥哥。” 　　“但后来发现这只是我的错觉。” 　　“希望以后我能见到他。” 　　「凶杀案还在持续着，警方判定这是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连环杀人案，而且凶手选择的下手对象非常随机，作案手段也很缜密，案件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这段时间附近的居民都人心惶惶，母亲也非常不安，在打电话和丈夫商量之后，她决定从这片区域搬离。」 　　“我们快要回国了吗？” 　　帮着母亲一起打包行李，顾盼眸中泛亮，很是欢喜地问道：“订的是哪天的机票？” 　　“不是要回国，只是从搬到别的地方，这里太危险了。”母亲摇头道，“小盼，你再忍忍，你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所以一定要坚持治疗，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不是回国吗？” 　　顾盼一下子泄了气，失落地坐在地板上：“可是我好想哥哥……” 　　听到他的话，母亲动作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看到你们手足情深，我很高兴，不过你也别太黏着哥哥，你们都有各自的未来、要组建各自的家庭，总有一天，你们会分——” 　　“不可能！哥哥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顾盼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只喜欢哥哥，他也是，他只能爱我！” 　　“啪！” 　　母亲狠狠地在顾盼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被自己的孩子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道：“你们都是男人，他还是你哥哥，你们这辈子都没可能！实话跟你说，我和你爸早就决定了，就算你以后把病治好，我们也不会让你回国了！” 　　顾盼的神色骤然变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最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治疗，等你病好了，你就不会再想着顾子殊了，到时他肯定也早就忘了你，你们没可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啪。” 　　一把尖刀插.入了她的腹部，鲜血自伤口涌出。握着刀柄的顾盼神色淡漠，手腕施力，将刀拔.出来，又一次狠狠地捅了进去。 　　“扑哧、哧。” 　　硬物搅动血肉的声音是如此的真实，母亲张着嘴，脸上残留着愕然与惊恐的神色，腹部血肉模糊，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她倒了下去，顾盼怔了怔，又张张嘴，似乎有些无措和悲伤，然而这种情绪犹如微风拂过一池春水，只留下些许涟漪，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将满是血迹的衣服换了下去，而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带着满脸微笑与期待地说：“这下就没人阻拦我回国找哥哥了。” 　　…… 　　“他开心不已，似乎所有拦截在他面前的障碍都消失了……”朵思夫人带着浅浅的微笑，优雅而缓慢地念着，“早知道会这么轻松，他想，他应该早就把母亲杀掉了。” 　　顾盼拖着的行李箱渐渐淡化消失，变成了那盏油灯，他背后的幻象也倏而消散，然而他的手中竟还握着那把尖刀，刀刃上血液淌落，伴着他一路走来，滴落了满地鲜血。 　　时子殊眸光幽暗，静静地看着。朵思夫人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笑容诡谲魔魅，开口道。 　　“顾盼走着走着，眼前又有幻觉出现。” 　　“这次的幻觉比以往每一次都还要更鲜活真实，宛若哥哥的真人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让刚刚亲手杀死母亲、情绪依旧高涨的顾盼更为激动不已。” 　　“哥哥、哥哥……” 　　“我好想你……” 　　女妖沙哑魅惑的声线与少年的声音蓦然重叠在一起，顾盼笑容纯净，将他面前的时子殊猛地推倒在地上，高高地举起了尖刀，一刀刺了下去。 　　“哧——”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 　　朵思夫人的三颗头颅忽然齐声尖笑，她笑得癫狂，以至于全身都在发颤，端在手中的高脚杯洒出了血液，长桌、地面甚至是整座塔，都随着她的大笑声震颤起来。 　　顾盼凝视着双手染满的鲜血，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他笑着笑着，泪水忽然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又哭又笑，哑声说道。 　　“……哥哥。” 　　“我爱你啊。” 第51章 戏剧（终） 　　“哈哈哈……” 　　朵思夫人的笑声中充满着疯狂的意味, 在空旷黑暗的塔中回荡了许久, 才渐渐收敛起来，将手中的羽毛扇“啪”地一收，宣布道：“第三幕，结束。” 　　这是戏剧的终幕, 似是落幕之曲, 黑暗中响起了荒诞、古怪又惊悚的音乐, 娇媚的女妖踩着节拍, 起身在长桌边翩翩起舞, 向着顾盼和时子殊的方向靠拢。 　　她看到少年依旧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哥哥的身上染着汩汩的鲜血, 如瓷如玉般的肌肤也溅着点点绯红, 双眸紧闭, 宛若已经死去。 　　“真是一出无与伦比的悲剧。” 　　左边的头颅说道：“弟弟杀死了他最爱的哥哥, 从今以后, 只有冰冷的尸体与他相伴。” 　　“难道不是喜剧？”右边的头颅“咯咯”笑了起来，“他做到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分明是值得庆祝的结局。” 　　“多谢你们让我们三姐妹欣赏到了如此精彩的戏剧。” 　　朵思夫人笑容娇媚, 轻轻叹息一声, 仿佛是在惋惜：“只可惜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么, 请你给出最后的分数吧, 夫人。” 　　少年温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 朵思夫人忽然一僵，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她听出来了，这不是顾盼的声音，而是—— 　　躺在地上的少年缓缓坐了起来，因为大量的失血，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浑身染满的血迹更显鲜红妖艳。 　　他坐起来，女妖才看清楚，那把尖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中，然而按照她原本的预想，陷入幻觉中意识不清的顾盼应该会把刀插.进他的喉咙才对。 　　女妖难以置信地呢喃道：“你们……” 　　“请给出分数吧，夫人。” 　　少年笑了笑，将刀从肩膀里拔了出来，轻轻闷哼一声，一旁的顾盼慌了神，立刻拿出药剂给少年服下，将血止住。 　　朵思夫人愕然地看着，直到兄弟两人齐齐地望向她，她才回过神来，不过沉默片刻，她又轻笑起来，美眸中流光溢彩，异常喜悦地鼓起了掌。 　　“最杰出的戏剧，就是该出乎观众的意料，甚至超越剧本的预定和束缚，丰满原有的剧情，让它变得更加精彩。” 　　“不用再猜测我们的评分了。”右边的头颅笑道，“这么精彩的演出，除了满分之外，我们还能给出什么样的分数呢？” 　　“恭喜你们，通过了塔的三到五层，只要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直达第六层。” 　　黑暗中的塔微微震颤起来，一条幽深的道路盘旋而上，一直通向上方。 　　朵思夫人提起华丽的裙摆，优雅地屈膝行了一礼，随即身形缓缓融于黑暗，光怪陆离的幻影和那张盛放着血食的长桌也一并消失了。 　　她消失后，两盏玻璃灯静静地置放在地面上，散发着昏黄的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源于时子殊的身上，尽管伤势在好转，但他的脸色仍旧十分苍白。 　　他注视着顾盼，沉默着不发一言。 　　“哥，哥哥……” 　　顾盼俊美的脸泪痕未干，神情恍惚地与他对视。过了片刻，他缓缓地伸出手，触摸着哥哥的脸颊，随后缓缓地滑到脖颈细嫩的肌肤上，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与动脉隐隐的跳动。 　　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他本来是该把刀刺进这里的。 　　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许多次了——被幻觉所影响，他将其他人当做是哥哥，将他们残忍地杀死，剖开气管和胸腔，令鲜血恣意流淌，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宣泄他的渴求和欲.望。 　　——他的爱是扭曲、分裂、血腥、残酷的。 　　越是爱着哥哥，就越想亲手杀了他。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无论是现实、梦境还是幻象，他的哥哥永远都在疏远他、回避他，与他背对而行，渐行渐远，偶尔回头的时候，哥哥脸上的表情也永远是冰冷嫌恶的。 　　他是那么喜欢哥哥，他害怕哥哥讨厌他、离开他，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杀掉哥哥，让他无法逃离，永永远远地陪伴着自己。 　　而现在就是他离哥哥最近的时刻。就算受到朵思夫人所制造的幻觉的影响，他的意识也是清醒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可杀掉哥哥本来也是他的愿望，所以他不需要反抗，倒不如顺着这股情绪，真的在这里杀掉哥哥，然后，他可以陪着哥哥一起去死。 　　或许哥哥不曾防备，当他把哥哥按倒的时候，他并未受到任何反抗，哥哥顺从地倒在地上，眼中毫无波澜，平静地望着他，而后—— 　　少年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就是这丝浅淡的笑容，令顾盼的心脏猛然一颤，下落的刀偏离了方向，最终插.进了哥哥的肩膀里。 　　……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哥哥对他笑过了。 　　哪怕是在最疯狂的幻觉里，他也不敢奢望哥哥能对他笑一笑。 　　“为什么……” 　　顾盼的声音颤抖而喑哑，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出，似乎那抹笑容已经轻而易举地将他击溃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 　　“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少年眉眼弯弯，竟是又笑了起来，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扣，敞开衣领，裸.露出雪白的肩头和大半个胸口，那贯彻肩膀的刀伤仍未愈合，形成了一个黑红的洞，狰狞地纵横在肩膀上。 　　他将错愕的顾盼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令顾盼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浑身一震，如同过电一般酥麻不已，忍不住紧紧地把哥哥抱进怀里，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轻颤着喃喃呓语着。 　　“哥哥……” 　　“哥哥……” 　　不是幻象，这是真正的哥哥。 　　他竟然真的在和哥哥相互拥抱着，哥哥的气息、体温、肌肤的柔软，全部都是真实的，远比他妄想之中的感觉还要美妙百倍千倍…… 　　顾盼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和他如此亲密，但也顾不得去想，他紧紧地抱着哥哥，贪婪地抚摸着那纤瘦的后背，随后实在隐忍不住，动作很轻很轻地，试探着将自己的吻落在了哥哥的脖颈上。 　　被他抱着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似是无声的纵容，顾盼心脏狂跳，满脸遍布红晕，手指又收得更紧了些，缓缓移动着双唇，极尽温柔地摩挲着脖颈与肩膀上细腻的肌肤，在逐渐愈合的伤口上多停留了一会，吻着这处刚才被自己刺伤的地方。 　　幸好他没有真的杀掉哥哥。如果刚才他的刀正中哥哥的咽喉，现在他又怎么能抱着这具柔软温暖的身体？陪着他的早就是个死人了。 　　简直没有比现在还要幸福的时刻了。顾盼越来越投入，但是他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肌肤接触，他最想亲吻的，还是哥哥的双唇。 　　于是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瞳中晕着漂亮的水泽，缠绵又缱绻，含情脉脉地看向了不知不觉中已被他压在身下的哥哥。 　　然而下一刻，他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寒意沁入骨髓，一直冷到了心脏里。 　　和动.情的顾盼不一样，少年的目光平静而淡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漠然地看着上方，见顾盼起身看向自己，他伸手拉了拉大敞的衣襟，冷冷地问道：“终于满足了？” 　　“哥……” 　　顾盼的声音滞在了喉咙里，如坠冰窟，完全说不出话来。 　　“既然满足了，以后就别再纠缠我了。”少年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你不能走！” 　　顾盼厉声大喊，猛地从背后拽住少年的手臂，将他抱进自己怀里，却依然心慌得厉害，害怕到声音都在颤。 　　为什么？明明刚才他们还万般亲昵，可为什么转眼哥哥就把他推开了？ 　　“哥哥，求你，别走、你别走……” 　　俊美的少年眼圈泛红，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了一般，疼得难受。他的哥哥终于还是像幻象中那样，要离他而去，可是他已经没法再下手杀死哥哥了。 　　——在品尝过那么甜蜜的滋味后，又该让他如何放手？ 　　被他抱在怀中的少年语气淡漠地问：“我不走，难道等你杀了我吗？” 　　“不会，不会的。”顾盼闭上眼睛，哽咽着说道，“只要你愿意偶尔对我笑一笑，我又怎么可能会想杀了你……” 　　“那……再对我说一次，顾盼。” 　　少年唤着顾盼的名字，回过身来，脸上重新绽出妖冶的微笑，勾着顾盼的脖颈，让他低下头，身体紧密贴合，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轻声地低语着。 　　“你爱我吗？” 　　“我爱你，哥哥，我好爱你……” 　　【嘀——】 　　【顾盼好感度已满。】 　　成功了。 　　时子殊拥抱着顾盼，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之前在即将被顾盼杀死的那一瞬间，他不做任何反抗，也没有召唤出西尔维或者琼，任由顾盼对他挥落尖刀，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 　　在那个瞬间，顾盼对他的杀意到达了巅峰，最终释放出来，烟消云散。 　　而后所有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只要稍微催化一下，引诱出顾盼对他全部的爱意和欲.望，就可以让好感度达到满值，这样一来，顾盼便落入了他的股掌之中。 　　“我还有事要做。” 　　时子殊又抱了顾盼好一会，提着自己的灯，放开顾盼，冲他微微一笑，“听哥哥的话，你自己打碎你的灯，从这里出去吧。” 　　接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向前方黑暗的道路走去，片刻之后，他的背后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咔——” 　　…… 　　童妙看到顾盼向着子殊狠狠挥刀，失声尖叫起来，然而这时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切换，出现了风湮清冷俊美的面容。 　　“子殊、子殊他怎么样了？！” 　　长风队员们紧张地盯着左上角的名字，发现过了一会，子殊的名字并没有变红或是变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知道他应该没什么事。 　　“你们队长就是个疯子！” 　　童妙怒意横生，既后怕又厌恶地对双胞胎骂道：“他竟然对自己的哥哥有着那么变态的想法，而且还要杀了他，还是不是人了！” 　　“骂我们干嘛，又不是我们让队长那么做的……”双胞胎小声嘟囔道。 　　“不过这么看来，那个灵魂或许就是子殊保护自己的手段吧？” 　　放心下来之后，众人又猜测起死神所看到的灵魂，都觉得就是因为有那个灵魂的存在，子殊才能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化险为夷。 　　至于之前没看过这个灵魂，众人虽然有点诧异，但也并不会觉得特别意外，毕竟有些人就是习惯保留一两个压箱底的手段，如果这个灵魂就是子殊的杀手锏，子殊不愿意说也没什么，这也正常得很。 　　夏冰萤看了一会屏幕上的名字，这才又对死神说：“继续你刚才想说的。” 　　“啊？哦……” 　　死神差点忘记自己刚才说到哪里了，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刚才夏冰萤问的是手机里的人和那个鬼魂的长相是否一致。 　　他老老实实地将手机递还给夏冰萤，绞着自己的手指，回答道：“怎么说呢……虽然好像有点像，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 　　夏冰萤轻轻说。 　　他这么一开口，吓得死神寒毛倒竖，差点又给他跪了，但不是就是不是，他又不能说谎：“真、真的不是，虽然看不太清，可是真的差别挺大的……” 　　夏冰萤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瞬间收紧，直攥得指尖发白。 　　盲女摇头道：“我说过，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夏冰萤的目光越发幽暗，过了一会，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冲着死神笑了笑：“多谢。辛苦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 　　死神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差点直接瘫在地上：“那、那我可以走了吧，我还要去报道……” 　　“先不急，我还有个问题。”夏冰萤莞尔。 　　你还要问什么！！ 　　死神差点要哭了，吞下这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毕竟他虽然是死神，但他自己的求生欲格外强烈，他还想活着。 　　“请问……” 　　“你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一个灵魂，还是两个灵魂？” 　　夏冰萤道：“这不一样，对吗？如果是两个灵魂，那或许这个灵魂就是由这个人控制的鬼，但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嗓音骤然一低，“借尸还魂。” 　　“应该是，只有一个？”死神挠着头，他那时太惊讶了，加上只匆匆瞥了一眼，所以不能完全肯定，不过他看到的好像就是只有一个。 　　“是么。”夏冰萤低语道，“也就是说，复活是确实存在的……” 　　“如果我能再看一眼就好了，我就能更肯……”死神说着，视线落在屏幕上，看到屏幕里的风湮，忽然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鬼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夏冰萤问。 　　“他、他他他……” 　　死神哆哆嗦嗦地指着屏幕里的黑发少年，吓得声音都变了。 　　“他、他不是个活人……” 第52章 怀疑 　　因为拥有朵思夫人的特许, 在“戏剧”结束后, 时子殊可以一连通过三层，直接进入塔的第六层。 　　他提着油灯，在漆黑无光的塔中行进, 中间添加了一次灯油, 穿过蜿蜒向上的石质台阶，一路非常寂静，一直来到第六层的门前。 　　他举起灯, 看到门上再一次出现了腥红的血字。 　　「你的同伴是怪物。」 　　时子殊动作一顿, 陷入了沉思中。逐层通过, 他已经渐渐摸清了塔中存在的某些规律, 并在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 　　之前石门上相继出现的血字, 分别是“怪物存在着”、“同伴存在着”、“你的同伴是怪物”。 　　而规则中还有这样一条：可以攻击任何对象，甚至是自己, 因为无论是队友还是自身, 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也许这意味着, 真实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虚假的，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披着人皮”, 但本质都和塔中的怪物一样, 他们自身的存在也是怪物。 　　可是就算猜到了这一点，时子殊也不清楚“塔”最终要他们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这些提示的出现代表着, 只是单纯的攀爬不一定能让他们到达塔顶, 然而线索不够, 到达塔顶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还尚且很模糊。 　　“亲爱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柔媚成熟的女音在时子殊的耳边响了起来，他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全神戒备，而是微笑着回头道：“您好，朵思夫人。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都说了我们是三姐妹……虽然我的两个姐妹现在都去睡了。” 　　朵思夫人此时是人类的形态，她衣着华丽，戴着一顶镶嵌着珠宝和羽毛的高帽，身姿曼妙妖娆，以羽毛扇轻遮鲜红欲滴的唇，轻轻微笑起来，有如一位真正的宫廷贵妇。 　　她并没有问为什么顾盼不见了，或许她已经看到了一切，不过时子殊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朵思夫人笑道。 　　时子殊打开面板，看到在戏剧结束后，女妖对他的好感一下子暴涨到70，觉得她应当不会故意陷害欺骗自己，便坦然言道。 　　“我想要到达塔顶，走出这座塔，但我觉得要到达塔顶，似乎不仅只是攀爬上去，而是还有其他条件。” 　　“你想走出这里么？”朵思夫人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当即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忽然有些感慨，说道，“是啊，你们都拥有‘光’，便有了到达塔顶的机会，真是令人羡慕。” 　　听到她的感叹，时子殊也不觉得意外，“灯光”是在塔中通行凭证，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所以第一层的怪物们非常渴望他的光，疯狂地追逐他，然而后来却停止了追逐，是因为他们无法从那片黑暗中脱身。 　　第二层的怪物将他困住，也是因为嫉妒他拥有光，于是试着将他的光消耗殆尽，企图拉着他一起堕入黑暗。 　　至于朵思夫人，她和前两层的怪物还是不同的，并不怎么在意“光”，只狂热于她的“戏剧”。 　　“至于你所说的问题，”朵思夫人说，“正如你说的，到达塔顶不仅是要攀爬上去，而是还有一样条件，那就是……”她顿了顿，红唇轻启道，“找到‘真实’。” 　　“真实？”时子殊重复着。 　　“对，真实。”朵思夫人颔首，语气难得严肃起来，“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在你向上攀爬时，阻拦你的东西几乎都是幻觉、虚像和记忆，‘虚假’就是组成‘塔’的物质。” 　　见时子殊若有所思，朵思夫人又道：“你的同伴们所经历的、以及你在最后两层遇到的东西也都和‘虚假’有关，怪物们的实力不一定强大，然而一旦你无法从幻象中挣脱，就会永远沉沦在无尽的黑暗和虚幻中。” 　　“你要在无数的虚假中找到唯一存在的真实，只不过该如何找到它，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了。”时子殊思考了片刻，笑着对女妖点头，“多谢您的忠告，夫人。” 　　朵思夫人摇摇扇子，微笑道：“不用客气，亲爱的，我只是很欣赏你。那么，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我就先告辞了。” 　　“请等一下。”时子殊忽然开口，“您难道就不想离开这座塔吗？” 　　他觉得这是一个收服朵思夫人的好时机，之前戏剧结束，朵思夫人立刻就退入黑暗中，加上他那时在和顾盼纠缠，所以没有时间理会离开的女妖，不过现在既然他有了这个机会…… 　　“和我一起离开吧，夫人。”时子殊莞尔，“外面有更多精彩的戏剧，您难道不想一一观看过来吗？” 　　【朵思夫人好感度+10、+10、+10。】 　　“我当然愿意，我的姐妹们也乐意至极，只是亲爱的，你没有在开玩笑？”朵思夫人眸光闪动，以扇面遮住半张脸，轻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和你一起离开这座塔？” 　　“当然。” 　　时子殊微微一笑，执起朵思夫人的手，轻轻落下一吻：“只要是您的期望，我就会遵从您的意志。” 　　【嘀——】 　　【朵思夫人好感度已满。】 　　“那就请你带我们走吧。” 　　美丽的女妖握住少年的手，双眸闪闪发亮，满是期待地说道。 　　…… 　　“他不是活人？” 　　死神的声音不大，没有引起长风和永生两队队员的注意，只有盲女和夏冰萤听到了。 　　银发男人重复了死神的话，但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因为明显他是不信的。且不论风湮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就单凭他的身份，管理员之子，他就不可能死掉。 　　死神虽然不是人类，但在恐怖轮回里，他只能算是一个新人，不知道有关风湮身份的内情。不过作为管理员之子，也许风湮身上确实有什么特殊之处，死神或许是看错了。 　　因此夏冰萤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他明明还活着，你是不是看错了？” 　　“呃，这个……” 　　其实连自己都不太相信，他知道自己很弱，看错之类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他三百年没有转正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老是认错灵魂，把不该死的人提前带走了。 　　接连看到疑似借尸还魂和不是活人的人，死神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动摇，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治好的近视眼是不是又复发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开始紧张起来，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可是不论怎么看都没错，就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样，所以他咬咬牙，还是照实说了。 　　“我看到的，他确实不是活人……但他也不是死人，准确地讲，他的生命形式类似于一团生命力的集合体，是人造出来的。” 　　“哦？”夏冰萤挑眉，这下倒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的有点可能，风湮对他们这些殿堂轮回者公布的身份是一位女管理员的孩子，可是父亲的身份一直成谜，他们这些人也都私下讨论过，以前他们都觉得父亲应该是一个早就死去的轮回者，但死神这么讲，风湮真正的身份或许是那位管理员创造出的生命体，而非真正的亲子。 　　如果他是被管理员创造出的生命…… 　　夏冰萤眸色渐深，凝视起屏幕中的风湮，盲女轻咬下唇，水晶球中的魔眼一眨不眨，同样看了过去。 　　死神从始至终一直在研究着风湮，越看越是心惊。这种生命的构造形式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些生命力均匀地包裹在灵魂上，是如此的精细、神秘、纯粹又完美，令他情不自禁地在心底赞叹着。 　　只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命力正在缓缓地流失着。”在斗篷漆黑的阴影下，死神惨白的脸透出几分凝重之色，“这种情况似乎持续一段时间了，他身上的生命力所剩无几，差不多已经到了崩解的极限……”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看到风湮白皙的脖颈忽然渗出了一丝血痕。 　　像是被利器切开了皮肤，一道狰狞的伤口浮现在血痕处，皮肉外翻，鲜血越涌越多，伤口也越来越深，诡异骇人至极。 　　不但如此，风湮的肩头和双腿腿根处也同时渗出鲜血，就算穿着黑色衣服，那血液渗透布料所泛出的水光也格外明显，顺着衣袖和裤管淌了下来。 　　风湮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他提着灯，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直支撑着自己的身形。 　　“队长！” 　　长风的队员们见状都骇然失色，难以置信，失声叫了出来，就连永生的几人也纷纷变了脸色，因为他们根本没看见有什么东西攻击风湮，根本不知这么可怕的伤口因何而来。 　　盲女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柔美的面容也失去了几分血色，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风湮面白如纸，指尖微颤，从空间中拿出几瓶药剂喝下，却无济于事，鲜血依旧在往外流淌，很快就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怎么回事……”童妙捂着嘴，急得泪流不止，几乎泣不成声。 　　在长风所有人的印象中，他们的队长永远是冷静而强大的，只要有他在，他们总能顺利地渡过难关，不用有任何顾虑，这样严重的伤势，他们想都没想过会出现在队长的身上，更不用说亲眼见到。 　　可现在他们和队长处在两个世界，他们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快弃权，队长，你快弃权啊！” 　　一个队员忍不住隔着屏幕大吼起来。只要弃权，队长就能从竞赛世界回来治疗伤势，就算队长弃权，他们也还有赢下比赛的机会，可如果队长不放弃，说不定就真的会死在里面！ 　　屏幕中的风湮身上全是鲜血，他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然而未过多久，他猛然停下了脚步，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令他承受的东西，他瞳孔骤缩，向来清冷淡然的面容上竟流露出非常慌乱的神色，朝着前面伸出了手—— 　　“啪！” 　　他的提灯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参赛者风湮出局。】 　　浑身浴血的少年从空间裂缝中跌落出来，近乎昏迷地倒在了地板上。 　　“队长！！” 　　惊慌失措的长风队员们纷纷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掏出各种治疗药剂，却急得手抖，一瓶瓶地往下掉，再被慌乱地捡了起来，不要钱似的往风湮身上倒。 　　“没用的，让我来。我可以治好他，我要带他走。” 　　盲女的声音从队员们背后响了起来，身形纤细柔弱的她竟硬是一个个挤开了队员们，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个漩涡，洞开出空间裂缝。 　　她拉起风湮，一只手抱着水晶球，另一种手撑着风湮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雪白的裙子瞬间被滴落的鲜血染红了。 　　情况紧急，她一句话都没多解释，直接带着风湮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之后。 　　队员们怔怔地看着，地上除了刺目的血迹外，已经变得空空如也，过了片刻，轻微的呜咽声从他们之中传了出来，平常都很坚强勇敢的人，都忍不住一个个流下了眼泪。 　　死神看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都迅速发生完了。他正想找人问个明白，却被一把拉了起来，蓦然和一双散发着寒意的蓝色眼瞳对视上了。 　　“怎、怎么了……” 　　被银发男人骇人的目光盯着，死神毛骨悚然，差点“噗通”地跪了下去。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就算他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让他这么害怕的人！！ 　　夏冰萤的神色冷厉至极，寒声问他：“你刚才说，他的生命力在流逝，所谓流逝的生命，是不是从那些伤口散发出来的？” 　　“没、没错……” 　　“那些伤口，具体都是什么位置？” 　　死神不敢有所欺瞒，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交待出来，还生怕自己交待得不够详细：“有、有六处，最显眼的就是他的脖子，那也是生命力流失最严重的地方，然后是肩膀，和两条腿……” 　　“就像是……”夏冰萤一字一顿，仿佛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似乎说出每一个字都格外艰难，“被砍掉了四肢和头一样，对吗？” 　　“对……” 　　夏冰萤的表情蓦然凝固住了。 　　就像是一座雕塑般，他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喑哑和干涩，不复之前的温柔动人。 　　“那你有没有听过，或许有着这样的复活方法……由自己主动替死，复制完全相同的死法，让另一个人复活过来？” 　　…… 　　“风湮，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盲女的个人空间里永远花香四溢，宁静安详，仿佛世外桃源般恬静温柔。 　　然而此时，嫩绿的草坪上拖着一条蜿蜒的血痕，盲女焦急地扶着黑发少年，带着他来到了一片画着某种复杂仪式符号的空地前。 　　“……我没事。” 　　风湮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吃力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符号中间，随着他的脚步，一股血液又喷了出来，将那些符号映衬得更加妖冶。 　　“你等着，马上就可以了，坚持住……” 　　盲女在地上放置下水晶球，十分担忧地说道，接着便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斧头。 　　风湮神色平静，看着她拿着斧头走向自己，随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对不起。” 　　盲女声音微颤，却异常冷酷地举起了斧头，向着风湮的肩膀砍去。 　　“嘭——” 第53章 梦游（一） 　　在成功地将朵思夫人的好感度提升到100之后, 朵思夫人递给时子殊一枚银戒指, 笑着对他说道：“你将这枚戒指带上, 我便可以栖身在里面，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出来。” 　　“谢谢您, 夫人。”时子殊依言将戒指戴上，在女妖钻入其之前, 又问道，“不知道您是否对上面两层的情况有所了解？” 　　朵思夫人颔首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有关第六层的情况。我擅自为这一层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梦游’。进入这一层后, 你将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你的身体将会无意识地向前走，而你的精神会陷入回忆的幻觉之中, 走到尽头，你将会醒来，就可以进入第七层。” 　　“中间是否会有什么东西来攻击我？”时子殊问。 　　“第六层是无主之地, 倒是不会有人来攻击你。” 　　女妖摇摇羽毛扇, 嗓音娇媚, 笑道：“不过危险性还是不小——在回忆中，你的意识清醒的，可是有一点，你所做的事情都必须遵循你的回忆, 不能有任何更改。” 　　“哪怕是极致的痛苦和悲伤, 你都必须再经历一遍, 而一旦你忍耐不住，做出了某种改变……”她忽然张开五指，做出了东西破碎的手势，“回忆就会破碎，而你本身也将立刻猝死。” 　　“至于第七层，我没有什么了解，或许我的姐妹知道，等她们醒来后我会问问她们。” 　　朵思夫人说完，红唇微翘，勾着时子殊的肩膀，浑身暗香缭绕，在他耳边低语道。 　　“亲爱的，你可别叫我们失望，我们姐妹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若是你死了，我们就会永远留在第六层，陷入无穷尽的幻觉里。那时我们一定会恨你到骨子里，吃掉你的灵魂和尸体，所以为了你和我，你可一定要努力。” 　　“不会有问题，请您放心。”时子殊笑了笑，“不过我还需要请您帮个小忙。在幻觉中，或许我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需要您替我遮掩。” 　　他压低嗓音，轻声道：“或许有人正在注视着我。” 　　在第六层里，他很有可能陷入自己的回忆里，而非顾子殊的，如果是这样，他叫出夏冰萤的名字就糟了，所以需要能制造出真实幻觉的朵思夫人帮他遮掩，不被屏幕外观赛的夏冰萤听到、看到。 　　“……没问题。”女妖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应了下来，“亲爱的，看来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得要更多啊。” 　　时子殊笑而不语，朵思夫人提起裙摆行了一礼，随后化作一丝雾气，钻入了那枚银戒指之中。 　　“不能做出任何改变吗……” 　　他喃喃低语着，目光冷了下来，伸手推开厚重的石门。 　　——他从来都不会去想要改变过去的事。 　　他只要他自己的未来由自己掌控。 　　…… 　　“哈啊……哈啊……”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是血的盲女面色惨白，将斧头“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此时她的外貌已经变得极为狼狈，柔顺的棕色长发被鲜血染成了一缕一缕，粘在了一起，脸上、裙子上到处都喷溅着血污，裙摆下方几乎被染成了红黑色，脚下的丝鞋也踏在了一片血水里，就连放在一边的水晶球也被喷溅了不少血珠。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不得不打开一瓶缓和镇定的药剂服用下去，这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通过魔眼，她可以看到血泊中被四分五裂的肢体，就在刚才，她亲手砍下了风湮的手臂、四肢，最后是他的头，现在这些肢体就沁在血泊中，散落了一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肢解风湮，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山呼海啸般的恐惧和罪恶感都足以让她崩溃。 　　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将仪式完成，否则风湮不会活过来，而时子殊也将就此死去。 　　她用来绑住眼睛的白纱吸足了鲜血和泪水，以至于她所流下来的眼泪混合成了奇怪的淡红色，宛若两道血泪。 　　她俯下身体，握住了其中一只手臂，却因为双腿发软而直接坐在了血泊中，最后是爬行着将四肢、躯干和头颅都拼接在了一起，摆成了应有的人型。 　　将肢体摆放完毕，她无力地爬了出去，极为狼狈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血泊之中似乎正在沉睡的黑发少年。 　　过了片刻，地上的血液渐渐地渗入到那些诡秘的仪式符号里，这些符号缓缓地亮起猩红色的微光，在半空中投下相同形状的血影，这些血光密密麻麻地闪烁着，仅仅只是看着，就浮现出了恐怖、怪异又疯狂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咯……嘶——” 　　窸窸窣窣的响动自血光中传来，这是血肉与骨骼再次生长勾连在一起的声音，不过很短的时间，所有的鲜血都被吸收殆尽，血光持续了片刻后，倏而消散无影。 　　躺在地上的黑发少年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他低下头，握了握修长的手指，活动了几下后便站了起来，苍白的面容逐渐有了血色，神情冷淡，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没问题。” 　　他淡淡说着，好像丝毫没有被自己肢解的事情所动摇，还伸出一只手，将瘫软在地上的盲女拉了起来，颔首说道：“谢谢，辛苦你了。” 　　还有些脱力的盲女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捡起了水晶球，才轻声说道：“……不必谢我。这次是我的问题，我的预知失败了，所以不知道这一次的仪式会这么快就崩溃，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了……” 　　“不要紧，我会和他们解释。”风湮道，“预知为什么会失败？” 　　“我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是和这一次的竞赛有关……”盲女抱紧水晶球，困惑地说道，“可是这并不关系到整个轮回或是管理员，怎么会……” 　　风湮沉吟了几秒，说道：“可能与管理员有关。” 　　盲女微愕：“你是说……” 　　“我在塔中，隐隐感觉到了某位管理员的气息。” 　　…… 　　「切勿从梦中醒来。」 　　“咔——” 　　眼前的视线霍然明亮起来，时子殊知道，自己进入了似梦非梦的幻觉之中，在第一时间所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肩膀被一条温暖的手臂搂住了。 　　“来，笑一笑。就算你不喜欢拍照，难道就这一张也不行吗？” 　　温柔而含笑的声音自他的耳边传来，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朵上，引得他不由一颤，那声音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更凑近他耳畔几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道：“怕痒？这么敏感？”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时子殊就弄清楚了正在搂着他的人是谁、这时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以及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事。 　　要和那时一模一样…… 　　他眸光微暗，压抑着自心底升腾而起的寒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有波澜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夏冰萤。” 　　“怎么了，你生气了？”银发男人眨眨眼睛，神色相当无辜，“只是稍微逗逗你……不至于吧？”他忽然抬手捏了一下时子殊的耳朵，笑容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不然之后我做了更过分的事，你又打算怎么办？” 　　“……”时子殊把他的手拍下来，面无表情道，“你适可而止。” 　　“这可不行。”夏冰萤笑道，“今天是我生日，你明明答应过我，今天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满足我，不许冲我发火，也不许拒绝我。” 　　见时子殊还在瞪着他，夏冰萤故意露出失落的神色，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 　　他本就生得俊美，不笑时赏心悦目，笑起来能让一切都黯然失色，而目露可怜之色时，那双淡蓝的眼睛漾着水光，如若月辉笼罩的海，直勾勾地看起人来，能叫人的心都跟着一起碎了。 　　他知道对方一贯受不了他这样，果不其然，时子殊的身体微僵，将视线偏移过去，低声说道：“……随便你。” 　　“只是今天而已，就满足我好了，我的时队长。你可别忘了，在别的时间里我是怎么给你当牛做马的，为了你的事，我经常连自己的队伍都顾不上。” 　　夏冰萤笑了起来，动作越发肆无忌惮，揉着时子殊的脸和头发，不过目光总是略过那双色泽浅淡的唇上，停留几秒钟，随后才不着痕迹地移开。 　　“又不是我让你做的。” 　　时子殊挑挑眉，说着：“我倒希望你别来。你们的副队长找过我好几次了，叫我转告你，如果你再天天不归队，他就要把你踢出去，让你干脆滚到我们这里来好了。” 　　银发男人扬眉问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你以为呢？” 　　“你可真无情……既然这样，那我就要趁今天全部讨回来了。”夏冰萤笑了笑，直接欺身上前，坐倒下去枕在时子殊的大腿上，拉过他的手说道，“好好伺候我……嗯，先给我按摩好了。” 　　“按摩？我看我还是掐死你算了。” 　　时子殊一巴掌糊在夏冰萤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俊脸上。 　　…… 　　夏冰萤顶着脸上的红痕，唇边却噙着笑，很是惬意地枕着时子殊的大腿，两只手摆弄着手机，翻看着他们两人刚才照的合照，而时子殊正在给他按摩肩膀。 　　忽然夏冰萤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条消息。他打开一看，面露意外之色，抬头看着时子殊道：“你看看你的手机，有没有收到这条消息？” 　　时子殊从空间取出手机，点开消息扫了一眼，也是怔了怔：“空间管理员发来的？是假消息？” 　　“不像。我想不会有任何人敢在空间里冒充管理员，就算想死，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夏冰萤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发件人的名字是“空间管理员”，而收到信息的一方则是中区的所有队长。 　　——他们两人分别是两支不同队伍的队长，原本他们在同一支队伍，但后来队伍死伤太过惨重，剩余不足四人，因此他们两个被分开了。 　　后来他们又得知了“复活券”这种东西的存在，便没有再回到同一支队伍，毕竟获取复活券的条件是所有队友全部死亡，他们不会主动杀戮队友，但如果拿到复活券的条件即将达成，他们也不介意下狠手，而这时对方是一定不能留在队伍里的。 　　“信息里说，所有的队长要在一小时后进入指定的大厅集合，管理员会和队长们见面，并宣布某个消息……” 　　夏冰萤低声念道。 　　“与‘轮回殿堂’相关……轮回殿堂？那是什么？” 第54章 梦游（二） 　　一小时后, 时子殊和夏冰萤按照信息所说的，前往了要求中区队长们集合的大厅。在寻找时他们发现这座大厅十分特殊, 明明就在中区的核心地带, 但没有信息的指引，根本无法发现这里，而进入这座大厅的人也同样不会引起他人的察觉。 　　甚至这条信息不能以任何形式透露出去, 无论是转发、又或是直接告诉不知情的人, 都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 　　这种力量前所未见，更何况轮回主厅禁止轮回者使用能力，所以一番下来，时子殊和夏冰萤确认这十有八.九就是真实的信息。 　　他们进入大厅, 明明未走几步，却似乎穿越了漫长而寂静的道路，四周光晕沉浮，有无数光点闪烁, 璀璨亮丽，耀眼纯净, 而后才渐渐暗淡下来。 　　这里浩浩荡荡，空旷寂寥,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地平线，影影绰绰地分散着一些人影, 头顶是星辰闪耀的夜空, 犹如一片暗蓝色的玻璃顶, 无边无际, 笼罩住他们一切的视线。 　　“有趣的地方……莫非这里就是轮回殿堂？” 　　夏冰萤环顾四周，笑着对时子殊说道。 　　“大概。”时子殊也看着四处，简单回应了一句。 　　这时四处散落的人影中有几个向他们走了过来，有生面孔，也有认识的，无一例外，都是中区的各位队长。 　　夏冰萤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又和其中几位聊了几句。时子殊神色淡淡，站在旁边看着，几乎不说话，他对这种事一贯都不上心。 　　“你看那里。” 　　将其他人送走以后，夏冰萤以眼神示意某处，引着时子殊看去：“真是难得，竟然会看到她，她一贯是不爱出现在别人眼前的，这次却是不得不来。” 　　时子殊目光扫过那处，只看到不少人围在那里，被簇拥在中央的是位美丽动人的白裙少女，披着一头卷卷的棕色长发，体态纤细，肤色如雪，怀中抱着水晶球，有如一尊精致的人偶，此刻她咬着下唇，似是因为被人群围住而有点不安。 　　“她就是盲女？” 　　时子殊偏头问道，多扫了她几眼。中区里若问哪个人最有名，虽然时子殊和夏冰萤都实力出众，在中区也人尽皆知，不过最先被提起的也不会是他们，而是这个名为“盲女”的少女。 　　因为她的能力太过特殊，可以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她的出现令许多人趋之若鹜，似乎都想请求她回答一些问题，盲女不知所措，连连向后退去，同时摇着头，双唇开合，好像正和各位队长们解释着什么。 　　不过夏冰萤和时子殊都知道，那些人不会如愿以偿，盲女从不会说出她知道的事情，而他们也没办法强迫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些人就散开了，都显得有点垂头丧气，夏冰萤笑着作壁上观，时子殊低声问道：“那东西这回能用上了？” 　　“应该可以。”夏冰萤移开目光，随意看向一处，和时子殊交流着，“它可以不受主厅规则的限制，等到这次召集结束后，我就会去找盲女。” 　　时子殊知道，夏冰萤一直有件想要弄清楚的事，但这件事调查起来很困难，夏冰萤也没什么头绪，所以也没有跟他透露过，只是说等有了线索后再和他解释。 　　不过前一段时间，夏冰萤颇费了一番手脚，从某个世界里取得了一样东西，这东西非常特殊，即使在轮回主厅也能使用，时子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这物品没有什么杀伤性，是一次性的物品，作用很单一，持有者向某个人询问一个问题，而那个人必须回答真话，不能拒绝回答，也不能说假话。 　　夏冰萤就是打算把这东西用在盲女身上。之前盲女极难被找到，连带着她的队员也行踪不定，或许都是被她通过预知躲开了，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今天盲女不得不来，这下终于给了他机会。 　　就在此时，夜空中的星辰忽然闪烁起来，诸多银星渐渐汇拢到一起，向地面投下一片明亮的光芒，里面点点星屑飘散，缓缓勾勒出一道又一道身影。 　　“请各位到此处来。” 　　宏伟庄严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低沉地回荡着，余音久久不散，给人肃穆、宁静与安和之感。光芒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在场之人莫名心神动荡，战栗不已，仅仅只是看着那些影子，他们便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朝着光芒汇聚过去。 　　“哗——” 　　人影站定，无数银灿灿的星辉或四处散去，或飘荡而上，在空中浮动着，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所有人仿佛置身于星辰宇宙之中，心中更为震撼。 　　待光芒稍稍散去后，诸位管理员的面容也出现在轮回者们的面前，但大家都不禁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管理员的脸。 　　“大家不用害怕，你们可以看着我们……呵，虽然你们离开之后，大概也记不清我们的声音与容貌，不过没有关系，或许我们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一道温和磁性的男声如此说着，轮回者们这才敢抬起头来，又崇敬又害怕又好奇地看着诸位管理员们，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只是听说过管理员的存在，还从来没有人见过真人，这还是头一次。 　　各位管理员的相貌、性别、年龄不一，不过并没有人敢因此小瞧他们。只不过看着看着，众人发现有些不对，传闻中管理员一共有十位，但是怎么看都感觉现在似乎多了一位…… 　　所有人看来看去，都将视线定格在当中的黑发少年身上。这少年站在诸位管理员之后，年岁不大，气质却格外清冽肃然，乌发雪肤，眉眼俊美，在漫天的星辉银光之中，那双漆黑的眼瞳似是比夜空还要幽深几分，正神色漠然地向下看着。 　　“我姓风，这是我的孩子，名叫风湮。”一位女性管理员含笑说道，“他不是管理员，或许将来他会和诸位一样，进入‘恐怖轮回’，到时还请诸位能够多关照他几分。” 　　所有人都格外惊讶，时子殊如其他人一般，朝着风湮看去，却看到少年的目光也正落在他的身上——不偏不倚，不是恰好对着他的方向，而的确是在看着他。 　　“……” 　　时子殊顿了一下，随后错开目光，平静地向他处看去。 　　…… 　　夏冰萤微抿薄唇，笑意淡去，尽管不太明显，但他的确是在不开心。 　　“他的确是在格外关注着你，看了你好几次。” 　　“这话你也说了好几次。”时子殊道，“你还要说几遍？” 　　“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夏冰萤牵起时子殊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可是我的……”他停了几秒，又说，“朋友，我可不想你轻易被哪个人叼走了。” 　　“你还是快去找盲女吧。” 　　时子殊甩开他的手，看着四周，刚才管理员说了有关轮回殿堂的消息之后就离开了，其他的队长们也都走了，回去准备有关进入殿堂资格的事宜，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我这就去，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夏冰萤的眸光沉了沉，又笑了起来 ，“你先走吧，我一会去找你。” 　　“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没问题。”夏冰萤轻笑着摇头，抬手捏捏时子殊的脸，“乖啊，回去等我。” 　　…… 　　时子殊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里，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幕，脸上的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那时他和夏冰萤关系越好，现在他就越是寒心，当夏冰萤冲他微笑时，他几次都险些维持不住情绪，想要扼住他的脖颈，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残酷地对待自己。 　　不过他也明白，这些都是幻影。 　　而且任何质问都没有意义。 　　他以双手抵着额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幻觉中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同时又想起了刚才与管理员一起出现的风湮。 　　以前他没有注意，还是夏冰萤说的，这时的风湮似乎很关注他，于是他刚才特意留心了一下，果不其然，风湮曾经向他这里看了好几次。 　　这是为什么……难道那时的风湮也曾对他有过好感？ 　　可是想了想，时子殊并不觉得自己魅力有这么大，现在风湮对他有好感，大部分原因应该还是在于顾子殊的能力和样貌，可是两年前的他就算长得不差，但也不是男女通吃型的，没什么特别的诱惑力，而且他那时也没刻意去吸引谁的目光。 　　而且还有一点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在幻象中，他竟然又清晰地看到了诸位管理员的脸，但在他的记忆中，这些本该是模糊的，因为管理员曾刻意扭曲过轮回者的记忆，让轮回者们不记得他们的声音和长相。 　　……莫非这座塔中还存在着对抗管理员的力量？ 　　“咚——” 　　就在他沉思之际，屋门忽然被打开了。他抬眼看去，能不经过他允许就出现在他的个人空间中的，也就是夏冰萤了，他们的空间限制都是相互开放的。 　　敞开的屋门后，夏冰萤没了笑容，脸色一片惨白，身形踉跄，在时子殊的记忆里，他还从没露出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怎么了？” 　　时子殊站起来迎上去，皱着眉问道：“事情不顺利？” 　　“……” 　　夏冰萤没有说话，眼角微微泛红，沉默地看着他，时子殊不解其意，正要再开口，却忽然被紧紧地抱住，那双手臂极其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两人的胸膛紧紧箱贴，依稀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不要问。” 　　银发男人抱着他，嗓音沙哑得厉害，音节破碎得让人几乎听不清楚。他将脸深深地埋在时子殊的颈窝里，身体都在隐隐发颤，不过片刻，一股湿热的水汽就透过时子殊的衣衫传了过来。 　　“……你不要问。” 　　时子殊便不语，安安静静的，任由夏冰萤抱着他，过了很久，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夏冰萤那柔顺的银发，声音很轻地回答。 　　“我不问。”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夏冰萤终于抬起头，眼梢残留着一抹绯色，泪光仍未干透。然而自始至终，他始终没有发出过任何哭声，时子殊便也装作看不见，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了，要我陪你喝酒。” 　　时子殊拿起桌上的啤酒，给夏冰萤扔了一罐过去：“还喝吗？” 　　“……嗯。” 　　夏冰萤沉默了一会，扯了扯嘴角，随手打开了啤酒的拉环。 　　“那就喝吧。” 　　…… 　　时子殊酒量不好，不过喝了不到两罐，便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而闭上眼睛前，他看到夏冰萤似乎还在喝。 　　但他的身体在昏睡，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丝毫未被醉酒影响。这时他的意识是与身体割裂的，尽管他还有感知，但他控制不了身体，无法动作，也无法睁开眼睛。 　　他想，或许是因为以前他彻底醉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第二天，睁眼看到的是自己倚在夏冰萤怀里，睡得脸都压红了。 　　难道要一直这么等下去？ 　　他才冒出这个念头，忽然听到身旁响起了很轻微的声音，是夏冰萤走过来了。就算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夏冰萤坐在了他的身边，那股熟悉的清浅气息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而后夏冰萤伸出手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夏冰萤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这时就已经想要动手杀了他？ 　　时子殊如此想着，身体却不能动作，感受到那微凉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脸上，仿佛带着无限的眷恋，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脸颊，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嘴唇上。 　　接着时子殊便感到一股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双唇贴上了同样温热而柔软的唇瓣。 　　是夏冰萤吻住了他。 第55章 梦游（终） 　　在夏冰萤吻上他的一瞬间, 时子殊应该感到庆幸，若不是因为醉酒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他肯定已经睁开了眼, 但饶是如此，他的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相信对方此刻在做着什么。 　　……难道是幻觉编造出的虚假情节？ 　　极度的惊愕之后,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或许就像是之前的怪物将他杀死夏媛的过程添加了种种假象一样，他不敢置信夏冰萤曾经真的亲吻过他。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在此时此刻，幻象中的夏冰萤真的在吻他。先是浅尝辄止, 温柔细腻地摩挲着他的唇瓣，而后越来越不满足，忽然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湿润的触感传了过来, 是夏冰萤探出舌尖，侵入他的双唇之中, 缠绵地同他接吻。 　　就像是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时子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可偏偏他的感官却都正常运转着，看不到夏冰萤的脸, 便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热度、那丝淡淡的酒气, 还有双唇贴合、肌肤相亲所带来的战栗感。 　　这些都是虚假的, 他不能相信, 绝不能醒过来。 　　时子殊闭着双眼，任由阴郁压抑的情绪在他心底沸腾翻滚着，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幻觉会编造出如此荒诞离奇的虚像。 　　这分明是亲手肢解了他，将他残忍杀掉的仇人，就算是在此之前，他们也是至交好友的身份相处的，他对夏冰萤从无任何旖念，可为什么……他现在竟然会在幻觉里和夏冰萤接吻？ 　　甚至还不止如此。 　　过了许久，夏冰萤终于放开了他的双唇，低低地在他耳边喘息着，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到他的发丝间，轻吻着他的耳朵与颈侧，动作温柔得像是怕他化了一样。 　　他们身体紧紧相贴，四肢交缠在一起，时子殊被夏冰萤拥抱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起来，所能感知到的全部都是夏冰萤的体温和气息。 　　明明如此温暖，但时子殊的心脏却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股冰冷的寒意升腾而起。对他而言，最深重的恶意莫过于此，他竟然被肢解了他的人如此视若珍宝地拥在怀里。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是夏冰萤的眼泪。 　　“为什么……” 　　他听到夏冰萤在他耳边如此说着，明明他们近在咫尺，这声音却仿佛是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缓、低沉而缥缈。 　　“为什么会是你？” 　　他的意识与感官越来越沉重，仿佛要陷入真正的沉睡，再也无法醒来，眼前仅剩的光芒也没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 　　“我明明，是如此喜欢你……” 　　…… 　　“吱呀、吱呀……” 　　伴随着油灯来回晃动的声音，时子殊睁开了双眼。 　　四周重新弥漫着浓重的黑暗，唯有灯中的那簇暖光能给予一丝明亮。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第六层的尽头，来到了第七层的门前。 　　“你的梦结束了？” 　　美艳动人的女妖从不知何时起就就陪在了他身边，见他睁开双眼，她摇摇扇子，轻笑着开口。 　　“恭喜你，亲爱的，你通过了第六层。醒了就好，本来我还在担心你醒来之前油灯就会熄灭，这下终于可以添加灯油了。” 　　“谢谢您的提醒，夫人。” 　　时子殊的动作有些滞涩，仿佛还未彻底摆脱幻觉的影响，过了片刻才重新适应过来，取出了灯油倒入灯里，同时问道：“我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梦话？” 　　“没有。”朵思夫人摇摇头，“但可以看出你做的不是好梦，你的脸色很不怎么样。”说着她又笑起来，“不过你那副模样也是相当有趣了。” 　　“的确不是什么好梦，让您见笑了。”时子殊眸光沉了沉，见女妖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又问道，“您的姐妹是否醒来了？她们有没有告诉您什么线索？” 　　“她们倒是醒了，但很抱歉，帮不上你的忙，她们对第七层也没什么了解。”朵思夫人道，“不过对于‘真实’这种说法，我妹妹倒是听过一句话。” 　　她顿了顿，语中意味深长。 　　“你最相信的，往往是最虚假的，摒除一切虚假，你才能找到‘真实’。 ” 　　“呵……但谁又知道这句话本身是不是假的呢？只是讲给你听，作为参考，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的判断。” 　　女妖莞尔道：“你只剩下最后一层了，不过也不用心急，因为根据我的感知，其他陌生的气息全都消失了，塔中就只剩你还要继续向上攀登。” 　　“是吗？” 　　时子殊微微蹙眉。也就是说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出局了？系统没有提示，所以他并不清楚其他人的情况，只知道顾盼是被他亲手送出局的。 　　不过就连风湮都出局了？倒是有些让他意外。但竞赛还要继续，否则如果他也出局，就还要再比一次，现在对他有利，可再比一次就说不好是什么状况了。 　　还有一点必须注意，因为塔中只剩下他，所以观看竞赛的人只能看到他的情形，他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提醒。”时子殊说道，“那么之前拜托您的事也还需要您继续留心，麻烦您了。” 　　朵思夫人目光一闪，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出现了什么不妥，还需要她利用幻象替他掩饰。 　　“没问题，亲爱的。”她优雅地颔首，笑容有些狡黠，“作为回报，我们从塔中离开之后，你必须要给我讲讲刚才你做了什么梦，我可是非常好奇。” 　　“也没什么。”时子殊笑了笑，“就是很寻常的回忆，只不过被幻觉扭曲了，所以变成了很可怕的梦。” 　　“我不信，你可别想骗我。”朵思夫人笑道，“就算我不了解第七层，但第六层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这一层只会勾起你的记忆，那些记忆或许是你不知晓的，又或许是被你遗忘的，但唯有一点——它们全部都是绝对真实的，是你真正经历过的。” 　　时子殊的动作猛然停滞住了。 　　…… 　　盲女将风湮送走，带着满身血污，精疲力尽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她一打开屋门，一只雪白的大狗迎了上来，轻轻呜咽了两声，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似乎透出了几分担忧。 　　“谢谢你，雪球，我没事……” 　　她疲惫地冲大狗笑了笑，轻抚着大狗软软的毛，步履沉重地走到浴室脱下被染成红褐色的裙子，泡进了水池中的一汪温水里，却不知不觉地倚在水池边睡着了。 　　她一向很少做梦，但这一次她却梦到了有关过去的事。 　　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 　　…… 　　“……我知道我姐姐已经死了，在我进入‘恐怖轮回’之前，她就已经被卷入其中，但是我翻阅了所有名单，却找不到她的名字。” 　　那时她参加了管理员的召集，在结束之后本想匆匆逃掉，却避无可避地被夏冰萤截住，还被夏冰萤施加了某种手段，定在原地无法脱身。 　　她手脚冰凉，眼中的泪水早已涌了出来，艰难地摇着头，哀求地看着夏冰萤，却得不到任何怜悯与犹豫。 　　银发男人的神色冰冷而阴沉，他一字一顿，向她提出了问题。 　　“我问你，她是怎么死的？” 　　“她……” 　　盲女浑身颤抖，双唇微张，拼命地抵抗着那股力量，可她完全抵挡不住，最终只能流着眼泪，断断续续地回答出了那个问题。 　　“她是被……时子殊杀死的。” 　　“……” 　　夏冰萤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了。 　　像是受到了一记重击，一瞬间他的身形晃了晃，一脚往后错了半步，才勉强维持住站姿，却似乎依旧头晕目眩，以手抵住前额，指尖轻轻发抖，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问道。 　　“……你在说，谁？” 　　那股强制力量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力量消失之后，盲女浑身发软地跪坐在地上，撑着地面喘息着。但她很快站了起来，她急于给夏冰萤解释，便抱着水晶球，拉着夏冰萤，让他跟她一起去战斗场，这样她便可以使用力量再现当时的情景。 　　“他是不得不杀死你姐姐的……” 　　水晶球里显示出了夏媛变成丧尸、时子殊不得不杀死她的映像，夏冰萤面色惨白地看着，在时子殊砍下夏媛头颅的那一瞬间，血肉横飞，他终于紧紧地闭上双眼，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如果他不杀你姐姐，那时死的就是他。” 　　盲女收起了水晶球中的映像，悲哀地请求着他：“所以我祈求你，请你不要杀他，他完全是出于无奈，其实他也不想杀了你的姐姐……” 　　“……我知道。” 　　夏冰萤颓然地坐在地上，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嗓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但那时盲女还是听到了。 　　“我当然不会……不会杀了他。” 　　…… 　　水声“哗啦”响起，盲女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雪球跳进了水池里，吐着舌头朝着她游了过来。 　　浴室中热气蒸腾，水晶球上凝结着一层水雾，令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她抱住窜进她怀里的雪球，摸着它湿漉漉的毛，悲伤地呢喃道。 　　“你明明说过你不会杀了他，可为什么到最后，你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他……” 　　…… 　　“啊嚏！” 　　死神猛地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地裹紧自己身上的斗篷，然而风雪飘摇，彻骨的冷意浸透了他的身体，让他冷到了骨子里，不过这漫天的风雪倒是和他现在的绝望心境颇为相似。 　　就在盲女带着风湮离开主厅后，夏冰萤也将死神带进了自己的个人空间里。死神一开始挣扎不停，大声地说着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队伍，却被夏冰萤一句话打懵了。 　　“你不用去了。” 　　夏冰萤说道：“我已经提交了申请，你的队长也同意了，现在你是永生的队员，今后将帮助我夺取管理员候选人的位置。” 　　什么管理员？什么候选人？他明明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见习死神，在恐怖轮回里更是菜得不行，为什么要对他如此苦苦相逼？！ 　　死神在内心无声地哭嚎着，可是他怂得要命，根本不敢做任何抵抗，凄凉悲哀地被夏冰萤带入了这个冰天雪地的空间里，差点被冻死——一个死神如果被活生生冻死也太他妈丢人了——还是夏冰萤给了他一瓶药剂才保住了性命。 　　“前、前辈，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来啊……” 　　死神跟在夏冰萤身后，眼含热泪，但马上就被寒风吹得眼睛生疼，再也不敢哭了：“不是我不想帮助你，”其实就是，“可是我真的很弱，不是我吹，都没人比我更弱了，我是真的帮不上你的忙，让我去打架，还不如让我直接自杀来得更快……” 　　“我并不是因为需要你帮我战斗才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 　　他们走到一座木屋前，夏冰萤打开屋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进，我们进去再说。” 　　死神激动地扑了进去，还差点被黑袍绊了一脚，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暖和过来，可进来才发现这里的温度和外面根本没什么区别，还是冷得不行。 　　死神：“……”他想哭啊。 　　“那我还能帮到你什么？”他牙关打颤地问，“如果想要我给你出谋划策……那你还不如把我杀了。” 　　夏冰萤摇头失笑：“我也不需要你做这些事。”他忽然嗓音一沉，说道，“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你所看到的那两个人，他们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是否与什么复活仪式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倒还行……死神如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我一直想要复活一个人，你过来帮我看看。” 　　说着夏冰萤走向卧室，死神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正是他在刚才的照片里所看到的那人。 　　“我虽然了解一些复活仪式……比如你刚才所问的，以替死之法来复活另外一人，我确实听说过，但具体如何施展我并不清楚，因为我曾经学习的都是如何破坏这些仪式。” 　　死神说着，同时内心后悔，似乎正是因为当时他说自己听过那个仪式，所以夏冰萤才会留下他，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不，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应该踏入那间屋子！ 　　然而既然他被夏冰萤强行扣了下来已经成为事实，他也只能接受，不过他也没有因为想要逃跑而故意说谎，他是真的只学过破坏仪式，因为复活对于死神而言是大忌，他们的职责就是带走亡灵，又怎么能容许活人与他们争夺。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对夏冰萤说的……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破坏夏冰萤的事。 　　夏冰萤沉声道：“无论怎样，你先来看看他。” 　　“是……” 　　死神硬着头皮上去，细细地打量起这具蕴含着死气的身体，他发现纵使四肢和头颅都与身体是相连的，然而当中蕴含的死气没有相互勾连，这也就是说…… 　　“这位……嗯，你的朋友，”他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称呼，“他的身体似乎发生过断裂……虽然我很抱歉，但是为了充分了解情况，我还是必须问一下，他是不是曾经被分尸过？” 　　“不是分尸。”夏冰萤答道。 　　“啊？没有吗？”可他看到的确实是不相连的啊。 　　“……是肢解，他是被活着肢解而死的。” 　　死神看出他神色不对劲，当即义愤填膺地骂道：“惨绝人寰！丧心病狂！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这么残忍地杀了前辈你的朋友，他真是该死！” 　　“……是我。” 　　夏冰萤闭上眼睛，脸色苍白，低声开口。 　　“是我做的。他是我杀的。” 　　“……” 　　死神差点“噗通”一声跪下了。 　　怎么办，现在收回前言还来得及吗？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类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明明人是他杀的，杀人的方式还这么残忍，为什么在事情过后还想把人复活过来啊？ 　　“你大概觉得很奇怪吧？明明他是我杀的，现在我却想要复活他。” 　　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夏冰萤扯了扯嘴角，可是他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 　　“但我从没想过要真的杀了他……我的确曾动过一瞬间的念头——他杀了我姐姐，我该为我的姐姐复仇，可我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我知道他也是出于无奈，更何况，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根本舍不得杀了他。” 　　死神愣住了。 　　“可是他……” 　　“对，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就因为我曾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一丝念头……” 　　银发男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上身伏在床边，脸埋在臂弯里，拉住了床上之人的手，声音里蕴含着强烈的痛苦。 　　“……让我害死了他。” 　　“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行为……” 第56章 怪物 　　风湮离开盲女的个人空间后，没有当即返回队员们观看比赛的地点, 而是先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里, 将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换了下来, 简单地冲了一个澡。 　　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 他赤.裸着站在镜子前, 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属于少年的身形仍显几分纤细, 却并不清瘦, 肢体修长而有力, 肌肉匀称地覆在骨骼上, 形成优美流畅的线条，富有力的美感，白皙的肌肤滚落下点点水珠, 在灯光下映出细腻的光泽。 　　他抬手轻抚自己的脖颈, 又碰了碰肩头, 肌肤温润柔软, 带有生机与温暖的体温, 已经完全看不出, 就在刚才，这些地方已经被利刃整齐地砍断, 瞬间血肉横飞, 被割裂成了残缺的肢体。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掉在地上，滚落进血泊中, 他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地看着上方, 少女逆着光，将斧头高高举了起来，再次砍断了他的双腿，最后是他的头颅。 　　痛吗？ 　　当然痛。 　　身体被活生生地肢解，那是极致的痛苦，无法抑制的对于生命流失的恐惧，本能地想要挣扎逃离…… 　　可是这一切，却全都比不上在那一日，他亲眼看到那个人被活生生地四分五裂的心痛。 　　那时的他无法阻止。 　　——他拥有无尽的生命，只要“恐怖轮回”不坍塌，他便永远不死，可看到那人被砍掉头颅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也死去了。 　　所以就算现在为了维持这个复活仪式，他需要被一次又一次肢解，抽取新的生命力，也不会有任何踌躇与不甘，相反，他很感谢寻找到这个仪式的盲女。 　　因为有些事情，要远比自身的死亡更加恐怖。 　　他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风湮垂着眼眸，擦干湿漉漉的黑发，穿上衣服，离开了自己的个人空间，返回了观看比赛的房间。 　　他一打开屋门，正陷入焦急惶恐的长风队员们立刻抬起了头，着急地看向门口，看到他们的队长平安无事地归来，都纷纷又惊又喜地涌了过去，不过挤到他跟前，他们又都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似乎生怕一碰到他就害他的伤口裂开。 　　“队、队长，你现在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风湮神色平静地对他们点点头，“我没事，都恢复了。” 　　“你真的吓死我们了……” 　　听到他这么说，所有人才都长舒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露出放松的表情，之前自家队长被浑身是血地带走之后，他们真的担心得要命。 　　“你没事就好，我当时没看到你的情况，听说你受伤很重，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乔乐安拍了拍风湮的肩膀，面露关切之色。看到是他，风湮动作稍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也出来了？” 　　“是啊，我也出局了，在第七层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乔乐安摇摇头，不欲多提，向着屏幕望了过去：“不过永生的三人已经都出局了，现在塔中只剩下子殊，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是平手还是赢得比赛，就看他的了。” 　　风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看向了永生的队员们。 　　或许是因为没有赢下竞赛的缘故，永生那边陷入了一片静寂，几个队员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包括总是在打游戏的男人，也放下了游戏机，面露疑虑，和其他人一起凝重地看着他们的队长。 　　坐在他们中间的俊美少年倒是一副微笑模样，单手支起下颌，极认真地看着屏幕，眼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狂热和迷恋，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已经完全剥落了身上的那层伪装，留下的尽数都是病态、扭曲与无限的疯狂。 　　“这个顾盼精神有问题，他刚才差点杀了子殊，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没进入恐怖轮回的时候，他就要杀了子殊。所以子殊一定不能进永生，否则落在顾盼手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因为队长当时不在这里，俞新便凑了过来，小声地跟他说道。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还都是因为喜欢子殊……就算不提子殊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可这算什么，明明喜欢对方，却还要杀了对方？这也能叫爱吗？” 　　风湮的神色骤然一沉，眼神冷冽地看向了顾盼，然而后者恍若未觉，依然专注地看着屏幕。 　　“还有就是，刚才这里误入了一个新人，他自称是‘死神’，是真正可以带走灵魂的死神，不过他现在已经被夏前辈带走了。” 　　“为什么？”风湮看了顾盼片刻，回过头来，问道。 　　“不知道……”俞新摇摇头，“不过这个死神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他在子殊身上看到了长相不同的灵魂，不知道是不是子殊拥有的鬼魂，之前从来没有何咱们提起过。” 　　风湮蓦然蹙起了眉头。 　　…… 　　时子殊推门的手猛地停滞在了原处。 　　夏冰萤……真的喜欢他？ 　　他曾经暗恋过自己，甚至还亲吻过自己？ 　　这怎么可能…… 　　明明这个人曾亲手杀掉了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所爱恋？ 　　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仿佛遭到了重击，他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嘴里尝到了一股血味，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见他僵在原地，脸色苍白，朵思夫人看得奇怪，心下不由多了几分猜测，摇着羽毛扇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莫非在刚才的幻觉中，你看到的与你认为的事实是完全相反的？” 　　“……” 　　时子殊仍未回答，表情一片空白，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又过了片刻，他如同猛然惊醒过来，浑身剧烈地颤了一下，双手也跟着发软，竟是松开了手，任由油灯直直地往地下坠。 　　“小心！” 　　朵思夫人惊呼一声，匆忙将油灯接住，好在没有打碎，里面的油也没洒出多少。她拍拍胸脯，又望了一眼仍在怔忪的时子殊，便先自己提着油灯，蹙起秀眉拍拍他的肩膀：“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 　　被她拍了几下，时子殊的眼中才重新有了焦距，慢慢回过神来。他脸上全是冷汗，扶着自己的额角，微微摇着头，声音极低地道：“……我没事。”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女妖媚眼一横，伸出纤长细指点着他的额头说道：“打起精神来，我不管你到底遇见了什么，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如今怎么想都没用了。你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到达塔顶，带着我们姐妹一起离开，要是你做不到，我们姐妹就把你一起吞了。” 　　“……多谢您的提醒，夫人。” 　　时子殊平复了片刻，揉着自己的眉心，如此回答着，总算是缓了过来。 　　正如朵思夫人所言，他现在还在竞赛之中，当前的目标就是获取胜利，到达塔顶，无论夏冰萤对他是怎样的情感，现在都绝不是思考这一问题的好时机。 　　但如果幻觉中所呈现的东西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骤然一厉，多出几分幽暗之色。 　　那之后他报复夏冰萤的方式说不定就要有所改变了，不过现在还不急，等到出了这座塔，他再慢慢筹划。 　　“这就对了。”女妖“咯咯”笑了几声，将油灯递还给他，娇声说道，“亲爱的，你可别让我们姐妹失望，虽然你看着很美味，但我们并不愿意品尝到你是什么样的滋味，希望你别给我们这个机会。” 　　“不过我有个疑问。”时子殊镇定下心神，冷静地问道，“为什么您可以确定第六层的幻觉所呈现的必然是真实的回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肯定，似乎是本能的感应。”女妖思考片刻，缓缓摇头道，“你也知道，这座塔里的每一层都有一定的规则，是不容违背的。” 　　“规则……” 　　时子殊若有所思。这座塔是由“虚假”构成的，可奇怪的是，它还有着一定的运转规律……从虚幻中孕育出的规则，这莫非就是他要寻找到的“真实”？ 　　这样说来……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油灯上。 　　这盏一直指引着他的灯，应该就是整座塔中最为真实的存在了。他要寻找的东西，必然和这盏灯有着联系。 　　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第七层本来光洁一片的石门上忽然浮现出了一行血字。 　　「你自己也是怪物。」 第57章 时子殊 　　看到石门上浮现出的这行血字, 时子殊并不感到意外, 原本他就有所猜测, 他们这些参赛者的本质也都是“怪物”，现在的血字只不过是证实他的猜测而已。 　　这是当他意识到提灯就是寻找“真实”的线索时才浮现出来的血字…… 　　时子殊凝视着手中的提灯。 　　所以“怪物”与“真实”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正在此时，石门上又再次浮现了一行血字。 　　「怪物永远无法到达塔顶。」 　　朵思夫人看到这血字，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这就是我们全都无法走出这座塔的原因吗？” 　　时子殊沉思不语。 　　这句话应该就是表面的含义——只要他们还是“怪物”，就同样不能到达塔顶, 哪怕通过第七层也是徒劳，这或许也就是其他人全部出局的原因。 　　因为自身是“怪物”, 就不能看到真实的出路…… 　　而塔是由“虚假”组成的东西…… 　　他蓦然心下一凛。 　　——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他们所踏上的这条路就全部是虚假的、错误的, 只要他们还是“怪物”，就永远找不到正确的路径，重复着在塔中一遍又一遍的徘徊？ 　　“吱呀——” 　　他面前的石门忽然自动打开，敞开了一条黑洞洞的通道。 　　借着灯光的映照，朵思夫人往里面瞧了一眼, 却忽然露出惊讶之色, 诧异地说道：“这路怎么是通往下面的？”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破旧的石台阶，盘旋向下, 中间悬空之处异常漆黑, 似乎有一股股潮湿的味道随着微弱的气流吹拂而来, 粘腻地扑到他们两人的脸上。 　　“这就是第七层的幻觉？”朵思夫人秀眉蹙起, 先一步走进去, 替时子殊观察下方，“可是又不像是幻觉……” 　　“不。”时子殊目光一沉，“这可能才是正确的路径。” 　　“可它明明是通往下方，这不又回到了塔底？”朵思夫人道。 　　“不是回到塔底。” 　　时子殊微微一笑。 　　“难道您以前见过塔中有风吹进来吗？” 　　“……” 　　朵思夫人微微睁大双眼，握着扇子的手骤然收紧了，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的眼瞳里泛起光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注视着时子殊一步踏入石门，步履不急不缓地踩着石阶一步步向下，鞋底磕着地板，发出“嗒嗒”的脆响。 　　他每往下走一步，灯中的火光似乎就更亮了一分，那本来如流萤般的微弱光芒变得愈发明亮，映在地上的光晕似涟漪般一圈圈地扩散开来，逐渐映亮时子殊的眉眼、映亮墙壁、甚至是更远处的黑暗。 　　如若在呼应着越发明盛的光芒，自底部涌出的微风也越来越大，呼啸着席卷而来，仿佛要吹散这片黑暗。 　　这四周冥冥的昏黑被割裂开来，扩散出一个个小小的光斑，在空中闪烁沉浮，星星点点，化作了银辉四溢的星河。 　　“这真是……” 　　女妖呼吸急促地看着这奇异而壮丽的景象，不由目眩神迷，心跳加速，从心底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震撼、臣服、敬畏的情绪。 　　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无论再过多少年，她所制造出的幻觉也不可能比拟这当中的万一。 　　四周几乎已经亮如白昼，时子殊提着灯一路往下走，不得不抬起一只手遮挡着过于耀眼的光，以免自己的眼睛被刺伤。 　　他的心绪也不甚平静，与惊讶于这瑰丽光景的朵思夫人不同，令他内心泛起波澜的是这星光中所隐隐蕴含的能量，它们塔底传来，与灯中的光遥相呼应着。 　　他对这股力量感到了一丝熟悉，这分明是在两年之前，他在轮回殿堂中所唯一见到的那一次、来自于轮回管理员的力量—— 　　“轰隆——！” 　　塔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的光流、光斑如水般汇聚成滚滚洪流，自塔底直冲而上，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于茫茫的白色光亮中。 　　时子殊彻底闭上双眼，他沉没在光的海洋里，四周的事物尽数消失，身体被一股暖意所笼罩，仿佛连所有的感知也被一同冲散，没有了时间和空间，于光的虚无中，他静静地飘浮着。 　　过了不知多久，光芒渐渐暗淡，他缓缓睁开眼，在模糊不清的视觉里，他隐隐看到了两个淡淡的人影。 　　他们在他的面前站定下来，低声交谈着。 　　有个男人低笑着道。 　　“风花，这就是你所创造出的生命体？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光团，没什么稀奇，是不是你失败了？” 　　“我没有失败。”回答他的是个情绪淡淡的女音，“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抽取足够的生命力，他还没有彻底成型，假以时日，他就会变成人类的形态，到时候他就不再只是单纯的生命体，而是我的孩子。”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孩子这么执着。”男人又笑了，调侃着道，“这就是，嗯……所谓‘母性的光辉‘？” 　　“你似乎没资格说我，LK。你不是也把你自己的一只眼睛分给了一个看不见东西的小女孩？” 　　“这不一样。”男人笑意淡去，说道，“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们的争论没有意义。” 　　“……” 　　“哦，说起来它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感知了吧？给你一个小建议，若是你想让它早日成型，不妨把它放到‘观察台’前，让它自己看看那些轮回者们，感受他们的生命与活力。” 　　“……也好。” 　　女人沉默了一会，时子殊便感觉到自己连同这团光被一同托起来，过了一会又被轻轻放下。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多，原本的寂静也被诸多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所替代。 　　最初无论是人影还是声音都很模糊，但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它们变得越来越分明清晰，他可以分辨这些声音都在说着什么，而这些人影也如若被涂抹上了一层层色彩，变得更加亮丽鲜活。 　　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彻底地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了。 　　第一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个模样俊丽秀雅的黑发青年。 　　那人年纪很轻，五官清雅淡然，神色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然而当他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却又如此温暖，眉目舒展，眸中染光，如若流水般清冽纯净。 　　只看了一眼，便教人十分喜欢。 　　这时的时子殊忽然醒悟过来，他现在看着的人赫然就是从前的自己。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现在所感知的应该是属于某个人的记忆……再联想到刚才出现的两个名字，LK、风花，这都是属于管理员的名字…… 　　时子殊瞳孔微缩，这是属于谁的记忆，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他竟然不是管理员的亲生子，而是被创造出来的生命体…… 　　而作为一个生命体，它一睁眼所看到竟不是管理员，而是那时的自己…… 　　时子殊的心绪起伏不定，意外与惊讶皆有，同时还有种说不清的感受，不过倒不会令他觉得讨厌。 　　这份记忆还在向他展示着更多的东西。 　　生命体置身于一团光芒中，光芒渐渐散去，露出了四周的环境。在一片银辉四溢的绚丽星海中，一团团星辉拢在一起，便形成了它眼前的“观察台”。 　　观察台什么都可以放映，出现的画面千奇百怪，往往都是一闪而逝，虽然生命体对其他的东西也有着好奇的情绪波动，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黑发青年，学会控制观察台后，它便将视角固定在那人身上，只要没有睡觉，就总是看着他。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 　　它在看着他。 　　或是微笑，或是愤怒、或是惊讶与愕然，或是失落与不甘，偶尔还能看到悲伤难过的表情。 　　它在他的身上学会了种种情绪。 　　当他开心时，它也跟着开心；他难过时，它身上的光也跟着一阵阵抖动，想要扑上去安慰他，也跟着难过起来。 　　有一次他受伤，它真的扑上去了，“吧唧”一声撞到观察台里，把星辉撞散，屏幕变成一团团星雾，过了许久才会重新聚拢，而这时它又学会了另一种情绪——焦急。 　　时光流逝，它越来越像是人了，自光中慢慢凝聚出了身体和五官。 　　它喜欢他漆黑的发丝和如星空般的黑眼睛，于是它也凝聚出了黑发黑眼。它还喜欢极了他的每一处细节，浑身上下无一不喜欢，可是它想，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形象，于是它变幻出了不同的容貌，它猜测这幅样子应该会令他喜欢。 　　它凝聚成了一个模样俊美又清冷的少年，夜色凝为衣物，而它自星辉中诞生。 　　这时星辰闪烁，一位模样清丽脱俗、冷若冰霜的绝美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看到他终于降临于世，她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摸了摸他的黑发，柔声说道。 　　“我叫风花，你可以叫我‘母亲’。”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是——” 　　“风湮。” 　　少年缓缓眨动漆黑的眼睛，女子拉着他的手，带领他向星空之外走去。 　　他安静地跟着女子向外走，只是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那人，表情依旧有些生涩僵硬，但他眼中蕴含的情感却比漫天星辰还要丰富绚丽。 　　他张开淡色的唇瓣，用他不甚熟悉的声音开口问。 　　“出去之后……我能见到他吗？” 　　“当然，你会见到他的。” 　　女子微微点头，同样回望了一眼那团星雾中的人。 　　“我还可以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他叫做……” 　　“时子殊。” 第58章 对话 　　时子殊。 　　听到这个名字, 少年原本还有些呆板的表情顿时变得鲜活了几分, 他的眉眼柔和下来, 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上翘，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感到喜悦。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名字，甚至比“母亲”赋予他的名字更加能触动他的心弦。 　　他随着母亲走出这片星空，来到了管理员们的常住之处, 那里美丽得宛若迷离的幻境，辉宏的神殿伫立于无数星辰的最高处, 银白闪光的瀑布垂落而下，花香四溢, 到处都飘浮着朦胧的光晕与闪闪烁烁的星团，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沉浮的星光深处。 　　神殿内浩瀚缥缈，不见边界，若不是刻意寻找，终年都很难见到其他管理员的踪迹。 　　他们就如同宇宙中的流星, 四处飘荡, 而那一个个散发光芒的星辰就是不同的世界，需要他们时时查看, 在精心的呵护下保持着正常的运行。 　　孤寂、清冷、单调。虽然很美, 但也很安静, 似乎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少年并不觉得无聊。虽然母亲很忙, 很少有时间陪伴在他的身边, 但她给他留下了和观察台一样的东西，他还可以看到他一直注视着的那人，只要还能继续看下去，他就永远不会感到厌倦。 　　“时子殊……” 　　他一遍遍地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于是这三个字成了他最熟悉的音节，就算他说话时仍显得生涩，但这三个字由他口中讲出时，便显得格外流畅而清晰。 　　他不厌其烦地练习着，因为母亲曾经答应过他，会让他和时子殊见面，在见面时，他一定不能惹时子殊讨厌，要让他也喜欢自己，所以除此之外，他还通过屏幕慢慢地学习着如何与人交流。 　　这样一来，独自待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显得难捱。 　　只是在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人呢？ 　　“你会有机会的，就在不久之后。” 　　除了母亲之外，少年不时能见到的另一个人是L·K，他有时会坐下来和少年说说话，回答他的一些问题。 　　“我们要开辟一处新的空间，名叫‘轮回殿堂’，那里将会培养出我们的接班人，也就是未来的空间管理员。” 　　L·K说道：“到时我们会召集那些轮回者们，他也会来，你可以求风花带上你，你就可以真正见到他了。” 　　少年点了点头，目光里透出一丝期待，其实他听不太懂L·K所言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可以和时子殊见面了，这就足够了。 　　“在这之后，如果你想进一步和他接触，你可以申请成为轮回者。”L·K笑道，“只要成为轮回者，你就不用一直守在这么无聊寂寞的地方了。” 　　少年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断断续续地问道：“你觉得，这里很无聊？” 　　“当然。”L·K回答他，“难道你觉得很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当然想离开。” 　　L·K的笑容中弥漫着苦涩的意味。 　　“可是我没法离开这里。” 　　“不过你是不一样的，风湮。”他说着，忽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有些感慨地说道，“你是不一样的。” 　　“所以离开这里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时子殊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看四周，手中的提灯光线暗淡了许多，但依旧明亮，映照出了陈旧斑驳的石墙，上面有一些刮痕，四周的潮湿和泥土的淡腥味几乎全部散去，空气清爽干燥，缝隙中隐隐透出了微弱的气流。 　　他退出了风湮的记忆，回到了塔中。朵思夫人已经不在附近，他感应了一下，应该是她重新回到了戒指里。 　　他的面前又是一扇石门，门上依然有字，却不是血字，而是闪烁着银辉、如同用星光书写而成的文字。 　　「你看见了自己。」 　　时子殊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这上面的文字。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座塔到底是由谁控制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位空间管理员，而且恐怕就是L·K本人。 　　所以竞赛的规则才会透露出种种怪异之处，他才会在自己的记忆里看清诸位管理员的脸、感应到了管理员的力量，甚至刚才还看到了风湮的记忆。 　　除了管理员之外，没有人能拥有做到这些事的力量。 　　他猜测，这座塔的组成或许是某个已经崩解的世界，之所以能够凝聚成形，是因为有着管理员在维系，他保留了这个世界中疯狂、黑暗、怪诞的残渣，用虚幻的力量组成了塔，所以整座塔显得虚假又扭曲，可那些残渣又都是真实的东西，所以塔中的怪物也都是真实的。 　　而他们手上的提灯，里面的火焰是由管理员的一丝力量凝聚而成的，才可以在这个扭曲破碎的世界中指引着他们。 　　怪物们当然不能登上“塔顶”，因为塔的“顶端”就是世界之外，是属于管理员的存在之处，他们当然不会让这些怪物到达那处所在。 　　就是他们这些轮回者，也几乎没有机会踏入那处，从一点来说，他们和“怪物”没有区别。 　　这座塔本该是不会开放的，只是现在出于某种缘由，管理员以竞赛的名义向他们敞开了这座塔，而他现在又得到了准许进入的机会…… 　　这扇门的背后，很可能有某位管理员在等待着他。 　　只是对方利用幻象，让他进行种种回忆、又让他看到风湮的记忆，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时子殊对此有所猜测，但不确定。不过无论管理员的目的是什么，这扇门他一定是要推开的。他也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因为若是管理员想杀他，他恐怕早就又死透一次了。 　　“咚——” 　　他将石门推开，跨入门中，身后的石门消失，眼前是一片宽阔得似乎没有边际的纯白平台上。头顶是深色的夜空，遍布着璀璨的星海，四周星雾缭绕，光辉漫淌，到处都是飘动着梦幻迷离的银白流光。 　　一把椅子孤零零地放在平台上，上面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他。那背影看上去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白衣，一头利落的短发呈现出浅灰色，但发丝之间有流光闪烁，有如漫天的星辰。 　　那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俊美温柔的面容，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抬眼看向他。 　　如之前时子殊所见到的那般，这个年轻男人就是L·K，只不过之前有力量遮挡，导致现在时子殊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L·K只露出了左眼，右边被碎发遮住，隐隐绰绰，无法看清，但露出的那只眼睛，竟然和盲女的水晶球中的魔眼一模一样。 　　他想起在记忆中所听到的，风花说L·K将自己的一只眼睛给了一个盲眼的小女孩，莫非那女孩就是盲女？ 　　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眼睛给盲女，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过时子殊还没忘记，之前在宣布更改规则时，L·K轻描淡写地便杀死了两个出言不逊的轮回者，若说他性格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可亲，是绝不可能的，是以这些问题自己当然不会问出来，只能在心中暗中揣度一番。 　　他神容一肃，主动向那年轻男人微微欠身，问好道：“L·K先生，您好。” 　　“你好，一段时间不见，如今你倒是换了一副模样了。”L·K颔首微笑道。 　　他一言揭露自己的身份，时子殊并不觉得意外，那座塔就是由L·K亲自控制的，应该早就借由塔读取了他的所有记忆，甚至对顾子殊的记忆也了若指掌，他在L·K的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轮回者复活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不过据时子殊以前所知，唯一的复活途径就是借由复活券。然而复活券具有使用限制，一项是在该世界结束之前肢体损伤不能过大，另一项则是只能在原身上复活，没有借尸还魂一说。 　　所以他推测，自己应该不是借由复活券复活的，而是用了某种非正常手段。但L·K并没有对他的复活有任何表示，再加上他刚才看到的风湮的记忆，一个一直以来压在他心中的疑问大概已经解开了—— 　　是风湮复活了他，而且还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那莫名增长的好感，也因此就可以说得通了。 　　时子殊垂下眼眸，遮住当中复杂的情绪。 　　“放心，现在外界看不到我们的交谈，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通过风湮的那段记忆，我想你应该了解了一些事情。” 　　L·K看着时子殊，微微一笑，在他的左眼中，那漆黑的瞳仁暗若子夜，仿佛可以把光吸进去，而奇异的是，他的目光看着澄澈纯净，犹如赤子，却又似乎非常淡漠，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一切。 　　“那是我希望你看到的。” 　　他等待片刻，见时子殊不语，便温和地说道：“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可以问我，无论你提出什么问题，我都不会生气。” 　　听他这么说，时子殊明白他是希望自己问他，便从善如流地说道：“您为什么想让我看到风湮的记忆？” 　　“虽然他是风花的孩子，不过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也将他当做自己的晚辈，看到他如此执念，做了许多事情，却一句也不曾说出来，我有些为他感到遗憾。” 　　L·K说道：“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便帮帮他，至少我觉得，你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我非常感谢风湮。”时子殊斟酌片刻，回答道。 　　“当然，我并不要求你对他一定要有所回应，剩下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无论今后如何，这些都是你们的事情，包括你心中所想的一些事，我们都不会干预。” 　　L·K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片刻，又道：“这次和你见面，你也无需多谢，我也只是替风花再看你一眼，我们都很好奇，能让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并如此魂牵梦绕，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时子殊垂下头，竟有些无言以对，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很危险。 　　“嗯，对了，虽说我们不会插手，不过有个小问题还是要处理一下。” 　　俊美的男人摩挲下颌，笑着抛给了时子殊一个盛着朦胧光团的小玻璃瓶：“你把这东西拿走，可以融入任意一样东西里，再将它送给风湮。无论是他吃下去，还是以后随身佩戴着，用了之后，就可以免疫你的能力。” 　　“你疏远他，是因为担心你的能力会影响到他，对吗？有了这东西，你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就算你不喜欢他，但至少也请你不要远离他，他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他是个情感很细腻丰富的孩子，你那么做，会令他感到伤心的。” 　　“……是。” 　　时子殊依言收起了小玻璃瓶。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任何问题都可以。”L·K和颜悦色道，“如果没有，我便送你离开，并对夏冰萤和盲女宣布你是这一次竞赛的获胜者，你可以继续留在长风了。” 　　时子殊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有问题，想请您解答一下。” 　　“你说。”L·K点点头。 　　“您也知道，我之前也是轮回殿堂的一员，拥有参与竞选管理员的资格。” 　　时子殊霍然抬起头，与年轻的男人对视，说道。 　　“如果我想要再一次获得候选人的资格，我应该怎么做？” 第59章 毁灭 　　听到时子殊的问题, L·K的神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是依旧笑看着他, 并不对他提出的问题感到意外。 　　“原则上来讲是不可以的。”L·K说道，“你换了另一个身份，现在已经不是殿堂轮回者，也没有候选人的资格。不过……还有一项隐藏条件，”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只要你能杀死任意一名殿堂轮回者, 他的资格就能转移到你的身上。” 　　时子殊目光微凝。 　　“不过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虽然我知道你确实很厉害，不过你也清楚, 殿堂轮回者的实力和普通的轮回者是有本质差别的。” 　　俊美的男人笑了笑：“哪怕你杀了其中一人，获取了候选人的资格, 但你能在最终的决赛中战胜其他人吗？”他见时子殊依旧神色平静，不由挑了挑眉说道，“当然，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阻拦你, 要是你真的决定参与, 我会十分期待。” 　　时子殊微微欠身，表达自己的谢意：“多谢您的解答。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在竞选中有人要伤害盲女, 甚至要杀死她, 您会不会选择插手？” 　　“……” 　　这是在隐晦地询问L·K与盲女的关系, L·K自然能听懂, 他眯了眯眼睛, 定定地看了时子殊一会，忽然轻笑了一声：“我不会插手，放心好了，盲女和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时子殊闻言挑了挑眉，但L·K已经不准备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之后，不要和她透露关于眼睛的事，她并不知道那与我有关。好了，你可离开了。” 　　他的话说得非常明确，所以尽管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时子殊仍然行了一礼，与他告别道：“非常荣幸能与您会面。那么再见了，L·K先生。” 　　他转身走出了这片空旷寂寥的星空，年轻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门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目光幽暗深邃，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他坐回到那把座椅上，仰望着漫天的星河，倏而抬手将指尖往空中一点，星光汇聚成一片屏幕，投影出了主厅东区的景象，并找到了长风和永生队员汇聚的房间，指示系统宣布竞赛的结果。 　　“竞赛获胜者为顾子殊，由长风一方取得胜利，顾子殊将会继续留在长风队。” 　　他开口说了一句，看到屏幕中的长风队员们蓦然爆发出一声欢呼，将时子殊团团围住，甚至还打算把他抬起来往半空中抛，不过立刻被风湮制止住了。 　　“做得不错。” 　　屏幕中的黑发少年如此对时子殊说着，清冷的神色多了一丝暖意，目光也柔软下来，带着些许温柔之色，只不过不甚明显，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L·K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点疲惫。虽然这孩子和风花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性格却真是如出一辙，外冷内热，内心的情感很丰富，却总是不愿意表现出来，总爱把所有的事藏在心里，要是别人不问，就一直能藏到天荒地老。 　　“明明化成人型之前还很活泼的，怎么后来就养歪了呢……” 　　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低声地自语道：“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我会帮你，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你再不去争取，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时的屏幕里，永生的几人走了过来，为首的顾盼输掉了比赛，却也不见失落模样，直接走到时子殊的面前，旁若无人地捧起了哥哥的脸，欲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不过还没得逞，就被风湮面无表情地扯开了。 　　L·K支起下颌看着，却是微微蹙眉。 　　他也了解时子殊的新能力，魅惑类的精神控制，一旦对他的好感超越某个界限，即使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却也会疯狂地迷恋上他，心甘情愿被他驱使，为他神魂颠倒，若是培养到后期，将会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能力。 　　时子殊本就很有魅力，再加上这样的能力和样貌，更是会引起无数人趋之若鹜。 　　他敢肯定，就现在这寥寥几人里，喜欢他的人就不止一个，纵使因为有能力在，时子殊对那些人谈不上什么真心，但时间长了，对风湮来说也是很大的阻碍。 　　要是时子殊能再死一次就好了，就不会拥有这种能力了。 　　这样的念头在L·K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被他压了下来。 　　倒不是他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并不在意时子殊是死是活，轮回世界便多如天上的繁星，存在的生命更是浩瀚无穷，不计其数，对他来说，时子殊的存在于一丝风、一粒沙没有任何区别，哪怕就在眼前消散，他也会漠然地视若无睹。 　　可风湮不同，他亲眼看着这孩子诞生成长，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他看不得在时子殊死后风湮空洞无神的表情，更看不得他抽取自己的生命力，一次次地死而复生，一次次地忍受着肢解的痛楚，维系着复活仪式，而被复活的人却对此毫不知情。 　　L·K很不喜欢看到风湮这么做，但这是风湮自己的选择，就连风花都没表示过什么，他当然更不能阻止风湮。 　　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出手复活时子殊，可惜即使他身为空间管理员，身上也被种种流传下来的规则束缚着。 　　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管理员不能轻易插手轮回者之间的事，直接杀掉某个轮回者也需要合理的缘由，他之前可以杀掉那个轮回者，是因为他对管理员不敬，这在规则中默认可以出手的情况。 　　只不过要时子殊却没这么容易，他不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当然，若是在时子殊经历的世界做一些手脚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算看明白了，就算他真的杀了时子殊，风湮这孩子也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把他复活过来。 　　L·K看着屏幕里的时子殊和风湮，摇了摇头，手指凌空一划，场景变换，映出了一片绚丽梦幻的花海，美丽的盲眼少女蜷缩在花海中央，静静地睡着，一条雪白的大狗依偎在她身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晃着。 　　水晶球里的魔眼忽然睁开，眼珠转动几下，视线正好和L·K撞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黑气，似乎格外危险。 　　“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我的眼睛。” 　　L·K觉得有些好笑，对着魔眼点了一下，那水晶球里的黑气瞬间散去，魔眼重新合闭，并没有惊动陷入梦乡的少女。 　　让那只胆敢造反的眼睛老实下来，L·K单手支起下颌，凝视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泛起一抹浅淡温柔的笑意，不知不觉地看了许久。 　　“真是从小笨到大……” 　　他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本该对少女厌恶至极，因为正是她替风湮找到了那血腥痛苦的复活仪式，甚至还帮助风湮执行，风湮才会忍受那么多的痛楚。 　　若是按照他一贯的风格，他肯定早已提前找到机会抹杀她，从一开始就消灭风湮复活时子殊的可能性。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对少女下手。 　　其实自很多年前，他就想杀掉少女。他的双眼可以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而在数年之前，他在冥冥中看到了他将会失去自己的一只眼睛，而原因是和一个小女孩有关系。 　　他在万千世界中找到了那小女孩，这女孩看不见东西，又矮又瘦，因为眼盲，不被父母疼爱，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亲人们也都不喜欢她，她生活得格外艰难辛苦，若不是邻居不忍心，经常送她些吃的，她恐怕早就饿死了。 　　对于这些，L·K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他只是很匪夷所思，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样一个小女孩而失去一只眼睛，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她杀掉，而是不时抽空观察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此过了好几年，他见证了曾经的小女孩出落清丽秀美的少女，一举一动都是如此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他注视着少女的目光也愈发地柔和。 　　然而不幸的是，她马上被卷入了恐怖轮回，因为她貌美又眼盲，引来了队友的觊觎，竟打算合伙强.暴她，并在这之后将她杀死。 　　L·K站在屏幕之前，冷眼旁观着几个男人将少女团团围住，伸出一双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 　　柔弱的少女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衣领，呜咽着发出了微弱的哭声，颤声祈求他们放过她，可得到的回应却他们更为疯狂淫.邪的大笑声。 　　屏幕前的L·K背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轮回中的少女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抱住，忍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哭叫声，然而揽住她的那人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用长袍裹住她的身体，声音淡淡地说道。 　　“别怕。” 　　“……” 　　少女茫然地睁大了暗淡的双眼，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到她的呼吸间，她忽然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而她的心情也奇异地平静下来，身体轻颤地抓住了这人的衣角，往对方的怀里缩了缩。 　　那人身体微僵，却没把她推出去，沉默地摸着她的发顶，待她停止哭泣后，便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的手，带领她穿过一段路程，最后将一个冰冰凉凉的水晶球放到她的手中。 　　“把它拿好。” 　　少女接过水晶球，里面的眼睛缓缓睁开，于是她的眼前也霍然出现一片光亮。 　　只是带领她穿越了这个世界、并送给她水晶球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 　　这一天，L·K失去了一只眼睛。 　　是他自己亲手将眼睛挖了出来，存放在了利用珍贵材料制造的水晶球里。 　　这个水晶球甚至可以增强眼睛附带的预知能力，所能看到的过去与未来甚至比他能看到的更加清晰，让少女今后也能有所依仗，可以在轮回世界中生存下去。 　　他带着空洞的眼眶回到了星空里，风花看到他脸上的血痕，万年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惊讶，问道：“你的眼睛？” 　　“送人了。” 　　年轻男人耸了耸肩，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他丢掉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哦，对了。”他又是相当随意地说道，“有个世界被我毁了。” 　　“为什么？”风花问。 　　“因为看到了一点很讨厌的东西，我进入了那个世界。”L·K道，“你也知道，被我们进入的世界承受不了我们的力量，会因此坍塌掉。” 　　风花沉默片刻，没有去问缘由，只是道：“这个坍塌的世界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有想法了，就用它来做个‘塔’玩玩。” 　　L·K笑了，眸光却冰冷至极。 　　“就把那些让人讨厌的东西封存在塔底，我会亲自看守着他们……他们将会变成‘怪物’，永永远远地留在塔底，承受着无尽的痛苦、饥饿与折磨。” 　　…… 　　盲女在花丛中悠悠醒来，微微动了动身体，旁边的雪球感觉到她醒来了，便滚到她的怀里，呜呜地叫着，亲昵地舔舔她的手指。 　　“你放心，我已经好多了，真的没事了。” 　　少女露出笑意，顺着雪球软软的毛，带着几分眷恋与怀念，轻轻地说道。 　　“刚才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是个很美丽的梦境。” 　　…… 　　听到她如此说，L·K也微微笑了笑。 　　——所以对于他而言，风湮不但是需要照顾的子侄，他更是从风湮身上隐隐看到了自己。 　　他们两个何其相似。 　　虽然他不想让盲女知道他的存在，却不想让风湮也如他这般沉默下去。 　　他想让风湮得到幸福，为此他可以不惜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 　　L·K手指一划，将屏幕中的映像挪移到最后一处，那是夏冰萤的个人空间。一座木屋伫立在冰湖之旁，在苍茫的雪原与挺拔的群山中是如此的渺小。 　　木屋之内，夏冰萤正在和一个瘦削苍白的青年交谈着，看到那青年，L·K眉头微蹙，一眼就看穿了他非人类的身份。 　　…… 　　“……所以你才会杀了他？” 　　死神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愕然之色：“你在那个世界中遗忘了所有对于时子殊的爱恋和情感，只记得他曾经杀了你的姐姐？” 　　“……对。” 　　夏冰萤缓缓地点头。 　　“那个世界有着一项规则，进入其中后，每个人都一定会失去一样东西，他失去的是他的声音，我失去的是我对他的一切正面的情绪。” 　　“我遗忘了他是我喜欢的人，甚至忘记了他是我相识多年的朋友，我的记忆遭到了篡改，只记得我对他痛恨至极，待在他身边几年，和他虚与委蛇，就是为了能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杀了他。” 　　“之前他杀死我的姐姐，曾经砍掉了她的一只手臂和她的头颅，所以在那时，我选择将我姐姐的死法偿还到他身上，把他肢解掉。” 　　“而我杀死他时，他失去了他的声音，一句话也无法与我解释……” 　　“当我走出那个世界后，我才回想起来，我……” 　　他闭上眼睛，面色惨白，浑身颤得厉害，已是说不下去了。 　　…… 　　L·K支着下颌，满是玩味地看着，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淡笑。 　　对于这些，他都了若指掌，甚至不如说他比时子殊和夏冰萤都了解得更深。 　　虽然规则规定，他不能轻易杀死轮回者，可对于他们的任务做些手脚还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他们所去的那个世界，正是由他选择的。 　　既然风湮喜欢时子殊，他当然会替他清除掉所有的障碍。 　　而第一步，就是毁掉夏冰萤和时子殊的关系。 　　——因为那真是太碍眼了。 第60章 转变 　　因为风湮很在意时子殊, 所以L·K也对时子殊有所耳闻, 知道他和夏冰萤关系极好。 　　虽说时子殊对夏冰萤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但两个人的关系终究摆在那里，更何况夏冰萤确实相当喜欢时子殊，终究是个阻碍。 　　L·K倒是没想过要杀了夏冰萤，只是想利用那个世界做些手脚, 却没想到意外导致时子殊身死, 而风湮为了复活时子殊，在盲女的帮助下使用了复活仪式，一次又一次被肢解, 抽取自身的生命力, 维系着时子殊的生命。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L·K的预料，他虽有歉意，却也只是对风湮, 而非时子殊或夏冰萤。而且他也知道，这真相是绝不能透露出去的, 否则风湮将会是第一个不能原谅他的人。 　　然而事已至此, 他便必须要继续做下去。之前他没有料到，轮回者中竟出现了死神, 虽然过去的轮回者中也不是没有非人类，但数量极为稀少，却不想这回出了一个, 而且还能看透灵魂与生命的本质。 　　能拥有这项能力, 哪怕是在死神中也相当罕见, 所以尽管那死神蠢笨又弱小，L·K倒也没有小看他，还出手遮掩了时子殊的灵魂，否则被死神看穿，夏冰萤就会立刻识破时子殊的身份。 　　L·K不希望夏冰萤认出时子殊，否则即便他们两人和好如初的可能性很小，却也不是没有，这样还会平白生出麻烦。 　　不过他遮掩时子殊的灵魂也是有时效的，之后这股力量将会越来越弱，要不了多久，死神就能认出来这个灵魂就是时子殊。 　　但L·K并不打算再一次出手，不然会容易引起察觉，更何况时子殊马上就会知道死神的事，他一定也不想让夏冰萤认出他的身份，会自己想办法把死神解决掉。 　　年轻男人注视了屏幕片刻，随手将星光挥散，映像消失，深邃寂寥的星空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做完这些，他坐回座椅上，闭上双眼，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时间不多了。 　　…… 　　“我知道了，我会帮助你复活时子殊。” 　　死神露出郑重之色，说道：“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只要你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就尽管和我说。” 　　“非常感谢。”夏冰萤对他颔首，神色已恢复平静，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且你不需要自谦，在此之前，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辨识灵魂，这是你独一无二的能力。” 　　死神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其实我也庆幸我拥有这个能力，不然我花了三百年时间都没转正，早就该被我老师开除了，哪会留我到今天啊。” 　　说着他话题一转，肃然问道：“可是你打算怎么使用复活仪式？虽然我知道一些复活仪式，但是缺乏最核心的关键步骤，再加上绝大多数仪式的条件都很苛刻，材料又极为稀少，想要完成仪式真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看了看四周，补充了一句，“这里是‘恐怖轮回’，我感觉到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压制着这里，很难说那些复活仪式能不能在这里执行。” 　　“我试过几种复活方法，但是都没有效果。”夏冰萤道，“而且我找不到他的灵魂，就算是招魂也不行。” 　　“找不到灵魂……”死神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说道，“一般来说，如果不是魂飞魄散了，就是他的灵魂被禁锢在了某处……”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睁大双眼：“还有一种情况，他已经变成了活人……所以你才怀疑那个灵魂与身体不一致的人就是时子殊？可他们的长相确实不一样。” 　　“但我还是怀疑，他可能就是子殊。”夏冰萤摇摇头，“只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的灵魂看起来不同。” 　　“我没听过这种情况。”死神皱皱眉。 　　“退一步讲，就算他不是，也确实说明他是由某个灵魂复活而来，与某种复活仪式有关，而这种仪式可以在轮回空间使用。” 　　夏冰萤的声音很轻，却透露出一丝志在必得之意。 　　“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子殊，如果不是，那种复活仪式又是怎么运行的。” 　　死神道：“可他只是被复活的对象，也许准备仪式的不是他，万一他对此毫不知情怎么办？” 　　“如果我没猜错，风湮应该对复活仪式是知情的。你看到他身上的生命力在消散，我怀疑就和复活仪式有关。” 　　夏冰萤垂眸道：“虽然我只和他见过一面，但那时我感觉到了，他很在意子殊……这也正是我认为那个灵魂就是子殊的原因。” 　　“很有道理……”死神摸摸下巴，“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那时生命流失的速度太快了，若是普通人，死上两次都够了，万一他现在要是已经死了就糟糕了。” 　　“他不会有事。” 　　夏冰萤道：“盲女或许有办法治好他，若是她治不好，管理员也会将他带走，因为他是管理员的孩子。” 　　“啊……这么厉害。”死神张了张嘴，很是吃惊，又有些羡慕，“那他掌握着某些复活仪式也就不奇怪了……你打算直接跟他问吗？” 　　“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对他们有所怀疑。” 　　俊美的银发男人微微摇头，目光骤然变得幽暗深邃起来。 　　“在他们开启下一个任务后，我会和他们进入同一个世界，以此试探他们。” 　　…… 　　长风的队员们欢呼着簇拥时子殊和风湮出了餐厅，回到了队伍的大厅，一个个都是满脸的喜悦之色，哪怕是平常最内向的队员都喜形于色，更不用说性格本就活泼的童妙和俞新，已经叫嚷到快要把屋顶都吵翻了。 　　“我就知道顾盼这混蛋不会得逞的！我们长风怎么可能输给这种变态！”俞新拍着大腿，神色异常激动地说着。 　　童妙则露出可惜的神色：“不过或许是因为盲女前辈和夏前辈都走了，屏幕没有力量支持，变得一片漆黑，我们没有看到子殊最后是怎么赢下竞赛的……”她的眼睛霍然一亮，“子殊，不如你给我们讲讲吧，我们都很好奇啊！” 　　时子殊笑了笑，知道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是因为有L·K出手遮蔽，当然他不会和他们讲明，只是挑了一些能说的，外加随意编造了一部分，和他们交待了一番。 　　“原来如此……” 　　大家频频点头，听他讲完，他们才心有余悸地说道：“没想到竞赛世界比普通世界还要危险，不但子殊遇到了这么危险的情况，就连队长也受了很重的伤。” 　　“队长受伤了？”时子殊有些惊讶，却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那座塔有L·K亲自监管，应该没什么可能会让风湮伤到。 　　“你不知道啊，队长他……” 　　“不用说了。” 　　风湮打断正要解释的俞新，将这一话题略了过去，认真地看着时子殊道：“这次永生输掉竞赛，顾盼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不要随意让他接近你。” 　　“我会注意的。” 　　时子殊没有追问风湮受伤的事情，只是点头笑笑，不过现在他已经掌控了顾盼，不会产生什么危险，而且正相反，以后他还要跟顾盼更多来往，因为他还要利用顾盼对付夏冰萤。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子殊。” 　　一直含笑听他们讲话的乔乐安此时补充道：“在我们观看竞赛时，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他自称是死神，并说你的灵魂似乎有些问题。” 　　“……” 　　时子殊心下一凛，眸中划过一丝幽光，面上则不动声色，说道：“他都说了什么？” 　　乔乐安给他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包括死神说他的身体与灵魂长相不一致，夏冰萤怀疑他是某个人的灵魂，但后来比对得出两者的样貌也并不相同。 　　时子殊静静听着，目光越来越凝重，或许是与顾子殊的身体相互融合的缘故，他的灵魂也产生了一些变化，才导致死神没有通过照片认出他，可是他无法保证死神在日后不会看穿他，到时他的处境将会极度危险。 　　他必须想办法接近死神，然后控制他或者杀死他，可一旦他靠近死神，又会被再次看到灵魂，这样他暴露的可能性就更高，而且据说夏冰萤还带走了死神，不知是去做什么，但他很有可能已经起疑了。 　　夏冰萤对他产生了怀疑…… 　　时子殊动作一滞，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念头。他回想起在记忆之中，夏冰萤不但在他醉酒之时吻了他，甚至还亲口说出喜欢他…… 　　虽然他并不知道夏冰萤为什么要背叛他，但既然曾经喜欢过他，心中很可能还留有一丝情愫在，时子殊“已死”，过往的种种仇恨与利用都烟消云散，所以当夏冰萤面对一个和时子殊有些相像的“顾子殊”，会不会被唤起那丝残存的慕恋？ 　　如果让夏冰萤再次喜欢上他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死神为什么这么说，不过我真的没有占据谁的身体，也没有被谁占据。” 　　不过首先时子殊先要解释灵魂不符的事，他瞥了风湮一眼，见对方始终不说话，心下稍定，确实风湮不会拆穿他，便故作为难之色，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死神看错了，毕竟他自己也承认，他只是个见习死神，对吗？” 　　“我们当然也不会觉得你有问题，否则就不会跟你讲了，你放心好了。” 　　其他人都相当理解地说道。他们商量之后，觉得就算不是死神看错了，那应该也是某个被子殊控制的鬼魂，当时正在守卫着他。 　　既然子殊从来没有提过，或许那是他的杀手锏，不方便讲明，他们自然也不会询问，提到这件事，也只是让子殊心里有个防备，万一以后碰到死神，不要动用类似的能力就是了。 　　“听你们讲，夏前辈怀疑我是他认识的某个人？”时子殊露出踌躇的表情，小心问道，“那他是什么反应？该不会怀疑我是他的仇人吧？” 　　“不是仇人，我敢肯定。” 　　童妙率先说着，她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对感情变化相当敏锐，所以最具发言权：“夏前辈当时看起来很迫切的样子，得知不是他的熟人，他好像很失落，我想他带走了死神，可能是想问一些更详细的情况……” 　　“……是吗。” 　　时子殊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这样就好……我就放心了。” 　　他漂亮的眉眼微弯，唇角上翘，似乎非常开心，笑起来的模样竟比平常更加动人夺目，其他人看得心跳停了一拍，脑子发木地想着他笑起来的杀伤力实在是太高了。 　　队员们正要再说话，却忽然听到大厅的门被敲响，离门口最近的队员走去开了门，赫然发现门外来人正是盲女。 　　“我已经知道了竞赛的结果。” 　　秀丽温柔的少女微微笑着，走了进来，和众人点点头说道：“真是恭喜你们，也很恭喜子殊。” 　　“谢谢盲女前辈！” 　　见她来了，所有人都非常热情，他们真的由衷感谢盲女，因为如果不是有她在，现在子殊肯定已经转到永生，而且她还救下了重伤的队长。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成为盲女的协助者只是因为想要她帮忙，那现在他们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位前辈，想要尽自己的力量给她帮忙。 　　盲女浅浅地笑着，与众人说完话，这才又单独对时子殊说道：“子殊，我有些事想要对你说，请你和我离开一下。” 第61章 少女的新婚之夜 　　听到盲女要找自己单独聊聊, 时子殊挑了挑眉, 也没问缘由, 直接跟在盲女身后走进了她的个人空间。 　　刚一进去，一股淡淡的花香便扑鼻而来，晴空碧蓝如洗，色彩绚丽灿烂的花海铺陈在他眼前, 无边无际, 似乎将会迷失在这片馥郁芬芳的香气之中。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唰”地从花丛中冒了出来，雪白可爱的大狗睁着湿漉漉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时子殊看了几秒, 忽然欢快地摇着尾巴冲了过来, 扑到他怀里，热情地蹭着他的手，似乎希望他可以摸摸自己的脑袋。 　　“雪球还是这么喜欢你。” 　　看到自己的狗狗在时子殊怀中尽情打滚撒娇, 盲女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还记得之前时子殊也曾几次拜访她的空间，不知道为什么, 雪球真的超级喜欢时子殊, 有他在的时候，甚至都会忘记自己这个主人, 惹得她偶尔还会小小地吃一下醋。 　　没想到现在他换了一具身体，雪球还是这么喜欢他…… 　　一想到这里，盲女有些欣慰, 又有点心酸, 虽然子殊活过来了,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他真的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 　　“你叫我来是有什么想说的？” 　　时子殊倒没什么触景伤情的情绪，在盲女面前，他也不用装模作样，一边给雪球顺毛，一边很随意地问着。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死神的事情，夏冰萤似乎有意让他加入永生。”少女抿抿唇，犹豫一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没什么办法，我不能直接杀了他，否则就是不打自招，而且我和他不在同一个队伍，很难有下手机会。” 　　时子殊耸了耸肩：“不过他们暂时也拿我没办法，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不同长相的灵魂，只是有所怀疑，我现在是你的协助者，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们也无法杀掉我。” 　　更何况，这说不定还是个机会。 　　他唇边噙着一抹笑，并没有对盲女明说。 　　根据他对夏冰萤的了解，若是他对自己有所怀疑，一定会想办法接近自己、试探自己。到时他大可以绕过死神，对其不作理会，并利用夏冰萤那丝曾经的慕恋，直接对夏冰萤下手。 　　一旦他将夏冰萤的好感度提升到满值…… 　　少女微微抱紧怀中的水晶球，轻轻咬了咬下唇，踌躇了很久，面露担忧之色地说道：“你对夏冰萤，你对他……你就一定要杀了他吗？” 　　“当然。”时子殊虽是在笑，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狠意，“而且我绝不会让他轻易地死掉，他这么对我，我怎么可能会饶恕他。”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要插手，免得你为难。” 　　盲女悲伤地垂下头，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夏冰萤会杀死自己的昔日好友，他明明和她说过，他不会因为姐姐的死而杀了子殊，可最后他还是动手了。 　　然而她又分明地看到了在子殊死后，夏冰萤那极度痛苦的模样，那绝不是假的，最开始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后来又疯狂地寻找着一切可能的复活方法，哪怕是一丝极微弱的可能，也能引得向来镇定沉稳的他露出失态的表情。 　　可是她同样明白，不管夏冰萤杀死子殊出于何种缘由、是不是对亲手杀死子殊而感到极端后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子殊不会原谅他，他们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她无力阻止，甚至什么都不能说口，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反倒还可能催化事态的恶化。 　　若是夏冰萤认出顾子殊就是真正的子殊…… 　　毋庸置疑，他一定会坦然地任由子殊杀了他。 　　她只能暗暗祈祷，这一天可以晚一些到来。 　　“不知道在你看到的未来中，我们两个最后是谁死了。” 　　时子殊莞尔，揉揉躺在地上敞开肚皮任他摸的雪球：“不过无论死的是谁，你都不必难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是在管理员的竞选里，也会死掉很多人。” 　　“……”盲女神色黯然。 　　“我也不瞒你，我获知一个消息，在竞选中有一项隐藏条件，若是杀掉候选者，那么杀掉他的人就会获得候选者的资格。” 　　时子殊道：“若是我在竞选开始之前就杀死了夏冰萤，我会参与竞选，如果我没能杀掉他，我会暂时收手，尽全力帮助你成为管理员。” 　　“……嗯。”盲女沉默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无言了片刻，时子殊又开口问道：“这次的竞赛结束后，长风的所有人成为了你的协助者，距离竞选开始还有半年，你打算怎么做？” 　　“这也是我找你的主要目的，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我目前的打算就是尽可能地让你们提升自己的实力。” 　　盲女收起低落的情绪，振作精神，认真答道：“我想在这之后将你们所有人拆开，通过预知挑选各自最适合你们的世界，让你们分头去完成任务，借以磨练自己的能力，在竞选开始之前再将你们合并到一起，进行磨合。你觉得怎么样？” 　　“确实是不错的想法，而且凭你的能力，也可以实现。” 　　时子殊颔首道：“长风的优点就是配合极好，这一点是绝大多数队伍都无法企及的，如果能再各自打磨他们的能力，他们的实力将会得到质的提升，竞选开始时，他们在中区里也将会是顶尖的队伍。” 　　“那我之后会和他们说。”盲女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他们不会拒绝的。” 　　“只不过……” 　　盲女摩挲着水晶球，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犹豫了一会，她最终还是轻轻地摇头：“下一个世界，你要小心。” 　　时子殊微一扬眉，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在下个世界遇到什么？ 　　不过盲女应该不会害他，也不会选择风险极大的世界，只要提高警惕，就不会很危险。 　　“谢谢你，我会注意。” 　　他如此说着，忽然手机震动一下，是他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打开一看，是乔乐安发来的，说是为了庆祝竞赛的胜利，他们要开一个庆功宴，让他有空就过去。 　　“又要吃饭。” 　　时子殊摇头笑笑，轻轻推开对他恋恋不舍的雪球，对盲女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盲女点点头，将空间的出口开启，目送他离开了。 　　…… 　　几天之后是新世界开启的时间，在长风的大厅里，所有队员全部到场，听着盲女给他们各自的安排。 　　“……乔副队长，你要选择的是单人世界，自己独自完成任务。童妙和俞新一组，选择双人世界……” 　　队员们都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在成为盲女前辈的协助者之后，他们获取了进入轮回殿堂的资格，并在殿堂的战斗区域第一次见识到了她的战斗状态。 　　那股足可震天撼地的磅礴力量让他们至今都心有余悸，万万想不到看似柔弱的盲女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而她的战斗力在殿堂中的排名还并不靠前，这样犹如天堑般的实力差距让他们敬佩叹服的同时，也迫切地有了想要提升自己的念头。 　　这几天中盲女给他们的指导让他们受益匪浅，对自己今后该努力的目标也有了一定的方向，这之后就是按照她给他们挑选的世界按部就班地提升自己。 　　“……最后是风湮队长和子殊，你们选择双人世界，到时请多加小心。” 　　盲女说到这里时，水晶球中的魔眼看向了那两人，清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欲言又止。 　　时子殊猜测，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可能会有什么状况，但她不便言明，只能隐晦地提醒他们。 　　风湮听到盲女的话，神色依旧平静淡然，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着他的动作，一点微光从他的衣领之间露了出来，童妙眼尖地看到了，又多看了几眼，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队长竟然戴了一条银色的吊坠。 　　队长明明从来不戴佩饰的…… 　　童妙的心思活泛起来，对于吊坠的来历颇感兴趣。凭她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一定不是队长自己突然改变了风格，而是某个人送给他的，比如说…… 　　她的目光落在了时子殊的身上。 　　注意到童妙在看自己，时子殊面色不改，大概也猜到了童妙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 　　那吊坠的确是他送给风湮的，里面融合了L?K交予他的力量，以后风湮只要佩戴着吊坠，他的能力对风湮就不起作用了。 　　时子殊瞥了一眼俊美的黑发少年，持续几天都很复杂的心情因为他们两人即将单独去完成任务，而变得更加复杂。 　　他从没想过，风湮竟然对他怀有如此深的情感，而从现在风湮对自己的好感度来看，风湮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很有可能就是复活了他的人， 　　不过风湮没有对他明言，他也不想直接挑露，毕竟一旦说破，就证明他已知道风湮对他的心意，再联想到L?K对风湮的关照，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风湮对他的心意如此纯粹，大概愿意为了他做许多事，时子殊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引诱风湮，让他帮助自己除掉夏冰萤，可是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回忆，又因为风湮复活了自己，就算没有管理员的因素，他也不想利用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甚至像之前的疏远都无法轻易做到了，因为他才将吊坠送给风湮，又不能说明原因，只能是以礼物的名义送出去，如果现在又远离风湮，会显得十分怪异…… 　　想到收到吊坠时，风湮的神色波动，竟罕有地流露出了一丝笑容，时子殊情不自禁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他又看了看乔乐安，恰好青年也正在看他，温温柔柔地冲他笑了笑，便思忖着，实在不行，他还是按照原有的计划，利用乔乐安做挡箭牌好了…… 　　将所有人的世界分配完毕，盲女微笑着，对所有人浅浅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们愿意帮助我。” 　　“盲女前辈，你太客气了……”长风队员们纷纷受宠若惊地摆手。 　　“那么现在我来为你们开启世界。” 　　随着她的话语，时子殊感到自己眼前一暗，身边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即将被传送到新的任务世界。 　　【世界名称：少女的新婚夜。】 　　【类型：混合。】 　　【人数：4人。】 　　【难度等级：45级。】 　　怎么会是混合世界？ 　　听到系统对于任务世界的介绍，时子一下子蹙起了眉头。按照盲女所言，他和风湮所进入的应该是双人任务世界，而混合世界则是人数和队友都不确定，也就是说，另外两个人既有可能是长风队员，也有可能是其他队伍的轮回者。 　　盲女没有理由欺骗他，所以恐怕是传送时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就是她之前欲言又止的原因吗？ 　　这么说来，队友是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而有能力改变传送的人…… 　　他微微睁大眼睛。 　　难道是夏冰萤？另外一个人是死神？ 　　此时系统还在继续介绍着新世界的情况。 　　【背景介绍：一位名叫克莉雅.盖沃的贵族少女即将在今晚迎来她的新婚之夜。她是盖沃伯爵的独生女，为了家族的兴盛，她将嫁给权势滔天的格查.凯罗尔斯侯爵。】 　　【今夜本该是克莉雅在家中的最后一夜，因为在盛大的宴会之后，她将离开家族的领土，前往格查侯爵的领地，在侯爵的城堡中再次举办一场婚礼，成为他的妻子，从此将冠以凯罗尔斯的姓氏，作为侯爵夫人渡过自己的一生。】 　　【虽然侯爵年轻英俊，性格温柔，但克莉雅绝对不想嫁给他。因为在她之前，侯爵已经娶过五任妻子，然而她们每一个人都不超过一年就死于非命，克莉雅并不认为自己会是个例外，一旦嫁给侯爵，她很快也会和她们一样，惨死在那个阴森的城堡之中。】 　　【更何况她生性放荡而淫.乱，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在她的庄园里养了十多名男宠，明里暗里的情人更是不计其数，她才不想只守着一个男人，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美貌。】 　　【于是在侯爵到达之前，她带着自己所有的财产，与三个情人一起逃之夭夭。她的父亲虽然派出大量人力四处寻找她，却一无所获。】 　　【盖沃伯爵心急如火，正在此时，他的手下却意外找到了一个平民少年，这少年的容貌竟与克莉雅一模一样，是以手下将他当成了克莉雅抓了回来，然而检验之后才发现他的确不是克莉雅小姐。】 　　【眼看着侯爵已经进入自己的领地，盖沃伯爵被逼无奈，竟企图瞒天过海，对少年威逼利诱，强迫他扮作自己的女儿，先将侯爵应付过去，并借口女儿不舍自己的家人，请求他们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日，在此期间拼命地继续寻找女儿。】 　　【身为扮作克莉雅的平民少年，你终日提心吊胆，因为除了伯爵和两个贴身女仆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极怕被人拆穿——伯爵曾警告过你，一旦被人识破，等待你的将会只有死路一条。】 　　【而更让你害怕的是，在你住在城堡中的这段时间里，你发现了诸多诡异恐怖的蹊跷之处，深深地感觉到这里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绝不能长久停留在这里。】 　　【你一定要逃出去，而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 　　【主线任务一：在天亮之前逃出盖沃伯爵的城堡。】 　　【主线任务二：调查真相。】 　　【角色性格设定：作为平民少年，你非常胆小且敏感，然而当你扮演克莉雅时，你在他人面前端庄高贵，但与自己的情人相处时，你又热情而大胆，淫.荡美艳不可方物，令诸多情人为你神魂颠倒。】 　　【角色要求：由于少年不是克莉雅，已拒绝过数次情人的求欢与示爱，不让他们接近自己，这引起了情人们的不满和怀疑。你必须打消他们的怀疑，在出逃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不是克莉雅。】 　　【特殊事项1：由于为混合世界，轮回者可能无法分辨队友，因此在遇到队友时，系统将会给予提示。】 　　【特殊事项2：能力限制。最初进入本世界时，轮回者丧失一切能力，商城关闭；每过一个小时，将会恢复10%的能力，总计10小时才可恢复全部能力。】 　　时子殊每听一句，脸色便差上一分，他已然明白，自己将要扮演的是个有着一大堆情人的淫.荡少女，而且还是个准新娘，他还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恐怕还要应付好几个少女的情人。 　　他经历这么多世界，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周围的光蓦然变亮，下一刻时子殊便感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来，是层层叠叠的暗红色幔帐，上面绣着华丽的花纹。 　　一股淡淡的薰香味传入他的鼻子里，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指尖在那处肌肤上轻柔地流连着。 　　进入世界后，会有绝对安全时间，所以握着他足腕的人一定不是鬼怪，可时子殊依然猛地坐了起来，微睁双眼向身下看去，一束长长的黑发从他耳边滑落，他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条单薄的蕾丝睡裙。 　　饶是知道自己要扮作一个少女，但这条蕾丝睡裙还是冲击了时子殊的视觉，让他难得地愣住了。 　　而此时床上还有另外一人，那是个容貌俊美的金发青年，他模样很年轻，衣衫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显得极为性感。他蔚蓝色的眼瞳如若天空，澄澈明亮，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死在里面，直勾勾地看着露出怔忪之色的时子殊。 　　“克莉雅……” 　　俊美的青年低声呼唤着情人的名字，忽然俯身过去，将时子殊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发丝，带着满腔爱恋，又十分失落地说道：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时子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要把人推开，可是他的能力全部被封住，对于青年的怀抱毫无反抗之力，推都推不动，而他的冷淡反倒让青年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呢喃着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求你，克莉雅，这次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第62章 茶会 　　被金发青年抱在怀里, 身体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了过来, 裸.露的后背也被轻抚着, 时子殊不适地皱了皱眉，倒是没有立刻挣脱，因为他刚刚接受到了属于少年的一些记忆。 　　随着任务世界难度等级的提高，到了后期, 轮回者几乎在每个世界中都要扮演相应的角色，而且不能引起他人的怀疑, 否则就会扣除任务完成度，更严重甚至还会直接被系统抹杀。 　　与此相应，他们会在初始阶段得到一部分虚构的记忆，帮助他们适应这个身份，这一次便是属于这种情况。 　　他获得了这个少年的记忆, 少年名叫莱尔, 出身于很普通的平民家庭。他是家中长子, 父母早亡, 留下两个弟妹，与他们的祖母一起相依为命,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前段时日, 克莉雅逃婚出走, 伯爵派出骑士团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却在无意中找到了少年, 以为他是变装的克莉雅小姐, 就将他带了回来, 然而这时伯爵才发现他不是自己的女儿。 　　事已至此，盖沃伯爵没有其他办法，便让少年乔装打扮成自己的女儿，并允诺一旦找到女儿，就让少年回家，还许诺了大笔的金钱和骑士之位。 　　因为不敢违逆领主的意志，少年只得地答应下来，到目前为止已经在城堡中居住了一个星期。然而越是在这里居住，他就越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止一次在墙壁和地面上发现了血迹，半夜惊醒时，曾听到过女人的惨叫和婴儿的哭泣声，甚至摆在屋中的月神神像也破碎了脸孔，流出了黑红的污血，而他曾经听祖母说过，这是邪恶的力量入侵于此、神像受到玷污的征兆。 　　他还觉得城堡里的女仆似乎也不太正常，偶尔觉得她们的脸十分模糊，看不清五官，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这种情况发生几次之后，他敢肯定不是自己看错了，害怕得夜不能寐，一直想要逃走，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女仆的监视，极少有时间自己独处，更不用说从戒备森严的城堡中逃出去了。 　　因为担惊受怕，少年一直不能好好休息，加上学习各种礼仪消耗了许多体力，在刚才竟然晕倒过去，昏昏沉沉里只感觉到自己被女仆抬进了卧室，还换上了睡裙。 　　再醒来时，便是时子殊看到青年解开衣衫与自己亲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以及那些女仆又跑到了哪里。 　　这一个星期里，少年也对城堡里的人有了些了解，比如眼前的这个俊美的金发青年，他名叫艾弗洛，是领地中两大骑士团之一的“白蔷薇骑士团”的团长，地位显赫，是盖沃伯爵最得力的副手，深受他的信任和器重。 　　同时艾弗洛也是克莉雅的情人之一，但少年曾无意中听到过女仆们悄悄的谈话，得知不同于艾弗洛对克莉雅深深的迷恋，克莉雅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情人。 　　她原本只是觉得艾弗洛长相俊美，便勾.引他睡了一次，谁想到艾弗洛那么纯情，只不过是有了那一次，从此以后就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请求成为她的情人，弄得克莉雅总是精神紧张。 　　——要是让这位团长大人知道，她已经把白蔷薇骑士团里好看的骑士都睡了个遍，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对于时子殊来说，这倒是件好事。 　　他的能力被封锁，每隔一个小时才能恢复一成，这样的世界基本都是初始阶段的危险程度很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后面就越来越危险。虽然基本上不到最后，也无法查明真相，但前期做的准备越充足，到后面就会更加安全，至少不会无法完全应对。 　　现在他还不知道另外三个队友身在何处，自身又受到监视，所以大可以借用艾弗洛和白蔷薇骑士团的力量，替他完成一些事。 　　这时艾弗洛扶着他的肩膀，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溢着遮不住的深情。 　　他的俊脸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对于他来说，主动找自己的情人求欢有违他的道德观念，可是他太想念克莉雅了，她总是不去找他，甚至这几天来还一直避着他，以至于他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地潜入了她的卧室。 　　看着情人鲜红欲滴的唇瓣，他作势欲吻下去，却被对方以食指轻轻抵住。 　　时子殊挑挑眉，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女仆们呢？” 　　艾弗洛捉住他的手腕，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叫和她们认识的人引她们离开了，至于我自己，我是翻窗进来的……” 　　“别再这样做了，艾弗洛。”时子殊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平静地说道，“我就要嫁给凯罗尔斯侯爵了，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就惨了，所以请你现在就出去吧。” 　　“可我知道，你明明就不想嫁给他，不然你之前也就不会——” 　　艾弗洛有些激动，却旋即止住话语，流露出痛苦失落的神色，低声地喃喃道：“你明天就要走了，难道连最后的回忆都不愿留给我吗……” 　　他悲哀地凝视着那张令他迷恋不已的美丽面容，心中似在滴血。自己深爱的人竟然要与别的男人缔结婚姻，甚至还要远嫁他地，这让他如何不心碎难过？ 　　如果可以，他真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可他也清楚，克莉雅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否则她早就该和他私奔了，可是她没有，她和她另外的情人一起逃走了。 　　甚至到了此时，她还在拒绝他，他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借口，她向来胆大妄为，才不会在意别人会怎么想，若是她愿意，现在早就与他亲近了，而不是无情地驱赶他离开这里…… 　　“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不愿意嫁给那个克妻的老男人。” 　　时子殊模仿着克莉雅的语气，斜倚在床上，翘起两条修长的小腿，柔顺的黑发与肩带一起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眼梢微微上挑，散发着妖冶又堕落的气息。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宁愿跟着那个老男人离开，之后再想办法逃跑。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真是越来越可怕了，我每天都担惊受怕，吓得睡不着觉……” 　　“你遇到了什么？”艾弗洛一怔，皱起眉问道，“有人在威胁你？” 　　“我怀疑那不是人。”时子殊道，“或许是游荡在城堡中的幽灵……我看到神像破碎，里面流出了污血，甚至还能听到女人和婴儿的哭泣声……” 　　他将自己看到的异象描述给艾弗洛，艾弗洛闻言眉头越蹙越紧，沉声说道：“这很可能是邪教徒在作祟，难道他们的力量已经入侵进了城堡……” 　　“邪教徒？” 　　时子殊挑了挑眉，在少年的记忆中，他们一家，或者说整个领地的子民基本都信仰月亮之神，是虔诚的月神教教徒。 　　虽然领地中规定，除了月神教之外，其他的教派都是异教，但能被称得上是邪教的则非常罕见，基本都是恶名昭彰、能在整个王国掀起腥风血雨的邪恶教派。 　　这么说来，这一次的任务就和邪教相关了？他暗忖着。 　　身为骑士团的团长，艾弗洛有责任保护领地的子民，更何况这次还危及到了盖沃伯爵和克莉雅，他不能不重视起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有这种迹象的？”他迅速收敛起伤感的情绪，下床拿起白蔷薇骑士团的白色制服，一边穿戴，一边问道，“其他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我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在我回来之后，就已经有明显的感觉了。” 　　时子殊不是克莉雅，不知道之前城堡内有没有类似的迹象，但自从少年莱尔进入城堡后，他已经屡次看到了这些怪异可怕的事情。 　　“其他人我不清楚，我没有和他们交流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艾弗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俊美的面容神色严肃，目光中泛起一抹凌厉之色，“我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的。” 　　“谢谢你，艾弗洛，你果然很可靠。” 　　时子殊也下了床，伸手主动替艾弗洛整理衣襟，微微踮起脚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嗓音暧昧地道：“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因为我也很不安，我想要知道真相。” 　　被他主动吻了吻，刚才还目露杀意的俊美骑士骤然涨红一张俊脸，害羞得不行，显得十分手足无措，他犹豫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回吻过去，时子殊却已然走开，翘着腿坐在床边笑看他：“那就拜托你了。” 　　“……好。” 　　艾弗洛捂着脸，有点失落地点点头，不过被自己的心上人拜托了，他到底还是很高兴，连带着走路都有点飘，翻窗时还不小心绊了一脚，一点都不像是平日中那个精明能干杀伐果断的骑士团团长。 　　时子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后，倒没想跟着一起翻出去，这里是三层楼的高度，艾弗洛能翻窗，但全无能力的他可不行，就算艾弗洛帮他都没用。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因为在浏览少年莱尔的记忆时，他看到了少年曾经翻出过克莉雅的日记本，由于少年不识字，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回了原处，但对他来说，这是个很有用的线索。 　　他在床头柜里翻了一下，找到了日记本，正当他要翻阅的时候，屋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克莉雅的两个贴身女仆迅速走了进来。 　　她们面带慌张之色，因为她们被艾弗洛用计调走，还互相以为对方在看守着少年，直到她们正好碰上，才知道现在房间里没人看守，便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直到看到时子殊还乖乖呆在床上，这才放松下来，提起裙摆对他行了一礼。 　　时子殊不动声色地将日记挪到身后，放入了空间里，这才说道：“刚才艾弗洛来了。” 　　“什么？” 　　两个女仆都大惊失色，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慌乱地问道：“艾弗洛大人有没有看穿你的身份？” 　　“没有，他已经走了。”时子殊道。 　　“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下次要把话说完呀。” 　　两个清秀的女仆拍了拍胸脯，娇嗔着横了他一眼，她们年纪都比少年大几岁，又因为少年不是真正的小姐，因此没有外人时，她们两人对少年的态度都比较随和，没有那么恭敬，更像是邻家大姐姐。 　　“你休息好了？”其中一个看了看时子殊，见他脸色不错，就说道，“那正好，茶会就要开始了，若是你没事了，我们现在就为你换装。” 　　月神教的婚礼习俗比较奇特，婚典宴会一般都在午夜时分、月光最盛的时刻举行，而在宴会开始前的黄昏时刻，新娘还要参加一个比较私密的茶会，茶会上都是女眷，一般都是母亲私交甚好的密友或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会教授新娘一些闺房中的私密之事。 　　克莉雅的母亲很早就逝世了，盖沃伯爵后来一直没有再娶，但她的姐妹和生前好友都很关心克莉雅，所以茶会还是要照常举办，时子殊也必须参加。 　　他跟着女仆来到与卧室相连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数不清的华丽衣裙和珠宝首饰，不过他的体型虽与克莉雅相仿，但到底还是有差别，这些衣裙并不合身。 　　不过新婚之际，伯爵早就定制了许多套裙子与相配的首饰，而且还都是在克莉雅逃婚之后按照少年莱尔的身高体态量制的，这时换上一套，倒是颇为贴合身体的线条。 　　时子殊看到这些裙子就有些头疼，但是他也不能反抗，便任由女仆摆弄，替他换上一身淡蓝色的华美裙装，宽大的裙摆层层叠叠，如同花瓣飘逸轻灵。内里裹着一层束腰，虽然因为性别的缘故，女仆未敢束得太紧，却一样显得腰身格外纤细。 　　长长的黑发被蓝宝石头饰盘起来，别上额外的银钻和宝石首饰，在乌黑的秀发中光芒闪烁，如同黑夜中的点点繁星，绚丽夺目。 　　本就漂亮惑人的眉眼细细地敷上一层珍珠粉，又在眼梢点缀着花朵磨成的浅红色粉末，留下一抹冶艳动人的绯色，唇瓣涂上柔和的唇彩，更显莹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下去。 　　最后弯腰替他穿上白袜和高跟鞋，两个女仆完成了装扮，都有些怔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光彩照人的明艳“少女”。 　　虽然少年与少女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细打扮出来，她们却发现他竟比少女更加动人几分，特别是当他眸光流转，静静地望过来时，那目光足可勾魂摄魄，让人为他神魂颠倒。 　　就连她们也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侯爵真娶了少年回去，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不忍心杀了他，而是将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里。 　　完全没有人可以抗拒他…… 　　时子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管束腰勒得不算太紧，但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踩着高跟鞋站起来，旋即皱了皱眉，好在设定里少年是受过训练的，所以他适应了一下，他倒也能还算优雅地踩着它走路。 　　但要是之后打起来，他第一时间要甩掉的就是这鞋子，然后就要撕掉里面的束腰…… 　　他浅浅地呼吸了一下，也抬头看了看镜子，里面映出的面容堪称妩媚，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而下一刻，他的视线骤然停住了。 　　在镜面之中，他看到两个女仆的脸是扭曲的，上面仿佛长了许多张脸，有着许多五官，纷纷露出惊恐骇人的表情，张大黑洞洞的嘴，就像是脸上长出了一个个大洞，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的动作一顿，将手缩入从小臂处延展开有如蝶翅的宽大袖子里，并把一小瓶具有驱魔功效的药水扣在手心里。现在商城不能打开，这是他提前购买的，就是为了预防发生这种情况。 　　他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两个女仆，可在视线之中，她们依旧是完全正常的脸，见他转过来，都纷纷惊叹着夸赞起他的美貌。 　　时子殊视线一转，再一扫向镜面，里面的映像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 　　他眸光一闪，将药水收回了空间里。 　　两个女仆不知道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依旧笑吟吟地说道：“差不多是茶会的时间里，我们送你过去。” 　　“好。” 　　时子殊点了点头，和她们一起走出房间，来到城堡的走廊里。城堡恢宏巍峨，从内部向外眺望，要很远处才能看到边缘的墙垛，下面十分热闹，到处都是为婚礼而忙碌的仆人，还有不少骑士在四处巡逻。 　　就连城堡里也到处都有人走动，一路走下台阶，来人见到时子殊后都是满脸的惊艳之色，有的人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 　　这些人里还有不少骑士，他们身穿黑白两色制服，身穿白色制服的都是“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穿着黑色制服的骑士则隶属于“黑荆棘骑士团”，是伯爵手下的另一个骑士团。 　　然而不管是白蔷薇还是黑荆棘的骑士，时子殊都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骑士一个比一个俊俏英挺，看着他的眼神也一个比一个含情脉脉，更有大胆的骑士直接走了过来，牵起他的手行了吻手礼，抬头望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 　　时子殊全程态度冷淡，神色漠然，这些骑士才有些受伤地退了下去，望着他的背影黯然神伤。 　　十分显然，不止是白蔷薇骑士团，就连黑荆棘的骑士也基本都被克莉雅睡了个遍。饶是时子殊也不由在想，克莉雅未免厉害过头了，这两团的骑士加起来都有多少人了…… 　　女仆们一路上都在掩唇窃笑，月神教的一大特色是对男女关系比较开放，女性的地位很高，就算克莉雅艳名远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倒是时子殊全程显得有些拘束的态度，让她们忍不住想要调侃他。 　　茶会在一处精致美丽的花园中举行。当女仆带着时子殊到场时，诸位夫人们都已经等待那里，一边喝茶一边谈笑风生，见他来了，她们都惊呼着站了起来，异常赞叹地说道：“瞧瞧，我们的小克莉雅，你真是越来越美了，今天的你简直和月神身边的银星天使一样美丽！” 　　一路走下来，再听到这种话，时子殊也能相当坦然了。他给诸位夫人们还了一礼，笑着与她们寒暄，一举一动都端庄优雅，夫人们更是夸个不停，说他一定能在婚礼上将侯爵迷得神魂颠倒。 　　“竟然有人能够娶到克莉雅姐姐，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好运。” 　　花园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少年的清澈嗓音，语气似有不爽，还带着一丝酸楚的意味。 　　时子殊随着诸位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便看到一个金发少年站在门口，他容貌姣好，五官明丽动人，带着淡淡的傲气，却更显高贵，稍长的金发以缎带束于脑后，眼瞳竟是梦幻般的紫色，宛若最为耀眼名贵的紫宝石。 　　“他是克莉雅小姐的表弟，伊曼少爷，从小就和小姐关系很好。” 　　女仆在时子殊耳边低声说道：“你直接叫他伊曼，热情一点地和他说话便可以了，虽然他们关系好，但一年也见不了一次，所以不用担心你被他拆穿。” 　　时子殊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容，主动走上前去与少年说道：“伊曼，好久不……” 　　“姐姐！” 　　还未等他说话，伊曼便热情地拥抱住他，紧扣他的腰身，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轻轻一吻时子殊的耳朵，激动而暧昧地耳语道。 　　“我好想你……” 　　说着，他还伸出手握住时子殊的手，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手心，暗示的味道不言而喻。 　　“……” 　　时子殊很想知道，到底还有谁是克莉雅没睡过的。 第63章 密道 　　“伊曼？你怎么来了？” 　　看到容貌秀美的金发少年拥抱时子殊, 在座的诸位夫人们都露出诧异之色, 他母亲更是蹙起秀眉, 沉着脸色呵斥道：“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是新娘与女眷们的茶会，一向禁止男人进入，但伊曼恣意妄为惯了, 向来不理会这些，闻言也只是露出不快之色, 放开时子殊，却还拉着他的手，对自己的母亲说道：“我来见我自己的姐姐，有什么不对的？” 　　“你若是想见，大可以在婚礼上与克莉雅说话, 但不是现在。” 　　“婚礼”这两个字在伊曼听来相当刺耳, 他面沉如水, 咬着下唇, 想要拉着时子殊转身就走，却被门口的女仆拦下, 顿时来了火气, 大声喝道：“给我滚开！” 　　“好了, 不要生气。” 　　时子殊拍拍伊曼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而后转身冲着诸位夫人笑道：“我也很想念伊曼, 以后我嫁给侯爵先生, 能与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不如这次就让他留在这里陪我，各位夫人，你们说好吗？” 　　见他开口，诸位夫人们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便都答应下来，伊曼阴着一张俊脸，勉强挨着时子殊坐了下来。 　　“我们的伊曼小少爷脾气不好，不过他果然很听小克莉雅的话。”一位夫人掩唇笑道，“我们的银星天使真是魅力无穷呢。” 　　“……” 　　伊曼抿了抿唇，脸色有点发红，虽然对自己被调侃十分不爽，但说得也没错，他就是这么喜欢克莉雅。 　　他偷偷地望了一眼时子殊，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这一看却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刚才因为见面的事太过激动，他都没有注意，今天的克莉雅真的好美，甚至比以往更加光彩照人，让他现在就想亲吻她…… 　　但一想到这是因为婚礼，对方才打扮得这么好看，伊曼的好心情在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翘起腿抱臂而坐，心里烦闷得不行，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暗中生着闷气。 　　时子殊又应付了诸位夫人们片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要暗示伊曼带自己离开，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甩开众人的视线，却忽然被一位夫人按住了手。 　　“这东西我为你带来了。” 　　夫人让女仆递上一样东西，这是个外形精致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粉红色的液体，流淌着暧昧迷幻的波光。 　　她将这小瓶塞入时子殊手中，低声笑道：“这是我托人从黑市弄来的媚.药，只要一滴，就能让人欲.仙欲.死，若是以后你用在凯罗尔斯侯爵身上，保证他对你……” 　　她笑了笑，没有说完，当中的意味却不言而喻。时子殊看了一眼这东西，他当然不可能用上，正要随手收起来，却忽然在玻璃瓶上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透过粉红的溶液可以看到，和之前的两个女仆一样，在场的夫人们娇俏的面容变得格外恐怖，有的长出了许多张嘴，有的五官错乱，有的血肉融化露出森森白骨，还有的黑气缭绕，长出了许多手和脚，像是恶心的肉瘤般缠绕在了一起。 　　时子殊拿着玻璃瓶的手一顿，忽然发现了一个例外——不知为何，伊曼的脸还仍旧是正常的模样，正皱着眉紧盯起他手中的玻璃瓶，然后忽然伸手，将玻璃瓶直接夺了过去。 　　没了玻璃瓶的映射，只是用眼睛去看，在场的女眷们都恢复了原有的面貌。 　　时子殊眸光微闪，心中思忖起来。 　　通过这两次的映像，他基本可以肯定，这些人的身上一定有着某种古怪，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通过镜子或玻璃的折射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还有些人依旧是正常的，比如伊曼，而具体是什么原因还有待确定。 　　夫人们看到伊曼夺走了时子殊的玻璃瓶，都面露惊讶，扬声说道：“伊曼，别胡闹了，快把媚.药还给克莉雅。” 　　“我不要。” 　　金发少年脸色很差地将玻璃瓶放了起来，冷声说道：“我姐姐才用不上这种东西。她这么纯洁，你们身为长辈，怎么可以教坏她。” 　　听到他的话，夫人们一愣，纷纷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时子殊也微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之前看样子他们都已经发生了什么，怎么伊曼还能说出这种话。 　　“有什么好笑的，克莉雅就是最好的！” 　　伊曼恼羞成怒，霍然站了起来，拉起时子殊往外面跑去：“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和姐姐单独呆一会。”见女仆要跟上来，他又厉声道，“不许你们跟过来！” 　　“算了，就放他们去吧。” 　　一位夫人摆摆手，示意女仆停下来，温和言道：“伊曼也是太喜欢克莉雅了，眼看着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姐姐就要出嫁了，他肯定舍不得。”说着她又忍俊不禁，“他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天真得很，竟然认为克莉雅很纯洁……” 　　花园里笑声不断，伊曼拉着时子殊一阵东躲西藏，避开了来来往往的仆人和骑士，最终将人拉到了城堡墙根下一处十分僻静的角落。 　　“哼，这帮讨厌的老太婆，总算摆脱她们了。” 　　伊曼微喘着停了下来，露出一抹得色，唇角翘起说道：“这下子总算没人打扰我们了。” 　　时子殊也微微喘息着，他还是穿着高跟鞋跟在伊曼身后跑，更耗费体力，再加上现在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一路跑下来也有点狼狈。 　　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城堡的背面，十分安静，周围又有着大片的树林，若是藏身在这里，的确很不容易被人找到。 　　在躲到这里的途中，第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他恢复了百分之十的能力，所以能看到伊曼对他的好感度，竟然高达80，同时他也借由系统确认伊曼的确是正常状态，不然他也不会轻易跟随伊曼来到这里。 　　他跟着伊曼出来，就是为了甩掉监视，可以自由行动。虽然现在的伊曼不可能将他放走，但这问题很容易解决，只要将伊曼的好感度提升到满值，就能让他乖乖地听话，放自己离开。 　　“对了，姐姐，我发现了一处很有趣的地方，你跟我来。” 　　伊曼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对时子殊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来。时子殊觉得高跟鞋太不方便，便直接脱掉藏在灌木丛里，只穿着白袜，跟在伊曼身后，看着他对着城堡的墙壁摸索了一阵，不知触碰到了哪里，墙壁微微一震，竟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这是我前两天才发现的密道，里面好像能通到很深的地方。” 　　少年似乎早有准备，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和蜡烛，点亮了火光，先走了进去，几步之后，又点亮了密道中的壁灯，照亮了通往内部的台阶，有着上与下两个方向。 　　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潮湿的味道从里面传来，时子殊眯了眯眼睛，没有走进去，而是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进去，里面或许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这又不是废弃的城堡，多年无人使用，若是里面有什么古怪，早就会惊动你父亲手下的骑士了。” 　　伊曼不由分说地将时子殊拉进来，又关上那道密门，将蜡烛吹灭，随手扔到一边，然后搂住时子殊的腰，低头亲吻起他的脖颈。 　　“再说我带你来，不是为了和你一起探险，而是确保我们不会被别人发现……” 　　“停下，伊曼。”时子殊轻轻推开伊曼，平静地注视着他，“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 　　伊曼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回绝自己，忽然有点慌张，以为是自己惹他生气了，但下一刻，对方却又主动凑近，贴着他的耳朵呼出一口热气，带着无限的诱惑，轻声地呢喃着。 　　“你不是说我很纯洁吗……那你现在又想对我做什么？” 　　“克莉雅……” 　　被他如此挑.逗着，伊曼微微一颤，脸上腾地红了，心脏一阵狂跳，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身下涌去。他完全把持不住，立刻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很快裸.露出了胸口与腰腹，紫色的瞳眸中情.欲翻滚，热切地凝视着那张魅惑艳丽的面容。 　　时子殊当然没打算和他做些什么，不过听到好感度正在不断上涨，他勾起唇角，正要再出言引诱一番，伊曼却忽然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掏出盛着粉色液体的小瓶，期期艾艾地说道：“……姐姐，我们来试试这个吧？” 　　“不用了……” 　　“啊啊啊啊——！” 　　时子殊正要出声阻止，却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在惨叫着，那声音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痛楚与恐惧，在阴森森的密道回荡着，更显凄厉骇人。 　　“啪！” 　　伊曼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不轻，手上一哆嗦，玻璃小瓶应声而落，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渗了出来，一股甜腻醉人的香气霍然扩散开来，他反应不及，吸了一大口进去，脸色瞬间殷红如血，猛地晃了晃头，好像连神智都不太清醒了。 　　时子殊没他这么严重，但也无法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瞬间感到头脑昏沉，一股热流在身体内窜动，让他背脊一阵酥麻，不由自主地轻轻呻.吟出声。 　　这声音带着甜美的媚意，伊曼听后更是呼吸沉重，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但刚才诡谲的惨叫声让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于是立刻捂住口鼻，声音模糊地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们快离开这里……” 　　说着他伸手去推密门，但几次尝试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发白，愣愣地放下了手，神色有些呆滞地对时子殊说道。 　　“……门打不开了。” 第64章 幽灵 　　甜蜜魅惑的馥郁香气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着, 尽管伊曼和时子殊都已经掩住口鼻, 尽量不去吸入这股味道, 但媚.药的药效实在太强，没过多久，两个人都额上冒汗，双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绯红。 　　伊曼手指轻颤, 浑身发热，心里仿佛着了火般烧得厉害, 他恨不得能立刻脱光身上的衣服，将时子殊扑倒在地上，肆意地亲吻他、碰触他。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安全之地，就算想和对方亲近，也要等到从这里出去以后。 　　这是他的责任, 都是因为他急着把姐姐拉进来, 才导致他们两个被关在密道里。他身为一个男人, 必须要承担自己的错误, 更何况被他连累的还是他的姐姐和喜欢的人，就算是他死掉, 也必须把姐姐安全地送出去。 　　他紧咬下唇, 以疼痛刺激自己的神智, 咬得鲜血直流，一丝丝血液从指间渗了出来。他捡起扔在地上的蜡烛重新点燃, 看向时子殊, 微喘着说道：“既然没法从那扇门出去了, 我们只能找别的出路，总之先离开这里。” 　　时子殊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叫出了藏身在戒指中的朵思夫人。 　　现在他只有百分之十的能力，不足以召唤西尔维和琼，但朵思夫人和他们不同，驱使她几乎不需要任何力量，而且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他的能力不被禁用，就可以随时叫出朵思夫人。 　　不过这也是因为朵思夫人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她只能制造幻觉，若是想要杀伤他人，还必须引得他们自相残杀，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之前会利用幻觉激起顾盼对时子殊的杀意，而不是亲自动手。 　　但在这种情况下，让她打探情况也是足够了。 　　朵思夫人被叫出来后，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暂时屏蔽了伊曼的感官，让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她与时子殊之间的对话。 　　“亲爱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妩媚的女妖眸中波光流转，先是打量了周围片刻，而后才看到作女装打扮的时子殊，不由愣了愣，随后翘起唇角，绕着他转了一圈，很是愉悦轻快地地说道：“这身非常适合你，你可真是太美了，连我都情不自禁要爱上你了。” 　　时子殊没有回应，借着幻觉力量的遮蔽，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瓶解毒药剂，喝了下去，但果不其然，这药剂并不针对媚.药，喝下去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因为强大的药效，他的四肢一阵阵发软，体内也仿佛有一股热流乱窜，难受得厉害。 　　他强忍着异样的感觉，一只手撑着墙壁，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又对朵思夫人道：“我们被困在密道里，需要找到一条出路，但这里有些古怪，我不能确定哪边是安全的方向，所以需要您的帮助。” 　　“这容易得很。” 　　朵思夫人点点头，只是稍微感应了一下，就指着通往上方的台阶说：“这是比较安全的方向，虽然也有点不干净，不过是你可以轻松解决的程度。” 　　说着，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皱起眉眺望着下方，轻声说道：“比起上方，我能感觉到，通往下面的方向十分危险，那里盘踞着一股极为邪恶的力量，正在不断孕育着，已经趋近于成熟，似乎很快就会爆发出来。” 　　时子殊闻言，忍耐着上涌的情.欲思忖着，也就是说，这股力量不是短时间之内就可以生成的，已经存在了很久……那会是什么东西？ 　　“啊——” 　　又有几声女人的惨叫从下方传了出来，很快又没了声息。 　　女人……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想起两次看到的血腥映像，它们都只出现在了女仆和女眷的身上，但伊曼就是正常的，莫非这股力量和女人有关不成？ 　　“它好像在向上蔓延……” 　　朵思夫人的神色起了变化，对时子殊道：“你们快走，不要留在这里了，这不是你和我现在能对付的。” 　　她说完这些，正要回到戒指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摔碎的玻璃小瓶，又补充了一句。 　　“这东西相当不错——哦，我并非是说它在某些方面上的效用，而是它可以让人精神亢奋，更容易精神错乱，看到幻觉，若你能再弄到一些，与我的幻觉配合，说不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绝佳效果。” 　　时子殊应了一声，记下了这件事，不过这东西是那夫人从黑市上弄来的，恐怕相当少见，不一定会有第二瓶。而且这东西的本质还是春.药，虽然朵思夫人好像免疫其催.情的效果，但他不是，所以应该不会有主动去用的机会。 　　朵思夫人说完这些，便化作一缕轻烟钻入了戒指中，她消失后，伊曼晃了晃头，从暗示中清醒过来，只是在恍惚之间以为自己走神了。 　　他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走神，一手举起蜡烛照明，一手拉着时子殊的手，有点焦急地安抚时子殊，说道：“我这就带你出去。” 　　“我们向上走吧。”时子殊回握伊曼的手，故作有些害怕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下面很可怕……” 　　“好。你别怕，姐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被紧紧地握住手，伊曼心神一荡，险些又要想入非非，却硬生生地忍住，勉强维持着冷静，谨慎地踏上了通往上方的楼梯。 　　蜡烛映照的范围非常有限，伊曼拉着时子殊往上走，不得不仔细地观察着墙壁上有什么疑似有出口的缝隙。 　　被融化的蜡油流淌下来，灼伤了他的手指，他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忍住痛楚，他已经犯了错误，不想在姐姐面前表现得更加不堪了。 　　……至少、至少他不可以输给凯罗尔斯侯爵那个糟老头子，哼，等到克莉雅姐姐嫁过去之后，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破坏他们两人的婚约，只要姐姐和这老头子离婚了，他就可以把姐姐娶过来了，到时候谁也别想拆散他们…… 　　伊曼正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宛若女子般明艳秀美的面容上透出一丝笑意，却忽然瞳孔微缩，笑容也一下子凝结在了唇边。 　　借着蜡烛的亮光，他忽然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幽灵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不，那也不尽是白色的，这幽灵的白裙上分明还沾着大片的血迹，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 　　“啪”的一声，一块带血的皮肉从她的衣服下掉了出来，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空洞无神的双眼，看了他们一会，忽然朝着他们伸出了手。 　　“克莉雅，快跑！” 　　伊曼骤然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显然吓得不行，但他仍不忘把时子殊护在身后，大声冲鬼喊道：“你别碰我姐姐，要是吃人的话就冲我来好了！” 　　时子殊站在他身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伊曼对鬼怪一流的东西似乎格外没有抵抗力，那鬼影又往前走了几步，伊曼身体一歪，竟怕得直接昏了过去，在昏迷中还不忘呢喃着：“姐姐，别管我，你快跑……” 　　他昏迷不醒，对时子殊来说倒是正好。他蹲下来将伊曼扶到墙边靠着，缓缓向幽灵走近。 　　幽灵张着染满血迹的嘴，依旧冲他伸着手，时子殊看了她片刻，忽然握住她冷得像是冰块一样的手指，温和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 　　幽灵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无神的眼睛流下两行血泪，断断续续，用着破碎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救……救我……” 　　…… 　　“克莉雅！” 　　昏迷中的伊曼满脸冷汗地惊醒过来，大喊着姐姐的名字，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密道里，而是在城堡的走廊中，这时他身体一晃，才发现自己的一条手臂被人架着，这才能站住。 　　而此刻架着他的那人似乎有些脱力，喘息着坐在了地面上，伊曼也跟着歪了一下，直接倒在了那人的身上，在恍惚中看到了那熟悉的冶艳眉眼。 　　“姐、姐姐……” 　　伊曼睁大了眼睛，枕着被裙摆包裹着的大腿，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逃出了密道，但不是他英勇地将姐姐救了出来，反倒是他极其没用地昏了过去，是姐姐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他从幽灵的眼皮下逃了出来…… 　　“呜……” 　　一声轻微的抽泣声响了起来，容貌秀美的金发少年迅速红了眼眶，显得异常委屈可怜，抱着时子殊的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姐姐，都是我拖累了你，还害你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对不起，我真的好没用……” 　　“乖，伊曼，不怪你，你看我们都没事，这就足够了。” 　　时子殊摸着少年头顺的金发，柔声安抚他。他并没有指望伊曼做什么，伊曼这么怕鬼，却还是坚定地站出来保护他，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了。 　　不过在收服那个幽灵后，时子殊按照她指示的路径，将伊曼从密道里拖出来，倒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这密道远比他想象得要长，错综复杂，盘曲环绕，在城堡中构成了甚为复杂的路径，如果不认识正确的道路，很有可能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滴——】 　　【伊曼好感度已满。】 　　当然这也是值得的，至少经历了这么一次，伊曼对他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满值。 　　注意到这里位置偏僻，是死角处，恰好没有人经过，时子殊轻轻推开黏在他身上的伊曼，想要离开这里，却忽然双腿一软，压抑的情.潮在放松之后又涌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让他瞬间双颊殷红如血，低哼一声，无力地落入了伊曼的怀中。 　　“克莉雅……” 　　刚才还深陷愧疚中的伊曼转眼间就被勾起了无穷旖念，让他不由心跳如雷，喉头一阵阵发干，抱着时子殊的双臂也越收越紧，用力得如同想把人揉进自己的怀里。 　　药效还没有过去，姐姐现在也一定很难受，不如、不如现在他们就…… 　　一想到这里，血液上涌到大脑，他再也抑制不住，忽然一用力，激动不已地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 　　一阵天旋地转，时子殊毫无抵抗之力，被攥着两只手腕，被按在地毯上动弹不得。伊曼喘息急促，急切地凝视着他的脸，渐渐俯下.身体，满是欲.望地低唤着。 　　“姐姐……” 　　“嗡——” 　　一道犀利的剑刃颤动之声从他耳边传来，“嚓”地一下，一缕金发被整齐地削了下来，剑尖弹动，冰凉的利刃贴着他的侧颈停了下来，传来一丝疼痛，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渗出了一滴血珠。 　　伊曼动作一滞，头脑清醒了几分，随后怒意横生地转身，目光阴冷凌厉地看向了身后敢用剑威胁他的人。 　　虽然他确实对幽灵没什么办法，却不代表他害怕别人，他可是侯爵之子，未来的爵位继承人，除了父亲和克莉雅之外，他向来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假辞色，更不用说是被人威胁，他倒要看看是谁活得这么不耐烦，竟敢用剑指着他！ 　　“起来。” 　　冰冷清冽的嗓音自他头顶响起，一双幽若寒潭的漆黑双瞳与他对上视线，当中蕴含的冷意让伊曼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身体。 　　这般凌人锋锐的气势，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可这人他认识，是黑荆棘骑士团的团长，他以前是见过的，可是在那时，这个人有这么可怕吗……？ 　　“……” 　　时子殊头晕得厉害，已经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将他抱了起来，轻轻地摩挲着他滚烫的脸颊。 　　他勉力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辨认出了来人俊美而熟悉的面容，竟奇异地感到了一阵安心，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风湮……” 第65章 亲吻 　　时子殊认出抱住他的人是风湮之后, 便阖上了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 双颊殷红如血, 眉头轻蹙, 乌发贴着瓷白的肌肤，透出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他虽然还没有失去意识，但这媚.药的效果正变得越来越强，他必须全力克制自己, 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能勉强不叫出声来, 双手勾住风湮的脖颈，手指攥着颈后的布料越收越紧。 　　被主动抱住脖颈，风湮的动作一顿, 随后双臂收得更紧，却是满目霜寒地看向伊曼, 冷声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把她放下来, 然后滚！” 　　伊曼满头汗水, 血液滚热得如若要蒸发一般, 他体内的欲.火本就烧得正旺，又看到风湮紧抱时子殊, 心中的醋意和怒火更是倒海翻江, 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过去把两人拉开。 　　“嗖——” 　　只是还未等他挪动脚步, 一道利刃破空之声便传了过来, 擦着他的腰侧飞过，剑身将他的衣摆往地上狠狠一钉，他整个人也跟着这股力道一起倒下去，顿时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摔倒的金发少年气得浑身发抖，握住剑柄，想要把剑拔.出来，可剑尖竟入地三分，深深地陷入了石质地砖中，凭他的力气根本不能撼动分毫，那剑依旧深入地砖中纹丝不动。 　　发现这一点的伊曼动作霎时一僵，若是这剑捅进他身体里，恐怕他当即就没命了。 　　可是这个混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这个未来的侯爵？！ 　　尽管如此想着，可偏偏他的身体还是僵硬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着人与他擦肩而过，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 　　巨大的屈辱让金发少年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坐在原地又哭又叫：“我……我要杀了你！混蛋！！” 　　…… 　　在因热意过盛而变得模糊的感官中，时子殊昏昏沉沉地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接着他被轻轻掰开了下颌，有什么清凉的东西灌入了他的嘴里，令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能勉强撑着床坐起来，但仍然喘息不止，汗水顺着下颌淌了下来。 　　风湮扶着他的一条手臂，虽然神色很淡，却仍能看出关怀之意，问道：“你怎么样？” 　　“……”时子殊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出来，风湮给他喂的也没有办法完全解除媚.药的药效，只能暂时压制，但并不能根除。 　　会沾染上这种药，在以往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所以他们不会备下解药，而现在商城关闭，也无法购买。 　　好在媚.药也是有时效的，虽然这媚.药格外强力，但现在应该就是最难捱的时候，再过一阵，药效就会渐渐消退，如果他现在泡在冷水里，应该能好受许多。 　　他正要和风湮说，让他找来女仆，给他放一缸冷水，却见黑发少年仍蹙眉看着他，便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放心，我没事，你帮我叫个女仆，让她在浴室放些冷水。” 　　“可是你看上去还是不太好。”风湮的神色并未好转，“你中的是什么毒？就连解毒药剂也不管用。” 　　“……”时子殊看了他一眼，才道，“那不是毒.药。” 　　黑发少年眸光清冷，流露出一丝困惑，但也没有起身离开，显然如果时子殊不给出答案，他是不会走的。 　　原来他是真的不认识……不过也不是特别意外，风花和LK应该不会交给他这些东西，他也没机会接触到。 　　时子殊心中有些失笑，但下一刻他又想起风湮那长久以来对他沉默的凝望、那深沉而又真诚的心意，却忽然有些开不了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显得过于旖旎了。 　　他闭上眼睛，只好以沉默应对，然而他仍能感觉到，风湮还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随着时间过去，他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又浮起一抹艳丽的绯红，被压抑的药性重新慢慢地开始在他体内肆虐，引发一阵阵热潮，令他四肢发软，身体微颤，有些难耐地在床上蜷缩起来。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轻轻拂拭着渗出的薄汗，又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捏着他的下颌，又要将药灌进去。 　　与他手指的温度不同，他的怀抱格外温暖，带着清淡好闻的气息，似若在引诱着时子殊不断沉浸于其中。他体内的灼热瞬间变成了燎原之火，燃烧着他的身体和神经，似乎在顷刻间便可以将理智也一并摧毁殆尽。 　　“哈啊……” 　　时子殊喘息着将风湮推开，脱力般地倒在床上，漂亮的瞳眸中染满水光，眼梢泛着一点暧昧的淡红，胸口上下起伏，十指紧抓身下的床单，喑哑开口道。 　　“……你不用管我，这是媚.药，可以、可以催发人的情.欲……” 　　他的声音太过微弱，风湮不得不俯下.身体，凑近到他耳边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听到时子殊所言，他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后，他的眼睫蓦然颤了颤，目光起了几分变化，似是被时子殊灼热的吐息烫到了耳朵，他的耳根骤然泛起淡淡的红晕，主动起身远离了时子殊。 　　就在他起身时，时子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然记不清当下是什么状况，只是在隐隐中感到热源离他远去，他的身上竟泛起阵阵冷意，不由抬起手拽住了风湮的衣袖，不让他离开自己。 　　“……” 　　风湮的身形蓦然一顿，回过身低头凝视着时子殊，幽静的眸光里蕴含着几分说不明的情绪。他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手拽着自己的袖子，虽然力道很轻微，他却还是顺着时子殊的动作低下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情.潮迷蒙的脸。 　　他注视着时子殊的同时，时子殊也同样在看着他。 　　眼中氤氲的水汽使得他的视线朦胧不清，泛起点点光晕，一切景象被水光折射成无数碎片，他仿佛在透过万花筒凝望着这个世界，绚丽迷幻，光怪陆离，唯有眼前之人的面容是如此清晰。 　　他拽着风湮的手臂，借力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向着对方的怀里靠了过去，那淡色的双唇在此刻落于他的眼里，仿佛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催促着他…… 　　催促着他—— 　　他堪堪在吻上风湮的前一秒停了下来，此时两人相距已极近，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子殊微微偏过脸，不去看向风湮的双眼。 　　恍惚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寂寥深邃的星空，还未成长的生命体融在光里，静静地飘浮在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映像前，凝视着那道身影。 　　此处寂静无声，没有日出，没有月落，绚烂的星辉构成了单薄的风景，在漫长的孤独中，能让它体会到喜悦、快乐、满足与悲伤的，也唯有那一人而已—— 　　……不行。 　　他不能更靠近了。 　　与其他一切都毫不相干。 　　仅仅只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承受这份炽热而纯粹的慕恋。 　　时子殊紧咬嘴唇，血珠外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扩散开来，这才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试图分开两人过近的距离。 　　可是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见他要退开，黑发少年却欺身上前，扣住他的后脑，吻上了他的双唇。他吻得很轻，却不容抗拒，舌尖扫过柔软的唇瓣，血珠化开，将他们的亲吻染上了淡淡的血味。 　　少年闭上黑若星夜的瞳眸，带着几分青涩，小心翼翼地吮吻着时子殊的唇，感受到时子殊身体的僵硬，像是怕他再逃开，少年握住他肩头的手越收越紧，随后将他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顺着微开的唇缝探了进去，吻得更深更重。 　　由生涩到熟练，时子殊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却又十分舒服，像是融化进了甜美的蜜糖里，他不愿醒来，只想无尽地沉浸于其中。 　　…… 　　“哗——” 　　时子殊猛然睁开了眼，一下子坐了起来，激起了一片水花。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冷意沁入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盛满了凉水的大桶里，身上穿着很单薄的衣物，怪不得浑身冷得不行。 　　他环顾四周，认出这是与卧室相连的浴室，浴室屋门紧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这时他忽然动作一顿，猛然想起自己的意识里所残留的最后一幕，竟然是在和风湮接吻…… 　　“……” 　　他沉默半晌之后，猛地捧起冷水往自己脸上一拍，水珠滚滚落下，他苍白着一张脸，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也不知他在冷水里泡了多久，现在他完全恢复了清醒的意识，看来媚.药的药力算是过去了……可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却还有更棘手的现实在等待着他，他怎么就昏了头，竟然和风湮接吻了…… 　　但好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们应该还没有做别的事……时子殊如此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换过的衣服，不太确定地想着——或许他应该说，幸好风湮不会做别的事…… 　　尽管当时意识模糊，但时子殊还记得很多细节，越是想着，他便越是头疼，在思忖半晌之后，他最终决定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风湮提起，他就故作推脱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否则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风湮了。 　　时子殊在凉水里泡了有一会，血液循环不畅，身体有些发僵，缓缓地从桶里起身出来，解开衣带，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准备先从空间里取出一身事先备好的衣物应急。 　　他才将湿衣甩到地上，赤.身裸.体地站在原地，然而就在此时，浴室的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了，风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一下子就看到没穿衣服的时子殊。 　　“……” 　　两个人都僵在原地了。 第66章 萨勒芒教 　　一时之间，浴室中非常安静。 　　在片刻的沉默后, 风湮立刻转回身, “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虽然他的动作很干净利落, 但时子殊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耳根在隐隐泛红。 　　至于时子殊自己，他拿着衣服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 虽然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但心里也不太平静, 穿衣服的时候手忽然一抖，衣服掉在了地上，又捡起来折腾了一阵才重新穿好。 　　虽然他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也知道之前风湮应该差不多把自己都看光了, 但那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发生的, 既然没有印象，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而不像现在，他竟然就这么和风湮直接撞上了，这真是…… 　　时子殊只觉得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 　　本来他们都是男人，就算看光了也无所谓, 可偏偏在这之前他们才刚接过吻,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是他先主动拉住风湮, 之后对方才顺势—— 　　……不行, 他不能再想了。 　　他揉揉酸胀的太阳穴, 心里少有地多了几分心烦意乱的情绪。他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风湮要提起来，他就说自己全都忘了。 　　若是不玩弄手段，只以坦诚的心意待人，时子殊的经验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他确实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风湮。 　　好像他一向拿风湮都没什么办法……而且他必须承认，从一开始风湮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是因为风湮和管理员关系匪浅，他不敢和对方有着过深的牵扯，而现在则是因为他知道了风湮就是复活他的人，还默默地喜欢了他许久，尽管他还没有和风湮挑明自己已经知晓这件事，但想要再和对方拉远关系，好像也不太可能了。 　　平心而论，自己也并不反感，只是觉得头疼。 　　时子殊微微叹了口气，系好最后一颗衣扣，深呼吸几次，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推开了浴室的门。 　　风湮听到声音，便抬头去看，见时子殊出来，他霍然站起身走过来，眸光若水，清澈又柔软，白净的肌肤也染上了浅浅的薄红，不复平素里的清冷模样，有一丝害羞，却亦有喜悦地望着时子殊。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队长。” 　　若是少年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心意，被他这样看着，任谁都受不了，时子殊顿了一顿，略略错开目光，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没事了，现在我的身份是个假冒伯爵之女克莉雅的普通平民，刚才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克莉雅的表弟伊曼，他——” 　　“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谁知风湮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认真说着：“但是……我不后悔，如果惹你不高兴，我向你道歉，不过我没有做别的事。” 　　“……什么事？”时子殊故意流露出一丝困惑之色，“我没有印象了，那时我不是很清醒。”说着他又笑了笑，“如果队长是指把我扔到冷水里，那没有关系，我也知道你是为了解除我的药性，我反倒应该感激你。” 　　“……” 　　黑发少年顿时沉默下去，他的目光微有凝固，变得幽深起来，似乎在审视着时子殊言语的真实性，而后者坦然地与他对视，眼神比他还要澄澈，又静默了一会，少年微微垂下眼睫，抿着唇没有说话，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腕。 　　时子殊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就凭风湮的性格，他是不好意思将实话说出口的，这样一来，他就能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 　　可就在此时，在他的猝不及防中，风湮忽然轻轻地捧起他的脸，凑近过来，在他的唇瓣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 　　一时之间，时子殊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看到风湮脖颈间佩戴的吊坠，以及他确实不能通过系统看到风湮的好感值，他几乎要怀疑是另一个人变成了风湮的模样。 　　在他堪称震惊的注视下，风湮改作揽住他的腰际，低下头枕着他的肩膀，耳廓泛起十分明显的红晕，声音低低地说道。 　　“就是这样的事。抱歉。” 　　被他抱在怀里，时子殊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完全没料到风湮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他该说“没关系”？可是这让他怎么能说出口。 　　“吱呀——” 　　正在此时，卧室的屋门被推开，两个女仆带着慌张的神色匆匆跑了进来，时子殊趁机将风湮推开，若无其事地站定。 　　虽然又重新回到了女仆的监视下，但此刻他反而庆幸来人了，不然真的就不好收场了。 　　女仆看到他就在屋中，先是松了口气，可旋即她们又注意到风湮也在，甚至时子殊还穿着奇怪的男装，假发也被摘了下去，变得更加不知所措，惨白着一张脸，磕磕绊绊地说道：“黑、黑荆棘大人……” 　　在城堡之中，对于两个骑士团的团长，所有人不会直呼他们的名字，而是一贯以“白蔷薇”和“黑荆棘”作为尊称，以示敬意，而很明显风湮现在的身份就是黑荆棘骑士团的团长，名叫格莱林特。 　　这位大人和白蔷薇团长艾弗洛不一样，他是所有人中少有的厌恶克莉雅、并一直和她保持距离的人，看到他竟然出现在克莉雅的卧室里，两个女仆都花容失色，更糟糕的是时子殊现在毫无掩饰，只要不是瞎子，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他是男人……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以前就认识，格莱林特是我的朋友，对于我的事，他也是知晓的。” 　　时子殊知道女仆们在担心什么，便出言安慰道：“刚才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昏了过去，是他带我回来的。” 　　女仆们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怪不得黑荆棘大人不喜欢克莉雅小姐——和自己的朋友张着同一张脸，大概是真的没法喜欢上的，不过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她们好像看见大人正在抱着莱尔，这是她们的错觉吗？ 　　“伊曼怎么样了？”时子殊又问道，“他刚才和我一起遇到了麻烦，后来……” 　　“伊曼少爷他没事，昏迷过去一段时间后，现在他醒了，正在、正在……”一提到伊曼，两个女仆变了变脸色，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了风湮。 　　“他说了什么？”风湮眸光微冷，问道。 　　“对不起，伊曼少爷正在到处寻找黑荆棘大人，他很愤怒，说要杀了您……”女仆们害怕地讲出了实情。 　　“刚才他们发生了一点误会，不过不要紧，我会和伊曼解释清楚的。”时子殊说道。 　　女仆们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 　　时子殊对她们笑了笑：“我有些话想单独对格莱林特说，可不可以请你们在门外等我们片刻？” 　　两个女仆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风湮，而对方也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那目光冷冰冰的，仿佛带着冰碴，让她们立时颤了颤，纷纷低下头回答道。 　　“好的，我们就在外面等待两位。只是再过一会，待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我们需要带着莱尔先生会见凯罗尔斯侯爵和主持婚礼的主教大人，所以还请两位不要耽误过久的时间，我们还要为莱尔先生进行婚礼的装扮。” 　　说完她们两个就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屋内只剩下时子殊和风湮。 　　时子殊轻咳一声，端正了神色，肃然说道：“暂时先放下之前的事，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算多，还是优先完成任务要紧。” 　　风湮沉默几秒，也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之色，颔首说道：“好。” 　　“我先说说我知道的情况。” 　　时子殊将少年记忆中所发现的古怪之处、两次通过玻璃的映射看到的异状，以及密道里潜藏的邪恶力量都和风湮交待了一番，之后又从柜子里翻出克莉雅的日记本，说道。 　　“我怀疑这股力量可能和‘女人’有关系，不过还没有得到印证。”他翻开克莉雅厚厚的日记本，说道，“这是克莉雅的日记，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或许能在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他翻开日记本，还没有正式浏览，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忽然掉了出来，风湮弯腰捡起，将这张折叠的纸绽开，里面所画着的是一个极其怪异的符号，通体呈现血红色，明明不是用鲜血所画成的，却仿佛扑面而来一股血腥之气，只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符号的周围，是诸多邪恶的图画，有各种动物的头骨、人类的脏器和生.殖器、魔鬼被切下的尾巴和角，还有一张王座，上面坐着一个面目不清的黑影，王座下匍匐着两排人身蛇尾的怪物，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是一个赤.裸的女人，女人的身上缠绕着数条五彩斑斓的蛇，她的表情极为痛苦，身下淌满了大片的污血。 　　“这是邪神‘萨勒芒’的标志。” 　　风湮展开这张散发着堕落与不详的血腥画卷，指着王座上的黑暗人影，说道。 　　“他是自混沌时期诞生的邪神，半人半蛇的怪物，掌控淫.欲、疾病与鲜血的力量，以吞噬女人作为力量的源泉，被‘萨勒芒教’供奉为唯一的主神，和保护女性的月神教派是天生的死敌。” 　　“就我所知，这个国家信奉的国教是月神教派，萨勒芒教一定被列为了邪教。”时子殊道。 　　风湮点点头：“不止是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国家都将萨勒芒教视作邪教，因为他们杀戮了大量的女性充作祭品，基本可以肯定，这一次的目标就和萨勒芒教有关，城堡中出现的种种异象代表着有人在信奉萨勒芒。” 　　“难道克莉雅就是教徒之一，又或者她是被培养的祭品？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的手上有萨勒芒教的东西。” 　　时子殊思忖着。萨勒芒教信奉淫.欲的力量，也克莉雅那放.荡的行径就与其相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的失踪应该就不只是逃婚这么简单了，背后很可能还有着很大的阴谋。 　　“还有这些东西。” 　　风湮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打羊皮纸，时子殊接过来一看，是风湮利用黑荆棘团长的身份调取出的人口与户籍资料，上面显示在最近几年里，领地中有数百起女性失踪的案件，而且大多数都未找到下落，最后被积压在一起不了了之了。 　　“她们被选为了祭品。” 　　时子殊皱着眉，想起那些女人身上缭绕的黑气与她们身上的血腥映像，这莫非就是被选为祭品的前兆，又或者她们已经成为了活祭品？ 　　但可以肯定，萨勒芒教的力量在城堡与领地中已经盘根错节，积累到了极深的地步，而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克莉雅或者是盖沃伯爵，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权力在领地秘密地捕捉女性，并在密道的深处做出某种布置，聚集邪恶的力量。 　　“咚咚。” 　　这时屋门忽然被敲响，女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克莉雅小姐，到时间了，请让我们进去为您梳妆，与主教大人和凯罗尔斯侯爵见面。” 第67章 凯罗尔斯侯爵 　　听到女仆的提醒，时子殊看了风湮一眼, 将手中的日记交给对方, 说道：“队长，你先把日记拿去检查一下, 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记得小心些, 不要贸然接近地下，里面应该会很危险, 而且不知道做了什么布置。” 　　风湮接过日记，蹙眉问道：“你真的要参加宴会？” 　　“至少要露面，之后再找理由出去。如果我不见了，骑士团肯定要在城堡里大肆搜查, 到时行动会更不方便, 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时子殊目光微冷，望着窗外的方向：“正好看看那个伯爵打的是什么主意。还有，这次的任务莫名变成了混合世界，我们还有两个队友没有出现，宴会上也许会遇到他们。” 　　“……也好。”风湮颔首，将日记收起来, 他沉默片刻, 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状若不经意地问起, “你要她们帮你换衣服？” 　　时子殊也沉默了一会, 答道：“我自己搞不定。” 　　“……我——” 　　“就让她们来, 没问题。” 　　时子殊斩钉截铁地说着，将屋门打开，让那两个女仆从外面进来。风湮默默地盯了他一会，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依稀间似乎还能看出几分不情愿。 　　总觉得风湮好像变得主动了不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上次送了吊坠，让风湮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抗拒他了？ 　　时子殊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跟随两个女仆去更换晚宴要穿的礼服。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晚宴基本等同于婚宴，要穿的礼服十分复杂，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暴露身份，本该更多的女仆一同为他梳妆打扮，但现在只有两个贴身女仆，导致素来能干的她们也有几分手忙脚乱。 　　因为之前就已经被折腾过一次，所以这一回时子殊已经毫无感觉，任由她们替自己打扮。他看着两个女仆忙前忙后，故意露出一丝好奇的情绪，与她们攀谈道。 　　“我很想知道，原本的克莉雅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克莉雅小姐啊……” 　　两个女仆细心地整理着裙摆上的褶皱，歪着头反应了一会。她们都是平民出身，家里也有弟妹，所以和同样是平民出身的少年莱尔很合得来，他有什么问题一般都会回答他。 　　“她是一位很可爱的小姐。”其中一个女仆笑着说道，“她从小就很温柔善良，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友好，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踌躇的神色，另一个女仆接过话来，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这两年小姐虽说对我们还是很好，可是她的性格改变了很多，变得大胆活泼了许多，以前她对男女之事很保守，就算被骑士们行吻手礼也会脸红许久，可是后来……” 　　“虽然她这么开放也没什么不好，但我们从小陪伴她长大，都觉得很不习惯，而且像是逃婚这样的事……凭小姐以前的性格，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时子殊微微扬眉，又问道：“她在性情改变之后，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奇怪的表现……没有吧。” 　　“怎么没有？你忘了，咱们半夜醒来时经常发现小姐不在床上。” 　　“不过克莉雅小姐不是说了，她是去找骑士大人们……唔，你知道的……” 　　“只是听她说？”时子殊问道，“你们没有去找她？” 　　女仆答道：“我们当然找了。第一次发现小姐不见以后，我们以为城堡潜入了刺客，立刻去找了伯爵大人，还惊动了不少骑士，后来、后来小姐从某位骑士的房间里出来了，他们出来时都是衣衫不整的……” 　　“因为这件事，我们本该被伯爵大人狠狠责罚的，还是克莉雅小姐替我们说情，并让我们以后不要找她了，所以之后哪怕再担心，我们也只是私下自己去找，没有惊动别人，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时子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猜测克莉雅经常在半夜失踪，应该不只是私下与情人们幽会，还更有可能在城堡的密道里做了某些布置，基本可以确定，她和萨勒芒教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在说话期间，两个女仆为时子殊做好了盛装打扮，月神教派以蓝色象征爱情，是以他更换的礼服依旧是柔软的淡蓝，层层叠叠的薄纱上镶嵌着细小的银屑与碎钻，长长的裙摆随步履而闪烁微光，点点光芒散发，犹如梦幻的星空。 　　他乌黑的发丝间也蒙上了淡蓝色的头纱，面上妆容十分浅淡清新，连原有的妖冶都被淡化了几分，眸光纯洁澄澈，在流光环绕下，宛若从天降临的星辰天使，美丽而圣洁。 　　完成装扮的两个女仆满是激动和自豪，其中一个小跑出去，叫其他女仆将与克莉雅关系紧密的女眷们都请到此处。 　　诸位夫人们看到时子殊这幅装扮，个个都面露惊艳赞叹之色，在她们的陪同下，时子殊走出城堡，坐上了马车，后面还跟随着十数辆马车，在两队骑士的陪护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到距离城堡不远的月神教堂，与凯罗尔斯侯爵和月神教会的主教见面。 　　月神教派的习俗是在婚典前的半个月，新郎与新娘不能见面，在晚宴开始之前，月亮刚刚升起时，在主持婚礼的主教陪同下，双方才能见面。 　　凯罗尔斯侯爵是三天以前到达城堡的，所以无论是克莉雅还是莱尔都没有见过他，只是听女仆描述，这是一位相当不得了的大贵族，在整个王国中的地位都相当尊贵，拥有辽阔的领土和大量的精锐士兵，若是盖沃家族能与其联姻，将会获得数不胜数的好处。 　　…… 　　此时此刻，在淡淡的夜色中，精致华美的月神教堂中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阵阵轻松欢快的乐曲。美丽的银月散发着阵阵光华，自教堂之后缓缓升起，四周芬芳弥漫，夜风吹过屋檐之下，悬挂的银铃叮当作响。 　　教堂的门口聚集了一群贵族，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他们都是跟随凯罗尔斯侯爵前来迎接新娘的亲眷，此刻正在等候新娘的到来。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克莉雅盖沃小姐，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她的美貌和她的香艳韵事一样出名，对此众人的态度各不相同，不过既然侯爵决定迎娶这位伯爵之女，他们表面上当然不会露出任何异样之色，都面带笑容地等待着。 　　跟着凯罗尔斯侯爵到来的还有不少亲族的孩童，孩子们年龄尚小，最初还能用贵族礼仪束缚自己，但等待的时间一长，一个个都呆不住了，纷纷在教堂门口玩耍笑闹起来。 　　唯有一个长相俊秀精致的男孩与他们不同，他一双黑眸沉沉，神色沉静冷漠，凝视着马车将要到来的方向，一动不动，有如一座雕塑。 　　“弥亚，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呢？” 　　一位雍容美艳的贵妇微微笑着，轻拍男孩的肩膀，说道：“盖沃家族的人还没有来，你不用这么约束自己，放松点就好。” 　　“没关系，姑姑，因为我真的很期待新娘的到来。” 　　名为弥亚的男孩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并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走开，只是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我未来的继母了。” 　　“……是吗？” 　　贵妇微微一怔，便后退几步，也不再多言，任由男孩继续等待着。 　　她是凯罗尔斯侯爵的亲姐姐，而这孩子则是她弟弟收养的义子，因为她弟弟凯罗尔斯的每任妻子都在不到一年时间内死于非命，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子嗣，凯罗尔斯感到十分孤独，便收养了这个孩子。 　　在最初的时候，她不太喜欢弥亚，因为她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觉得年纪轻轻的弟弟有收养.孩子的必要，然而很快她便发现，弥亚聪慧谦逊，彬彬有礼，拥有着旁人远不能及的才华，让她反倒庆幸弟弟能收养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 　　只不过弥亚过于成熟沉稳，很多时候，就连他们这些大人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甚至她偶尔还会为弥亚一些不经意的举动感到心惊——有时他表现出来的模样与他的年龄实在太不相符。 　　弟弟到底是从哪里收养的这孩子…… 　　贵妇如此沉思着，目光落在了站在前方的凯罗尔斯侯爵身上。 　　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将身形衬得更加修长笔挺，与他高贵从容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笑意温和，静静地眺望着城堡的方向，又过了片刻，他忽然薄唇轻启，吐出了简单的音节，说道：“来了。” 　　一阵阵马蹄与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等候的侯爵亲族们纷纷安静下来，将好奇的视线挪到了遥遥出现的车队上面。 　　由数位骑士开道，后面跟随着许多辆黑色马车，为首的是一架由四匹白马拉动的纯白马车，上面装饰着满满的妍丽花朵，随着马车的走动，落英缤纷，芳香四溢，渲染出梦幻般的美丽。 　　随着白马的一声嘶鸣，车架缓缓停下，驱动马车的清秀少年从上面跳了下来，铺好垫脚，将车门拉开。 　　两位美貌的侍女率先走下，姿态恭敬地冲车门伸出了手，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只纤长雪白的手搭在了其中一位侍女的手上，仅仅只是一只手，就美得令在场的许多人心神一荡，不由屏息期待起座驾中的到底是何等的绝色佳丽。 　　为首的凯罗尔斯侯爵看到这只手，也是怔了怔，但他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走上前去，对着侍女微笑了一下。 　　侍女当即会意，将这只手轻轻牵到了他的手里，随后退下。握住车内之人柔软白皙的手指，不知为何，侯爵的心跳竟加快了几分，明明他也曾娶过几位妻子，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过，竟有如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我的新娘……” 　　他喃喃地低唤着，手上微一用力，将车内之人迎了出来，隔着薄薄的头纱，那纯洁无瑕的美丽面容赫然映入他的眼底，乌黑雪肤，双唇鲜红，淡金色的眼瞳波光荡漾，如若天上之月倒映于水底，不染尘埃，似是受神明宠爱却堕入世间的圣洁天使。 　　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侯爵被这惊人的美丽深深震慑，一时间怔忪不已，任由对方向着他靠了过来，直到被那清澈温柔的声音提醒，这才清醒过来，扶着他的新娘下了马车，动作比之前还要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新娘抬起清澈的瞳眸，视线缓缓扫过四周纷纷愣住的贵族们，唇角微勾，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开口道。 　　“诸位……晚安。愿月神的光辉永远照亮我们。” 　　说完，新娘优雅地与侯爵携手走进月神教堂，接受主教的接待。在此期间，教堂禁止他人进入，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阻断了在场所有人追逐着那背影的视线，也仿佛在他们的心上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竟令他们瞬间产生了深深的不舍。 　　“这真是……” 　　那匆匆的惊鸿一瞥太过震撼，以至于新娘走进教堂后，所有人都显得失魂落魄，更有人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月神的光辉照亮的不是我们……而是只有她啊……” 　　人群之中，唯有弥亚的眸光越来越明亮，紧紧盯着月神教堂的大门，蓦然露出一抹极为满足于喜悦的笑容。 　　…… 　　时子殊牵着凯罗尔斯侯爵的手，走进了月神教堂。教堂中回荡着舒缓动听的乐曲，银色蜡烛的光芒映亮了教堂内部，四周的墙壁上遍布着描绘月神与众天使的精致壁画，显得宁静而空灵，弥漫着神圣的气息。 　　穹顶上有一处镶嵌着透明玻璃，月光倾泻下来，照映在教堂正中巨大的月神雕像上，也为雕像下方的主教身上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年轻的主教穿着一身银色的主教袍，手持等身高的权杖，面含微笑地注视着走进教堂的两人。他的银发泛着淡淡的月光，海蓝色的眼瞳映着深浅不一的光泽，过于俊美的面容肤色却有些苍白，在月光之下隐隐有点透明，更加不像是真人。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时子殊瞳孔微缩，蓦然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也同样是在夜色浓重的月光之下，那时与现在是何其的相似。 　　“……” 　　夏冰萤唇角微勾，看着他们两人走到他的面前，只是看了侯爵片刻，他的目光便落定在了时子殊身上，随后牵起他的手，在指尖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欢迎你的到来，愿月神永远垂怜你。” 第68章 婚礼（一） 　　果然是夏冰萤也和他们一同进入了这个世界。 　　在最初一瞬的诧异过后, 时子殊顿了顿, 轻轻从夏冰萤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并冲着他笑了笑。 　　双人世界无故变成四人的混合世界, 一定是遭到了什么外力影响, 再加上盲女之前那欲言又止的表现，可以想到, 是夏冰萤为了试探他才用了某种手段进入了这个世界，而最后一人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能看穿灵魂的死神。 　　时子殊向周围扫视一圈, 偌大的教堂中只有他们两人和凯罗尔斯侯爵, 死神并不在此处, 可能是去了其他地方打探消息, 也可能是夏冰萤同样没有遇到他。 　　既然如此…… 　　他的眸光沉了下去。 　　那就按照原本的计划，让夏冰萤也就此迷恋上他。 　　夏冰萤也对时子殊微微一笑, 因为还有侯爵在场，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先和侯爵说了几句话。在整个王国中, 月神教派处于相当崇高超然的地位，而夏冰萤的身份还是一方主教, 即使是尊贵的侯爵也必须对他示以尊重。 　　“接下来我将单独与你们谈话，克莉雅小姐, 请和我移步祷告室。” 　　银发男人对时子殊做出了邀请的手势，两人进入了教堂侧方的密闭的祷告室。比起恢宏的教堂, 祷告室的布置就简单了许多, 只有两张座椅和零星装饰。 　　“夏前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一落座，时子殊就故作意外的神色，询问起夏冰萤，同时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夏冰萤对他的好感度，目前还是0点。 　　这也不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夏冰萤虽然看似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但实际上他的性格偏冷，对人客气疏离，很少有人能博得他的好感，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也正因为如此，时子殊才考虑若是要让夏冰萤再次喜欢上自己，就要偶尔流露出与从前相似的举止勾起对方心中往日的旧情，但一定要把握好尺度，让夏冰萤既对他有所关注，在他的身上看到“时子殊”的影子，勾起对往昔美好的回忆，同时又是两个不同的人，否则一旦被看破身份，他将会再次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很危险，却也值得他一搏。 　　当夏冰萤彻底步入这个陷阱之时，也将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子殊的心中转过种种念头，坦然地看着夏冰萤。听到他的问题，夏冰萤笑了笑，直直地看着他，回答道：“因为我有一些想要确认的事情。” 　　“想要确认的事情？”时子殊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凛，因为他没想到夏冰萤会如此直白地暗示，不过他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前辈想要知道什么，是和这个世界有关系，还是跟我和队长有关？” 　　夏冰萤笑而不语，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谈这些，我也只是有一点猜测，还无法证明。先来说说任务的情况好了，这一次我是和永生的新队员一起进入了这个世界，我想你也听说了，他是一位死神，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你有没有见到他或是你的队长？” 　　“我见到了队长，他目前的身份是黑荆棘骑士团的团长。” 　　时子殊简单地将之前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夏冰萤听罢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么说来，克莉雅应该就是萨勒芒教的教徒，出于某种目的，她在城堡中做了一些布置，但因为临时出了某些变故，她逃走了，甚至可能已经被杀死了，而且参与者很可能不只是她，也许她的同谋依然留在城堡之中。” 　　“伯爵本人也很有可能参与其中，近些年来，领地有许多女性居民失踪，至今依旧下落不明，她们可能是被抓去成为了祭品。” 　　时子殊道：“居民至今没有对这些失踪事件起疑，除了本身信息不畅外，还可能是被某种力量遮掩了。” 　　“萨勒芒教……” 　　夏冰萤点头沉吟着：“据我观察，侯爵这边的一部分女性亲族身上盘踞着令人很不舒服的力量，那应该也是萨勒芒信徒做的手脚，但她们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很短，应该不是伯爵这边的信徒做的，而是侯爵身边同样存在着萨勒芒的信徒。” 　　时子殊挑了挑眉，刚才夏冰萤解释过，因为这个副本只有45级，与身为殿堂轮回者的他等级差距过大，因此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大半，转而拥有了另外一种力量——月神主教的神力，包括净化之力、对邪恶力量的感知力等，倒像是一个真正的月神教徒。 　　他又对夏冰萤道：“两边都有萨勒芒的教徒，也就是说，他们两边的信徒或许会通过婚礼进行接触，共同秘密地策划着什么阴谋？” 　　“又或许两边是敌对关系，在同一个教派中也会有派系争斗。”夏冰萤道，“克莉雅逃跑可能就是为了逃避与那一方的信徒相见。”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这样，你作为她的替身会很危险，他们会将你当做克莉雅，不论他们是盟友还是敌对，都会试图接近你，甚至对你不利。萨勒芒的信仰一贯疯狂，之后的宴会上请你务必小心。” 　　时子殊点了点头，可以想象，如果他们的假设成立，在之后的宴会上，两边的萨勒芒教徒一定会趁机做出什么布置。 　　【三小时已到，能力解锁30%。】 　　此刻系统发出了提示，提醒他的能力又进一步被解锁，时子殊心下一定，百分之三十的程度意味着他可以召唤出西尔维和琼，这代表着他的安全可以得到有力的保证。 　　但同时也意味着之后将会更加危险。 　　“时间差不多了。”夏冰萤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沙漏，起身说道，“我还要和凯罗尔斯侯爵说几句话，”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说不明的意味，“为了你们的婚礼。” 　　时子殊也站了起来，但曳地的头纱不知被什么锐物勾了一下，顿时在他头上一歪，险些被拽得脱落到地上。 　　“小心。” 　　夏冰萤比他反应还要更快几分，伸手扶住他的头纱，又站定到他身前，耐心地替他整理起来，温声说道：“稍微把头抬起来。” 　　时子殊依言抬头，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银发男人比他高出不少，正微微低下头，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庞，银色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蝴蝶的翅膀，深邃如海的冰蓝瞳眸中流淌着柔和的光，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都温柔至极，衬着他俊美的面容，似乎令窗外的月光都失去了几分颜色。 　　“……谢谢夏前辈。” 　　时子殊缓缓眨了眨眼，看了他几秒，抬手自己做了调整，像是无意一般，指尖正好划过夏冰萤的手背。 　　夏冰萤动作微滞，笑着说道：“你这样很好看。” 　　“前辈不要取笑我了。”时子殊故意露出一抹苦笑，“我可不想总是穿女装。” 　　“也对。” 　　夏冰萤沉默片刻，手并未落下，而是伸了出去，轻抚着时子殊的脸颊，低声说道：“……虽然这样是不错，但果然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来的模样。” 　　“……” 　　时子殊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说道：“谢谢前辈，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夏冰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不用担心，如果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 　　时子殊微微颔首，退出了祷告室。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被烛光映衬得分外幽暗，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然而在见到等候在外的凯罗尔斯侯爵时，他又重新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迎上前去，提起裙摆行了女性的一礼：“抱歉，让您久等了，凯罗尔斯大人。” 　　“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凯罗尔斯吧，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凯罗。” 　　年轻的侯爵看到自己美丽的新娘，依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俊脸微红，伸出手想要扶起对方，却又担心自己会有所冒犯，便踌躇着把手收了回去，完全不复平日中在处理政务时沉稳而冷静的表现。 　　“当然可以，凯罗。”时子殊笑了笑，往下扫了一眼，心下有所了然，主动搭住了凯罗尔斯的手，“你也直接叫我克莉雅便好。” 　　凯罗尔斯的心霎时一软，很想抱住自己可爱的新娘，甚至是吻吻他，不过主教还在里面等着他，因为他没有多耽搁，而是放低了声音问道：“刚才主教都和你说了什么？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只是一些很普通的事情罢了。”时子殊笑道，“他祝福我们今后会很幸福。” 　　“是吗……”凯罗尔斯听罢点了点头，又问，“你和主教从前是不是认识？” 　　“我陪我父亲祷告时见过他几次，但算不上认识。”时子殊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似乎不太一般。” 　　说这话的时候，凯罗尔斯的心里有丝酸涩，不过很快他又笑道：“但是无所谓了，明天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了。” 　　“你说的没错。”时子殊眨着眼睛笑了笑，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你快去见他吧。” 　　凯罗尔斯魂不守舍地应了，轻飘飘地进入了祷告室。 　　…… 　　银月高悬于天际时，盛大的宴会终于在伯爵的城堡中开幕，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灯火璀璨，到处都闪烁着迷离的光华，酒香、花香、食物的香气与香料的芬芳悄然弥漫，众多衣着华丽的大贵族们聚集在一起，面带喜悦之色，举杯共庆凯罗尔斯侯爵与伯爵千金克莉雅.盖沃小姐的婚事。 　　时子殊坐在众多贵族少女与贵妇的中间，与她们谈笑风生，她们都由衷欣羡与赞赏这位新娘的美貌与风姿，时子殊一一笑着应下，举起盛着香槟的玻璃酒杯，与她们的酒杯轻轻一碰，里面的酒液反射出绚烂的灯火，也同样映出了一张张扭曲腐烂的可怖面容。 　　所有的女性身上全部缠绕着一股黑气，而男性的身上都没有，就连侯爵一方的贵族也不例外，而且程度还和伯爵这边的女性不相上下，都不是一两天之内就能形成的。 　　时子殊的眼中划过沉思之色，看来正如夏冰萤所说的那般，两边都有萨勒芒教的教徒。 　　正在此时，少女们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时子殊抬眼一看，却见一个沉稳俊秀的男孩从她们中间穿了过来，走道时子殊的面前，向他优雅地行了一礼：“晚上好，克莉雅小姐，祝您新婚快乐。” 　　“这是我弟弟的义子，他名叫弥亚，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侯爵的姐姐也正巧就在此处，见状笑着解释道：“从此以后，他也就是克莉雅小姐的孩子了，我相信你会喜欢他的。” 　　时子殊冲她笑笑，又温和地对男孩说道：“晚上好，我的小绅士，愿月神的光辉永远照亮你。” 　　“我不需要月神的光辉。” 　　弥亚霍然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直视时子殊的双眼，蓦然绽放出一抹笑意，走上前去，异常大胆地扶住时子殊的肩膀，吻了吻他的脸颊。 　　他清澈的嗓音奇异地透出一股诱惑之感，含笑说道。 　　“我只愿你的光辉照亮我。” 第69章 婚礼（二） 　　“弥亚, 你真是失礼, 还不快过来。” 　　侯爵的姐姐轻呼一声，面露嗔怪之色, 对着男孩招了招手。 　　其实男孩亲吻时子殊的行为并没什么, 毕竟这位侯爵新娘以后将会是他名义上的继母，然而弥亚刚才所说的他不需要月神的光辉却是犯了忌讳, 说得严重些，这是对神的不敬, 是渎神之举, 若是传到月神教会那里, 将会给她弟弟带来很大的麻烦。 　　一想到这点, 她有些不安地望向了二楼的月神主教，年轻俊美的主教安静地伫立在栏杆旁边, 仿佛与楼下的欢乐与喧闹格格不入，淡淡的目光正向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贵妇顿时心下一紧，她见弥亚已经不再亲吻时子殊, 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实在抱歉, 可能是弥亚太喜欢克莉雅小姐了，这才一时失礼, 还请诸位见谅。” 　　诸位女眷们都笑了笑，表示她们不会在意, 时子殊也微微笑着, 对侍从招招手, 让他们搬来一把座椅，放到自己的身旁，对弥亚说道：“请坐。” 　　俊秀的男孩依言坐下，依旧专注地看着时子殊，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眸中有几分灼热之意，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目光。 　　【弥亚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70。】 　　【四小时已到，能力解锁40%。】 　　系统的提示音接连传来，为他提示着周围人的好感度。 　　时子殊微垂眼睫，唇边维持着完美的弧度。虽然他听到弥亚对他好感度很高，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更为警惕。 　　因为被弥亚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冒起了微微的寒意，像是被毒蛇冰冷的目光盯上了。他可以肯定，这个男孩十分危险，再加上他对月神亵渎的言行，十有八.九就是萨勒芒的教徒。 　　如果弥亚是萨勒芒教徒，又将他当成了克莉雅，那他刚才的举动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他们双方之间难道有什么共同的筹谋？ 　　正在这时，男孩露出纯澈的微笑，轻轻牵住时子殊的手指，凑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她，不过没关系，我真的很喜欢你。” 　　时子殊动作一顿，已然明白弥亚并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克莉雅，反而因为某种缘故而看穿了他的身份，却没有直接揭露。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是你的话，要远远比她好得多。” 　　弥亚那似若带着万千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起来，轻笑着说道：“你似乎不是我们中的一员，那也无妨，只要你与我在一起，我就会带你进入极乐的世界……” 　　他的声音隐藏着惑人心神的力量，时子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种种安宁祥和、美丽圣洁的景象，无数的花瓣轻缓飘落，天使吟唱着动人的乐曲，处处都是欢乐与光明，是绝不存在于人间的天堂乐土。 　　一瞬间他产生了强烈的冲动与向往，只想立刻奔赴这处天堂，但下一刻，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时子殊的肩膀上，令他骤然清醒过来，那片幻象也瞬间消散了。 　　只是在幻象消失后，时子殊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惨白，他的脑海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拉扯一般，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敏锐的神经，令他不由闷哼了一下。 　　“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祝您一切安好。” 　　周围的女眷们纷纷起身行礼，时子殊忍着剧痛抬头一看，就看到夏冰萤站在他的身后，面上微微含笑，安抚性地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却深邃如海，向着弥亚望了过去。 　　“诸位好，愿月神永远保佑你们。” 　　他别有深意地对男孩说道：“月神的光辉会涤荡世间的一切邪恶，你说对吗，弥亚？” 　　“……”弥亚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说道，“抱歉，主教先生，我并不信奉月神教，也不是很信任月神拥有这般神力。” 　　“弥亚！” 　　贵妇脸色一变，语气严厉地说道：“还不快给主教大人道歉！” 　　弥亚沉默不语，幽暗的黑瞳扫了她一眼，贵妇立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女眷们中间穿过，融入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踪迹。 　　女眷们面色苍白，胆怯地望向了夏冰萤，害怕他会生气，同时也对弥亚冒犯月神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能理解。 　　夏冰萤笑了笑，安抚她们几句，而后扶起额冒冷汗的时子殊，说道：“克莉雅小姐似乎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去休息。” 　　时子殊被夏冰萤扶着，走到一旁的休息室里，在柔软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浑身轻微地颤抖着，直到喝下一瓶药剂才平静下来，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就在刚才，弥亚对他下了暗示，让他产生了某种美好的幻想，而夏冰萤过来后，将弥亚的暗示打散，令他眼前的幻觉崩散，又浮现出了另一层骇人的景象。 　　黑暗的血河中，无数五彩斑斓的蛇在河水中翻滚着，纠结成巨大的肉瘤，吞噬着河中飘浮的女尸，撕扯出一块块血肉与骸骨，堆成了尸山血海，在无数残破的尸体之上，堆砌出了一个王座，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坐在上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在那个瞬间，时子殊骤然感到了一股极为可怖而悚然的力量，仅仅只是这一眼，就让他的精神受到了不轻的损伤，若不是下一刻幻象就散去，他很有可能会直接重伤昏迷。 　　“你还好吗？” 　　夏冰萤低下头来，关切地看着他，同时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时子殊汗湿的额头上，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安抚着他的神魂。 　　“谢谢你，前辈，我已经没事了。” 　　时子殊坐了起来，垂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说着：“这个弥亚很厉害，我刚才被他蛊惑，看到了幻觉，里面有着邪神萨勒芒的影子。弥亚应该是萨勒芒教的核心人物，甚至可以直接借用邪神的力量。” 　　“他确实很强，我与他交手时也感觉到了。” 　　夏冰萤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与他的力量大致相当，如果给我时间继续恢复，我要战胜他不难，但不知他的力量是否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强，另外，不知是伯爵一方还是弥亚一方，他们一定在这里布置了什么，我能感觉到大厅中开始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蔓延，我对其有所压制，但无法完全抑制力量的成型。” 　　“他们要在婚礼上采取行动，但目的是什么？”时子殊皱着眉道。 　　“弥亚一方尚不清楚，但伯爵一方，”夏冰萤顿了顿，说道，“他们似乎想要迎接某种存在的降临。” 　　“怎么说？” 　　“在宴会开始后，我询问过几位女性信徒，她们有的是自他地而来，在入住城堡后，她们或多或少地做过梦，梦境都十分美好，在梦中她们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而醒来后她们竟没想成真，真的达成了心愿。” 　　时子殊敏锐道：“这是邪神的蛊惑。”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但她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异状。”夏冰萤道，“而她们的梦境里全部出现过同样一件事：无论年龄或是否已婚，她们都梦见自己怀孕了。” 　　“怀孕……”时子殊蹙起眉头，“如果按照梦境的规律，她们所梦到的一切全部成真，恐怕最后真的会生下某种东西。” 　　也难怪她们身上会有种种恐怖的映像，怕是早就被某种东西缠上了。 　　夏冰萤道：“虽然她们身上都没有怀孕的迹象，但是萨勒芒教的手段难以预料，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降临下来，所谓的‘孕育’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生产，而是通过别的方式。” 　　“这一切都有人在背后布置，你觉得盖沃伯爵有多大的嫌疑？” 　　时子殊问。自婚礼开始后，他只匆匆见过伯爵一面，伯爵在他面前表现得有些焦虑，因为真正的克莉雅仍然下落不明，他嘱咐时子殊一定不要露出马脚，至少先把婚礼应付过去，而后在婚礼开始时发表了一番感言，现在正和其他贵族应酬，看上去倒是十分正常。 　　“他也是萨勒芒的教徒。”夏冰萤的语气相当肯定，“我在他的手杖上看到了某种暗记，尽管标记十分隐秘而模糊，但我可以肯定，那是萨勒芒的标志。” 　　时子殊微微一怔，他也观察过伯爵，但他并没发现什么暗记，在洞察细节这方面，他确实不如夏冰萤，这让他一瞬间感觉非常复杂，因为他忽然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就像是以前一样，和夏冰萤一起分析起了任务…… 　　“只不过盖沃伯爵和克莉雅谁是主谋，谁是帮凶，现在还不能断定。” 　　说到这里，夏冰萤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沉默了一会，笑容有些复杂地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时子殊心中一沉，尽管他想让夏冰萤在他身上找到“时子殊”的影子，但那应该是在他刻意的表现下，而并非是这样无意识地透露出来。 　　“是谁？”他抑制着心中的异样，问道，“是和任务有关的人？” 　　“没有什么关系。”夏冰萤笑了笑，开口道，“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他的名字和你一样，也叫‘子殊’，我和他很默契，想法也很相似，就像你我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能得出结论。你给了我类似于他的感觉，和你相处起来，让我觉得很舒服。” 　　时子殊垂下眼睛，掩盖住冰冷刺骨的目光，低声说着：“这还真是凑巧，听上去这位子殊前辈似乎是夏前辈的朋友，他也是来自殿堂的轮回者吗？” 　　“对，他也是殿堂的轮回者。”夏冰萤缓缓道，“至于我们的关系，大概他觉得我们是朋友，但我从不这么认为。” 　　时子殊瞳孔骤缩，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轻轻颤了颤，又渐渐放松下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我爱他。” 　　然而下一刻，夏冰萤却如此轻声开口道。 　　“从一开始我就很喜欢他，甚至在后来的相处中，这份喜欢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对他的爱。” 　　时子殊霍然抬头，却见夏冰萤直直地凝望着他的眼睛，耳畔边响起了他一字一顿、极为郑重的话语。 　　“我爱时子殊，已经爱了整整五年，到现在也爱他，直到我死，我也会依旧爱着他。” 　　“所以我不想做他的朋友。” 　　“我……” 　　“想成为他的爱人。” 第70章 婚礼（三） 　　被夏冰萤专注的目光看着, 明明所有感官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却偏偏让时子殊感到荒谬至极, 他不明白，为什么夏冰萤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爱他，希望可以和他成为爱人？ 　　夏冰萤在说谁, 真的是在说他？自己这个被他亲手肢解掉的人？ 　　这太荒诞了，以至于时子殊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愤怒, 甚至有些想笑。他的心中出奇地平静，开始揣度夏冰萤说出这话的用意。 　　他当然不相信夏冰萤所说的话是真的, 曾经的喜欢大概确实是有, 但后来早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杀意, 现在夏冰萤故意夸大事实, 也不过就是因为在怀疑他，想通过这样的谎言让他动摇罢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时子殊也确实想质问夏冰萤,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由爱生恨，甚至不惜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掉他。但他不着急, 总有一天他会问出来的。 　　——在夏冰萤临死的那一刻。 　　“……这些话你应该对那位前辈说，夏前辈。” 　　在适当地流露出一丝讶异后，时子殊笑了一笑, 说道：“听上去他似乎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如果你不对他说, 你又怎么会成功呢。” 　　“我也在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些对他说出来。”夏冰萤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能早一天坦白我的心迹，或许以后的结果就会不同了。” 　　“现在说也不晚。”时子殊故意说道，“从这里回去后，前辈就可以对他表白了。” 　　“……”夏冰萤听后沉默了片刻，才勾勾唇角，“虽然已经没用了，就算我说了，他也会无动于衷，但如果不说我会更加后悔，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他听到。”说到这里，他看着时子殊的眼睛，认真问道，“我想他会知道的，你说对吗？” 　　“这件事取决于前辈会不会对他说了。”时子殊笑笑道。 　　“嘭——” 　　就在此时，休息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金发少年急匆匆地从外面闯进来，似女子般秀美的面容上满是焦急之色，见到坐在躺椅上的时子殊，立刻跑过来，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目光切切地望着他道：“姐姐，我听说你不舒服？你怎么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伊曼。” 　　时子殊冲伊曼笑了笑，伊曼脸色微红，说道：“没什么，关心你是应该的。” 　　说着他环顾四周，发现凯罗尔斯侯爵并不在这里，顿时脸色一黑，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娶到姐姐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姐姐不舒服，竟然都不知道过来看望一下。不过这样也好，他才不想看到这老头子的脸，不然他真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夏冰萤见伊曼来了，留在这里也没法和时子殊说话，便低声说了一句：“我先出去看看。”随后他笑着对伊曼颔首道，“既然克莉雅小姐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慢聊。” 　　“好的，主教先生。” 　　伊曼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下，待夏冰萤走后，他立刻变了脸色，满是恨意和愤怒地对时子殊说道：“格莱林特那个杀千刀的混蛋！我要杀了他！姐姐，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毕竟那个时候你……” 　　格莱林特是黑荆棘团长的名字，也就是风湮，时子殊知道伊曼是在问媚药之后的事，便笑着点点他的额头，说道：“你在想什么，格莱林特先生当然是帮我请了医生，倒是你，是怎么解除药性的，莫非你和其他的女人……” 　　“当然不会！我只是泡了冷水而已，我怎么可能——” 　　伊曼怕惹他误会，立刻慌乱地辩解着，待发现时子殊笑盈盈地看着他时，才意识到对方只不过是在调侃自己，心里蓦地一甜，红了红脸，干脆坐在地上，枕着时子殊的大腿，撒娇般地小声抱怨着：“你别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乖啊。” 　　时子殊摸了摸他的金发，过了一会，状若不经意地开口：“伊曼，我想问问你，你这几天应该见过凯罗尔斯先生和他的亲眷们吧？” 　　“嗯，我确实见过，而且我还调查过他们。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我了解很多事情，你只管问我好了。” 　　伊曼如此应着。他当然见过，而且几乎天天都会见到，因为是他自己主动过去的，为的就是看看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 　　不仅如此，凯罗尔斯和他的亲族们他也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就是为了防止姐姐嫁过去之后会有人欺负她。 　　当然，他也有着一丝很阴暗的念头，如果真有人欺负姐姐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姐姐抢过来，不过就算没人这么干，他也要蓄谋破坏他们的婚姻，为了能拥有姐姐，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那太好了，伊曼，我果然没有问错人。” 　　时子殊说道：“之前我父亲都没有告诉过我，凯罗尔斯先生竟然还有一个义子，你了不了解有关于他义子的事？” 　　“我有所耳闻，哼，那糟老头子大概是不行吧，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早早收养了一个孩子。” 　　伊曼幸灾乐祸了一句，才说道：“那男孩名叫弥亚，是凯罗尔斯在四年之前收养的，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人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领回来的。” 　　“一开始他的族人都很反对，认为那是个不知来历的野种，怎么能让他染指侯爵的位置，但这小野种似乎还有些手段，很快就让所有人对他转变了态度，还对他交口称赞，就像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夸奖他是什么世间罕有的天才。” 　　说到这里他十分不屑：“就算有些小聪明又如何，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就是贱种，姐姐，你可不要被这种血统卑贱的贫民迷惑了——哦，更可恨的是，他还是个肮脏无耻的异教徒，虽然不知道他信什么教，但至少他不信仰月神教派。” 　　“怎么讲？” 　　时子殊问。刚才弥亚亵渎月神时，伊曼并不在场，所以应该是在这之前弥亚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在凯罗尔斯领地的月神主教已经对他有所不满，认为他不够尊重神灵，而这一切都是在小野种被领养之后才发生的。” 　　“这几天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但是不确定真实性。小野种似乎和凯罗尔斯说过，在未来的数十年里，将会爆发末日，洪水与地震将会毁灭这个世界，而月神无法拯救受灾的世界，只有真正的‘神’才会降临世间，拯救他的子民。” 　　伊曼冷笑连连，说道：“虽然我也不怎么信任月神，但这小野种这么鼓吹末日，说不定是某个邪教的教徒，更荒谬的是凯罗尔斯似乎还信以为真，暗中筹措了大量金钱，为末日进行准备。” 　　“虽然凯罗尔斯名义上还是月神的信徒，但我怀疑他可能早就秘密地投靠了某个教派。” 　　说到这里，伊曼皱起眉，有些担心地说道：“姐姐，如果以后糟老头子真的威胁你改变信仰，你一定要先假意答应他，你在那里势单力薄，如果你反抗他们，很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他真的信仰邪教，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时子殊不语，伊曼不知道，其实他的姐姐克莉雅也早就改信萨勒芒教了。 　　不过假如这个传言是真的……他微微皱了皱眉。 　　真正的“神”降临世间？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难道那些女人做梦梦见自己怀孕，莫非是和邪神降临有关？ 　　“真是该死，为什么叔叔一定要让你嫁给这种人……” 　　伊曼起先还没注意，但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恨不得现在就把姐姐抢走。他一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交到时子殊手中。 　　“姐姐，如果那老头子有什么不对劲，你就直接用这把匕首杀了他！……最好今晚就解决掉他，这样可以把他所有的亲族都扣在这里，全部杀死，在消息传回去以前，直接攻入他的领地，这样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时子殊失笑地摇摇头，将匕首推了回去，说道：“你别说笑了，放心好了，我不会有危险的。我见过凯罗尔斯先生和弥亚，觉得他们都是不错的人。” 　　当然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不说侯爵本人，弥亚绝对不对劲，他把侯爵当做提线木偶，暗中操纵着萨勒芒教在侯爵的领地发展壮大，就像是在伯爵这里一样。 　　伊曼撇了撇嘴，觉得他姐姐就是太单纯，太容易轻信别人。想到这里，他又极不情愿地掏出了一小瓶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媚.药，说道：“这是姑母让我交给你的，她得知之前那瓶被我打碎了，非常生气，让我一定要把这瓶重新转交给你……” 　　时子殊看看这媚.药，本来不想收，但是想起朵思夫人说这东西可以加强幻觉效果，说不定有意外的用处，便收了下来，点头微笑道：“替我谢谢姑母。” 　　“……” 　　伊曼的神色有点扭曲，心里酸得要死，这东西真正的用法应该是口服，效果会更强，可光是闻闻味道，他姐姐就露出了那般迷人的媚态，若是真的吃了下去，那该是何等的风情，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能直接把凯罗尔斯侯爵千刀万剐了。 　　为什么他一定要看着姐姐嫁给别的男人……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不甘，再一想到之前他和姐姐的好事就那么被人打断，心中更是气得想要呕血。 　　不行！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放姐姐走掉！ 　　他忽然窜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休息室的门落了锁，返身将时子殊压在躺椅上，双手撑住他的头颈两侧，紫色的眼瞳中欲.望翻涌，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姐姐，凯罗尔斯那老东西光是看着就知道不行，所以在婚礼结束之前……让我来满足你吧？” 第71章 婚礼（终） 　　伊曼将时子殊压在身下, 眸光柔软, 含着脉脉情愫, 正打算和他好好亲近一下时,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外面响起了凯罗尔斯侯爵担忧的声音。 　　“克莉雅，我听说你身体不适，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该死！ 　　伊曼瞬间脸色发黑, 他的好事三番两次被人打断, 现在他已经很想杀人了。 　　他压根不想搭理外面的人，可那是今晚婚礼的主角，是他姐姐名义上的新婚丈夫，却不能不理会, 而姐姐听到动静, 也用眼神示意他起来，并且还对门外应道：“谢谢你的关心, 凯罗，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这就给你开门。” 　　凯罗？克莉雅姐姐竟然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叫着那个糟老头子？凭什么, 明明姐姐对他都没这么亲近！ 　　金发少年紧咬下唇, 气得浑身发抖, 他实在是太不甘心了，所以不但没有起身, 甚至干脆抱着时子殊的腰, 无赖地和他一起躺在躺椅上, 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说什么就是不肯让开。 　　“伊曼，乖，让侯爵先生进来。” 　　时子殊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先是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而后指尖往下滑，贴着他的耳廓轻轻一滑，轻轻呼了一口热气，逗得他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 　　伊曼抬手捂住耳朵，双目圆睁，脸颊涨红地看着时子殊。 　　虽然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也早都做过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姐姐比以前还撩人，甚至衣服都没脱，姐姐就能挑逗得他血脉贲张的…… 　　他魂不守舍地乖乖让了开来，时子殊整理好头纱和裙摆，去给侯爵开了门。 　　门外露出了侯爵年轻英俊的面容，他一进来便仔细地打量着时子殊，见他确实没有不妥，这才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没事就好，如果觉得累了，我就送你去休息。” 　　“你送我？”时子殊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们难道不是该回同一个地方吗？” 　　【凯罗尔斯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克、克莉雅……” 　　侯爵怔了怔，似乎有点害羞，而伊曼才稍微转好的脸色又瞬间阴云密布，正要上前说话，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嘭！” 　　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到了餐桌上，一阵杯盘摔落的声音过后，大厅内猛然爆发了诸多女人的尖叫声，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凯罗尔斯侯爵皱了皱眉，想要出去看看，就看到大厅之外忽然涌入了一批骑士，个个披坚执锐，武装森严，银白的铁甲闪烁着凛冽冷光，将大厅中原本的欢融气氛瞬间横扫一空，众人瞬间鸦雀无声，目光茫然，不知道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这时发出惨叫的那小一片人群惶惶地散了开来，其他宾客这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勃然色变。 　　只见那张餐桌已经被血色浸染，一个少女神色狰狞而扭曲地仰躺在上面，浑身裂开了一条条血口，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而她的腹部高高鼓起，中间血肉模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把内脏也全都带了出来，喷得她满身都是。 　　而这时，鲜血的味道才缓缓地扩散到了全场，传入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啊啊啊——” 　　看到这骇人的景象，在场的贵族们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地尖叫着，有的人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还有的人则当场昏倒，更多的则是害怕地向着大厅门口狂奔而逃，却被骑士们直接挡住去路，封死了所有的出口。 　　“咚咚。” 　　“诸位——” 　　手杖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一道宏亮而威严的男声瞬间压过所有的声音，嘹亮地回荡在大厅之中。 　　时子殊向着那声音看了过去，讲话的中年男人正是盖沃伯爵，只见他神情凝重肃然，手杖再一点地，让惊魂不定的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久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某些迹象，而现在终于可以确认：有一股邪教的势力趁着我心爱的女儿克莉雅的婚礼之际，这些邪教徒们以来宾的身份，混入了守卫森严的城堡之中。” 　　“他们将要趁机展开一场杀戮，在这片土地上掀起腥风血雨，进而令整个王国堕入血腥和灾难的恐惧之中。” 　　“而这位小姐，最终不幸地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邪教徒们以某种邪术杀死了她，让她以这样悲惨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众人闻言悚然，一时间人人自危，惶恐而怀疑地打量着身边的人，似乎每一张脸孔都有可能是邪教徒的假面，而下一秒他们就会剥去血淋淋的伪装，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我接收到这个消息时，大多数宾客已经到达了城堡，而我出于作为一名父亲的私心，不想破坏克莉雅人生中最重要的婚礼，让她留下不好的回忆，所以我选择隐瞒了一切，让婚典如期进行。” 　　“为此我请来了主教大人坐镇典礼，本以为有月神之力的震慑，即使邪教徒们有心作乱，却也会有所顾忌，可谁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还是选择了动手，杀害了一名纯洁的少女。” 　　“我为此而感到心痛，对她与她的家人怀有深深的歉意，同时我也为这些无辜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极端的愤怒！” 　　“因此现在我命令我的两个骑士团封锁了大厅，并请主教大人相助，找出并除掉这些邪教徒，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在我们的国家中作恶！也请诸位放心，我和我的骑士团们会誓死保卫你们的安全，绝不会让刚才的悲剧再次上演。” 　　听着盖沃伯爵铿锵有力、巍然正气的言辞，时子殊暗中冷笑，看着将大厅包围得密不透风的骑士们，暗中揣度着伯爵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番道貌岸然的说辞他才不会相信，看骑士团出现在婚礼上的速度，明显是他们得了伯爵的命令，早就有所准备，以便能随时发难。 　　他就知道弥亚一行人的目的，少女的死也很可能是他有意放纵弥亚他们做的，就是为了能找个借口将所有人留在这里。 　　现在来看，伯爵很可能在暗中筹备了许久，目的就是为了一举歼灭以弥亚为首的萨勒芒教徒，不过其他教徒他不清楚，但弥亚的力量是很强的，虽然骑士团的骑士都训练有素的精锐，但到底都是些普通人，就凭他们，是根本抵挡不住弥亚的，所以伯爵应该另有手段对付弥亚。 　　或许是伯爵本身有力量，又或许是他打算借用月神主教，也就是夏冰萤的力量来对付弥亚。 　　可他自己同样身为萨勒芒教徒，而弥亚似乎也知晓他的底细，他把月神主教留在现场，难道就不怕弥亚鱼死网破，将他的身份暴露给众人和月神教会？ 　　如果盖沃没有顾忌，这就意味着…… 　　时子殊骤然目光一沉。 　　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会操控在场的所有人，更糟糕些，甚至会杀光所有人，而他让骑士们包围这里，也是为了防止有普通人逃离这里。 　　可是盖沃伯爵也不应该如此放心这些骑士，确信他们一定不会反水——两大骑士团的骑士人数众多，不可能个个都是萨勒芒教徒，他就算有和弥亚一样的蛊惑能力，也不可能操控这么多人，否则他没必要操控骑士团包围宾客，因为宾客的人数反倒要少得多。 　　这些骑士们信仰忠诚，如果领主作恶，他们可能会违背他的意志，盖沃伯爵如果暴露了邪教徒的身份，大多数骑士都会倒戈相向，到时他可能会面对月神主教，弥亚和骑士团的三重压力，会非常危险。 　　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除非他没有了顾忌，有把握杀死所有的人。 　　难道说…… 　　联想到少女腹部高高鼓起、宛若孕妇的惨状，还有密道中那股庞大的邪恶力量，时子殊的脑中骤然浮现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说少女根本就不是弥亚一方杀死的，而是伯爵暗中做了什么，那少女一死，就会凝聚出一股力量，而盖沃伯爵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到时在场的女人们将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这些力量都会向着密道涌去。 　　密道中的邪恶力量正在逐渐积累着，当其到达巅峰之际，邪神就会自当中诞生，杀死这里面的所有人。 　　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时子殊皱眉。如果是为了迎接邪神萨勒芒，这两边的教徒大可以合作，共同迎接他们的神，为什么现在伯爵竟还要除掉弥亚他们？ 　　他姑且放下这个疑问不去思考——假如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这里将会变得极度危险，他必须逃走，然后想办法破坏密道里的邪恶力量。 　　可如今他的力量才恢复不到一半，无论是当着众多邪教徒的面逃走，还是破坏那股邪恶力量，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后者，可能性必然为零。 　　他不知道现在风湮是什么情况，对方现在并不在场内，尽管他相信风湮的能力，而克莉雅的那本日记中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但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风湮的身上，必须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为今之计……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终于发现了弥亚的身影，俊秀的男孩盯着中央的盖沃伯爵，目光阴沉，唇边挂着一抹冷笑，显然也知道伯爵在打着什么主意。 　　时子殊的眼中有暗芒流转。 　　为今之计，就是迅速控制弥亚，利用他的力量，与夏冰萤一起共同对付盖沃伯爵，再摧毁密道的那股力量。 第72章 弥亚（一） 　　时子殊做了决定, 打算利用弥亚对付盖沃伯爵和密道中的力量，这时他望向凯罗尔斯侯爵，只见对方盯着外面，皱起眉头, 神色有些凝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竟然有邪教徒混入了婚礼……” 　　时子殊故意露出慌乱之色，主动靠了过去, 揽住凯罗尔斯的一条手臂，依偎在他身边说道：“凯罗，我好害怕……” 　　“别怕, 克莉雅, 有我和你父亲在这里,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到自己美丽的新娘脸色苍白, 年轻的侯爵顿时放柔了表情, 搂住他的肩膀, 轻声地安慰着他：“现在休息室里只有我们，不会有人接近, 所以你是安全的，等到把异教徒抓住后，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姐姐, 你别怕, 我绝不会让那些肮脏的邪教徒碰你的一根手指。” 　　伊曼也过来握住时子殊的手, 挑衅似的看了凯罗尔斯侯爵一眼, 又安慰时子殊道：“我会把他们全部都拦在外面的。” 　　“真是谢谢你们。” 　　时子殊点点头, 又仰头对凯罗尔斯侯爵说道：“我很担心弥亚……他才那么小，却亲眼目睹了这么恐怖的场景，他现在会不会很害怕？凯罗，你去把他叫进来吧，我想他待在这里会好一些。” 　　“……也好，我这就去把他叫进来。” 　　凯罗尔斯微微沉吟几秒，冲他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大厅，悄无声息地挤入了人群里。 　　大厅中央，盖沃伯爵请来了身为月神主教的夏冰萤，对他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主教大人，我想请您呼唤月神的力量，帮我们抓住在场的邪教徒。” 　　“没有问题，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夏冰萤笑了一笑，透澈晶莹的冰蓝瞳眸淡淡地望向四周，在弥亚的身上微一停顿便掠了过去，竟意外地没有揭穿他的身份。 　　盖沃伯爵道：“请在场的诸位排列成队伍，让主教大人一一过目，没有嫌疑的人可以站在骑士们的身后，但十分抱歉，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等到一切结束后，我将亲自护送各位回到你们的住处。” 　　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不是邪教徒，凭什么要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地接受调查。可是迫于形势和戒备森严的骑士团，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好自动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逐个接受夏冰萤的检查。 　　弥亚悄然往后面退了几步，这时凯罗尔斯侯爵走到他身边，将他拉到了人群外的一处隐秘角落，表情有些阴沉，低声开口。 　　“弥亚大人，这下不妙了，月神主教要逐个排查在场的人，一定会有教众顶不住压力，自行将身份暴露出来。该死，到底是谁下手杀的人，如果让我知道，我一定……” 　　“不是我们的人，我敢肯定是盖沃做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暴露出来。” 　　弥亚眸中有一抹厉色闪过，冷声说道：“而且他恐怕是抱着把在场所有人都除掉的心思。我们知道他的身份，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跟他同归于尽，把他的身份也透露给月神主教，这点他也清楚，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盖沃不清楚我们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身份。但月神主教之前已经试探出了我的身份，可他现在没有直接揭露，这说明他和盖沃也不是一心的，同样别有图谋。” 　　现在他们三方相互忌惮，谁也不肯先动手，但最有优势的无疑是盖沃，他敢算计他们和月神教会，无疑在此之前就做了充足的准备，情况对他们恐怕很不利。 　　“这些骑士中一定还隐藏着月神教会的神甫，大概只有月神主教和盖沃清楚他们的身份。” 　　凯罗尔斯看了看四周铁甲森森的骑士们，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们利用克莉雅作为人质，盖沃会不会退让一步？” 　　因为就他们所知，虽然盖沃那老狐狸道貌岸然，为人心狠手辣，但对于自己的女儿确实是真心疼爱的，若是抓住他的女儿，一定会让他有所顾忌。 　　正好克莉雅也邀请弥亚去休息室…… 　　虽然是如此计划着，但想到他的新娘那动人的笑颜，凯罗尔斯不由心中一痛，十指攥紧，不忍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尽管他和克莉雅才刚刚见面，然而他对她的喜爱却不是虚假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他之前曾娶过几任妻子，可他对她们并没有任何的爱意，将她们娶进来，也只是为了找到进入她们家族领地的借口，从而暗中控制他们的家族，发展萨勒芒教的势力，而她们被娶进来没有多久，也统统被献祭给了弥亚，他还曾亲眼看着弥亚将这几名少女活生生地吃掉了。 　　每每回想起那将活人肢解活吞的可怕场景，凯罗尔斯就不寒而栗。也正因如此，虽然他也不甚清楚弥亚的身份，只知道他在教中地位极高，却也不敢询问任何问题。 　　自从加入萨勒芒教之后，他就以义父和义子的名义迎接弥亚进入他的领地，并安分地提供着弥亚所需要的一切，壮大他们这一系的势力。 　　可如果弥亚要吃掉克莉雅该怎么办？如果她是普通的身份，或许他还能阻止，可她是盖沃的女儿，为了除掉隐患，弥亚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假如弥亚要她去死……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样才能救下她？ 　　正在凯罗尔斯痛苦不已的时候，弥亚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回答起他刚才的问题。 　　“你以为盖沃事先不会想到我们会利用克莉雅威胁他？他早就想到了，在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女儿，从一开始，我们见到的人就只是他找来的替身罢了，而且那还是个男孩。” 　　“您是说，他是男……” 　　凯罗尔斯怔了怔，回忆着那张纯洁又妖冶的绝艳面容，竟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可他不仅没有任何被欺骗后的愤怒，反倒升起一股狂喜之情。 　　他喜欢上的不是盖沃的女儿，而是另有其人，他的新娘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是无辜的，用他威胁盖沃也没用，而且教中只用女人作为祭品，不会动男人，这也就是说，他的新娘不用死，他以后可以将他带回去…… 　　“不知道除了盖沃之外，还有谁知道他不是克莉雅。” 　　弥亚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四周，说道：“这些骑士应该不知情，或许利用这个假的克莉雅，我们可以从中做些手脚。” 　　“您是想……？”凯罗尔斯闻言顿时有些紧张。 　　“放心，我没想杀了他。”弥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勾勾唇角说道，“因为我也很喜欢他，不但是因为他漂亮，而且他的身上还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我感觉有点心动。” 　　凯罗尔斯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他既担心弥亚会杀了少年，又担心弥亚会看上对方，但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便说道：“正好他担心你，叫我邀请你去休息室避一避，我们这就走吧？” 　　弥亚挑了挑眉，虽然他之前对少年下达的魅惑被月神主教打断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起了些作用，便说道：“也好，那就走吧。” 　　他们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接近了休息室。这时休息室的门口也来了骑士守卫，见他们两人接近，礼貌地拦住了他们。 　　不过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敞开一条缝隙，有股淡淡的香气透了出来，同时传来了一道清澈柔和的嗓音：“我相信凯罗和弥亚不是异教徒，先让他们进来避一避吧，我不想看到他们被人伤害。” 　　“是，克莉雅小姐……” 　　骑士的声音带着几分恍惚，而闻到这股甜腻的香气，凯罗尔斯和弥亚也都感到了轻微的晕眩，尚在短暂的怔忪之际，忽然被齐齐拉了进去，随后门被轻轻关上。 　　…… 　　在凯罗尔斯侯爵去找弥亚的时候，时子殊也在暗中策划着该如何将弥亚的好感提升到满值。 　　普通的方法肯定不行，所以他拜托朵思夫人制造幻境，在幻境中读取弥亚的记忆，提升好感度，但由于弥亚的力量很强大，朵思夫人无法保证能迷惑他，因此迫于无奈，时子殊只好把从伊曼那里拿到的媚.药又拿了出来，以此增强幻境的效力。 　　在此之前，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变故，他已经将伊曼和休息室内的骑士都请出去了，对这些普通人，已经恢复了一半实力的时子殊很轻易地便将好感度升满，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都乖乖地出去了。 　　而在听到凯罗尔斯和弥亚回来的那一刹那，时子殊眸光一沉，将玻璃小瓶“嘭”地摔得粉碎，又将那两人拉了进来，让朵思夫人瞬间展开了幻境。 　　这次是以弥亚作为目标，所以幻境隐去了凯罗尔斯的身影，并以弥亚的记忆作为幻境的基础，现在所呈现出来的景象都是弥亚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他的力量确实非常强大，我撑不了多长时间，幻境就会破碎。” 　　朵思夫人眉头紧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说道：“你的动作一定要快。” 　　“我知道。”时子殊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以疼痛维持自己的意识，就算朵思夫人不说，他也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媚.药的药性只会越来越强，到了之后他根本抑制不住。 　　女妖不再多言，三个头颅齐齐冒出，趁着弥亚陷入迷惘之际，瞬间读取了他的记忆，随后三个头颅同时露出惊愕之色，念起了旁白—— 　　「像是在冥冥昏暗中沉睡了亿万年之久，他睁开了眼睛。」 　　「宛若一个纯洁的新生儿，他没有任何记忆，待拥有了意识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实体，只是一丝魂体，他被困于一座巨大的黑暗石像上，下方有着众多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在向他跪拜，喃喃地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随着她的念白，时子殊四周的场景骤然发生了改变，明亮璀璨的灯光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残败腐朽的宫殿，四周弥漫着黑暗，高大的石柱倒塌，光滑的地面砸出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灰尘遍布，到处都是断壁颓垣，只能依稀看出曾经的辉煌。 　　他站在石柱之后，看到远处的那群人在祭拜着一尊高达几十米的黑色石像。 　　与破败的宫殿相比，这尊石像异常完整，没有任何损伤，石像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周围还雕刻着数条狰狞庞大的蟒蛇，上面被涂满斑斓的色彩，栩栩如生，仿佛在嘶嘶吐着信子，冰冷的蛇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人群。 　　这是邪神萨勒芒的石像，也就是说，这些跪拜的人都是萨勒芒的信徒，而这片宫殿就是萨勒芒教徒的一处藏身之所，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总部。 　　时子殊蓦然皱起眉头，心中微微一惊。 　　按照朵思夫人所读取的记忆，弥亚现在只是个魂体，并从萨勒芒的石像中诞生，难道他是萨勒芒的一缕意识或者是魂体？ 　　「向他跪拜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渐渐地，他开始能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他们说，他是他们的神，而他们都是他虔诚的信徒，日夜祈祷着他能降临这个世间。」 　　「他们一遍遍地歌颂着他的名字——萨勒芒。」 　　「他是司掌着疾病、鲜血与淫.欲的神，是万千厄难的来源。」 　　「在他诞生之时，末日将会来临，他将涤荡一切，只有成为他的信徒，才能存活于世，与他一同迎接新世界的降临。」 　　「原来他与神有关啊。他如此想着。」 　　「但在冥冥无状之中，他可以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萨勒芒，他只是因为信徒们的虔诚而凝聚出的信仰之体，如果要成萨勒芒，他还需要获得更多的力量。」 　　「他想要成为真正的神。」 　　「他终有一天会变成神。」 　　「终于在某一天，石像轰然倒塌碎裂，正在教众们惊骇惶恐之际，在飞散的烟尘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只有三四岁的男孩，浑身赤.裸，容貌天真纯净，目光却漠然冰冷。 　　教众们纷纷向他跪伏下去，狂热地高呼着他们的神终于降临了，男孩微微一笑，白嫩的手按在了为首的教众的头顶上，说道。 　　“请不要叫我‘萨勒芒’，我还不是他。”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叫我弥亚吧。” 第73章 弥亚（二） 　　「自萨勒芒的神像中诞生, 弥亚被奉为了降临于世的圣灵, 接受着众多教徒们的祭拜与供奉。」 　　「但萨勒芒教是个非常古老的教派, 从数千年前流传至今，至今已分裂为诸多派系, 祭拜弥亚的只是其中的某个分支而已。」 　　「当他们宣布自己已迎来圣灵弥亚降世时, 其他派系几乎都不予承认弥亚的存在，认为这是他们编造出来的谎言。」 　　「根据教派流传下来的圣典记载, 他们的主神萨勒芒早在教派诞生之初时就已陷入沉睡, 直到末日降临时才会苏醒。主神没有任何子嗣, 是教派唯一的真神，又怎么会派遣圣灵降世？」 　　「面对这些质疑, 弥亚予以的回复就是以他强大的力量进行残酷血腥的镇压，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剿灭了十数个派系, 让那些质疑他的声音都被埋葬于尸山血海之下。」 　　「供奉弥亚的派系迅速强大起来, 一跃成为萨勒芒教中最大的派系的之一，但弥亚的野心远不止于如此。」 　　「总有一天，他要成为真正的萨勒芒、成为世间唯一的真神。」 　　「假若这个世间还存在着其他神灵, 他也要一一杀死，沐浴他们的鲜血，践踏他们的尸骸，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但是因为接连使用过多的力量, 单纯的信仰之力已经不足弥补弥亚耗费的元气, 他开始享用血食, 从一开始是牛羊之类的动物，而到了后来，动物也开始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人的身上。」 　　「似乎只有人的血肉，才能满足他的欲.望。」 　　重新修葺得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弥漫着浓郁的血味，弥亚穿着一身黑色教服，年岁长大了些许，端坐于重重阶梯之上的神座，居高临下地望着萨勒芒的信徒们，淡淡地说道：“我饿了。” 　　他说着话的同时，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的唇边和指尖滴落，白嫩的肌肤上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在他下方的阶梯上，扔满了一头头牛羊的尸体，连着皮毛、内脏和沾满血肉的白骨，大量的鲜血几乎汇聚成了一条血河，淅淅沥沥地从阶梯上流了下来。 　　粘稠腥膻的鲜血缓缓淌过跪拜教众们的身下，将他的衣袍和双手浸湿。他们掩藏于兜帽下的脸色极为苍白，浑身战栗，心中充满了极度压抑而恐惧的情绪。 　　他们实在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满足弥亚过于旺盛的食欲，而且他们能感觉到，他望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似乎下一刻，他们也会同样沦为他口中的血食。 　　男孩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于是他换了个较为放松的坐姿，晃着两条小腿，一手撑着下颌，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我对你们的臭肉没有兴趣，我想吃的是……”他点了点下颌，露出了相当纯洁的表情，“以你们的年龄计算，应该叫做‘少女’。” 　　「教徒们如释重负，在内心暗暗感谢着弥亚的挑剔。」 　　「作为圣灵即将享用的第一个人类血食，为了让他满意，他们千挑万选，寻找到了一个极为美丽纯洁的少女。」 　　随着朵思夫人的话，时子殊周围的场景霎时一变，他依旧穿着婚礼中那身华美的长裙，被关押在地牢之中。两个看不清面目的教徒走了进来，将他的手束缚住，脖颈上固定着一条锁链，牵着这条锁链带领他往上走。 　　——十分显然，在朵思夫人的幻境里，他出场的身份是弥亚的第一份人类血食，而且竟然还要继续扮演女人。 　　时子殊瞥了一眼站在幻境之外的朵思夫人，女妖对他轻轻点头，暗中做了个口型，示意他不用担心，他沉默了一会，到底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反抗，很配合地跟着两个教徒穿过层层叠叠的楼梯，来到了弥亚所在的寝宫。 　　这些教徒都是由幻境组成的，不会对他有好感度，不然利用自己的能力，时子殊可以很轻易地蛊惑他们放走自己，不过他进入这个幻境就是为了攻略弥亚，因此没有这个必要。 　　在幻境之中，他身上媚.药的药性得到了不小的抑制，是以他还能保持着比较清醒的状态，只是气息微急，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不过没有大碍。 　　幻境中的人反应极为真实，看到他那艳丽无双的眉眼，两个教徒都心中一震，继而极为惋惜，倒是很想把他放走，但他们实在太害怕弥亚了，以至于生不出丝毫违抗他的念头，还是打开大门，牵着他走进了寝宫。 　　寝宫处处都是漆黑浓重的色调，华美却压抑，俊秀的男孩撩起幔帐，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他们走到他的面前，忽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 　　“这就是你们找来的‘少女’……？”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的意味，但那两个教徒却立刻惊惧地跪了下来，额头渗出冷汗，面色惨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令圣灵大人不满。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男孩从床上跳了下来，身高尚不及时子殊的胸口，却格外具有压迫性，扯着他脖颈上的锁链，迫使他低下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笑道。 　　“你们找来的‘少女’其实是 ‘少年’啊。” 　　两个教徒吓得面无人色，趴在地上，浑身战栗，连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已经不觉得自己能够活下去了，只是暗中祈求他们能死得痛快些，不想在死前还要被那几十种酷刑折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弥亚却没有生气，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时子殊，随意地挥挥手冲教徒们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教徒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慌张地退了下去。寝宫里重归寂静，弥亚忽然放开锁链，将时子殊双腕上的束缚毁掉，转身坐在床上，冲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时子殊依言走了过去，弥亚用力一拽锁链，拉着他倒在床上，而后翻身坐在他身上，眉眼弯起，弥漫着盈盈笑意，以指腹擦过鲜红如血的双唇，笑着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吧，难道你不害怕？” 　　时子殊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言语，弥亚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时子殊很有意思。 　　在幻境之中的他等若于身处过去，并不记得未来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时子殊，然而好感值还在，因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对他也有着空前的耐心，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在刚才被他直接碾成肉泥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外表是孩子，所以才让你觉得不可怕？” 　　弥亚笑了一笑，体内传来“喀”的微响，他的身形忽然发生了变化，四肢抽长，身体拉高，教服被猛然撑裂，碎成布片，露出了修长劲瘦的裸.体。 　　原本稚嫩的男孩瞬间变为了成熟的男人，漆黑的长发垂落于胸膛之前，五官俊美到妖异，漆黑狭长的双眸尾梢上挑，垂眸看着时子殊微微一笑，眸光流转，散发着诱人堕落的危险气息。 　　“你觉得怎么样？” 　　俊美的黑发男人抬了抬手，很大方地任由时子殊打量自己赤.裸的身体，声音低沉磁性，莞尔对他说道：“我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你是第一个。” 　　“很好看。”时子殊也笑了笑，说着。 　　“我也觉得不错，至少这样活动起来会方便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还要耗费力量维系，因此不能保持多久。” 　　弥亚的眉眼间尽是笑意，起身离开了时子殊身上，一股淡淡的黑雾笼罩在他身上，化作了黑色教服。他翘起修长的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动作优雅从容，微笑开口。 　　“在我变回原本的模样之前，干坐着浪费时间实在太过可惜，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团团五彩斑斓的雾气浮现在半空中，凝成了好多条只有一指粗细的小蛇，“噼里啪啦”地落在了时子殊的身上，而后摆着尾巴，灵活地往他的衣服里钻。 　　一条条小蛇顺着袖口和裙摆的下方钻了进去，冰冷滑腻的蛇鳞刮过肌肤，带来令人战栗的怪异触感。时子殊不由身体微颤，紧紧蹙起了眉头，这些蛇感受到人体的温暖，更加兴奋起来，拼命地向着更深处钻去。 　　忽然他感到了几处轻微的刺痛，是这些蛇张开嘴咬了他一口，虽然不怎么疼，却也渗出了血珠。 　　弥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露出了些许意外却满意的神色，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你的血……真的很甜。” 　　他才一说完，时子殊就感觉到那些蛇咬得顿时狠了许多，瞬间皮开肉绽，流出汩汩鲜血，时子殊闷哼一声，弥亚则极为享受地闭上了双眼，神情有些痴迷，喃喃低语道。 　　“我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美味的鲜血……” 　　【弥亚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5。】 　　他闭眼静静地品味了片刻，复又睁开眼，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小蛇游走起来，探索着鲜血最为美味的一处位置。 　　时子殊上身的布料微微撑起，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动。冰冰凉凉的蛇身被他的体温和血液焐热，变得温暖起来，再加上媚.药的影响，之前有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 　　“唔……” 　　他的双颊染上了艳丽的绯红，忍不住轻轻地低.吟一声。 　　听到他的喘息声，弥亚微微一怔，视线落在他遍布红晕的脸上，目光骤然深邃了许多。 　　“你可真是……” 　　俊美的男人轻笑着叹息了一声，忽然打了个响指，将那些蛇全都收了回去，坐到了床边，抚摸着时子殊潮红的脸。 　　时子殊终于得到解脱，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浑身脱力，闭着眼无力地喘息着，任由弥亚轻抚着自己。 　　体内的灼热越发躁动不安，他闭着眼，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手指在向下移动，蹭过他的唇瓣，而后捏住他的下颌微微抬了起来，同时听到弥亚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看着我。” 　　时子殊睁开双眼，便看到弥亚也在目光幽深地望着他。弥亚看了他片刻，忽然俯下.身体，埋首在他的颈侧，用力地咬破肌肤，饮下了几口他的鲜血。 　　比起蛇的咬啮，弥亚所造成的伤口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痛感。男人抬手捋了捋搭在时子殊胸前的黑色长发，唇瓣上染着赤红的血，妖冶异常，冲他笑了笑，又深深地亲吻住了他的双唇。 　　【弥亚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5。】 第74章 弥亚（三） 　　「虽然出现了一些变故, 导致萨勒芒的教众们所供奉上的第一个人类不是少女, 但弥亚对此反而相当满意, 他喜欢这次的意外, 也乐于亲近这个美丽的少年。」 　　「弥亚喜欢少年独有的气息、他的鲜血、他的眼睛和他的微笑。在与少年相处时，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 那是快乐与喜悦，虽然他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却从未在教徒的身上接触过这种情绪。」 　　「他迷恋这种感觉, 也不想杀了少年，他将少年留了下来, 让少年日夜陪伴在他的身边, 同他形影不离。就连睡觉时, 他也要将锁链缠到自己的手腕上, 再化作成年的形态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不准他离开自己半步。」 　　“……” 　　将时子殊压在自己的身下, 俊美的黑发男人扯开他的衣领, 露出了锁骨和胸口。颈间的锁链早已换成了银色的细长锁链, 在柔嫩的肌肤上摩擦，泛起了淡淡的红痕，充满了凌虐的美感。 　　身形单薄的少年穿着宽松的衣服, 下摆掀起，腰腹光洁细腻的肌肤白得晃眼, 手腕与足腕纤细得仿佛一用力捏住就会断掉。乌发雪肤, 唇色鲜润, 琉璃般的瞳眸泛着淡淡的光，整个人犹如一尊精致的陶瓷人偶，一旦跌落在地上，就会摔得粉碎。 　　弥亚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随后低下头，轻轻咬住少年的脖颈，尖利的獠牙轻而易举地刺破肌肤，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鲜血瞬间涌入了他的口腔。 　　这是世间最美妙甜美的味道，温热的、绵密的血液滑入他的食管，这甘美的滋味令他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因饥饿产生的食欲让他瞬间无法控制自己，十指收紧，极其用力地扣住少年的肩头，衣物下的肌肤瞬间出现了一片淤青。 　　“唔……” 　　少年蹙起眉头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唤醒了沉沦于鲜血中的弥亚，意识到他已经喝下去了不少，若是继续喝下去，少年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舔了舔腥红的嘴唇，低头贴着少年的唇瓣，缠绵地与他接吻，直吻得少年无法呼吸，发出了短促的哼声，无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又亲了片刻，弥亚才满足地起身，伸手以指腹蹭着少年被染湿的双唇，低笑着说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习惯？” 　　“呼……呼……” 　　少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双颊红晕遍布，瞳眸中染着动人的水光，似乎不堪承受弥亚的热情。 　　他这幅模样又惹得弥亚喉头一紧，复又抱住他吻了许久，才起身下床，将锁着少年的银链扣在床头，笑着说道：“我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乖乖等着我。” 　　少年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疲惫不堪地闭上双眼，听到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弥亚虽说是要出去，却又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这才转身往寝宫外走去。 　　推开大门的那一刹，弥亚解除了成年的姿态，变回了原来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守卫在门外的教徒们纷纷跪了下来，恭迎他的光临。 　　弥亚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穿越一层又一层的阶梯，他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因为强烈的饥饿感，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如同在被烈火般灼烧着，似乎紧紧绞成了一团，饿到脏器都可以相互吞噬。 　　——不够。 　　当然不够…… 　　就那么几口鲜血，又怎么能真正满足他的食欲。 　　“嘭——” 　　他一脚踹开地牢的大门，等候在里面的教众对他行礼，都被他统统无视掉，长袍的下摆一甩，他坐在神座上，撑着下颌面沉如水地问道：“我的食物呢？” 　　教徒们知道他不喜欢他们多言，便直接献上了几个正在妙龄的少女。她们个个年轻貌美，姿态动人，被带到他的面前时，都吓得面色苍白，低声地哭泣着，可怜得异常惹人怜爱。 　　男孩歪了歪头，从神座上跳了下来，黑沉沉的瞳眸不带感情地扫过她们哭泣的脸，随后狠狠扼住了其中一个少女的脖颈。 　　在场的教徒都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害怕地低下了头紧闭上眼睛，随后就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更是浑身震了一下。 　　那少女的脖子被生生拧断，其他几个少女看到这恐怖的惨状都尖声惊叫起来，起身要逃，却立刻被一股黑雾包围，凄厉的惨叫声从黑雾中传来，伴随着血肉的吞咽声和咀嚼骨头的响动。 　　没过多久，黑雾消散，几套衣裙空荡荡地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连着长发的头皮扔得到处都是，地砖上遍布着血肉、内脏和骸骨的残渣，被扯得稀烂，甚至看不出来是哪个部位。 　　弥亚站在狼藉的尸骸之间，身形笔挺，仪态优雅地擦了擦嘴唇和手指，随手将血迹斑斑的手帕扔在地上，冲着众人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 　　“还不错，找得很辛苦吧，谢谢你们。” 　　教徒们纷纷行礼，口称不敢。 　　「弥亚与少年形影不离，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在他“进餐”的时刻。」 　　「他不愿意让少年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令他疏离自己，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渴求他的血肉。」 　　「这些少女的血肉本来也算甜美，可品尝过少年那令人连灵魂都为之沉沦的鲜血后，却立刻变得难以下咽，只能让他勉强吞食下去。」 　　「每一分、每一秒，他与少年在一起，都要忍受着那致命的诱惑，备受煎熬地压抑自己的本能，每次都只能堪堪地浅尝辄止。」 　　「有时他感到痛苦，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将少年吞吃下去，然而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让少年离开自己，因此即使有所顾虑，他也没有放走少年，反而愈发病态地迷恋着他，将他牢牢地束缚在自己身边。」 　　不过这一次的进餐过后，弥亚并没有立刻返回寝宫，他翘着腿坐在神座上，神态慵懒地问道：“在布诺莱子爵的领地上的传教进行得如何了？我听说你们的进展似乎不是很顺利。” 　　“十分抱歉，圣灵大人。” 　　为首的教徒跪了下来，压抑着自己的恐惧说道：“当地的居民对月神的信仰实在是太深厚了，导致我们很难……” 　　“再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这只不过是个子爵的领地，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男孩斜倚着上身，垂眸睨向他们，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两个月之后，要是你们还没拿下来，就直接杀光那里所有的居民，尤其是子爵的城堡，必须一个活口不留。” 　　这个命令出乎为首教徒的意料之外，导致他惊愕地抬起了头。他们扩展势力的目的就是为了吸纳更多的教徒，土地对他们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因为教徒的人数还不足以让他们控制那么多的领土。 　　他不小心直视了弥亚，但弥亚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说道。 　　“冬天就要到了，他以前说过他喜欢雪，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我听说布诺莱那处的雪是最有名的，我想带他去看，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我不希望那里出现任何一个人破坏掉纯粹的雪景，你们会替我达成这个愿望的，对吗？” 　　“……遵从您的意志。” 　　所有人低头行礼，如此答道。 　　…… 　　“原来这就是雪……好漂亮啊。” 　　空旷的原野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马车缓缓前进，留下几行深深的车辙。 　　坐在暖融融的车内，少年兴奋地掀起了丝绒窗帘，伸出手接住窗外冰冰凉凉的雪花，白色的雪片落在他手心里，一触即化，他轻呼一声，睁大眼睛转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它融化了，变成水了，真有趣。” 　　弥亚拨弄着少年脖颈上的锁链，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喜欢？” 　　“嗯，很喜欢。”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动人的微笑。他平日里感情淡漠，像是瓷娃娃，虽然也不是不笑，却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弥亚心中一软，既觉得确实来对了地方，又暗中吃味，险些就要问出“你更喜欢雪还是更喜欢我”，但这个问题显然太过可笑，他当然没有真的问出来，而是欺身上前，嗓音低沉暧昧地问道：“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嗯？” 　　“……” 　　黑发少年如雪般白净的面容染上淡淡的绯红，定定看了弥亚片刻，忽然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轻轻地在弥亚的薄唇上吻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过后，少年就要起身离开，却直接被弥亚用力扣住腰肢，不容他抗拒地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的交缠令车厢内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少年无力地倒了下去，任由弥亚狂热地索取，被吻得喘息不已，眼梢泛出了点点泪光。 　　“不行了……” 　　他的声音又软又低，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弥亚见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有些可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在少年面前，他基本总是保持着成年的形态，虽然耗费力量，但这样他就能把少年整个抱进怀里。少年的身体不算太好，经常会感到困倦疲累，这时他总会把少年抱到床上，搂着他一起睡觉。 　　他们最亲密的事也仅限于亲吻，不是不想索求更多，只是随着情.欲被激起的，还有贪婪的食欲，若是真的做了更亲密的事，他恐怕会忍不住吃掉少年的血肉。 　　所以他只能忍耐着。 　　“我想下去看看。” 　　休息了片刻，少年如此说着。对于他的请求，弥亚几乎有求必应，这次当然也不会拒绝，于是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拉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少年开心地捧起雪挥洒在空中，又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还想躺在雪地上打滚，却被弥亚阻止：“不许躺下去，不然你又会生病。” 　　“不会的……” 　　黑发少年有点小不高兴，但他一向听弥亚的话，便拍拍身上的雪，就要站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在雪中碰到了什么，好奇地用力拽了出来，而看清那东西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惊叫一声，将那东西远远地扔了出去。 　　“啪。” 　　那东西应声而落，掉进了雪里，弥亚看清了那东西，是一截半腐烂的人手，眸光顿时一沉，不动声色地放出一团彩雾，唤出两条小蛇，指挥它们迅速从雪地下钻了过去，将那只断手拖进了积雪的深处，又衔上了一条树枝。 　　“手、我看到了人的手……” 　　少年浑身发抖，弥亚扶着他站了起来，温声安抚道：“不会的，肯定是你看错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少年咬着下唇，仍有些抗拒，弥亚摸摸他的头发，拉着他走了过去，将树枝从雪里捡了起来，笑道：“你看，果然是你看错了。” 　　“是吗？可是……” 　　黑发少年还有些疑惑，却被俊美的男人伸出食指按住了双唇，在男人的迷惑下，他很快遗忘了刚才的事，被男人拉上马车，马车上悬挂的铃铛摇动作响，继续往辽阔的原野深处驶去。 　　夕阳沉入地面，夜色侵袭，原野上渐渐刮起了呼啸凛冽的寒风，吹开了表层的纯白积雪，露出了沁着浓郁鲜血的赤黑雪块，以及遍地被冰冻的残破尸体。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城堡的少年坐在火炉旁边，端着冒出腾腾热气的杯子，笑着对身边的男人说道：“这里真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传说中的仙境。” 　　“嗯，确实很美。” 　　弥亚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也愉快地勾起了唇角。 第75章 弥亚（终） 　　「弥亚带着少年在这片冰雪之地居住下来, 他本想等到来年春天再和少年离开, 却忽然产生了变故, 不得不启程返回萨勒芒的总部。」 　　「月神教派的几大主教共同联手, 调动了诸多教会的神职人员与大批骑士, 倾全教派之力, 对王国内的邪异教派进行了一次空前规模的清洗。」 　　「清洗持续了三年时间，月神教在损失惨重的同时，战果也同样惊人——他们一举铲除了势力范围内的绝大多数异教，萨勒芒教的诸多派系也被全数覆灭, 仅剩少数残留, 弥亚这一派系虽然尚且存在，却也受创颇重, 丧失了与月神教正面对抗的力量。」 　　「弥亚被奉为萨勒芒教的圣灵, 更是因此遭到月神教派的全力追捕，因此不得不隐瞒身份，秘密地蛰伏起来, 远涉到了一片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领土。」 　　「这是一位侯爵的领地，在位的老侯爵病重, 他的继承人们正在激烈地竞争侯爵之位，而在这些继承人中，他们选中了一个名叫凯罗尔斯的年轻人。」 　　「凯罗尔斯是侯爵众多的子女中的一员，但他既非长子, 也不是最优秀的一个, 在他之上, 还有为数不少的候选人，但在弥亚的帮助下，凯罗尔斯顺利地继承了侯爵之位，并按照之前所定下的契约，成为了萨勒芒的教徒，并暗中帮助弥亚恢复元气。」 　　「清洗结束之后，弥亚的手下传来消息，探明了萨勒芒各个分支所剩余的残余势力。这是一场灾难，却也同样是一次大好机会。」 　　「借助侯爵的力量，他可以迅速恢复实力，趁着各个分支实力虚弱之际，一举全部收复，继承萨勒芒教的所有遗产和圣典，以此吸收更多的力量，在日后彻底覆灭月神教。」 　　「但在这些剩余的派系里，还有一股很强的势力——盖沃伯爵和他的女儿克莉雅。他们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萨勒芒的教徒，而是在清洗时期中无意继承了这支派系的遗产，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并依靠自身的世俗势力，一跃成为了与弥亚一方并肩的两大分支。」 　　「要统一萨勒芒教的全部派系，最后一步就是清除盖沃伯爵的势力，而对方也必然有着同样的想法，因为他们互相是双方的阻碍。」 　　「但就在弥亚打算采取行动的时候，少年忽然病倒了。虽然他一直身体不好，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格外严重，甚至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 　　“把他带上来。” 　　男孩模样的弥亚坐在床边，握紧床上少年的手，如此对旁边的教徒说着。 　　他的语气很淡，似乎不蕴含任何感情，却令教徒浑身一震，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到门口打开大门，随后就有两个教徒压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被他们抓来的男人身穿着银色长袍，上面绣有银月标志，显然他的身份是月神教的神甫。 　　神甫被两个萨勒芒教徒扭着手臂强迫他行礼，他坚决不从，反抗得十分激烈，正当教徒们要给他点苦头吃的时候，弥亚却挥了挥手，说道：“你过来看看他，他生病了，普通的医生根本治不好，甚至连他的病因都判断不出。” 　　“我的确懂得一些治愈的术法，但我怎么可能会医治你们这些邪恶的异教徒？”神甫冷笑道，“更何况你们他的身体被恶魔占据着，月神的力量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他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弥亚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神甫一眼，他的目光黑暗深邃，如若无底的深渊，看得神甫顿时心惊不已，额冒冷汗。 　　“他是月神的信徒，被我关在这里，你既然是月神教派的神甫，就不该见死不救，否则在你死后，你们的神不会宽宥你的罪过。” 　　神甫被他看得浑身发凉，瞬间明白了这男孩的身份必然不简单。他虽然不相信异教徒所说的每一个字，可如果男孩说的的确是真的，自己对月神的信徒见死不救，这将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再加上床上那人的颈间确实系着一条锁链，于是踌躇片刻，神甫还是慢慢地靠了过去，看到了卧在病榻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纤瘦虚弱，连腕骨都格外突出，他双眼紧闭，面容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得接近于无，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他安静得简直如同已经死去了一般。 　　然而即便处在重病之中，却也无损少年的美，乌羽般的黑发衬得如雪的肌肤泛着一点透明，唇色浅淡，眉眼柔和精致，有如神明精心雕刻而成。 　　病态、纤细又极致脆弱的美丽，让神甫在看清他容貌的一瞬，那只本已伸出去的手瞬间在空中停住了，仿佛只是碰触一下，也是对于神的亵渎。 　　他已然明白为什么少年会被囚禁于此了。 　　“他的确是我们的信徒。” 　　神甫轻轻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了少年的额头上，并感受到了少年体内纯净的气息，的确和异教徒的气息是不同的。 　　没过多久，他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因为这股纯净气息已经被一股黑暗、斑驳又血腥的气息侵蚀得凋零破碎，并且持续了很久的时间，至少也有几年。 　　“他是不是和什么力量很强的人常年朝夕相处？”思忖了一会，神甫抬起头，看向了弥亚，“比如说，你？” 　　“……是。”弥亚平静的表情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你的意思是……他会这样是和我有关系？” 　　“没错，就是因为你。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你的力量太强了，你与他寸步不离地呆在一起，你的力量早就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神甫的目露悲哀和同情之色，愤怒地说道：“就算之前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但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成了空壳，就算现在再去治疗他也于事无补，根本无法医治了，他很快就会——” 　　他话音未落，一团黑雾忽然包裹住了他的头部，隔绝了一切声息，只能看出隐隐有血色透出，渗出了几滴鲜血掉落在地面上。 　　几个教徒目睹了这一切，顿时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自己也会成为这幅模样。 　　“带走，我不想在他面前杀人。” 　　男孩挥了挥手，目光犹如一潭死水，却是在死死压抑着情绪，否则下一刻便会彻底爆发出来。 　　“既然月神教的神甫看不出来，那就请来他们的大神甫，若是还不行，”他顿了顿，眸光幽暗道，“我就亲自去把他们的主教带来。” 　　「他们耗费了惨重的代价，终于俘获了一位月神主教。然而与其他神职人员所言相同，没有任何人可以救治少年。」 　　「就算他们不说，弥亚也能看得出来，少年的生命力也在一日日消散着。为了延缓消散，他不得不远离少年，只能长久地伫立在远处，遥遥眺望着对方。」 　　「他突然开始憎恨自己的力量。」 　　「他可以操纵鲜血、诱发情.欲、甚至是散播瘟疫与疾病，可在此时此刻，他却对身体崩溃的少年毫无挽救之力，甚至他正是将少年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空旷昏黑的大殿弥漫着清冷死寂的气息，永恒的孤独似若永远不会褪去。高高的神座之上，黑发男孩蜷腿抱膝，在座位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怔怔地望着黑暗的穹顶。 　　不知过了多久，宫殿的门忽然被人缓缓推开，弥亚幽暗冷寂的视线扫了过去，下一瞬却骤然掀起波澜，一下子从神座上跳了下来，匆匆走下台阶，同时化为成年的形态，将来人扶住，摸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低声开口。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虚弱不堪的少年脚步不稳，跌进了弥亚的怀抱，他的身躯瘦削冰冷，曾经漂亮璀璨的淡金瞳眸中没有了生机，透着淡淡的死气，就连说话都十分吃力，却还是勉力冲弥亚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事，你可以叫他们来找我，不必亲自过来。我送你回去休息。” 　　弥亚低头吻了吻他的脸，就要将他打起横抱，却被少年轻轻按住了手背。 　　少年微微摇头，拽住弥亚的衣襟，弥亚顺从地低下了头，耳畔贴着少年的唇边，就听到他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吃了我吧。” 　　这一刻，时间都仿佛凝固住了。 　　少年睁开眼睛，眸中蕴含着极为复杂而丰富的情感，带着丝丝祈求，仰头望向了弥亚。 　　然而在沉默许久后，弥亚表情未变，就如同没有听到少年在说什么，他把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向着外面走去：“你太累了，我送你回去。”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少年的下一句话却阻止了他的脚步。 　　弥亚低头看向少年，神色中难得露出了一丝慌乱。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杀光那些侍奉少年的教徒们，是谁这么多嘴，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他一定要把那个杂碎碎尸万段！ 　　“你……” 　　“是我自己能感觉到，不是谁告诉了我。”少年似乎有了些精神，面色不再那么苍白，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可是他这样的表现却令弥亚心中更加惶恐。 　　“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也清楚。”少年微笑道，“我还知道，我这不是生病，而是生命力在不断流失……所以即使你吃掉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还说过，我的血液很美味，也不知道现在你还喜不喜欢。” 　　弥亚握住他的手，指尖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少年却还笑着，继续轻声说道。 　　“被抓来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觉得你的身份很隐秘，是个很危险的人。” 　　“你从未在我面前做过任何残忍的事，我感谢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在几年之前，你曾带我去过雪原，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条手臂，你还骗我说那是树枝……” 　　说到这里少年笑了起来，眸中却有泪光涌出：“自那之后，我就起了疑心，我有意留心观察你和你的教徒，发现你每次离开我回来以后，身上偶尔会沾有一两滴血迹。” 　　“我刻意装作已经知情的样子，询问你的下属，他以为你已经告诉了我所有的事，因此无意中透露了你的身份，还提到你会吃掉少女作为力量的来源。” 　　“我终于知道了一切。” 　　“弥亚，你是萨勒芒教的圣灵，是萨勒芒在人界的化身，他们敬仰崇拜的神明。” 　　“你也是月神教的敌人，是带来疾病与灾厄的邪神。我身为月神的信徒，却与你日夜在一起，我死后一定会遭到神的惩罚，被打入地狱的最深处……” 　　少年说着，抬起手缓缓抚摸着弥亚俊美的面容，声音轻得如若自梦境中传来，泪水染湿了眼梢。 　　“我本该憎恨你，却又无法憎恨你。” 　　“既然我的灵魂会沉入地狱，那么至少，我想将我的身体交付给你。”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揽住弥亚的后颈，吃力地坐了起来，吻上了那双薄唇，探入舌尖，锋利的獠牙轻而易举地划破了软肉，腥甜的血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爱我的神。” 　　“但我属于你。” 　　…… 　　「少年停止了呼吸，他最后的生命就此消散了。」 　　有什么冰凉的水液落在了弥亚的脸上，那是泪水。他本以为那是属于少年的泪，却忽然发现这是自他的眼中流下的。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流泪，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竟也会感到如此痛楚。 　　他抱着少年冰冷的身躯，在漫长的静默后，他握住少年的手腕，轻轻吻了吻指尖，而后张开嘴，将他的手指含入了口中。 　　“咔、咔……” 　　细密的咀嚼声在宫殿中回荡着，不时有几滴鲜血落在了地上。 　　血液沸腾，味蕾愉悦满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这无与伦比的美妙滋味而欢呼雀跃着，可他的灵魂却沉沦进了无尽的黑暗，如若时光倒退，他还迷蒙而混沌，他日复一日地被封存在萨勒芒的石像之中，永远地失去了自我。 　　男孩猛然惊醒过来，睁开漆黑的双眼，脸色苍白，额头渗满冷汗，如同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他跌坐在地上，扶着自己的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四周的灯光明亮绚丽，空气中飘荡着甜腻惑人的香气，他思维迟缓地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知为何，竟似乎看到了幻觉，而那种种场景极为真实，就像是他真的经历了一遍。 　　不可能的。 　　他如此告诉自己。 　　虽然幻觉中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他可以肯定，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少年。 　　不可能存在的…… 　　“你还好吗？” 　　一道温和清澈的嗓音突然自他头顶响起，男孩怔忪地抬起头，便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美丽少年真正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眸光明亮，神色生动，双颊透着淡淡的绯红，充满了生气，正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冲着跌坐在地上的他伸出了一只手。 　　男孩恍然意识到，不知为何，在他看到的幻觉中，他竟然不自觉地代入了少年的形象。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尽管都是假象…… 　　可就算是如此……却也足够了。 　　——因为他的快乐、悲伤、喜悦、愤怒、痛苦与那深深的爱恋，也早已化作了真实的存在。 　　他站了起来，身影骤然变高拉长，瞬息间化作了成熟俊美的男人，黑发黑眸，黑色长袍，犹如暗夜的君主，在衣摆翻飞之际，他将少年抱入了怀中，在他惊愕的注视下，吻上那双娇嫩的唇。 　　獠牙轻轻刺破唇瓣，血珠渗了出来，一如幻觉中所品尝到的滋味，令他的灵魂都在震颤。 　　在梦与幻觉中。 　　他竟已真正地深爱上了眼前之人。 　　【嘀——】 　　【弥亚好感度已满。】 　　“……” 　　时子殊也缓缓抬手拥抱住了男人，唇边轻轻绽开一抹微笑。 第76章 萨勒芒（一） 　　【八小时已到, 能力解锁80%。】 　　“嘭——” 　　时子殊将休息室的窗户推开, 让充斥在屋内的甜香气息飘散到外面。 　　守卫在窗下以防宾客逃走的骑士们闻到这股淡淡的味道，顿时心神不宁，情不自禁抬头向上看去，待看到时子殊那张惑人的面容, 更是心跳加速, 直到他转身回去, 才纷纷失落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都觉得浑身有些燥热。 　　时子殊撑着额头，有些腿软地坐在座椅上。媚.药的药效过于强大，但好在弥亚的能力之一便是掌控情.欲, 在收服他之后, 便出手清除了药效, 否则他现在一定不只是腿软，甚至可能在弥亚吻他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坐在原地平复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弥亚则重新化作男孩的模样，乖乖地坐在他身边，而凯罗尔斯侯爵已经被朵思夫人用了些小手段, 现在仍陷入幻觉里, 但看起来仿佛陷入了昏睡，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弥亚眸中泛着奇异的色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当中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显然还未彻底从幻境所带来的影响中摆脱出来。 　　他忽然伸出了小小的手, 握住了时子殊的手指，时子殊冲他笑了一笑，看着男孩精致的眉眼，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风湮的模样。 　　若是没有弥亚利用能力解除药性，那么当他再遇到风湮的时候…… 　　想到这里，时子殊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待状态稳定后，起身走过去将休息室的门敞开一条缝隙，观望着外面的情况。 　　正当他刚将门打开，就听到大厅外传来了一声惨叫，随着众人的惊呼，洁白明亮的光芒在大厅中霍然亮起，点点血液飞溅，一名贵族打扮的男子倒在了地上，尸体上弥漫起淡淡的黑色雾气，却瞬间被白光撕裂了。 　　“这也是一名邪教徒。” 　　俊美的银发男人手握权杖，俯下.身体，检查着男子的尸体，将衣领翻开时，皮肤上露出了扭曲的蛇纹图腾，那是萨勒芒的代表标志之一。 　　“月神在上，这真是太可怕了，没想到他竟然也是邪神萨勒芒的信徒……” 　　认识男子的贵族们脸色微变，感到后怕不已，却又十分庆幸。骑士们过来将男子的尸体抬了下去，暂时安置在角落，那里已经陈列了七八具尸体，都是被作为月神主教的夏冰萤所检查出来的萨勒芒教徒。 　　此时站在夏冰萤身后的来宾已经有了许多，他们都被排除了嫌疑，只剩十几个人还没被检查。 　　站在这十几人中的两人一直神情凝重，而当这名男子死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忽然露出狠厉之色，不约而同地向着夏冰萤冲了过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圣洁光芒击中胸口，霎时倒飞出去，“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没有杀死他们，因为还有一些情况需要审问。你们先用术法困住他们，将他们带回教堂，稍后再做处置。” 　　夏冰萤对几名伪装成骑士的神甫说着，那几名神甫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人带了下去，吩咐完毕后，他又检查了剩下的人，全部排除了嫌疑。 　　一直站在旁边沉吟不语的盖沃伯爵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多谢主教大人，现在就剩下休息室了，只要这一处也检查完毕，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他说着，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望向了休息室所在的方向，与时子殊对视上。在看着时子殊时，他的目光有些漠然，并不在意他，而显然针对的是弥亚和凯罗尔斯侯爵，就要走过去。 　　“且慢，盖沃先生。”夏冰萤笑了一笑，伸手拦住了盖沃伯爵，“在此之前，也请您配合我的检查。” 　　“哦？主教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怀疑我也有潜在的嫌疑？”盖沃伯爵顿住了脚步。 　　“并非是我怀疑您，只是为了保险的必要。”夏冰萤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或许邪教徒在您的身上施加了某种手段，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也罢。”盖沃伯爵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同意了，“那就由您——” 　　“嘭！” 　　正在此时，一名少女的身体忽然炸开，化作片片血雾落了一地，骨头与血肉的残渣溅了四周的人满身都是。 　　在短暂的死寂后，所有贵族纷纷凄厉的尖叫起来，惊惶地向四周退去，站在少女身边的密友更是直接弯腰呕吐不已，可忽然她的腹部高高地鼓胀起来，在她惶恐悚然的注视之中，她的腹部自内部裂开，喷出满地的鲜血和内脏，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还有邪教徒没有被完全清除，所有骑士，你们——” 　　盖沃伯爵面露惊怒之色，正要出声控制局面，但在下一刻，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睁大眼睛，喉咙中发出短促的“嗬嗬”之音，只听“嚓”的一声脆响，颈椎断裂，他的脖颈忽然被某种力量直接拧断，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大厅内还在有更多的人接二连三地死亡，无论男女，死状都异常凄惨，剩余的人有许多吓得瘫软在地上，已经连逃跑的意识都没有了，有的人吓晕过去，还有的被吓得下.体失禁，腥臊恶臭之味与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人忍不住作呕。 　　夏冰萤看到盖沃伯爵倒地的尸体，蓦然蹙起眉头，检查起他的尸体，骑士们看到自己的领主死亡，一瞬间不知所措，还是身为白蔷薇团长的艾弗洛率先高声道：“保护克莉雅小姐！” 　　时子殊看到盖沃伯爵的死亡，也不由感到意外，他瞥了一眼弥亚，可以肯定不是他所做，可是这里还有什么力量能杀死伯爵？莫非是克莉雅就躲藏在附近，是她做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盖沃没有真正死亡。” 　　在被时子殊收服之后，弥亚意识到了许多事情，诸如时子殊的身份并不简单，那幻境也非凭空出现，而一定是时子殊使了某种手段，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 　　弥亚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盖沃伯爵倒地的尸体，冷笑着说道：“他是假死，那只不过是他用来摆脱月神主教的手段，舍弃了自己的身体。至于他的灵魂……” 　　他皱了皱眉，环顾起四周，他能感觉到一股黑暗而庞大的力量开始渐渐浮现出来，笼罩着整座城堡，而这股力量的来源是…… 　　“地下……？”男孩将手按在地板上，蹙眉感应着，“地下有什么东西。” 　　是盖沃伯爵发动了地下的那股力量？ 　　时子殊目光一锐，而此刻异变突生，整座城堡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墙壁迅速蔓延出一道道裂痕，壁灯的烛光熄灭，穹顶上的水晶灯轰然坠落，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砸出大坑，城堡顿时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而黑暗中，还可以听到有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明亮的白光忽然亮起，是夏冰萤以术法点亮了光。放眼望去，大厅里已经遍地都是死状凄惨的尸体，甚至连许多神甫和骑士都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尸体渗出大片的血液，竟诡异地融入了地面之下，整个人如同完全蒸发了一般，只剩衣服留在地上，再仔细一看，一团团黑气在地面上流淌着，凝结成无数小触手，疯狂地吸收融解着尸体。 　　休息室的地面也冒出了一条条触手，抓向时子殊的脚踝，弥亚目光一厉，指尖一点，黑色的火焰迅速燃烧起来，烧光了这些触手，而大厅外的夏冰萤也发出术法净化，触手发出了尖锐的惨叫，猛然缩回了地下，然而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已经有许多尸体被吸收完毕，融入了那股黑暗的力量之中。 　　“呜……呜呜……” 　　所有的窗户骤然碎裂，墙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无数悲惨的、凄厉的哭声回荡在震动不断的城堡里，显得怨恨而阴毒，似乎有重重黑影在摇曳不休，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冷得如同冰窖。 　　在这重重叠叠的哭声里，突兀地传来一道婴孩的笑声，咯咯作响，那些冤魂哭得越凄惨，它就笑得越开心，时子殊只觉得大脑如同被猛地砸了一下，耳朵里传来了尖锐的刺痛，缓缓渗出了鲜血。 　　“怪不得他要杀掉所有的人，他疯了，竟然真的打算这么做？” 　　弥亚听到这声音，脸色微微一变，紧紧盯着地面，说道。 　　“……萨勒芒之所以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白的脸，是因为他是由无数人的灵魂和血肉融合而成的灵体，可以任意变化，变成一切被他吞噬的灵魂的形象。” 　　“所以盖沃这是在制造萨勒芒的婴灵。” 　　“他想让真正的萨勒芒降临世间。” 　　时子殊眉头紧蹙，就连他的肉眼都可以看到，那股邪恶血腥的力量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堡，到处都弥漫着黑气，如果想要逃出去，就必须阻止下方的萨勒芒婴灵真正诞生出来。 　　“咔——” 　　就在此时，休息室的墙壁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露出了一条黑黢黢的通道，一个脸色惨白、宛若幽魂的瘦削青年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神色慌张不已，先是愣了几秒，而后霍然抬头望向了他们。 　　【您的队友出现。】 　　时子殊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他怔了一瞬，抬眼便看到这青年也愣了愣，然后他微微张大了嘴，低呼一声：“你就是……” 　　——是死神。 　　时子殊的目光沉了下来。 第77章 萨勒芒（二） 　　死神愣愣地盯着时子殊看了几秒, 时子殊眸中一片冷光, 也在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他不知道死神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你就是”？这是要说什么，难道是想说他的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一瞬间时子殊心中产生了杀意，考虑要不要现在直接杀掉死神，可他也明白, 夏冰萤就在不远处, 若是死神呼救, 让夏冰萤看到他要杀掉死神，他的身份一定会暴露。 　　可如果放任死神确认了他的身份，告知给夏冰萤，结果也是一样。除非他现在就迅速将死神的好感度提升到满值,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 四周十分危险, 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正当他心中转过种种念头之际，死神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见脸色苍白的俊秀青年忽然面露激动之色，两眼微微发光，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迅速靠近过来, 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别打我, 你也听到系统的提示了吧，我是你的队友，咱们是一伙的。” 　　他说着话的同时, 系统再次给时子殊发出消息, 提示他死神的好感度上涨了30点。 　　时子殊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感到有些意外，好感度的上涨做不得假，也就是说死神这幅近乎天真的模样不是伪装出来的，这和他预想的很不一样，而且看死神的反应，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好像并没有认出他的灵魂和照片中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利用死神，他还可以打消夏冰萤对他的怀疑。 　　时子殊暗中思忖，他身边的弥亚看到死神接近他，目光一冷，手中一团黑雾聚集，就要逼近死神，时子殊微微摇头，阻止了弥亚，说道：“没关系，他是我认识的人。” 　　弥亚听到这话，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死神的反应慢了半拍，才注意到黑发男孩看向他的目光格外不善，顿时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时子殊身后一躲，但时子殊的背后正对着他逃出来的密道，死神更不想靠近那里，只好又重新站了出来。 　　“你怎么从密道中出来？”时子殊看他神色慌乱，心中有所猜测，他瞥了一眼在大厅中净化尸体和触手的夏冰萤，又问死神，“你是不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他们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进入密道处理即将诞生、甚至可能已经诞生的萨勒芒的婴灵，若是死神能对里面的情况有所了解，将会很有帮助。 　　“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亡灵，还有、还有邪神，他就要诞生了！” 　　提到这个话题，死神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白得像纸一样，非常仓促而简短地给时子殊讲述了他所遇到的事情。 　　死神来到这个世界后，和时子殊三人不同，他出现的地点位于密道的深层，掉入了一群亡灵之中，就算他是死神，但看到这么多死状凄惨的亡灵，也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直接晕倒了。 　　好在他不是活人，状态几乎与幽灵无异，因此他的出现虽然引起了这些亡灵的注意，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神智，都浑浑噩噩的，很快就分辨不出死神与他们的区别，死神这才得以保全了性命，混入了这群亡灵之中。 　　死神小心翼翼地在亡灵中穿梭着，很快发现了极为诡异的地方：这些亡灵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地挤在狭小的通道里，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女人的亡灵，而男人的亡灵基本没有出现。 　　虽然死神实力很差，这里面的亡灵他基本一个都打不过，但他活了三百余年，类似的事却是见过不少，很快他就意识到聚集在这里的亡灵一定都是人为造成的，而且还极有可能和什么邪恶的仪式相关，需要利用大量的女性作为祭品。 　　密道下方，有极为凄惨的女声尖叫不断传来，又很快没了声息，而且发生了不止一两次，想来都是活人死掉了，死神踌躇了许久，尽管怕得不行，但他还是壮着胆子打算到下方探一探。 　　然而这时他发现密道宛若迷宫一般，构造非常复杂，在各个方向上四通八达、交错纵横，规模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很快让他失去了方向感，在里面迷路了。 　　他沿着某个方向一直走，渐渐察觉到亡灵的密度减少了许多，那惨叫声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猜测自己走反了方向，距离那处不详之地越来越远。 　　正当死神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原路返回——如果他还能找到原路的话——他忽然听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发出“嘭”的声响，墙壁微微震动，有光芒自远处传来，越来越接近他的方向，那些亡灵被响声惊动，纷纷扑了过去，却在瞬间被来人轻易打散，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的队长。” 　　死神的喉头滚动一下，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系统有队友出现的提示，他敢肯定那时自己就直接被那个叫做风湮的少年也一并打散了。 　　“我的队长？”时子殊挑了挑眉，“他也进入了密道？” 　　“没错……” 　　死神说到这里，见城堡震动得更加厉害，便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重新推开密道的大门，说道：“来不及了，我们先进密道，边走边说，你的队长交给了我密道的地形图，不用担心会迷路，还有——” 　　说到这里他朝着远处大喊了一声“夏前辈”，说道：“邪神要复活了，我们要进地下才能杀死他！” 　　看到死神同夏冰萤交流起来，时子殊目光微沉，观察着死神的表情和细小的动作，见他确实没有谈论有关自己的话题，时子殊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赶来的夏冰萤点了点头。 　　此刻的大厅已经坍塌了半边，化为了一片废墟，整座城堡都摇摇欲坠，黑气冲天，只有凯罗尔斯侯爵等少数几人还侥幸未死，但他们根本逃不出城堡，只能尽量向着黑雾还未彻底蔓延过去的城堡高层逃去，他逃走时还想拉上时子殊，但见时子殊拒绝得很坚定，就只能自己走了。 　　至于伊曼和艾弗洛，时子殊没有看到他们来找自己，艾弗洛他不太清楚，但伊曼对他的好感值已满，如果死了，应该会有系统提示，可是现在却没有，但伊曼不可能会丢下他逃走，因此时子殊也不清楚伊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附近确实没有伊曼的身影，时子殊皱了皱眉，没有时间去寻找伊曼，便只好放弃，和死神、夏冰萤与弥亚一起进入了密道。 　　一进入密道，一股浓重的黑气便飘散到他们的面前，几个亡灵面目狰狞而扭曲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却并非是要袭击他们，而是想要逃命。 　　他们的表情里夹杂着浓浓的恐惧之色，后面的黑气形成了许多条触手，死死缠住他们的身体，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却都没有办法反抗这股力量，倒在地上，指甲在石砖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无力地被拖向了密道的更深处。 　　“嘭！” 　　夏冰萤一点手杖，纯净明亮的光芒骤然照亮密道，被光芒照及的亡灵纷纷尖叫着融化了身形，那黑色触手也被打散成了雾气，飞快地缩了回去。 　　弥亚皱了皱眉，夏冰萤净化的力量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于是他制止了对方的动作，手指向里面勾了勾，还未彻底消失的亡灵和黑雾涌了过来，被他轻轻一吸，全部吞咽下去，他眉头皱得更紧，小脸神色阴沉，抹了抹唇瓣，厌恶地说道：“难吃死了。” 　　“咯咯、咯咯咯……” 　　婴孩诡异尖锐的笑声再度响起，回荡在密道之内，死神闻声浑身抖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想往夏冰萤身边靠过去，但夏冰萤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一只突然袭向时子殊的触手，手中微光亮起，将其捏散，同时低声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夏前辈。”时子殊脚步一顿，冲着他笑了笑。 　　“啊——” 　　与此同时，死神“嗷”一嗓子惨叫出声，一只触手从地下延伸出来，直接戳伤了他的大腿，他痛哭流涕地把触手拔了出来，想要寻求队友们的安慰，却发现根本没人理会他。 　　夏冰萤和时子殊正在互相看着对方，根本没有看向他的方向，弥亚倒是瞥了他一眼，目光却阴冷无比，恐怕比起触手，他更想把死神弄死。 　　死神被吓得叫都不敢叫了，只好忍着疼痛，将密道的地形图取了出来，说道：“这是风湮队长交给我的地形图，我刚才就是凭借它逃出来的。” 　　那时他遇到了风湮，发现是自己的队友，顿时激动异常。这才是他第二次做任务，却进入了一个高难度的副本，他知道这是夏冰萤为了试探时子殊和风湮才带他进来的，本以为夏冰萤可以出手保护他，却没想到竟然与所有人全部失散了，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恐怕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他之前在屏幕中见过风湮，而这次直接照面，却还是为对方那精密的生命构造感到惊叹不已，当然他虽然不聪明，也知道这样的想法绝不能直接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在打过招呼后，他开始和风湮交流任务的事情。 　　他本以为风湮也是被困在了密道里，却没想到，风湮的手上竟然有密道的地形图。 　　“这下终于有救了……”死神在密道里提心吊胆许久，险些热泪盈眶，“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对了，你是从哪里拿到的地形图？” 　　“克莉雅盖沃，盖沃伯爵的女儿。” 　　风湮淡淡说道：“我杀了她，然后从她的手里找到了密道的地形图。” 第78章 萨勒芒（三） 　　风湮根据克莉雅日记中的线索, 找到了她所在的藏身之地, 那是领地范围内的一处小村庄，她遮掩了自己的美貌，打扮成了村姑的模样，躲在最不起眼的一座小屋内。 　　这座村庄的村民实际上都是她的手下, 替她遮掩行踪, 而这座村庄和这些人的存在连盖沃伯爵都不知道。 　　这对父女虽然早年感情很好, 但在这两年里，随着他们的势力逐渐发展壮大，两人不断发生冲突，往昔的亲情早就被消磨殆尽, 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也正因为如此, 盖沃伯爵才要用克莉雅的婚姻作为诱饵, 引诱凯罗尔斯侯爵一系的萨勒芒教徒前来他的大本营，夺取他们的力量，统一萨勒芒教。 　　这时的盖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已毫无亲情可言，甚至想把克莉雅当做献祭品贡献给萨勒芒的婴灵，克莉雅势力远不如他, 只能狼狈地仓皇出逃, 躲避盖沃伯爵的追捕，但匆忙中她将日记本落在了卧室之中，最终被风湮找到并杀死。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盖沃伯爵做出急着寻找克莉雅的姿态也并非完全是他的伪装。” 　　时子殊听了死神的讲述, 勾了勾唇角, 笑容中泛起一丝冷意：“他是害怕克莉雅在关键时刻做下手脚，才急于要找到她。” 　　“没错。”死神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本就觉得人类死后的亡灵很可怕，但有些活人比死人更恐怖，为了满足自身的贪欲，甚至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骨肉和如此之多的性命。 　　“后来呢？你遇到了我的队长，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克莉雅掌握的除了密道的地形图外，还有一些他们布置在城堡各处的邪恶仪式法阵的具体位置，这些法阵可以帮助盖沃吸收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增强他的力量，风湮队长正在破坏这些法阵，并让我从密道上来找你……” 　　死神说着，按照地形图指引着方向，领着他们一层层地走到密道的更深处。 　　密道中震动剧烈，尘土和细小的瓦砾不停地掉落下来，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伸了出来，阻拦他们的去路，并捕捉四处逃逸的亡灵。 　　在夏冰萤的力量净化之下，这些触手不断地被消磨杀去，然而密道太过狭窄，圣光所能照亮的空间极为有限，而且在使用力量时还有颇多忌惮，不能震塌密道，因此更多的亡灵还是被触手拖向了深处，全部被下方的黑暗力量吞噬进去。 　　“咯、咯咯咯……” 　　婴灵的笑声越来越刺耳，夏冰萤眉头微蹙，霍然一点手杖，一道道纯净耀眼的光芒如若流星一般向深处飞去，而后轰然炸响，爆发出的巨大光亮将密道映照得宛若白昼，瞬间让大片的亡灵和触手灰飞烟灭，也令那婴灵的笑声戛然而止，密道的震动也暂时停止了下来。 　　但作为代价，他们的前方霍然出现一个几十米宽的大洞，依稀可以看到下方的密道层层坍塌，露出了延伸到极深处的下方，有蒙蒙的血光从深坑中涌出，血光腥气扑鼻，中间似若缠绕着成千上万的亡灵那怨恨扭曲的面容。 　　弥亚也因为这股净化力量的爆发而一瞬间面色苍白，他幽暗的视线一瞬间扫向夏冰萤，暗含着淡淡的杀意。 　　但他也明白此刻不是跟对方动手的好时机，在除掉对方之前，必须先解决掉盖沃和萨勒芒的婴灵，否则一旦让婴灵彻底降临，第一个被吸收掉的就会是他。 　　“我先下去看看。”他又看了一眼时子殊，目光放柔了几分，牵起他的手吻了一下， “下面很危险，你留在这里，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转身跳入了大洞之中，时子殊走到血光四溢的洞口前，往下望去，里面似若深不见底，只能看到赤红的光芒，却看不到弥亚在何处。 　　而这血光仿佛有着极强的吸力，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令他头晕目眩，好像连灵魂都要被吸出来，脚下一软，险些就要一头栽入进去。 　　“小心。” 　　一只手忽然从时子殊的身后伸了过来，将他拦腰抱住往后一带，让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时子殊抬头一看，便看到黑发少年那俊美清冷的侧颜，而少年那双黑若子夜的瞳眸也垂了下来望向他，当中带着淡淡的温暖和关切之意。 　　是风湮。 　　看到风湮丝毫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子殊心中莫名一松，他怔了怔，这才有些意外地察觉到自己竟一直在关切着风湮的安危。 　　风湮看他有些出神，微微皱眉，以为是他哪里受了损伤，立刻扶着他站好，又抬手摸着他的脸，问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时子殊忽略掉方才的异样，摇了摇头，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离那血光远了些，同时说道，“但是这光有古怪。” 　　他本来是想看看弥亚跳下去之后的状况，本已足够警惕，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危险，若不是风湮及时出现拉住了他，恐怕他已经掉进去了，可谁也不知道那下方到底有着什么东西。 　　“……” 　　在离风湮和时子殊几步之遥的距离外，夏冰萤微一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刚才那个瞬间，他本也想去拉住时子殊，却被风湮抢先了一步。 　　“哎，我怎么……” 　　死神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十分认真地盯着时子殊的脸，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但是却没有找到：“难道是我眼花了……” 　　“你看到了什么？”夏冰萤立刻望向了死神，压低嗓音问道。 　　“刚才在顾子殊接近血光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灵魂产生了变化。” 　　死神也同样以很小的声音答道。他早就确认过，顾子殊的身体和灵魂是两个不同的人，而他的灵魂长得虽然和照片中的时子殊有些像，却也不是同一个人。 　　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顾子殊的灵魂被血光照亮之时—— 　　“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灵魂的样貌变成了那个人。” 　　死神的语气很凝重，由于有所顾忌，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时子殊的名字。 　　“这些血光的来历很蹊跷，可能和邪神吸收那些亡灵有关系，可以对灵魂起到作用。如果不是我看错了，或许有这种可能：顾子殊就是时子殊，但是他的灵魂上有某种力量，遮掩了灵魂的容貌，而血光可以暂时消除这种力量，让他露出真实的样子……” 　　夏冰萤的目光骤然变得异常深邃起来。 　　他望着时子殊，静静地沉默了许久，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双冰蓝色的瞳眸中却已泛起了层层涟漪，指尖也在微微颤抖着。 　　死神知道，此刻夏冰萤的心中必然极不平静，因为就连他也感到非常惊异。 　　本来他觉得顾子殊不太可能就是时子殊，因为虽然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影响灵魂，但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手段可以遮盖灵魂的真实样貌。 　　但现在看来，这样的可能性是真的存在的。 　　死神悄悄吐出一口气，暗中盼望着时子殊再靠近那血光一些，这样他就能看个真切了，但很遗憾，这样的错误时子殊肯定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已经和风湮远离了血光，向着夏冰萤与死神走来，打算要商议该如何下到底层的对策。 　　“我已经破坏了外界所有的法阵，盖沃无法利用它们吸收更多的能量。” 　　风湮如此说道。那些法阵遍布城堡各处，隐隐与外界相互勾连，一旦被启用，整个领地中全部居民的灵魂和血肉都可以被法阵吸收，转移到婴灵体中，否则那时婴灵的力量能源源不断地补充，他们根本无法杀死它。 　　“啊——”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原本已经停止震颤的地面又爆发了比之前还要强烈的震动，婴灵笑声不再，转而发出了尖锐的哭叫声，血光猛然自地底爆发出来，喷溅出无数腐烂的尸块与白骨。 　　巨大的地洞霍然再度开裂，密密麻麻的裂痕向四面八方涌去，更多的地面迅速坍塌下去，瞬息间就已经蔓延到了几人身前，而时子殊下方的地面更是彻底断裂，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要直直地坠落下去。 　　风湮睁大双眼，死死拉住了时子殊的手腕，可那猩红的血光此刻光芒大盛，闪闪烁烁，产生了极强的吸力，在死神的视线之中，他霍然看到时子殊的灵魂竟被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内拉出，随着那血光一起坠入了地洞的深处。 　　“啊——！” 　　死神惊愕至极，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拉住那坠落的灵魂，却被塌陷的地面所阻，被迫停下了脚步。 　　婴灵的哭声转弱，地震渐渐平复下去，然而此刻死神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致，呆呆地看着时子殊的身体如同没有了灵魂一般，霍然软到在风湮怀里。 　　风湮和夏冰萤的神情同时变了。 　　“……” 　　死神脚下一软，神情呆滞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看清了，在时子殊灵魂脱出体外的时候，他的确看清了，那股遮掩他灵魂的力量彻底破碎，完整而清晰地露出了他原本的容貌。 　　乌黑的发丝，苍白的脸色，眉眼秀丽清淡，双眸紧闭，与躺在冰原之中的那道身影悄然重合，分毫不差。 　　“是他……” 　　“真的是他……” 　　可就在死神认出时子殊的这一刻，他的灵魂却坠入了深渊之中。 　　=== 　　主播时子殊的游戏日常2 　　自从那日夏冰萤在时子殊的直播中惊鸿一现后，一连半个月，直播间险些每日都要陷入瘫痪，粉丝们疯狂地嚎叫追问着两人是什么关系，弹幕密集到卡屏，时子殊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粉丝话竟然这么多。 　　时子殊：“他是我发小。” 　　时子殊：“嗯，从小认识，我们是小学同学，还坐过同桌。” 　　时子殊：“为什么不告诉你们？你们又没问，我为什么要说？” 　　观众：“……”废话！一般主播要是但凡能和这位国民老公沾上点关系，肯定早就疯狂炒作得消息满天飞了，哪会像你这样捂得这么严实！！ 　　时子殊：“对了，他最近也在玩《恐怖轮回》，玩得不怎么样，但是今天他非要和我组队打一次，所以明晚直播他也要来，推本速度会很慢，你们要是不想看的明天就别来了。” 　　观众：“？？！”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不想看啊？？！ 　　转天晚上的直播间观众人数创下了整个游戏平台的历史新高——顺便一提，上一次的记录也是时子殊创造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开摄像头公开露脸的时候。 　　但好在网站早有准备，这次直播间终于没有被炸掉。屏幕之中，夏冰萤和时子殊的形象出现在《恐怖轮回》的游戏之内，两人出现在同一画面里，这美色冲击得许多女粉立刻受不了地捂住了胸口——两个爱豆竟然突破次元壁站在了一起，而且还是发小，这到底是什么人间天堂啊？？！！ 　　…… 　　直播开始以后，观众们发现，柿子虽然之前说过夏冰萤游戏打得很不怎么样，但现在他们才发现，其实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夏冰萤的水平非但远超出他们的预料，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他竟然比很多游戏主播都要厉害。 　　……真是没有天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夏冰萤这种长得帅、巨有钱、头脑聪明、演戏厉害、就连打游戏也这么吊的男性公敌啊？！ 　　男性观众们在屏幕前流下了凄凉的泪水。 　　…… 　　夏冰萤与时子殊的配合相当完美，两个人都是实打实的技术流大神，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像时子殊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人的推本速度确实不快，一开始观众们还不明白原因是什么，但是后来他们渐渐发现，这两人的时间都浪费在聊天上了。 　　夏冰萤：“今天的晚饭你吃得还算满意吗？” 　　时子殊：“还行吧。” 　　夏冰萤：“只是‘还行’而已？难道我的厨艺退步了？” 　　观众：“……” 　　啊？啥？这是几个意思？是他们幻听了吗？柿子今天的晚饭是夏冰萤做的？？ 　　夏冰萤：“不行，你必须夸我，否则今晚你别想睡了，我会去你房间找你。” 　　时子殊：“……” 　　时子殊：“你这什么毛病。” 　　观众：“…………” 　　这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不但晚饭是夏冰萤做的，而且今晚夏冰萤还会在柿子的家里留宿？？他还要半夜偷袭柿子？！ 　　…… 　　时子殊的直播间又炸了。 第79章 萨勒芒（四） 　　在脚下地面陷落的那一刹, 时子殊的视野被漫天的血光占据, 随后他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身体一轻，直直地向着地洞的深处坠去。 　　周围血光大盛，刺眼得有如白昼, 令他不得不闭上双眼。耳边下坠的风声不断, 夹杂着千万亡灵凄厉的恸哭、哀嚎与嘶吼声, 犹如坠入了黑暗的地狱，无数双惨白的手朝着他伸了过来，洞穿他的身体，带来无限冰冷的寒意。 　　忍受着种种痛苦, 时子殊抬手打算咬破自己的指尖, 将西尔维召唤出来, 躲入异空间中阻止自身的下坠。 　　可当他闭着眼以牙齿咬上指尖，却发现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传来，也没有尝到血味，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感知。 　　时子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召唤朵思夫人, 却忽然感到血光渐渐暗了下来。他睁开眼, 周围光线朦胧昏暗，他置身于一个空旷无比的巨大洞穴内，周围浮现着淡淡的光芒, 头顶上方笼罩着大片的血光, 他已然坠落到地洞的最深处。 　　他皱了皱眉, 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他在空中坠落的时间足有十几秒，如果真的坠落下来，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可偏偏他现在身上毫发无损，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陷入了幻觉之中，但下一刻便察觉到自己的手指隐隐泛着透明的乳白色，不是正常的状态。 　　这时他蓦然回想起了零星的片段：在他即将跌落之际，风湮抓住了他的手，可他还是坠了下来，并看到自己的身体留在了上方。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一抹魂体？ 　　时子殊脸色一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但和刚才一样，他感觉不到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顾子殊还是他原本的容貌，也不知道另外的三人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嘭！” 　　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打断了时子殊的思绪。他目露警惕，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他是魂体的状态，他猜测可能是婴灵的力量导致他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虽然系统还没宣布他的死亡，可他的状态也相当脆弱。 　　唯一不那么糟的是他还能打开系统面板，能力也还可以使用，但没有了血液的媒介，他无法召唤西尔维，只有琼和朵思夫人还能召唤出来。 　　不知道弥亚在不在这里，他现在感应不出来。 　　时子殊的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是一处中空的庞大地洞，幽暗深邃，一眼看不到尽头，弥漫着腥味和血味，遍地散落着破碎的骸骨和染满血迹的衣物，像是一个大型屠宰场，而刚才的那声响动就是从骸骨最多的方向传来的。 　　他警觉地观察了片刻，倒是没有在地面上见到之前那种能拖走灵魂的黑色触手，可他也明白，这不代表他是安全的，这里是密道的最深处，意味着盖沃和婴灵恐怕就在附近。 　　逃出去的几率恐怕十分渺茫，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引诱盖沃伯爵或婴灵，二是等待弥亚或风湮等人赶到这里。 　　这两者都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前者他原本并未打算尝试，因为他与克莉雅的长相相同，就算伯爵知道他不是他的女儿，也不可能对他产生爱恋之心；至于萨勒芒的婴灵，那是真正泯灭人性的邪神，没有见过面，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拥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后者自不必说，其他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这里，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婴灵或是盖沃就会将他杀死；更何况他现在是魂体，有可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若是被夏冰萤或死神发现…… 　　想到这里，时子殊立刻将朵思夫人唤了出来，通过她来确认自己现在的容貌。 　　“你的样子……” 　　朵思夫人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时子殊目光冷凝，不用她再说，他都知道自己恢复了原貌，而他之前就确认过，朵思夫人的幻境能力不可以改变人的长相。 　　现在看来，他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在夏冰萤和死神赶到之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一来，他就必须掌控住盖沃或是婴灵。 　　但盖沃和婴灵的力量一定都很强大，没有媚.药的辅助，能否蛊惑他们进入幻境还是个问题。 　　“有什么东西在动。” 　　此刻的朵思夫人突然向着声源处望了过去，面露惊色，说道：“就是我之前感觉到的那股力量，它现在孕得更可怕了……” 　　“夫人，若是想要将它拖入幻境，以您现在的力量能不能做到？”时子殊神色一肃，低声问道。 　　朵思夫人考虑了片刻，而后摇摇头，神色凝重地答道：“如果没有别的力量作为辅助，恐怕很难。” 　　“辅助……” 　　时子殊微蹙眉头，正考虑着该如何成功施展幻境，那处堆满骸骨的洞穴岔口猛然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将那如同小山般的骨头骤然吹得七零八落，一道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砸到了地上。 　　“轰隆——” 　　地面震颤，浓重得宛若实质的黑雾从岔口里喷涌出来，里面夹杂着成千上万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阵阵尖啸，凶神恶煞地扑向了倒在地上的人影。 　　“啊——” 　　那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在众多冤魂缠身之际，通过那一条条苍白的肢体，露出了小半张脸，赫然就是盖沃伯爵。 　　失去了肉身、同样化作了魂体的盖沃被鬼魂拉扯着四肢，痛得面色狰狞，叫得撕心裂肺，不断地大吼着：“主神，主神……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是我为您布置了一切，恭迎您降临世间，您不能、您不能杀死我啊——啊啊啊！” 　　“你说忠实？” 　　在盖沃挣扎吼叫的同时，一声轻笑从洞穴伸出传了出来。说话之人的嗓音明明十分清晰，却又异常模糊，不辨年龄，不分男女，仿佛是由无数个声音共同组合而成，蕴含着死亡与血腥的气息，只是听着，就让人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千万亡灵在四周呼啸穿行，时子殊神色一沉，见他们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便迅速召回朵思夫人，也伪装成了亡灵中的一员，混入其中，观察着盖沃与那说话的人。 　　此刻洞穴中的那人又笑了笑，身形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来，面部模糊不清，仿佛没有五官，身上披着裹着黑雾的斗篷，只能看到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俯身下来，狠狠扼住了盖沃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是萨勒芒。 　　时子殊瞳孔微缩，瞬间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那婴灵吸收了众多亡魂，已经从幼年形态成长为了完全成熟的形体，是真正的邪神萨勒芒诞生了。 　　“我很清楚你内心的想法，盖沃。” 第80章 萨勒芒（终） 　　不明白自己置身何处, 金发紫眸的秀美少年目光警惕地看向了时子殊, 然而他又渐渐露出了迷茫之色，朝着时子殊迈出一步，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素未谋面”的时子殊怀有好感，正如他不知道, 自己早就不是原本的存在了——现在的他只是无数构成萨勒芒的灵魂中的一个, 不生不死, 只是萨勒芒以他的面目出现，身上还带着那股可怕的威压，令时子殊全然无法动作。 　　时子殊猜测，伊曼的灵魂被融入萨勒芒的体内, 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是满值, 因此当伊曼感觉到他有生命危险之际, 情急之下，霍然在无数灵魂中占据了上风，作为萨勒芒的一种人格现身出来，甚至还保有着原本的意识。 　　他在意识中打开系统面板，果不其然, 上面显示出的是萨勒芒的名字。 　　【萨勒芒好感度 10, 目前好感度：10。】 　　【萨勒芒好感度 20，目前好感度：30。】 　　系统发出了提示，因为伊曼的影响, 萨勒芒的好感度也在迅速上涨着。 　　以伊曼的意识占据主导的萨勒芒越来越困惑, 冰冷漠然的瞳眸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抬手抚摸着时子殊的脸，拉近两人的距离，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捏住时子殊的下颌，似乎想要吻住他的双唇。 　　但下一刻，他露出了痛苦之色，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往外涌出一团团黑雾，金发少年的外貌蓦然崩解，重新化作了身披黑色斗篷、没有五官的邪神形象。 　　【萨勒芒好感度-15，目前好感度：15。】 　　“你……” 　　他似乎异常愤怒，狠狠地攥紧时子殊的肩头，力道大得顿时让这一处的魂体更加透明了几分，低声吼着：“你对我做了什么？！” 　　还不待时子殊回答，萨勒芒却突然闷哼一声，身形和容貌再度发生改变，露出白色制服与黑色长靴，金发蓝眸，眉眼俊美——这一次出现的灵魂是艾弗洛。 　　“克莉雅！” 　　艾弗洛的目光中蕴含着焦急和慌乱，四处张望，寻找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看到时子殊，他的反应和刚才的伊曼一模一样，也是怔忪片刻，有些茫然无措，似乎有了什么猜测，却又不敢承认。 　　【萨勒芒好感度 10，目前好感度：25。】 　　“克莉雅……？” 　　艾弗洛怔怔地望着面前陌生的俊秀青年，明明是不同的五官，甚至连性别也不一样，可不知为何，他却想要如此呼唤对方。 　　可是原本的克莉雅……原本的克莉雅该是什么样子？ 　　他惊愕地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变得异常混乱而破碎，似乎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许多事情，那个长久伫留在心底的身影依然模糊不清，正在逐渐消亡、被取代，两张不同的面容合二为一，成为了眼前之人。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 　　“轰隆”一声，空旷的洞穴猛烈震动起来，发出的声响叠加在一起，震耳欲聋，四周飞荡的怨魂亡灵咆哮尖叫，艾弗洛的身影如镜面般碎裂崩解，再次变化为萨勒芒。 　　这一次，萨勒芒似乎更加狼狈，身形不稳，半跪在地上，黑色的斗篷雾气飘荡，融合又破碎，浮现出了成千上万张充满死气的脸。 　　一条条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剥开他的身体内部，露出许多鲜活跳动的心脏、肠胃、骨头、各种脏器，每一根血管的血液中，都游荡过狰狞的人脸。 　　他的脸不停地变换、破碎、重新组合，一会闪过伊曼的脸，一会闪过艾弗洛的脸，还有更多陌生的面容——男人或女人，少年或暮年，美丽或丑陋，每切换一张脸，都会留下几分残余的映像。 　　很快，萨勒芒原本光滑平整的脸就叠加起了一层层五官，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口鼻挤在同一张脸上，所有颜色各异的瞳仁都在紧紧盯着时子殊，宛若巨大的万花筒，每一块碎片上都映着对方那隽秀清雅的面容。 　　萨勒芒洞开的胸腔内，可以看到几十颗心脏一同跳动着，爱慕、憎恶、失落、痛楚……各种情绪过度地填入其中，让这些肉块飞速跳动，甩落鲜血。 　　他看着眼前的人，耳畔充斥着各种各样嘈杂纷乱的呢喃和呓语，明明充满爱意，却沾染着血腥的气息，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克莉雅……」 　　「克莉雅……」 　　「克莉雅……克莉雅、克莉雅、克莉雅！」 　　「我爱你，我爱你……」 　　「你看看我……我爱你啊！」 　　“够了……够了！” 　　被身体崩解重组的剧痛和如若永无止息的呓语呢喃所折磨，萨勒芒极度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彻底陷入了混乱与疯狂中。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爱他，爱着他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不爱他！” 　　【萨勒芒好感度 10……】 　　【萨勒芒好感度-15……】 　　【萨勒芒……】 　　系统的提示声不断地响起，萨勒芒对他的好感剧烈起伏震荡着，甚至到了后来，时子殊已然听不到提示的声音，数值的急剧变化甚至令系统暂时陷入了损坏。 　　萨勒芒撕扯着自己的身体，将许多灵魂扯了出来，碾成碎片，时子殊则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意识混乱的萨勒芒放开了对他的控制，可那庞杂沉重的气息却依旧压得他根本无法脱走。 　　“轰——！” 　　偌大的洞穴岩壁开裂出一条条几米宽的巨大裂缝，像是从中间劈开分成了无数瓣，巨石从上方滚落，与塌陷的地面共同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片片血光忽明忽暗，许多亡灵惨叫着消失在半空中，化作黑雾，涌回了萨勒芒的身体之中，让他可怖畸形的身体和五官渐渐恢复着。 　　时子殊倒在地上，艰难地坐起来，身体愈发透明。萨勒芒此刻的外表再次化为了艾弗洛，那双水蓝色的眼瞳里映出了时子殊的身影，目光骤然一暗，他伸出手向着时子殊抓去，寒声说道：“你要逃？想都不要想。” 　　“嗖——” 　　随着一道微响，一条长满斑斓颜色的蛇如利剑般洞穿了萨勒芒的手臂，将他手打成了黑雾；时子殊被人从身后抱住，俊美的男人乌黑长发垂落于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滑了下来，他低下头，轻吻时子殊的额头，低声道：“我来迟了。” 　　“……” 　　时子殊没有说话，伸出半透明的手，轻抚黑发男人的脸。 　　看到他们如此亲昵的情态，萨勒芒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与他散发着极为相近的气息，却又不同，对方不如他强大，可以说是他的仿制品，可这个仿制品却偏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不像是他，他虽然是真正的萨勒芒，却因为刚刚诞生而力量不稳，灵魂也是由无数碎片拼凑而成的，随时都会有崩裂的危险。 　　这也就罢了。 　　这也就罢了…… 　　他们诞生自同样的黑暗之源，明明他才是真正苏醒而来的“神”，但“克莉雅”的眼中竟然只有这个仿制品，只和仿制品亲近。 　　…… 　　原本就要停歇的呓语再度爆发，比之前更要猛烈，如山呼海啸地侵入了萨勒芒的灵魂。 　　「克莉雅……」 　　为什么？ 　　「克莉雅……」 　　凭什么？ 　　「你看看我……」 　　他所要注视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我爱你啊！」 　　……不，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他不爱他，不爱……他怎么可能会爱上这个人？ 　　“可是……” 　　“就算我不爱你……” 　　萨勒芒轻声地呢喃着，蔚蓝的瞳眸染上了浓重的黑色，他的面孔又一次疯狂地切换着各种各样的人脸，身体如同煮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散发出阵阵黑雾，迅速充斥满整个空间。 　　洞穴内地动山摇，自幽冥处蔓延出无数宽大的裂缝，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毁灭崩塌，就连他自身也陷入崩解，千万亡魂自他的体内飞出，嚎叫着消散于雾气中。 　　他也碎裂成了一块又一块，面孔破碎，长着两只眼睛的碎片分别飞往了不同的方向，却都同样死死盯着时子殊，流露出了黑暗又疯狂、堕落又扭曲的执念。 　　“……你也只能看着我。” 　　“轰隆——！” 　　萨勒芒的身体彻底四分五裂，巨大的能量猛然炸开，一切事物都湮灭于无尽的血色亮光中，甚至连粉尘都无法留下，彻底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萨勒芒死亡。】 　　时子殊被弥亚护在怀里，在近乎白昼的盛大灿光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弥亚的身形极速变淡，弥亚冲着他微微一笑，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说道。 　　“你要活下去。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我本就是自信仰中诞生，若是你感谢我，那就思念着我吧，或许有朝一日，我就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哗——” 　　他的身体崩解成一团黑雾，护住了时子殊的全身。 　　【弥亚死亡。】 第81章 终焉 　　在地下的极深处, 因为萨勒芒和无数灵魂的爆炸, 产生了一股极为恐怖、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几乎只是在瞬息之间，庞大厚重的洞穴岩壁就在盛大耀眼的血光之中化作飞灰，一切物质消散, 只留下苍白的虚无与空洞。 　　在这片虚无之中, 时子殊被弥亚的力量守护着, 暂时得以保存自身，然而神明碎裂所产生的毁灭力还要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即使是弥亚牺牲自己为他留下的保护层，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磨损着。 　　转眼之间, 黑色的雾气就只剩薄薄一层, 血光迫近, 时子殊就感受到了他的魂体在被疯狂地撕碎拉扯着，那撕扯灵魂的剧痛令他的意识瞬间陷入空白，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他此刻的痛楚，疼到无法出声，甚至也无法昏迷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体变得愈发透明而虚弱。 　　要不了多久, 他就会同样化作飞灰，彻底地湮灭于这片绚烂的死亡之光中。 　　…… 　　这股毁灭之力急速向四面八方扩展，毁灭着一切, 地底被侵蚀出空洞, 上方的地表开始连连塌陷, 地面的震荡比之前还要更猛烈数倍。 　　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城堡轻易地轰然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残破的密道也接连陷落坍塌，唯有风湮三人的所在之处被夏冰萤以力量支撑着，不至于将他们三人都活埋在地下。 　　地穴洞口的血光越来越亮，恐怖与毁灭的气息从极深处传来，有许多亡灵窜出洞口，拼命地想要逃出去，却被血光重新拖入下方，嘶吼尖啸着消散得一干二净。 　　然而风湮与夏冰萤都全然没有在意这股毁灭气息，风湮半跪在地上，抱着少年冰冷的身体，向来平静清冷的面容流露出了慌乱无措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个孩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冰萤脸色苍白，他站在不远处，望着被风湮抱在怀里的少年，并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会忽然倒下去，而且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 　　直到此刻，他也并不确定少年是否就是他日夜思念着的那个人，但哪怕仅仅只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令他不敢去深思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顾子殊就是他…… 　　如果顾子殊真的就是他，他怎么能再次旁观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可以…… 　　绝不可以……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了瘫软在地上的死神，澄澈清冽的蔚蓝瞳眸泛出支离破碎的光，神色近乎哀求，似乎在希冀着死神能够否认——否认少年就是那个人，又或是否认那个人已经死去了。 　　“他……” 　　死神缓缓回过神来，呆滞的目光缓缓望向夏冰萤，又愣了几秒，突然激动地大吼起来：“他还没死！是他的灵魂掉进了地洞里，快去救——” 　　“轰——” 　　他话音未落，地洞中猛然涌出冲天的刺眼血光，刚一触及到密道封顶，就将坚固的巨石瞬间摧毁为微尘，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被消磨扭曲着。 　　离洞口最近的死神只是稍一被血光触及，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崩解，若不是夏冰萤及时将他拉了过来，用不了几秒，他就会被血光完全分解，不剩一丝一毫，彻底泯灭。 　　死里逃生的死神惊骇得面无人色，然而下一秒他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风湮将少年失去灵魂的身体收入了空间里，竟毫不犹豫地冲入血光之中，纵身跳入了地洞。 　　在这片璀璨却充满杀机的赤红光芒里，风湮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崩解着。 　　在他消失于洞口的最后一刹那，死神看到他浑身的肌肤被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肉模糊，鲜血喷溅出来，下一瞬那些血珠也被消磨得一干二净，所以根本看不出到底流了多少血，只能看到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苍白。 　　死神甚至来不及出声，眼睁睁地看着风湮坠了下去。 　　一瞬间他本以为风湮不知道血光的危险性，这才直接跳进去，可他旋即又回忆起来，风湮的脸上不见任何痛苦之色，只有纯粹的坚定与决然——正是因为他知道这股力量足可毁灭一切，包括时子殊的灵魂，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坠入地穴，哪怕是自己身死也无所谓。 　　怎么会……为什么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惜想要去保护另一个人？明明他一定也知道，在这股力量面前，很可能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死神心神震撼，望着那升腾的光芒，几乎要忘记了一切，此时他的手臂被猛然一拽，夏冰萤俊美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中，他扣紧死神的双肩，眼眶泛红，脸色惨白至极，原本的优雅与温柔之色消失殆尽，近乎疯狂地朝着死神吼道。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到了，顾子殊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 　　不知为何，死神也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喉头酸涩，眼眶里泛出泪水，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本不想说出实情，因为他知道，一旦夏冰萤知道那抹灵魂就是时子殊，也必然会不顾一切跳下去寻找他，就算是他，在被封印了绝大部分力量的情况之下，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可看到夏冰萤那痛苦狂乱的神色，他竟无法说出否认的谎言。若是日后夏冰萤才知晓时子殊的真正身份，那时定然会比即刻死去还让他痛苦千万倍。 　　他杀死了自己深爱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他之所以还活着，也不过只是为了复活时子殊，再把自己的生命交由到时子殊手上，任他杀死自己。 　　为他而死，为他而活。 　　或许早在爱上时子殊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 　　悄无声息地，弥亚留在时子殊身上最后一丝黑雾也被消磨干净，那血光毫无遮拦地将他的魂体刺穿，细细密密，源源不断，是比当时被肢解、甚至被活剐皮肉还要更惨烈的剧痛。 　　在这样的疼痛中，时子殊已经很难再维持自己的意识，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又会再死一回了。 　　多么可笑……他的能力在之前影响了萨勒芒体内的众多魂体，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好感，才导致对毫无感情、甚至满怀杀心的萨勒芒陷入了癫狂之中，本就不稳固的灵魂陷入崩溃的边缘。 　　虽然萨勒芒极力抗拒，可因为那无数亡魂的影响，他到底还是对他起了执念，以至于看到他与弥亚相拥之际，无数魂体终于彻底碎裂瓦解，便有了这股本不该产生的毁灭之力。 　　更为致命的，萨勒芒体内的千万亡魂对他的好感疯狂变化，甚至导致了系统受到损坏，出现了时间延后，他们本该已经完成了主线任务，立刻返回轮回空间，可到现在，系统却毫无让他们返回的征兆，他不知道这延后还要持续多久，但要不了几秒钟，他的灵魂就会彻底消散。 　　太荒唐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害死自己。 　　时子殊觉得荒谬又可笑，虽然十分不甘，但想起上方的夏冰萤，他的力量十不存一，如果他死了，夏冰萤必然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只要夏冰萤也死了，他们就算是同归于尽，倒也不算吃亏，只不过有些遗憾，他竟然不能亲手把夏冰萤杀死。 　　他想挑起唇角笑笑，但魂体已经痛到麻木，他感觉不出自己是否牵动了唇角。 　　很快地，这股悲哀的喜悦却又渐渐散去，他想起了同样被波及的风湮，心中沉了一沉——他不希望风湮也从此消散于世，无论是因为风湮曾经复活过他，还是因为风湮对他那纯粹的心意，他都不愿意风湮因他而死。 　　但或许LK和风花会有办法，他们都不可能任由风湮就这么死去的…… 　　时子殊的身形越发浅淡透明，他闭上眼睛，灵魂从指尖开始消弭融化，但痛楚已经到了极致，无法感到更多的疼痛，甚至只会感到这是解脱。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受到有一股十分温暖的力量环绕住了他的身体，他睁开双眼，愕然看到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风湮，少年的身体已经在坠入血光时完全被磨灭，不留丝毫血肉，也同样只剩颜色淡淡的魂体，正伸出双手将他抱住，眉眼温柔，冲着他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时子殊心下震颤，唇瓣微开，很想问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是望着风湮那看似平静、却蕴含着丰富情感的双眼，却又蓦然明白什么都不必去问，任由风湮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靠近过来，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双唇。 　　他果然…… 　　时子殊自那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秀丽清雅，与那妖冶美丽的绝色少年是截然不同的容貌，可是果然，无论他是什么形象，风湮看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改变，永远如若初见之时。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无声的碎裂在血光中绽开，两人的灵魂崩解成无数的纯白光点，如若漫天的星河。 　　在光点即将被血光吞噬之际，忽然一条银色吊坠缓缓地从上方坠落，落入了散落的光点中间。它本该与其他事物一起毁灭，然而奇异的是，吊坠却依旧光滑完整，亮丽如新，中间闪烁着点点微光，将所有光点全部吸收了进去。 　　【主线任务完成。】 　　…… 　　如若陈旧的影片，在夏冰萤的眼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作了斑驳的黑白之色，事物被分解成像素，以至于所有细节都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他感到可怕。 　　死神的一举一动被无限延缓、放大、暂停，每一帧定格都在分明地告诉着他，这是点头的动作。 　　他是在表示，所有的怀疑都被证实了，顾子殊就是…… 　　就是…… 　　“嗡——” 　　刹那之间，空间坍塌碎裂的声响消融于刺耳的嗡鸣声里，夏冰萤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视野一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又在瞬息间重现了光影、色彩与声音，他却已在不自觉中跪在地上，面无血色，满头冷汗，撑着地面剧烈喘息着。 　　他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他无法叫出那个名字。 　　又一次……他又一次看着那个人陷入了死亡的境地。 　　上一次是由他自己亲手将那个人推入了深渊，而这一次…… 　　——不，他还没死，他不会死！ 　　就算是他自己灰飞烟灭，也绝不可以…… 　　绝不可以再次让子殊死去！ 　　银发男人蓦然站了起来，目露决绝之色，向着扩散得越来越大的洞口跑去，那血光沸腾奔涌，生生不息，比之前更为猛烈，将他的肌肤割出了道道血痕，瞬息间皮开肉绽，甚至刺穿了他的身体，令他的银色长袍染满了血污，却丝毫不能停滞他的脚步。 　　他自殷红的光芒中穿行，浑身剧痛，却毫不迟疑地跳入了洞口，然而就在此时，久久没有传来动静的系统忽然发出提示音，说道。 　　【主线任务完成。】 　　【即将脱离轮回世界。】 　　【任务完成度：87%】 　　【主线任务奖励结算。】 　　…… 　　【即将进入轮回殿堂。】 　　…… 　　在宁静深邃的星空之下，地平线向着无尽之处延伸，无边无际，空旷浩渺，寂静无声，正是轮回殿堂。 　　“嘭——” 　　此刻殿堂中的某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响，被轮回之力从地下传出的死神狼狈地摔倒在了地面上，浑身疼痛，半天都无法起身，而且也不想起身，过了一会，他翻了个身，怔忪地望着头顶的那片深蓝色的星之海。 　　在他成为了夏冰萤的协助者之后，他也拥有了来到轮回殿堂的权力。他非常喜欢殿堂的星空，似乎只要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璀璨星辰，就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 　　然而此时，他却感觉到深深的压抑、阴郁与疲惫，是在这三百多年中他从未感受过的感觉。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正式死神——他其实是有些郁闷的，因为他是极少数能看透灵魂的死神，只是凭借这一点，就算他能力再差，哪怕就是个白痴，也该也足以令他获得晋升。 　　然而此刻他发现，自己之所以仍是见习死神，或许是因为他还保留着太多属于人类的情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惯了生死，可是就在刚才，他目睹了时子殊的灵魂坠入深渊，风湮和夏冰萤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拯救他，身体支离破碎，不知生死，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无力与绝望。 　　他甚至痛恨自己，因为他不是正式死神，没有什么能力，那时他只能惶然无措地旁观着，却什么都无法帮助到他们。 　　明明他们……他们都不该死的…… 　　死神眼眶一热，心中莫名的委屈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积蓄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染湿了他的兜帽。 　　他躺了许久许久，斗转星移，每个星辰都移动得距离当初的位置已然很远，他才缓缓地坐了起来，却忽然看到，有着另外一个身影同样静默地坐着，浑身染满血液，已经凝固成了红褐色，粘满他银色的发丝和洁白的衣裤上，如若一尊被污染的塑像。 　　是夏前辈！他还活着！ 　　死神霍然站了起来，面露欣喜之色，急冲冲地跑了过去，停在夏冰萤的面前说道：“夏前辈，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时子殊和风湮呢，他们两个也还好吧？……哦，对了，是不是你还没遇上他们，我现在就去找找他们！” 　　“……没有。” 　　夏冰萤低着头，嗓音喑哑，很轻很轻地开口。 　　死神没有听清，但是看着夏冰萤的反应，他心里“咯噔”一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问了极其愚蠢的问题。 　　若是时子殊真的回来了，那么心心念念着他的夏前辈，怎么可能没有在第一时间确认过他们的消息…… 　　“他没有回来。” 　　如同精密的齿轮生满了斑驳的锈迹，夏冰萤抬起头的动作很慢，缓缓露出了染满血迹的面容，他的眉眼本就俊美得不似真人，此刻更是空洞苍白得如若坏掉的偶塑，表情凝固，接近一片空白，透露出的气息却悲哀得令人心碎。 　　“他又一次死了。” 　　“在我的面前。” 　　上一次，他亲手砍掉了他所爱之人的四肢和头颅，将他的身体肢解得四分五裂。 　　而这一次，就在他的身旁，在他无知无觉中，那个人的灵魂也彻底粉碎了。 　　他为他而死，为他而活。 　　可笑的是，那个人又一次死了，他却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第82章 苏醒（上） 　　冥冥的黑暗中, 无边无际, 无声无色，一条河流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之中，永无止息地奔流着。河水源自黑暗，经历了漫长的时光, 又与黑暗融为一体, 生长、壮大、衰弱、消亡, 分毫不多，分毫不少，以永恒不变的法则运转着。 　　忽然在某个时刻，河流中多出了一个光点。与这广袤无垠的黑暗相比, 光点微弱而渺小, 毫不起眼, 在河流中浸染沉浮，随河水一同漂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随着时间推移，河水诞生又消融，光点却始终游荡在水里, 越来越明亮, 越来越耀眼，它似乎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开始逆流而行, 消减着黑暗的河水, 终于有一天, 它忽然一跃而起，脱离出河流，浑身绽放出的绚烂光芒，驱散了这片黑暗，崭新世界瞬间诞生—— 　　时子殊睁开了双眼。 　　好像连呼吸都遗忘了，他静默地躺了几秒，忽然咳嗽了几声，猛然吸入一口空气，新鲜的氧气涌入肺叶，稍微缓解了他极其严重的晕眩和无力感，又缓缓吐息出来，如此重复了几次，动动手指，眨了眨眼睛，才令他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近乎停滞的思维和感官重新运转起来，模糊的视野自动调整焦距，看到了他的上方是淡色的天花板，清淡的花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传入他的鼻息，沸水烧开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除此以外，便十分安静，再没有其他声音。 　　他又躺了一会，慢慢地掌控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拱着他的小腿，尾巴“啪嗒啪嗒”地轻甩着，随后他的手指就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 　　又过了许久，时子殊动了动手臂，撑着身下柔软的床铺，缓缓坐了起来。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四周，是一个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卧室，色调柔和浅淡，到处都装饰着柔软的织物，明显是属于女孩子的房间。 　　他的视线又向下移动，一条毛绒绒的雪白大狗将两只前爪搭在床沿边，以后腿直立，来回甩着尾巴，它圆滚滚的乌黑眼睛与时子殊对视，摇尾巴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很明显地睁大眼睛愣住了。 　　静默几秒，大狗忽然“嗷呜”一声嚎叫出来，疯狂地摇着尾巴一下子窜到床上，将时子殊猛地扑倒，拼命地用脑袋蹭着他的颈窝，激动异常地不停叫唤着。 　　时子殊被大狗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神色渐渐由茫然变得生动鲜活起来，眸光流转之间透出几分锐利，拍了拍身上大狗的后背，低声叫着它的名字：“雪球。” 　　雪球听到他叫着自己的名字，更加兴奋地蹭着他撒起娇来，时子殊哄了它一会，让它起来，虽然雪球十分恋恋不舍，却还是乖乖地跳到地上。 　　只不过它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时子殊的身上，似乎生怕只要自己一走神，时子殊就会又重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无论怎么叫他也没有反应。 　　时子殊在床边坐了一会，感觉自己能比较顺畅地动作后，便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桌前，他知道这里是盲女的个人空间，绝对安全，所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自己的身体，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光滑的镜面中映出了少年绝艳的容貌，淡金色的瞳眸映入了窗外的日光，更显清澈莹亮，黑发比原来长了一些，气色苍白虚弱，但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顾子殊的外表。 　　他确认自己还是复活在了顾子殊的身上，虽然不知道距离他上一次的死亡过去了多久，但头发既然长了一些，容貌的年龄却没什么变化，就说明时间应该不是很长，也就是几个月左右。 　　既然他还活着，那就说明风湮的确没有死，在脱离那个世界后，风湮花费了一些时间，将他复活过来，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现在会出现在盲女的个人空间里，难道是风湮出于某种目的，将他放到了盲女这里？ 　　还有，夏冰萤在那个世界中是否已经死了，这一点也有待确认，倘若他没有死亡，现在又是几个月之后，时间距离管理员候选的竞争恐怕非常之近，甚至已经开启，或者结束，若是被夏冰萤当上了管理员…… 　　时子殊越是思忖，眉头就皱得越紧，他觉得或许夏冰萤真的当上了管理员，或许是他发现了风湮要复活他，想要将他彻底抹杀，因此风湮才将他藏在盲女这里。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情况到底如何，他还需要找盲女确认。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雪球“吧嗒吧嗒”地迈着四爪紧随其后。 　　他走进了客厅，空气中的茶香越发浓郁。客厅到处都充满着温馨的生活气息，一端连接着厨房，传来袅袅白气。 　　一身白裙的棕发少女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煮着香茶，水晶球摆放在她的手边，里面的黑眼睛本来在盯着锅子，似是少女听到了声音，那眼珠蓦然转动，朝着他看了过来，视线骤然凝固住了。 　　“当啷。” 　　少女搅动着茶水的手猛然顿住，银勺砸在锅里，发出一道脆响。 　　她背对着时子殊伫立了许久，肩膀微微颤动，似是在无声地哭，水晶球里的黑眼睛也涌出了泪水，将水晶球的内壁中染上了一层水汽。 　　时子殊站在她背后沉默地等待着，一直到她渐渐平复下心绪，抬手将双眼上已经被泪水浸透的白纱摘了下来，重新换了一条绑上，慢慢地转过身来，他才微微笑了笑，抬手替少女抹掉她柔美面容上的最后一滴泪水，开口说道：“多谢。” 　　盲女摇了摇头，又有泪水浸透了蒙眼的白纱，然而她这次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充满了欣喜，柔声说道：“你不用谢我什么。我预知到你最近会醒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真是太好了。” 　　时子殊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有些话也不必多说，他们各自心中都会明白。 　　他打开系统，准备向盲女询问在他死亡期间的事情，当他开启系统时，系统出现了几秒延迟，这才浮现出面板，却是大片的空白，没有任何数值与说明，只有一行小小的字。 　　【欢迎你的归来。】 　　…… 　　浩渺无际的星空之中，由亿万星辰构成的星河绚烂璀璨，它的光辉似乎永远不会黯淡下去。无数个轮回世界就隐藏在银色的星河之中，按照固有的规律运转着，在它们中央，是属于管理员的居处，被星光笼罩，迷离梦幻，从最外层看就像是银光闪烁的星星，无人得以窥见其真正的容貌。 　　屹立于星辰之上的神殿辉煌而清冷，每一位管理员都肩负着很重的责任，所以他们极少在这里停留，而是在星空中四处飘荡，维持着世界的秩序。 　　在空旷的大殿中，放着一口由星光构筑的银色棺材，银棺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个黑发少年静静地躺在里面，双手交叠于胸前，身形并不是十分凝实，泛着隐隐的透明。 　　“嗒、嗒……” 　　一阵脚步声突然在大殿中响起，L·K那俊美锋利的面容自高耸的石柱后出现，右眼被额发挡住，左眼中漆黑的瞳仁透露出的目光澄澈而淡漠，落在了银棺之上，注视了一会，然后走到了银棺之前。 　　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上面按了一会，银棺渐渐散发出光芒，源源不断地流入棺中少年的身体里，让他半透明的身体更为凝实，与此同时，L·K的面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未过多久，他的手发出“咔”的微响，整只手竟直接崩碎成了点点星光，过了很久，这些星光才又渐渐收拢，重新凝聚回原有的形状。 　　L·K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重新按上去，将力量散入银棺内，而后他的手再度碎裂。如此反复多次，碎裂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经扩散到他的肩膀，待最后一次复原后，L·K的额头上渗出汗水，不得不收手，靠着棺壁略显狼狈地坐在地上，望着头顶绚烂的星河，微微喘息着。 　　在半年之前，一条吊坠忽然毫无征兆地掉入了他的手中，他没有见过这条银色吊坠，握着它略微感知了一下，发现这里面蕴含着他的力量。 　　这是他送给时子殊的力量，只要将这份力量注入到物品里，再送给风湮，就可以让风湮屏蔽时子殊的精神控制能力，也就不必让时子殊对风湮有所顾忌。 　　他的力量还有另一个作用：一旦风湮出现什么危险，导致他的身体或灵魂受到重创，这股力量就会开启自动保护，将风湮的灵魂及时收入进去，而现在它重新回到他这里，这也就意味着…… 　　L·K神色微变，彻底检查了一遍吊坠，却让他错愕不已——里面飘荡着四分五裂的灵魂碎片，却不止是风湮一人的，竟还有时子殊的，他们两人的灵魂碎片掺杂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他们显然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导致灵魂破碎，还死在了同一处，否则他的力量不会也将时子殊的灵魂吸入其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猜测，大概是风湮为了保护时子殊才会变成这幅模样，又或是他心甘情愿为时子殊而赴死。 　　虽然轮回不灭，风湮就不会死去，但他的灵魂破碎成这样，仅靠自身修复不知要过去多久，甚至很可能永远都会保持这混沌的形态，失去所有的意识和思维。 　　这一瞬间，L·K极为震怒，他以前知道风湮一次次地抽取自己的生命力，将时子殊复活，但那不会伤及到风湮的根本，可现在风湮有可能永远无法醒来，这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杀意，想要直接将时子殊的灵魂碎片全都扔出去，任他消失在星空之中。 　　然而冷静下来后，他却握着吊坠沉默了许久，他明白，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不如说，责任主要就在他身上。 　　若不是当初他动了手脚，导致了时子殊的死亡，初入轮回的风湮与身为殿堂轮回者的时子殊，是几乎不可能一起去做任务的，就算有所交集，也只是在轮回主厅或轮回殿堂里，直接处于管理员的庇佑下，又怎么可能会遇到能够毁灭掉他们两人、并让风湮可以不顾一切的危险。 　　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危险或许只是偶然，可因为当初他做过的事，却让这种危险的存在变成了必然。 　　更何况……虽然他一直不愿去想，可若是他做过的事让风湮或时子殊知晓，无论他们日后有多亲密，也足以毁灭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不如没有任何交集。 　　…… 　　靠在银棺旁边，L·K伸手拍了拍银棺的表层，自嘲地低声道：“本来这口棺材是为我自己准备的，却没想到先给你用了。” 　　他曾经想过，就算他做下了那些事，却也无所谓，因为他的力量接近枯竭，本就该退出管理员的位置，进入数万年的长眠中，只要他将这个秘密带入棺材，时移世易，之后就永远不会再有人知晓，可是那时他才明白，发生过的事即为真实，不会因为任何缘由而改变。 　　既然他犯下了错误，那就由他来修正，他会修复时子殊和风湮的灵魂，哪怕代价是他完全耗尽自己的力量，彻底地泯灭了。 　　L·K神色平静，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他忽然若有所感，伸手聚拢一团星光，浮现出了景象，时子殊已经醒来，正在唤出自己的系统。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也没有权力说出这样的话，不过……” 　　俊美的男人淡淡地说着，随手写下了一句话，将其弹出到时子殊的系统中。 　　【欢迎你的归来。】 　　“风湮还没有醒，这是我替他说的。” 　　接着，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景象中的美丽少女，动作一顿，而后才将星光挥散，让景象消失。他伫立于银棺之前，看着躺在里面的黑发少年，思索了一会，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左肩上一点，竟直接将自己的左臂直接削下，融化成团团星光，投入了银棺之中。 　　棺材里的少年又凝实了几□□形，而这一次L·K的手臂没有再长出来。 　　他用仅存的右手敲了敲棺材，目光淡然，不见丝毫痛苦，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该醒过来了。” 第83章 苏醒（下） 　　时子殊与盲女在桌前相对而坐, 喝着熬好的香茶, 雪球露出肚皮躺在地上，撒娇似的扒拉着他们的脚，尾巴一甩一甩的，显得特别开心。 　　他们已经坐了有一会, 时子殊从盲女的讲述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自从他死后, 过去的时间和他所估计的大致相当, 过去了差不多半年。 　　管理员候选人的竞争于半个月前开启，第一轮也就是协助者之间的竞赛已经结束，获胜的队伍是顾盼带领的永生以及乔乐安带领的长风这两支队伍。 　　“也就是说，最终有资格参加竞选的轮回者只有你和夏冰萤？” 　　时子殊皱了皱眉。他没有参与第一轮竞赛, 没能将夏冰萤淘汰, 也在预料之中, 但规则中明明曾经提过，九位候选人中会剩下四人进入第二轮竞选，但是现在竟然只剩下两个人，难道是规则发生了什么改变？ 　　“是。”盲女点点头，摩挲着自己的水晶球, 低声道, “在竞赛之中，其他七支队伍的协助者全部死亡，仅剩下永生与长风的队员, 因此其他的候选人全部失去资格, 只剩下我和他。” 　　时子殊露出一丝讶异, 虽然不难想象这次的竞选会极其残酷，但这样的死亡率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规则的细则中规定，在比赛开始之后，协助者有权放弃认输。虽然一旦认输，极有可能在日后会遭到候选人的报复，但一定也会有人会不计后果地放弃，而现在其他队伍的人却无一生还，这当中一定有蹊跷。 　　“剩下的人都被顾盼杀死了。”少女说着，神色中有一丝复杂，“……因为他想要复活你。” 　　在半年之前，长风的所有队员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便按照盲女的指导，前往各个世界进行任务。然而当他们纷纷返回主厅后，却再也没有等到风湮和时子殊的归来。 　　风湮和时子殊已经死亡——将这个噩耗告诉他们的人正是盲女。当她得知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只有夏冰萤和死神，她也不敢相信，看到满身是血的夏冰萤枯坐在殿堂之中，她身体一软，险些就要昏死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未来为何会发生改变，在时子殊前往任务世界之前，她曾提醒过他要小心，那是因为夏冰萤会和他进入同一世界，并似乎极有可能识破他的身份，但在预知中，他们都会平安归来，可偏偏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时子殊和风湮都死在了那个世界里。 　　可她知道，除非轮回崩溃，否则风湮是不死之身，他不可能会死在那里。抱着这样的一线希望，盲女用水晶球回顾过去，想要看到这两人死前的景象，从中寻找出一丝一毫令他们复活的可能性，可是占卜进行到就一半失败了，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占卜完全失败，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与整个恐怖轮回有关的秘密，二是有管理员的力量进行干预。 　　这样的失败却令盲女看到一线希望，因为这代表着当时子殊和风湮接近死亡时，有管理员出手进行了干预，很有可能将他们救下——或许只会救下风湮，但只要风湮还活着，他就不可能会放弃复活时子殊。 　　只是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却因为管理员的力量而无法预知。盲女本以为这一切或许只有在成为管理员之后才会知晓，但没过几天，她忽然在无知无觉进入了一片辽阔的星域，见到了管理员L?K。 　　在那个时刻，L?K的身影沐浴在璀璨的星辉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不知为何，盲女竟对他感到了一丝熟悉和怀念，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曾经有过交集。 　　盲女有些困惑，但她想这应该是她的错觉，因为L?K什么都没有说，态度是那么平静而漠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很淡漠，伸手在空中一点，一具身体浮现在半空中，少年眉眼美丽而苍白，如同沉睡过去，只是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L?K语气很淡地开口：“时子殊的灵魂破损严重，身体在风湮这里，被我取了出来，灵魂也被我修补好装了进去，只要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苏醒。我不会留他，若是你愿意照顾他，就把他带走，不愿意就杀了他，都随你。” 　　“我愿意照顾他。” 　　盲女急急答道，欣喜不已，将时子殊的身体收了起来，这才想起要跟对方道谢，立时很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您愿意出手救他，L?K先生。那么……风湮呢，他还好吗？” 　　“他也在沉睡，时间会更漫长，但终究也会醒来。” 　　说到这里，L?K忽然沉默下来，似乎是一直在看着盲女，饶是少女性情平和淡然，但在能掌控她生死之人的面前，却也不由有一丝紧张，微咬下唇，下意识地将水晶球抱得更紧了一些。 　　“……” 　　静默良久后，L?K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盲女面前，微微抬起手，却在停顿片刻后又放了下去，说道：“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就可以回去了。” 　　盲女又向他行了一礼，星辉散去，她又回到了自己的空间里。在这之后，她就将时子殊的身体放在自己这里，只不过她不知道时子殊和风湮何时会回来，就没有向其他人过多透露这个消息，只是告诉长风的队员们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会回来的。 　　“一开始我很自责，因为我没有预知到你们的危险，也害怕乐安他们会责怪我，但是他们没有，甚至反倒来安慰我。” 　　盲女轻声叹息着：“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你们一定会回来，直到竞赛开始后，他们也没有吸纳其他轮回者，一直为你们保留着位置。” 　　时子殊沉默片刻，问道：“他们现在都还好吗？” 　　“他们都还在，在竞赛之中，顾盼没有杀掉他们任何一个人，反而还保护了他们。”盲女道，“他说长风的队员们都是你的队友，如果你活过来，知道他杀了他们，你一定不会高兴。” 　　“之前乐安他们都在提防顾盼，因此没有告诉过他你还没有彻底死去，终有一天你会醒过来，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顾盼会那么疯狂，为了确保可以将你复活，便在竞赛中杀光了协助者，让其他候选人全部失去了资格。” 　　时子殊又是一阵静默。两人相对无言，雪球以为他们忙完了，便兴奋地用爪子扒拉着时子殊的小腿，撒着娇求他陪它玩，时子殊安抚性地摸了摸它，又问道：“风湮还没有醒过来？” 　　少女摇了摇头，有些黯然：“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时子殊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沉睡了足有半年之久，很多事都已过去，然而对他却不是，因为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风湮将他拥入怀中的时刻。 　　在他即将消亡之际，风湮竟不顾一切地寻找到他，心甘情愿陪他一同覆灭，直到现在，他的心神也在仍旧被震动着，而这其中，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悄然酝酿着。 　　他现在才知道风湮是不死之身，可饶是如此，却也不代表风湮会平安无事，甚至会受创极重——至今他还没有醒来便是证明。 　　……竟然可以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时子殊眸光晦暗，十指渐渐收紧，盲女忽然面露忧色，说道：“不知道风湮醒来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倘若你的生命没有力量继续维系，或许你还会……” 　　“……”时子殊怔了怔，“你是指什么？” 　　“到了现在，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了。”少女轻声开口，“之前你会复活，是因为我找上风湮，借用了他的力量，进行了某种仪式。” 　　“这种仪式并非是一次性的，而是需要一直定期举行，抽取庞大的生命力。本来需要很多人作为祭品，但使用到现在，只有风湮一个人作为仪式的祭品，维系着你的生命。” 　　说到这里，水晶球中的魔眼忽然一转，望向了时子殊。 　　“仪式运转时，祭品要与复活对象以同样的死法死去——为了复活你，风湮一次又一次地被我肢解，直到那时，他已为你死去了很多次。” 　　…… 　　斩断左臂后，L?K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容也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重新倚靠银棺而坐，闭上双眸静静地休憩着。 　　美丽而空旷的神殿中寂静无声，似乎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脚步声，慢慢地睁开眼睛，容姿绝美却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挑起唇角微笑一下，唤出了对方的名字：“许久不见了，风花。” 　　绝色的黑发女子神色清冷似冰雪，仿佛内心也由寒冰构筑，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不过L?K知道，这只是表象，在风花那双银色瞳眸的深处，仍有一丝关切与担忧传来。 　　她微微弯腰伸出手，将席地而坐的L?K拉了起来，同时将修长的手放在银棺上，就要注入自己的力量，却被L?K将手背按住，同她说道：“没有必要，我自己来就足够了。” 　　“但这样下去，你会消亡。”风花的眸中泛起涟漪，开口道。 　　“那又如何。”L?K笑了笑，“我们的生命周而复始，兴盛又衰落，苏醒几万年，又沉睡几万年，这样没有枯燥无趣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也该结束了。”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也知道，就算你注入自己的力量也没有意义，反而因此两股力量存在，会使得风湮的生命核心本能地以为只要不会苏醒，就会有更多的力量注入进去，导致要使他复苏会需要更多力量，到时你也会被迫陷入消亡。” 　　“……”风花垂下头，终于撤回手，问道，“你就这么让我袖手旁观？可他明明是我……” 　　“但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L?K笑道：“若是你实在想要为我做些什么，就帮我好好照顾她。” 　　他抬起仅剩的右手，在半空中勾勒出了柔美少女的形象，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因为他早已在心中描摹了千万遍。 　　“即使是到了现在……” 　　风花闭上双眼，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戚，低声说道：“你仍旧什么都不打算和她说吗？” 　　“告诉她什么？”L?K笑着摇了摇头，“是和她说我曾经救过她，还是我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挖出来送给她？没有意义，这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与她无关，我不需要她感谢或是铭记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只手搭在了银棺上，这一次银棺散发出来的光芒更为耀眼，L?K整个人开始裂解崩碎，化作一团团星屑与星光，渐渐融入了银棺之中。 　　风花没有想到他竟然突然消散自身，双眸微睁，失声叫道：“L?K——” 　　“最终的竞赛就要开始了，她还需要风湮的力量，既然你正好来了，和你见过最后一面，也就不必耽搁，这就让风湮醒过来好了。” 　　L?K的身形渐渐弥散于无数星光中，他笑了笑，眼前又浮现出他与少女第一次见面时，惊恐不安的少女靠入他怀里的景象，声音很轻地叹息道。 　　“我只是觉得可惜……” 　　他将时子殊交给少女，同少女见了最后一面。 　　少女抱着镶嵌着他右眼的水晶球，在他面前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只将他当做高高在上的管理员。 　　所以即使有着再多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他只是觉得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勇气伸出双手，再将她抱入怀里。 　　“哗——” 　　四散的星辉落入了银棺之中，躺在其中的黑发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水晶球里的黑色眼睛流下了泪水。 　　盲女忽然捂住疼痛的心口，毫无征兆地弥漫起一股强烈的悲伤，她感到心痛不已，甚至有些无法呼吸。 　　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咬了咬下唇，摸着水晶球，发动了自己的预知能力——不知为何，她的预知能力竟是轮回中独一无二的、哪怕是在轮回主厅这种禁止能力也可以使用出来的能力。 　　但是水晶球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第84章 往生（一） 　　“轰隆——” 　　在LK的身体彻底崩解为星辉的那一瞬, 无论是永恒运转的星空, 各个轮回世界，还是轮回主厅与轮回者们的个人空间，都发生了一刹那的震荡。 　　盲女的木屋也震动不止，雪球害怕地加紧尾巴趴在地上, 瑟瑟发抖, 正在出神的时子殊失手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发出清脆裂响，他这才抬眼缓缓看向盲女，良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是说……风湮为了复活我而死过许多次？” 　　“对。” 　　少女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不明这悲伤之感因何而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水晶球里的魔眼会落泪。她也是露出了很无措的表情, 渐渐平复下这莫名而来的心绪, 才回答道：“是我主动找到的他。” 　　她通过占卜过去的能力知晓了一种复活仪式——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项仪式曾经在某个世界中流传，然而由于仪式极为邪恶血腥，需要填充无数的生命力作为献祭品，仪式又流传太广, 生灵互相杀戮, 持续了数百年之后，整个世界终于就此崩塌，彻底毁灭了。 　　也正因如此, 她无法启用这个复活仪式。虽然她很想复活时子殊, 可她做不到要杀掉如此之多的人, 正在此时，风湮找到了她。 　　风湮听说过盲女的预知能力，或许可以从中找到复活时子殊的契机，尽管所有人也知道盲女不会透露出任何未来，他却还是执着地前来尝试。 　　“他的不死能力与整个轮回相关，我无法预知出来，因此最初曾无数次地拒绝过他，说我不能透露任何有关复活的消息。” 　　盲女叹息着说道：“到后来我专门发动能力，开始躲避他，他似乎请求了某位管理员动手，替他遮蔽了行踪，所以不管我去哪里，他总能找到我，每一次都只为了一件事，就是为了复活你。” 　　“在与他渐渐接触的过程中，我可以感觉到，虽然他看上去很冷漠，但其实他有着一颗热忱的心，也是个很纯粹坦诚的人，只要你没有复活，他就永远不会放弃。” 　　“对于他来说，你比这世上的一切都更加重要。虽然我不知道当中的原因，但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觉：或许他可以复活你。” 　　盲女做了预知占卜，在冥冥之中，她果真看到了一丝复活的契机落在了风湮身上，可那时她依然踌躇不已，她担心如果自己将仪式告知给风湮，风湮会不惜一切地屠戮生灵——可是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方法呢…… 　　带着几分紧张、害怕与期待，她隐晦地将复活仪式透露给了风湮，风湮听后没有任何停顿，非常平静地说道：“我有办法。” 　　“不必展开杀戮，只要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因为轮回一日不灭，我就不会死去，你所要使用的生命力，可以全部从我的身体中抽取。” 　　盲女怔住了。 　　…… 　　“在那之后，我们就开始尝试启用复活仪式。” 　　说到这里，少女脸色惨白，身体都在发抖，显得非常痛苦：“那段时间是我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一遍遍地杀死他，砍掉他的四肢、头颅，看着鲜血涌出他的身体，将他的肢体拼凑到一起，看着他停止呼吸，然后又活过来……” 　　“终于在你死后的两个月，在某次杀掉风湮后，我感应到了你的灵魂在某处复苏了，我在水晶球看到你附身在了死去的顾子殊身上。” 　　“我将这件事告知风湮，正巧那时你刚刚通关第一个世界，将申请新队伍的报告提交给了长风，于是风湮将你招了进去。” 　　“然后……”时子殊缓缓道，“后面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盲女点了点头。 　　“……”时子殊垂下眼睫，遮盖着眸中复杂至极的情绪。 　　他死时被夏冰萤肢解，砍去四肢和头颅，那血肉横飞、骨骼断裂的剧痛直到现在也还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自认无法再承受一次。 　　因此他完全无法想象，风湮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地迎来如此可怕的死亡，甚至哪怕是这样做，也不能保证他就会醒过来。 　　而这一切，风湮从来没有丝毫和他提起来的意思，不说他曾为他一次次地死去，哪怕就是知道复活他的人就是风湮，他在那之前也不会对风湮那么冷淡。 　　可事实就是风湮只字未提，或许他只是认为自己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乃至于不足言说；又或许是他不希望演变成挟恩图报。 　　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凭着风湮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说出来这些事。如果不是LK和盲女告诉了他，很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晓真相。 　　风湮为他做过的事，竟远比他所认为的还要更多。 　　虽然风湮从不曾开口……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或许…… 　　这就是名为“爱”的情感。 　　…… 　　LK的身体化作无数绚丽璀璨的星辉，一团团地落在银棺里，被吸入进去。风花站在棺前，清冷瞳眸中悲伤弥漫，看着那星星点点的光辉融合又消散，凝实着风湮的身体。 　　“咔嗒”一声轻响，银棺的棺盖自行打开一条缝隙，随后崩解为淡淡的星光，彻底露出了棺中少年的真容。 　　过了片刻，光芒褪去，少年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目光中瞬间产生了一丝波澜，却在看到风花的一瞬间后被压抑下去，缓缓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道：“母亲。” 　　“……”风花伸出手，冰冰凉凉的手指拂过少年的侧脸，看到风湮醒来，她本该是欣喜的，可友人的逝去却令她无法说出恭喜的话，却也不能表现出悲伤，只得尽数收敛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风湮的视线扫过周围，发现自己正在星空的神殿之中，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风花知道他大概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便主动开口道：“是LK在半年前救下了你们，就在你醒来之前，时子殊已经醒了，他在盲女那里。” 　　少年颔首，又问道：“LK叔叔呢？”他理应感谢对方。 　　“……”风花顿了顿，回答道，“不必去找他。为了救你们，他耗费了力量，导致他提前陷入了沉睡。” 　　管理员几乎也是不死的存在，但不同的是，他们存在着力量衰弱期，因为能力的不同，大概从一万年至几万年都有，一旦陷入衰弱期，就必须在某个星球中陷入沉睡，恢复自己的力量，否则当力量全部耗尽时，他们也会迎来死亡。 　　而沉眠的地方，只有他自身才知晓。 　　风花不打算将真相告诉风湮，因为她理解LK的想法，与那时他将自己的眼睛送给盲女一样，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风湮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终有一日，风湮会知道LK的逝去，那也将是在几万年之后了。 　　她也同样不打算让风湮担负起什么。这一切该在她这里结束了。 　　“你可以回去了。” 　　气质疏冷漠然的绝色女子眸光淡淡，柔美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抬手划过一道星光，打开缺口。 　　风湮抿了抿唇，再次向她行了一礼，便走入缺口，背影消失在星光之中。 　　缺口合闭，女子久久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蓦然轻轻叹息一声，将力量输入系统之中，向着全体轮回者发出公告。 　　【新任管理员的最终竞选将在三日后进行。】 　　【竞赛规则在稍后会以文件的形式发至参赛者的系统之中，请及时查阅。】 第85章 往生（二） 　　风湮按照系统的指引, 来到了长风所在的大厅。这是一处新址, 位于中区之内，自一个多月之前，长风的队员们进入轮回超过半年时间，便从新人聚集的东区搬到了中区内, 大厅的位置也因此发生了改变。 　　他的队长位置还被长风队员们保留着, 因此得以畅通无阻地进入新的大厅中。 　　走进以后, 他发现尽管中区的大厅要宽敞许多，但从前的布置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以前经常坐的座位也似乎被保留着，看上去比别的座位都要新一些。 　　此刻其他人都不在大厅里, 风湮随手用手机给他们发送了一条信息, 无人回应, 应该是进入了任务世界还没有回来。 　　他神色淡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雪白的墙壁，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直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他抬起眼, 蓦然望了过去。 　　…… 　　“乐安他们去做任务了，都还没有回来，但应该也快了, 我们可以在大厅里面等着他们。” 　　盲女抱着水晶球, 站在时子殊身后看他按下大厅的门把手, 清丽的面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柔声说道：“要是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时子殊笑了笑，没有答话，将大厅的门推了开来。在开门的那一刹，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忽然涌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而下一刻，他望了进去，忽然与一双黑若幽夜的沉静瞳眸对上了视线。 　　“……” 　　他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通过魔眼，盲女也看到了坐在大厅中的黑发少年，那熟悉的面容，冷冽而俊美的眉眼，令她的心猛然一震，而这一刹，少年的脸上明明还是淡淡的神色，却似乎又起了许多变化，眸中霍然染上星辰般的光，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情感。 　　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时子殊面前，抬起了手，很轻地抚上时子殊的面容，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指尖在柔软的肌肤上细腻地描摹着，带着丝丝颤抖，感受着这温暖的、真实的、细腻的触感。 　　他看了许久，随后猛然将时子殊抱进了自己怀里，与方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手臂极为用力地收紧，似乎想将时子殊嵌入身体里，连十指都抓紧了他后背的衣物，闭着眼睛，嗓音喑哑、一字一顿地地说道。 　　“你没事……” 　　“你没事就好。” 　　时子殊沉默着，眸光摇动，当中罕有地透露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不可否认的，见到少年的那一刹，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的心中也难以抑制地弥漫起了喜悦，以及隐隐的疼痛与酸楚，令他竟有感到了心口泛出了一阵阵窒息。 　　半年的分别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那时风湮灵魂破碎的场景对他来说还历历在目，在醒来之后，尽管时间还很短暂，这一幕却反复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与盲女所告知的真相一起，不断地提醒着他，风湮都为他付出了什么，又对他抱有着怎样的感情—— 　　是爱。 　　这是爱。 　　在此之前，时子殊并不是很明白这种情感。他知道什么是“喜欢”——那是渴望、是向往、是喜悦，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拥有的梦幻与甜蜜。 　　他以为爱就是和喜欢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程度更加深刻，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亦是如此。 　　然而在此刻，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爱却不尽然都是甜蜜。 　　那可能是酸涩的、痛苦的，甚至还是阴郁而绝望的。 　　越是想起，就越是心痛，热烈却深沉，渴望却隐忍，是程度更深的喜欢，却又包含着千万种最复杂的情感。 　　超越时光、超越生死、包容万物，这就是爱。 　　时子殊闭上眼睛，也慢慢伸出了手，轻轻回抱住了风湮。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察觉到，虽然风湮从未开口对他言爱，可那一举一动，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爱。 　　而他自己也明白了什么是爱……他的心里，似乎也开始有了一丝爱。 　　他们静静地拥抱着，旁边的少女抿了抿唇，背转过身体，不去打扰他们，掩藏在白纱之下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湿润，却轻轻翘起了唇角。 　　过了许久，时子殊与风湮终于分开，风湮摸着时子殊的脸，眸光深了几分，渐渐靠近过去，似乎想要吻下去，门外却忽然传来“嘭”的一声，瞬间涌进来了一群人。 　　“终于完成任务了，一会就去找盲女前——哎，盲女前辈，原来你在啊！” 　　率先进门的俞新带着一身血污，疲惫又高兴地嚷嚷着，他看到正对着大门的美丽少女，立刻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过了几秒，却发现屋子里静得可怕，他的队友们居然没一个同少女问好的。 　　俞新疑惑地向身后望了一眼，却发现他的队友们都呆滞地看着另外一个方向，混合着震惊、喜悦与难以置信的情绪，竟然连眼睛都红了，他诧异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却愕然地看到了两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身影。 　　“队……” 　　屋内死寂几秒，忽然爆发了一阵又悲又喜的哭声。 　　…… 　　“真好，真好……我不是在做梦，真不是……” 　　一个多小时以后，俞新和其他队员们将时子殊和风湮围在中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俞新还没止住眼泪，眼睛红肿，哭得一抽一抽的，明明满脸泪痕却又在傻笑个不停，显得十分滑稽。 　　只不过也没有人笑他，因为他们也就比他的表现强点有限，那是纯属五十步笑百步，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心思笑他，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死而复生的这两人身上。 　　虽然盲女前辈曾经和他们说过，这两人终有一日会醒来，他们也如此坚信着，然而一直以来的期盼如今竟然成真，还是让他们产生了如在梦中的错觉，必须要反复确认这个事实才能放心下来。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都过去了，总之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 　　副队长乔乐安带着笑意和两人说道。在场之中，他是将情绪控制得最好的人，见到他们回来，也只是眼睛微微泛红，很快就笑了起来。 　　风湮不在之后，队内的所有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也让他心绪更加内敛，手段却更凌厉，如今在中区他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也让以前打过长风主意的部分人彻底没了这份心思。 　　当他进门时，看到风湮和时子殊抱在一起，现在他又敏锐地发现时子殊看着风湮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感觉，说是内心不酸楚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对于自己心动的结果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可即便他的预感成真，他也会笑着祝福这两人，因为他所说的确实是出自他真心的——只要这两人都活着回来就好，其他的他也别无所求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辛苦你了。” 　　这时风湮开口，如此对乔乐安说道。在刚才的叙旧里，他对这半年来长风的情况也大致有了了解，尽管有盲女的保护，但前期的长风过得也很辛苦，而现在队员们个个实力不可小觑，就算没了他们两个，也依旧成为了中区里最顶级的队伍，可想而知中间会有多少艰辛与付出。 　　乔乐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俞新听到这话，忽然有些憋不住了，正要跟风湮痛骂这一段时间里他们遇到的一些王八蛋，却忽然听到系统传来了声音。 　　【新任管理员的最终竞选将在三日后进行。】 　　【竞赛规则在稍后会以文件的形式发至参赛者的系统之中，请及时查阅。】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提示，不由愣了一下，童妙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说道：“三天后？竟然这么快啊……” 　　他们又耐心地等待了几秒，却不见由文件传来，当下明白应该只有最终进入决赛的盲女和夏冰萤才能看到文件，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盲女，注意到她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前辈，规则里都说了什么？”乔乐安问道。 　　盲女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是在浏览规则，过了片刻，她轻声开口，说道：“规则里说最终的决战不一定只有我和夏冰萤参与，如果我们愿意，各自最多可以携带两名协助者。” 　　乔乐安等人也不免露出诧异之色，因为他们都知道，尽管他们成为了中区顶级的轮回者，可与殿堂轮回者有着本质区别。 　　不是他们不愿意帮助盲女，而是他们进入比赛，一旦盲女与夏冰萤发生战斗，仅仅只是受到波及也可能会死，而以盲女的性格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到时他们反倒会成为拖累。 　　所以正因如此，盲女很有可能不会带上他们。他们正如此想着，水晶球中的魔眼却忽然一转，目光落在风湮和时子殊身上，与此同时，盲女开口说道：“风湮，子殊……我希望这一次你们能和我一同进入比赛。” 　　队长和子殊？ 　　其他人心里一惊，当即就要开口劝阻盲女。 　　虽然他们知道队长和子殊都很厉害，可是毕竟半年过去了，这两人的等级和如今中区的水准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就算拥有手段也无法施展。如果前辈要带人，应该从他们中选两人进去，毕竟比赛如此危险，他们谁也不想才刚见到队长和子殊，就再一次失去他们。 　　“你们听我说。” 　　知道队员们想说什么，盲女轻轻摇头，又道：“这一次的比赛，参与的人会被封锁全部能力，与等级或实力无关，我想让他们进去，是因为这一次竞赛的主题是……” 　　她的面容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微微抱紧了水晶球。 　　“……是‘命运’。” 第86章 往生（三） 　　三日之后, 轮回殿堂。 　　深邃幽静的夜空缀满了无数银白星辰, 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星空之下，与地面相接的地平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浩瀚神秘, 恢宏壮丽。 　　尽管这半年来, 死神已经数次见过这里的景象, 可每一次他依旧会产生心神震撼的感觉，星空之下，除了他自身之外别无他物，会令他可以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他出神地看了一会, 而后收回自己的视线,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以让自己随时进入状态——今天他来到这里，是作为夏冰萤前辈的协助者，与他共同参加最后的竞选。 　　虽然候选人最多可以带上两名协助者，但这一次夏前辈只带了他一个，甚至连队长顾盼都没有带上, 因为规则中特别标明这一次的竞赛与等级或实力都没有关系, 而是十分模糊地提到与“命运”相关。 　　死神并不理解这条规则想要说明的是什么，不过那时夏冰萤沉吟了许久，最终决定只带上死神。 　　这也不是死神比其他人厉害, 相反他还是永生里最弱的那个, 夏冰萤之所以选他, 还是因为他拥有看穿灵魂的能力，而灵魂或许会与“命运”有关系。 　　他一定要倾尽全力，争取帮到夏前辈。死神默默想着。 　　尽管他也挺喜欢盲女前辈的，但是果然，他还是更想帮助夏前辈取胜，因为成为管理员的话，或许就会有机会让时子殊回来了。 　　透过遮掩严密的黑色兜帽，死神将自己的视线投在了夏冰萤的身上。 　　俊美的银发男人也在望着头顶深邃的夜空，冰蓝的瞳眸中倒映出漫天繁星，如若另一片星空，他虽是在微笑着，眸中流淌出的光却比星光更加孤独，那光摇摇曳曳，似乎随时都会散去，化作无限的黯淡与冷寂。 　　死神的心中顿时一紧。 　　亲手杀了自己深爱的人，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灵魂泯灭消散，所来带的痛苦与折磨，已经无法用言语说出，那时他们返回这里，夏冰萤就一直目光空洞地坐在殿堂里，精神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 　　若不是盲女前辈及时赶到，告诉他们时子殊还有着醒来的可能，或许夏前辈就真的……疯了。 　　也正因为抱着这一线希望，夏前辈才支撑到了今天。那时盲女前辈没有说明怎么样才能让时子殊醒过来，可是连灵魂都已湮灭，除了管理员的力量，不可能再有其他方法。 　　所以无论如何，前辈才必须要夺得管理员的位置，就算是盲女前辈，也不能完全放心下来。 　　死神握紧拳头，暗中下着决心，忽然眼前有一道星光闪过，自光芒之后走出了三个人影。 　　为首的美丽少女就是盲女前辈，而她身后的想来就是她的协助者，不知道会是谁…… 　　如此想着，死神抬头去看，却在看清那两人的面容与灵魂时猛然怔住，瞳孔猛缩，张了张嘴，却惊愕得失了声，呆滞地说不出话来。 　　是他们……风湮和时子殊！里面的确还是时子殊的灵魂，他们竟然都活过来了！ 　　竟然不需要管理员的力量也能复活泯灭的灵魂？盲女前辈是怎么做到的？！……不，不管她做了什么，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太好了…… 　　死神鼻尖发酸，眼眶一热，看到这次的对手活过来，他却反倒狂喜起来，不过他也知道场合不对，于是赶紧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好在他佩戴的兜帽能严严实实地藏住他的脸，不至于被人发现他这幅窘状。掩藏在兜帽之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兴奋无比，刚想把灵魂仍是时子殊的事告诉夏冰萤，却看到夏冰萤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笑容温和地与盲女握手，又冲时子殊与风湮颔首道。 　　“好久不见。” 　　银发男人笑道：“上一次的任务之后，我一直没有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出了意外，现在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目光又只落在时子殊一人身上，似乎蕴藏着很复杂的情感，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很高兴。” 　　“谢谢夏前辈的关心。” 　　时子殊冲他笑了笑，夏冰萤勾起唇角，又与那三人聊了几句后便走了回来，全程始终都很平静。 　　死神以为是他以为那不是真正的时子殊，刚想告诉他实情，却见夏冰萤微微冲他摇了摇头，同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这时死神才发现，夏冰萤的目光已然发生了变化，那冰蓝色的双眸中仍盛满了星光，却不复刚才的清冷，而是璀璨柔和，蔓延出无限的温暖与缱绻之色，如同有什么已经逝去的东西正重新苏醒过来，明亮鲜活，熠熠生辉。 　　原来他认出来了。 　　死神闭上了嘴，有些疑惑地跟在夏冰萤身后，走到了离那几人很远的地方后才停下了脚步。 　　“前辈，你也认出来那就是时子殊前辈了吧！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复活了，盲女前辈说得还真对！” 　　想着应该可以说话了，死神又激动又高兴，先是嚷嚷了几句，但又觉得很奇怪，于是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隐瞒你认出他的事情呢？你不打算和他相认吗？” 　　“相认？”夏冰萤转了过来，先是笑了笑，而后摇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我该如何跟他说呢，我这个亲手杀死他的凶手认出了他？” 　　“……” 　　死神哑口无言，但的确是这样，就算认出来了又能如何，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杀了就是杀了，他们也不能和好如初了。 　　他挠头想了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或许可以拜托盲女前辈从中调解一下？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至少……” 　　“至少也要相安无事？” 　　夏冰萤仍是在笑，语气中却透露出决绝之意。 　　“我连朋友都不想做，让我和他做陌路之人，更不可能。” 　　他的目光渐渐望向远处，夜幕之中，一道流星蓦地在遥远的天边滑过，发出灿烂光芒，随后迅速暗淡下去，一明一灭，骤生骤死，虽然只有一瞬，却也足够夺目耀眼。 　　从得知时子殊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说破他的身份。之前盲女已经知晓他看破了时子殊的身份，他也拜托她日后要对时子殊隐瞒这件事。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容地、悄无声息地，任由时子殊杀死自己。 　　做不成爱人，做不成朋友，只能是仇敌，还不如就此死去。 　　“命运……” 　　他嗓音低沉，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笑了一笑，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这就是命运。” 　　…… 　　与第一轮竞赛不同，那时的竞赛在全轮回进行直播，所有轮回者都在屏息看着这场血腥疯狂的比赛，盛况空前，然而这一次的竞赛却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画面播放出去，所有人只知道最终的角逐将在今日进行。 　　时子殊正在跟盲女和风湮讨论着竞赛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况，天幕中忽然星光闪烁，随后传来了一道淡漠疏冷的女音。 　　【第二轮竞选即将开始，请各位参赛者做好准备。】 　　【你们将会遇到“命运”。】 　　时子殊目光一沉，心神凝聚起来。 　　这一次他至少要帮助盲女取得管理员之位，而竞赛又与等级和力量无关，虽然不知到底能到哪种程度，但若是能更进一步，他务求直接将夏冰萤在这个竞赛中杀死，甚至是以最残酷的手段折磨致死。 　　既然是“命运”…… 　　那就让他们的命运就此了断。 　　一团团星光在空中浮现，萦绕在所有人的周围，轻柔地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全身笼罩起来。 　　几人的身影都在星光中逐渐淡去，与往日的传送不同，被星光包围着，时子殊在这道光芒中竟无法动作，甚至连思维也渐渐陷入了停滞。 　　仿佛变成了幼小脆弱的胎儿，回归于母体之中，温暖舒适，柔和宁静，令人安心，尽管知道很不对劲，他却无法生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只能任由自己沉沦下去，渐渐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 　　「你的名字叫夏冰萤。」 　　「你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她叫夏媛，比你大八岁，从小你与她相依为命，寄宿在远亲家里，他们对你们十分刻薄，因为在你姐姐早早独立后，你们便搬了出去，姐弟二人独自生活着。」 　　「和从小样貌出众的你不同，你的姐姐样貌平凡普通，身形瘦小单薄，与你站在一起时更显突兀，像是小少爷与女仆，从小到大，当你们吐露你们的关系时，没少被他人诧异古怪的目光注视。」 　　「你的姐姐经常被人暗中讽刺，你也因她受到不少奚落，有人劝你最好和她疏远一些，至少要假装一下，不要在表面上那么亲密。」 　　「你年纪虽小，却早就懂得了许多，明白谁对你只是甜言蜜语，谁对你才是真正的好。」 　　「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你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离开她，除非是她先厌烦，主动抛下了你——可你也笃定，姐姐一定不会这么做。」 　　「今天是你七岁的生日，姐姐最近攒下了一点钱，带你去街上买了新书包，还说要请你吃大餐。」 　　「虽然入学之后，你因为背着姐姐的旧书包被几个同学嘲笑过好几次，而所谓的大餐也只是其他同学经常吃到的快餐，可你并完全没有责怪姐姐，因为你知道，姐姐已经将她所能拿出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 　　灰色的天空飘下雪花，男孩背着刚买来的新书包，与少女手牵着手，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兴高采烈地向着快餐店走去。 　　男孩的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被姐姐捂在手心中，十分暖和。因为没有手套，姐姐的手指不一会就被冻得通红，男孩注意到了，想要缩回手自己走，也让姐姐把手缩回去，少女却笑了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眉眼带笑道：“没关系，姐姐不冷，我牵着你才不会走丢呀。” 　　男孩望着姐姐，看到姐姐的笑容，他也笑了起来，两姐弟哼着同一支歌，步履轻快地在街上行走着。 　　等到他长大了，一定要给姐姐买最厚的手套，最暖和的羽绒服，让姐姐吃到最美味的大餐…… 　　在路经某家服装店时，看着橱窗里展示的衣物，男孩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让姐姐过得幸福，这家店里的衣服，要全都买下来才行……！ 　　玻璃橱窗映出了他的黑发和黑漆漆的瞳仁，对于自己的长相，他看惯了，于是很平静地略了过去，继续新奇地打量着其他的风景。 第87章 往生（四） 　　「在姐姐的呵护下, 你渐渐长大, 懂得了生活的艰苦，在课余时间，你开始尽你所能地帮助姐姐补贴家用。」 　　「因为相貌出众，你被某些杂志社及公司聘请为模特, 进行一些摄影, 获得了不菲的收入。这些钱不但改善了你们的生活, 还足以支撑你进入医科大学就读，向着成为医生的梦想前行着。」 　　「但就在你们的生活渐渐好转时，你的姐姐忽然无故失踪。你焦急不已，报案之后, 警方全力搜寻她的下落, 可进展却极为不顺。」 　　「只有一段监控画面记录了姐姐最后的身影：她进入了一条小巷, 可极为诡异的是，小巷两端的摄像头却都没有拍到她出来的场景。」 　　「警方怀疑她可能已在小巷中遇害，但经过排查，他们排除了谋杀的可能，线索到此完全中断, 姐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也没有她的任何讯息遗留下来。」 　　「她的失踪太过离奇，你怀疑这类事件可能不止发生过一次，于是拼命地四处搜寻相似的案件, 竟真的寻找到了蛛丝马迹。」 　　「你在某个秘密网站中发现了一个帖子, 得知姐姐有可能是进入了一个叫做“恐怖轮回”的地方。」 　　「发帖者自称进入过“恐怖轮回”, 并以隐晦的语言描述了“恐怖轮回”的情况。」 　　「“恐怖轮回”类似于恐怖游戏，被称为“轮回者”的人要经历一个又一个恐怖世界，只有拼命地活下去，攒够巨额的积分，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但返回现实后，绝大多数人完全遗忘了自己曾进入轮回的事情，一少部分虽还记得，却因为太过可怕的经历而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像发帖者这样能记住自己的经历并保持清醒头脑的，只是极少数。」 　　「而且即便他记得，也不能直接言明“轮回”，必须以极为曲折的方式传达自身的意思，因此直到现在，“轮回”也极为隐秘，几乎无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最后，发帖者还声称自己在返回之前，曾向许多轮回者打听过他们进入“轮回”前的情况，并总结出几种最容易被卷入轮回的可能。」 　　「你的姐姐符合其中一种情况：社会关系简单，即使失踪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且最后出没的地点行人很少。」 　　「你越来越觉得姐姐很有可能是进入了轮回，为了救她出来，你费尽周折与发帖者取得联系，详细地打听了轮回的情况，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你决然地模仿几种最可能进入轮回的场景，并真的进入了其中。」 　　……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忽然浑身一冷，转眼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恶臭的腐烂味传入了他的鼻子里，放眼望去，黑暗无光的夜空上挂着一弯惨白的尖月，四周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杂草疯长，遍布着土丘和石碑，依稀还可以看到腐烂的白骨从土中露出一截——竟然是一片乱葬岗。 　　【欢迎来到 “恐怖轮回”。】 　　在他怔忪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他回忆起来，这应该就是那个返回现实的轮回者所说的“系统”，会发出各种指令和提示，帮助轮回者完成相应的任务。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身边有个年轻女孩露出了惶恐之色，害怕地尖叫起来，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说道：“什么‘恐怖轮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想参加，谁带我到这里的，快让我回去！” 　　受她影响，其他人反应各异，有的害怕，有的怒骂，显然都是第一次进入轮回、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新人。 　　他虽然也是新人，但因为是要寻找姐姐而主动进入轮回，提前了解了许多情况，现在虽然也紧张，却还算平静，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极度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惨死，因此趁着还算安全的时候，他立刻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准备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机。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于是他回望过去，与那人的目光相触，立时怔了怔。 　　这是个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银发似月光，蓝眸若深海，在月辉的映衬下散发出美丽的光，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也正在看着他。 　　「你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是很微妙的、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绪，出现得毫无征兆，可偏偏又真实存在着。」 　　「你觉得这个人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令你第一眼看到他就对他产生了好感，想要去亲近，然而你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若说是因为对方那出色的容貌却也不对，你从小因为兼职模特的工作，见过不少俊男美女，可没有一个人像是对方这样，对你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不过你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在恐怖轮回中，拥有值得信赖的同伴也很重要。既然你对他自然而然产生了好感，就不妨主动去试一试。」 　　「这个人也是除他之外唯一比较镇定的人，或许可以信赖。」 　　于是他主动上前，冲银发男人点点头，开口：“我叫‘夏冰萤’，能不能问一下你叫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回到原来的世界。” 　　银发男人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勾唇露出好看的笑容，主动伸出了修长的手，同他握了握，说道。 　　“你好，我是‘时子殊’。” 　　「就这样，你认识了“时子殊”。」 　　「你对他产生了独有的亲近感——这不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和你说话的人，在说话之前，你便对他很有好感，但你也说不上原因。」 　　「或许这就是“合眼缘”。」 　　「不过这支队伍正好相反，并没有让你产生什么归属感，其他人不是早早死了，就是心怀鬼胎，妄图加害别人保全自己的性命，却是死得最惨的。」 　　「这次的世界通关之后，其他人差不多都死了，但幸好你和他都活了下来。」 　　「你也更加确定，“时子殊”的确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也很聪明，在任务中你们遇到了危险，但他并没有弃你而去，甚至还冒着很大的风险救下了你。」 　　「那时你很诧异，你没有想到他会特意折返回来救你，也许是你的表情太惊讶了，引得他也疑惑起来，好像不懂你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平心而论，你虽然对他很有好感，那时换做是你，你最终应该也会选择救人，但不可能像他那样不假思索。你忍不住，向他询问原因，他很认真地回答你。」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努力，我只是照你说的做。” 　　“……” 　　「你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忽然加快，还特意避开他的视线，为的是不让他看到你泛起红晕的脸。」 　　「虽然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可是你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你没有过多在意，觉得这很正常，因为你把他当做了很重视的朋友，喜欢自己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对。」 　　「你越来越喜欢他。」 　　「忽然有一天，你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粉丝。」 　　「她是你多年的铁粉，自从在杂志上第一次看到了你的平面照，就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你，疯狂地收集各种与你相关的杂志和摄影集，甚至还曾几次去过拍摄现场看望你，所以你对她有一些印象。」 　　「你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见到她以后，还觉得有些亲切，和她聊过几次，她每次都显得非常热情。」 　　「你们的见面没有避开“时子殊”，甚至你还会特意拉上他，因为下意识地，你不想让他误会你们的关系。」 　　「不过你很快你就发现他什么都没误会，反应极其平淡——不如说就是因为太过平淡，都让你有些失望了。」 　　「哪怕粉丝鼓起勇气提出了拥抱的请求，你满足了她，粉丝痛哭流涕地嚎叫着哪怕进来这种鬼地方也值了，“时子殊”也依旧淡然，无比平静，可你的心情反倒平静不下来。」 　　「难道他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忍不住如此想。」 　　「哪怕是稍稍表达一丝不满也可以，可是……就真的不想说什么吗？」 　　「为了试探他的反应，你开始单独和粉丝见面，并假装在无意中透露给他，这次他果然有了反应，他的反应就是问——」 　　“你要和她交往？” 　　“……”他抿抿唇没说话。 　　银发男人眉头微蹙，摇摇头道：“但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做。” 　　“为什么？” 　　他一怔，心中生出甜蜜与欣喜，可甚至还未等他表现出自己的喜悦，对方的话就瞬间将他打回了原型。 　　“这里毕竟是‘恐怖轮回’，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活下去。” 　　银发男人道：“不过这是其次，还有一个原因：也许你喜欢她，但我看她似乎只将你当做偶像，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男人看着他的目光忽然有了微妙的同情，“就算你告白，也不会有结果。” 　　“……” 　　「这一瞬间，你忽然很想揍他。」 　　「怎么能这样……」 　　「他竟然觉得你喜欢别人，还一点都不吃醋。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他还觉得你会被别人甩……」 　　「你有哪里不好？长得又高又帅，成绩优秀，考进了名牌大学，是未来的医生，现在还是小有名气的兼职模特，收入也很丰厚，性格又好，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男女告白过，哪怕是在恐怖轮回里，你也是崭露头角的天才新秀，能力出众，别人都夸赞他近乎完美，可为什么被他一说，你就变得这么可怜了？」 　　「到底哪里不好……」 　　「怎么就只有他，只有他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突然十分落寞，一言不发地倒在他身上。他以为你是因为粉丝的事而低落，抬手摸了摸你的头。」 　　「你是打算要解释的，你对粉丝不可能有那种意思，但现在你有点生气，懒得立刻解释，便沉默地枕着他的肩膀，被他轻抚头发，心中纷乱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你当然不可能真的生他的气，因为你那么喜欢他。」 　　「只不过……直到此时，你才发现，这酸涩而甜蜜、缠绵而缱绻的情感，不可能只是对于朋友的喜欢和重视。」 　　「你喜欢他，分明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当做了心上人来对待。」 　　「又或许，第一次你看到他时，对他产生的好感，并非是什么“合眼缘”。」 　　「——而是一见钟情。」 第88章 往生（五） 　　「原来你喜欢“时子殊”。」 　　「最初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 你有些惊讶, 不由怀疑起这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毕竟在此之前，你从没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体验过“喜欢”这种心情。」 　　「可每每与他的双眼对视, 你如雷的心跳真切地告诉你, 这都是真的, 你喜欢着他，如此炽热、浓郁又甜蜜的情感，又怎么可能会被错认。」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情不但没有减退, 反倒愈发强烈, 每当新的一天来临, 你就更加喜欢“时子殊”，甚至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然而两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告白。」 　　「你很清楚，他对你并没有超出友谊的想法，只是将你当做好友。你担心如果轻率地对他表白, 或许会导致你们现有的关系都将破裂, 连朋友都做不成。」 　　「更何况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你们没有摆脱“恐怖轮回”，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再加上你还没有找到姐姐, 种种现实的压力与顾虑让你选择将自己的心意深深埋藏起来, 不让他知晓。」 　　「可你太喜欢他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时刻都在出卖着你的想法，好在他在某些方面意外地迟钝，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他，所以对于你的任何举动，他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也没有察觉到你对他的态度亲密得太不自然。」 　　「一方面你有些失落，你的魅力在他眼中似乎成了没有的摆设，完全吸引不到他；另一方面你又在庆幸他的迟钝，于是更加恣意地以“好友”的名义独占着他，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自然，这两年中你没有放弃寻找你的姐姐，你进入这里时的方法是模拟姐姐失踪时的状况，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确信姐姐进入了轮回。」 　　「令你感到焦虑和不安的是，你始终没有探寻到姐姐的讯息。你几乎找遍了所有区域，虽然也有几个叫“夏媛”的女性，可确认之后，她们都不是你的姐姐。」 　　「没有消息，轮回的死亡率又如此之高，你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或许你的姐姐早在初入轮回时就死去了。」 　　「与你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竟可能悲惨而无助地在如此恐怖的地方死去了，这让你无法接受。」 　　「后来你无意中得知，所有队友死亡后，可以获得一张“复活券”，复活轮回中的任意一个人，但具有苛刻的使用条件。」 　　「你没有贸然行动，因为你不清楚复活券的真实性，而且姐姐到底有没有进入轮回、是否死亡，也不能完全肯定。不过为了做好将来拿到复活券的准备，你离开了他的队伍，成为了另一支队伍的队长。」 　　「你告诉了他有关复活券的消息，却没有提到你猜测你的姐姐也可能进入了轮回的事——你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没有姐姐的照片，告诉他也没办法让他帮忙，反而会徒增烦恼。」 　　「午夜梦回之际，你经常梦到你的姐姐。」 　　「梦见她温柔的笑容，永远没有阴霾的清澈双眸，以及她的背影，明明很瘦弱，却为你遮风挡雨，承担下一切重担。」 　　「又梦见多年前你的生日，那时下着小雪，还是少女的她牵着你小小的手，两个人慢慢地在街道上行走着。」 　　「天黑得很快，路边的霓虹灯纷纷亮起，闪烁着斑斓的色彩，映在玻璃窗上，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有如童话中的世界。」 　　「你呼出白气，视线扫过街边的橱窗，看着陈列在里面的漂亮裙装，想象着姐姐穿上它的模样。你暗中发誓，总有一天，你要让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 　　深夜的黑暗中，他从有关姐姐的梦中醒来，眼梢湿润，透出水光，片刻后流下了泪水，沾湿了他的脸。 　　他无声地倚靠床头而坐，心里仿佛破开了一个大洞，流出汩汩鲜血，带走他的情感与体温 ，让他感到越来越冷，直到生命消散，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啪。” 　　床头灯突然被人打开，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被他邀请来到空间作客、顺便与他同睡在一张床的男人也醒了过来，开灯之后看到他盈满水泽的眼睛，不由微微一怔，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他想要勾起唇角，冲男人露出一丝笑容，却发现这个微笑的动作此刻却变得格外艰难而沉重。 　　“是一个……很好的梦。” 　　他明明是要笑的，可话音落下的同时，眼泪竟也跟着一起流了下来。 　　银发男人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抱入怀里，同时以指腹轻柔地抹去他的眼泪，声音温柔低沉，安抚着他 ：“既然是好梦，你就不要哭。” 　　他将脸埋在银发男人怀里，十指收紧，攥住男人后背的衣物布料。 　　可能已然失去姐姐的惶恐在这个夜晚全部爆发出来，令他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很感谢男人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而纵容地抱着他，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口，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不知哭了多久，连眼梢都泛出一丝疼痛，他在哭泣中渐渐重新沉入梦乡，这一次他梦见的是与银发男人初遇时的样子。 　　皎洁的月光之下，那双蓝色瞳眸映出梦幻深邃的光泽，他跌入那目光，有如坠入蔚蓝的海洋，海水柔和地将他笼罩，他沉坠到最深最深的地方，平和静谧，温柔安宁，永远永远不愿醒来。 　　「一夜再无梦，转日清晨，天光大亮，你苏醒过来，睁眼看到的便是他的胸膛，他伸出一只手环着你的腰，而另一只手还被你枕在头下。」 　　「看着他的睡颜，你的心被温暖得几乎都要融化。你忍不住俯身想要吻他，却及时止住了这股冲动，只是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一直甜到了心里。」 　　「你真的已经离不开他了。」 　　「你如此想着。」 　　「因为你已经爱上了他。」 　　…… 　　「你忽然明白，就是因为或许没有明日，你才更不该浪费时光，而是从现在开始就拼尽全力，让他变成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你不再犹豫，决心向他表白——当然在此之前，你不会毫无准备，而是精心地做了一番铺垫。」 　　「你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全力地对他好，试图让他对你产生依赖，再也离不开你。这样即使告白失败，他也舍不得和你绝交，只要你继续死缠烂打下去，说不定总有一天他就会松口。」 　　「你明里暗里地试探他的态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和独占欲，只要有人稍稍亲近或是关注他，你就会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不允许他和对方走近。」 　　「甚至在你的生日即将到来之前，你半强迫半诱哄，终于让他答应你生日那天，他什么都要听你的，而你也暗中准备在那天晚上向他表白。」 　　「生日对你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它有着你和姐姐共同生活的温馨记忆，因此你想让它变得更加珍贵，虽然好像成为不了你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但也可以成为你的告白纪念日。」 　　「不过你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天的告白之前，你终于见到了盲女。」 　　「你早就听闻过盲女的声名，她是中区最出名的轮回者，因为她无与伦比的能力——看到过去，预知未来。」 　　「你找不到姐姐的踪迹，早就想请盲女为你占卜。你知道她不会向别人透露任何事情，暗中早已冒着极大的风险拿到了一样东西，可以迫使她开口说出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但是她拥有预知能力，可以提前预知到想要寻找她的人并躲避过去，因此即使你手握这样东西，却也不能用在她身上，直到今日，管理员为了殿堂轮回者的选拔而召集了所有中区队长，她身为队长之一，必须出席。」 　　「这个机会太过难得，错过这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于是你与“时子殊”打了招呼，悄悄离开，终于在出口找到了盲女，把她堵在角落，并将那东西用在了她的身上。」 　　棕发少女的表情非常不安，抱紧水晶球，却挣脱不得，被那样物品的效力困在了原地。 　　他看着少女，眸中流露出深沉之色，思忖过后，开口问道。 　　“我姐姐是被谁杀死的？” 　　物品的效用只有一次，所以必须慎重提问。尽管他希望姐姐仍然活着，但万一她已经不在人世，死于某个怪物甚至是某个队友的手中，他也必须明确对象，将来为他的姐姐复仇。 　　若是姐姐真的还活着，那么即使这个问题作废，他也依旧会感到很高兴。 　　“……” 　　盲女僵硬地张开唇瓣，浑身颤抖，极力地抗拒着物品发挥的功效，可是她无法抵抗这股力量，被蒙在白纱下的眼睛里很快渗出泪水，流淌下来，声音破碎地说道。 　　“是……时、子殊。” 　　说完这个名字，她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泪珠砸在水晶球的表面，破碎成点点水光。 　　他的表情骤然凝固了。 　　因为被使用物品的人不可能说谎。 　　而“时子殊”也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 　　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碾压过去，原本存在的空洞瞬间扩张撕裂，鲜血喷涌，整颗心脏几乎就要破碎。 　　他双眼泛红，目光极为可怕，低下头看向盲女，十指紧攥掌心，指甲将软肉刺破，血珠缓缓地从指缝间渗了出来，哑着嗓子问。 　　“……是他？” 　　“是我认识的‘时子殊’，杀了我姐姐？” 　　盲女慌乱至极，不知该如何作答，匆匆将水晶球递了出去，黑色的魔眼疯狂转动，而后白光一闪，呈现出了图像。 　　里面映出的人影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 　　银发，蓝眸，笑意温柔，俊美得不像是真人的男人。 第89章 往生（终） 　　「盲女的水晶球中所映出的身影是你无比熟悉的人。」 　　「仿佛融入了月光般的银发, 透澈澄明的蔚蓝瞳眸, 白衣白裤，眉眼俊美温柔，所有的一切都让你分外爱恋，可现在你却恐惧至极, 丝毫不想看到他这张脸。」 　　「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时子殊”杀了你姐姐？」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地萦绕在你的脑海中, 几乎要把你逼疯。巨大的恐慌之下，你想伸手将水晶球打翻在地，身体却十分僵硬，如同被冻结在冰层中, 血都是冷的, 连眼睛都无法眨动, 注视着水晶球中场景的变化。」 　　初入轮回的银发男人脸上没有笑意，他的目光漠然而防备，游离在人群之外，与他们格格不入，是夏媛最先注意到了他, 笑着对他说道。 　　“只有你还没发言, 对于我们除掉丧尸的计划，你有什么看法？” 　　银发男人微微一怔，原本神色中的冷漠褪去了些许。 　　接着场景切换, 在纷飞的血色之中, 轮回者们杀出一条血路, 夏媛与银发男人相互搀扶着，险之又险，逃出生天，彼时他们已经很是信任对方。 　　「你看着这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愈发不相信他会杀了你姐姐。」 　　「你了解“时子殊”，他不会背叛已经信任的人，而他明显十分相信、感激、尊重着你的姐姐，又怎么可能会将她杀死。」 　　「直到画面跳转到那个地下室。」 　　「被丧尸病毒感染的女孩咬了姐姐的手臂，为了延缓病毒的爆发，你的姐姐请求他砍掉她的手臂，他虽然不忍，但为了保住你姐姐的性命，他别无选择。」 　　「过去的映像并没有声音，但那血花浸入你的视线里，你仿佛听到了斧头砍入血肉的闷响，也如同剖开了你的心脏，蔓延出蚀骨之痛。」 　　「你已经隐隐猜到了你姐姐的死因——在轮回中已有三年之久，你不像当时的他们，很清楚砍掉手臂并没有意义，如果没有血清注射，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变成丧尸，而以他们的进度，姐姐显然支撑不到寻找到血清的时刻。」 　　「果然，再度跳转的映像里出现了姐姐半丧尸化的脸，她清秀温柔的面庞泛起青白之色，蠕动着肉瘤般的块状物，眼珠上蒙着层白翳，尖啸着朝向“时子殊”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银发男人瞳孔骤缩，动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手持斧头，从侧面砍入了夏媛的脖颈，锋利的斧刃破开血肉，一下子砍断了近乎一半。 　　隐隐透出青灰色的腥红血花喷溅出来，夏媛的身体倒了下去。 　　男人目露震惊之色，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低着头看向了夏媛。 　　年轻女子躺在血泊里，属于人类的意识恢复了些许，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无声地喃喃着，冲着他做出了口型。 　　“别哭了。” 　　…… 　　水晶球里的画面停止，光芒消散，黑色魔眼缓缓地睁开。 　　盲女面露悲伤之色，望着静默伫立在面前的他，低声说道：“那时他别无他法。” 　　“如果他不那么做，死的就会是他，而你的姐姐也会被其他人杀死，或者彻底变成丧尸，也不可能会被救回来。”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只是……”她的声音很轻，语气近乎哀求，“我祈求你，请你不要杀他……” 　　“我知道……” 　　“我都知道。” 　　过了很久，他眸中的光黯淡下去，脸色惨白，无力地惨笑着说道。 　　“……我当然不会杀了他。” 　　「你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以承受最坏的结果。」 　　「三年过去，姐姐活着的希望十分渺茫，尽管痛苦，但如果她真的死去，你也必须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可你想不到命运竟对你如此残忍，你爱恋着的人竟杀死了你唯一的家人，在你准备向他坦诚爱意的那一天，你同样得知了姐姐死于他手中的真相。」 　　「而她的身体残破不堪，不符合使用“复活券”的条件，你无法将她复活。」 　　「你不怪他。」 　　「你怎么能怪他。」 　　「你很清楚，杀死你的姐姐，对他来说是迫于无奈，他同样也感到痛苦。在那之后，你从未再见过他的眼泪，随着你姐姐的死去，他的最后一滴泪水也已经流干。」 　　「姐姐让他不要再哭，而深爱着他的你，又怎么会愿意再看到他痛苦难过的表情。」 　　「你打算将这件事永远隐瞒下去，直到你死，都不会让他知晓。」 　　「只是你有时会很难过，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破开的血洞蠕动着无法愈合，涌出淋漓鲜血，残损破败地跳动着。」 　　「又是那个梦境，那个雪夜。」 　　「颜色鲜艳的书包、晶莹纯白的落雪、透明的橱窗与漂亮的连衣裙。」 　　「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出一圈圈梦幻的光晕，食物的香气与寒冷共同飘荡在街道的空气之中，呼出的热气化作片片白雾，氤氲着少女的笑脸。」 　　「你叫她姐姐，她牵着你的手，你们一起向着远方走去。」 　　「只有两道背影，她再也不会回过头。」 　　「你想，她也是不愿意看到你流泪的，你便也不曾落泪。」 　　「可是那些泪水全都倒流进了你的胸腔里，淹没心脏，所有的悲伤全部浸入，也将你的感情封闭起来。」 　　「那一句“我喜欢你”，你也始终再未说出口。」 　　「如此两年过去，已经晋升为殿堂轮回者的你们再一次被管理员召集，他们公布了一个消息：一位管理员即将退位，并要从殿堂轮回者中挑选出新的人选。」 　　「你一下子看到了某种可能性——是不是成为管理员，掌控轮回秩序，就意味着你有了复活你姐姐的机会？」 　　「怀抱着这个希望，你对管理员的位置势在必得——或者说你们两个谁都可以，只要有一个成为管理员，就能将姐姐复活，把她送回原本的世界。」 　　「你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他，他也同意你的提议，其他殿堂轮回者都是独来独往，只要你们联手，没有人可以从你们手里抢夺管理员的位置。」 　　「殿堂轮回者没有自己的队伍，都是进行单独任务，不过你们两个在多数情况下都会共同完成任务，这一次为了给竞选做准备，自然更要磨炼你们的配合。」 　　「这一次你们进入的世界难度极高，在陷入惯例的黑暗之前，你听到了系统发出这样的提示——」 　　【在进入该世界后，全部能力禁止使用，需要完成支线任务进行解锁。】 　　【轮回者将会失去自身的一样“物品”，包括但不限于五感、记忆、情感等，待完成该世界后予以恢复。】 　　【你将要失去的是——】 　　周围的景象陡然发生改变，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俊美的银发男人。 　　他们置身于一座破败的教堂内，空空荡荡，墙壁上绘着天使的壁画，彩色玻璃窗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月光从破碎的穹顶外洒了下来，在银发男人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银辉，映衬着他温柔干净的眉眼，竟多了一丝神圣的气息。 　　然而这幅景象落在他的眼中，却令他瞳孔紧缩，遍体生寒。与男人的视线相互交错，他蓦然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情绪，以防男人看出他心中刻骨的恨意。 　　——这就是杀死了他姐姐的男人。 　　他一直将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可是在两年之前，他才从盲女那里得知，男人竟然就是杀死了他姐姐的凶手。 　　他温柔的、开朗的、世界上最好的姐姐，被这个男人用斧头砍掉了左臂和头颅，即使事出有因，可他依然不能原谅对方竟然让他的姐姐那么悲惨地死去。 　　而如今两年过去了，他完全记不起来，为什么这两年中他竟然一直没有杀死这个男人，甚至好像都没有什么计划。 　　或许是没有找到机会，他如此想着，内心和眸中皆是一片冰冷。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进入这个世界时，他没有听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某些有关“时子殊”的记忆。 　　然而事实不会改变，他所谓的“好友”杀了他的姐姐，甚至还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他的姐姐已经死了，这个人又怎么可以活着？他必须给姐姐陪葬，而且是要和她相似的死法，甚至更残忍——先被削去四肢，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然后才能被砍掉头颅。 　　在这个两人都失去了能力的世界里，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必须在这个世界里杀了“时子殊”。 　　他目光晦暗，收敛起外泄的杀意，抬头看向银发男人。 　　银发男人也在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时，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以口型无声地说道。 　　“我进入这里后失去的是自己的声音，交流起来会有些麻烦，你怎么样？”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一瞬间他的心中就有所计划，那就是装出失去所有记忆的样子，让男人对他放松警惕，趁他不备时将他杀死。 　　于是他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带着一丝不安和警惕。 　　系统曾经说过，失去记忆也是其中一种可能，因此银发男人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却不疑有他，对他很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我是‘时子殊’，你的朋友。” 　　「听到他的回答，你有些想笑，觉得极为讽刺，对他的杀意也越发浓重。」 　　「你伪装成失忆的样子，如同初生的雏鸟，纯洁而懵懂，故作很快卸下了心防，对他十分依赖。他没有丝毫怀疑，耐心地引导着你，你们按照给出的各种线索推进着任务，拿到武器，躲避鬼怪，解开谜题，并领取到了一个支线任务，可以解锁你们被禁用的能力。」 　　「时间紧迫，你们即将恢复能力，一旦拥有能力，想要杀死他就会变得非常困难。你压抑下微弱的动摇和莫名的不舍，看着他走在你前面的背影，你举起了手中的斧头，猛地切断了他的左腿。」 　　“哧——” 　　大片的鲜血喷涌出来，前方的银发男人倒了下去，被鲜血沾染的俊颜浮现出愕然之色。 　　男人怔怔地看向他，看到他再度举起斧头，艰难地坐了起来，向着他伸出了手，双唇微张，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完全不给男人这个机会，手起斧落，血肉横飞，一条手臂霎时飞了出去，滚落到一边。 　　接连失去了手臂和腿，那钻心的剧痛令银发男人露出痛色，可是他失去了声音，连叫都叫不出来，而且他的神色中依旧没有愤怒，全是在担忧着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看到男人这样的表现，他觉得男人是在装模作样，于是愈发愤怒，怒火掩盖掉了那隐藏在极深处的一丝惶恐与不安，他现在只想让男人感受到被身边人背叛并杀死的痛苦滋味。 　　“你知道吗，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并不打算将杀死男人的原因说出来，只想让男人单纯地以为自己背叛了他。 　　因为任务要求他们扮演角色，所以对于“失忆”的他，男人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名说出来，而是告知了在这里所扮演的角色名。 　　他本该是叫不出男人的真名的——在他失去了记忆的状态下，可他不是，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男人的本名。 　　他笑了起来，一字一顿，无声地以口型说出那三个字。 　　“时、子、殊。” 　　这样一来，男人就能明白自己遭受到了欺骗和背叛，他就是要让这个杀死他姐姐的凶手在死前就堕入地狱，体验到那极致绝望的滋味。 　　果然，银发男人的神色瞬间变了。 　　错愕，怀疑，震惊，愤怒……瞬息之间，已经有种种情感山呼海啸般地袭来，令他几乎崩溃，最终全数化为强烈的怨恨与杀意，挣扎着从血泊里坐了起来，浑身浴血，极其狼狈地想要抓住他的腿，却被他一脚踩住那只手，又将那条右臂砍了下去。 　　他很快卸掉了男人的四肢，看着他光秃秃的躯体只连着一颗头颅，因为大量的失血，气息已经相当微弱，马上就要死去，却始终支撑着双眼没有合闭，始终在看着他。 　　他看着男人的惨状，心中快意至极，不由笑了起来，连眼梢都弥漫开了笑意。 　　他知道男人没有复活券，更何况身体被肢解成这般模样，也无法使用复活券，因此这一次必死无疑，他的复仇成功了。 　　愤怒又绝望，怨恨又恐惧，他想，这应该就是“时子殊”现在的心情，但再怎么样，也偿还不了被他亲手杀掉的姐姐。 　　最后一次，他举起了斧头，对准了银发男人的脖颈。 　　“嘭。” 　　随着这道声响，男人的头颅与残缺的身体彻底分离，终于彻底死亡。他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将四肢和身躯一一收入空间，想要带回去烧得一干二净，将骨灰洒在那片雪原上，告祭姐姐的亡灵。 　　只是在捡起头颅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因为那苍白面容上的表情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残留的不是恨意与痛苦，竟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是在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时子殊”会有这样的表情，可是他确定对方真的已经死透了，不可能会有复活一说。 　　沉思片刻，他没有想到原因，于是将这颗头一并扔到空间里，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污，继续完成任务，直到脱离这个世界。 　　…… 　　【主线任务完成。】 　　【即将脱离轮回世界。】 　　…… 　　【为您归还失去的“物品”。】 　　【“爱意”。】 　　「在你踏足轮回殿堂的那一刹那，你失去的东西回到了你的体内。」 　　「如同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之后，你惊醒过来，却发现那噩梦竟已成为了现实。」 　　「你浑身战栗，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了一般，头晕目眩，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你亲手杀掉了自己最爱的人。」 　　「你砍掉他的四肢和头颅，让他以为你背叛了他，甚至目露讽刺之色，看着他在沉没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极度痛苦地死去。」 　　「你带回了他的尸体，却是想将他烧成灰烬，洒在雪原上，被你肆意践踏。」 　　「遗忘了对他所有的爱意，遗忘了你的誓言，在失去唯一的家人后，你又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挚爱，甚至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一瞬间你的精神崩溃了，疯了一样取出了他的头颅，呼喊着他的名字，但已经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给你回应？」 　　「时子殊、时子殊、时子殊……」 　　「他死了，是你杀的他。他死了，是你杀的他……」 　　…… 　　这一天，殿堂轮回者们为了商议有关管理员竞选的事，难得聚在了一起。包括盲女在内的八个人都已到场，唯独时子殊和夏冰萤不见踪迹，想来是去做任务了。 　　有人笑着调侃他们两个关系不正当，自然，心中都是防备的，因为如果他们两个要联手起来，其他人单独对上他们都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这一次来，也是为了观察他们两人是否有联手的意思，如果有，那么他们也必须考虑为自己寻找同盟，否则单打独斗，在竞选里实在太吃亏了。 　　但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此时，那两个人突然回来了——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人与一颗头颅。 　　他们呆愣地看着他浑身都是血迹，滴滴答答，在地面上蔓延出妖冶的绯红，抱着那颗头颅，双眸空洞，静默地坐在地面上，良久后，他忽然捧起头颅，闭上双眼，轻柔而虔诚地亲吻着那双冰冷的唇。 　　…… 　　“唔……” 　　时子殊捂住自己疼痛欲裂的头，缓缓睁开眼睛，花了几秒钟才找回了意识，重新认知着自己的身份，可就在这一刹那的过程中，庞杂、黑暗、纷乱又扭曲的记忆和情感疯狂地充斥着他的大脑，使他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 　　夏媛与夏冰萤，他们怎么会是…… 　　他惶恐不已，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呼吸，在这近乎精神错乱的狂躁与折磨中，他的眼前闪现过各种画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提醒着他刚才所见到的诸多真相。 　　——进入“命运”的世界后，他与夏冰萤互换身份，成为了夏媛的弟弟，与她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为了寻找失踪的姐姐，身为“夏冰萤”的他进入恐怖轮回，并与“时子殊”相识，几乎一见钟情。 　　就是他一见钟情的人，杀死了他的姐姐、他唯一的家人，然而因为他爱着他，决定永远隐瞒这个事实，直到他们进入那个世界，他失去了所有爱意，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亲手肢解掉了他的仇人、他的恋慕之人。 　　时子殊发出痛苦的□□，双目紧闭，十指收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大脑疼痛到让他想用头撞击地面，可负荷了太多的情感和记忆，他无法动作，无数碎片和画面在眼前闪现又毁灭，挤压着他的理智，情感，甚至是整个灵魂。 　　那个引导他“成为”夏冰萤的声音还在持续响起，冰冷地告知着更为残忍的真相。 　　「最爱的两个人都已死去，你的心也仿佛跟着死去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唯一支撑你的就是想要复活他们的执念，只有想起他们，你才偶尔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你修复了“时子殊”被你亲手四分五裂的身体，疯狂地寻找着他的灵魂和复活的方法，却一无所获，一次次希望所带来的是无尽的失望与痛苦。」 　　「可你无法放弃，你不能放弃。」 　　「你爱着他，他是活下去的意义，如果没有他，你便也不再是你自己。」 　　「你知道，即使他活过来，你们从前的关系也将不复存在，他会视你为仇敌，只会以更残忍百倍的手段将你杀死，可你并不在意，甚至期待他醒来的那日，你亲眼目睹着他将利刃插.入你的胸膛。」 　　「哪怕是恨你、杀死你，你都不在乎，只要他想，你可以主动奉献你的生命。」 　　「你只想让他活过来。」 　　「只想让他杀了你。」 　　…… 　　「你终于知道顾子殊就是“时子殊”。」 　　「杀了他一次，又经历了他的灵魂湮灭于你眼前的痛苦，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时，你甚至怀疑这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可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你情愿你不会醒来，永远地沉溺在梦境里。」 　　「最终的世界名为“命运”。」 　　「你想，或许命运注定你要与他错过，你们永远不会有结果。」 　　「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这样死在他手上，这或许就是你的命运，你最好的归宿。」 　　「进入这里后，你跌入了他的记忆里，与他互换身份，他成了你，你成了他，你在他的记忆中扮演着“时子殊”，在他无知无觉时，你始终都是清醒的，陪伴着他再度等来了那一日的来临，只不过这一次，被肢解的人变成了你。」 　　「你感受到了他那一日的痛楚，也知道了那一日你看向他的目光究竟有多么冷酷而漠然。」 　　「被接连砍掉四肢，你意识模糊地躺在自己的鲜血中，在头颅也即将被砍下时，朦朦胧胧地，你勾了勾唇角。」 　　「这样就很好。」 　　「死在他的手里，总好过你与他形同陌路，遥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勇气伸出手，呼唤着他回来。」 　　「更何况他似乎也不需要你了……」 　　「已经有了比你更合适的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 　　「希望他不会再哭泣。」 　　…… 　　那声音最终停止下来，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只有系统机械而冰冷的提示。 　　【杀死候选人夏冰萤。】 　　【恭喜您取得候选人资格。】 　　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流淌着，散发着甜腥的气味，还未彻底冷却下来，蔓延到时子殊的身下，浸湿了他的肌肤。 　　仿佛有什么东西剥落了，在摇摇欲坠的意识里，他看到了一片腥红，四分五裂的躯体混合着血与尘土，他所以为的幻觉竟然成为了真实。 　　那苍白的面容的确是带着一丝笑意的，被他整齐地切下了头颅。 　　——他如愿以偿，真的杀死了夏冰萤，为自己完成了复仇。 　　与他一模一样的死亡方式，失去四肢，鲜血流尽，砍掉头颅。 　　可他此刻全无想象中的喜悦和满足，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样，疼痛到无法呼吸，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着被他亲手裂解的尸体。 　　“夏……” 　　他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伸手握住自己的咽喉，连指尖都在发颤，面色惨白至极，无论怎么样都叫不出这个名字。 　　胸腔、心肺、喉管都在有股火灼烧着，疼痛酸涩，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上涌出来，迅速占据了他的眼眶，温热湿润，积聚成点点水光，慢慢地流淌下来。 　　“啪——” 　　在泪水落在鲜血中的那一瞬，原本即将停止肆虐的繁杂情感和记忆再度呼啸而来，比刚才还要猛烈百倍、千倍地冲击着他，令他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倒在血泊之中。 　　在层层叠叠的虚幻记忆里，他一会是他自己，一会又变成了夏冰萤，他时而清醒，看着自己的精神被无数黑暗的记忆割裂分离，时而又陷入到这些记忆之中，依然认为自己就是另一个人。 　　爱恋、憎恶、悔恨、迷茫、喜悦、愤怒、悲伤、绝望…… 　　他在千万种情感之中来来回回地转换，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冲击着他的意识，精神即将崩溃，才修复不久的灵魂无法承受，已经出现了崩解的前兆。 　　虽然身体看似没有任何异状，可体内的灵魂正在碎裂，被修补的缝隙再度破碎开来，从指尖开始，细小的碎片持续崩碎、消散，在肌肤表层透出淡淡的的光晕。 　　可他的视野中只有黑暗。 　　所有的声音、色彩、光影和感官，他均已无法再感受，死亡的阴影缠绕而上，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似乎唯有痛苦和绝望同他相伴，直到他完全泯灭—— 　　忽然有一丝光映亮了这片黑暗。 　　一双手臂穿过虚无与冷寂，将他的身体紧紧抱住，有十分温暖纯粹的力量传递过来，安抚并修复着他碎裂的灵魂。 　　黑暗缓缓消散，世界重新开始运转，他的灵魂终于稳定下来，不再破碎。 　　时子殊慢慢睁开眼睛，瞳仁微动，看向了抱住他的黑发少年。 　　他们的灵魂碎片曾交错在一起，又被相同的力量修复，从此同生共死，相互交融，风湮可以完全感知到源于时子殊灵魂中的痛苦。 　　他低声说道。 　　“我在。” 　　“还有我。” 　　“我在。” 　　“……” 　　漫长的沉默后，时子殊合上双眼，眼角有泪水涌出，脆弱不堪地伸出双手，回抱住了又一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风湮。 　　——幸好……你还在。 　　…… 　　不知何时，盲女出现在了他们身边，通过魔眼，她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眸中又有泪水涌出。 　　一道星光自天落下，光芒凝聚成为一位清冷疏离的绝美女子，降临至他们的面前，缓缓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空间管理员风花。” 　　管理员亲至于此，他们必须予以尊重，风湮扶着虚弱的时子殊站了起来，与盲女一起，三人向她共同行礼，等待着她后续的话语。 　　风花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三人的身影，看得十分仔细，停顿片刻后，她以如珠玉般的动听声音开口道。 　　“下面，我要宣布竞赛的最终结果。” 　　“……” 　　风湮和盲女都微感意外，时子殊抬起眼睛，神色仍然苍白黯淡，冷寂的心却陡然加快了跳动，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他能成为管理员…… 　　“除LK之外，我也决定退出管理员的位置。” 　　风花语气平静地说道。 　　“所以，时子殊、盲女。” 　　“恭喜你们，你们都将成为新任管理员。” 　　她说完这句话，身形淡去，弥漫起了淡淡的星光，马上就要离开这里。风湮上前一步，神色中难得流露出了属于少年的疑惑，低声问道。 　　“母亲，您为什么要退出管理员的位置？您要去哪里？” 　　风花身形微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茫然的少女的身上停留片刻，回想起那道已经化作片片星辉的身影，垂下眼睫，不含感情地回答。 　　“只是有些累了。” 　　“哗——” 　　一片光辉落了下来，星星点点，璀璨梦幻，与此同时，所有轮回者的耳边全部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恭喜时子殊与盲女成为新任管理员。】 　　…… 　　半个月后，整个轮回举行了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庆典。 　　所有轮回者亲眼见证了时子殊与盲女接任管理员之位的场景，在星海的沉浮与环绕之中，他们的身体渐渐染上了星光的颜色，神圣光辉，他们步入那片忽明忽暗的星海，背影渐渐消失在星光之中，似若化作了那漫天星辰中的一颗。 　　仿佛跨越过万千世界与星河，盲女与时子殊一起来到了星光笼罩的神殿之中，壮丽宏大，寂静清冷，共同站在神殿阶前，俯瞰着下方那无数世界的轮转更替与万物生灵的诞生毁灭。 　　时子殊望着那闪烁明灭的星光，忽然若有所感，伸手轻轻一点，那星光一瞬间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像是多出了些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依旧按照原本的规律运转着。 　　…… 　　在他伸手轻点星辰的一瞬间，某个世界内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世界里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都有了某种异样之感，心头轻轻一跳。 　　这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不少人莫名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似是怅然若失，似是恍然如梦，却又让人忍不住怀念、眷恋，心中被淡淡的温暖包围着。 　　俊美的银发男人也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那晴空湛蓝如洗，映入他蔚蓝的瞳眸里，更加空明澄澈，不染尘埃。 　　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眉眼更显温柔缱绻，引得四周的人忍不住驻足惊叹。他身边的清秀女子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说道：“你别笑了，我可不想上次那样，那些小姑娘嫉妒的眼神都快把我杀死了。” 　　“有什么关系。”银发男人笑道，“你是我姐姐啊。” 　　“她们可不觉得我是你亲姐。” 　　女子惆怅地摸了摸自己脸，小声嘟囔道：“算了，还不如让他们误会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至少好像还显得我很有钱。” 　　…… 　　“嗒、嗒……” 　　神殿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怀抱水晶球的盲女与时子殊回望过去，是风湮来到了这里。 　　看到是他过来，盲女微微笑了一下，对他们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这里。 　　风湮走到时子殊面前，那双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时子殊也坦然地同他对视。 　　过了片刻，风湮清冷的俊美面容忽然绽开一丝浅淡的笑意，流露出温柔之色，说道：“恭喜你。” 　　时子殊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距离那一天已有半个月过去，但他仍如身处在梦中，对于一切的改变都还很不适应，也没有什么真实感。 　　但是没关系，在近乎不死的生命中，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 　　同样他也可以与眼前之人慢慢地度过那无限的时光，拥有“命运”的永恒。 　　“我该送给你些什么。” 　　风湮如此说着，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揽住他的腰肢，微微低头吻上了他的双唇，时子殊也很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一切爱恋都融化进吻与星光之中，永恒不灭。 第90章 番外那之后 　　-01?顾子殊- 　　在即将死亡的这一刻, 顾子殊心中最强烈的情绪不是恐惧, 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意。 　　进入“恐怖轮回”后，因为自己的胆怯弱小，成为了队友们的累赘，不断拖后腿, 甚至还险些连累队长荆以铭身负重伤, 以至于被柳樱从三楼推了下去, 重重摔到后脑，马上就要死去。 　　他真的活得好失败……生前一直活在弟弟顾盼的阴影下，连死掉的时候也是这么窝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为他伤心…… 　　顾子殊回忆着以前的种种往事, 以及柳樱最后那冰冷厌恶的一瞥, 意识渐渐消散,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果还有来世，还有来世，他一定…… 　　“叮——” 　　顾子殊被一阵闹钟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神迷茫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呆坐一会, 迷迷糊糊地穿衣服下床, 来到洗漱间洗漱，看到镜子里这张陌生又熟悉的帅脸，他的目光逐渐恢复焦距, 这才从朦胧的睡意中转醒。 　　……没错, 他重生了, 那时他本以为自己肯定死掉，没想到一睁眼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说是重生，顾子殊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平行世界，因为有很多东西都跟自己原本的世界极为相似，他的父母还是原来的父母，他自己也还是那个顾子殊，却又有着很多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曾经想象过的、却又明知不会实现的美梦——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父母感情和睦恩爱，没有离婚，对他都很宠爱，也没有继母和顾盼；他是个头脑聪慧、成绩优异的优等生，性格能力样样出类拔萃，所有人都很喜爱他。 　　最重要的是，顾子殊很不喜欢自己的脸，他总是幻象着自己能成为一个俊美帅气、身高超过一米八、还有着六块腹肌和瘦腰长腿的大帅哥，而不是长得那么漂亮阴柔…… 　　而如今，他所有的梦想竟然全都实现了，甚至还超出了他最高的期待——现在的自己可是有足足八块腹肌了！ 　　“噗”的一声，正在刷牙的顾子殊笑得吹出了牙膏泡泡，随即意识到自己简直像个智障，便迅速收敛笑容，洗漱完毕，下楼穿上跑鞋，准备去晨跑锻炼。 　　——就算这只是个梦，也不要让他醒来，他愿意一辈子都沉浸在这个美梦里。 　　当然，他也会一辈子都珍惜这次新生，彻底改变自己，让自己真正成为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02?荆以铭和柳樱- 　　正在上课的荆以铭异常困倦，笔记上的字迹渐渐扭曲，成了鬼画符，终于一瞬间在洁白的纸张上划出了一个大道子，他睡着了。 　　下一秒他猛然惊醒，睁眼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笔记，向来都是好学生的荆以铭不禁感到一阵愧疚，俊脸微红，赶紧把这页笔记撕了下来。 　　不过这字迹已经乱到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了，于是抬眼看向旁边的同学，小声说道：“抱歉，同学，可不可以把你的笔记……” 　　他话未说完，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时，却是愣住了——身边的少年乌发雪肤，容貌美丽绝艳，一双淡金色的眼瞳扫来柔和的视线，唇边噙着淡淡笑意，莞尔看向了他，伸出纤长的手，将自己的笔记轻轻推了过去。 　　“……” 　　荆以铭的脸骤然红透了，心跳极快，怔怔地看着冲他微笑的美丽少年，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是哪个系的学生，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之类的问题，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了。 　　…… 　　坐在后排的柳樱撑着脸颊，看到荆以铭面对少年那害羞不已的模样，一向暗恋对方的她竟忽然没有了任何感觉，好像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就已经完全不喜欢荆以铭了。 　　而且还莫名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她视线一转，落在了舍友的身上，忽然觉得今天的舍友特别可爱，让她感觉好喜欢。 　　舍友：“？” 　　-03?永生- 　　今天的许青见第二百七十八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机，一张俊脸阴沉得厉害，双眸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中的“联系人”，上面显示的是双胞胎的联系方式，虽然已经打开了聊天框，却又迅速退了出去，过了好久又点进去。 　　如此反复多次，他越发暴躁，把手机摔到沙发上，走到远远的另一端坐着，如同躲避瘟疫，可当手机发出震动时，他又立刻把手机抄起来查看信息，随后陷入了第二百七十九次的纠结。 　　那是来源于双胞胎的消息。 　　「略略略：喂，你倒是说话，小美人的照片，你到底要不要？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为管理员了，可再也拍不到照片了。」 　　「略略略：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从队长的眼皮子下藏匿这些照片有多辛苦！都是绝版的，找不到第二家，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回答，再不回答我们就再也不给你了。」 　　——我为什么非得要那家伙的照片，他有什么好的，就算不能经常见到了又怎么样，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收下他的照片…… 　　内心如此想着，然而五分钟过去，许青见的手指却不听他的使唤，竟硬生生打出了一个“要”字，眼看着就要发出去，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惊得他差点把手机摔了出去。 　　“惨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双胞胎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们私藏照片的事情被队长发现了，他现在一定是想杀了我们！！……喂，喂，许青见！许青见！你不要挂电话，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喂！！——队长，我们保证再也不收集你哥哥的照片了，我们真的错了，求你不要再露出那种笑容了——啊——！！” 　　-04?长风- 　　“决定好名字了吗？” 　　童妙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朵思夫人，一脸严肃郑重地问道。 　　“决定好了。” 　　美丽的女妖同样面露肃然之色，将桌上一打厚厚的纸推了过去。 　　“《纯情队长俏管理》，你觉得怎么样？” 　　“……”童妙静默三秒，毫不留情地说道，“不行，这名字太烂大街了，就这样发表出去的话怎么能吸引读者的眼球呢？标题可是一本小说最重要的环节，起好了名字，就等于这本小说成功了一半，所以必须慎重！” 　　朵思夫人肃然起敬，虚心求教：“你真的很厉害，不但会画小说插图，而且对小说本身也这么有研究。那你觉得应该起什么名字呢？” 　　“我觉得应该叫……” 　　…… 　　“她们两个在说什么？”一个队员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俞新的眼神里透露着茫然，“什么‘真人同人’，什么‘嗑CP’，什么‘正主发糖’、‘官方盖章’……那都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每一个字拆开我都能懂，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但是他们谁都没去问，因为他们都觉得那似乎是一个他们完全不能触及的世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据说乔副队在无意中看到了她们合著的“风时R18本子”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05?风花- 　　从管理员的位置退位后，风花离开了神殿，在宇宙的各个世界中进行着漫长的旅行。 　　其中有很多是她曾经管理过的世界，在她的力量守护下保持着正常的运转，而如今她将这些世界交给了盲女，在盲女的管理下，这些世界似乎又多了几分朝气与温暖的感觉。 　　不难想象，这些世界的未来会变得更加美好。 　　果然她将自己的位置交给盲女是一个非常正确的抉择。 　　“若是你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微风吹过，风花仰望着夜空，清冷自若的瞳眸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怀念，轻轻扬起唇角。 　　“你应该也会觉得高兴吧，L?K。” 　　-06?盲女- 　　成为管理员入驻神殿后，盲女这才了解到，维护着所有世界的稳定运转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宇宙中的世界多如繁星，浩渺无穷，即使管理员可以任意查看这些世界的情况，也能在冥冥中感应到世界的诞生、崩坏和毁灭，即时动用力量做出调整，却也时常分.身乏术，对于一些小的问题无暇顾及。 　　于是便有了轮回者的诞生——所谓的“恐怖世界”和那些怪物，其实是世界阴暗面的集合体，凝聚了世界中的杀戮、黑暗和扭曲的成分，轮回者在完成任务时，就是在清除这些扭曲成分，无形中帮助这些世界的秩序得到稳定。 　　也正因如此，“恐怖轮回”不能停止，还要继续下去。但在盲女和时子殊的共同努力下，经过其他管理员的同意，他们公布了“复活券”的存在，并大幅度下降了得到复活券的难度——只要花费一定的积分就能复活，这样轮回者的死亡率也会降到极低的程度。 　　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吧。 　　美丽的少女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颊贴近水晶球，感受着魔眼的生命流动，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就如同那个拯救了她的怀抱。 　　她想让“轮回世界”同样变得温暖起来。 　　-07?琼- 　　“恭喜您，洛伦?柯亚迪斯先生，这是您第二次获得了‘金胡桃’这一精神医疗领域的大奖，请问您有什么感想？” 　　盛大隆重的颁奖典礼上，在无数聚光灯下，温文儒雅的男子手捧金色奖杯，面对主持人的问题，他面带微笑地说道。 　　“自然是要感谢我的家人——我的夫人雪莉和我的儿子，琼，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也不会获得今天的成就……” 　　他温和的目光落到台下，聚光灯照亮嘉宾中的一位端庄女子和一位少年，他们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冲着洛伦鼓起了掌，顿时场地内响起了一片如潮的掌声。 　　…… 　　场地最不起眼的幽暗角落里，琼望着灯光璀璨的颁奖台，那和美欢乐的三口之家共同举起奖杯合影的情景，目光向往而欣羡，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谢谢……谢谢你，子殊。” 　　他喃喃地对身旁的黑发少年说着，眼中有泪水落下，却又笑了出来，最终化作了由衷的喜悦。 　　“谢谢你，替我实现了我的梦。” 　　少年回以了他一抹笑容。 　　-08?西尔维- 　　他一定要杀了风湮这个混蛋！！ 　　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年在神殿中暴躁地来回踱步，眸中闪烁着血红之色，杀意不断在他心中翻滚沸腾，只要一等某人出现，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把那家伙碎尸万段！ 　　自从时子殊成为管理员之后，西尔维、琼、朵思夫人他们就被解放出来，可以随意地走动，琼总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偷偷地看望双亲，朵思夫人经常和长风的人呆在一起，而西尔维谁也不认识，也没什么眷恋，就一直待在神殿里，乖乖地等着时子殊从外面归来。 　　可是这原本美好的一切都让风湮破坏了。 　　西尔维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捶了一下神殿中的石柱。 　　每当他好不容易等到子殊回来，刚想和他亲近，风湮这混蛋就会把子殊带走，完全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子殊都回来三次了，可他们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分钟，真是气死他了！！ 　　金发少年满腔怒火，险些徒手将石柱掰下来一截。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动静，这让他眼中的血红色褪去，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一定是子殊回来了！ 　　他露出了无比动人的笑容，转身走了过去，正要柔情蜜意地呼唤时子殊的名字，笑容却骤然僵在了脸上。 　　他看到风湮按着时子殊的手腕，将人压在石柱上接吻，而时子殊则扬起下颌，环住了风湮的后颈，态度配合顺从，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纵容的意味。 　　“……” 　　两人都容姿出众，场景极为赏心悦目，气氛旖旎，却让西尔维瞬间呆滞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正在亲吻时子殊的风湮突然朝西尔维这里投来视线，目光晦暗幽深，旋即无声地将时子殊的腰肢抱得更紧，吻得也更深。 　　…… 　　西尔维失魂落魄地走到了神殿某个清冷的角落，呆呆坐了下来，环住膝盖，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泪水不断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打转…… 　　“呜……哇——” 　　过了片刻，神殿里骤然爆发出了他嚎啕大哭的声音。 　　气死他了！！ 　　-09?弥亚和萨勒芒- 　　在灵魂泯灭之后，弥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死而复生的一天。 　　这是属于“克莉雅”的力量—— 　　当他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睁开双眼，再次看到少年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时，他的心中瞬间被炽热又甜蜜的爱意所充斥，灼热得几乎要融化了。 　　他也情不自禁露出淡淡的笑意，俊美的眉眼温柔至极，抬手抚摸上少年的脸颊，正欲吻上去，却被一只手恶狠狠地捂住了嘴。 　　随后弥亚就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用阴森冷厉的目光盯着他看，而这只手也是属于对方的，为的是不让他亲吻到少年。 　　后来弥亚才知道，这个长得和他一样的人竟然是萨勒芒，萨勒芒也和他一样复活了，他们都被真名为“时子殊”的少年留在了身边。 　　那时弥亚的表情扭曲极了：“你明明可以化成所有人的外貌，为什么一定要变成我的样子？” 　　萨勒芒面无表情，目不斜视，默不作声，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但复活之后，本就出自同源的他们可以微妙地感应到对方的心理，于是弥亚感觉到了，这是因为时子殊喜欢他、亲近他，让萨勒芒又羡慕又嫉妒，所以才变成了他的样子，希望可以混淆视听，让时子殊也能够亲近他。 　　萨勒芒：“我没有！” 　　萨勒芒：“我是神，神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萨勒芒：“我才不喜欢他！” 　　弥亚：“……那就请你不要变成风湮的模样，这很丢人。” 　　——在他们发现其实时子殊真正喜欢的人是风湮以后，萨勒芒这家伙就立刻叛变，幻化出了风湮的外貌。 　　第一次时子殊还真的愣了愣，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识破萨勒芒的伪装，萨勒芒立刻就凑了上去，要亲吻时子殊，却被正主当场抓包，扔了出去，还被教训得很惨。 　　萨勒芒沉默良久，化回了原本黑袍罩身的神秘形象，低声说道：“你就甘心看着他属于别人？” 　　“当然不。”弥亚眯了眯眼睛，勾出一抹冷冰冰的笑容，说道，“我说，我们联手吧，先把子殊从风湮身边夺过来，到时我们两个再决出胜负。” 　　“……” 　　萨勒芒阴沉沉地看了他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应声回复道。 　　“……好。” 　　是绝不会放手的。 　　-10?夏媛和夏冰萤-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夏媛在街上闲逛着，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她用手挡在眼前，遮住有点刺眼的阳光，抬头看向碧蓝的天际，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畅快地笑了出来：“我的心情也很好！” 　　她身边的夏冰萤微微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眼梢都弥漫着淡淡的笑意，俊美夺目，熠熠生辉，顿时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把其他人都看愣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仿佛很久都没有见到姐姐了，虽然身为医学生，学业是十分繁忙，但他还是保持着两周回一次家的频率，本不该产生这种感觉的。 　　而且他的心里…… 　　他抚上心口的位置，目光里透出一丝迷茫之色。 　　——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那到底是什么…… 　　眼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都是来围观她弟弟的，夏媛有点无奈，拍了拍夏冰萤的肩膀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 　　夏冰萤微微颔首，正要转身回去，却忽然在茫茫人海中望到一个人影，瞳孔微缩，心脏猛地跳动一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动之感。 　　他并不认识那个人，可是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不拦住那个人，他的余生都会将在悔恨中度过。 　　因此他不假思索，径直走了过去，在那道身影彻底淹没于人海之前，蓦然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 　　站在人群之中，远远地眺望到复生之后的夏冰萤和夏媛都一切安好，时子殊心中微定，缓慢地向后退去，却并不打算和他们再次相认。 　　如果没有遇见他，他们本该生活得很幸福，现在他就让这一切回到原点……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而去，却在这一刹那，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对方攥得很紧，手心里渗出了薄汗，似乎很紧张、很怕他就此离去。 　　时子殊蓦然回望，银发男人那俊美的面容深深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我叫夏冰萤。” 　　夏冰萤也在怔怔地望着他，心里缺失的东西在这一刹那仿佛已被填满，重新复苏过来。 　　他露出温柔如水的笑容，轻声问道。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 　　——再一次，对你一见钟情。 第91章 番外撒娇 　　01 　　那日痛哭一场之后, 西尔维发誓, 他一定要让风湮付出代价。 　　他知道时子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虽然其实是软硬都不吃，必要的时候，子殊会相当冷酷，无论怎样威胁或央求他都没有用, 但对于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子殊就会很好说话, 同意别人的请求，这是西尔维通过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 　　也正因为如此，风湮那混蛋才会屡屡得逞，他就是仗着子殊不会拒绝他的亲近, 所以越发得寸进尺肆无忌惮！ 　　西尔维恨得咬牙切齿, 同时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管用。可醒悟之后, 他发现自己才更有优势—— 　　比起那个面无表情、看似冷淡漠然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他明明更会撒娇，不然以前父母也不会在所有孩子里独独最宠爱他，甚至溺爱过度，长大后的他外表似天使般纯洁, 内里的性格却堕落扭曲, 以至于日后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 　　美貌的金发少年出神了一会，遥想到过去的事，突然回过神来, 唇边勾起, 露出一抹甜美却幽暗的笑容。 　　这一次他也一定会如愿以偿, 将子殊重新夺回自己的身边，至于风湮……就让他下地狱去吧！！ 　　02 　　西尔维躲在一根石柱后，随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轻而易举地涌出了泪水，欲掉不掉地挂在眼梢边，眼眶泛红，将碧绿的瞳仁染得水光粼粼，美丽的面容更显惹人怜爱。 　　撒娇的时候，必须要哭得有美感，要楚楚可怜，要恰到好处，不能让脸上全都是泪水，那有碍观瞻，声音也不能哽咽到让人听不清，那会快速地耗尽对方的耐心。 　　最重要的一点，要是不雅地流下了鼻涕，那就直接死掉算了。 　　金发少年举起镜子，对着镜中似哭非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他的功力还没有退步。他放下了心，将镜子收入怀里，专心致志等待着时子殊的到来。 　　按照时间来算，子殊马上就要从别的世界回到神殿里，这里是他的必经之路。 　　只要等子殊一出来，他就步履踉跄地走出去，姿态优美地倒在子殊的怀中，一旦子殊询问起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栽赃风湮惨无人道地殴打了他——本来也没错，他的心都要碎了，而罪魁祸首就是那该被千刀万剐的家伙！ 　　听到脚步声渐近，西尔维偷偷望了一眼，那道身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子殊，令他的眼睛瞬间一亮。 　　他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待时子殊走得更近，正刚要迈出脚步，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时子殊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肢，属于小男孩的清澈嗓音在空旷的神殿里响了起来。 　　“子殊哥哥，我好想你！” 　　西尔维：“……” 　　西尔维：“……？！” 　　这是哪里来的小杂种？？ 　　03 　　全身镜中所映出的少年样貌美丽动人，黑发金眸，雪肤红唇，纯洁的眉眼中却又染上了奇异的妖冶之态，迷惑着他人的心神，诱人堕落。 　　少年端坐在镜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冰冷的眸光里极深地隐藏着一丝挣扎，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但渐渐地，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冰冷，反倒透露出一丝狂热。他抬起手，缓慢轻柔地拂过镜中之人的眉眼，从眼梢到脸颊，从唇瓣到下颌，他的目光越发迷蒙，渐渐靠近过去，想要亲吻上映像中那娇艳欲滴的双唇—— 　　“咔。” 　　忽然镜面发出碎裂的声响，出现一圈圈如蛛网般的裂痕，掉下细小的玻璃碴，也惊醒了沉浸于映像中的少年。 　　少年目露狠厉之色，恶狠狠地朝着某个方向剜了一眼，而后身影一阵变形扭曲，化出了黑袍笼罩、没有五官的神秘形象，愤怒阴森地质问道：“你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在做什么。” 　　俊美的长发男人走了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色：“你竟然变成他的样子，还对着镜子发.情？你别忘了，就算你变出他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是你而不是他。你这种行为真让人恶心，如果他知道了，也会更加讨厌你，萨勒芒。” 　　萨勒芒浑身骤然一僵，裹了裹自己的黑袍，将头扭到一边，过了很久才生硬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你之前说联手，却什么主意都没想出来。连见都见不到他，我也不会被他看到这幅样子。” 　　“听说他就要回来了。” 　　弥亚语气缓和了一些，想到某个身影，面上更是溢出几分温柔的表情，说道。 　　“我可不像你，就知道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这几天我找到了盲女，她很了解子殊，我向她打听了不少事情，也听说了他的喜好。” 　　“……” 　　萨勒芒没有作声，头却向着弥亚这边偏过来了一点点。 　　“他喜欢动物，尤其是狗，对小孩子也没什么办法。” 　　弥亚说着说着，低沉磁性的嗓音渐渐变得稚嫩，萨勒芒撩起兜帽望了过去，却见原本成熟的男人已经化作了俊秀可爱的男孩，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目光纯洁清澈，十指相扣举于唇下，微微仰起头，露出天真无辜的眼神，奶声奶气地说道。 　　“子殊哥哥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我的。” 　　萨勒芒：“……”他好不要脸！ 　　04 　　弥亚已经前往了蹲守时子殊的路上，而萨勒芒还僵直地坐在碎裂的镜子前，宛如一座塑像。 　　他没办法像是弥亚那样变成小孩子撒娇，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比不过弥亚，如果他们同时变成男孩出现在时子殊面前，那么丢脸的只会是他自己。 　　……不，这又有什么关系。 　　萨勒芒渐渐收紧了十指，指尖带着些微颤抖。 　　不就是、不就是……不就是那个人类不会喜欢他…… 　　——不！凭什么！他不允许！ 　　就算他不爱时子殊，时子殊爱着的人必须是他！！ 　　…… 　　弥亚以男孩的形象出现在时子殊面前，扑到了他的怀里，在时子殊蹲下来时，特别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弥亚？” 　　时子殊抬起一只手环住男孩的腰，并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反倒笑了起来，看得弥亚心里骤然一软，目光幽暗几分，立刻想要凑上去吻住时子殊的唇瓣。 　　但就在此时，时子殊忽然低下了头，弥亚的吻蹭过了他的脸颊，没有亲到。最初弥亚以为是时子殊拒绝了自己，本有些黯然，却突然注意到时子殊的目光在看着后面，便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汪呜。” 　　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叼住时子殊的衣摆，轻轻拽了拽，然后它躺在地上，露出了软软的肚皮，在地面上打了个滚，似乎是在撒娇，不过明显不太熟练，动作很是僵硬，只有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灵动得很，正在悄悄地打量着时子殊的反应。 　　“……” 　　感受到同源气息的弥亚震惊了。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如果不要脸，竟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05 　　不久之后，得知了这件事的童妙一脸深沉地评价道。 　　“萨勒芒这只舔狗终将一无所有。” 　　06 　　至于童妙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的——她是从盲女那里听到的。 　　她还听说，那时盲女和风湮一起进入神殿，看到那两人一狗（其实是三个人）纠缠着时子殊，风湮当场爆发，动用了风花留给他的一部分力量，直接将他们送回了原本的世界。 　　虽然不久之后，时子殊可能还会将他们接回来，但至少在最近，神殿里总算是清净了不少，风湮最近一贯冷得要命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许。 　　亲眼目睹了这个场景后，盲女若有所思，低声喃喃地说道：“怪不得弥亚会向我询问子殊喜欢什么。” 　　“……” 　　听闻此言，风湮忽然向她看了过去。 　　07 　　当天晚上，时子殊正站在神殿的星空前观望着各个世界，确认它们的运转是否正常，却蓦然感到后背一沉，传来一股淡淡的暖意，一双手臂将他环住，肩膀也被人枕住，还能感觉到发丝蹭着他的肌肤。 　　这时能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更何况那清冽的气息已然告诉了他来者是谁。 　　时子殊的眼中透露出些许笑意，目光更加柔和，轻轻拍了拍环住自己的手，示意对方将自己放开，然后转过身去，就被对方抬起下颌，深深地吻住了双唇。 　　这个吻与以往不太相同，带着满满的索求和占有欲，格外热切而激烈，时子殊喘不上气，闭上的双眼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着，面颊浮现出艳丽的红晕，浑身酥软，被抱进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地软了下来，倒在了对方的身上。 　　“……” 　　一吻之后，风湮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时子殊，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怀里。时子殊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再联想到白天风湮出手将西尔维几人送出去的场景，顿时心中了然，笑着调侃他，说道：“吃醋了？” 　　风湮的耳根浮现出一抹薄红，却没有否认，还将他抱得更紧，沉默良久后才低声应道：“……嗯。”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现在……你属于我了，我有这个权力。” 　　时子殊不由又笑了，伸手捏捏风湮发烫的耳朵，放柔声音说：“对，你说的没错，我属于你。” 　　“……不许你再和他们那么亲密。” 　　“好，以后不会了。” 　　“还要多回来陪我。” 　　“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回来。” 　　“……” 　　“你似乎还想说什么，没关系，讲吧，我都会听。” 　　“……你最喜欢什么？” 　　“……？” 　　“盲女说，你喜欢小孩子和狗，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时子殊笑着，让风湮抬起头来，在他微显愕然的注视下，主动地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我最喜欢的，当然就是你。 第92章 番外修罗场（上） 　　01 　　轮回空间管理员虽然一共有十位, 但在以前, 除了风花和L·K之外，其他的管理员基本不会插手轮回者的事情，他们只是默默地维护着各个世界的运转——换句话说，这些管理员就是一群天真单纯的技术宅。 　　风花和L·K退位后, 时子殊和盲女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如果不是有风湮给他们做指导, 他们真的都有点无所适从。 　　因为他们联络上其他管理员，这些人的回答永远都是“可以啊”、“你们决定就好”、“我没意见”、“怎么弄都行”、“都听你们的”。 　　“……” 　　本以为自己可能会经历一番权力与阴谋的斗争，结果最后完全无事发生，时子殊竟然感到了有一点失落。 　　02 　　身为技术……身为风花的朋友, 管理员们自然对风湮也是很感兴趣的。 　　不仅如此, 他们还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录像, 在星光构筑的光幕上投影给风湮和时子殊观看。 　　记录的是风湮刚刚诞生不久后的事情。 　　那时的风湮还只是一团凝聚的生命体，外表看起来就是只小团子，他守在光幕前，从早到晚地凝望着时子殊，会在屏幕前来来回回地蹦跶, 还会扑向屏幕里的时子殊, 然后“噗”地穿过光幕，在地面上一圈圈地滚动，成为了软趴趴的一团。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 自己在看着时子殊的同时, 也还有人在暗搓搓地看着他, 并记录下了他的黑历史，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些黑历史全部放出来给他最喜欢的人看。 　　“……” 　　看着光幕中滚来滚去弹来弹去的自己，风湮难得露出了窘迫的神色，脸色已经红透了。 　　03 　　发现这些录像的西尔维对风湮给予了无情的嘲讽，而后又一次被风湮无情地送回了原本的世界。 　　04 　　其实夏冰萤曾不止一次地偷亲过时子殊。 　　他知道时子殊酒量很差，是个三杯倒，所以经常会故意叫他陪自己喝酒，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时子殊都会拒绝，不过偶尔他也会同意夏冰萤的请求。 　　每当他喝醉了，躺在床上熟睡过去时，夏冰萤都会凑到他的身边，目光饱含温柔地凝视他许久，然后在他的脸颊或唇瓣上轻轻亲一下。 　　“啾~” 　　05 　　当然，如果问起夏冰萤，难道只是亲吻就能满足他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可是个身心健全的成熟男人。 　　但是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忍着，一直以来都忍得很辛苦，还不能让时子殊发现。 　　06 　　和他相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风湮这些事情，所以每一次他对时子殊做的，也仅限于亲吻而已。 　　直到他后来看到了童妙和朵思夫人合著的本子。 　　当晚他就按照本子里的内容，全部对时子殊照做了一遍。 　　07 　　感觉很好，下次还来。 　　08 　　时子殊知道风湮外冷内热，但是从没想过他竟然可以这么热。 　　于是时子殊远远地溜了，这一溜，他想溜走一辈子，来来回回地兜转了好多个世界，却还是被风湮捉了回去，然后他惊觉风湮竟然变得比上次更热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风湮竟然也可以这么可怕。 　　09 　　在复活夏媛和夏冰萤后，时子殊最初他只是想看他们一眼，确认他们的生活重归平静，这样就可以了，他并不希望让他们重新认识他。 　　不过在进入那个世界后，为了防止管理员过于庞大的力量会崩坏这个世界，他只能全部压制住，以普通人的样子现身于其中，也由此意外地被夏冰萤发现，对方主动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急切地询问着他的名字。 　　看到那双冰蓝的瞳眸中映出了自己的脸，时子殊恍惚了一瞬，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与现在完全不同，却又何其相似。 　　鬼使神差地，他回答道。 　　“我的名字是……时子殊。” 　　10 　　夏冰萤笑得特别开心，俊美的眉眼都在熠熠生辉，把旁边的路人都帅得两腿发软，不过落在夏媛这个姐姐的眼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弟弟好像不太正常。 　　刚才突然跑了出去，没了影子，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过了好久才回来，就一直是这幅样子，是不是被什么玩意附身了……？ 　　她正担心着，夏冰萤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在想什么，便眉眼弯弯地给她解释了一句：“刚才我遇到了一个人。” 　　夏媛露出了然的神色：“是熟人？”她忽然眼睛一亮，立刻兴奋地追问道，“该不会是女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了，还不老实交代？！” 　　“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啊。”夏冰萤失笑摇头，“而且他还是个男人，我才是第一次见他。” 　　“啊？那你怎么……” 　　“因为我好像对他一见钟情了。” 　　“……” 　　夏媛愣住了。 　　11 　　作为一个关爱弟弟的好姐姐，夏媛当然也想象过夏冰萤未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对方可能会是著名的女明星，也可能会是普通温柔的女孩子，无论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觉得奇怪，男人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要弟弟喜欢，以后能得到幸福，她都不会反对。 　　可是这一天的来临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弟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 　　“你完全不了解他，就说你喜欢他？” 　　再三思量，夏媛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心里有着许多疑惑与顾虑。尽管不想打击夏冰萤的情绪，她还是准备劝阻他，可不能让他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更加冲动的事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冰萤没有说话，反而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夏媛：“我无法形容他，他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我和他拍了合影，给你看看，我相信你也会很喜欢他的。” 　　开玩笑……怎么可能，他这傻孩子犯傻也就算了，她怎么会跟着一起犯傻。 　　如此想着，夏媛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夏冰萤的手机，一眼看到了合影中的人。 　　“……” 　　好像确实挺不错的。 　　12 　　后来夏媛见到了时子殊，和他一见如故，特别喜欢他，三人见面时，她总是和时子殊聊个不停，反倒把夏冰萤晾在了一边。 　　最初夏冰萤担心姐姐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时子殊，便如实相问，不过夏媛特别豪爽地一摆手，干脆利落地说道：“那倒不是，我对他就是弟弟的那种喜欢，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觉得他更像是我弟，你才是个外人。” 　　“……” 　　这个瞬间，夏冰萤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13 　　夏冰萤拿到了时子殊的手机号码，将他的名字备注成“阿时”，这样时子殊就可以一直位于通讯录的第一个位置。 　　14 　　夏媛很喜欢喝酒，以前总是拉着夏冰萤陪她喝，自从认识时子殊后，陪她喝酒的人便又增加了一个。 　　换了一具身体的时子殊本以为自己的酒量会变得好一些，但结果就是从三杯倒变成了一杯倒，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和沾染着水光的唇瓣，夏冰萤眸光转深，自内心的深处，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欲.望。 　　不过他当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把时子殊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非常安分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15 　　好像变得更惨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更”？ 　　16 　　夏媛的神色有点难看。 　　等到时子殊走后，她坐到夏冰萤的身边，犹豫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听了别难过，我刚才问过柿子，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受到打击，但长痛不如短痛，夏媛认为自己有必要讲清楚，让夏冰萤及时抽身，免得他将来受到更多伤害。 　　她以为他可能会表现出难以置信或者是难过的反应，可出乎意料，夏冰萤表现得相当平静。 　　“我知道。” 　　“那你怎么——” 　　夏冰萤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低声开口道。 　　“可是我没有办法……” 　　17 　　一直以来，夏冰萤都认为自己是个性格平和从容的人。 　　他向来欲念淡薄，唯一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医生，并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获得幸福，但这些都与“未来”相关，对于当下的事物，他从没有产生过迫切的渴望，如果能拥有，他会高兴，如果失之交臂也不会沮丧，只会略有遗憾，仅此而已。 　　——直到那个时刻。 　　在那一天，他穿过茫茫的人群，不顾旁人惊诧的注视，抓住了时子殊的手。 　　焦躁、急迫、不安、渴求……以及恐惧。 　　在时子殊还没有转身、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第一次觉得一瞬间的光阴竟然也可以如此漫长。 　　他在恐惧着，因为他有着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抓住这次机会，这个人就会化作一阵风或是一缕烟，从他的眼前飘走、消失，从此了无踪迹，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而当那人转过身，与他目光交错，那双眼瞳中映出了他的身影，他的心才骤然安定下来，但在下一瞬，却比之前跳动得更加疯狂。 　　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没有欲.望。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自己正在渴望。 　　正在渴望着这个人。 　　所以即便得知时子殊有了喜欢的人，他也没办法放弃喜欢他。 　　18 　　“我是风湮。” 　　医科大学的食堂里，面无表情的俊美少年抱臂坐了下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不带温度地望向了桌子对面的夏冰萤，声音也相当冷漠。 　　尽管他浑身散发着寒意，让人不由想要退避三尺，但由于长相过于惹眼，再加上他又和本就受人关注的夏冰萤坐在了一起，大多数人还是忍不住偷偷望了过去，好奇地关注着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好，夏冰萤怔了怔，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说道：“你好，我是夏冰萤，请问你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对。” 　　俊美的黑发少年冷淡颔首，目光极为锋锐，望着夏冰萤，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是他的男友，我要你离开他。” 　　19 　　这是什么情况？？ 　　偷听的吃瓜群众们瞬间沸腾了。 第93章 番外修罗场（下） 　　20 　　难道是夏冰萤喜欢上了别人的女朋友？这么劲爆的？！ 　　吃瓜群众们表面淡定, 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实则暗中激动无比, 一边无声嚎叫，一边认真偷听。 　　夏冰萤的神色却依旧平静从容, 莞尔笑道：“我想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纠缠过任何女孩子, 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你的女朋友。” 　　“不是女人, 是他。” 　　风湮冰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时子殊。” 　　“我要你离开他。” 　　21 　　食堂里忽然陆续响起餐盘被摔到地上的声音。 　　因为吃瓜群众激动得手都抖了。 　　什么！夏冰萤喜欢上的竟然还是别人的男朋友？！更刺激了！！ 　　22 　　夏冰萤的笑容淡去了。 　　他沉默许久, 这才开口说了句话, 在忽然静得可怕的食堂里, 他淡淡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追求过他，他也只当我是朋友。” 　　这是默认了, 而且还是单方面的暗恋！靠，正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夏冰萤也只有暗恋的份？ 　　吃瓜群众捂住自己的嘴, 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听漏任何一个字。 　　风湮的语气依旧冷冽：“但他总来找你。” 　　“就算是恋人, 也没有权力干涉对方与朋友来往。”夏冰萤道, “我们只是朋友，我从没做过破坏你们关系的事情。” 　　说到这里, 他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目光却格外锋利, 透着股莫名的凉意：“所以, 如果日后你们分手，也与我毫无干系，至于那时，我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朋友的关系，我会认真地追求他。” 　　他起身端起餐盘，离开餐桌，与风湮擦肩而过，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觉得害怕，也欢迎你现在就把他交给我，我有让他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的自信。” 　　风湮放在桌面上的手蓦然攥紧。 　　23 　　夏冰萤走出食堂，垂下眼睫，抬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指尖微微颤抖。 　　果然……亲眼看到他喜欢的人，他的心还是会痛。 　　会很痛。 　　24 　　在食堂险些被瓜撑死的吃瓜群众们在学校论坛里爆炸了，铺天盖地的帖子全都是在讨论着夏冰萤的这件事。 　　很快他们就扒出了疑似是夏冰萤暗恋对象的那个人，不是本校学生，但具体身份就不得而知了，和今天来学校的正牌男友一样，没人知道任何有关于他们的消息。 　　夏冰萤和他的绯闻对象时子殊只有几张照片，还都很糊，是与他们偶遇的同校女生爆发了平生最快的手速抓拍下来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就是夏冰萤喜欢的人，只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因为夏冰萤看着对方的眼神太温柔了，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身旁的少年颜值高到爆表，两个人走在一起简直能闪瞎人眼，先对她的手机动了手，于是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按下了拍摄键。 　　虽然照片是高糊的，但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夏冰萤的暗恋对象到底有多好看。 　　再想想夏冰萤和那个正牌男友的脸，吃瓜群众们都可耻地沉默了。 　　神仙们谈恋爱，他们这些凡人根本就没资格掺和进来。 　　25 　　夏冰萤陷入了层层叠叠的梦境里。 　　他梦见了很多破碎混乱的片段，出现的都是同一个身影，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是感觉自己爱极了对方。 　　他们共同穿越了漫长的路程，在星辉与月光下，踏过荒芜的土地、残破的古堡、黑暗的钟楼，在万丈深渊前拉住他的手，互相将对方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 　　但最后，这道身影融入了一片血色里，变得支离破碎，无论他怎样呼喊，那个人都在一直沉坠下去，彻底消失无影。 　　“！” 　　他满脸冷汗地睁开双眼，猛然坐了起来，略显惊慌地喘息着。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汗湿的额头，夏冰萤恍惚了一下，抬起了头，视线撞入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玻璃般的瞳仁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面容。 　　“还好吗？” 　　在他怔忪之际，时子殊带着淡淡的关心，如此问着他。他陷入梦魇中的意识这才慢慢回归于现实，意识到自己和姐姐正在家里等着时子殊来访，却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还做了那一连串的噩梦。 　　夏冰萤的心脏跳动得厉害。 　　尽管他看不清梦中的那道身影，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时子殊。 　　他似乎遗忘了很多事情，也忘记了自己以前曾经深爱着他。 　　而如今这份爱恋正在渐渐苏醒，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喜欢时子殊，可新的一天来临，他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比昨天要更加喜欢他。 　　永远没有止境。 　　26 　　夏冰萤怔怔地望着时子殊，不由伸出双手，将他拉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住，似乎再也不想放手。 　　随后就有一双手从时子殊身后伸了出来，将夏冰萤猛地推回了床上，然后充满占有欲地环住了时子殊。 　　风湮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也随之一起出现在了夏冰萤的视线里。 　　“病了就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冷得和冰一样。 　　27 　　“他是柿子的男朋友，叫风湮，这次和柿子一起来拜访我们。” 　　夏媛过来解释着，虽然在笑，却暗含着不少担忧，她不知道夏冰萤已经见过风湮了，还担心他会非常难过，甚至会作出一些不该有的反应，让对方看出他的心思。 　　夏冰萤躺在床上，脸色的确苍白了几分。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露出了格外脆弱的表情，如水般的冰蓝眼瞳泛起涟漪，有些可怜地望向了时子殊，低声说道。 　　“我摔了一下，有点头疼。” 　　时子殊闻言立刻挣开风湮的怀抱，俯身检查夏冰萤的状况。 　　夏冰萤目光晦暗地瞥了风湮一眼。 　　风湮：“……” 　　28 　　医科大学的吃瓜群众们提前过年了，校园里到处都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氛围。 　　尤其是在夏冰萤上课的教室里，有些人宁可在教室后面站着，也要来激情围观那疯传的绯闻三人组，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涌动的暗流到底是多么凶猛——不，岂止是暗流啊，分明除了时子殊以外，其他人都快要被这滂湃的巨浪给拍死了！ 　　“不过时子殊和风湮为什么会来旁听？时子殊以前从来没来过学校啊。” 　　某不明情况的群众发出了好奇的提问。 　　另一群众好心给他作答。 　　“据说是因为风湮和夏冰萤动手了，他狠狠推了夏冰萤，导致夏冰萤身体虚弱，所以时子殊就来陪他上课，风湮嘛……当然就是不放心了，所以也跟来了。” 　　“岂止是推了一下，我听说风湮是把夏冰萤狠狠揍了一顿！而且还非常恶毒，不在脸上留痕迹，专门对身上下手，但是有衣服挡住所以看不到。” 　　“不不，我有个朋友亲眼看到了，风湮纠结了一帮混混，把夏冰萤堵在小巷里围殴，风湮还带来一箱钱，洒在了狼狈的夏冰萤身上，告诉他拿好这些钱，以后再也不许接近时子殊。” 　　“我还听说风湮要雇凶杀人呢！说不定现在就是在借机观察夏冰萤的作息……” 　　…… 　　全程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风湮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些话的可行性。 　　29 　　课程上到一半，夏冰萤皱了皱眉，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色，对坐在中间的时子殊轻声说道：“我有些累，想要休息一下。” 　　说着他将头枕在了时子殊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风湮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浑身冷得仿佛可以掉下冰碴子。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夏冰萤，没有之一。 　　30 　　“我也累了。” 　　风湮的语气仿佛在压抑着某些情绪，黑着一张俊脸，也将自己的头枕在了时子殊的肩膀上，还特别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的腰，甚至在枕下之前，还轻轻吻了一下时子殊的脸颊。 　　“……” 　　夏冰萤性格平和，几乎从没有讨厌过什么人，即使偶尔会有一些轻微的厌恶感，也会很快消散，不会记在心上。 　　但风湮是个例外，他讨厌极了这个人，而且恐怕还会持续一辈子。 　　31 　　吃瓜群众狂喜乱舞，又要被瓜撑死，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异常无奈，心想着到底还有没有人在听她的课。 　　……虽然她讲得也有些心不在焉就是了。 　　32 　　“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 　　课程结束后，时子殊说自己还有事要做，需要离开，夏冰萤想起了那些真实又荒诞的梦境，积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抓住他的手腕，如此问道。 　　时子殊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道：“你想起了什么？” 　　他承认了。夏冰萤的心脏漏跳一拍，可是他的记忆还是很模糊，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能肯定的只有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以及他从以前就深爱着时子殊这件事。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迟疑地摇摇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是我想知道我和你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这一次时子殊沉默的时间更久。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夏冰萤怔了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33 　　他没有追问时子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因为他觉得，他们以前一定发生了相当不愉快的事情，否则在他们“初见”时，时子殊不会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更不会只想悄悄地离开那里。 　　但没有关系。 　　他想。 　　现在时子殊就在这里，他也在同样在这里，这就够了。无论多少次，他们都可以重新来过，他也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 　　还没有离开的风湮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 　　“他不会喜欢你。” 　　“他爱着的人是我。” 　　“以后也只会爱我。” 　　“我也有这个自信，而且我相信他。” 　　夏冰萤勾了勾唇角，目光清澈明亮，笑着说道。 　　“这可不一定。” 　　34 　　他终于有了渴望。 　　他渴望着时子殊。 　　同样的，他也要让时子殊也爱上他。 　　就算是用尽他的一生。 　　35 　　三番几次央求盲女之后，西尔维终于得到了她的帮助，让她把自己送到时子殊经常前去的那个世界，而且对方现在就正在这里。 　　这下他终于可以又见到子殊了！！ 　　金发碧眼的少年笑容灿烂，如同天使般纯洁美丽，引来了校园里许多人的瞩目，不过在下一秒，他们就看到这个美少年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眼眶通红，露出了委屈得要哭的表情。 　　他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瞬间全都愣住了。 　　只见风湮、时子殊和夏冰萤并排走在路上，那两个人都牵住了时子殊的手，虽然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在微笑，却让人感到杀气涌动火花四射，所到之处，三米之内无人接近，寸草不生。 　　然而这个金发少年却直接冲了过去，同时哭着说道。 　　“你们放开子殊！！他明明是属于我的！！” 　　36 　　又有惊天大瓜了？！ 　　吃瓜群众瞬间各就各位，手拉着手，又要过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