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生存指南 作者:时岁邪 文案: 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盒子随之开启。 2019年4月4日14时,地球上所有的通讯工具收到同一条信息: “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成为幸存者,你足够幸运吗?” 2019年4月4日当晚,全球人类陷入昏迷。 2019年4月5日5时,霍一舟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骰子。 …… 在4月5日醒来的人被称作【幸存者】,他们的唯一目标是活下去。 【幸存者生存指南】 01、每位玩家初始拥有1颗骰子; 02、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0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100的城市将被清除; 03、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 特别注意:非典型性末世,情节设置更类似全息网游。不是无限流,不是无限流,不是无限流。 【阅读贴士】 1、宁鸮是攻,霍一舟是受; 2、主角团开了超强金手指,慎入; 3、不知它是不是甜文,但作者没吃过苦不会写虐; 4、喜欢请收藏,不喜欢请直接点叉,接受合理意见,不看完就瞎评全都反弹。 内容标签: 异能 末世 升级流 大冒险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一舟,宁鸮 ┃ 配角:郭路 ┃ 其它: 第1章 一切之始 “数学诞生的过程也是人类文明进化的过程,它起源于人类早期的生产活动,最初是由人类的直接观察和生活经验所得,随着生产生活的慢慢进步,人类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记数,于是数学史上最了不起的抽象化概念就诞生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讲台正中央滔滔不绝,他的脸上带着睿智的微笑,手一扬,屏幕上的课件便跳到了下一张图:“西方发展出了几何学,中国则发展出了算筹,也就是早期的数字。”图片被分割成两部分,左半边出现了几张简单的几何图形,右半边则是一些摆成堆的小木棍。 台下响起了笑声,似乎是在为两边文化的差异而感到有趣。 老人也跟着微笑:“确实很有趣是不是?更有趣的是,尽管在地域上中西方距离相去甚远,文化发展的环境截然不同,研究的根基也迥异,但看似走上不同轨迹的中西方数学却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有不少巧妙的相似火花碰撞,人类在对智慧探索的进程中,伟大的灵魂总是会相聚的。” 台上的图片往后一划,出现了一颗再常见不过的骰子,台下的学生们又再一次大笑起来。 老人没有生气,仍然平静地微笑着,等台下的笑声渐渐弱下来,才伸出两只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众人安静:“这个大家都见过,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骰子,但这就是中西合璧的老祖宗产物。古埃及法老寝陵的四面羊骨和秦皇陵的十八面骰都还没有点数,后来在文化交融的过程中,渐渐产生了我们如今常见的带有点数的六面骰,它甚至被赋予更多含义。” 台下,郭路已经被绕晕了,他转过头去看到邻座的霍一舟正在奋笔疾书,差点没惊掉下巴:“不是吧,霍一舟同学,您连这种虚头巴脑的废话都要记?” “啊?”霍一舟听到郭路在叫自己,放下笔,迷茫地转过头来,“我没在记教授的演讲。” “那你在做什么?”郭路本来就坐不住了,听到霍一舟的话,好奇心起,忍不住把头凑近一些看他笔记上的内容,这一看,他没控制住,低呼出声:“卧槽!” 笔记本的上半部分密密麻麻列着好几个算式,下半部分则被拿来当草稿纸打得乱七八糟——霍一舟居然在做数学题。 在周围一片安静的情况下,郭路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了,周围许多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向坐在最后排的这两个男生,许多人眼神中还带着极大的不赞成,似乎是在表达对他们破坏会场秩序的不满。 “Sorry…我不是故意的。”郭路吐了吐舌头,双手抱拳做了个道歉的手势,见众人又都回过头去了,这才压低声音和霍一舟说道:“霍大神,您这是在做什么题呢?” 霍一舟低声说道:“讲座入场券上的那个问题。”说着便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郭路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发现全场举着手的只有霍一舟一个人,他更慌了。 老人的视线在台下逡巡了一圈之后,不觉有些失望。当他终于看到最后排孤零零举起的那只手之后,眼神瞬间又是一亮,语气温和地开口:“最后一排穿牛仔外套的男同学,你来说说你的答案吧。” 老人的话音刚落,郭路就听到了周围不约而同地传来了窃窃私语声,他更不明白了,但他怕影响霍一舟,只好随便扯了个隔壁的同学悄悄问:“同学,现在是什么环节?抽奖吗?” “比抽奖还幸运呢,”同样没举手的同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霍一舟,“许教授抽人回答印在入场券上的那道题呢!和大牛直接对话的机会啊……要是我也发现入场券上还有一道题目就好了。” 郭路瞪着手上的入场券,左翻右翻都没有找到类似题目的文字,感觉自己像个外星人。 不,全场应该只有霍一舟是外星人,要不然怎么只有他才发现入场券上有题目呢?郭路有些酸酸地想道。 霍一舟没有看笔记本,眼神恭敬地看着老人,嘴里报出了一个数字:“答案是5/324。” “正确,”老人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顽皮,“这位小同学,你能说说你的解题思路吗?” 霍一舟道:“一共六个骰子,一个骰子6个面,六个骰子的所有变化有6的6次方种可能,同时抛出123456存在1×2×3×4×5×6种排序,接下来就是简单的概率约数问题了。” 郭路这才发现入场券设计是由六颗骰子的图形组成的,骰子上的数字巧妙地融进了入场券主体信息里,最后的问号更是这次演讲的主题,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入场券上居然还藏着一道简单的概率问题。 “思路很清晰,算得还挺快的,”老人笑弯了眼角,“小伙子是数学系的?” 霍一舟摇摇头:“我是学天体物理的。” “原来是天文学系的小朋友,”许教授笑起来,“伽利略曾说过‘数学是上帝用来书写宇宙的文字’,想要窥探宇宙奥秘的人,势必要掌握的一门学科就是数学。” 接下去的讲座,郭路更没心思认真听了——这场讲座是霍一舟硬拉他来听的,作为一个学渣,他连6的6次方都算不清楚,听玄乎其玄的数学发展史简直是强人所难。但他看到旁边的霍一舟眼神始终亮晶晶的,到嘴边的抱怨又只好悄悄吞了回去。 结束后,向来不怎么热衷交际的霍一舟一反常态,穿过拥挤的人群硬生生地挤到了舞台边,他仰起头来看向还在整理资料的许教授,问他道:“许教授,您认为未来是可计算的吗?” 年迈的教授没有嘲笑年轻人的异想天开,他放下手头的资料,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慢慢组织好语言,答道:“我们身处的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计算的精度在时刻发生着变化,你永远无法把一切变量都控制得精准无比。” “你是学天体物理的,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教授道,“就好比如果有一颗金骰子将要坠落到地球上,通过测算我们可以得出它的预定坠落地点,但是在它真正坠落到地上的哪怕前一毫秒,谁都无法确定它是否真的会在那个地方落下。而人类需要做的,是通过计算,将这颗金骰子坠落后所带给地球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教授说话的音量不高,却字字力重千斤地打在青年人的心头。霍一舟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眼神中不自觉放出了光芒,他诚恳地对教授点了点头道谢道:“谢谢教授,我明白了。” “小伙子挺不错,”教授也很开心,递了一张名片给霍一舟,“有机会来研究所看看。” 霍一舟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名片,再次恭敬地向许教授道谢。 站在许教授身后的助理早就等不及了,见两人结束了对话,快步走上来,低声附在教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霍一舟见教授的脸色微变,匆匆往后台走去。 “哦对了,”走到一半的教授忽然停下脚步,又回过头来看仍然站在原地的霍一舟,他冲霍一舟眨了眨眼,“一定记得来啊,研究所里真的有金骰子。” 霍一舟被这位老科学家逗笑了,认真地点头答应:“好的教授,我一定很快就来。” 看着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的许教授消失在门后面,霍一舟低下头看捏在手里的名片,还有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名片上印着许教授的名字“许呈国”,旁边一行小字是“白哨研究所”。 郭路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哥们,你这回牛逼大发啦!许大佬邀请你去参观白哨研究所!”他掏出手机“咔嚓”对着霍一舟捏着名片的手拍了一张:“不行,这事儿我一定要发朋友圈炫耀一下……我郭路的兄弟被学术大佬邀请参观研究所,这事儿我可以吹到我大学毕业!” 霍一舟头疼地伸手捂住了郭路的手机屏幕,阻止他发朋友圈:“郭路同学,隔壁南城小学每年秋游都组织去白哨研究所旁边的小树林野餐,你赶这一次春季报名下半年还有机会。” “这不一样,”郭路据理力争,“这场讲座台下观众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但只有你一个人被许教授抽中回答了问题还递了名片,这就等同于中了特等奖啊!超级幸运的!” “行了,别站在这里聊天了,先去吃饭吧,吃完还得去趟药店。” 霍一舟岔开话题道。 郭路一听霍一舟要去药店,立刻收回手机也不闹了,关切地问兄弟道:“你这感冒还没好呢?都三天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不用,普通小感冒而已,”霍一舟拆了包纸巾,随手拿一张纸巾揉了揉鼻子,“喝点药就好了,给医院省点公共资源吧。” 郭路点了点头,跟上好友的步伐:“那行,赶紧去吃饭,吃完我也去药店买点板蓝根回去。” “你没生病喝什么药?”霍一舟不解地看着郭路。 郭路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板蓝根治百病啊,我也预防一下。” 第2章 飞鸟和小舟 南海九天岛,苍穹基地外。 “宁大校,路上注意安全,”头发花白的老博士将青年送至门外,微笑着对他道,“东西转交给老许之后,你可以申请转去普通部门了。”老博士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怅然,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青年人有着轮廓分明的五官,听到老博士的话,他眼神中的冷漠微微化开,泄露出一丝丝温情。他向老博士行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张博士,珍重。” 几人道了别,目送着青年关上车门。越野车飞快地驶离了苍穹基地。 老博士不舍地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去,慢腾腾地朝里走:“如果和老许手头那个一样,那真的是要引起轰动了啊……” 与此同时,基地一间实验室里,一个敞开的盒子静静地放在台子中央,在盒子的每一边内壁都有一个凹进去的小槽,看着是说不出的怪异。盒子被几根导线连接着通向台子旁边的仪器,年轻的研究员正小心翼翼地操纵按钮取下其中一根导线。 研究员默念着按钮的方位和调整阈值大小,还差最后一步时,坐在她身边调试镜头的另一个研究员忽然站起身来,直直地冲到台子前,不顾那台子上还连接着数根导管,伸手一把捞起正中央的盒子,粗暴地把所有导管都撸了下来。 “常飞,你疯了?!”目睹了这一切的研究员愕然地看着同事的举措,站起身来想要把盒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被称作常飞的男人把盒子紧紧地攥在手里,手指看似毫无章法地在盒子每一边的凹槽上摁弄几下,盒子里蹿出一道白光笔直地投射在墙面上,墙上登时显示出一串数字——0:05:59 一眨眼间,那个59就跳转到了58,慢慢地还在往后倒退。那竟然是一串倒计时。 常飞呵呵笑着看着那串倒计时,手舞足蹈地放下盒子尖叫:“我是幸运儿!我是幸运儿!” 另一个研究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她慌不择路地在房间里跑了好几圈才找到门所在的位置,颤抖地用手摁下了门把手边的红色按钮,整个走廊登时警铃声大作。 匆匆赶来的其他几个研究员进门一看,也被墙上那大大的倒计时给惊呆了,一时间忘了言语,整个实验室里只有突然发疯的常飞还在乐呵呵地拍着手:“我是幸运儿!” 就在时间终于走到0:00:00的同时,盒子突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接着,原本因为导管故障而显示成雪花片状的仪器屏幕上突然浮现出两行汉字。几个在场的研究员齐齐抬头看向屏幕,其中一个人不由自主地读出了屏幕上的内容。 ——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成为幸存者。 ——你足够幸运吗? 同一时间,在南城大学城外的药店里,正排队等着结账的霍一舟感到手机一阵震动,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一条号码不明的信息。他随手点开来一看,屏幕上出现了两行文字。 “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成为幸存者,你足够幸运吗?”霍一舟猛地回头看向排在自己身后的郭路,只见好友也正举着他的手机,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屏幕上的消息。 原来郭路也收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短信。 郭路读完了短信,抬头发现霍一舟正看自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短信内容挺无聊啊,有点像那种诱导你去买超级大□□的广告垃圾短信。”霍一舟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郭路,示意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郭路接过手机一看,恍然道:“哦——明白了,这是用伪基站群发的吧?”他说着悄悄地转过头去看周围的人,果然也看到了其他几个同时正低着头读短信的同学。 作为南城大学的大学生,一天收到来自伪基站的各种信息少说也有三四条。于是这条号码不明的奇怪短信很快就被两人抛诸脑后。 今天来药店的人似乎特别多,霍一舟排了许久的队才轮到付款,他一边拿手机点开支付宝一边听到收银的兼职学生在那里嘀咕:“奇了怪了,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感冒啊?” 旁边坐着的老板大概是听到了抱怨,笑着和她说:“小姑娘,这你就没生活经验了吧?三四月份是流感病毒最容易滋生的时候,咱们店里每年这会儿感冒药都得进好几波呢。” “是吗?”兼职的妹子瞪圆了眼睛,“那我等等下班也买点药回去,防患于未然嘛。” “这就对啦,”老板乐呵呵地从柜台里又摸出了几包板蓝根丢给刚进来的小伙子,转头和妹子道,“咱们啊,管这时候感冒都叫中奖,老天爷给的奖励,你不收不行啊!” “那看来今天是中奖高峰期啊……”郭路就排在柜台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悄悄地和霍一舟吐槽道,“回去买张彩票,我有预感下一期五百万是我的了。” 霍一舟拎过塑料袋,转身朝药店门口走:“别贫了,回去吧,等下还得做作业。” “哦,行吧,”郭路怏怏跟上,“哎我说小舟同志,你什么时候去白哨研究所啊?” 霍一舟拎着塑料袋走得飞快:“下周二吧,研究所每周二休息,我总不能在工作日打搅。” 霍一舟才说完话,郭路就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擤鼻子,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窃喜:“哇,这趟药店真是去得妙啊!还好我未雨绸缪买好了感冒药,不然这会儿又得再排一次队!”说着,这回变成了他催促霍一舟:“兄弟,赶紧回宿舍,我也要去吃感冒药了!” 天文学系的男生宿舍在学校宿舍区的最里面一栋楼,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又花了五分钟爬上六楼,等霍一舟掏出钥匙打开宿舍大门的时候,郭路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宿舍钥匙。 “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我出门的时候把钥匙放在右边裤兜里了啊……”郭路一脸疑惑地摸着空空如也的裤袋,“怎么这会儿就突然不见了呢?” 霍一舟见怪不怪地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了郭路宿舍的钥匙,走到对面打开了门:“你以后别带钥匙出门了,这样下去就算配一百把钥匙都迟早得被你败光。” 郭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脸却已经不见红了:“小舟我真是爱死你了!” “打住,”霍一舟做了一个抱拳的手势,示意这位直男同志不要GAY自己,“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继续去喜欢你硬盘里的那几个女神吧。” “谁啊?还是你那个马赛克哥哥?”郭路不太好奇地往霍一舟的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 霍一舟平静地把手机收到身后,伸手把人推出了自己寝室:“人家有名字,他叫宁鸮,不叫马赛克哥哥。” “OKOK,宁鸮哥哥,”见霍一舟依旧这么护着对方,郭路立刻改口,顺便又多嘴了一句,“话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见见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哥啊?我真的好奇死了,你好歹也是咱天文学系一棵草,怎么还没入学就吊死在这棵名不见经传的树上了?” ——霍一舟当年入学的时候也是引起过一阵小范围轰动的,穿着白衬衫的风度翩翩美少年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树荫底下的照片发布在南城大学的官博上,一经发出就获得了上千的转发量,许多女生慕名前来围观这个国民小师弟,甚至还有人当场表白的。 结果这位霍一舟小哥更酷,干脆直接把“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贴在了寝室门上,让初来大城市没见过世面的郭路当场就下定决心,立志和对门的这位酷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霍一舟入学之后行事极为低调,既不参加各种学生组织也不参与学生组织的大小活动比赛,因此国民小师弟的热度很快就下去了。很快,郭路就如愿以偿迅速上位,成为了这位有些古怪的霍帅哥官方指定唯一好友。 这位官方指定唯一好友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霍一舟喜欢的人竟然是个男的。 并且从霍一舟口中,郭路得知,这个男人名叫宁鸮,是一个身手了得的神秘男人,他同霍一舟一起在南城福利院长大,比霍一舟大5岁。而霍一舟的手机壁纸就是很久之前他偷拍的宁鸮的照片。 听到郭路再次表达出想见宁鸮的意愿,霍一舟毫不留情地把人推进了他的宿舍,顺手帮人把宿舍门给关上:“有机会的话会见到的。” 对面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霍一舟折返回自己的宿舍,一连灌了好几口温水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泡了一包感冒清在温水里,盯着颗粒状的药渐渐溶解在水里,却不自觉地抿了抿嘴角。 有机会啊,自己也好想鸮哥啊,算来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鸮哥了。 那个男人走得匆忙,自己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还没给他看过呢。 霍一舟本来打算趁下午没课把昨天课上教授布置的作业完成,结果一杯感冒药下肚,大脑立刻变得昏昏沉沉的了。他凝神盯着作业题看了一会儿,发现并不能够集中精神,便干脆地放弃了思考,决定先去睡一觉再起来写作业。 握着手机爬上床,霍一舟凭着最后的意志力换好睡衣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凭着肌肉记忆划开锁屏设置好三个小时之后的闹钟,接着,他点开微信,找到置顶名为“飞鸟”的人的聊天框,朝对面发去了一条语音消息。 小舟:“鸮哥,晚安。” 像之前的无数条一样,这是一条收不到回应的消息。 第3章 全球沉睡 宁鸮盯着出现在手机上的那两行汉字,低眸思索是不是某个研究员临走时搞的恶作剧。 “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成为幸存者,你足够幸运吗?”号码不详,内容稀奇古怪。他才从越野车上下来,上了船,手机就收到了这么一条信息。 不过宁鸮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九天岛内大部分范围都屏蔽了信号,手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用作音乐播放器以及玩一点简单的反应操作小游戏,所以很多研究员在抵达苍穹基地后没两个星期就放弃了这项娱乐,转而选择用娱乐项目更多的内部设备丰富业余生活。因此,他并不觉得会有哪个研究员知道自己在来岛将近三年后的今天还没把手机给扔了。 所以,这条信息究竟是谁发的呢?宁鸮微眯着眼看着短信内容,注意到手机上方显示信号的位置仍旧是一片空白,这让整桩事件显得更为扑朔迷离起来。 “宁大校,船要开了,您快进来吧。”一个年轻的水手从船舱里出来,见宁鸮仍然站在甲板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愣了愣,小声地提醒他道。 宁鸮收回手机,颔首对年轻人道了声谢,跟在他身后进了船舱。 随着宁鸮进入船舱,轮船发出了悠扬的汽笛声,九天岛驶往华国西沙港口的船缓缓驶离九天岛码头。驾驶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摆弄着驾驶舱里精密的仪器,三两下设定好了行驶路线,之后便不需要动手,只用盯着屏幕偶尔调整一下位置就好。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三声汽笛鸣响之后,在他们身后的九天岛苍穹基地某间实验室里,一束白光突然冲破了层层阻碍,笔直地射入云霄,接着一圈圈白色波纹慢慢扩散开来,一直延伸至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是很快,身处船舱内的人们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下午三时,原本该是工作精力最旺盛的时刻,不知怎的,一个坐在舱门边上的水手率先打了个哈欠,接着好似会传染那般,接二连三地又有好些人都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行,我可太困了,”有个中年人精力不济,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我先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叫我,我换到再晚上值班。” 中年人离开后,又有好多水手陆陆续续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养神,整个船舱很快就空了一半。剩下指定在这个时间段执勤的水手们不能离开,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同事们远去的背影,嘱托他们千万记得休息好了来同自己换班,然而说着说着,他们竟然也没了声音,再回过头一看,竟然是全都睡着了。 宁鸮坐在靠窗的座位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依旧控制不住睡意侵袭。 不对劲,今天的一切都很不对劲。宁鸮拧眉用力地灌了一大口冰水,冰凉的液体通过食道进入身体,那种短暂的刺激感依旧不能让他清醒起来。 这种困倦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般,饶是如同宁鸮这般在无数极限条件下经受过训练的人也抵抗不住倦意,在反复挣扎中仍旧是睡了过去…… 碧蓝的大海上,一艘来自南沙的大船正缓缓驶向大陆港口,没有人知道,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在海洋以外的辽阔陆地上,瞌睡好似病毒传播向远方,于是在越来越多的地方随处能见到说话说到一半忽然合上了眼睛的人,红灯时因为没有踩下刹车而笔直穿过十字路口的车子,从天而降落在丛林土里的飞鸟,以及因未能及时得到处理而经久不灭的红色警报指示灯。 华国时间2019年4月4日19时,全球人类陷入沉睡。 在所有人双眸紧闭的这段时间里,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霍一舟是被渴醒的,他睁开双眼,习惯性地往窗外望去,发现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他低头抓起枕头边的手机摁亮屏幕,这才看到时间居然已经跳转到了4月5日早上的5点。 霍一舟被吓了一跳,作为一个睡眠时长从不超过8个小时的自律星人,他第一反应是手机出了问题。然而很快,长时间睡眠导致的头疼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确实睡了14个小时的事实,他强忍着脑袋发胀的压迫感披好外套爬下床,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满满一杯冷水。 冰凉的纯净水灌入喉咙多多少少刺激得霍一舟清醒了一些,他一边喝水一边习惯性地往其他三人的铺上瞄去。天空此时已经泛起鱼肚白,宿舍里的窗帘也仅仅拉了一半,但是以往不用钱似的路灯今天却反常地没有开,这导致霍一舟望向上铺的视线有些模糊。 但这并不妨碍霍一舟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另外三张床上都没有人。 霍一舟的食指在杯沿上划了划,没有细究这件事,握着空杯子往回走去。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抬脚一看,发现竟然是睡在对床的舍友的裤子。“睡前又忘了叠裤子……”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之后,俯身帮舍友捡起裤子挂回到扶椅的靠背上。 站起身来的同时,霍一舟忽然想起舍友床上并没有人的事实。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模式,往舍友的书桌上扫去,看到上面堆放着脱下来的其他衣物,和每晚入睡前没什么两样。 衣服都脱了,人却不在床上,这是什么情况?霍一舟觉得奇怪,又顺势往其他两个舍友的桌子和床上照了照,发现另两个人的桌床都干净得可以,像是没有回来过。 怎么回事,难道其他两个人组队出去刷夜还没回来?那另一个人的衣服又怎么解释?难道他换好睡衣又出门去学习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萦绕在霍一舟脑海中,搅得他头疼。 再次令霍一舟意识到不对劲,是在手电的光照到他自己的床铺上时。他发现在自己的枕头边多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正方形物体,走近一看,才看清是一颗小小的骰子。 霍一舟伸手捏起骰子,凑到眼前来仔细地查看。白底的骰子六面刻着六个点数,从1至6,其中1和4被涂成红色,其余几个数则都是黑色——和日常见到的骰子没有任何区别。他握着骰子眯着眼睛回想昨天的情形,并不记得昨天自己有把任何骰子状的物体带回来。 手机忽然发出了“滴滴”两声响,霍一舟低头解锁,发现手机突然强制进入了某个APP的下载界面,并且进度条已经走到了99%,随着他的注视,99%的进度一下子跳转到了100%,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很快又亮了起来。 伴随着屏幕的复亮,霍一舟看到自己的手机强制打开了一个APP。APP的界面很干净,黑底的背景上写着几行白色的宋体小字,没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植入广告。 霍一舟尝试着长按HOME键退出APP,主界面却弹出了一个小小的警告框提示他:亲亲,这里是建议你先读完指南内容再返回呢~ ……到底是哪里来的淘宝客服程序员?霍一舟有些无语,拇指触上“确定”,老老实实地浏览起了屏幕上所谓的指南内容。 “幸存者求生指南……”才读第一行,霍一舟就嘴角一抽,感觉一股中二之气扑面而来。但这APP显然不想让他好过,手机不停地震动着示意他认真阅读接下去的内容。 “第一条,每位玩家初始拥有1颗骰子;第二条,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0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100的城市将被清除;第三条,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读到最后一条的时候,霍一舟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那个藏在自己心底将近三年的名字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难道是哪个很清楚自己的人搞的恶作剧?霍一舟看了看左手掌心里的骰子,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那三行文字,觉得事情变得越发的错综复杂。 再次按下HOME键返回主界面,这一次警告框没有跳出来,只是霍一舟发现左上角显示的手机信号消失了,他尝试着在房间各处走动,信号仍旧没有一点要回来的意思。 比起手机上突然多了一个APP,信号的消失让霍一舟觉得更棘手一些。他尝试着关机,却发现手机始终停留在待机界面,没有要黑屏的意思,倒是那个警告框又跳出来搞事情了。 警告框:亲亲,这里是提醒你,手机以后都关不掉了呢~ 警告框还在持续不断地弹废话:游戏已经开始了,你也没有必要联系别人了呢~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这里是建议你骂几句脏话发泄一下呢~ 霍一舟捏了捏睛明穴,脾气温吞如他也有了一种砸手机的冲动。 正上方的时间提示已经走到了五点半,卫生间应该已经来电了。霍一舟走到卫生间门口,按下了卫生间大灯的开关,卫生间却没能像预想中那般迎来光明,依旧漆黑一片。 手机上突然多了个奇奇怪怪的APP,却没有任何信号,宿舍一片断电……种种反常聚合在一起,霍一舟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第4章 第二把钥匙 在霍一舟醒来的同时,在南海接近港口的某艘船上,宁鸮从昏睡中醒来。 太阳正从远处海天相交的地方慢慢探出一个脑袋,照得那一片的海面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然而宁鸮只是略略望了望窗外,就马上警觉地站起身来,冲向了驾驶舱。 ——船正以飞快的速度逼近一块巨大的礁石,如若不能及时让船停下来,势必会撞上去。 宁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驾驶舱外,伸出手握住了驾驶舱的门把,还没来得及扭转它,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接着他也失去了平衡,一头撞上了坚硬的铁门。 第二次失去意识之前,宁鸮最后抬眼努力看清了船舱内的情形。空荡荡的船舱内积着几堆黑色的沙子,根本不见一个水手。大家都好似消失了。 霍一舟在意识到周围一切不对劲之后,立刻攥着手机冲出了宿舍,径直跑到对面,拍响了郭路的宿舍大门。 三分钟后,霍一舟放弃了拍门的动作,果断折返回自己宿舍,从抽屉里取出了对面宿舍的钥匙,自主开门走进了郭路的房间。 进门之后,霍一舟想也不想地跑到了右边最里面的床位,抬头往上看去,心终于放了些。 狭小的床铺上,郭路抱着一床粉嫩嫩的被单,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郭路还能睡得着,说明天还没塌。霍一舟松了口气,抬手晃了晃好友,低声道:“路子,别睡了,快醒醒。” “唔……嗯?”郭路在朦胧中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霍一舟的声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听错,霍一舟居然真的在自己身边,于是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瞬间被吓醒了:“卧槽,小舟,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宿舍了?” 在郭路坐起来的这段短暂时间里,霍一舟的视线飞快地扫过这间宿舍的其他三张床铺,发现郭路对床的李海鹏还在睡梦之中,除他之外,郭路的剩下两位室友看起来也没回宿舍。 “怎么了?”郭路挠了挠后颈,打了个哈欠,“今天早上不是没课吗?”说话间,一粒骰子忽然从他的睡衣褶皱处滚落到了床单上,红色的1点朝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什么玩意?”郭路低下头,还以为是睡衣上的纽扣掉了,没来得及捡,霍一舟就眼疾手快地拿过了那颗骰子放在眼前仔细地查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从自己枕边发现的那颗骰子,将两颗骰子凑在一起细心对比,终于确定了这两颗骰子无论是从质地还是做工上都如出一辙。 郭路愣愣地看着霍一舟从自己床单上捡了颗骰子,接着又从他的裤袋里拿了颗一模一样的出来,有些傻眼:“……我昨天把你的骰子给拿回来了?我怎么不记得这段剧情?” 对比完了骰子,霍一舟把属于郭路的那颗又还给了他:“不是,这是你的。” “我的?”郭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掌心里的这颗骰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霍一舟叹了口气,指了指郭路枕头边的手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的手机里应该多了一个叫幸存者生存指南的APP,它会告诉你原因的。” 郭路木愣愣地跟着霍一舟的提示拿起手机,发出了一声惊呼:“霍一舟同志,你真的神了!这怎么又被你猜中了!” 手机屏幕上同样的黑底背景上打着三行白字,郭路仔仔细细地读完了白字的内容,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什么意思?我可以拿着骰子去见你家宁鸮哥哥了?” 这个答题思路角度实在是太过清奇了,霍一舟也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接道:“……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从醒来到现在,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有太多的奇怪之处,以至于“宁鸮”二字更像是渺远的代称,给不了他太多的实感。 两人的说话声没有刻意压低,因此谈话间,原本在沉睡中的李海鹏也醒转过来。他坐起身来的第一反应也是打着哈欠朝这边对话的两人问道:“怎么了?今天早上不是没课吗?” “别睡了兄弟,”郭路痛心疾首地对舍友道,“现在的情况比停课可严重多了。”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三个男生围聚在郭路宿舍的阳台上,坐在小方凳上核对着目前的已知信息。电还没有来,郭路就特地用了本崭新的笔记本来手写记录。 “已知情况,一,三人昨天都收到过一条号码不明的奇怪短信,”郭路一边写一边说,“二,今天早上,三人的手机上都多了一个叫幸存者求生指南的APP……除了这两条,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李海鹏举起手来,有些郁闷地问道,“你俩都有一颗骰子,按理说我也应该有一颗,但是我把床都翻遍了也没找着,这是什么情况?” 郭路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许你应该像我一样把睡衣抖一抖?” “我抖了,我整个人都快抖成羊癫疯了还是没有听到骰子响,”李海鹏更郁闷了。 郭路点点头,舔舔唇角吭哧吭哧往笔记本上记录第三条:“三,霍一舟、郭路收到了奇奇怪怪的骰子,李海鹏没有收到。” “这骰子到底是什么?”李海鹏好奇,“如果没有骰子真的会被清除?怎么清除啊?” 剩下两位同样才刚刚醒来的懵逼型选手齐齐摇头,留给彼此一个迷茫的眼神:“不知道。” 正说着话,他们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伴随着楼下宿管阿姨熟悉的声音:“有人在里面吗?”郭路站起身来去开门,和阿姨打了声招呼:“阿姨,早啊。” “早。”阿姨探进头来看了看宿舍里的状况,看到阳台上还站着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意外,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个宿舍的人倒还挺齐的……”说着往名单上瞅了一眼,又抬起头来问郭路:“你们宿舍昨晚谁没回来啊?” “孔祥和柯富威,”郭路报出了两个舍友的名字,低头瞧见阿姨的名单上勾了长长一串名字,“阿姨,昨天晚上那么多人都没回宿舍啊?” 从霍一舟的角度可以看到宿管阿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接着阿姨的声音中就多了些许不自然:“没有,这几个是今年宿舍先进名单,你别看。”为了掩饰这种不自然,她很快又指向阳台上的两人:“两个人没回来,你们宿舍怎么现在有三个人呐?谁把外人带回来留宿了?” 霍一舟弯腰走回宿舍正中央:“阿姨,我是住对门的霍一舟,我们宿舍昨天晚上其他三个人都没回来,我觉得奇怪,就来这边问问。” 阿姨认得霍一舟的脸,知道他不是在撒谎,遂点了点头:“行,阿姨知道了。” “阿姨,真的没出什么事吗?”郭路挠了挠脑袋问道。 宿管阿姨把手上的表格收好,冲三个年轻人笑道:“没事儿,就是学校附近电路断了,正抢修呢,你们这两天用电方面可能不太方便。” “原来如此,”郭路恍然,点点头,“我说怎么手机没信号呢。” 阿姨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她打着哈哈转过身去:“还有一层楼没通知呢,那阿姨先走了啊,你们慢慢玩啊。”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阿姨又忽然很快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提醒三个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孩子:“最近几天外面不太安全……你们最好还是待在宿舍里少出门吧。” 阿姨离开后,三个人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直到清晰的一声“咕噜噜”响起。郭路羞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建议道:“要不……咱们先去吃个早饭?”众人这才意识到起来到现在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大家竟然都还没有吃过早饭。 于是郭路的建议得到了一致赞成,三个人走出宿舍门之后,李海鹏一边关门一边回头对郭路说:“路子你带钥匙了吧?我今天穿的这衣服没兜儿,我不带了啊。” “等一下!”郭路的阻止还是晚到了一步,眼看着门在自己眼前无情地关上了。 “怎么了?”李海鹏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也没带钥匙吧?” 郭路红着脸,不自觉地往霍一舟的身后缩了缩:“人生总有那么几个小小的意外嘛。” 霍一舟拍了拍李海鹏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没事,我带了。刚才拿来开你们宿舍的门,现在还没来得及放回我抽屉里去呢。”他边说边掏口袋,想把那把钥匙展示给这对倒霉兄弟看。 这一掏,霍一舟又发现了点不对劲的事情。 ——他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把郭路宿舍的钥匙来。 此刻,两把钥匙同时静静地躺在霍一舟的手上,郭路不合时宜地“WOW”了一声,感动地问霍一舟:“小舟,你还真的为我配了一百把宿舍钥匙啊?” “不,”霍一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郭路,“我可以肯定,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口袋里只有一把钥匙。” 第5章 黑色流沙 多出来一把钥匙的事实让三个人都觉得背脊发凉,一时间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了。 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不多时,刚才来过的宿管阿姨又从楼上下来了,见三人站在楼梯口,皱了皱眉:“不是让你们待在房间里尽量别出来么?” 郭路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阿姨,我们没吃早饭有点饿,就去趟食堂,不去别的地方。” “别去啦,”阿姨仍旧皱着眉头,“不是说了电路抢修,今天早上食堂关门。” “啊?那什么时候食堂才会开门啊?”郭路瘪了瘪嘴,“我真的好饿啊……” 阿姨想了想,转身往楼下走:“我那里还有几包压缩饼干,你们先拿去垫垫肚子,等电路修好了再出门。” 郭路喜出望外,连声冲阿姨道谢道:“谢谢阿姨!您真是个大好人!” 和光知道傻乐的郭路不同,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男生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李海鹏悄悄拽了拽霍一舟的衣角,对他说道:“霍一舟,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只是电路抢修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们都待在宿舍里不要出去啊?” 霍一舟低声说:“是很奇怪,但阿姨说得对,我们暂时还是待在宿舍里吧。”毕竟在对外面状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宿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从宿管阿姨地方拿了几袋压缩饼干的三人再一次回到了宿舍里。霍一舟想了想自己空空荡荡的宿舍,还是决定和郭路、李海鹏待在一起。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洒在郭路的床铺上,看起来温暖无比。郭路坐在凳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压缩饼干,余光瞥见霍一舟正举着杯子喝冷水,拿了盒牛奶给他递过去:“小舟,大早上少喝点冷水,喝口奶。” 霍一舟道了声谢,接过牛奶戳进吸管啜了两口,抬头看到李海鹏正用渴望而嫉妒的眼神盯着自己手里的牛奶盒,下意识地晃了晃牛奶盒子:“你喝吗?” 李海鹏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把盒子推回去:“我有乳糖不耐受,从小就喝不了牛奶。” “这么倒霉哦,”郭路一句话刚脱口而出,就意识到似乎说得并不合时宜,他赶紧补救道,“没事儿,肥宅快乐水也很好喝啊!等电路修好了,我搬箱可乐请你喝!” 李海鹏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摆了摆手笑着说:“那好啊,我就等你的可乐了。” 三人在没有电的宿舍里待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郭路从犄角旮旯里摸出了一副扑克牌,三个人打起了斗地主。 一个多小时后,郭路脸上几乎没有可以贴条的空地了,于是这项活动宣告结束。郭路举着双手做投降状站起身来,眼尖地抱起自己的iPad:“我pad里下了《蜡笔小新》全集!还好昨天睡觉之前把电充满了!撑到中午绝对没问题!”于是,在郭路的带领下,三个大男生大早上又窝在一间寝室里看起了《蜡笔小新》。 李海鹏和郭路骨子里都比较的随遇而安,很快就沉浸在了欢快的剧情中,只有霍一舟迟迟不能进入状态。他的脑海中,手机上突然多出来的APP和突然多出来的那把钥匙交替出现,让他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 霍一舟低头按亮手机屏幕,发现手机仍然处于没信号的状态,右上角显示的手机电量始终是100%,然而已经失去了它作为通讯工具的作用。他尝试着去戳手机上的各项应用,每一项依赖于运营公司的APP点开来都是一片白,只有那个今天早上凭空出现的幸存者生存指南可以正常运行。 警告框:亲亲,你不要这样地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霍一舟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锁屏键,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加入了看沙雕动画的行列。 看完了普通日常篇,郭路又意犹未尽地点开了剧场版招呼大家一起看,三人这一天接下去的时间里都窝在狭小的宿舍里看《蜡笔小新》,饿了就啃几口压缩饼干充饥。直到iPad发出了电量不足的红色报警,三人这才惊觉时间竟然已经走到了下午。 “怎么电路还没有修好啊……”郭路拿起充电器插进插座里试了试,发现并没有电来,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只好收起ipad,无聊地坐在座位上把玩几乎等同于板砖的手机。 李海鹏打了个哈欠,转身爬上了自己的床:“我先睡一会儿,电来了叫我。” “旁边宿舍那几个每到下午要直播的哥们今天终于没得播了,”李海鹏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得抓紧今天的机会赶紧睡,明天电路修好了又得受罪了。” 李海鹏说着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宿舍里不多时就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一秒入睡可还行……”郭路嘟嘟囔囔地评价道,扭头问霍一舟,“小舟,那咱们接下去干嘛?现在睡多了我怕晚上又睡不着。” 霍一舟没有回答他,只是脸色很差地站在原地。 “小舟?霍一舟?霍一舟同学?”郭路又叫了几声,见霍一舟始终没有反应,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霍一舟这才回过神来,扭头迷茫地看向郭路。 郭路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了?刚刚怎么突然就发呆了?” “路子,”霍一舟斟酌着用词,“今天从起来到现在,你有见过我们这一层的其他人吗?” 霍一舟的问题一出来,郭路的表情也跟着变了,他脸色难看地摇摇头:“没有。”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不但是平日里最喧哗的隔壁寝室没了动静,甚至走廊上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仿佛整一层楼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难道剩下那十多个男生集体没回来?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霍一舟对郭路说,“我去隔壁几个寝室看看。” 郭路抓起外套跟上了好友的步伐:“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出宿舍,先走到隔壁的618拍门,霍一舟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拍门,一边拍一边大声喊着618宿舍里那几个男生的名字,但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等来开门的人,两人只好放弃转而奔向对面的617宿舍。 617、616、615……门一间一间敲过去,始终不见人来开,霍一舟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最后,站在601的门口,霍一舟无力地放下了捶得有些红肿的手背。他后退几步缓缓地用背抵住墙,左手捏在右手的手腕处揉了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吧,回去。” 一整层楼,除了他们三个,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过。 不、不对!霍一舟想起早上在朦胧间绊倒过自己的属于室友的那条裤子,他眼神一凛,拔腿冲向619宿舍,颤抖着打开了宿舍门。 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再次进入自己宿舍,霍一舟此时看宿舍里的情形又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靠门的两张床依旧干净无比,靠阳台的那两张床,其中一张属于自己的也不算凌乱,而那个裤子扔在地上差点把自己绊倒的舍友的床上竟然铺着一堆黑色的沙子状物体。 这沙子是怎么回事?霍一舟走近舍友床边,伸手抓了一撮凑到眼前仔细观察,发现它们同自己在学校沙坑里见到过的黄色沙子只有颜色上的区别。 郭路后知后觉地缓缓走进来,见霍一舟站在舍友的床边抓着一把黑黝黝的沙子发呆,吓了一跳:“小舟,你舍友得罪你啦?你怎么往人家床上倒沙子呢?” 霍一舟张开五指,黑色的沙子从指缝间缓缓又漏回了床单上,对郭路说:“不是我倒的。” “那这是……?”郭路更迷糊了,“辜大宝昨儿在沙地里打滚回来不洗澡直接睡了?” 还没等霍一舟吐槽他的清奇脑洞,郭路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对啊,辜大宝早上这不人不在嘛!” 看来今天所有的怪事又要添上两桩了。两人沉默地回到了619宿舍,郭路找出早上记了三条的笔记本,拔开笔盖往上面继续添加内容。 4、六楼只剩下郭路、霍一舟、李海鹏三人。 5、辜大宝的床上出现了不明来历的黑色沙子。 “还有遗漏的吗?”郭路一边记一边问坐在身边的霍一舟。 霍一舟把玩着手机,视线定定地瞧着上面表示时间的那一栏慢慢走向18:00。 现在看来,一切的问题都和那个APP有关。 APP上说每日18时将要清除骰子数量为0的玩家。 四月的南城,晚上五点半时天还是亮的,一旦过了五点半这个坎,天就会迅速地暗下来。于是等到了五点五十几分的时候,霍一舟不得不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室内照明。 17:59分之后,霍一舟在心底开始倒数。 59、58、57…… 郭路站起来,霍一舟不说话了,莫名的心慌让他决定叫醒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李海鹏给自己壮胆。 45、44、43…… 郭路站在床边的阶梯上,伸手用力推醒了李海鹏:“兄弟,别睡了,起来聊天。” 30、29、28…… 李海鹏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我睡了多久啊?” “不久,也就三四个小时吧,”郭路催他,“快换好衣服下床。” 15、14、13…… 李海鹏随便披了件外套,掀开被子,一只脚踩在了横栏上,嚷嚷着:“路子你赶紧给大爷让路,我要下来了。” 5、4、3、2、1。 “当当当——”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爬下楼梯的李海鹏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他低下头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下扑簌簌地掉落沙子。 “我这是怎……”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就无声无息地坍塌了下去,彻底化作了一滩沙子。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秒之间,在宿舍内的其他两个人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消失了。 第6章 缠斗 郭路颤抖地指着地上的那滩黑色沙子,不可置信地抬头问霍一舟:“这……是阿鹏?” 霍一舟闭上眼睛,他想起了辜大宝床上的那滩黑沙,辜大宝昨晚并不是没有回来,而是在回来之后,在自己的床上变成了一滩沙子。 在这时,霍一舟和郭路的手机同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两人对视一眼,以同样飞快的速度拿起了手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幸存者求生指南。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伴随着一首欢快的《好运来》,APP跳转界面变成了喜庆的红色,两人的手机上同时显现出“恭喜你,成功地幸存下来,打卡第1天”字样。听着如此欢快的音乐,两个人的心情却轻快不起来。 鎏金黄的立体字在屏幕上左右摇晃了约两分钟后才渐渐隐去,《好运来》的音乐声弱了下去,红色的背景又渐渐过渡成了黑色。字幕扭曲成一个黄色的丧气脸,又打出了第二行内容:接下来请一起看看,又有多少人倒霉了呢? 屏幕暗了下去,五秒钟之后,屏幕上突然出现了M国L市标志性的胜利女神雕像,随着镜头由下至上拉,霍一舟看到,在雕像的后方平地涌起了数十米滔天巨浪,瞬间将雕像及在胜利广场上的所有人全都吞噬干净。漫天的水淹没了整座城市,镜头所及之处一片汪洋。 画面定格在城市最高大厦的楼顶上,一群无助的人类站在楼顶的天台上惊恐地看着天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颗骰子,然而无补于事。 接着,画面一转,镜头里又出现了A国X市最著名的万象陵,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整个万象陵瞬间坠入了地底。随着镜头的移动,霍一舟又看到这个城市的其他建筑连同人们一起,也同万象陵那样被突然出现的裂缝吞噬进了地底。当整座城市都被埋葬进地底的那一刻,裂缝又瞬间合上了。整个X市就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变成了荒土沙漠。 音乐声调子一转,变成了丧歌,暗下去的屏幕重新变回了黑色背景,白色的字刷道:真是遗憾啊,今天有1500万人与两座城市离开了我们。 黑色的背景隐隐浮现一张世界地图,霍一舟发现已经有几处地方从白色变成了红色。他回想了一下L市以及X市在地图上的位置,对比之后,果然这两处已经处在红色范围内了。 所以这些红色的区域代表着这些城市已经消失了。霍一舟想道。 自从亲眼目睹了李海鹏在自己眼前变成黑沙之后,霍一舟已经不把这一切当成是玩笑了。这个所谓的“幸存者游戏”,真的会抹杀条件不足的“玩家”。 手机屏幕上,世界地图已经变成了APP中一个可点开随时查看的选项,最重要的正文部分还是那份指南,指南内容仍然是那三条看起来像是玩笑的文字。 “小舟,我们接下去该做什么啊?”郭路握着手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惘。 霍一舟站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着指南的第三条,心中杂乱如麻。 三年多来,霍一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地想念宁鸮,那个强大的男人好似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在站在自己旁边的人是宁鸮,那么说不定李海鹏也不会死。 鸮哥,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霍一舟无助地握紧了手机。 不,不能遇到什么困难都只想到求助鸮哥!霍一舟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软弱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眼神瞬间又恢复到了坚定清明。他看着指南上给出的为数不多的线索,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如果指南给出的信息没有问题的话,这个所谓的游戏下一次启动清除应该是在明天晚上的六点,在这之前,活过今天晚上六点的玩家都是安全的。” “暂时学校,特别是寝室应该都是安全的地方,”霍一舟回想起今天早上宿管大妈的嘱托,有条不紊地做着安排,“我们明天再做别的打算。” 南城大学占地面积大,人口数量也大,霍一舟决定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后想办法调查清楚学校中幸存者的数量,再判断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 郭路睡自己的床,霍一舟想了想,干脆搬到了郭路隔壁的那张床上睡,两个人一起也有个照应。没有电,饮水机和电热水壶都用不上,两人只好随便对付着用冷水擦了擦身躺下了。睡前,霍一舟照旧戳进了微信置顶的聊天栏,给宁鸮发去了一条晚安。 “这个手机都几年前的淘汰款了,拿了没用……你给扔了吧……” “啧,不是说水手都是些有钱人吗,这个怎么那么穷酸……钱包都快比我家碗干净了……” 昏昏沉沉间,宁鸮听到身边有几个人在说着西沙当地的方言,在这一片住了三年的他听得懂那些人在说什么。他感觉到有一双手似乎正摸向自己的衣袋,手几乎是本能地直接一抓,用力擒住了那只胳膊。 “嚯!这人醒了!”宁鸮睁开眼睛,听到一声惊呼,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看到眼前有几个渔民打扮的人围在自己身旁,站在最后面的那个长相偏年轻一些,他的手中握着自己那部从南城带到苍穹基地的手机,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看到手机被人拿走了,宁鸮的眼睛一眯,顺势将那个被自己抓住的男人按倒在地上。 有个男人挥舞着小刀冲了上来:“把我大哥放下!” 宁鸮一只脚踩在刚抓住的男人背上,手摆好了应战的架势看着眼前冲过来的男人。 就在那个男人冲到宁鸮眼前的下一秒,他手中的小刀忽然消失了,而宁鸮的手中却多了一把小刀。宁鸮抓住手中突然多出来的小刀,另一只手揪过男人来了个过肩摔,反手将刀怼至了男人的咽喉处。 “大哥!”另外几人见男人被宁鸮按在地上,喊了他一声之后,看宁鸮的目光多了忌惮。 男人被按在地上,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正在逼近,他龇牙咧嘴地讨好道:“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我们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啊!” 宁鸮冷冷地盯着抓着手机的那个年轻人,看得他两股战战,几乎想要给宁鸮跪下。 “把手机放下。”宁鸮的目光仍旧只盯着那个年轻人看,对他道。 尽管半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宁鸮,但其他几个站着或趴倒在地的,无一不觉得自己比宁鸮矮了一个头。听到宁鸮的话,所有人慌忙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地上,把两只手高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其中一人用讨好的眼神看向宁鸮:“大、大哥,您看这样行不?” “我是说,”宁鸮眯着眼睛看那个已经吓得动弹不得的年轻人,“最后面站着的那个,把你手上拿着的手机放下。” 那年轻人快要被宁鸮的眼神吓哭了,他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几个叔伯使劲冲自己使眼色,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把手中那只从宁鸮身上搜出来的手机双手捧着递给他:“大、大爷……您的手机!”一边说一边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宁鸮收回了架在男人脖子上的小刀,接过手机按亮屏幕,壁纸上的男孩无忧无虑的傻笑让他的眼神和缓了些许。他面无表情地睨了眼那边几个瑟瑟发抖的人,吐出了一个字:“滚。” “我们马上滚!马上滚!”剩下还站着的三个人扶起被宁鸮撂倒在地的两人,几人踉踉跄跄却仍旧动作飞快地打开舱门逃了出去。 宁鸮收起手机看向窗外,碧海已经被一片沙滩所替代,显然是船触礁之后搁浅了。他踩着有些破碎的船板来回走动着查看船内的情形,船上各处都铺满了黑色的沙子,就连驾驶室内也未能幸免,而除了自己,船上似乎一个人都不剩下了。 这群水手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水手,怎么会一个人都不见了呢?宁鸮皱着眉头盯着手中多出来的这把刀,这一趟任务从出海到现在,有着太多太多难以解释的问题。 宁鸮也很难说清楚,明明上一秒那把刀还在对面人的手中,为什么下一秒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自己手里——尽管他的确在脑海中动过将刀夺来的念头,可他的手至始至终都没碰到过那把小刀的任何一部分。 长达几年没有动静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滴滴”的声响,宁鸮低下头将手机翻转过来,看到屏幕上时间跳转到了18:00,一个警告框突然跳出来挡住了时间。 警告框:亲亲,请快点阅读求生指南哦~不要被大部队落下啦~ 什么东西?宁鸮蹙起眉头,依言解锁屏幕,果然在干净的桌面上发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APP,名字叫幸存者求生指南。 他点开APP的同时,一首欢快的《好运来》响了起来,接着他在屏幕上目睹了L市和X市的消失,地图上属于这两座城市的版块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这些镜头是真的吗?宁鸮沉着脸点开了指南的正文内容,只见黑底白字清楚地写着三条内容。 【幸存者生存指南】 1每位玩家初始拥有1颗骰子; 2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0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100的城市将被清除; 3 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个奇怪的指南上,宁鸮的情绪并没有很大的波动,他的关注点放在了前两条内容上。 骰子……他不由地摸了摸挂在自己胸口的那个物件。 不管怎么说,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况且……看到桌面壁纸上的霍一舟,宁鸮的目光又变得无限柔和。 况且,有个小孩还在等自己回家呢。 第7章 复制 被强制拉入这个游戏的第二个早晨,霍一舟在陌生的床上醒来,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月那么久。他闭上眼睛,李海鹏化作沙子那噩梦般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就连辜大宝床上的衣服也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搅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抬手解锁了手机,左上角显示仍然没有任何信号,警告框突然跳了出来。 警告框:亲亲,美好的一天从早晨开始,你有准备好要开始奋斗了吗~ 霍一舟锁上屏幕,丝毫不理会这个奇怪警告框的调戏,换好衣服爬下床去洗漱。 等霍一舟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郭路终于起来了。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神空茫地看着对床李海鹏贴得花里胡哨的海报,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哈啾——”郭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食指擦了擦鼻子缓过劲来,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小舟啊,你说咱们这世界真的完蛋了吗?” 霍一舟背倚靠在郭路对面的那张书桌上,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既然这个奇怪的系统把现在的情况称为游戏,但凡是游戏,就一定会给玩家留下通关的方法。” 郭路又把自己砸回床上:“也不知道我家老爹有没有拿到骰子……” “会的,”霍一舟轻轻地安慰他道,“这个游戏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在强调‘幸运’的概念,叔叔运气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 听了霍一舟的安慰,郭路高兴了一些:“你说得对,我老爹运气超好的,肯定没事儿。” ——郭路是个有钱人家的傻小子,但他家的有钱和其他靠经商创业富裕起来的大户人家不太一样,纯粹靠的是郭老爹随便买了三张彩票连中三次两千万大奖。领了奖金扣了税之后,郭老爹也没搞什么其他的投资,把奖金全都存进银行里,美滋滋地用利息过日子。 郭路也洗漱完毕后,两个人坐在桌边分着吃完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郭路掏出笔记本放在书桌上,沉默地把第四条内容中李海鹏的名字给划去了。 整个六层只有三个人活到了4月5日,自己和霍一舟因为拥有骰子而躲过了5日晚上的清除,李海鹏却因为骰子的丢失而被清除出“游戏”。 看着手中的骰子,郭路若有所思地问道:“小舟,按照这个指南上的意思,只要拥有1颗骰子都能够躲过清除,那么从现在起,只要所有人都不待在自己的城市里不要动,这样的话岂不是不会再有人死亡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霍一舟盯着郭路笔记本上的那五条内容,对比着指南上的三条信息,“但我总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也是……不然这游戏根本无解嘛。”郭路小声抱怨了一句。 霍一舟回想起昨天自己手中突然多出来的那把钥匙,除了骰子的事之外,这也是一个突破口。他将两把钥匙平放在桌子上仔细观察,发现这两把钥匙从外观上来看一模一样,就连钥匙刻字上的划痕也同样是白色浅浅的两道。 “路子,你还记得这里哪一把是你给我的原始钥匙吗?”霍一舟指着桌子上的钥匙问。 郭路凑过头去,认真地打量着钥匙,看了一会儿之后看不出任何花头,倒是眼睛看得有些酸涩了。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摇摇脑袋道:“这两把钥匙就跟复制粘贴似的,我真看不出哪把是我给你的。” 复制粘贴?!郭路的话给了霍一舟一点提醒,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把两把钥匙用两只手分别抓了起来。郭路给自己钥匙的时候,为了防止和自己宿舍的钥匙串了,霍一舟特地在“腾飞牌”这三个刻字的里侧加了一小条不易察觉的透明贴纸。他努力克制着不要让手抖得特别厉害,将两把钥匙平举至眼前看向刻字的里侧。 在两把钥匙“腾飞牌”三个字的里侧,他看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透明贴纸。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霍一舟随手抓起了郭路放在笔记本旁边的水笔。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支水笔被拉伸延展,最后逐渐分裂成了两支……三分钟后,霍一舟睁开眼睛,低头发现自己手中的水笔数量果然从一变成了二。 虽然从前在小说中看到过许多异能觉醒的桥段,但这件事降临到自己身上时,霍一舟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郭路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水笔在霍一舟手中发生了反常的现象,他见霍一舟低着头发呆,伸出手在霍一舟眼前挥了挥:“小舟同志,你怎么了?” 霍一舟抬头,把复制出来的那支笔递给郭路:“你用这支笔写几个字。” 郭路茫然地接过水笔,拔开笔盖在笔记本上划了道波浪线,“这支笔有什么问题吗?” “路子,你还记得刚才你拿出了几支笔吗?”霍一舟平静地问郭路道。 郭路不明白霍一舟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一支啊,我拢共就那么一支笔。” 霍一舟把抓在另一只手上的水笔放到笔记本旁边,轻轻把本子往郭路的身边推了推。 “这……”郭路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那支笔惊呆了,他回想起昨天早上多出来的那把钥匙,立刻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块儿去:“你是说,这支笔是你复制出来的?” 霍一舟点了点头:“虽然好像有点扯,但现在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哇,有点酷啊兄弟!”郭路吹了声口哨表达心中的不可思议,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他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猪吊坠取下来递给霍一舟,“快快快试试这个能不能被复制!” 霍一舟有些无语,但还是默默接过了吊坠,放在手心里,模仿着刚才的样子闭上眼睛,想象着金猪在自己手中被拉伸延展,逐渐分裂成两只……过了好一会儿,霍一舟睁开眼睛低下头来,发现手中仍旧孤零零地只躺着郭路递给自己的那只。 “怎么样,变出来了吗?”郭路一直死死地盯着霍一舟的手,见他突然动作,追问道。 霍一舟摇摇头,把吊坠还给了郭路:“没有。” “怎么会不行呢?”郭路把金猪拿在手里左右仔细端详,试图看出一些不一样的端倪,“要不你再试试看,说不定是因为时间不够长呢?” 霍一舟把那支复制得来的水笔拍到郭路手心里:“在这种时候,金子是最无用的东西。” 随后,郭路又不死心地让霍一舟复制了手机、笔记本、床单、牙刷等宿舍房间里可以拿到的东西,霍一舟也耐心地配合着一一试过去,然而没有一件东西成功过,两个人终于确定今天大概是不会有新的物品被复制出来了。 “昨天是钥匙,今天是水笔,”郭路叹着气总结道,“看来你这个异能一天只能用一次。” 比起小说里主角动辄就移山填海的异能来,霍一舟这个还有使用次数限制的复制异能实在有些不够看了。不过霍一舟自己倒是很满足了:“也挺不错的了,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只要还有一包供给剩下,就能保证我们活下去。” 郭路则很羡慕:“一天一次也很好啊……我都还没有进化出复制的异能呢。” ——见霍一舟能够复制,郭路也学着霍一舟的样子把各种东西放在手中尝试进行复制,然而霍一舟好歹有过成功的经历,郭路快把手中的笔给瞪穿了也不见任何动静。 “说不定你进化出来的是别的异能呢?”霍一舟安慰郭路道。 郭路无精打采地摆摆手,否定了霍一舟的想法:“我的力气没有变大,也不能喷火喷水,看起来和前天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嘛。” 霍一舟说:“越是厉害的能力,藏得就越深,说不定你的能力要等到情况万分危急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呢?” 郭路觉得霍一舟说得有道理,撸起袖子冲他秀出了自己才锻炼出来的肱二头肌:“你说得对,等到南城有了危险,就是我南城队长拯救世界的时候啦。” 霍一舟拍了拍郭路的胳膊,示意他把袖子拉下去:“走吧,压缩饼干已经全都吃光了,我们必须得去趟超市采购些东西回来了。” 这一天多来只吃压缩饼干,郭路早就觉得味觉快失调了,一听要去超市,他立刻感觉各种零食在脑海中打着转。他疯狂点头同意霍一舟的决定:“走走走去超市!”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霍一舟打开自己的钱夹,里面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十元纸币,硬币更是连影子都不见,“路子,你那儿有纸币吗?” 郭路愣住了——这两年,线上支付在越来越多的地区普及,尤其是以大学为主的年轻人聚居区内,线上支付更是替代了纸币成为了消费的主流方式,郭路自己就是个线上支付的绝对拥趸,经常只带一个手机就敢出门。 然而,游戏开局后,网络、电路全都瘫痪了,线上支付显然已经失去了可能。 第8章 去超市 两个大学生因为没钱,在宿舍里凑了大半个小时才勉强从各个角落里搜刮拼凑出了一百零二块钱,看着由各种一块五块纸币组成的购买基金,富帅小王子郭路心情复杂无比:“我上一次那么心酸,还是高中偷偷和同桌翻墙出去打游戏的时候。” “特殊时期,都体谅一下。”霍一舟拍了拍郭路的肩膀安慰道。 郭路珍惜无比地摸着那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还特自我感动:“小舟,我觉着我俩真的挺不错,我看小说里世界末日来了,主角一般都是走进商店就直接拿的,我俩还在凑钱。” 霍一舟剩下半句没敢和郭路说,游戏开局之后,超市售货员还工不工作也是个问题,他此刻凑钱去超市纯粹是为了文明社会的最后一点念想。 关门下楼,两人特地在每一层楼都停留了一会儿,想看看其他楼层究竟还有没有幸存者。最后在五楼和四楼分别发现了几个走动的人,三楼的门都紧闭着,但在靠近楼梯的那扇门里传来了吉他的弦响,应该是有人苦中作乐弹着玩的。二楼悄无声息,看起来人都消失了。一楼是服务大厅,宿管阿姨的工作兼休息室在大厅的窗口后面,两人绕到窗口后面探头往里面看,阿姨不在房间里,但在桌子的台下隐隐可见一滩黑色的沙子。 两人站的角度一致,自然都把这幅画面尽收眼底了。看到台子下的黑沙后,郭路本来因为去超市而有些轻快的心情又蓦然沉重起来。 虽然到消失为止,宿管阿姨仍然没有向这栋楼里的任何一个人解释电路抢修的真相,但她在情况尚不明确的时候一户一户登记着消失的孩子,定然也是怀着惶惑而不安的心情吧?而就算在那样的时刻,她也仍旧只是稳住了心神,嘱咐大家尽量减少外出。 郭路正愣神间,听到身边有脚步声,他扭头看到霍一舟举着一枝山茶花朝这边走来。 霍一舟把山茶花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窗口正对着书桌的位置,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冲着窗口鞠了三个躬,继而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着桌子下的黑沙,轻声道:“谢谢您的压缩饼干。” 郭路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后退鞠躬,在心底默默地说道:谢谢您的压缩饼干。 做完这一切之后,霍一舟转过身,招呼郭路跟上:“走吧,去超市吧。” 郭路三两步走到霍一舟身边,转移话题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小舟,你这山茶花是从哪儿来的?” 恰巧两人走出了宿舍楼,霍一舟指着宿舍楼外的那棵山茶树,树上大朵大朵的山茶花正烂漫地开放着,他对郭路说:“树上摘的。” 看了一眼门口三米来高的山茶树,一米八的郭路觉得霍一舟变了:“小舟,你够得到?” 一米七七的霍一舟瞥了一眼郭路,看到他怀疑的眼神,淡定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接着以灵巧无比的身姿迅速地爬到了树上。 树上还盛放着的山茶花有许多,霍一舟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够到了在树顶盛放的那朵花,轻轻地把它摘了下来抛给了在树下已经看傻了的郭路,接着轻松地踩着树杈一跃而下。 山茶花乘着风飘飘悠悠地往地上落,郭路两只手呈托举状捧起了那朵花,把它端到眼前来,又看了看轻松落地的好友,不可置信道:“强啊兄弟,深藏不露啊。” “基本生存技能。”霍一舟依旧表情淡淡,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 郭路疯狂摇头:“不不不,这一点也不基本!你这是怎么练的?”光秃秃的树干,最低的树杈也在自己的额头位置,他就看着霍一舟几乎像飞一样三两下蹿到了树上去。 霍一舟想了想,说:“首先,你们家的院子的墙边得有一棵足够高大的树。” 郭路猛点头:“有的有的,我家花园里什么树都有……有了树,然后呢?” “其次,”霍一舟唇边突然露出了一个怀念的微笑,“你得有足够的动力。” 福利院的墙边就有一棵树,霍一舟爬树的原始动力就是为了去见宁鸮。 ——宁鸮读高三的时候,学校强制要求寄宿。当年才上初一的霍一舟入了夜之后经常爬树从福利院溜去宁鸮所在的高中,翻墙进校,偷偷躲在高三1班的窗户外面看宁鸮上晚自习。 当然,他躲藏的技能是拙劣的,每一次才在窗户下偷看没多久,就会被正坐在讲台上管纪律的宁大班长逮个正着,接着宁鸮就会以“给老师帮忙”为借口,再把霍一舟强制送回去。 “小舟?小舟?”霍一舟回过神来,见郭路正好奇地看着自己,收拾好情绪对他笑了笑:“走吧,以后有机会教你怎么爬树。” 郭路还想追问霍一舟什么,见他低着头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便把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南城大学的主校区很大,校内总共有五个超市,两人决定先去离住宿区最近的华联超市看看情况。走在去华联超市的路上,两人只能偶尔看到三两个行色匆匆的同学,校园里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嘈杂,只余空荡寂寥。 快要走到华联超市的时候,两人发现人终于多了起来,不断地有手中捧满了东西的人从超市里走出来,步履匆匆地低着头往住宿楼的方向拐。 “小舟,咱们快走吧,”郭路一看超市里人那么多,也跟着急了,拉着霍一舟的袖子催促道,“再慢一点超市里的东西都要被抢光了。” 在无数从超市出来的人中挤进去,霍一舟发现超市里仍然有许多人在选购。在货架的最前面摆着一个小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地用粉笔写着各种东西的价格,而在收银台的地方排起了长队,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学院学生站在收银台旁边,充当起了人肉监视器。 “看来也没有我们想象地那么糟糕嘛。”郭路看着秩序井然的队伍,心中宽慰。 霍一舟看着站在收银台前的女生把许多零食一股脑地放到了收银台上,从钱夹里取出钱来递给其中一个体育学院的学生,那个学生在确认金钱数量无误之后再转递给下一个理着小平头的同学,小平头清点好购物袋内的物品再将其递给了女生。女生接过购物袋,对几个男生说了声“谢谢”,飞快地离开了超市。 明明是井然有序的画面,霍一舟偏偏从中间看出了几分违和感来。他死死地盯着下一个人的交易过程,试图找出那一点不和谐的因素所在。 “小舟,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拿东西啊!”郭路已经挎好了购物篮,走进去选购了。 霍一舟应了一声,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收银台,小平头正把购物袋递给下一个同学。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吧?霍一舟暗自祈祷道。 一天过去了,虽然很多人尚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断电与食堂不开张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因此两人走到食品货架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货架被学生们差不多搬空了,还不断地有同学在剩下的四个货架上拼命地搬东西。 郭路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零食,咽了咽口水:“小舟,咱们买点什么回去?” “顶饿是最重要的,”霍一舟道,“面包、压缩饼干、自热米饭、罐头、方便面……哦没有电烧不了热水,那么暂时把方便面从食品名单中排除。总之先买主食。” 霍一舟能想到的,其他聪明的南城大学学子自然也想得到,两人仔细地看完了剩下四个货架的食品,这才判断出那个被搬空的货架上放的就是霍一舟方才说的那几样食物。最后还是郭路从货架的最里面翻出了一包被人藏在几包薯片中间的法式小面包,献宝似的递到了霍一舟眼前:“小舟同志,咱哥俩今天的午饭和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霍一舟的视线在货架间逡巡,突然俯身从货架最底层找到了两大袋果蔬干。 “果蔬干?”郭路挠挠头,“这玩意不是妹子们最喜欢吃的吗?” 霍一舟语气淡定:“就当是在吃水果吧。”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就连水果也吃不到了。 两个人又拿了些没被拿光的豆干、牛肉干和巧克力,接着转去日用品区拿了两个手电筒。郭路看到促销专柜上摆着的牛奶,提了两箱回去,扭头发现霍一舟把几盒火柴丢进了篮子里。 “咱们还真是过原始社会的生活了,”郭路苦中作乐,“还好又火柴,要不然还得先学学怎么钻木取火,那多带劲啊。” “带劲个鬼!”旁边有个女生听到了郭路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推着购物车走了。 郭路愣在原地,觉得自己很冤:“不是……这我随便说说也不行吗?” 霍一舟语重心长地对郭路说:“路子,你还是能不说话尽量别说话了吧。” 采购完毕,两个人两只手都提着满满的东西走到了队伍的最末端。霍一舟才把牛奶放在地上,抬头就对上了小平头阴鸷的眼神。 第9章 冲突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锋了几秒,小平头突然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两人跟前,弯腰拎起一箱牛奶,起身对霍一舟道:“牛奶限量供应,每个人只能拎一箱。” 郭路听着不爽,一脚横叉在两人中间道:“你谁啊?我们买几箱牛奶关你什么事?” “就凭这家店的秩序是由我们哥几个维持的,”小平头挺起胸,指着长长的超市队列,“如果没有我们在,这家超市早就乱套了。”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不让我们买啊?”郭路个性冲,干脆跟人卯上了。 小平头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不经意间秀出他的肌肉来:“超市是大家的,在这种特殊时期,如果只因为你有钱就把超市的东西全卖给你,你让其他普通的同学怎么活下去?” “是啊!都是一个学校的,怎么思想觉悟差那么多啊,”排在队伍中间的一个女生附和道,“贝哥,你甭理他,我们大家都还急着付钱呢。” 郭路本还想再和那个被称为“贝哥”的小平头理论两句,被霍一舟拦了下来。霍一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接着,霍一舟走到郭路跟前,对小平头道:“抱歉,我们不知道牛奶只能拿一箱,下次会注意的。” 听到郭路的话,小平头脸色稍霁,他把那箱牛奶转手递到了女生手边:“你身体不好,特殊时期更应该补充营养,这箱牛奶就算是我送你的了。”说着又扬声冲那边还在算账的另一个男生道:“王茂,这箱牛奶记我帐上!” 女生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小平头递来的牛奶:“贝哥,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儿,一箱牛奶罢了,”小平头露出了一个笑来,手看似不经意地滑过女生的肩头,“牛奶这么重,你搬太辛苦了,我一会儿直接让人送到你宿舍楼下去吧。” “哎!那就谢谢贝哥了!”女生脸上的惊喜更甚,连带着往小平头跟前凑了凑,两人近得差几厘米几乎就能亲在一块儿了。 这幅画面令郭路看得牙痒痒,他低声抱怨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霍一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拉了拉郭路,示意他尽量低调一些。 霍一舟虽然有异能,但这一天只能用一次的复制异能在这样的场合可以说是相当鸡肋,郭路更是个拳皇连小学生都打不过的战五渣,面对几个体育学院男生,两人显然是不够看了。 小平头忽然又转过头来,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霍一舟和郭路所在的方向,霍一舟平静地与他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和瑟缩之意。 就这么又对视了几秒之后,小平头收回视线,走回收银台后,继续垂眸整理着购物袋。 队伍又开始慢慢地往前推进,霍一舟和郭路的身后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霍一舟注意到,那个小平头似乎是这个超市几个管理秩序的男生的头儿,所有男生在特殊行动之前总会走到收银台边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霍一舟还注意到,在购买数量限额的问题上,小平头对待漂亮的女生和身强体壮的男生总是宽容一些,有几个女生购买数量超出限额,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而排在队伍里的其他人要么是敢怒不敢言,要么就是已被他们收复,总而言之,这几乎已经是个很完善的小势力了。 游戏才开局两天就能发展成这样,不得不说这个贝哥还是颇有几分实力的。 快要轮到两人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又出岔子了——有个没钱的男生企图通过几枚游戏币换取一袋面包,被小平头连人带钱狠狠地推出了队伍外。 “贝添财,你就把这一袋面包给我吧,我这几枚游戏币是等价硬币换来的……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我就撑不下去了……”那个男生身材瘦小,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看起来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起话来几乎只剩下气音,一听就十分虚弱。 小平头冷笑道:“欧小山,之前干嘛去了?没钱就不要耽误其他同学买东西!”说着他晃了晃手中面包的包装袋,冲着队伍喊道:“有谁还需要面包吗?” “我!”“贝哥!我要!”“贝哥给我吧!” 话音刚落,齐刷刷举起了四五只手,一群手中已经囤了不少食物的人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那一袋小小的面包,与那个被丢出队伍的男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着耳边的争吵声,霍一舟觉得方才自己对文明秩序尚存的庆幸实在是来得过分早了。 那男生还在努力地看着被其他人收入囊中的面包,才结完账的女生看他实在可怜,悄悄分了他一块巧克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站在队伍旁的体院男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位小姐姐啊,你有所不知,这个男生可是个白眼狼,你今天给他吃巧克力,没准儿明天他就会为了吃巧克力把你宿舍里的东西全都给偷光了呢!你可千万多长个心眼啊!” 听到体院男的话,女生才伸出去的手又犹豫起来。 察觉到了女生的犹豫,欧小山垂下眸子,苦笑着把巧克力推了回去:“不用了,谢谢你。” 这边的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购买热情,霍一舟余光瞥见那个男生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步伐缓慢地离开了超市。 两人结完账出门,郭路低头查看袋子里两人采购来的东西,对于只能买一箱牛奶的事仍旧耿耿于怀:“凭什么他说卖几箱就几箱啊?这超市又不是他家开的!” “你该庆幸暂时储货还很充足,”霍一舟瞥了一眼身后写单价的小黑板,有个男生正站在黑板前面,用抹布擦去其中一件商品,又把另一件商品的单价往上调了调,“等再过一个星期,说不定这家超市里的东西价格都得翻一番。” 郭路算了算翻一番后的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嚯,那群傻大个可不得赚翻了!” 可不是嘛。霍一舟想道。说是做着“维持秩序”的活儿,实际上是把控了这一片区的生活供给,而且还是根本不用自己出钱的无本买卖,划算得不得了。 两人提着塑料袋慢慢地往前走,路过大草坪的时候,霍一舟看到了那个方才企图用游戏币换取面包的欧小山。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碰触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很是颓废。 “啊……是那个游戏币!”郭路也认出了欧小山,指着他轻轻地对霍一舟道。 霍一舟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往长椅那处走,很快就在欧小山的面前停了下来、 正在沮丧的欧小山突然感觉光线变暗了,眼前也突然出现了一双陌生的鞋子,他抬起头来望向霍一舟,无力地朝他笑了笑:“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霍一舟从袋子里翻出一整条士力架递给他:“你吃吧。” 看着霍一舟递过来的手,欧小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神情复杂地追问霍一舟:“这个士力架……真的是给我吃的?” 霍一舟点了点头,干脆把士力架直接放进了他手心里:“吃吧。” 听霍一舟都这么说了,欧小山也不客气,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嚼起了巧克力,眨眼间一整条巧克力一大半都进了肚子。 站在霍一舟身后的郭路看呆了,喃喃道:“我的个乖乖……你还真两天没吃饭了啊。” 欧小山三两口吃光了士力架,恋恋不舍地握着巧克力的包装袋,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滋味,他冲霍一舟道谢,声音满是无奈:“谢谢你啊同学,可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没事,我不要什么回礼,”霍一舟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对于这位陌生而友善的同学,欧小山已是把他当做救命恩人那般看待了,他拍拍胸脯道:“你问吧同学!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霍一舟试探地问道:“看刚才的情形,你和超市里那伙人似乎还挺熟的?” “熟,熟得不能再熟了!”欧小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是同班同学。” “你也是体院的学生?”郭路瞪大了眼睛,开始怀疑人生,“这位同学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都比你像扔铁饼的呢!” 欧小山幽幽地看了郭路一眼:“我是学体育新闻的,是普通高考进来的。” “全班只有贝添财他们几个是通过体育考试特招进来的,”欧小山继续道,“刚开学定临时班委的时候,我和他竞争团支书的岗位,由于所有普招的同学都投了我,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觉得我们普招生看不起他们特招生。” 听到这里,郭路跟着义愤填膺起来:“哇,这明显是自己自卑心理作祟嘛!不熟的时候当然是投长得和善的人啦!” 欧小山苦笑道:“没两个礼拜,我室友最宝贝的一块手表不见了,最后是被他在我的抽屉里找到的,所以团支书的位置还是归了他。我背负着‘小偷’的罪名整整三年了。” “人渣!”郭路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欧小山叹了口气:“同学,听我一句劝,下次采购还是尽量绕开这家超市吧。贝添财手里好像有秘密武器,所以其他人才心甘情愿地让他接管超市。” 霍一舟冷笑了一声:“管他耍什么手段,但凡是阴邪之人,夜路走多了,肯定是会碰上鬼的。” 第10章 敬生存 辞别欧小山,两人又回到了宿舍楼里。上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两个住在五楼的男生出门,尽管从前不熟,但灾难后的惺惺相惜让四人还是一照面就打了招呼。 “才从外面回来啊?”其中一个男生笑了笑,看到两人手里提着的袋子,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羡慕的眼神,“我们也正打算去买点东西呢,也不知道超市里还剩下什么。” 如果放在平日里,地主家的傻儿子郭路一定会大方地打开袋子,把一大半的食物都分给别人热情地与人分享,但路上霍一舟那句“一周之后价格或许会翻一番”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不得不为这一点点食物精打细算起来。 霍一舟也笑:“应该还有东西,不过你们得快点去,超市里人多得很。” 听了霍一舟的话,两人也不敢再耽搁了,匆匆告别就往楼下走。 “对了,”霍一舟突然冲楼道里喊道,“华联超市被体院的几个男生把控了,如果还有力气,可以走远一些看看,真的要去的话,也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啊!” 正在往下跑的两人听到霍一舟的话,动作明显一滞,继而感激地抬头望向霍一舟,真情实感地对他道:“谢谢你啊兄弟,等这些破事儿结束了一起联机打游戏啊!” 两人回到宿舍,郭路从袋子里翻出了一罐可乐摆到李海鹏的床头。地板上的黑沙已经被打扫起来收拢到袋子里了,但他的床两人谁都没有动,仍旧维持着昨天的样子,仿佛床上那个人才掀开被子下来,过一会儿就会从外面进来似的。 郭路又从袋子里拿出了另外两罐可乐,递了一罐给霍一舟——在经济紧张的情况下,两人还是奢侈地花掉了最后一点零钱买了三罐可乐。两个人拉开拉环碰了一下,又同放在李海鹏床上的那个可乐罐轻轻碰了一下。 “敬生存。”郭路朝李海鹏的床位遥遥举杯,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霍一舟静静地凝视着可乐罐上的花体英文字母,想起昨天郭路还在同李海鹏开玩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等这些破事结束后给你买一箱可乐”,转眼其中一人就化作了一抔黑沙,被莫名其妙的系统给抹杀了。 尽管生命值得尊敬,但生存本身不应该是一桩幸运,只是在面目全非的世界里,生存的生被深深地压到了土里,活下来的人们就可笑地拥有了幸运。 胡思乱想让霍一舟心里堵得慌,他也举了举杯,轻轻地说道:“敬生存。” 这一天接下去的时间,两人坐在宿舍里又尝试了许多恢复信号的办法,快到晚上六点的时候,郭路忽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大喊道:“我们可以去12号实验楼啊!那栋楼不是据说有发电机吗?有电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呀!” 12号实验楼是物理与天文学院的传说级实验楼,传说整个南城乃至华国智商最高的物理学和天文学教授都在这栋楼里,传说楼中不但拥有许多先进的仪器设备,还自带数个小型发电机,能够在停电的时候自给自足方便精英学者们继续展开研究。作为普通本科生的郭路和霍一舟自然是没有资格进这栋楼的,他们也只在新生入学逛校园的时候远远见过它。 电确实需要,霍一舟点点头,看了眼时间敲定道:“那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 马上就要六点了,系统要开始新一天的清除,这个时间点贸贸然走在路上,实在不安全。 六点一到,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他们拿起手机解了锁,鼓点欢快激烈的《好运来》在宿舍里响起。“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明明是欢快的曲子,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喜庆的红色背景上映衬着金黄色的艺术字“恭喜你,成功地幸存下来,打卡第2天”。看着活泼的字幕,活过第二天的两个人并没有那种长吁一口气的安心感。 随后,音乐声渐弱,红色的背景变得越来越深慢慢过渡到了黑色,黄色的丧气脸又出现在了屏幕上,伴随着一行嘲弄似的字幕浮现:接下来请一起看看,又有多少人倒霉了呢? 屏幕暗下去后,镜头里出现的是一个霍一舟从未见过的陌生城市,但是从街边的店铺招牌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属于北欧的小城市。平地起的飓风把所有的东西都吹到了空中,随着风的漩涡不停地旋转,起先是零碎的小纸片,接着是铁架子和大型的家具电器,最后干脆连楼一块儿被卷进了风暴漩涡中。霍一舟看到了无数人惊恐的脸,他看到有一个手握骰子的人拼命地往前跑,试图逃离风暴的魔爪,然而最后还是被无情地卷入了风中……风猛烈地刮着,把所有东西都撕得粉碎,几分钟后,风暴静止,镜头从上慢慢地往下移动,霍一舟看到地面上除了一堆一堆黑色的沙子什么都不剩下了。 丧歌的调子伴着黑色背景一同来临,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白字:真是遗憾啊,今天有400万人与一座城市离开了我们。地图之中,果不其然,属于北欧那一块隐隐多了一个红色小点。 就算是给出的条件昨天已经筛除了一批人,今天仍旧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变数出现被再次清除的可怜人。怎么样才能确保自己在如此严苛的条件下永远生存下去呢?霍一舟握着手机,手心的温度已经变得冰凉。无数的念头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想要叫出声来。 一个人可以获得的骰子数量,指南上并没有给出上限,然而对于一座城市所能拥有的骰子数,指南上却明确地提出了“100颗”作为下限。在除自己外同一城市其他玩家数量未明的情况下,唯一能保证自己绝对可以活下去的条件,那就是自己拥有100颗骰子。 如何才能获得更多的骰子呢?霍一舟翻了翻指南,它仍旧只有那三条的内容,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虽然没有答案,但霍一舟心中隐约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郭路“呸”了一声,辄觉心情烦躁,“我有了骰子,然后呢?这个游戏总得有个接下去的剧情推进吧?难道是想最后让我们都关在学校里饿死?”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警告框跳了出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警告框:亲亲,不要着急哦~系统正在升级,明天就会推出你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 郭路被这系统的不要脸程度给噎到了,他扭头把手机举到还在发呆的霍一舟面前:“小舟,系统有提示你明天会有新版本上线吗?” 看到警告框的提示语,霍一舟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机,发现果然在三条指南的上方又多了一个小小的进度条,目前正走到了2.5%的位置,看起来的确正在更新之中。 “新版本会是什么?”郭路提出这个问题并没有想得到霍一舟的回答,“新的道具?还是给我把异能装备上?或者干脆把我们直接投放到游戏副本里去?” “不管是什么,”霍一舟抬起头来,望向浩渺苍穹,“只有活下去,才能打通这个游戏。” 这一晚,两人各自洗漱后分别躺下。郭路已经无聊到听起了从前下到本地的英语听力材料,跟着低沉的男声重复着“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霍一舟静静地听着耳边的声响,平举着自己的手机,一张一张翻看着多年前的相片。 照片的像素因为年代久远并不如现在这般清晰,甚至还有几张是从相片集里翻拍下来的,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张偷拍的。宁鸮英俊的脸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霍一舟通过照片想象他现在的模样——说不定比三年前更高了,身上肌肉也会多几块,脸部的轮廓更加深邃,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还是柔和的……想着想着,霍一舟握紧了手机。 虽说是和宁鸮一起长大,但事实上,宁鸮比自己大了整整5岁,两个人在求学过程中大部分的生活轨迹并不重合。要不是在他成年之后,自己死乞白赖地求着要从福利院出来,和他生活在一块儿,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为了宁鸮回忆少年生活时无足轻重的一笔。 鸮哥啊。霍一舟叹了口气,把这个名字从心头撇去,同时也暗暗立下了誓言:自己要努力活下去,一定要努力活到重新见到宁鸮的那一天。 千里之外的桂城,一辆黑色的皮卡停靠在空无一人的路边。车窗完全被摇下来,宁鸮左手的手肘靠在窗框上,右手把玩着那只已经有些过时的手机。 一个小时前,在酆县驶往桂城的路上,放在车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宁鸮不得不加快了进城的速度,终于赶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进入了桂城。他缓缓将皮卡停靠在路边,拿起手机看完了那一段飓风吞没城市的灾难纪录片。 兰卡布达。宁鸮在看到城市广场的那一瞬间认出了这个地方,还没去九天岛之前,他曾被派遣去兰卡布达附近执行任务,因此对于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也有些许感情。 然而这样的一座小城市最终也没逃过消失的结局。 再次按亮屏幕,桌面壁纸上的男生笑得阳光灿烂,分明还只是三年前的事情。宁鸮看着照片,精神和力量仿佛又再次涌入身体中。 一辆皮卡在夜色中缓缓起步,最终飞快地朝城市另一头的公路驶去,长路似没有尽头,行路人却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第11章 更新完成 霍一舟从噩梦中惊醒,侧过头去发现窗外仍然是漆黑一片。 进入游戏后,这是人类失去电的第3天,一切都仿佛随着电的消失而变得奇怪起来。 手机上那个APP还在更新,进度条显示才走到42%,虽然没有确切的完成时间显示,但霍一舟觉得进度条应该会在今晚六点的时候准时走到100%。 警告框弹出来,在屏幕上左右摇摆着显示:刺激!宁鸮哥哥不在家时才能玩的游戏! 霍一舟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把手机拆了简直是当代大学生高素质高涵养的最佳体现。 等郭路也从睡梦中醒来并完成洗漱,已是两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太阳已经升起,光芒洒在树梢和路边的绿化带上,看着让人多少心情要好了些许。 “小舟,现在去12号楼吗?”郭路兴奋地搓了搓手,“实不相瞒,我高考选南城大学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去12号楼开开眼。” 霍一舟想了想,点点头:“带些巧克力和水去,说不定中午不回来。” 水是冰冷的纯净水,好在现在是四月份,喝凉水不会给人透心凉的酸爽感了。郭路一边把水装进包里一边感慨道:“如果是一月份那会儿进游戏,我们第一天大概就会因为暖气停用而冻死在宿舍里吧?” 12号楼在南城大学的西面,住宿区则在东边,两人几乎横穿了整个南城大学才终于看到了12号楼天台上那标志性的尖尖角。 “快到了!”郭路心中一喜,向前的步子不由地加快。 不过很快,两人就意识到他们走不过去了——在12号楼和其他建筑物中间,突兀地出现了一圈10米来宽的裂缝,把这栋藏着南大学子最后希望的楼与其他地方隔离了开来。 在裂缝周围,同样徘徊着几个学生,他们的手里拿着几架梯子,试图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把自己运送到12号楼里去。 郭路见状,低声问霍一舟道:“小舟,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加入他们吗?” 霍一舟拉着郭路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先看看情况。” 拿梯子的那几个学生把四架梯子拼在了一起,用尼龙绳把梯子的连接处捆到一块儿去,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两米多长的梯子瞬间被接到四倍长度,看起来似乎可以通过梯子从裂缝这头爬到裂缝那头了。几人合力把梯子平放在地面上,再缓缓地将它推向另一边去。 梯子最后成功地触到了另一边的地面,还没等几个学生欢呼起来,他们身上的手机忽然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冰凉地响起:“检查到玩家有越级违规行为!检查到玩家有越级违规行为!”伴随着“滴滴”声,被尼龙绳扎得严实的梯子突然断裂成了几部分,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梯子坠落得太突然,一个女生“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郭路和霍一舟站得靠后,没有看到梯子坠落的画面。郭路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扭头夸起了隔壁人的高瞻远瞩:“多亏你没有同意上去帮忙……” 霍一舟皱起眉头——那几个学生去12号楼被认定为越级违规行为,那么说明12号楼里一定有快速破解游戏的工具或是资料,只是这些人目前的水平被系统判定为不够资格触及这部分内容。同时,霍一舟还希望这个世界上如同12号楼这样的地方能多一些,这就意味着人类战胜这场未知游戏的可能性就越高。 大家都是才进入游戏的初级玩家,身上的骰子数都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霍一舟也就放弃了尝试的念头,和郭路一起沿着原路折返回宿舍。 “进入12号楼的条件是什么呢?”郭路走在路上,一边积极地和手机对话,“喂,你平常那么活泼,碰上这种事情怎么不说话了?总该给点提示吧?” 霍一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进度条,更新进度条不知不觉已经过半,来到了64%,而此刻距离晚上六点还剩下七个小时的时间。 “哦差点忘了,”郭路和手机聊了一通废话,又回过头来同霍一舟说话,“小舟,你今天打算复制什么呢?水暂时不用愁,食物的话我个人是建议复制面包。” 霍一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那个……我今天的异能已经用了。” “什么?”郭路吃了一惊,“你复制了什么啊?” 霍一舟望天,从口袋里摸出了东西来,缓缓在郭路眼前摊开手。郭路低下头定睛一看,发现是两枚一模一样的骰子。 “刚才你和手机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思考了一下复制骰子的可能性,”霍一舟不好意思地说道,“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口袋里就已经多了一颗骰子了。” 郭路看好友不好意思的神情,挠了挠头安慰他道:“嗨,多大点事儿,反正咱们宿舍里吃的有的是,明天再复制也来得及。” 其实,霍一舟纯粹是想起了自己之前思考的“一个人拥有100颗骰子”这种可能性,既然系统没有给出获取骰子的方法,那么自己这个复制的异能是否可行?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闭上眼睛尝试着回忆骰子的样子,最后成功复制出了一颗骰子来。 “好想吃炸鸡啊……”郭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吃到炸鸡。” 霍一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可以的。”话语听上去却有几分无力。 郭路一门心思扑在曾经吃过的美食上,给霍一舟报了好多菜名,发誓等游戏结束之后,一定要把这些菜全都吃个遍:“我爸说得对,零食有什么好吃的!热气腾腾的菜才是最棒的!” 说着,他忽然感觉自己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连忙“哎哟”大叫着抬起脚来,低头一看,看到一颗骰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郭路弯下腰拾起骰子,抬眸看到了不远处的绿化带旁散落着一堆黑色的沙子,显然,这颗骰子的主人很倒霉,在六点清算的时候在附近摔了一跤,骰子恰巧从他的口袋里滚落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捡起骰子就变成了一堆沙子。 郭路捏着骰子,因为美食而荡漾起来的心情又蓦然被拽回了现实里。他转身从公共厕所旁边的杂物间里取来了笤帚和簸箕,把那堆沙子归拢到一块儿,洒在了附近草坪上开得最鲜艳的花朵旁。“风景好,他心情也会好一点。”郭路把一朵花插在黑色的沙子上说道。 瞎忙活了一早上,两人回到宿舍楼已是下午,随便对付着吃了点东西就合衣躺在床上午休,一边安静地等待着晚上APP进度条更新完成后的结果。 霍一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那是还没有进入游戏之前许教授给他的。如果这个世界还没有发生改变,按照原计划,他将在下周二拜访白哨研究所。 “一定记得来啊,研究所里真的有金骰子。”许教授的话在霍一舟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霍一舟腾地坐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接触到有关于“骰子”的概念竟然不是在进入游戏之后,而是在游戏之前的这场有关于数学的讲座中。 金骰子会不会是解决游戏部分问题的关键呢?虽然没有确切的线索,但直觉告诉霍一舟,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看来自己不但要走出南城大学,还得找机会去白哨研究所一探究竟。 下午五点半,两人正坐在凳子上无聊地爬乌龟,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郭路放下扑克,拉着霍一舟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走到楼道里,发现是楼下两个昨天才碰过面的男生,两人的手都揪着对方的衣领,正为了一罐麦片吵得不可开交。 “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连罐麦片都要偷,你是不是人啊?”其中一个男生冲另一个男生大声吼道,“如果你问我要,我又不是不会给!” 另一个男生的脸色也很难看:“谁拿你的麦片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我的床头边上,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如果我真的想偷麦片,我会放在床头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吗?” 郭路走上前去劝架:“两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啊,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不应该再内斗,而是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然而两个男生显然没有要理会郭路的意思,那个被拿了麦片的小伙子声音更大了:“昨天拿了笔记本,我都没说什么,结果你今天又拿麦片,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拿老子的钱啊?” “我说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东西会跑到我床上来,”那个男生也恼了,“我可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你的东西。” 两个人激烈地拌着嘴,一个一口咬定另一个拿了自己的东西,另一个则激烈地否认自己拿过。那个否认的男生气急败坏地从口袋里掏出骰子拍到另一人的手中,大声地说道:“喏,我以这颗骰子做担保,如果明天再有你的东西出现在我床上,那我就把我这颗骰子赔给你,怎么样?” 他才说完话,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滴滴”响了两声,霍一舟掏出手机,手机显示APP更新进度条走到了100%。 更新完成了。 第12章 变故 糟糕,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六点了! 刚把骰子拍到舍友手上的男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里念叨着“骰子”,慌忙想把骰子从舍友手中拿回来。还没等他伸出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很轻。 “老高!”原本还在和他吵架的男生见到眼前陡生的这场变故,惊恐地叫着他的名字。 “救……”男生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坍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堆黑沙。 “老高!老高!”男生哭着把刚才老高拍到他手里的骰子放到了沙子上,“谁要你的骰子啊!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吃麦片了!你他妈的快给老子活过来啊!” 手机上同时响起的《好运来》听起来尖锐刺耳,像是在嘲笑这群苟活下来的人。 霍一舟不用低头也知道,此刻的手机屏幕上一定又出现了那行金黄色的艺术字,写着“恭喜你,成功地幸存下来,打卡第3天”。 郭路也没有低头,他看着跪在黑沙旁呜呜哭泣的男生,眼眶不知不觉变红了。他撇过脸去,刻意找了个其他人看不太清楚的角度,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好运来》已经放到了尾声,慢慢过渡到了哀乐,几人都知道现在屏幕上实时播报着全球的存活情况,然而所有人都暂时忘了这层楼以外的世界,只是看着那堆黑色沙子。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这里还站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男生的哭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楼道,却再没有其他人走到五层来查看情况。虽然这是在人人自危的末世,但霍一舟并不认为大家会漠然麻木至如此,想来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谁都不会想到时间凑得那么巧,两人留在原地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于是只好分别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回到宿舍后,郭路轻轻地把宿舍门关上,楼下男生的痛哭声仍旧能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小舟,”郭路扭头看霍一舟,面上流露出几分庆幸,“还好我俩从不为了麦片吵架。” 霍一舟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闻言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复杂:“或许,那个人真的错怪他的室友了。”就在方才他打算查看更新内容的时候,警告框跳了出来,提示他:真可惜啊亲亲,你错过了一个拥有绝对吸引力异能的队友~ 如果按照警告框所说,那个叫老高的男生拥有名为绝对吸引力的异能,室友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床头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和霍一舟的复制异能一样,他的异能也是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昨天的笔记本,今天的麦片……室友的东西受他吸引出现在他床头,根本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而他甚至到被清除都不知道自己拥有异能。 霍一舟三言两语和郭路解释清了自己这么说的理由,郭路听完之后也有些唏嘘,犹豫着问:“那我该不该把真相告诉楼下那谁啊?他都哭得这么惨了……”问着问着,叹了口气,自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得说啊,老高这波被清理得太可怜了。” 读完了所有的更新内容后,霍一舟说道:“你说得对,的确该让他知道,老高是把活下去的机会送给了他,要不然他们两个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更新后的生存指南,乍一看只是在最后追加了一条内容,但霍一舟仔细阅读字后才发现了前几条也悄悄修改了上面的内容。 【幸存者生存指南】 1 每位玩家应当拥有不少于2颗骰子; 2 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1及以下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200的城市将被清除; 3 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 4 可通过点数PK或赠与的方式获得其他玩家的骰子,暴力抢夺者将被清除。 与此同时,在地图旁边也多了一个叫“点数PK”的版块,霍一舟点进去查看,发现在版头写着一条短短的介绍。 点数PK:每次PK的规则均由玩家自主制定,PK时双方所出骰子数量应相同,玩家可选择出自己所拥有的一颗或几颗骰子,胜者方自动获取败者方所出骰子。 这个“点数PK”的出现和生存基础骰子数量的上调提醒着霍一舟,人类的生存条件无疑变得更严苛了,人类甚至被要求与自己的同胞们自相残杀,以获取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一次猝不及防地提升要求是谁也没想到的,能够在这一次清除中幸存下来的,的确可以说是“幸运”了。自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复制了一颗骰子,而郭路则是误打误撞在路边捡到了一颗骰子,至于楼下的那个男生,更是他的舍友亲自把骰子送到了他手上去的。不管怎么看,三个人的幸存都有着极大的偶然性。 以后活下去的条件只怕是会更严苛。霍一舟点开了地图,和昨天零星几个小红点的地图不同,今天的地图上,在右下角的大洲出现了一块面积不小的红斑,且大有蔓延之势。与此同时,霍一舟还发现了在地图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数字。他把地图挪到华国的位置,放大南城附近的区域,发现南城的城市地图上悬浮着的数字显示为“87092”。 从红□□域数字为0来判断,悬浮数字应该代表的就是这个城市目前拥有的骰子数量。 看到南城的数字是八万多,离警戒线的200有很长一段距离,霍一舟却不知该欣喜还是悲哀。南城是华国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常年人口数量不低于两千万。短短三天之内,这两千万骤减至八万七千,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当然,活下来的人们都不会天真到认为这系统只更新一次就结束了,在谁都不清楚下次更新确切时间的情况下,囤积更多的骰子无疑是最安全的活命方式。 霍一舟久久地凝视着指南的第三条,在几乎一切通讯方式被隔断的当下,第三条内容是他了解宁鸮信息的唯一方式。这条信息还在,那就说明宁鸮一定是安全的。 同一时间,在距南城数千公里的意阳市的某条巷子口,一辆陆巡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宁鸮坐在驾驶座上,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目睹了数座城市的消失后,他发现指南上的内容发生了一点小变动,每个人活下去需要的骰子数量由1增加至了2。而他身上只有脖子上挂着一枚张博士托自己转交给许教授的金骰子,系统并没有按照规则那般将他清楚出局。 正想着,警告框突然弹出来:亲亲,你是电,你是光,你是目前唯一的BUG~ 宁鸮已是很习惯这间歇性抽风的警告框了。他反手把手机扣在副驾驶座上,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尽管动作表现得很是嫌弃这警告框,事实上,宁鸮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思索结束这场所谓“游戏”的办法,他的重点落到了警告框所说的“目前唯一”上。 ——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这个游戏将还会存在若干名可驾凌于规则之上的玩家。 难道,是指还会有玩家拥有像他一样的超自然能力?通过这几天的试验,宁鸮清楚了那天在搁浅的船上,自己手中凭空多出来的那把刀就是来自于想要用它来刺伤自己的男人手中,自己莫名掌握了隔空取物的异能,并且似乎这个能力一天能够使用的次数有限制。 宁鸮举起手,尝试着虚空握紧了拳头,等他再摊开手心的时候,本来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只手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看来更新之后,异能使用的次数也增加了。宁鸮想着自己今天早上从加油站离开时动用异能从仓库中搬出了一箱汽油,明明昨天怎么尝试也只成功过一次。 望着手里的手机,宁鸮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想起了还留在南城的小孩,小孩当年喜欢赖床,自己喊他起床总得喊上好几遍,他还要不甘不愿地嘟囔几句,恨不能能把远在盥洗室里的毛巾牙刷隔空全都抓到床上来。 如果拥有异能的人是小孩,那他肯定很高兴吧? 想到霍一舟,宁鸮总是止不住地觉得内心温暖。从被迫拉入游戏到现在,他根本没有思考过霍一舟被清除的可能性。小孩从小就聪明,一定能顺利地活下去的。 当然,自己也要尽快去南城,交接好任务找到他。 宁鸮正思索着接下去的安排,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女孩的哭喊声响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还得去救我妈妈!我给你们磕头好不好?” 一个阴恻恻的男声跟着道:“磕头有什么用啊?不如你陪咱们哥几个轮流玩一玩?至于玩什么嘛……新出来的点数PK怎么样?”声音中满是不怀好意。 “能、能不能不玩?”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的。 一群人阴阳怪气地笑着,伴随着“哎哟老大还有人敢拒绝你”,那个男声冷笑一声:“不玩?由不得你?那就让我们玩你吧!” 听到这里,宁鸮眼神一凛,他不假思索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13章 修罗 宁鸮循声走到了那条街道上,只见在沿街一家卷帘门紧锁的五金店屋檐下,有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正围拢在一处,看着正中央惊慌失措的女孩大声怪笑着。 “哎呦,小妹妹哭得还挺带劲,”一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咧着嘴道,“别哭啊,我们老大技术很好的,保证你没过多久就会感觉到爽了。” 宁鸮注意到在那几个小混混正中间有个膘肥体壮的男人,他的手臂上纹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案,正随着黄毛的话不耐烦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跟她废什么话呢,排队去!”说着就伸出了他那肥硕的右手,眼神贪婪地在女孩的锁骨上流连。 “救、救命!”女孩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呼救声无力中透着绝望。 听着女孩的声音,小混混们更加兴奋了:“别喊了,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眼看那个胖子的手就要伸到自己的领口了,女孩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难道,自己从此之后的生活就这么完蛋了吗…… 胖子的手才捏到女孩的肩膀,突然感觉后脑勺有一阵风掠过,接着他的胯部被猛地踹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人身上倒去。 站在胖子另一边的混混同样是毫无防备的状态,刚看到自家老大倒下去,腰部也被人重重地踹了一下,跟着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仄,接二连三的,在场的小混混们犹如多米诺骨牌那般倒在了地上,最惨的那个甚至一头撞在了卷帘门上,脑袋上立刻肿起了一个大包。 小混混们的哀号响彻整条街道,胖子揉着腰支棱起身,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身后什么都没有,顿时恶向胆边生,站起来摩拳擦掌准备打回去:“一个人也敢出来当英雄好汉?我今天就要来教教你谁才是意阳一霸!” 胖子说着,用尽全力将拳头砸向宁鸮,手才挥到半空中,就被人轻轻巧巧地拦住了。宁鸮伸出一掌轻松地挡下了胖子的攻击,他冷冷地看着胖子的眼睛说道:“你就只有这点能耐,还敢出来当什么意阳一霸?” 这句话把胖子彻底激怒了,他铆足了劲把力气全都往拳头上攒,意图强行把宁鸮的手顶回去,然而不管他用多么大的力气,宁鸮的手始终没有移动分毫。 渐渐的,胖子感觉自己的力气快要用光了,他恼火地朝身后还趴在地上哀叫的小弟们低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小混混们后知后觉地一拥而上。 宁鸮一手捏紧胖子的拳头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借他敦实的身体做盾挡下了最先挥舞过来的几拳,胖子顿时又大声惨叫起来。在胖子的惨叫声中,宁鸮松开了他的手,一脚飞踹到黄毛的身上,手肘弯曲袭击了攻到自己身边来的另一个混混,一掌把他推出好几米远。 “啊——!”一个混混提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木棍大叫着冲向宁鸮,宁鸮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小混混。小混混被宁鸮的眼神盯得发毛,但一想到自己手上有木棍,他却是赤手空拳,小混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宁鸮缓缓地把手举到空中,面向小混混张开了五指。小混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看清他手上空无一物之后,心中的忐忑全部都消失了——原来这人是虚张声势罢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高兴地太早了,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感觉自己手中一空,低头发现自己手上的木棍居然消失了。他连忙转身往身后看去,却发现自己附近的地面上根本没有木棍,他的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又慌乱了起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小混混听到耳边响起了那个男人冷漠阴沉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根木棍破空而来,直直地砸到了他的胸口上。小混混顿时感觉喉头一阵腥甜涌上,一口血直接从喉咙底喷洒到了街道的地面上。 宁鸮把木棍轻轻一抛,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地面上,滚到了远方。他转身重新走向五金店,那个险些被侵犯的女孩仍然跪坐在原地瑟瑟发抖。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这个解救了自己的男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他那硬朗的脸部线条被刻画得更为分明,让他看起来宛若神祇。他的衣角上沾染了打斗时留下来的血迹,却丝毫不影响整个人的英俊。女孩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了起来。 “你没事吧?”宁鸮见女孩呆呆地望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听到宁鸮的声音,女孩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 身后的那几个混混虽然对宁鸮恨不能生啖其肉,却碍于五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只能揉着自己身上的伤,恨恨地站起身来。胖子像一滩烂肉似的趴在地上,一股无名的力量压得他起不了身,他不得不扭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宁鸮。 “我说这位兄弟,看你也是个狠角色,至于来管我们这儿的小事么?”胖子说,“或者你看上了这小妞?那也没事,咱们可以商量嘛,你先玩好了再给我们玩……” 胖子说着说着不敢再说下去了,他看到宁鸮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冷冰冰地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修罗!这他妈哪里是人!明明就是修罗啊! 在几人颤抖的目光中,宁鸮折返回来,以他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身对胖子说:“向她道歉。” 胖子抖了抖:“向……向谁?” 在几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中,宁鸮突然笑了,他猛地又将手高高扬起,五指张开。方才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夺去木棍的小混混机警,连滚带爬地挪动到宁鸮身边:“我我我我知道!” 宁鸮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去,小混混见状悄悄松了口气。他用眼神提示胖子,拼命使眼色引导他看向不远处大声哭泣的女孩。 胖子果然循着小混混的引导看到了女孩身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动弹了,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在宁鸮冰冷的注视中走到了女孩身边,刚想要蹲下来,女孩猛然往后缩了缩,扬起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说道:“不要靠近我!” “你就站在台阶下面,不要走上去。”宁鸮的声音从胖子身后传来,让他背后直窜凉气。 胖子忍气吞声地站在台阶下方,声音极轻地说道:“对不起。”说完便转过头去看宁鸮,眼神中的不甘不愿并藏不住:“这样总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宁鸮见女孩低着头,并没有要理会胖子的意思,心知女孩一定是害怕极了那些混混方才的举动,至今对他的靠近心存畏惧。他哼笑一声,踩着几人的衣角走到胖子身边:“骰子。” 胖子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宁鸮话里的意思,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扑通一声朝宁鸮跪了下来:“大哥!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没有骰子我会死的!” “是吗?”宁鸮的语气愈发平静了,“那么刚才那个女孩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胖子哭喊着想要去抱宁鸮的大腿:“我那时候是被鬼迷了心窍!我真的不想死啊!” 在胖子的哭叫声中,宁鸮在他身上搜出了7颗骰子,抓着这7颗骰子,他直起身,眼神不经意地瞥过其他几个瑟缩在角落里的小混混。那几人经不住这眼神,竟然自己主动乖乖地把身上所有的骰子双手捧着交给了宁鸮。 宁鸮从中数出10颗骰子,给了他们每人2颗。把剩下的全部装进了口袋里。他再次看向那几个小混混,半真半假地说道:“再让我发现你们做这些肮脏的事情,我会把你们手里所有的骰子全部没收。” 几人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不会了不会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宁鸮走到姑娘身旁,放缓了语气:“我送你回去。” 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咬着唇,眼神中满是对宁鸮的感激:“谢谢你!” 看着女孩跟在宁鸮身后缓缓离开,黄毛突然大声地说道:“喂!我敢打赌,像这个姑娘一样的人未来一定还会有很多,难道你一桩桩全都要管吗?” “游戏让你们活下来,不是让你们在失去秩序的社会里为所欲为的,”宁鸮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继续说道,“那些我看不到的,我确实管不了,但凡我目所能及的,我都会管。” “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不需要你这样的正义斗士!”黄毛恨恨地说道。 宁鸮又笑了,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半阴影:“世界从来就没有乱套,乱套的是你们。” 夜深了,街道空旷无比,只有乌鸦在枝头发出粗嘎的叫声,听着就令人心躁。宁鸮把姑娘带到车上,姑娘刚想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一只手轻轻地挡下了她的动作,旋即打开了后座的门。 “坐这里。”宁鸮看着姑娘,轻轻地说道。 第14章 相遇路上 寂静的街道上,一辆陆巡飞快而平稳地行驶着。 女孩只是大致给宁鸮描述了一下回家的方向,他便点了点头,旋即启动了车子,根本不需要女孩继续出声指路便熟悉地好似在这座城市待过许多年。 “大哥,”女孩咬了咬唇,由衷地感激道,“谢谢你。” 宁鸮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回过头,也没有给出其他的反应。 狂跳的心脏已经平静下来了,女孩从车窗往外望去,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冰冷的高楼大厦上,楼上漆黑一片,看起来便是了无生气的模样,让人怀疑这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车子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栋狭小的筒子楼下,宁鸮拉下手刹回过头去看女孩:“这里不太安全,我建议你还是带着母亲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女孩抿了抿唇,声音中不经流露出几分苦涩:“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现在外面哪里都是一样的乱,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的五颗骰子,那是四十多分钟前,宁鸮从那几个小混混手中夺下来的。 “你家在哪层?”宁鸮打断了女孩的话,直接问她道。 女孩不解其意,还是愣愣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宁鸮说完这句话,率先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向筒子楼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女孩追着宁鸮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哥,您是要去我家坐坐么?” 宁鸮向上的步子一滞,接着又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往上走:“我帮你把母亲接下来,再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女孩一愣,她没想过身前这个肩膀宽阔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正直且善良。 女孩的家在五层,两人爬了几分钟来到了门口,女孩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接着打开手电筒,光登时照亮了狭小的一片范围。女孩把手电往里照了照,但手电的光始终只能照到距离脚下三米不到的地方,并且光线昏暗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哥,您等等,我给您再去拿一个手电。”女孩有些羞赧,还是对宁鸮说道。她才刚走出两步,就被宁鸮拦了下来。 “不用去了,”宁鸮轻巧地说道,“我看得见路。” 宁鸮说这话确实不是在逞强,因职业要求,经受过多项极限环境的训练,他早已练就了在黑暗条件下正常视物的能力,并且他感觉到,在进入游戏之后,这种能力似乎还在加强。比如现在,他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对面墙上贴着一张视力表。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一扇门内传来,女孩听到声音,顾不得惊奇宁鸮的能力,匆匆跑向那扇门,口中一边道:“妈!妈!你怎么样了?” 宁鸮守在门外没有进去,给这对劫后余生的母女留了一些说话的时间。 几十分钟后,那扇门再一次开了,宁鸮看到女孩扶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从门里步履维艰地走了出来。他站直身体,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代替女孩把她的母亲背到了背上。 “哎……小伙子!”中年妇女原本还想推托,然而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走下楼去,便只好伏在了宁鸮背上,“谢谢你啊,今晚救了小若,又救了我。” 宁鸮下楼的步子稳健而坚定,听到妇女的感谢,情绪也不见有波动:“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妇女愣了愣,原本还想再说什么,月光从楼道里笔直地照到宁鸮身上,她看到宁鸮胸前不经意间闪过一道亮光,多少猜出了他的职业,心中的感激更甚:“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了,您还肯放下个人安危来保护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普通人首先是人,”宁鸮淡淡地说道,“但凡是遇到危险的华国人,我都有责任去救。” 带着女孩和她的母亲回到车上,宁鸮回忆了一下开回永宁县的路线——今天早上路过永宁县的时候,宁鸮发现那里竟然聚居着数百户人家,炊烟袅袅,看起来还和末世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几个老乡特地拦下他的车,告诉他前面的意阳几乎已经空了,劝他留在永宁县。 在听说了宁鸮还要孤身往更远的地方去,老乡们对他肃然起敬,热情地拿出了几个炊饼,不由分说就塞到了宁鸮手里,还再三叮嘱他“如果前面真的过不去了,随时可以回来这里”。 尽管好奇于永宁县的人们幸存率之高,但时间不允许宁鸮在这里长久地停留下去。于是,在吃完了炊饼之后,宁鸮告别了老乡们继续上路,来到了意阳。 如今,为了女孩和她的母亲能够活下去,宁鸮在开往南城的路上,头一次开了回头路。 宁鸮开到永宁县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早起砍柴的老乡看到了熟悉的陆巡从大路的另一头驶来,还愉快地吹着口哨朝宁鸮打了声招呼。 在车后座睡得不安稳的母女俩立刻被惊吓,扭头望向窗外,看到了几张友善的笑脸。 宁鸮走下车,简单地和带头过来的老乡说明了母女俩的情况和他的来意,老乡们立刻就接纳了两人,马上就有热情的老乡带着他的媳妇过来,邀请母女俩下车去自己家补觉。 女孩和母亲走到宁鸮跟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认真地说道:“谢谢,真的谢谢。”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然而在这样的时候,两人却拿不出比语言更有力的感谢方式了。 “接下去要靠你们自己了,”宁鸮看着女孩,又重复了一遍昨晚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女孩吸了吸鼻子,感觉一阵泪意上涌,她郑重其事地对着宁鸮点点头:“我会的。” 老乡们拉着女孩同宁鸮告别,路过宁鸮时,女孩轻轻地说道:“大哥,他也一定还活着。” 宁鸮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女孩指的是霍一舟。昨晚在路边临时停靠休息的时候,自己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看,女孩曾经凑上来好奇地问过自己:“大哥,这个小伙子长得真俊,他是你弟吗?”宁鸮锁上手机揣回兜里,虽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漾开一丝笑:“是一个三年没见面的小孩儿。” 已是进入游戏的第4天了,也不知道南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身处意阳的宁鸮担心着远在南城的霍一舟,同样的,身在南城的霍一舟也担心着不知道在何处执行任务的宁鸮。 用了一天时间,尝试着和住宿区其他楼的同学沟通之后,霍一舟基本摸清了南城大学目前还有约两千名学生分散地住在楼里,其中以那个叫贝添财为首的体院学生所在的致远2楼幸存者人数最多,整栋楼竟然只有3个学生因不明原因而被清除,其他学生全都幸存下来。 贝添财把控超市后,假仁假义地做了三天超市志愿者,游戏更新后,他意识到这个游戏不会在短期之内结束,金钱远不如物资有用,果断切断了金钱交易的途径,转而让要购买东西的同学以其他方式来抵扣金钱。 于是在游戏开局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贝添财的小势力初具规模。 在调查这条消息的时候,那个同霍一舟聊天的同学热情地邀请他一块儿加入贝添财的势力:“同学,你也加入我们吧!贝哥人特别好,仗义,还管发钱!” 有那日在超市的经历和欧小山的话打底,霍一舟对于贝添财的态度自然是谨慎的。他笑了笑,拒绝了那个同学的好意:“我打算离开南大,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霍一舟想了想,干脆顺便邀请他:“南大终究不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我就不了,”那个同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跟着贝哥有肉吃,我才不想出去担惊受怕呢。” 每个人对待问题的态度和处事方式不同,霍一舟见同学如此坚决的态度,也不再强求,告别了他,带着记得满满的笔记本回到了宿舍里。 平静的第4天过去了,晚上再次等来APP的清除纪录片时,霍一舟和郭路已经很能用平静的心态来面对它了。看着地图上再一次扩大的红点,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看完了视频,郭路把手机收起来,盯着天花板悠悠地叹了口气。 霍一舟把玩着自己昨天复制出来的那颗骰子,把它颠来倒去地看着:“总会结束的。” 郭路觉得霍一舟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起来有些敷衍:“总会是什么时候?” “总会就是,”霍一舟抬起头,也跟着一起看向了天花板,“就是迟早有一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坚持下去。” 坚持活着,坚持找出通关游戏的方式。因为那个人曾经和自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而只有坚持下去,才会看到希望之光的绽放。 第15章 点数PK 游戏时间进入了第五天,手机屏幕上显示的4月9日几乎成了毫无意义的计时方式。霍一舟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有一只橘猫懒洋洋地趴在草丛边晒着自己的肚皮,心里头乱的很。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这一天按照原计划,他本该出现在白哨研究所,在许教授的带领下参观那颗所谓的金骰子。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还能被准许去实验室外看一圈。 霍一舟看着手上的名片,上面写了白哨研究所的地址,它位于距离南城大学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区。霍一舟盘算着在无法乘坐汽车的情况下,自己骑着自行车需要多久才能抵达。 “小舟,你在看什么?”郭路嘴里叼着牙刷凑到阳台上来,含含糊糊地问霍一舟。他低头看到霍一舟手里的名片,也跟着想起来曾经的那段际遇,不禁唏嘘:“哎,早知道会进入这个破游戏,我那天就该先把朋友圈给发了。” 霍一舟哭笑不得地收起名片,转过头看好友:“早知道会进入这个游戏,我那天就该去白哨研究所。”说不定在那里能遇到事情的转机呢。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郭路把牙刷从嘴里取出来,含着满口白沫无辜地看好友。 “我在思考,如果骑自行车的话,从这里到研究所需要花多久。”霍一舟说。 郭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疯了吗?这会儿骑几十公里去北区?” “可是留在学校里,我们只能坐以待毙,”霍一舟说,“食物早晚会有吃完的那一天,贝添财几乎控制了全校一半以上的同学,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你说得对,”郭路叹了口气,转身往宿舍里走,“什么时候出发?我去准备一下。” 霍一舟也转过身,眼神流露出一丝迷惘:“等系统下一次更新之后吧。” 明明应该尽快动身的,霍一舟说不清楚自己还在等着什么。 他想起了几年前,和宁鸮一起去游乐场的时候。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值暑假,尽管烈日当头,游乐园里仍然拥挤不堪。于是,两人在过山车前走散了。霍一舟急得没了主意,正当他打算甩开面皮去广播室播送寻人启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腕,他转过头去,看到了同样满头大汗的宁鸮站在自己身后。 “小舟,”宁鸮盯着霍一舟的眼睛,语气认真地对他道,“以后要是我们走散了,你要记住待在原地,我会过来找你的。” 在这场游戏里,两人完全失去了联系。霍一舟不知道这条几年前的承诺到底还有没有效。 郭路同样不明白霍一舟明明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却仍旧选择等待:“小舟,难道不是你说的,不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现在出去明明是最好的时机啊。” “大概,我总要等一点希望吧。”霍一舟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宁鸮。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更新什么时候来,有着怎样的要求,这两天里,霍一舟始终尝试着使用异能复制骰子——系统更新之后,他的异能似乎也得到了进化,就在今天早上,他一口气复制出了两颗骰子,于是他很自然地将另一颗骰子转赠给了郭路。 郭路也不忸怩,爽快地道了声谢就接过了霍一舟递来的骰子,两人完成交接动作之后,系统并没有放出任何警报。说明这样的赠送行为是被允许的。霍一舟想。 指南的第四条写着“可通过点数PK或赠与的方式获得其他玩家的骰子,暴力抢夺者将被清除。”赠与的方式在和谐中完成了,剩下的点数PK两人至今仍然没有遇到过。 郭路显然也想到了点数PK的事情,他捏着骰子里里外外看了看:“也不知道那个点数PK究竟是什么玩法……找人大喊PK就能进入游戏吗?真的好想试一试哦。” 大概是人不能随便立flag,郭路那句“想试试”的豪言壮语才说出口,下午两人出门的时候,就卷入了不得不被拉入PK的事件中。 下午两点,两人从宿舍中出来,准备绕远路去远一些的超市看看情况。郭路熟练地带领着霍一舟抄近道往西走,霍一舟跟在他身后,有些目瞪口呆:“路子,这些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虽然偏僻中还带着点艰难,但意外比平常的大路走起来快很多。 “这有什么难的,”郭路得意地说,“从前上课快来不及的时候,我都是这么走的。” 霍一舟是那种不论什么课都会预留二十分钟,提前到教室早早占据前排的人,而郭路则恰恰相反,要是没霍一舟拉着,他肯定会选择睡到上课前十分钟,匆忙起床随便套上衣服抓着课本往教室冲,到了教室也只敢坐在最后排,生怕教授喊他去黑板上做题。 这项技能终于在游戏开局后发挥了它的作用,郭路同学感到十分的自豪。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地朝离住宿区稍远的那个超市走,走到一个拐角处,突然听到了前面传来一声闷哼,郭路警觉地刹住车,伸手挡住了霍一舟,扭头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他安静。 两人躲在墙角,郭路悄悄地伸出脑袋看向墙另一边,发现在水池边站着的竟然是欧小山和贝添财几人,他愣了愣,接着回过头用口型告诉了霍一舟对面几人的身份。 欧小山和贝添财?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霍一舟拧眉,想起了前几日欧小山在大草坪的长椅上嚼着士力架咬牙切齿的模样,他那时还叮嘱自己和郭路记得绕开贝添财走。 还没等霍一舟想明白,他就听到了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撞击声,接着从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欧小山的□□和几个男生的桀桀怪笑声。 “怎么了,团支书大人?”贝添财阴阳怪气地笑道,“不是很有能耐吗?” 欧小山用手背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倔强地笑道:“是比你们有能耐,你们这群只敢躲在超市里作威作福的老鼠。”他的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头,手背因为用力而发白。 “操!”站在贝添财身边的男生往地上啐了口口水,抬起脚踹到了欧小山的膝盖上,欧小山又是一声闷哼,被踹倒在了地上。男生朝他倒下的地方走了两步,蹲下来看他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把这句话给老子收回去,说谁是老鼠呢?” 欧小山的手撑在地上,看着男生的脸又笑了起来:“谁应谁就是。” “你他妈别不知好歹!”男生怒目圆瞪,举起的拳头眼看着又要砸到欧小山身上了。 “王烛,别这么凶残,对同班同学友好一点,”贝添财拦住了男生,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朝欧小山伸出手去,“来,欧小山,咱俩冰释前嫌吧,来加入我们。” 欧小山学着王烛的模样,也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冷笑着对贝添财说:“要我和你和解?等下辈子吧!我永远不可能和一个栽赃我是小偷的人和解!” 贝添财的口中发出“啧啧”的声响,他摇着头,脸上流露出惋惜的表情:“真是可惜啊,你错过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既然不想和解……”说到这里,他的脸倏然冷了下来,厉声对周围几个男生道:“还等什么?拖他进入PK,把他手里的骰子都给我拿过来!” 听着贝添财的话,几个男生立刻举着骰子朝欧小山扑去。 “你们给我住手!”郭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从墙角走出来,厉声呵斥道,“以多欺少,你们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光荣么?” “谁在那里?!”贝添财警觉地回过头去,在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是个并不壮实的陌生同学时,眯着眼睛笑了,“同学,这里没你的事,你还是先走吧。” “谁说没有我的事了?”郭路上前一步,振振有词道,“我郭路今天就要来主持正义!” “原来你叫郭路啊……”贝添财摸了摸下巴说道,“郭路同学,你这是想代替他来和我们PK吗?” 郭路被噎了一下,尽管早上说着想试试PK,但他并没有做好进入PK的心理准备。然而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P……P就P!我还怕你不成?” 贝添财笑了,欧小山的骰子自己随时都能拿,眼前这个突然跑来伸张正义的傻逼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经验宝宝,自己不打都对不起这个人的正义感。于是他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下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第二个人从墙角后走了出来。 “等等,”霍一舟走出来,挡在了郭路前面,“我替他们PK。” 霍一舟摊开手,手掌心里赫然放着4颗骰子:“我这里有4颗骰子,代替郭路和欧小山。而你只代表你自己,所以你只需要出2颗骰子就够了,你看怎么样?” 贝添财的眼睛看得发直,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手里竟然有4颗骰子!尽管自己也有相同数目的骰子,但都是靠这几天来超市交易和发展势力得来的,眼前这人显然没有自己这般的配置。 “你不知道吗,”贝添财冷笑道,“PK时玩家每次可以出的骰子数量不限,但双方的数量必须相同。2颗骰子只能对2颗。” “这样啊……”霍一舟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么这样吧,我赢了我就给你2颗,你赢了我就把4颗都给你,如何?” 送上门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贝添财笑了起来,答应道:“好啊,就按你说的做。” 第16章 简单概率 郭路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小舟,你疯了吗?” 霍一舟回头,给了郭路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个点数PK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况且我还有异能呢,别担心。” 但你这个异能看起来对PK并没有什么用啊!郭路还想再说些阻拦的话,然而霍一舟已经步伐沉稳地走到了贝添财的面前,微微仰起头来看向这个身材健硕的体院生:“开始吧。” 明明两人身高有一定的差距,贝添财却反倒觉得自己像是被俯视的那个。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抬手平放至胸前:“玩家贝添财申请进入点数PK。” 霍一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平放到胸前:“玩家霍一舟申请进入点数PK。”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发出了“滴滴”两声,接着一个机械女声响起:“玩家贝添财、霍一舟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机械女声把通知一连播报了三遍才停下,然后霍一舟发现自己和贝添财手机的手电口同时发射出了一道光芒,在光芒交汇处,他看到两人之间多出一张像是由投影仪投影出来的桌子,桌面略有些透明,在左侧的凹槽处放着一支普通的水笔,桌腿因信号传输问题偶尔显得抖动模糊,然而当霍一舟尝试着把手放到桌子上去时,却摸到了桌子的实感。 “不用试了,PK结束之后桌子会自动消失的。”贝添财看到霍一舟的行为,心下明白他是第一次进入点数PK,心中的警惕顿时又消散了一些,轻蔑地开口解释道。 霍一舟收回手插入衣兜,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提醒两人:“请玩家尽快制定游戏规则。” “谁来制定?”贝添财眯着眼睛看霍一舟,“我来还是你来?” 霍一舟的神情显得很轻松,并没有丝毫窘迫感,他朝贝添财微微一笑:“你介绍一下?” 贝添财显然被霍一舟的淡定给噎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顺水推舟地把制定规则的机会让给自己,反倒让自己给他介绍一下。 贝添财道:“两个人轮流掷骰子,获胜条件由两人一致通过后得出。条件需要用那支水笔写在桌子上。” “原来如此,”霍一舟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多谢告知。” 如此有礼有节,贝添财却徒生出一股闷气,但囿于游戏环境,却不得发泄出来。 霍一舟思索了一会儿,拿起水笔正准备往桌子上写。“等一下!”贝添财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眼神冷冷地盯着他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定的规则是什么。” 霍一舟又是一笑:“我是第一次玩儿,没什么经验,那就玩最简单的数字和游戏吧。” “你只有2颗骰子,所以我们就每人掷1颗,两人的点数加起来如果是5、6、7、8、9算我赢,其他情况下都算你赢,如何?” 这个方法的确简单,2颗骰子轮流投掷,最终可得数字之和为2~12,总共有11种可能。贝添财在心中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11种可能里,霍一舟只占其中5种,剩下的6种都归自己,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所以难道这个小子是个傻的?贝添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霍一舟的表情,见他仍旧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骰子,脸上一派轻松,根本猜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管了,送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贝添财也笑了,跟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好,就按你说的写吧——如果掷出5、6、7、8、9就算你赢,其他情况归我。” 霍一舟依言将规则写在了桌子上,水笔碰到桌面,写出来的字像是刻穿了桌子,直接穿通让人看到了地上的砂砾。写完规则后,霍一舟盖上笔盖将水笔放回原处,只听一曲《吉祥欢歌》响起,机械女声宣布道:“规则有效,游戏正式开始,请玩家贝添财投掷骰子。” 贝添财从口袋里取出一颗骰子来,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抛,骰子在桌子上打了几个旋很快停了下来,数字定格在了1上。 开局简直不要太幸运。贝添财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他收起骰子,微微挑了挑眉。 机械女声说道:“玩家贝添财掷出1,请玩家霍一舟投掷骰子。” 看到如此不利于自己的数字,霍一舟神色不变,同样从口袋中取出了一颗骰子来,往桌子上掷去。骰子在桌子上飞速地旋转尔后停下来,最上面的数字赫然显示为3。 1+3=4。4排除在霍一舟获胜范围之外。 系统显然也看到了霍一舟的数字,由机械女声宣布道:“玩家霍一舟掷出3,本局游戏由玩家贝添财获胜,请玩家霍一舟将1颗骰子转交给玩家贝添财。” 在贝添财贪婪的眼神中,霍一舟把捏在手中的骰子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使了一点力道,骰子便顺着光滑的桌边滚到了贝添财的手边。贝添财一把抓起骰子,如获至宝般放进口袋里。 “先不要急着放进去,说不定等会儿你就该还给我了,”霍一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尽管摸不清霍一舟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嚣张,贝添财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眼前这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少年,他哼笑道:“那你就等着把所有骰子都给我吧。”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确认玩家达成一轮PK,是否继续?” “继续PK。”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 于是像上一轮一样,这一次的游戏继续由贝添财率先投掷骰子。贝添财像方才一样将骰子抛掷到桌面上,骰子在桌面上颠了两下,向上那面的数字定格在了4上。 这个数字一出来,贝添财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霍一舟掷出6,他才可能获得胜利。然而一颗骰子有6个面,他真的能掷到那六分之一吗? 霍一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紧不慢地拿出骰子来,往桌面上掷去。骰子骨碌碌滚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向上的数字赫然显示为5。 5+4=9。果然,机械女声播报道:“玩家霍一舟掷出5,本局游戏由玩家霍一舟获胜,请玩家贝添财将1颗骰子转交给玩家霍一舟。” 贝添财脸色铁青地将那颗骰子扔向霍一舟,霍一舟朝空中伸出手去,轻而易举地在半空中截下了这颗正在做抛物线运动的骰子。他举起骰子朝贝添财晃了晃:“这不就回来了吗?” “你别高兴得这么早,”贝添财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从我的口袋里拿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颗骰子。” 霍一舟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么还来吗?” 贝添财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来!” 接下去,两人又进行了四轮PK,贝添财分别投掷出了3、4、5、6,大数字看起来霸气十足。而霍一舟则掷出了1、1、2、3,看起来小得可怜像是非酋出品,却让他成功地在第六场游戏中把贝添财用于游戏预算的2颗骰子全都赢了下来。 把玩着手里的6颗骰子,霍一舟以审视的目光看向贝添财,朝他微微一笑:“还来吗?” 贝添财输红了眼,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另一边的口袋,那里装着他原本不打算动用的剩下2颗用以保命的骰子:“来!”自己就不信了,这小子没道理运气一直都这么好! 十分钟后,在又一轮游戏结束后,机械女声在播报完胜负结果后,没有按照流程问两人“是否继续PK”,而是说道:“玩家贝添财手中已无骰子,PK强制结束。” 接着两人手机上红色的指示灯亮起,发出了“滴滴”的声音,接着一股窒息感挤压着霍一舟的肺腔,他眼前一花,紧接着看到眼前的那张桌子忽的消失了。 霍一舟看到自己和贝添财仍然站在水池的旁边,贝添财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应当是长时间精神集中之后带来的无力感。 本来相对而立的两派人一见两人又动了起来,同时拥上来,郭路凑到霍一舟身边,焦急地问他道:“小舟,你怎么样?” 霍一舟摸了摸口袋里的8颗骰子,对郭路笑道:“我挺好的。” “结果怎么样啊?”郭路见霍一舟还对自己微笑,心中其实对结果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霍一舟没有回答郭路,只是抬脚朝贝添财走了两步,从口袋里取了2颗骰子递给他:“按照我原来答应的,这2颗骰子给你。” 尽管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对手,但牵扯上生命,贝添财还是毫不犹豫地从霍一舟手中拿过了那2颗骰子。他把骰子放回口袋里,冷冷地问他道:“你是故意的?” 霍一舟的嘴角勾了勾,语气平静:“当然不是,你也在场,规则对你有利,不是吗?” 站在贝添财身边的几个体院男生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都读出了“鬼信啊”的意思。 第17章 狠绝 就算再不信,制定规则的时候自己确乎就在霍一舟身边,并没有看出其中玄机。贝添财盯着霍一舟的眼睛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们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贝添财转过身往前走去,身后那一串体院同学呼啦啦地跟了上去,其中一人问他道:“贝哥,那欧小山手里的骰子……?” 见贝添财脸上的表情难看,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个抢在他开口之前拍了一下那人的脑门:“你傻啊?贝哥这么言而有信的一个人,既然都已经PK过了,那么这件事就翻篇了。” “是是是……”那个人也意识到贝添财神色不善,缩着脖子讪笑道,“是我没长眼。” 一群人就这么前呼后拥着离开了,走的时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霍一舟。 等那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时,郭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接着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霍一舟:“行啊小舟同志,这都能让你赢下来。” 霍一舟从口袋里捏出了自贝添财处赢下来的那两颗骰子,把两颗骰子分别抛向了郭路和欧小山,语气淡然:“很简单的概率骗局,也就只能骗过他们几个头脑简单之人罢了。” 郭路和欧小山见霍一舟抛东西给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抛来的物体,摊开手掌才发现是一颗游戏骰子,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和霍一舟交情泛泛的欧小山,他尴尬地红着脸说道:“霍、霍同学,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本来我就是以你俩的名义和他PK的,赢下来的骰子自然归你们。”霍一舟说。 欧小山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你、你参加PK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骰子,我、我们什么都没有出,没有道理享受这样的无本利益。” 郭路也把骰子塞回霍一舟手里,认真地对他说:“兄弟,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缺骰子,但是这是你自己赢下来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在两人的再三推辞下,霍一舟只好把两颗骰子又收回了自己口袋里。 “不过,”郭路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问道,“我还是好想知道PK的细节啊!简单的概率骗局是什么?”欧小山的眼神中也写满了“想知道”。 霍一舟想了想,挑了几个重点简单把自己和贝添财的 PK过程复述了一遍。身为南城大学的学生,郭路和欧小山立刻恍然,继而哭笑不得——还真是最简单的概率骗局啊! 两颗骰子的数字和为2至12,看似有11种结果,贝添财的赢面是6/11,比霍一舟的要大。然而深入去思考,事实上这11种结果有36种组合方式,比如当和为3的时候,就有贝添财掷1,霍一舟掷2及贝添财掷2,霍一舟掷1这两种可能。落在5~9区间内的组合方式一共是24种,而在这个区间以外的仅有12种,换句话说,事实上,霍一舟赢得这场PK的概率高达2/3,比贝添财整整大了一倍。 欧小山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笑:“你说得对,这个问题对贝添财来说太难了。” 尽管同样身为南城大学的学生,通过体育特招进来的贝添财忙于训练,学业自然是荒废了大半,高考的时候数学甚至只考了49分,PK之时顺理成章地被霍一舟那一脸正直的淡然神情给唬过去了,根本没有考虑到还有数字组合方式如此曲折的部分。 三个人看着彼此的脸,不知怎的同时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才渐渐停止,这是几人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头一次笑得那么无所顾忌。 畅快地笑过,三人随意地坐在水池边上休息。郭路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奋力地把它朝池子里抛去,小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几跳,立刻就没入了水池里。 “欧小山,你今天怎么又和他们凑一块去了?”郭路一连打了好几个水漂,心中最后一点郁气也消散了,转过头去问旁边的体院新闻生。 欧小山双手撑在身体两边,抬头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唇角的笑容慢慢又变得苦涩:“这帮人已经疯了,很快就要失去控制了吧?” 因为同贝添财的矛盾,欧小山这几天来都不敢回自己的宿舍,只敢在某栋没有人的教学楼里活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只敢把随便找一间教室,把教室里的桌子拼在一起躺在上面,夜里还经常得警觉地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周日那天游戏更新,欧小山凑巧在教学楼下的某个拐角处捡到了一颗骰子,幸运地躲过了晚上的清除。第二天,当他无意间再次路过那个拐角处时,却在那里再次发现了一颗骰子。 这是一栋远离宿舍区的教学楼,看起来并不是有人会经过的样子。在无人楼附近仍然能捡到骰子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欧小山在捡起骰子后多留了个心眼,准备今天一早再去看看。 今天一早,欧小山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直奔拐角处,果然在昨天同样的地方又出现了一颗游戏骰子。欧小山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向它,在拾起来的一刹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贝添财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的团支书么?”贝添财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我昨天在这里掉了颗骰子,这不巧了嘛——是你手上这颗吧?” 欧小山手上还捏着骰子,侧过脸看到了贝添财脸上的恶意一闪而逝,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不服气地问:“你说这是你的骰子,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还求证据了嘿?”贝添财身边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接着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推搡了欧小山一下:“贝哥说是他掉的那就是他掉的,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欧小山被推得往后退了退,脚后跟抵上了教学楼边的水池:“骰子是我的。” “有人说你这两天躲在教学楼里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偷拿了别人的骰子吧?”贝添财往前跨了一步,踩得脚底的草坪嘎吱作响,“从前偷拿别人的钱害人差点交不上学费,现在你偷拿别人的骰子,难道是想让别人丢掉性命吗?” “贝添财!”欧小山被贝添财这一番无中生有倒打一耙的话气得直发抖,“我没有偷拿蔡城的钱,更没有偷拿别人的骰子!” “哦?”贝添财眼神中的恶毒怎么也掩饰不住了:“看来你是把三年前的事全都忘了。” “既然你忘了,那我不介意让你再想起来一次,”贝添财沉声道,“打到你记起来为止。”说着他挥舞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欧小山的肚子。 见贝添财向欧小山动起了手,那几个跟着他一同来的男生立刻加入了他的队伍,伸出的拳头重重地砸向了自己昔日的同窗,动作狠厉而不留情面。 欧小山承受着身体上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起先还能勉力伸手抵抗一下,渐渐被打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难道自己只能这样了吗?他微微睁开被打肿的眼睛看向天空,天际有一道白色的弧线正绵延向不知何处的青山。 几人不但打了欧小山,还试图把他强制拖入PK以夺取他的骰子,正当欧小山感到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郭路的那声“住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恍若听到了天籁。 在欧小山口中听到他把自己那声中二之魂爆表的“住手”奉若天籁,郭路不禁脸红了起来,他疯狂摆手把功劳转交给霍一舟:“不不不,别谢我,没有天籁,不存在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帮上……真正出手的人是旁边的这位霍一舟同志。” “不,你们两个我都要谢谢,”欧小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道,“对于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你们已经是第二次帮助了,所以你们活该这么幸运。” 霍一舟觉得这“活该幸运”的说法有趣,嘴角微微上扬,他问欧小山道:“你是说,你在这栋教学楼附近,发现了一个每天早上会出现骰子的地方?” 欧小山点了点头说:“至少这三天来,我已经在那里捡到三颗骰子了。我确定除了我之外,这边附近没有其他人了。” “那贝添财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郭路问道。 欧小山叹了口气:“我听说贝添财的APP比其他人多了一个雷达监控功能,但凡持有骰子数量超过4颗的人都会出现在他的监控器里面。” “我今天早上捡的那颗骰子,就是我的第四颗骰子。”欧小山说道。 霍一舟也有四颗骰子,但他记得自己在拿出骰子之后,贝添财的神情是意外的,不像是知道自己持有的骰子数量。 难道因为自己的骰子是复制的,所以不计入他的监控范围内?霍一舟暗暗想道。 “哇,凭什么他的APP比别人多一个功能啊?”郭路不满地说道。 欧小山苦笑道:“正是因为在这场游戏里,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能力,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跟在他身边呗。” 毕竟,慕强而随之,是人的本性啊。 第18章 决定离开 在教学楼边浪费了许多时间,两人起身准备去超市,郭路回过头问欧小山:“兄弟,你要不要跟我们走啊?” 欧小山摇了摇头,对两人礼貌地道了声谢,推辞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 “行吧,”人在末世,郭路也不矫情地再多邀请,“那你可千万要小心了,下一次如果再有危险,可没那么幸运再碰上我们两个。” 那倒不一定。霍一舟心想,万一欧小山的异能是【窘境中百分百遇上帮助自己的人】呢? 路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起了听来的种种。郭路说:“在同一个地方每天早上会定时冒出一颗骰子,这样的情节我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霍一舟提醒他道:“你仔细想想,我们现在是在幸存者游戏里。” “哦,我明白了,”郭路恍然,“这就和游戏里定时刷新的野外掉落奖励一样。”他的目光中瞬间又多了羡慕:“也不知道这样的刷新点整个南城大学还有几个。”如果一个人知道好几个刷新点,他每天靠着捡骰子就能在游戏中顺利地苟下去,简直不要太美。 霍一舟给郭路打预防针:“应该不会太多,要不然贝添财肯定已经知道刷新点的事了。” 看贝添财临走时仍旧不怀好意的目光,霍一舟猜测他八成不晓得欧小山的秘密。 欧小山原本打算将刷新点的位置告诉霍一舟二人,但被霍一舟拒绝了。霍一舟对他说:“这个地方你自己知道就好,就算是关系再好的人,你也谁都不要告诉。”听了霍一舟的话,欧小山的神情有些复杂,他觉得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帮助自己的男生思想境界着实高。 “所以贝添财的APP里为什么会多一项功能呢?”郭路还是想不明白,“他充钱了?” 霍一舟被郭路的说法逗笑了,他想了想,回答说:“应该是他异能的一部分。” “哦……这个异能听上去强多了,”郭路又闷闷不乐起来,他叹了口气,“你可以复制骰子,保命也足够了。但我的异能呢?”可怜的郭路同学,最近几天依旧没有放弃激发自己的潜能,在尝试着手劈木板,口吹大树等等办法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尝试。 在不可争辩的事实面前,再天花乱坠的安慰也是徒劳。霍一舟只能拍了拍郭路的肩膀,劝他向前看:“走吧,希望在我们到的时候,超市里还有吃的东西剩下。” 然而两人乘兴而去,最终空手而归——在东食堂边的银洲超市里,所有的货架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只有几张游戏降临前的宣传广告被扔在地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鞋印子。 郭路站在空空荡荡的货架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茫然:“小舟,现在怎么办啊?” 尽管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在真正看到空空如也的货架时,霍一舟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望,他叹了口气,伸手拢进口袋里,转身往外走:“走吧,回去吃点东西。”还好上次去华联超市的时候备下了不少,这几天来两人也都省着吃,再对付几天没问题。 霍一舟盘算着剩下的食物还能吃多久。华联超市被贝添财等人控制了,没被控制的几个超市则被剩下的一些幸存者一抢而空,一旦两人剩下的食物全都吃完了,那么也就是两人不得不离开南城大学的时候了——除非他俩肯跪到贝添财面前当场认错。 霍一舟把情况简单地给郭路分析了一下,一听说留下来的条件是这样的,郭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声拒绝道:“不了吧?让我跪他?那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呢!”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霍一舟耸耸肩,“离开南城大学去外面。” 郭路想起了两人昨天在阳台上讨论的有关于去白哨研究所的事:“去白哨研究所?” 霍一舟点点头:“研究所是一定要去的,但是现在GPS不能用,我对北区不太熟,所以我们在路上可能会花费一些时间……不管这么说,我们都得先去图书馆找一张北区的地图。”在这种时候,霍一舟又可耻地怀念起了宁鸮,这个男人好似一个人形自走GPS,任何一个地方,但凡出现在他看过的地图上,那么他一定能够不依靠导航便毫无阻滞地找到它。 “包在我身上,”郭路拍拍胸脯道,“我帮你一块儿找地图。” 南城大学的图书馆号称是全华国藏书量最大的高校图书馆,一年四季几乎每一天都有许多学子泡在馆里醉心学术。在没进入游戏之前,这里简直是霍一舟的第二个家,没有课的时候他都会来图书馆按时打卡,一直泡到闭馆才离开这里回宿舍。 时隔数日再度走进图书馆,霍一舟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今日的图书馆没有了往日宁静却拥挤的尘世感,多了几分萧索,他和郭路两人走进一层的主馆,甚至看到在阳光照不见的那张小木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地图类别的在最后几排书架上,两人踩着轻轻的步伐往后走。一路上,霍一舟发现尽管是游戏中,竟然还有几个学子仍旧坐在桌子边如饥似渴地读着书。郭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异类”,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同学手边的书,肃然起敬,压低声音和霍一舟说:“他竟然现在还在看《微观经济学之趣》,经济都带不动他了啊。” 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这样不追随时代潮流,却追随真理的人。霍一舟虽然做不到如他们那样忘却自我地学习,但他理解他们的选择。于是他低声对郭路道:“他的幸运在学习里。” 也许哪一天学着学着就忽然参透了这个游戏的奥义呢?霍一舟有些玩笑地想道。 走到了最后两排书架,五花八门的地图堆满了这两排。两人循着指引掠过世界地图和华国地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南城市的地图解。郭路看着厚厚的一本地图目瞪口呆:“这什么玩意?为什么会这么厚?地图难道不应该是薄薄的一张吗?” “这个是细致到街边商店的缩放版,”霍一舟也啼笑皆非,“而且是铜版纸,当然厚了。” “那怎么办?我们把这一整本给揣回去吗?”郭路看着这么厚的地图册犯了难。 在郭路期待的眼神中,霍一舟把地图册翻到了南城北区的那一页,掏出手机调到相机模式,“咔嚓”一声把一整页的内容拍进了相机里,手机的图库中顿时多了一张地图。 郭路一拍脑门:“对哦!差点忘了还有手机可以拍照了。” 最近两天在原始状态生活了太久,郭路甚至忘记了手机的一百零八种花式使用功能。 霍一舟把拍下来的地图放大看了看,确认地图上的字尚算清晰,又将书放回了架子上,转头对郭路道:“走吧,回宿舍。” 郭路跟上了他的步伐,还是很好奇:“小舟,你为什么不把整本地图册带回去啊?”“这是馆里现在唯一一本没有出借的南城市地图册了,”霍一舟道,“把它留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听着霍一舟的解释,郭路点了点头,同时心头升腾起一股自豪感:自己当初眼神是真真儿不错,霍一舟同志人帅心善爱思考,除了在爱情方面脑子有点拧巴之外,简直是完美的人。 “我们的食物还能支撑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走出图书馆,霍一舟对郭路交代着两人接下去几天的行程问题,“这个星期里我们必须要做好离开的准备,因为很可能这一次离开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南城大学了。” “哎……虽然我成天想着放假,”郭路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但真要让我离开了,我是真的舍不得这里啊。”在这里处了将近三年,对一草一木都很有感情。 霍一舟安慰他道:“安心吧,等游戏结束之后,我们还得回来拿毕业证书呢。” 这一句话仿佛点燃了郭路的斗志,他的眼底一下子又蹿起了希望的小火苗。郭路攥紧了拳头,奋力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还得回来拿毕业证书呢!” 这一天回去后,两人难得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睡得正香,楼下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几个女生尖锐的尖叫声响起,两人从睡梦中惊醒,腾地从床上坐起,胡乱套了件外套冲到阳台上去一探究竟。 在不远处的那栋宿舍楼下,一个穿着睡裙的女生躺在血泊中,已然失去了生命。在她身边围着几个同样穿着睡裙的女孩,几人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哭声混成一片。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阳台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同样睡眼惺忪的人,他们中的很多却只是往楼下看了一眼,又带着麻木的表情返回了宿舍里。 游戏造成的麻木是不可逆的,短短几天里,许多原本有血有肉的少年们渐渐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之情。 霍一舟感觉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他总觉得大概是同宁鸮久处的缘故,虽然在上大学之后佛了两年多,一进入游戏,自己那种爱管闲事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 “下去看看吧。”心中没经过多少天人交战,霍一舟就转头对郭路道。 第19章 郭路的异能 两人下楼走到了女孩坠楼的地方,几个姑娘们仍旧在大声地哭泣着。其中数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姑娘哭得最大声,她一边哭一边自责地说道:“早知道会这样,我不该让她一个人上天台的……小美这两天情绪本来就不好,我该注意到的……” “玲玲,这不能怪你,”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抽抽搭搭地安慰她道,“小美本来胆子就小,这两天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她是受不了了,才去寻找的解脱。” 听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分完锅又互相安慰,郭路和霍一舟尴尬地对视一眼,觉得这里似乎并没有需要两人帮忙的地方了。 两个人走来的动静那么大,几个女生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玲玲扭头看向两人,嘴角勉强勾了勾:“同学,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 “没、没事,”郭路尴尬地挠挠头,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我们本来……”他抬起头看向玲玲,突然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似的绞痛,一股酸意涌上喉头,竟然是忍不住要吐了。 什么情况?!郭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捂住嘴巴想找个隐蔽的角落去吐一吐。 和郭路正搭着话的玲玲也被吓了一跳,想不明白这个男生为什么说着说着突然就脸色难看地捂住了嘴巴,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难道自己长得很倒人胃口?于是,向来被人恭维“班花”、“校花”的玲玲头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怀疑。 霍一舟满怀歉意地对几个女生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最近几天肠胃有点不好。”说着赶紧转过头去找跑到角落里正干呕的郭路。 郭路跑到墙角边,把喉咙口的那点酸水吐了出来,一下子感觉肚子又舒服了,他再酝酿吐点什么出来,却是再也吐不出东西来了。 “路子,你怎么了?”霍一舟走来,有些担忧地看着郭路。 郭路抬头,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迷茫:“我也不知道,就刚才说着说着突然很想吐。”他抓抓脑袋,决定把锅甩给早上吃的那包豆干:“可能我早上吃的豆干是过期的吧?” 作为一个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霍一舟当然明白吃了过期豆干不应该是这样的症状,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能让向来身强体壮的郭路突然吐酸水的因素了。 郭路接过霍一舟递来的纸巾,精细无比地抹了抹嘴唇,两人这才折返回去。 两人回去的时候,那几个女生仍然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化不去的忧愁。见两人来了,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瞧地上的小美。 郭路刚刚在美女面前出了糗,现在自然是要来找回场子的。他徐徐吐出一口气,嘴角先挂上温和的微笑,往前迈出一大步,和几个女生搭话道:“妹子,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们……”那几个女生齐刷刷转过头来,郭路对上几双温柔漂亮的眸子,心中先是激动无比,接着他肚子一抽,脑子里马上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吧,又要来?在酸水泛上来的前一秒,郭路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一个绝望的念头。 这一次的不适来势汹汹,郭路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巴找到角落去吐,几乎是在说完话的下一秒嘴巴又一张,“噼里啪啦”地呕出了一堆酸水。 霍一舟站得近,也目睹了郭路说话呕吐的全过程。只见这位好友目露绝望之色,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嘴里不断地吐出带着浓臭味道的绿色液体。 郭路这一吐足足吐了两分钟才停歇,不单单是他,在场剩下几个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皆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表演”。那几个女生甚至连眼泪都忘了擦。 两分钟后,郭路的嘴巴终于合上了,欠揍的生理系统还让他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郭路甚至想当场表演昏迷一觉睡到全世界都遗忘了他。 “那个……同学,你要不回去喝口水吧?”沉默良久后,玲玲率先开口道,她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我看你身体也挺不舒服的。” 郭路表情悲愤无比,内心无声地咆哮道:我真的没病!只是今天突然吐了! 最后还是霍一舟站了出来,帮着几个姑娘把小美暂时挪到了宿管房间的担架上。 “小美的身体今晚之后,是不是就会变成黑色的沙子了啊?”戴眼镜的妹子直起身来转头看向霍一舟,目光中带着深切的担忧。 霍一舟一怔,他明白这个女孩一定也是目睹了其他人的骤然消失才会说出这句话。比起不符合条件被游戏筛选出局,这样自动放弃生存机会似乎更令旁观者痛心。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开口安慰道:“她或许也是幸运的。”在不清楚前路会通向哪里的现在,清醒的人永远比沉睡的人要背负更多的绝望。 小美身上的骰子在她坠楼的时候滚落去了不知何方,在女生们和霍一舟送小美进宿舍楼之前,郭路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寻找骰子的任务,一个人在外面找寻掉落的骰子。等几人出来的时候,郭路已经在楼旁的小草坪里翻拣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垃圾了。 从几个女生口中,霍一舟得知了几人是舍友,在游戏开局前几天,先是小美得了流感请假休息在宿舍里,渐渐地整个宿舍所有人都被传染了感冒,于是在4月4日当天全都喝下了感冒药提前进入了睡眠。第二天几人醒来后,又不约而同地在自己的枕头边发现了骰子。 身边发生的种种怪事让几个女生不得不相信世界末日的确降临在了自己身边。起先,几人都很庆幸自己能够在这样的选择概率下都活下来,然而就在三天前,小美目睹了隔壁宿舍两个女生为了颗骰子扯头花双双被系统清除,她开始思考被选择活下来的人是否真的幸运。 她最终的思考结果便是在漫长的黑夜尽头,孤身一人爬上高高的宿舍楼顶,一跃而下。 郭路见几人虽然都出来了,但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第一反应是众人该不会还在嫌弃自己,刚到嘴边的招呼又红着脸咽了回去。 倒是霍一舟心无芥蒂地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路子,你找到了没?” 郭路摇摇头:“骰子太小,暂时还没有看到草坪上有类似于骰子的东西。” “算了,同学,就让骰子在地上陪小美吧。”玲玲走上来说道。 郭路想着自己刚才吐着吐着也该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吐干净了,转过头去,努力冲陌生的美女同学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同学,那你真是……”话还没说一半,一阵酸意上涌,郭路感觉又是一股酸水冲到了喉咙口,他警觉地后退一步,身手矫健地转过身去,潇洒地低下头,稀里哗啦地又吐了起来。 如果心理活动能实体化的话,在场的所有人此刻脑袋上应该都顶着一串省略号。 沉默,是今早的南城大学图书馆。 “呀!你们看!”站在最旁边的女生眼尖地发现了被郭路吐过的那一小块草坪发生了不寻常的变化,用细细弱弱的声音提醒众人关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一小块草坪被绿色的液体浸没,原本碧绿色的草竟然迅速地衰败下去,接着草儿一点点被溶蚀干净,露出了光秃秃的褐色土地。在这块土地周围没有被郭路的酸水沾到的部分仍然青葱茂盛长满鲜草,显得这一小块地方尤为格格不入。 高腐蚀性液体。在看到草地衰败景象的下一秒,霍一舟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名词。 郭路很尴尬,他感觉周围女生看自己的表情都显得格外复杂,很像是要安慰自己但又怕自己下一秒就稀里哗啦又吐出一堆可怕的液体来。他欲哭无泪——自己明明不这样啊! 好在女生们都很善良,看出了郭路的不自在,再次郑重感谢两人之后,便结伴离开了。 “走吧,回去喝点水漱一下口。”霍一舟扯了扯郭路的袖子,把已然呆滞的好友拉回去。 郭路幽幽地回过头:“小舟,我是不是得病了?” “应该不是,”霍一舟若有所思地扯着他往前走,“你再回想一下,今天这几次吐酸水的过程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不知道,就好像都是好端端地在和女生说话,然后……”郭路说着说着戛然而止,人也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原地。他猛地一拍脑门:“啊!对!都是和那个叫玲玲的妹子说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肚子绞痛,然后就吐了出来。” 霍一舟忽然笑了:“路子,你不是一直很想有异能吗?” “我想,可能这就是你的异能吧。” 他的异能前几天一直没被发现的事也好理解了,毕竟在游戏开始之后,郭路几乎遇见的都是男生。就算在超市里遇见的那几个女生也都是远远地瞥一眼,几乎不具有攻击性。 郭路简直要在风中凌乱了——看到漂亮妹子控制不住想吐腐蚀性液体这种异能,搁谁身上谁都不想要好吗? “我能拒绝这个异能吗?”郭路哭丧着脸看霍一舟。 第20章 店主的请求 霍一舟无甚诚意地安慰郭路道:“有总比没有好。” 郭路绝望地捂住脸:“那我以后要使用异能的时候咋办?我用这技能的时候得绑定个漂亮妹子,然后一边看着人家一边吐?我上哪儿找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子去啊?” 霍一舟尝试提议道:“要不,我去北门照相馆那里给你找几张艺术写真?” 接下来几天里,两人忙着在学校附近的商店里找寻各种物资。他们计划在下周一正式离开南城大学。幸运的是,贝添财的物资囤积团队只在校园里行动,他们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到学校外面去,霍一舟在离学校两条街的一家卖户外运动用品的商店里找到了许多可用的东西。 霍一舟找到那家店时,那家店的店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用手盘着三颗骰子,见他骑着自行车朝这边过来,眼睛不觉一亮,热情地招手道:“兄弟,来坐会儿啊!” “哎可算让我盼着人过来了,这几天都憋死我了,”店主和霍一舟年纪相仿,热情地给他搬来了凳子,拍拍凳子示意他坐,“快来快来,给我讲讲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上店主亮晶晶的眼神,霍一舟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他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坐到店主旁边去,简单地把最近两天世界发生的变化告诉了他。 听完霍一舟的描述,店主年轻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霍一舟的话给消化完毕,喃喃道:“这么强的……还能整个世界直接进游戏啊……” “你的手机上难道没有多出一个APP吗?”霍一舟好奇地问店主道。 店主望天:“上礼拜和我女朋友吵架,我一气之下把手机砸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呢,第二天醒来就发现隔壁手机店再也没开过门。” “我说呢,怎么这几天街上人那么少,其他几家店都不开门的,”店主挠挠头,问道,“那些人去哪里了?他们在另一个游戏里吗?” 霍一舟深深地看了店主一眼,竟然有些羡慕他此刻的无知:“APP上说是被游戏清除了,据我所看到的,那些被清除的人全都变成了黑色的沙子。” “黑色沙子?”店主原本还有些嬉笑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可置信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用手撑住墙壁,勉强支撑住身体,“难怪我看对面那几家店里脏得都跟几十年没打扫一样……灰尘特别多。”现在想来,全都是被系统清除的玩家。 店主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小茜有没有活着……”霍一舟道:“你不去找她吗?” “其实,我是觉得最近两天有点奇怪,”店主把三颗骰子放在玻璃柜台上,走到店门外伸出手,等手抬到某个高度的时候,他又不动了,“我的活动范围好像被限制在店里了。” 活动范围被限制?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霍一舟走到店主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抬起手来,手却毫无阻滞地往前伸了好几寸,并不像店主那般遇到了空气墙。 “怎么会这样?”店主也吃了一惊,忙不迭地把手挪到了霍一舟的地方,结果一路碰着空气墙摩擦过去,不能前进半寸。 看来这个限制是只对店主本人有效的。 霍一舟收回手:“你前几天都没试过去外面看看情况吗?” 店主叹了口气,又抓起那几颗骰子放在手里盘:“第一天试了,出不去,我以为是我生病了,就坐在店里思考了几天人生。你是我这几天来看到的第一个活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店主是个心超大的人了。霍一舟再看店主时,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敬畏。他又问店主道:“你的骰子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吗?”店主挠挠头,“我醒来之后在柜台里发现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朋友无聊搞的恶作剧……按你的说法,这个这么有用,我得把它好好保管起来。” 霍一舟问:“你在柜台里发现了几颗骰子?” 店主道:“一颗,然后第二天起来又看到了一颗,到今天为止我总共拿了六颗了。” 霍一舟想起了欧小山提起的在教学楼外某个地方连续三天捡到骰子的事,骰子有固定刷新地点就这么被印证了。 “说了这么多,”店主好奇地问霍一舟,“兄弟,你来这边干什么呢?” 霍一舟半真半假地说:“南城大学被一个学生给控制了,我和我朋友前几天得罪了他,待不下去了,所以打算离开南城大学,去外面碰碰运气。”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嘛,”上周刚因为和女朋友吵架怒摔手机的店长语重心长地教育霍一舟道,“凡事讲究和气生财,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霍一舟开始怀疑店主这过分乐天的性格是游戏后期赋予他的异能了。 说话间,店主动作利落地从柜子里取出了两只大型登山包,往里面放了一些户外生存的必需用品,他想了想,又往其中一个包里塞了一把瑞士军刀,做完这一切后,他把两只登山包推到了霍一舟面前:“喏,拿去吧,应付普通赶路应该是没问题了。” 面对如此热情的店长,霍一舟觉得自己方才忖度他实在有些小人之心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金猪挂坠及虎头手环放到店主手边:“虽然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这些饰品是最无用的东西……但这是我和我朋友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请您务必收下。” 店主赶紧把东西给霍一舟推了回去:“拿走拿走,这俩包和里面的东西是我送你的。就当是你告诉了我那么多有关于外界的信息的报酬吧。” 两人又推来让去好几次后,店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那家手机店:“要不你就帮我去隔壁拿只手机过来吧,我琢磨着我得活下去不能这么糊涂了。” 霍一舟从善如流地跑去了隔壁手机店,手机店没落锁,他轻而易举地推开门进去,在店铺展示柜上找到了一台装配完整的手机。霍一舟解锁屏幕,桌面上果不其然也有那个名为幸存者生存指南的APP,但与自己不同的是,这台手机的APP后缀还显示为“未绑定”。 霍一舟把虎头手环搁在手机柜台上作为交换,拿起手机回到了户外运动用品店里。他走进门把手机递给了店主,在店主接过手机的下一刹那,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接着霍一舟看到手机的信号灯闪烁了一次。等店主再打开手机屏幕时,霍一舟发现APP后缀显示的“未绑定”已经找不见了。看来APP与店主本人绑定了。 做完这一切后,霍一舟把一只登山包背在后面,另一只则背在前面,对店主再次道了声谢,就打算骑着自行车离开这条街返回南大。 “哦对了,同学,你是要离开大学还是要离开南城?”正把玩着手机的店主忽然又叫住了霍一舟。 霍一舟转过头去,说:“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会离开南城。” “哦……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店主问道。 霍一舟点了点头,只见店主翻箱倒柜地,最终从一个大盒子底找到了一张落满灰尘的女孩的照片。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拿起,轻轻地吹去上面的灰尘,耐心地用手一点点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店主把它递给了霍一舟:“其实本来应该我自己去找她的,但现在看样子我短期内好像离不开这家店了……如果你能遇到照片上这个姑娘的话,帮忙替我给她捎句话儿,就告诉她‘音音,你哥在南城等你’。” 照片上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孩,看起来十分漂亮,放高中里应当也能做个班花校花什么的。霍一舟接过照片挑了挑眉:“这是你妹妹?” “是啊,我亲妹,”店主叹了口气,眼神中划过一丝怅惘,“我爸妈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我妈带着我妹去了平城。我爸一直不让我去平城找她们,所以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们啦。” “那这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少女模样,不可能是十多年前的照片。 店主道:“我偷偷关注了她的微博,我从她微博里下载了好多她和我妈的照片。” “我女朋友……哦,现在该叫前女友了——她就是无意间看到了我柜台里的照片,以为我偷偷喜欢上女高中生才跟我吵的架,”店主的表情很是懊丧,“她把所有照片都给撕了,只有这张一年前的被我保存在盒子里才没被她发现。” 霍一舟收下了照片,郑重其事地答应店主道:“如果我去平城的话,我一定帮你打听你妹妹和你母亲的事。” 店主脸上的表情又轻松了下来:“谢谢啊兄弟。” 带着照片和满满的登山包回到宿舍,霍一舟把店主的故事分享给了郭路,郭路听完之后也十分唏嘘,对霍一舟道:“舟啊,咱们去完白哨研究所就往东走吧。” 平城在南城的东面,显然感性青年郭路已经做好了寻找妹妹的觉悟。 霍一舟点了点头,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平城的确有 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召唤着他。 第21章 路口风波 4月13日晚6点,游戏新一轮的清除之后,霍一舟看到那熟悉的更新加载条又出现在了APP上方。警告框特地弹出来坚持不懈地卖萌:亲亲,更多好玩刺激尽在幸存游戏4.14版本!更爽游戏体验,绝妙线下交友,你所期待的一切都会实现! 霍一舟扯了扯嘴角,这警告框实在太欠扁了,他想起没有手机也安然无恙地过了那么多天的店主,把手机扔掉的冲动再次涌上了心头。 “上一次更新开始是在我们进游戏后第2天晚上6点……也就是4月6日,”郭路还没有放弃他那本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这会便拿出来核对进入游戏后的日程,“正好差七天。” 七天更新一个版本,看似留给玩家攒骰子的时间很多。但在没有预告的情况下,谁也无法知道在更新之后,用以活命的骰子数量究竟是几颗。这种未知的数量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现在,霍一舟手里总共有7颗骰子——自从在贝添财手里赢下2颗骰子后,他又成功地复制了一颗骰子。尽管现在,霍一舟一天中能够使用的异能次数变成了两次,但他发现复制骰子却并不如复制其他普通物体来得稳定,至少更新后到现在,他只成功复制出了3颗骰子。 也许是能力还不足的原因。霍一舟心想。 郭路手中则有4颗。除却进入游戏之后系统发的那1颗骰子,他手中其余3颗里,2颗是路上捡来的,1颗是霍一舟转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莫名其妙躺赢到了现在。 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这一次更新完成之后,他们将离开南城大学,先去白哨研究所,如果有幸能找到一些有关于这个游戏的线索那是最好不过,找不到他们也决心暂别南城,一路往东先去平城找店主那个名叫音音的妹妹,为这个困在自家店铺里的可怜男人传话。 南城到平城之间的距离不短,不过好在这一路上的城市骰子数量都还没有跌破四位数,这为两人规划安全路线提供了充分的时间。 “话又说回来,”郭路从地图里抬起头看霍一舟,“平城那么大,妹妹在哪儿你知道吗?” 霍一舟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从照片上的校服来看,她是平城一中的学生。” 郭路点点头,拍板道:“那咱们就先去平城一中!实在不行搞个扩音喇叭,一路喊过去!” 霍一舟望天,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名叫音音的妹子怕是反而不愿来了。 与此同时,与南城相去不远的慈城高速路口,一辆陆巡被几辆横泊在道路中央的小轿车给拦了下来。宁鸮往车窗外望去,只见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正朝自己走来。 这一路上车程颠簸,宁鸮虽然并没遇到多少人,但似乎每一次遇到人都伴随着一场不可避免的单方面殴打,这让他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下来。”有个梳着飞机头的小伙子已经走到了车旁,伸出手反手叩了两下车窗,恶声恶气地说道。 宁鸮冷冷地睨着他,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飞机头小伙子觉得背后的汗毛似乎都立起来了,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然而身后那么多弟兄看着,他只能勉强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再度恶狠狠地瞪向宁鸮:“看什么看?快给我下来!” 宁鸮不为所动,眼神冷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一波的人数比上一次在意阳遇见的小混混人数更多,从几人的打扮和手上抄的家伙来看,也比他们更具规模。 飞机头小伙子快要控制不住表情了,他伸手把车窗拍得砰砰作响:“不下来也可以,把你身上所有的骰子都给我交出来!我告诉你,我们老大可是很厉害的!” 在这样的恶声中,宁鸮面无表情地重新放下手刹点火起步。车子的轰鸣声一响,原本就只是站在车窗旁边虚张声势的飞机头小伙吓得一下子蹿出好几米远。其余几个站得远的,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也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本能的逃避过后,几人发现无事发生,羞恼感顿时涌上了他们的心头。这种一群人被一个人耍弄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跑得最快的那个小伙子转身就往小轿车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大哥!这小子耍我们!” 居然还有人没下车?宁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么多人里难得还有个聪明的,知道看清形势再行动。当然,他原本也并不打算用陆巡去怼这么多的小轿车,于是车子朝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平稳地停在了几辆小轿车的不远处。 宁鸮注意到,在几辆小轿车的后头停着一辆加长版林肯。听见男人的通风报信声,那辆林肯的车门打开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肌肉虬结的男人。 是个练过的。宁鸮只消瞥一眼就笃定了这个男人的身手远在“意阳一霸”之上。 尽管已是四月中旬,然而慈城地处华国中部,晚上的温度仍然不高。这个男人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站立在夜风中,一副十分抗寒耐冻的模样。 “老大!”飞机头小伙迎上去,很是谄媚地从另一个人手中接过了一件西服披在男人肩膀上,“天气还有些冷,您别冻着!” 白背心配蓝西装,怎么看都带着些莫名的喜感。饶是宁鸮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然而那边几个正享受着兄弟一家亲的小伙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审美出了极大的问题,飞机头小伙和和美美地递上西装,白背心肌肉男一脸享受地伸出手穿上西装,气氛十分融洽。 穿完西服的肌肉男还挺阔气地抖了抖衣领,清清嗓子问道:“怎么回事?” 飞机头小伙像是找到了依靠,立刻伸手指向还坐在车里纹丝不动的宁鸮:“老大!您看他!这人忒不识相了点!到现在还敢坐在车里不下来迎接你!” 那肌肉男的目光循着飞机头小伙的手望向陆巡,小伙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这是对您的蔑视啊老大!您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肌肉男眼睛眯了眯,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痰,接着朝陆巡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男人的块头实在有些大了,宁鸮觉得坐在车里影响自己对他的判断,遂终于决定下车来。 肌肉男也终于走到了宁鸮面前来,两个人的身材两相对比之下,宁鸮显然落了下风。肌肉男冷呵一声:“喂,你识相点就直接把骰子给我交出来。” 说着,肌肉男拍了两下手,另一个男人推着一车的砖头冲到了两人身边。肌肉男脱掉才刚刚穿上不久的西服,手上的肌肉膨胀起来,他“嘭”地一拳砸向那满满一车的砖头,只见所有的砖头连同那辆小推车一起一瞬间被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老大神勇!”所有的小伙子跟着鼓掌叫好起来,飞机头甚至激动地说:“老大,您比昨天又厉害了!今天连推车都砸裂了呢!” 在一群小伙子的惊叹声中,肌肉男直起身来,傲慢地看向宁鸮:“你现在懂了么?” “懂什么?”宁鸮挑眉,“你们这是马戏团?” 宁鸮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他甚至还能看出这个男人一定身怀力大无穷的异能,但面对这样的人,宁鸮并不惧怕,更痛恶他们趁着乱世利用自己的能力为所欲为的暴行。 “你……”肌肉男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生气地指着宁鸮,“不要不知好歹!” 宁鸮冷笑着扬起手来,手再挥下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木棍。他把木棍抡了一圈指向肌肉男:“趁乱作案,究竟谁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几个男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注意到的时候,这个从陆巡上下来的男人手中竟然多了一根木棍,而且看他单用一根木棍就舞得风生水起的样子,真的不太好惹。 难道这一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 数十分钟后,高速路口多了十几个趴在地上嗷嗷哀叫的男人,被特地摆在最中间的那个肌肉男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让人分不清身上哪一块是肿痛哪一块是肌肉。 宁鸮拎着木棍缓缓地蹲到了肌肉男身边,他伸手用木棍戳了戳男人的肚子,男人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大大大哥饶命!” “还堵人吗?”宁鸮的木棍仍然悬在他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 肌肉男见状,惊恐地连连摇头:“不堵了不堵了!”他说着,立刻识相地转头让几个手下把小轿车开到了并不挡道的路边停下。 如同上一次那般,宁鸮把肌肉男及他手下手里的骰子全都拿了上来,只分给了他们可以维持基本生存的2颗骰子,他把剩下的骰子放进一个口袋里仔细扎好,随手将口袋扔到了公路外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口袋消失在夜色里很快就瞧不见了,几个男人尽管心疼十分,此刻也不敢立刻去寻,只能忍气吞声地希望面前这位阎王爷尽快离开。 “大、大哥,您现在要去哪里?”肌肉男很是上路,见宁鸮做完这一切之后转身朝自己的车上走,还主动提供线索道,“您可千万别往北走。” 宁鸮打算往西去南城,确实不往北去。听肌肉男这么说,他感到怪异,只是他面上仍是一副淡定模样:“北边不能去么?” 肌肉男连连点头:“北边,特别是容城,听说已经被一个异能特别强大的男人控制了。您去那边肯定会和他对上的。” 虽然肌肉男没有去过容城,也没有见识过那个异能者的厉害。但同样作为一个拥有不弱异能的人,今晚却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轻松松打趴下了,事实上他这么添油加醋地把容城的事告诉宁鸮,也是希望两个强者能够卯上打一场的。 然而宁鸮不为所动,他记着自己的任务以及身在南城的霍一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启动车子很快地驶离了高速公路。 容城是一定会去的,但是那也是在找到小孩之后。宁鸮想道。 第22章 再度更新 在沿途又解决了一帮妄图不劳而获的闲散人士之后,宁鸮终于赶在4月14日的清算时间之前抵达了南城。 南城的东区是整个南城市曾经最热闹的地段,各种商圈套在一起,在宁鸮记忆中繁华无比。然而此刻,他坐在车里往外望去,广场上硕大的LED屏幕早已停止了工作,零零散散有几个行人行走在路边,但都很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南城大学在离商圈最远的偏僻郊区,开车过去需要约40分钟,此刻距离APP更新完成已经不足5分钟了,宁鸮决定等今天的结算完成后再驱车前往南城大学。 而在南城大学的男生宿舍里,霍一舟并不知晓他心心念念的鸮哥已经来到了南城。这会儿,他正和郭路坐在宿舍的阳台上,静静地等待着APP更新结束。 五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听着手机里响起了《好运来》熟悉的旋律,霍一舟甚至还莫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释然的感觉。熟悉的艳俗配色艺术字提醒他又顺利地度过了一天的游戏,而在接下来的哀乐声中,霍一舟又目睹了14座城市的沦亡。 14座?!看完全部镜头的霍一舟在心中默数着今日消失的城市数量,发现竟然达到了相当恐怖的14座。这个数量是前一天的三倍不止。 为什么今天会消失这么多的城市?等城市消失实拍镜头停止后,霍一舟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求生指南的主页面,果不其然发现在原有基础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动。 【幸存者生存指南】 1每位玩家应当拥有不少于3颗骰子; 2 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2及以下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300的城市将被清除; 3 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不要惹宁鸮; 4 可通过点数PK或赠与的方式获得其他玩家的骰子,暴力抢夺者将被清除; 5 排行榜上线,欢迎玩家多与榜上玩家进行友好交流。 除了每个玩家需要的骰子数量增加了1颗,每座城市需要的骰子总数增加了100颗之外,在继上一周推出了点数PK的玩法之后,这周系统居然又上线了排行榜的功能。 如果说在其他普通游戏里,排行榜是玩家各种能力的象征,算是荣耀的体现,那么在这个真实的生存游戏里,排行榜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身处人人自危的末世,活下去是所有人的愿望,而排行榜上拥有姓名的那些人被榜外的那么些个人盯着,危险系数大了不止一倍。 霍一舟的视线落在“友好交流”四个字上,他皱了皱眉。尽管已经习惯了系统时不时的恶意,但如此大胆地暗示玩家自相残杀,真的让他仍然感觉一阵恶寒。 坐在霍一舟旁边的郭路早就读完了更新内容,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新出现的排行榜。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激动地扯着霍一舟的袖子大呼小叫起来:“小小小小舟!你快看排行榜!” 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让郭路激动得连连结巴?霍一舟收回了纷杂的思绪,跟着赶紧点开了排行榜。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姓名和骰子数量映入眼帘,排行榜上的每一个人骰子数量都比霍一舟多了数倍,不过没有任何一个比宁鸮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来得震撼。 正无穷,表示数值无穷大。难怪系统在上线后的初版指南中就义正辞严地提醒各位玩家“不要惹宁鸮”。这哪里惹得起,这位大哥难道是行走的骰子精吗? “鸮哥这么强啊……”郭路的声音已经激动地变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才肯走了!有了他,我们活下来的几率比原来高了好多倍啊!” 霍一舟的眼神中也漾起了笑意,好似这个高高挂在榜首的人是他自己似的:“鸮哥本来就很厉害,游戏认可他的能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宁鸮的名字居然可以被点开,于是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点了下去。APP立刻跳转到了一个地图界面,在地图正中央,有一个小红点正在缓慢移动。 地图上的小红点难道就是宁鸮?霍一舟的心狂跳起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点击返回,又点开了排行榜第二名“尤雪”的名字,果然APP又跳转到了一个新的地图界面,同样在地图正中央有个小点,然而和上一个不同的是,这个小红点并没有移动的意思。 看来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是对的。霍一舟徐徐吐出一口气,下一秒立刻又点开了宁鸮的地图,仔细地观察起这张地图的情况来。 等霍一舟仔细地看完地图后,他意识到APP对排行榜上玩家的恶意远比自己方才想象的要深得多,地图不但体贴地照顾到了榜上的每一个玩家,还把他们的移动信息精确到了具体某一座城市的某一条街道上。如果此刻排行榜上某人附近就有妄图通过恶意PK夺取骰子的玩家,那么他的危险程度简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不过好在每张地图并没有直白地标记路标和地名,这让那些身处地形复杂区域的玩家多了一线生机。 霍一舟看完宁鸮所出的地图后,心中陡生熟悉感,他不太确定地扭头问郭路道:“路子,你也一起来看看鸮哥的地图位置——鸮哥是在南城吗?” 两人前几天才在图书馆里看过南城的地图,郭路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小红点地图,调出手机相册里翻拍下来的南城地图,两指放大后在地图上挪动几下,把放大后的地图递到霍一舟眼前:“小舟,你看看,是不是在这里啊?” 霍一舟比对着两张地图,发现几乎每一个轮廓都能完美地吻合在一起。“是这里!”他脱口而出,“鸮哥来南城了!” 宁鸮的定位显示他目前身处距离南城大学约二十分钟车程的一条街道上,而从小红点变换的方向来看,他似乎正朝着南城大学飞快地移动着。 果然,他也记着同自己的约定,回来找仍然在原地的自己了!想到这里,霍一舟几乎有了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他脱力地把自己摔到座椅上,背部砸到椅背也不觉得疼,只觉得这么些天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有了松懈的理由。 但这松懈的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而逝,霍一舟清楚地明白,在两人重逢之前,不论两人的距离有多么接近,他都始终不能放松一丝一毫警惕。 “看来鸮哥要过来了,太好了,咱们明天可以和鸮哥一块儿去白哨研究所。”郭路也很激动,和霍一舟做了将近三年的兄弟,他只见过座机像素的偷拍照,对于宁鸮这个被天文系草记挂这么久的神秘人士好奇得要死。 霍一舟抿了抿嘴,犹豫要不要去校门口接宁鸮——毕竟两人分别的时候,自己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收到。宁鸮对南城大学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男生宿舍会在哪里,更遑论找到身处所有宿舍最里面的自己的宿舍楼了。 一想到马上要和宁鸮见面了,霍一舟简直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郭路道:“我打算去校门口接鸮哥,你一起去吗?” 郭路点了点头,在游戏开始之后两人一直是一起行动的,这会儿去接好友的暗恋对象,他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个重要时刻:“当然去啊,不过你知道鸮哥会从哪个门进来吗?” 南城大学有三扇大门,刨除方向不对头的北门,东南门和南门都在宁鸮驶来的方向上,他会从哪个门进来不得而知。 被郭路这么一提,霍一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实在不愿意等待了,想了想说道:“先往那个方向去,实在不行就挂个牌子做个记号什么的,在南城大学里偶遇总比在茫茫人海中抓瞎要好得多。” 自家兄弟激动,那还能怎么办呢?郭路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霍一舟的肩膀说道:“走吧,事不宜迟,早去早回。” 在去往南门的路上,霍一舟和郭路又研究了一下排行榜上的玩家姓名,除却BUG级别的宁鸮之外,排在第二名玩家尤雪拥有的骰子数量为113颗,短短9天就敛聚了那么多颗骰子,这个人比起宁鸮来更令人警觉。霍一舟尝试着解读尤雪所处的地图,然而实在陌生的环境让他只能无奈放弃了。 第三名姜西北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92颗的数量尽管比尤雪少了21颗,但比起一般玩家来也是巨额数字了。不过这个姜西北,霍一舟看着他的名字觉得有点儿眼熟,但他敢肯定自己的同学或是朋友中又没有这一号人,所以这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呢?霍一舟一时又没了主意。 排行榜上接下去的第四名叫王超,但他的骰子数量一下子锐减到了41颗,和前面两人硬生生拉开了一段距离。排在他后面的第五名滕宇驰骰子数量为39颗,两人仅仅差了2颗。 排行榜一直排到了50名,从30名开始,将近有20个人以19颗的数量是并列计算名次。大家都咬得十分紧,霍一舟敢打赌明天再更新的时候,后面一半的名单会被大洗牌。 不过,这一切都和现在的他无关,再路过一个操场,他就要走到南城大学的校门口了。 时隔三年,飞鸟和小舟终于是要相遇了。 第2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两人快要走到南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从近处的小操场上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一个两人最近几日颇为耳熟的男声大声地呼救道:“救命啊!来人救救我啊!” 郭路好奇地往小路走了两步,用手机的照明功能往黑灯瞎火的小操场上照了照,果然在某个篮球架下看到了贝添财和前几日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体院男。 不过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此刻贝添财正表情惊恐地跌坐在地上,拼命地用手捂住口袋,一边后退一边无力地威胁那群男生道:“你们别过来……系统不允许暴力抢夺骰子的!” 什么情况?这群人内讧了吗?手机的照明光不算强,但郭路还是谨慎地把它关了,顺便对还站在路口的霍一舟招了招手,低声道:“小舟,快来看好戏啊。” 霍一舟打开APP看了一眼宁鸮的位置,收起手机无奈地走到郭路旁边站定:“看十分钟马上走,鸮哥应该快要到了。” “放心,”郭路笑眯眯地答应道,“肯定不会耽误你迎接你鸮哥的。” 挥散心头那一点点莫名的担忧,霍一舟往阴影里退了几步,顺便不忘拉着郭路也往后退,尽量不让操场上的那群人注意到两人。 操场上的那群男生也确实没有时间关注到底有没有旁人围观了,他们把贝添财团团围住,有人厉声地对他道:“让大家给你卖命,你却把骰子全都偷偷地收归己有,你要不要脸?” “我、我没有……”贝添财瑟瑟发抖,仍然否认道,“我只是拿了我自己该拿的部分。” 那人冷笑道:“骰子全都放在超市的仓库里,仓库钥匙只有你一个人有,照你的意思,那些骰子难道会自己长腿跑掉吗?贝添财,你别当大家伙都是傻子!” “就是,谁不知道大一的时候,欧小山抽屉里的钱其实是你放进去的啊?”站在那人身边的另一个同学也发言道,“那个时候敢诬陷无冤无仇的同学,现在想必顺手牵羊拿走一些骰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贝添财咽了咽口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动过仓库里的骰子。” “还跟他废什么话呢?”那个最先发难的男生不耐烦地举起了手,“还当自己是所有人的领导者呢?你的异能之前是挺强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月光下,男生伸出的手蓦然化作了锋利的爪子直直地向贝添财抓去:“现在我的异能远比你有用的多!” “卧槽,这还进化出了个金刚狼啊?这可太漫画了吧?”趁着月色,郭路也看清了男生手上的变化,惊讶地合不拢嘴,低声和霍一舟吐槽道。 那男生说着就用爪子在贝添财的袖子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尽管夜色深沉,霍一舟和郭路并看不清楚贝添财的伤势,但从他的惨叫声中可以猜测得到他的惨状。 在贝添财的惨叫声中,男生收回了爪子,冷漠地说道:“再给你两分钟时间,好好想想你究竟把骰子藏在哪儿了,两分钟之后如果你还没能给我满意的答复,那么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那个进化出爪子异能的男生带着其他几个体院学生走到了篮球场边的看台上坐了下来,只剩下贝添财一个人仍跌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 前几天明明还跟在贝添财身后的那群人,如今绕着另一个曾经的同伴谄媚讨好。被丢在一边的贝添财根本无人问津,甚至还被人冠以“垃圾”的蔑称,这不得不让霍一舟心情复杂。 郭路听得也有几分不是滋味,虽然贝添财把控超市还带人抢夺欧小山的骰子,桩桩事情都做的不地道,但他的结局也不该由这群同样作恶多端的人来进行审判。 两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几人从看台上起身又走到了贝添财身边。另一个男生上前一步,替爪子男问贝添财道:“怎么样贝添财,现在想起来了么?” 贝添财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我真的不知道仓库里的骰子去了哪里……” “嗯?”爪子男的眼睛危险地一眯,手倏然握紧,转眼间又化作了利爪抓向贝添财。 “等等等一下!”贝添财大声叫喊着往后退,然而他的背已经贴在了篮球架上,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的眼珠飞速地转了转,急中生智道,“我知道了!” 贝添财大呼道:“是异能!是有异能的人偷拿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接下去的内容他说得更快了:“就和我能侦查多颗骰子持有玩家,晁墨石的手能变成爪子一样……学校里一定有人进化出了隔空取物的异能!这样,他不需要仓库的钥匙也能从仓库里把骰子全都取出来了!” 贝添财激动地一口气说完了他的猜测,静静地等待着其他人的附和。然而,这一次,曾经不论他说什么都支持他的体院男众们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叫晁墨石的男生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嘲讽:“隔空取物的异能?贝添财,你是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有这么厉害的玩家,他能不在排行榜上吗?” “就是,”晁墨石旁边的男生也用嘲讽的眼神看贝添财,“仓库里一共囤了30颗骰子呢,如果都被一个人取走了,那他为什么还不上排行榜?” 贝添财简直要疯了:“按照你的说法,我把囤在仓库里的骰子都取走了,那么按理说我的手上应该有33颗骰子,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在排行榜上面呢?” 男生冷笑道:“你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把骰子整个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一颗一颗认证给自己……你这样的人,多的是让人看不起的手段。” 晁墨石已是不耐烦了,他的手又化作了利爪抵住了贝添财的咽喉,让他尽管愤怒却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到底是不是真的,搜搜你的身不就知道了。” 一群人高马大的体院男一哄而上,从贝添财捂得严实的口袋里翻到了3颗骰子。 “只有3颗?”看着手里的骰子,晁墨石眼神中的意外一闪而逝,但他很快就赶在系统警报响起之前,把3颗骰子放回到贝添财手中,把他的手强行拗到了胸口上。做完这一切后,晁墨石又从自己口袋里取出3颗骰子,也将自己的手放置于胸前。 躲在暗处的霍一舟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起来——这个晁墨石,竟然是想强行把贝添财拖入点数PK中,以这种方式夺取他手里的骰子。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之后宣布道:“玩家贝添财、晁墨石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这样的方式竟然是有效的!霍一舟自己也经历过点数PK,让他意外的是这种强制把人拖入PK的方式竟然是被系统所允许的,难怪那天在遇见欧小山的时候,贝添财正让那群体院男按住他,企图把欧小山拖入PK拿走他的骰子。 结果,这个方法没用在欧小山头上,兜兜转转倒是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来。 从霍一舟站的地方来看,进入PK后的贝添财和晁墨石的身形都变得虚幻起来,好似投射在原地的虚拟形象。他低声问一旁已经看呆了的郭路:“路子,我那天和贝添财PK的时候,也是变成这样了吗?” 郭路回过神来,点点头:“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要消失了,贼紧张,伸手去抓你又抓不到,只能看着你和那个姓贝的轮流掷骰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好在没过多久你们又变回实体了,真的吓了我一大跳呢。” “没过多久?”霍一舟有些意外,他和贝添财的PK进行了十余轮,按一局游戏三分钟的速度来算,起码也拼了四十多分钟,“你是说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郭路又点头:“是啊,大概也就三五分钟左右吧。” 所以PK过程中,在游戏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外面是不一样的。霍一舟暗忖。 三分钟后,霍一舟果然看到操场上那原本虚化了的两人又恢复了实体。贝添财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那般,他额头上的汗把发梢全都打湿了,正不断地滴着水。 “你是故意的!”贝添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凶狠地瞪着晁墨石。 晁墨石的手中转眼就多了3颗骰子,他轻笑着把骰子往上抛了抛,又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手里:“那又如何?既然之前不把我们兄弟当人看,那么现在你就要做好不当人的觉悟。”说着,晁墨石就把那3颗从贝添财手中夺来的骰子轻轻松松地抛给了在场的其他三人。 “拿去吧,晁哥赏你们的,”晁墨石低头睨了贝添财一眼,嗤笑道,“我和某些只进不出的垃圾可不一样,咱们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贝添财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他再次无力地跌坐到了地上,喃喃地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24章 被困 这几人之间是内部矛盾,贝添财之前也做过掠夺无辜同学骰子的行径,因此在郭路看来是罪有应得,并不值得他冲出去伸张正义。而霍一舟也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两个人在角落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趁那群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跟在晁墨石身后的实际上有4人,在其他3人都收到骰子的情况下,独独没有拿到的那个人就显得分外难堪了,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慑于爪子的威力,仍旧向晁墨石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晁哥,您看,我的骰子是不是也可以安排一下?” 晁墨石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道:“要骰子还不简单?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等找到被贝添财藏起来的那30颗骰子,我先分你2颗。” 听到晁墨石许诺自己的利益,那个男生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连声对晁墨石道:“谢谢晁哥!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仿佛全然忘了之前跟着贝添财趾高气扬的人也是他。 “其实嘛……”晁墨石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取出了1颗骰子在男生眼前晃了晃,男生的眼神立刻随着晁墨石的骰子转动起来,“想要这个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男生的眼神愈发亮了,他急切地开口问道:“我该怎么做?” 晁墨石的眼睛眯了眯。不知怎的,郭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猥琐的感觉。 “听说,你女朋友长得还挺漂亮的。”晁墨石语带深意地说道。 男生闻弦歌知雅意,连连点头承认:“对对对,我女朋友好看,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带她过来陪您一起玩!”说着准备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晁墨石这会儿倒虚伪地矜持起来:“今天这么晚了,女孩子也该休息了,还是算了吧。” “不不不,小苑她没有这么早休息的,”男生语气之笃定仿佛说的主人公是他自己,“况且陪晁哥玩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她肯定也会高兴的。” 晁墨石这下才笑了:“那就等你了,到时候带她去超市,咱们好好聚一聚。” 霍一舟敢打包票,那个叫“小苑”的女孩十有八九并不知道晁墨石对自己存着觊觎之心,并且远远低估了男朋友在末世来临之后的自私程度。 郭路气得浑身发抖,他震惊于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赶着把自己女朋友送给别人的渣男。这种愤怒让他硬生生拗断了两人躲的树丛的某根枝干。 在一片寂静的情况下,这一声树干折断的“噼啪”很快就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警觉。 “谁在哪里?”晁墨石的手立刻化作了锋利的爪子,动作飞速地朝两人藏匿的地方跑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反应迅速的几人逮了个正着。当从阴影中把两人扯出来后,晁墨石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意外:“怎么又是你们?”对于这两个接二连三让贝添财吃瘪的同学,晁墨石记得相当清楚,至少在游戏开始之后鲜少有人能让贝添财大失分寸。 郭路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道:“啊,我们俩就是出来散个步——哎哟这月光好刺眼,我们竟然瞎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说着,他悄悄扯扯霍一舟,用动作暗示他配合自己。 霍一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感觉晁墨石看两人的眼神从探究变成了嘲讽。他抬头看晁墨石:“没看到是假的,但路过是真的,我们没打算管你们之间的恩怨,咱们彼此放过?” 晁墨石冷冷一笑:“我不关心你们到底是路过还是有意跟来,但既然出现在这里,我就绝没有放过你的道理——把他们两人口袋里的骰子都给我搜出来!”最后一句话,他是转头对他身后虎视眈眈的那群体院男说的,一群人高马大的体院男立刻扑了上来。 霍一舟暗道一声不妙,趁晁墨石不注意猛地一弯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肘把自己从他的桎梏中绕了出来,再屈膝踢向晁墨石的小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晁墨石没有料到被自己抓住的人竟然还有这等本事,等到小腹的痛意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那小子给打了。 晁墨石骂了句脏话,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一下子甩出了爪子抓向霍一舟:“还敢打我?” 除却看着贝添财的那一个人,场上和郭路、霍一舟对抗的共有4人,个个都膘肥体壮,看起来足有2个霍一舟那么宽,轻轻松松就堵住了两人所有的出路。 如果此刻此地只有霍一舟一个人,并且对面是很绅士地提出1V1,那么霍一舟乐观地认为自己尚有一战之力,然而这是场注定没有道理的围殴,对面的人并不会体谅体型差距的悬殊及人数的多寡。霍一舟只好艰难地躲避着四面八方的拳头和脚,一面还要留心扯住郭路不至于让他跌下去酿成更严重的惨剧。在这种情况下,霍一舟很快就落入下风,躲得很是吃力。 于是在顽强抵抗了近五分钟之后,霍一舟再次被晁墨石捏住了衣领。为了防止霍一舟再次使出同样的招数,在晁墨石的指使下,一个体院男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后,让他动弹不得。 郭路也被另一个人抓住了,见好友被如此恶劣地对待,他担心地大吼道:“小舟!”接着用愤怒的眼神看抓着自己的那个壮汉:“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什么意思?”晁墨石呵呵一笑,像霍一舟刚才对待自己那般,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小腹上。霍一舟只感觉腹部被重重地踹了一下,闷哼一声,一股铁锈味涌上喉头。 郭路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立刻担心地大声道:“小舟!你没事吧!” 霍一舟扯了扯嘴角,很想给郭路一个安抚的笑容,然而腹部传来的巨大痛意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晁墨石用爪子在霍一舟的肩膀上又划了一道,霍一舟感受着皮肉被锋利尖锐物体刺入的疼痛,只能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嚯,还是个硬汉。”晁墨石似乎很欣赏霍一舟那隐忍的表情,笑罢又意犹未尽地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添了一模一样的三道爪痕。郭路恼怒地狂吼起来:“别伤害小舟!我警告你们啊,我也是有异能的,我的异能可厉害了!别逼我动我的能力啊!” 晁墨石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又在郭路的肩膀上添了两道,郭路的狂吼立刻变成了惨叫。 在晁墨石听来,来自别人的惨叫声可比狂吼悦耳多了。他转头对拧着两人的手下道:“把他们身上的骰子搜出来,拖他们进PK。”他说着又是一声冷笑:“不用感谢我了,送佛送到西,送你们和贝添财黄泉路上一块儿做个伴。” 那个刚才没有分到骰子的男生贪婪地抢先道:“晁哥!我来搜!” 霍一舟和郭路并没有料想到出门路上会遇到这番波折,骰子都放在裤子口袋里,随便一摸就能找着。于是,那男生轻而易举地就将两人的骰子都搜了出来。 见霍一舟的口袋里囤着足足7颗骰子,男生眼神中的贪婪和欲望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带着垂涎望向晁墨石:“晁哥,这小子手里的骰子能分给我吗?” 晁墨石嗤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他手里这7颗,你4颗,分你女朋友3颗,怎么样?” 一听还有女朋友的份,男生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感谢晁墨石:“多谢晁哥!”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扯霍一舟的手,意图把他强行拖入点数PK中。 郭路目眦欲裂,强忍着疼痛努力想要挣脱体院男的桎梏道:“你们快点放开霍一舟!你不知道他是谁罩着的吗?要是他来了看到你们这么对待小舟,你们肯定要完蛋了!” 一群男生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哎哟还有后台,那你说说看,他是谁罩着的啊?” 郭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闭起眼睛祈祷老天爷开眼,那个据说正朝南城大学移动的小红点能够及时赶到。他大声道:“你们看生存指南了没?那个第三条里的宁鸮就是小舟的靠山!” 生存指南作为游戏必备APP,除了像某店主那般运气特别好的懵逼型玩家,每个人都不下研读了数十遍。此刻听到郭路说霍一舟的后台居然是指南上的那个宁鸮,所有的体院男又是一阵爆笑,觉得眼前这小瘦子实在颇具搞笑潜力。 “你这拖延时间的方法……有趣!”晁墨石咧嘴大笑,“好,那你的骰子可以留两天。” 郭路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真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是这样吗?”晁墨石扭头看霍一舟,“霍一舟同学,他说的是真的吗?” 霍一舟额头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尖,此刻听到晁墨石的问话,他强忍住疼痛回敬了一个冷笑:“是啊,他就快到了。” 晁墨石眼神中的嘲讽怎么也掩饰不住了,他大笑着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喂,宁鸮,你给老子出来打一架啊!” 一连喊了三声后,操场上只余他的回声,并没有其他声音响起。 “你看,谎话说一千遍,它也不会变成……”晁墨石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脑后传来了重物破空而来的声音,接着他的脑袋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他很快就感觉脑袋一凉,接着一股粘稠的液体顺着脑门往下流淌。 他愣愣地伸出手摸了摸,低头一看,手掌上一片猩红。 旁边的体院男们已经吓得松开了抓着霍一舟和郭路的手,惨叫声仿佛是他们自己被砸破了脑袋似的。 第25章 及时登场 “变成什么?” 霍一舟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出现在几人身后的宁鸮,他的手里甚至还颠着一颗没来得及扔过来的小石子。 在两人没相遇前,霍一舟至少在脑海里排练了一百八十种重逢的场景,然而没有哪一次会设计成如今自己置身于这般境地,而宁鸮像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局势在一瞬间扭转。 趁着晁墨石发愣,霍一舟忍着疼咬牙给了他一记侧踢,晁墨石另一只没有爪化的手条件反射地松开,霍一舟稳住重心往后退了几步,两只肩膀上的伤口让他控制不住地往下坠。 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小孩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宁鸮环顾一圈,眼睛眯起,那群体院男莫名感觉身边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多,凉飕飕的,让他们不自觉都悄悄卸了点力道。 “小舟!”郭路眼睁睁地看着霍一舟往地上倒去,自己还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抓着,一声怒吼终于挣脱了桎梏,跑向霍一舟之前还不忘给抓自己最疼的那个人脸上来一拳。 不过,郭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多余了。在他跑到霍一舟身边之前,那个新加入战局的陌生男人比他更快地来到了霍一舟身边,一只手稳稳地将霍一舟揽入怀中。 疼痛被微凉的夜风加了倍,但霍一舟觉得自己似乎感觉不到疼了,他仰头看着揽着自己的宁鸮,鼻子微酸,张口喊他:“鸮哥。” “嗯。”宁鸮没去看霍一舟的眼睛,垂眸仔细地检查着他肩膀上的伤口,确认并没有伤及骨头后,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接着伸手把自己的衣服粗暴地扯了一截下来,动作迅速地将布条缠在了霍一舟的肩膀上,不多时就将伤口包扎完毕了。 让郭路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宁鸮包扎伤口的这一段时间里,那几个体院男竟然没有一个胆敢走上前去找他麻烦,全都钉子似的伫立在原地,只有偶尔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咿唔。 难道这指南上的BUG威力真的有这么大?他疑惑地悄悄去打量那几人,这下才恍然——那几个体院男身上不知何时缠满了胶带,就连嘴巴都被严严实实地贴了起来,这些人跟粽子似的站在原地,扭动的姿势看起来恶心又好笑。 “噗。”郭路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几人粗暴恶劣地拳脚相加,看他们反过来落入窘境,实在是太过大快人心。他笑眯眯地掏出手机,特地打开闪光灯给这难得一见的盛况拍了一张照片,遗憾地说道:“可惜网络已经不能用了,不然我还真想当场发一条朋友圈啊。” 霍一舟此刻满心满眼都充斥着“欢喜”二字,和宁鸮告别三年之久,就连他自己都以为快要忘记宁鸮的长相了,结果今晚重逢再一看,这人仍然同记忆中那个高大沉默的青年没有任何区别,轮廓英俊分明,却足够令人安心。 听到郭路的话,霍一舟终于从神游中醒转过来。他侧头看向另一边的情况,发现几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体院男竟然成了绷带怪人,眉毛微挑复看向宁鸮:“你做的?” 宁鸮的眼神中很快地划过一丝笑意:“嗯。” 从自己倒下到他过来扶住自己,整个过程不超过1分钟,而在此之前,霍一舟确定那些人身上根本没有任何被胶带纠缠的痕迹。所以,这些竟然都是在1分钟之内做到的么? 霍一舟很快为这一切找到了答案,他带着几分笃定看向宁鸮:“是你的异能。” 宁鸮点了点头,伸手揽住霍一舟的腰,轻轻松松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不露痕迹地往郭路的方向瞟了一眼,郭路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若有所感地立刻走到霍一舟的另一侧,将霍一舟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扶住了他。 在接收到宁鸮眼神中的满意之后,郭路还是有点儿没回过神来。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听话,而且什么都能理解了呢? 安顿好霍一舟,宁鸮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几个已经满身是汗的体院男身边。晁墨石试图通过利爪从内部扯断那些交代,然而不管他怎么试验,往往才破开一个小洞,立刻就会有新的胶带缠上来,最后整个爪子也被胶带缠成了一个厚厚的胶带球,看起来恶心极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在操纵着这一切。看不见的敌人远比看得到的高手让人心慌。 宁鸮终于走到了晁墨石身边,他撕开晁墨石嘴上的胶带,盯着晁墨石的眼睛道:“打么?” 打什么?晁墨石的大脑短暂地短路了几秒之后,想起了自己方才在操场上大声喊宁鸮出来打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自己得意洋洋地连喊三遍,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十分钟后的现在,被嘴里的当事人用胶带捆成现在这般可笑的模样。 但被别人用胶带缠起来动弹不得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是一件光彩体面的事情。尤其是做出这件事的人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晁墨石经不得激,立刻羞恼地说道:“打!为什么不打?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宁鸮动了动手指,晁墨石忽然感觉身上一轻,接着他低头一看,发现原本把自己缠得牢牢的那些胶带居然整个儿跑到了宁鸮手上去,宁鸮抓着胶带的一角,看起来像是抓着一个空壳的胶带人模型,场面诡异中带着一丝滑稽。 “哇,小舟,你家鸮哥果然好厉害啊。”郭路已经扶着霍一舟走到场边坐了下来,他看着宁鸮光用气势就将晁墨石碾压成了渣渣,眼神中满是敬服。 霍一舟眼中的笑自宁鸮出现后就没散过:“他高中的时候可以一个打十个。” 其他几个体院男仍然被胶带缠着,但几个人已经识相地往后挪去,只求远离战局。 于是操场上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宁鸮和晁墨石相对而立,在身高差不多的情况下,晁墨石几乎比宁鸮宽了一倍。然而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小看宁鸮。 宁鸮舔了舔牙齿,轻啧一声。在九天岛的生活简单枯燥却也安静,在进入游戏之前他起码得有三年没有打过架了,然而在游戏开始之后,来到南城的这一路上,不管开头是怎么样的,到最后十有八九总得打一架才能结束。 好在终于见到小孩了,善始善终地打一架作为结束吧。宁鸮这么想着,在晁墨石的手化为利爪向自己抓来的下一秒,动作敏捷地侧身躲过了一波攻击,反手向上劈在晁墨石的手肘上,晁墨石登时感觉自己的手肘像是被千斤重锤击打过那般发麻起来。 一招就趴下着实太不体面了。晁墨石为着自己的面子,硬着头皮举起发麻的手再次攻向宁鸮,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力道狠狠地抓过去,然而再一次扑了个空,反倒被闪到他身后的宁鸮用拳头招呼了一下,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方倒去。 晁墨石赶紧往前快速地走了几步稳住重心,摆出格斗的姿势再次攻向宁鸮,宁鸮不再攻击,只是伸手格挡住他的利爪,两人擦身而过时轻巧地在他耳边抛出一句“速度太慢”。 这种只守不攻却仍然轻松无比的应对无疑比认真殴打更让晁墨石恼火,他的攻击逐渐变得没有章法,只顾着把蛮力统统灌注到利爪和拳头上,期望能有一拳一爪把宁鸮打趴下。 这种自伤式的打法无疑是很耗费力气的,没过多久,晁墨石便累得气喘吁吁,几乎连手也抬不起来了。再一次挥爪落空后,他终于冷汗涔涔地趴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喘起了粗气。 宁鸮走到他身边,缓缓地蹲下身来。晁墨石也努力打起精神,不甘示弱地回望宁鸮。 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幽深无比,眼睛里仿佛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密道,越望越让人感觉心慌。晁墨石心中的警铃后知后觉地拉了起来,他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宁鸮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堆骰子,在警报响起后忽然把骰子放在了他的手里,把人拖入了PK中。 郭路已经看呆了:“哇,竟然还可以这么操作的,学习了。” 没过多久,那两个虚化的人形忽然又恢复了实体,宁鸮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晁墨石脸色难看得几乎可以媲美抽象派大师的杰作了。 宁鸮动了动手指,其他几个体院男身上的胶带一下子都被吸到了他手上。宁鸮随手将这些胶带掷在一旁,走到几人面前,往地上丢了一堆骰子状的东西,一群还没来得及愤怒的人立刻就被骰子所吸引,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捡,原本还沆瀣一气的好兄弟们开始为一颗两颗骰子大打出手,场面混乱无比。 宁鸮在一片混乱中安静地退了出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看台边。 霍一舟安静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来,心中的激动再也遏制不住了。他不顾肩膀上的伤痛,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了宁鸮。 “鸮哥,欢迎回来。” 第26章 上药 三人回宿舍凑合了一晚,霍一舟虽然很想和宁鸮挤在一张床上睡,然而郭路已经殷勤地替宁鸮铺好了床,霍一舟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鸮睡到了自己对床上。 这一晚大起大落着实惊心动魄,思忖着明日再细聊,三人匆忙洗漱后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霍一舟几乎天不亮就醒了,看表也不过五点多光景,正是将将明亮的时候。他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宁鸮,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宁鸮睡眠浅,警惕性高,这一晚虽然比赶路那段日子睡得舒服,却也在睡眠中还留几分意识仔细身边的动静,迷蒙中听到耳边有床铺轻摇的声音,睁开眼,转过头去,眼神无比精准地对上了霍一舟来不及避开的视线。 两个人只是平静地四目相对,等霍一舟感觉宁鸮的视线快把自己内心的邪恶想法盯得无所遁形了,宁鸮忽然又撤回了视线,穿好衣服起身下了床,整个过程迅速而又静默无声。 看了一眼仍旧鼾声如雷的郭路,霍一舟跟着起身下了床,趿着拖鞋走到卫生间外,看到宁鸮用着自己的牙刷和漱口杯,仍然有几分脸热。 宁鸮什么都没带便进了宿舍楼。昨晚睡前洗漱的时候,郭路原本打算给这位大哥拆支新牙刷,结果被宁鸮以一句“我和小舟共用一支就好”轻松打发回去了,霍一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把自己的牙刷和漱口杯分享出去,对于暗恋对象重逢便如此上道的行为表示暗自开心。 霍一舟的牙膏是超市里最廉价的柠檬味牙膏,但此刻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柠檬味道,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爽感。 宁鸮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扭头看到小孩站在卫生间外面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心中有几分好笑:“怎么,牙刷给哥一起用不乐意了?” “没有,”霍一舟飞快地反驳道,倒是脸不争气地先红了起来,“我就随便看看。” 许久未见,宁鸮心中也欢喜,见霍一舟这么说,便好整以暇地站定在原地,摆出个闲适的姿势回望霍一舟:“那成,你想怎么看?哥配合你。” 霍一舟垂眸走进卫生间,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边人的气息:“不看了,我要刷牙了。” 男生宿舍的卫生间狭窄逼仄,两人挤在洗漱台前一个刷牙一个洗脸,手肘与手肘之间不时会摩擦在一起,霍一舟感受着紧贴自己的炙热皮肤,一连漱了好几口凉水都冷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宁鸮先洗完脸出去了,霍一舟才松了口气,慢慢地继续拾掇自己。 还没等霍一舟这口气喘匀,他听到宁鸮熟悉的沉稳脚步声又由远及近而来,他回过头去,只见宁鸮手拿着一卷绷带和一管红霉素软膏走了进来。 “抬手。”宁鸮把绷带和软膏放在台子上,神态自若地动手欲去脱霍一舟的衣服。 见宁鸮的手伸来,霍一舟动作飞快地把毛巾挂回毛巾架上,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鸮哥,你把药膏和绷带放着吧……我自己可以换的。” 宁鸮不为所动,依旧固执地伸手看向霍一舟:“肩膀上你够不到,自己处理伤口会崩裂。” 霍一舟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到宁鸮眼睛一沉,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只好讷讷地抬起手来,任由宁鸮把自己身上那件睡衣的纽扣小心翼翼地解开,再轻轻地脱出袖子。 脱袖子的时候,衣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伤口,霍一舟一时不察,疼地闷哼一声,宁鸮手头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神情严肃地检查起伤口的情况。 “小舟!你怎么了……啊!”郭路迷迷糊糊间听到霍一舟的闷哼声,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飞快地下床跑到卫生间门外,抬眼看到了自己的真实好友霍一舟没穿上衣红着脸被人搂在怀里,而那位昨天拯救两人于水火之中的宁鸮大哥一只手搂着霍一舟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贴在霍一舟身上疑似胸口的位置上,场面一度十分社情。 郭路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十分上道地转身就走,一边大声嚷嚷着以此掩盖内心的慌乱:“啊!尔康!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卫生间里的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无语的意味。 过了良久,宁鸮闷闷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我要去和你朋友解释一下吗?” “不用了。”霍一舟叹了口气,仰头想到郭路那堪称连接异次元的脑洞,觉得就算把当时的监控视频放到郭路面前,这人也一定能脑补出一出“表面上只是平平无常卫生间换药实际上是不可描述卫生间换药play”的羞耻戏码。 好在郭路的这个毛病止步于幻想,更会有义气地替兄弟瞒下这段他自认应该瞒下的内容,霍一舟觉得被郭路误会实际上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确实对宁鸮有点不正当的幻想。 磕磕绊绊地重新换好药缠上绷带,霍一舟尝试着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发现昨晚钻心似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 处理完这一切,三人坐在宿舍里开始吃起了早餐。在郭路和霍一舟的原计划中,这一顿是他们在南城大学的最后一顿,为此他们奢侈地准备了之前一直舍不得尝的自热米饭,加上了预料之外的宁鸮之后,这两盒自热米饭又有些不够吃了,于是郭路又一脸肉疼地拿出了一包方便面,把料包均匀地洒在面饼上晃了晃,把它掰开来放进两盒米饭里算作加餐。 嚼着干干巴巴的面饼,郭路一脸苦相地怀念着从前:“好想吃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啊……”从前最是看不上的廉价食物,现在想吃上一口都成了奢望。 霍一舟把自己的勺子分给了宁鸮,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大口饭。他懵然扭过头,发现是宁鸮用自己递给他的勺子给自己喂了一口饭。 见霍一舟转过头来,宁鸮面色不变,懒洋洋地又挖了一勺放入自己的嘴里:“吃饭。” 郭路一边被方便面噎着,一边看到这边两人的甜蜜互动,当下悲愤地表示:“我吃饱了!” 进入游戏之后,吃热腾腾食物的机会很少,三人风卷云残般打扫干净了所有食物,郭路甚至还颇为珍惜地舔了舔盒子上的食物残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空了的包装盒扔进了垃圾袋里束紧,重新拿着他宝贝的笔记本坐了下来。 “鸮哥,你是说你原本的目的地也是白哨研究所?”三人昨晚睡前已经就进入游戏前后的情况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听说宁鸮在游戏开始前就接到了要来南城的任务,霍一舟总觉得这两桩事情冥冥之中有几分联系。 宁鸮点点头:“按计划应该在上周二抵达南城交接任务。”随后就是顺利地转交工作回到正常部门,接下来就能一直陪着霍一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并未按照预期行进下去。 进入了游戏,一切事关重大,宁鸮便也不再保密,扯出了一直挂在胸口的那只金色骰子:“上面要求我把这只金骰子转交给白哨研究所的许教授。” 进入游戏以来,霍一舟见过不少人手里的骰子,但没有一只像是宁鸮手中这般散发着璀璨夺目的金光,周身设计无不透露出“精致”二字。 霍一舟盯着这颗骰子,只觉有一种随时会被吸引进去的感觉,他尝试着伸手去碰那颗骰子,手才碰到骰子上,就立刻被冰得弹了回来。 “嘶——”霍一舟收回手,手指捏拢在掌心里,指尖冰凉的触感被掌心的温度给熔化,这才让他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宁鸮动作飞快地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平放在自己的掌心上,拧眉问道:“怎么了?” 霍一舟说:“没事,就是没想到骰子的温度会那么凉……”但他想到宁鸮始终是贴身戴着这颗骰子的,在这样的环境下,骰子竟然也没被人的体温给焐热,似乎有些说不通。 “凉?”宁鸮皱眉摸了摸那颗金骰子,尽管它被从衣服里扯出来暴露在空气中,已经散去了不少的热度,但也绝不是人体所不能忍受会给出反应的那种凉。 宁鸮的视线在空气中扫过,定格在郭路身上。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对郭路道:“你来试试。” 被宁鸮喊到,郭路有些受宠若惊,他试探着把手放到了骰子上。手指尖才触到骰子就蹦了起来,大叫着收回了手:“凉凉凉!哇!这骰子是冰做的吗?” 看来在自己和别人手中骰子是两种温度了。宁鸮若有所思地把骰子重新放回了衣服里。 郭路甩完了手,忽然福至心灵,记起了霍一舟和许教授的那番对话:“哎——我怎么记得,许教授说,他那儿有颗金骰子啊?” 霍一舟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鸮哥手头这个和研究所里那个究竟有什么联系,但肯定与游戏是有关系的。”他已经知道了宁鸮自进入游戏以后,除了身上佩戴的金骰子没有其他任何游戏骰子的事,而在排行榜上,宁鸮的名字后面跟的骰子数量可是正无穷。 所以,找到金骰子是突破游戏的关键? 第27章 郭路的妙用 霍一舟和郭路原本为了轻装上阵忍痛放弃了许多东西,在昨晚乘坐过宁鸮的陆巡之后,果断又往行李里加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床被子。郭路原本还打算再带个公仔的,鉴于公仔身高比霍一舟还高的事实被霍一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上午十时,整理好行李的三人在宿舍门前站定,由宿舍原主人郭路把门锁上,完成这一次长途冒险前的最后告别。这个时候,整栋楼已经十分安静了,上个星期还能听见的吉他声也完全听不到了,偶尔楼道里传来短促的脚步声也会在几秒钟后快速地消失。 “再见,我会再回来的,”郭路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宿舍里留下来的东西,又望了望其他几张仍同进游戏前摆设毫无变化的桌子,“希望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们也回来了吧。”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霍一舟感觉自己的心也往下沉了沉。 “走吧。”三人转身。计划了整整一周,霍一舟和郭路自认考虑得很详尽,食物、日用品、野外生存必备药品等等,行李囊括了方方面面看起来堆得很多,不过好在他们有三个人,霍一舟均匀地把行李分成了三等分,准备每个人一些慢慢地运到车上去。 还没等他俯身提起自己的那部分,只见身边的宁鸮弯下腰来,动作轻巧地把所有袋子勾在了自己手里,还腾出了拇指抻住行李箱,几乎是毫无阻滞地就这么下楼去了。 “鸮哥……”霍一舟赶紧追上宁鸮,在他身后道,“这些是三人份的,你拿多了。” 宁鸮已经走到了楼道里,被大包小包撑满了空间的楼梯此刻仅能供他一个人通过。他停下来略略偏头看霍一舟:“我拿得动。” 锁好门的郭路也追了上来,立刻被楼梯上这番壮观的景象给震撼道了,喃喃地抓着霍一舟的手道:“我的妈耶,这个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宁鸮的视线落在郭路抓着霍一舟的手上,不由动了动。接着,原本一往无前的宁大校突然停了下来,把左手往后伸:“郭路,这几袋是你的。” “哎?哎哎哎!”郭路不明所以地接过了宁鸮手里的袋子,还颇为真心实意地感谢他道,“谢谢鸮哥帮我拎下来啊!接下来我自己拎就好了。”宁鸮从善如流地把手收了回去,还很贴心地侧过身给郭路让了一条道出来:“你东西少,先下去,我和小舟马上就下来了。” 郭路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赶紧拎起手上的东西动作飞快地小跑着下了楼梯。 见郭路拎着东西下了楼,霍一舟也朝宁鸮伸出手去:“鸮哥,我的那堆也给我吧。” 宁鸮轻描淡写地避开了霍一舟伸过来的手,拎着剩下的那部分行李继续走:“跟紧我。” 霍一舟追在宁鸮身后坚持不懈地想去够他手里的大包小包,宁鸮则步履飞快地往下,手上提着的沉重物品仿若摆设。两个人一追一赶下了楼,等宁鸮站定的时候,霍一舟抬眼一看,发现两人竟然已经走到了那辆陆巡的旁边。 郭路到的早一些,早已把东西放在地上,蹲在车子旁喘起了粗气,见宁鸮拎着那么多东西依旧面不改色地走来,背过宁鸮偷偷朝霍一舟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对他道:“牛啊!” 看着郭路的大拇指,霍一舟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脸红。他忙不迭地快步走到宁鸮身边,假装认真地帮助宁鸮一起把行李归置到车上去。 陆巡的空间很大,把所有行李都搬上去之后还余不少空间,郭路蠢蠢欲动:“要不,我把我那只熊给扛下来吧?咱们四个人还能凑一桌麻将呢。” 霍一舟和宁鸮默契地转过身上了车,把郭路的妄想关在了车门之外。 郭路好不容易千求万求上了车,上午十一点,南城大学男生宿舍楼下的陆巡终于缓缓起步了。宁鸮扫了一眼后座上郭路递来的地图,果断地打满方向盘掉头往另一个门的方向开。 霍一舟坐在副驾驶上,自觉地系好了安全带。郭路一个人坐在后座上乐得自在,舒坦地打了个滚之后,兴致勃勃地趴到霍一舟的座椅背上开始和前面人唠嗑:“说起来,鸮哥这辆陆巡真的好酷啊,难道是任务配发的专用车?” 宁鸮盯着路况,没有分给郭路一个眼神:“不是,这辆是路边买来的。” “哈?”郭路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不由重复了一遍,“路边买来的?” 陆巡不像是青菜萝卜,往地摊上一摆三块五块就能成交。在富贵人家郭路小同学的认知里,这是辆他老爸还没暴富前最想拥有的富贵越野车,市场价起码在百万以上。 宁鸮继续说:“上周日路过一家汽车厂,我用四颗骰子向厂商买下了这辆车。” 如果放在上周五之前,用四颗骰子买下一辆陆巡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在游戏开始后,骰子成了有价无市的奢侈品,为了一颗骰子妻离子散的大有人在,因此宁鸮用四颗骰子换一辆陆巡,甚至可以说是给多了。 郭路被宁鸮的魄力给惊呆了,先别说为什么他能在人均一颗骰子的时候就手握四颗以上骰子,就光凭他敢把骰子拿出来换车的举措就可谓是相当彪悍了。 宁鸮接着道:“我身上只有那4颗骰子,所以那天晚上APP更新之后我顺便发现了我没有骰子也能活下去,在那之后所有我在路上遇到的骰子都被用来换各种路上必需品了。” 这人的心也太大了吧!郭路听得眼睛都发直了,在目睹了人化黑沙和城市消失的纪录片之后,怎么会有没有骰子也不心急的人呢? “哦,因为那个警告框说我是BUG,所以我想试试看,”宁鸮似乎听到了郭路内心丰富的弹幕,微微挑眉补充说明道,“试试看我到底有多BUG。”最后试验的结果也果然没让他失望,BUG到不用骰子竟然也能在游戏里活下去。 “也不能说没有骰子,”霍一舟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道,“毕竟你胸口还挂着一个。” 就这么聊着天,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三人来到了位于南城北区的白哨研究所外。和南城大学所在的东区相比,北区显得稍微热闹了些,沿街的商店被砸破了玻璃,从车窗里霍一舟看到几个扛着大包小包的人正从店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哇……这都明抢了啊。”郭路也看到了从店里出来的人们,觉得不可思议。 宁鸮这一路来看到了太多被砸破的大门和洗劫一空的店铺,此刻看到这样的场景已有了些心理准备:“物资紧缺,为了活下去,有些人也是无奈之举。” “那倒是,”郭路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士力架,“但总归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霍一舟转过头对郭路道:“总之保证自己活下去是第一位的,但是在仍然能够维持文明秩序的地方,我们还是应当保持生而为人的基本理智。” 绕过几条街道,车子驶入了一条林荫道,道路两旁的冬青仍是一副郁郁葱葱的模样,只是少了园林工人的修建,有些枝丫长得野蛮起来,令原本规整的道路显得不那么整洁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林荫道尽头的一栋白色建筑物前,霍一舟和郭路开门下车,仰头看到了在白色建筑物上刻着五个黑色的隶书大字“白哨研究所”。 作为南城本地人,霍一舟自然也有过来研究所旁野餐的经历,十多年前进门就需要刷卡的高端科技场所是每个南城小朋友心中的科学圣地。 然而随着进入游戏后,电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刷卡进门的机器早在一周前停止了工作。厚重的门阻挡住了三人进去的脚步。 “那个……”郭路突然红了脸,“你们背过身去,我知道怎么进门了。” 虽然不知道郭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霍一舟和宁鸮交换了视线后,还是选择相信这位队友,顺从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呕……”身后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呕吐声,霍一舟眉一挑,忽然想到了郭路让自己转过身来的原因。 没过多久,背后又传来了郭路闷闷的声音:“好了,你们可以转回来了……不许嫌弃!” 霍一舟慢悠悠地转过身去,果不其然地看见郭路正用纸巾抹着嘴巴,而原本关得严实的门已经开了,中间锁的位置被镂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果然在这种情况下,隔空取物和复制都不如这腐蚀性液体的作用来得强。霍一舟朝郭路竖起了大拇指,也用口型回敬他:“牛啊!” 门开了,宁鸮便率先踏入了门内,霍一舟跟在他身后也进了门。郭路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跟在霍一舟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自己吐在地上的那些酸水,顺便默默地把一张穿着清凉的美女写真揣回了裤兜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用到这等丢脸的异能! 第28章 第二颗金骰子 宁鸮的任务目的是找到许教授完成骰子的交接,但从门口的情况来看,昔日热闹的研究所,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此时此刻,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回荡。 研究所很大,每个房间都拥挤地堆放着各种高精仪器,银灰色看起来冰冷无比,让好奇探头的郭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里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整个研究所一共有6个大实验室和15间观察室,另外许教授和吴教授各有一间专人办公室,”霍一舟说起白哨研究所的事情来如数家珍,“这一楼是专门研究基因预测方向的。” 知道好友的梦想是进入研究所成为一名专业的研究员,郭路看霍一舟的眼神很是惋惜。 “不用这么看我,”霍一舟微微一笑,拍了拍郭路的肩膀反过头去安慰他,“至少我还是在毕业之前来参观了研究所不是吗?” 三人一路走一路看,走廊上不少房间的门敞开着,一眼望去房间里的黑沙堆成了可观的数量,某间办公室里放着个硕大的座钟正滴答作响,徒增一些诡异的感觉。 一想到这些研究员们是在为人类未来不倦努力的途中无知无觉地化作了泥沙,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郭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又一间房门口的黑色沙子,看到了在走廊尽头的警报器按钮旁边有几个重重的指纹。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奋力走到警报器旁按下按钮的研究员内心怀着多么大的惶恐和绝望,但是这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求救,他们三人姗姗来迟了。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再走便要上楼了。这里成堆的仪器因为失去了电变成了废铜烂铁,郭路觉得没有继续往上的必要。不过他还是友好地征询其他两人的意见:“咱们还上去吗?” 宁鸮和霍一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上去。” 路已经走到尽头,宁鸮只感觉胸口原本没有温度的骰子开始隐隐发烫,并且不自觉地震动起来,似乎在为这间研究所里的某样东西而感到兴奋。这种异况坚定了他向上走的决心。 “那怎么走?”郭路看看长长的楼梯,“一间一间看完得好久呢。” 宁鸮握住躁动的骰子,用笃定的语气说:“跟我走。” 于是,郭路和霍一舟跟在宁鸮身后一路拾级而上,绕过了三层楼梯,最终停在了四楼拐角处的某间办公室门口。郭路偏头看了一眼办公室旁的标牌,上面写的是“许呈国”三个字。 宁鸮也注意到了办公室旁的标牌,莫名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真正站到了办公室门口,他胸口的骰子跳动得愈发欢快了,几乎想要不受他的控制直直蹦出衣领外去。 霍一舟也打量着这三个字,两周前从许教授手中接过的名片还在裤兜里,原本预计上周二就来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圣地打卡,一直拖到了两周后的今天。 宁鸮伸出手轻轻在门上叩击两下,还未用力,门就从里面敞开一道缝,似乎在欢迎三人。 推门走进去,窗外的阳光被百叶窗分割成一道一道洒在实木的地板上,有一半还留在桌面上,同时分割了桌面上那几张凌乱的草稿纸。不过这都不是最令人注目的,三人几乎在走进办公室的下一秒,都注意到了在办公椅下那一堆触目惊心的黑色流沙。 这是许教授的办公室,办公椅下的黑沙归属于谁便不言而喻了。 三人齐齐站在黑沙旁久久无言,最后,霍一舟率先动了起来,他面对着黑沙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宁鸮与郭路也默默地向黑沙鞠了躬。 霍一舟直起身来,视线落到了桌子上的那堆草稿上,最上面的草稿上写着许多凌乱的数字和公式,霍一舟只认得其中几个,大部分显得是那样晦涩难懂,以至于他无法通过凌乱断续的步骤猜测出教授在离开前最后仍在进行的推导究竟是什么。 霍一舟把所有的稿纸都归拢到一起,站在桌旁一张一张地查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发现几乎所有的稿纸上都写满了大量的数字,其中也有自己两周前在讲座门票上发现的那道简单概率题。不过独独有一张稿纸上没有写数字,在这张上,许教授用漂亮的行书写了短短的一行诗。霍一舟一边看着诗句一边念道:“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在霍一舟拿起这张草稿纸并读出上面那句话的一刹那,放在桌子上某个原本闭合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突然打开了,从中间骨碌碌地滚出了一颗金色的骰子。 骰子一直滚到了霍一舟的手边,让霍一舟不得不停下思索有关诗句的事,拿起了它。 近距离观察过骰子,霍一舟发现,它同宁鸮所持有的那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宁鸮的那颗金骰子六面数字中涂红的只有5,而在许教授桌子上这颗涂红的则是1。 这就是许教授要给自己看的金骰子吗?霍一舟捏着骰子,神情发怔。 “哇,小舟,你居然能捏住骰子了哎!”郭路刚才在观察办公室周边的环境,一进门见霍一舟正捏着那颗两人早上死活都碰不得的金骰子发呆,带着几分欣喜说道。 霍一舟回过神来,试探地把手上的骰子递给郭路:“你来试试?” “好嘞!”郭路高兴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骰子,然而手还没碰到骰子,大老远就感觉一股熟悉的寒意直冲脑门,他警惕地立刻缩回了手,大声嚷嚷起来:“哇,你现在也是心机舟了!你为什么能自己忍着冷用这种方法欺骗无知小伙伴呢?” “事实上,”霍一舟反手摊开,涂红的1赫然出现在正上方,“这是另一颗骰子。” “什么?”郭路吃惊地跳了起来,扭头去看他身边的宁鸮。 在郭路期待的眼神中,宁鸮面无表情地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骰子取了下来:“我手上这颗涂红的是5。”所以这根本是两颗不一样的骰子。 一样的金色,一样只有一个人能够触碰,这2颗骰子应当是有什么联系的。然而研究骰子的专家已经成为了办公椅下的黑沙,没有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了。 “咔哒——”就在三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办公室里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陈年老磁带被按下了播放开关。宁鸮立刻警觉地挡在了霍一舟身前,摆出戒备的姿势随时准备进攻。 咔哒声一连响了三下后,许教授熟悉的声音混杂着电流缓缓传入了三人耳中。 “小同学,如果我没计算错误的话,成功拿走金骰子的人应当就是你,”年迈的教授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如果再调高一些幸运值,宁大校应当就在你的身边。” 霍一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宁鸮的背影,发现他的背影也是一僵,继而缓缓放松下来。 “你曾经问我,未来是不是可以计算的,我当时给了你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事实上,我这些年一直在从事的工作就是通过计算来规避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老教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怅惘,“很可惜,灾难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好在我们拥有一群为了生命仍在奋力拼搏的年轻人,我坚信着,只要你们还是幸存者,我们人类就永远不会消失。” “桌子上的金骰子是我给你作为解开讲座谜题的最后一件礼物,愿你和宁大校带着骰子早日通过游戏,”老教授的声音开始被电流声掩盖,“祝你们好运。” “运”字还没有说完,电流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大,覆盖掉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叮嘱的话语。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持续不断地响了五分钟之后才停歇下来。 霍一舟握着手中的金骰子,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位老科学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心系着全人类的安危,他用玩笑般的温和语气表达对年轻人的鼓励,甚至把珍贵的金骰子都留给了只见过一面的自己。从前,霍一舟并不相信所谓心怀大爱的说法。但在这一刻,他确信自己在老教授的絮絮教导中触摸到了人性的光辉。 三人在办公室里细细地寻找了一番,没有别的发现。根据许教授的录音,宁鸮带走了那颗原本就是他从苍穹基地带出来的金骰子,而霍一舟则把许教授桌子上的那颗骰子也挂到了身上去。临走的时候,霍一舟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把那堆草稿纸全都装进了包里。 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白哨研究所,三人又回到了车上。车子启动后朝城郊的方向开去,三人正式踏上了去往平城的路。 上路之后,霍一舟从包里掏出了揣回来的稿纸,他盯着唯一写了诗的那张纸发起了呆。 霍一舟知道这句诗,它来自于春秋时期著名诗人屈原《九歌》其中一首,《大司命》。大意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们,寿命的长短全都由我来定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刻游戏过程中的清除系统确乎担纲着这所谓的“大司命”的职责,谁该幸存谁消亡全凭系统的意志,堪称恶劣。 这无疑是一句冰冷而傲慢的话,留下讯息的人把自己当做是主宰人们寿命的神祇,轻而易举地用非自然的法则宣判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幸存者们。 可是,这是许教授留这句话的本意吗?霍一舟盯着稿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29章 初遇司命 这一晚的排行榜可谓风起云涌,最令人瞩目的是榜上第二变成了霍一舟,昨天还在排行榜上无名无姓的他今天突然也蹿升至了恐怖的“+∞”,和宁鸮倒是“相映成趣”了。 除了这两个BUG玩家外,第三名的尤雪无疑是最受大部分玩家忌惮的。他的骰子数达到了恐怖的267颗,霍一舟犹记得昨晚打开排行榜时,这个玩家的骰子数量也不过113颗,一天之内暴涨了154颗,饶是榜上的第四名也没有达到这样的数据。 昨晚榜上第三的姜西北,在今天却滑落到了第五名去,他的骰子数量比昨天减少了10颗,那名叫王超的玩家则反超了他1颗,两人仍然呈紧咬的胶着状态。 “看来这金骰子果然是BUG神器啊……”郭路叹了口气,不过他马上又开心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们以后同时看到路上掉着一颗骰子就不会为它反目成仇啦!” 在看完今晚的排行榜之后,霍一舟转手把自己的7颗骰子全都送给了郭路,加上自己手里的4颗骰子,郭路一下子也成为了拥有11颗骰子的小富翁。 拍着自己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骰子,郭路瞪着眼睛去看排行榜上尤雪那恐怖的267颗:“乖乖……我11颗骰子就已经快装不下了,这位大哥的267两个裤袋怎么装得下啊?” “或许,在骰子到达一定数量之后,骰子的载体或表现形式会发生改变?”霍一舟猜测。 不过有关于骰子数量的研究,在这辆车里也只有郭路能够完成了,其他两人拥有了奇怪的金骰子,已经从冗长的攒骰子过程中解脱出来,提前走在了破解游戏的最前端。 除此之外,霍一舟注意到尽管自己的骰子数量变成了和宁鸮同样的正无穷,指南上的第三条仍然诚恳地提醒所有游戏玩家“不要惹宁鸮”,没有一点提及自己的意思。所以果然只有第一个获得金骰子的人才能获得指南的重视吗?或是说宁鸮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异能? 许多的问题在霍一舟的脑海里萦绕着,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中。 “小同学?小同学?” 迷迷糊糊间,霍一舟听见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有明亮的光晃在他的眼皮上,让他从昏沉的状态中渐渐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仍然身处于梦境之中了。由于视线的不清晰,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像是隔了塑料薄膜。他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那一片色彩斑斓的模糊风景,视线聚拢到一起,才勉强辨析出一个年迈而和蔼的老人的轮廓。 是谁?霍一舟想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但他很快便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这让他把老人的形象看得清晰了。 老人穿着一件白大褂,脚下穿着一双朴素的布鞋,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从啤酒瓶盖似的厚镜片里能看到他眼神中隐含的微微笑意。 “许教授?”霍一舟忍不住又上前走了几步,和老人面对面站得很近。 老教授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视着霍一舟,语气中带着欣慰:“小同学,你来了。” 霍一舟张了张嘴。在没有见到许教授之前,他心里塞满了许许多多想要问的问题,然而真正站到他眼前了,却发现自己变得语塞,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教授。”霍一舟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干涩地呼唤着许教授。 许教授有些孩子气地歪了歪脑袋:“游戏已经开始了,看来你已经享受到游戏的乐趣了。” 被迫进入游戏的两周,尽管自己像开了挂似的获得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异能,然而生活中发生的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只让霍一舟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恶意,根本谈不上“享受”。霍一舟瞳孔一缩,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不是许教授?!” 见自己被拆穿,“许教授”被没有一丝窘迫,脸上依旧挂着淡定自若的微笑,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哦?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许教授的?”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障碍物也看似没有尽头,霍一舟只感觉地上有凉意正从脚底侵袭入周身,让他的关节开始变得僵硬。 霍一舟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许教授”的视线:“许教授是一个在消失前最后一刻仍然关心着人类存亡的科学家,他并不会把现下正在经历的一切称作游戏,也不会认为正身处游戏中的人是在享受游戏带来的快乐!” “你应该是在稿纸上留下那句诗的人。”霍一舟目光冷冽地看着“许教授”说道。 只有能狂傲地把所有人的性命视作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人,才会认为游戏是一种享受吧。 “许教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的身形跟着整个空间一起剧烈地震动着,霍一舟勉强稳住重心才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到地上去。他看着眼前的“许教授”笑着笑着,白大褂化作了黑色的长袍,许教授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逐渐转化成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模样。这个年轻男人看着霍一舟微笑道:“你说的不错,那句诗的确是我留下来的。” “我该怎么称呼你?”霍一舟不着痕迹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手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抓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碰到了无形的障壁,“你让我梦到这里,总该要说些什么吧?” 年轻男人对于霍一舟这般警惕的动作似乎并不在意,宽容地望着他:“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不过一定需要一个的话,你可以称我为司命。” 这是在不由霍一舟自己控制的梦境之中,除非清醒,否则他很难找到逃出这片迷蒙的出口。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司命,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只为了见我吗?” “当然不是,”司命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这个游戏究竟该怎么结束吗?” “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游戏到底该怎么结束。” 霍一舟的眼神倏地盯紧了眼前的人:“那你说,该怎么结束这场游戏?” 司命的手半托在空中,一颗骰子从他手中悬浮显现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骰子,对霍一舟说:“你是学天体物理的,一定听说过‘上帝不会掷骰子’。”司命说着把骰子往空中一抛,继而伸手把它抓入掌心:“但是你瞧,上帝不但会掷骰子,还掷得挺不错。” 霍一舟冷笑:“司命先生,你似乎理解错了,那句话并不按照表面的意思来解释。” “那和我又何干?”司命耸耸肩,把骰子再次抛到了空中,“至少在这个游戏里,所有人都是自己和他人的上帝,你只需要轻轻地一抛骰子,对面的人也许就会被你清扫出局。” “哦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们,你和那位姓宁的先生,已经顺利地拿到了真正的上帝骰子,”司命再一次把骰子抛向空中,骰子迅速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司命把手背到身后,闲适地踱步到霍一舟身边:“想要完成游戏真正幸存下来,那就要找齐所有的上帝骰子。” 霍一舟蹙眉不语,在电路完全不通的现下,信息传播的渠道被阻塞,就算自己有心打听有关“上帝骰子”的事,真正收到消息的速度也远跟不上游戏更新的速度。 司命看着霍一舟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笑:“嫌我给的信息不够多?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所有的答案都在你手里。” “你该感谢那位许教授,他至少为你分担去了九成的任务,你剩下要做的,只不过是照着他的指示把上帝骰子一一找齐罢了。” 随着这句话,霍一舟眼前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他看到司命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这片浓雾之中,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渺远,最后逐渐听不见了。霍一舟下意识地追着步子走出几米,然而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被漫天雾气所覆盖,铺天盖地的白充斥他的视线,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司命!你去哪里?”霍一舟张口大声地呼唤着司命。 然而,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人影,更听不到回音。不知道在这一片白雾中等了多久,霍一舟听到耳边悠悠地响起了古琴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带着亘古的旋律传入耳膜,接着一个女声轻吟低唱着诗歌,刺激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女声一唱三叹,吟哦宛转,声声像是重锤击打着霍一舟的心尖,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揪紧,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难过。 “……何寿夭兮在予……”女声唱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霍一舟在这一遍又一遍的歌声中再一次合上了眼睛。 这一次醒来,自己会是在哪一个空间呢……霍一舟闭眼之前迷迷糊糊地想道。 “小舟?小舟?醒醒啊小舟!” 霍一舟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路边,郭路正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忧地摇着自己的肩膀。 霍一舟猛地折起身,然而立刻被副驾驶的安全带弹回了靠背上。 虽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他莫名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醒过来了。 第30章 兔兔这么可爱 “小舟,你没事吧?”郭路见霍一舟终于醒了,长舒一口气,仍旧满是担忧地看着他。 霍一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感受着透过车窗洒到自己身上的阳光,显然是过了一夜的样子。他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来,问郭路道:“我睡了多久?” 郭路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不知道哎,昨晚一直是鸮哥开的车,我就记得你聊着聊着没声了,然后我也睡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鸮哥停车去弄早饭了。” 宁鸮昨晚开了一夜的车?在这种时候,晚上开车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在视线极度不明晰的情况下,路上的危险系数是不可估量的,然而随便把车停在路边合眼就睡显然更危险,许多玩家或许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性命。更何况若是拿着APP的人有心研究,一定会发现霍一舟和郭路的行动轨迹几乎是完全重合的,继而不难联想到这两人一定是组成了队伍。身怀宝藏总能吸引恶龙,两个BUG聚合在一起的危险程度也就更大了。 霍一舟叹了口气,有些懊丧自己居然在这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考虑到这一层上,为自己昨晚莫名入睡的行为感到愧疚。 “小舟啊,你也别太自责,”郭路见好友又陷入了沉思状态,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不定鸮哥昨天把车停在安全的车库里了呢?” 霍一舟环顾公路两旁的野花野草,觉得郭路的这个猜测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两个人现在站在空旷的公路上,耳边是疾驰的风拂过草地的扑簌声,阳光照在草地上熏得风也有了些微的暖意,这让人忍不住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来。但是霍一舟却没有多少心思享受阳光,他望着空寂的道路说:“鸮哥去哪里弄早餐了?” 本来优哉游哉的郭路被问住了,混沌了一早上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对哦,食物不都在后备箱里嘛,他去哪里弄早餐了?”他不敢看霍一舟,大脑里思路还是不可挽回地朝“宁鸮抛弃两个菜鸡自己跑路”这条线上跑去。 霍一舟不用看郭路的表情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于宁鸮,霍一舟似乎天生就有着无条件的信任。他无奈地说道:“别乱猜,鸮哥肯定会回来的,我要问的是他出去多久了?” 出去多久了啊……郭路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可能有个十几二十分钟了吧?”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郭路一下子涨红了脸。 “后备箱里的面包,你自己拿着吃一点吧。”霍一舟指了指后备箱,对郭路说道。 郭路迫不及待地冲到后备箱旁,从车后探出头来问霍一舟:“小舟,要给你也拿一点嘛?” 霍一舟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不用,我等鸮哥来了再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郭路已经从打开的后备箱中翻出了一只蒸蛋糕,听到霍一舟婉言拒绝,便再也不顾矜持,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蛋糕。 原本当做零食吃,蒸蛋糕可以算得上可口,然而好几个星期没有尝过热锅做出来的热饭热菜,郭路对于冷食的接受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他苦着脸嚼着嘴巴里甜滋滋的蛋糕:“哎,现在就算是把东食堂一楼的莲藕炒肉放在我面前,我也能吃一大盘呢。” 郭路最讨厌吃的食物就是莲藕,东食堂一楼的大厨又是个喜欢“创新菜谱”的不寻常师傅,两个让郭路最避之不及的东西凑合在一块儿,从前郭路都是大老远便绕着东食堂走的。这会儿能让他说出愿意吃东食堂莲藕炒肉的这番话,可见他真的是想吃菜想得狠了。 嚼吧嚼吧着吃完了蛋糕,郭路站在路口眺望远处的风景,只见野地尽头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朝自己的方向移动,小黑点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他才发现原来是宁鸮想这边走来。 郭路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回头和霍一舟通风报信:“小舟,鸮哥回来了哎!而且好像他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等宁鸮终于走到近处了,两人才看清他手里拎着的竟然是一只兔子。 野地里的兔子有着棕黄的绒毛,肥硕的身子两侧是两只正在不断蹬的腿。宁鸮拎着兔子的耳朵走在野地里,让他冷肃的形象中平添了一份萌感。 “鸮哥,你抓了只兔子哎!”郭路率先出声,欣喜地向宁鸮报告着自己的发现。 宁鸮淡淡地瞥了一眼郭路:“唔。”颇有一种敷衍版“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的感觉。 好在郭路小同学天性乐观豁达,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人的敷衍,依旧兴致勃勃地猜测着宁鸮抓兔子的意图:“鸮哥,你的意思是,咱们旅途漫漫百无聊赖,抓只兔子作伴?” “不,”霍一舟迎上前去,主动接过了宁鸮手里还在蹬着腿的兔子,残忍地道出了这只兔子最后的去处,“这只兔子当然是用来吃的。” 郭路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开始不自觉地疯狂分泌口水,然而刚才已经吃了一只蒸蛋糕,此刻他是没什么脸面再尝兔子肉了。他酸溜溜地小声道:“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说着说着,郭路感受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凉意,他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可以不吃兔兔!” 陆巡停在路边,三人一齐越过栏杆跳到野地里,霍一舟熟练地找了块干净的空地,又找了些枯树枝和干草制成一个小小的柴堆,接着,郭路看到宁鸮从身上掏出了一盒火柴,轻轻松松地用火柴点燃了这堆干草和枯树枝。 更让郭路目瞪口呆的是,接着,宁鸮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三两下剥开了兔子的皮,处理了内脏,用不知从何处接来的清水把兔子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将它穿在一根相对粗壮的树枝上。做完这一切后,宁鸮把树枝递给了霍一舟。霍一舟接力似的接过了宁鸮递来的树枝,把兔子架到火上烤了起来,不时翻动几下。 两人配合地无比娴熟自然,一看就是个中老手。很快,火堆中就飘出了肉香。 郭路的口水又不听话地分泌出来,他吞了吞口水:“小舟,原来你烤肉技术那么好呢。” 霍一舟一边翻动烤肉,一边往肉上撒了些带出来的盐巴和胡椒粉,毫不在意地说:“小时候福利院里的伙食不好,鸮哥就经常带着我到山上去打牙祭。这些都是那会儿练出来的。” 听着霍一舟的话,郭路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友小时候受过的苦难是他想象不到的,然而他和宁鸮两人苦中作乐学会的种种,竟然在世界末日降临之后变得无比珍贵。 火烘烤着肉滋滋作响,表皮上很快就泛出了油花,霍一舟用另一根尖细的树枝戳了戳兔子身子上的肉,感受到树枝能毫不费力地刺透表皮了,这才确定这兔子是完全熟透了。 霍一舟三下五除二把兔子一分为三,将其中最大的一份递给了宁鸮,又将另一份给了郭路。郭路愣愣从霍一舟手里接过兔肉,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我也有呐?” “当然,”霍一舟咬了一口兔肉——咸度适中,烤得火候刚好,他笑起来,“总不好意思我俩吃着,你在旁边吞口水看着吧?” 郭路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在心中深刻检讨了自己不顾他人先吃蒸蛋糕的毛病。 吃着兔肉,霍一舟把自己昨晚昏睡之后在梦中遇到的种种告诉了其他两人。重点讲述了司命所谓的“找齐上帝骰子”的那段话。 郭路又听呆了:“不是吧小舟?你现在都能做预知梦了?你才是这个游戏的BUG吧?” “要求是让我们找齐上帝骰子……那么说明还有骰子流落在外面。”宁鸮从衣领里拉出了他的那颗骰子,鲜红的五点朝着正上方,和霍一舟拿在手中的那颗看起来似相同又不同。 霍一舟说:“是……而且他说许教授已经把前面的工作做了九成,我们只需要跟着他的指示去寻找骰子就可以了。” 但那天在许教授的办公室里三人发现的各种东西,除了这颗骰子,剩下的那些似乎都不能称之为线索。霍一舟仔细想了想三人检查的范围,确定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被遗漏。 思索间,一只兔子被三人分食干净。郭路打着饱嗝拍拍肚皮站起身来,主动揽活道:“鸮哥,今天早上换我来开吧,你去后面眯会。”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我认路本领一级棒,只要你跟我说准了方向,我保准不会开岔路的。” 宁鸮揉了揉太阳穴,连夜集中精力外加一早还猎了只兔子,这会儿确实有些精力不济了,便不客气地把车钥匙抛到了郭路手里:“就沿着公路笔直开,不用拐弯。” 三人收拾掉柴草堆,霍一舟还颇有仪式感地把兔子骨架埋到了土里,做完这一切后正打算离开,忽然发现在刚埋好的土堆上赫然出现了一颗小巧玲珑的骰子。 霍一舟俯身拾起骰子,平举到眼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确认它就是一颗游戏骰子。 “路子,”霍一舟压抑住声音中的激动,唤住了兴奋地跑向车门的郭路,“过来,我给你样好东西。” 第31章 救助老婆婆 郭路没听清霍一舟的话,跟着“啊”了一声,低下头看到他手里抓着一颗骰子,眼神中满是意外:“小舟,你这颗骰子是哪里来的啊?” 霍一舟简单地把自己刚才在埋兔子时遇到的经历告诉了郭路,郭路一听居然吃完兔子还能白捡骰子,立刻兴奋起来:“哇,那还等什么,咱们以后都吃兔子吧!” “你是想累死鸮哥?”霍一舟示意郭路把手摊开,将骰子重重地往他手里一塞,“也就荒郊野外能猎到兔子,你以为城市里的兔子会傻到在街上活蹦乱跳吗?” 郭路接受了来自好友的馈赠,小声地哔哔:“那可说不准……现在可是末世来的。” 站在两人身后的宁鸮发话了:“你想吃兔子也成,我教你怎么猎,以后你自己去猎。” “别啊哥!”体侧常年长跑倒数的郭路愁眉苦脸地说道,“我还是吃我的蒸蛋糕吧!” “以后鸮哥猎来食物你都不吃了?”霍一舟有意和他开玩笑,“毕竟蒸蛋糕那么好吃?” 郭路立刻斩钉截铁地摇起了脑袋:“适当摄入肉类有利于补充人体所需各类蛋白质,所以肉才是照亮我前行之路的灯,蒸蛋糕只是我人生艰难旅途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点缀罢了。” 插科打诨了一阵,三人继续上路了。这一次郭路坐进了驾驶座,霍一舟看看副驾驶座又看看坐进后排闭目养神的宁鸮,假装没看到好友“我们快来聊天”的眼神暗示,假装镇定自如地打开后排车门坐到了宁鸮身边去。 宁鸮上了车便合上了眼睛,听到右侧的车门开启,眼睛略略睁开往旁边望去,只见霍一舟正弓着身子跨进车来,看到自己望着他,脸上立刻挂上了局促的笑。 “呃……副驾驶座位硬,后面宽敞,我活动活动。”霍一舟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自己突然换座位的理由,通红的耳尖出卖了他内心的不自然。 宁鸮的视线落在霍一舟的耳朵尖上,莫名觉得心情有点好。不过他面上不显,只是淡定地往旁边让了让,甚至好心地提议:“我去后面?这排留给你。”七座陆巡宽敞得很。 “不不不用了!”霍一舟赶紧拒绝了宁鸮的好意,自己原本就抱着离他近一点的不良居心跑到后面来,人反倒要给自己腾位置,这算什么啊,“我要一点点位置就够了。”霍一舟说着往门边贴了贴,生怕因为自己太占地方把宁鸮赶到后排去。 郭路坐在驾驶座上,表情冷漠地看着后排二位充分发扬互相谦让的精神,放着后排宽敞的位置不去坐,宁可挤一起还担心打扰了对方的休息。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痛,隐性发狗粮最为致命,所以他为什么没有进化出自动屏蔽爱情酸臭信息的异能啊! 好一会儿后,最终霍一舟和宁鸮还是选择一起挤在同一排,选择性地忽略了后排座位。宁鸮闭着眼睛的侧脸就在眼前,霍一舟只觉怎么看都不够。 车行驶至一段石子路,微微有些颠簸,霍一舟见宁鸮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头,赶紧轻轻地朝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寸,悄悄地把郭路顺手拿上车的U型枕垫到了宁鸮的脖子后。 做完这一切,霍一舟抬头,和郭路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不期而遇了。 霍一舟&郭路:……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霍一舟率先败下阵来,他张开嘴用口型轻轻地对郭路道:“慢一点,不要吵醒他。” 郭路叹了口气,车子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对霍一舟道:“霍一舟同志,我严重怀疑你把这位斗战胜佛当儿子在养。” 霍一舟觉得好友这番嫉妒着实来得莫名其妙,这不都只是一些基本操作么? 路途漫漫,公路上又没有别的车,霍一舟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不知觉也进入了睡眠。 等霍一舟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肩膀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肩膀,这才发现之前他轻轻挂在宁鸮肩膀上的U型枕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肩膀上来了。霍一舟摘下U型枕,轻轻转动了一下脖子,转头才发现身边坐着的人从宁鸮换成了郭路。 郭路见霍一舟醒了,朝他咧嘴一笑:“小舟啊,你醒了啊。” 正在专心开车的宁鸮听到郭路的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方的情形,见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眼神中满是迷惑不解,有些好笑地解释道:“换人开,否则容易疲劳驾驶。” “我知道的,”霍一舟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小声辩解道,“我也考过驾照的……等等换我来开吧。”自己只是坐着什么都没干,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宁鸮单手打转方向盘,车子拐过弯道,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收费站口,上面写的“平城”二字颇为引人注目。宁鸮说道:“不用了,平城已经到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进入了平城的地界范围。 进了平城,也就意味着该完成店主的嘱托了。霍一舟从衣服的内袋里取出了那张少女的照片握在手中,心里有一点莫名的紧张。 时间已经来到了4月20日,世界进入游戏的第16日。通过空无一人的收费站口,陆巡缓缓地驶离公路,向城区的方向驶去。 公路附近是几片郊区的农房,远处还有几栋独立的农家小别墅,但所有的房子统统门户紧闭着,看不到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 尽管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情况,但走入城市后依旧没发生改变还是让三人的心沉重无比。 路渐渐变得越来越宽敞,郭路看着窗外多起来的高楼大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人活着……”霍一舟当着他的面打开了APP,从地图上搜到平城的位置,向郭路播报平城的骰子实时存在数量:“这座城市目前有156243颗骰子。按照每人生存基础条件3颗骰子来除,这座城市大约还存活着五万多人。” 路上的这两天,三人也路过了沿途不少城市,尽管每个城市的幸存者都不少,但绝对比起原有的城市人口数量来只是十之一二。平城更是如此,虽然五万的幸存者听上去似乎数目可观,但平城的面积并不比南城小,没进入游戏前也是全省人口大市,短短两周时间一下子变成了空城,这可怕的骰子游戏带给了平城人民的重创是不可估量的。 陆巡在街道上行驶着,霍一舟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一堆又一堆的黑色沙子,颇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感觉。又开了好一会儿,三人终于在一个沿街小店的招牌下看到了人影,再开近一些,他们发现那是个正跌坐在台阶上的老婆婆。 老婆婆形容憔悴,双手撑在地上似乎想要起来,但努力了许久仍旧只在原地不动。 陆巡最终停在了路边,后排车座门打开,郭路率先下车跑到了老婆婆身边,俯身小心翼翼地把老婆婆扶了起来:“婆婆,您没事吧?” 这一扶,郭路感受到老婆婆轻得很,近距离一看,发现她的嘴唇也是干裂的,看起来许久没有沾过水了。这该是过得有多艰难啊……郭路小时候是由奶奶带大的,看到老人家被这个破游戏折磨得不成人样,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老婆婆站起来后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霍一舟适时地递上了一瓶矿泉水,再一次关切地问她道:“婆婆,您感觉怎么样了?” “谢谢你们,小伙子,”老婆婆喝过水,颤颤巍巍地连声感谢三人,“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今天出来想找点东西吃,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坐在这里……让你们受惊了。” 郭路又眼巴巴地给老婆婆递上了面包:“婆婆,您吃点,这好吃。” 饿了三天的老婆婆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接过郭路递来的面包又是连声道谢,张嘴大口大口地嚼起了面包。 “簌簌——”宁鸮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拐角处的脚步声,他警觉地扭过头去,只见一条棕色的尾巴快速地消失在了街角。 只是动物么?宁鸮的警惕并没有消失,在城市的街道上看到拥有细长尾巴的动物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若是放在往日,那一定是要上当地晚报民生版的新闻。 老婆婆很快就吃完了面包,恢复了一些体力。郭路热情地扶着她到车里坐下,说要送她回家。 坐在车里,老婆婆再一次感谢了三个路过的小伙子,好奇地问他们道:“小伙子,看样子你们是从外地来的,都这种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到平城来哇?” 霍一舟笑了笑,挑了点不重要的内容告诉老婆婆:“我们是来这儿找人的。” “找人?那你们可能来错地方了,”老婆婆叹了口气,“这平城哪里还是人间哟,分明已经是畜.生横行的地狱了。” 第32章 养猴之人 三人听过许多形容末世来临后城市惨状的词语,但没有一个像是老婆婆这般用上了“畜.生横行”,听起来不但瘆人,而且带着悲哀。 霍一舟赶紧问道:“婆婆,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家孩子在外地打工,我平时一个人住,手机里的消息也看不太懂。刚断电头两天,我没留意手机消息,但只感觉街道上的人似乎比平常更多,都是出门囤货的。我也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发现收银员不见了,这才知道发生怪事了。” “但那两天,平城里的人没像现在这么少,”老婆婆继续说道,“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我发现街道上多了好几只猴子,它们的速度很快,专门盯着那些落单的女娃儿抢东西。” 老婆婆摊开手,手掌心里出现了一颗骰子:“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猴子抢的是这个。” 猴子抢骰子?难道动物也需要骰子才能活下来吗?霍一舟想起了路上被宁鸮打死的那只兔子,从它的身上只掉落出了一颗骰子来,显然并不符合这个猜想。 想着,霍一舟感觉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低下头发现手机屏幕上警告框又不请自来地弹了出来,欢快地解释:动物才不能成为玩家呢!你难道想和猪比运气吗? 想不想和猪比运气霍一舟还真没想过,但和警告框比气人这世上一定无出其右了。 霍一舟曾经在报道里看到过,某些风景区猴山上的猴子有抢夺游客食物的恶劣癖好,但突然出现在平城街道上的这些猴子不但不抢夺它们眼中的生存资源,反倒目的鲜明地去抢夺几颗对它们而言并无用处的骰子,说是没人指使,霍一舟是不相信的。 其他两人显然也想到了,郭路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有人唆使那群猴子这么做!” 老婆婆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悲伤:“是平城马戏团里的一个养猴人。他养了十来只猴子,都听话得很。这游戏需要的骰子不是越来越多了么,他就打起了无辜路人的主意,让他养的那群畜生去抢别人的骰子,还把抢来的骰子用各种方式高价交易出去。” “我靠!人渣啊!”郭路一听居然有这等恶劣的行径,当即就跳了起来大声斥骂道。 宁鸮没有说话,但紧攥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凸起,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老婆婆的表情越来越悲愤,手气得不断颤抖着:“他仗着自己有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畜生,在平城横行霸道,他要所有的人都顺着他的意思行事,如果有人敢不听他的话,就让畜生把那人的骰子全都抢光,真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除了家里自己囤下的粮食,现在平城九成的食物都在马戏团里,如果有人想要食物,就要拿东西去交换,或者替他干活,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老婆婆的眼睛中盛满了愤怒的火光,“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好换的,在他眼里本来就活不过几天,他没让畜生抢走我的骰子,但也没给我食物,就指望着我自己饿死好白捡东西呢。” 囤占资源的人,霍一舟和郭路在南城大学就见识过。最终那个贝添财的结局如何虽然他们不得而知,但比起贝添财,这个养猴人的行为更令人不齿。 短短两周,有些人心中的怪兽被释放出来,把他们自己给吞噬得一干二净了。霍一舟觉得心口说不出得堵,这种悲哀的感觉在进入游戏后一次一次地涌上心头。扭头望向旁边一脸沉毅开着车的宁鸮,霍一舟心头的悲哀稍微被稀释了一些。 幸好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总还有那么几个人手持火把,坚守光明。 郭路管闲事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问老婆婆:“婆婆,那个马戏团的位置在哪里啊?” “路子!”霍一舟唤了郭路一声,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老婆婆指了指车外远处最高的那栋建筑物:“上个星期他就把马戏团搬到那里去了。” 那栋楼是平城的地标性建筑,建成初期还因为其超高的楼层和奇特的外形上了微博热搜,霍一舟在刷微博的时候因为好奇点进去看过,心中思忖着有机会能和宁鸮一起来看看。 没想到最后成是成行了,但却是在这样一个谁都不愿面对的情况下。 在老婆婆的指点下,宁鸮把车平稳地开到了她住的房子楼下,郭路扶着老婆婆走下车,还殷勤地给她拿了些蛋糕当做食物。握着郭路递来的蛋糕,老婆婆再次向三人表示了感谢。 “小伙子,谢谢你们……你们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老婆婆眼含热泪道。 “婆婆!”宁鸮突然扬声叫住了欲往上走的老婆婆,“您知道那个养猴的叫什么名字么?” 老婆婆停下来,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他姓魏。” 老婆婆离开后,三人重新回到陆巡上。郭路摩拳擦掌,试探性地问宁鸮道:“鸮哥,遇见这么狗的人,你有没有觉得心中有一股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宁鸮瞥了郭路一眼,眼神中不带任何情绪。他启动车子驶离了小区:“先去平城一中。” 郭路这才记起了三人来平城是为了替店主给妹妹捎句话,被养猴人冲昏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执着地追问道:“那养猴人的事……?” 霍一舟揉了揉眉角,觉得好友活到二十岁没被人打死真是全靠运气:“路子,我理解你愤怒的心情,因为我也很生气。但那人究竟长什么样,有什么能力,我们通通不得而知,这样毫无计划贸贸然地去找人算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是我们仨都有异能啊,鸮哥还是系统承认的BUG呢……”郭路自知理亏,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反驳道,“不管怎么样,三个打一个肯定搞的定吧?” 霍一舟无语地转过头去,给了郭路一个脑瓜崩:“那你怎么不说他还有十多只猴子呢?二十个打三个,这个比例你怕不怕?” 郭路没话说了,他承认自己怂了。正义侠郭路瘪了瘪嘴:“你说得对。” “路子,”霍一舟语重心长地对好友说,“不是说不能救。伸张正义得建立在计划可行的基础上,否则你撞得头破血流,对方毫发无损,这不叫伸张正义,只不过是白送人头罢了。” 听了霍一舟的话,郭路羞愧地低下了头:幸好有霍一舟拉着,否则自己又要莽撞行事了。 宁鸮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没精打采的郭路,难得出声道:“和敌方对峙之前,一定要先估量自己的实力,以卵击石并非不可,但也需听到回响。” 郭路感觉脖子凉凉的,总感觉前面那个正在开车的大佬未尽之意是“就是你这个瓜怂每天推着我家小孩搞事情吗”。他谨慎地往宁鸮看不见的地方缩了缩,意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安静如鸡坐了好一会儿,郭路还是憋不住了,他怂怂地举起了手:“那个……那还打吗?” 霍一舟算是服气了,如果把郭路放在超级英雄电影里,他一定是那种别人还没开口呼救就七七八八把世界拯救三遍的马大姐型英雄。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郭路一眼:“先去找音音,有关于养猴人的事情,年轻人一定知道的比老婆婆要多。” “哎!好嘞!”听了霍一舟的话,郭路眼神中又冒出了喜悦的光芒,赶紧坐直了保证道,“小舟!等到了一中,我一定擦亮眼睛帮你找人!” 平城一中的位置在来时路上老婆婆已经告知三人了,凭着宁鸮活地图的本领,只靠着语焉不详的几句话,三人还是顺利地在十五分钟后看到了写着“平城一中”鎏金大字的校碑。 不过最吸引他们注意的不是那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校碑,而是在校门口正用大喇叭向里面喊话的男人。那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的,眼神中满是猥琐,在他身边跟着三只同样看起来行动猥琐的猴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扩音喇叭被男人调到最大声,他笑嘻嘻地举着喇叭朝学校里面喊:“音音?在吗音音?只要你跟哥哥走,保证你以后生活都不用愁!你再不来,哥哥要让哥哥的小宝贝们找你去咯!”一群小猴子听到“小宝贝”三个字兴奋地绕着男人乱窜,似乎在附和他的话。 看到这情形,三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一定就是老婆婆说的称霸平城的养猴人了。 想不到自己还没去找他,他反倒送上门来了。宁鸮眯了眯眼睛,把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音音,我再数三十个数,数到三十你还没出来,我就要进去咯……”男人的声音听着说不上来地吓人,若是普通中学女生听到,一定会吓得瑟瑟发抖的。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小猴子已经注意到了离他们不远的陆巡,并吱吱喳喳地报告了主人,不知是对校园内女生的太过渴望还是根本没把三人放在眼里,养猴人只是淡淡地瞥了这边一眼,继续往下数着数。 宁鸮推门下车,缓步走到了养猴人跟前。本来绕着养猴人打转的那些小猴子不知何时都悄悄地躲到了车子后面去。 “十五、十四……”养猴人还在继续倒数,宁鸮一抬手,把他的扩音喇叭给按掉了。 正在这时,从空旷的校园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举着巨型三角尺的中年男人,他一边冲一边愤怒地喊道:“校门口不许大喊大叫!你哪个班级的?这周流动红旗没了!” 第33章 斗养猴人 流动红旗?这学校难道没有受一点影响吗?霍一舟原本心中还有疑虑,但他留心注意到那个中年男人握着三角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登时就明白了。 这个老师不是不明白现在的世界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尽管也许也对这个称霸平城的养猴人有所忌惮,但他依旧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还留在学校里的学生们。 养猴人显然并不吃中年男人这一套,见他手中拿着三角尺,手指举着一枚哨子放入口中嘬了声哨,几只原本在他脚边打转的小猴子立刻飞快地蹿向了中年男人,吱吱喳喳地去抢他的三角尺。中年男人抵抗了一会儿,架不住猴子的数量多,对他又咬又踢的,最终还是吃痛松开了手。 中年男人的手一松开,其中一只小猴子立刻一跃而起,飞快地把三角尺抱在了怀里,一只爪着地蹦跶着跑回养猴人身边,把那把三角尺献宝似的递给了养猴人。 “乖,真听话。”养猴人笑眯眯地从小猴子手里接过了三角尺,俯身揉了揉它的脑袋,小猴子的口中立刻发出了欢喜的吚吚呜呜声,像是在讨好他。 养猴人把玩着三角尺,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忽然脸一沉,把手中的三角尺拗成了两截。这过程仅仅发生在不到五秒之间,赶过来看情况的郭路被吓了一跳。 “平城一中的老师都家住太平洋吗,怎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养猴人声音中带着刻薄。 邝同悲捂着被猴子抓伤的手,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就你这样的,不配做我的学生!” “既然我不是你的学生,我的行动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养猴人冷下脸,“我今天要从这里带走音音,识相的话,就主动把她交出来。” 邝同悲往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我不会把蔡音音同学交给你的,除非我死!” 蔡音音?霍一舟悄悄从口袋中掏出了店长给他的照片,照片背面的空白处赫然写着店主留下的妹妹的姓名——蔡音音。所以这个养猴人要带走的人是店主的妹妹? 对于老师的威胁,养猴人毫不在意,他信手又打开了扩音喇叭,刺耳的“嗞啦”声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养猴人把喇叭放在嘴边朝邝同悲喊道:“既然老师一心求死,我这么上道,自然是要满足你的要求了……” 话还未说完,扩音喇叭再一次被站在他身边的宁鸮给摁掉了。 这下,养猴人不得不对身边这个男人引起关注了。在平城称王称霸了那么些日子,养猴人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往常看到大人物的忌惮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以至于现在的他丝毫感受不到宁鸮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你又是个什么人?”养猴人舔着嘴角,不耐烦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宁鸮。 宁鸮伸手把养猴人举在半空中的喇叭压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需要知道。” 两个人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激战的火苗。过了半晌,养猴人突然又是一笑,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很好,等等就打到你说为止。” 邝同悲见另一伙陌生路人和养猴人对峙上了,眼神动了动,犹豫几秒后还是选择悄悄挪到了面容相对和善的霍一舟身旁,低声提醒他们道:“小伙子,这里不管你们的事,你们还是先走吧。”他又是犹豫了几秒:“这人本事大得很,稍不留神你们都得送命。” “老师,”霍一舟冲邝同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您放心,我们这边出手,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不会有事的。” 郭路站在邝同悲的另一边,抬手指了指对峙中的宁鸮:“老师,您知道那位是谁吗?”说完还不等邝同悲回答,就自己迫不及待地给出了答案来:“他就是求生指南上的宁鸮啊。” 宁鸮的大名,在游戏中持有求生指南的玩家都如雷贯耳。邝同悲果然愣了愣,接着脸上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忍不住再一次追问道:“小伙子,你是说他就是排行榜第一的那个?” “是啊,”郭路骄傲地点了点头,接着忍不住把身边的霍一舟也给卖了个干净,“还有您右手边这位,就是排行榜第二位的霍一舟。所以您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事的。” 一听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是霍一舟,邝同悲看霍一舟的眼神都变了。眼底最后一丝忧虑就此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激动地喃喃道:“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霍一舟听不得郭路这么吹自己,无奈地摆了摆手道:“邝老师,真正厉害的人是鸮哥,我只是个沾光的小喽啰而已……不过他对付这个耍猴的肯定绰绰有余了。” 就在三人说话间,另外两人已经迅速出手了。 养猴人率先举起了哨子,放入口中吹动,哨子立刻发出了怪异的声响,随着哨声响起,三只绕着他打转的小猴子齐齐转变了方向,往宁鸮的身上扑去。 宁鸮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往空中一扬,再垂下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绳子在其中一只猴子的爪子已经伸到了他眼前,他顺手用绳子一套,把猴子的爪子捆到了一块儿去,动作飞快地打了一个难以解开的结。 养猴人见状,眉心纠结地几乎拧成一团,口中的哨声不停,怪诞的声音指挥着剩下的两只猴子不遗余力地攻击手握绳子的宁鸮。 一打十尚且有一战之力的宁鸮,哪里会惧怕区区两只猴子。尽管猴子灵活小巧,动作迅疾,但对上宁鸮这样碾压级别的大魔王,猴子们很快就败下阵来,被绳子缠绕在一起捆得牢牢的,只能冲着宁鸮龇牙咧嘴,吱哇乱叫。 “就这点能耐?”养猴人轻蔑一笑,再一次将哨子放入了口中吹了起来。这一次的口哨调子比往常更刺耳悠长,郭路甚至已经不适意地捂住了耳朵。 宁鸮一只手牵着那根绑了三只猴子的绳子,另一只手在兜里缓缓收拢,双眼盯着口哨瞧。 古里古怪的调子终于吹完了,养猴人放下哨子,挑衅似的看了宁鸮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三只对付得了,十三只看你还能横多久?” 宁鸮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好似没有听到养猴人的威胁。 原本旁观的霍一舟表情也冷了下来,一打一时他尽可在旁边欣赏宁鸮的风采,然而对方不但想多打一,还带叫外援的,这就让他很不爽了。他随手捡起了地上断成两截的三角尺中的一截放在手里,闭上眼在脑海中想象着它在自己手中分裂成两截,再睁开眼时,手中果然多了一截一模一样的断裂三角尺。 于是霍一舟就手持着两截裂口不齐的三角尺冲了出去,横着挡在了宁鸮的身后。 邝同悲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小伙子变戏法似的多掏出了一截三角尺来:“原来前两名的实力是这样的么……”郭路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老师,他还能更厉害呢!” 那边,宁鸮听到身后急促却熟悉的脚步声,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养猴人见宁鸮忽的笑了,还以为他是想向自己求饶而露出的谄媚之笑,骄傲地扬起头:“现在跪下来还来得及!” 呼呼的风声中带着更加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街道尽头出现了一群毛茸茸的畜生,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的,和平日在动物园猴山上见到的萌萌的猴子相去甚远。 养猴人举起手中的哨子,还想凑到嘴边继续吹。在他举起手的下一秒,宁鸮也跟着举起了手。宁鸮的手伸起,在虚空中一抓,再反过手时,原本在养猴人手里的哨子出现在他手里。 “郭路!”宁鸮叫着郭路的名字,把哨子往后抛去,“销毁它!” 养猴人能够驯养这群猴子靠的都是那枚哨子,只要把哨子给销毁了,基本就等于毁去了养猴人的猴子大军。然而那是一枚铁制的哨子,用手掰或者用脚踩都弄不烂。于是在这种时候,郭路破坏性极强的异能就派上用处了。 郭路一把抓过哨子,没来得及细想,就按着宁鸮的指示,飞速地打开了手机找到图库——自己出发前专为应对这样的状况准备了几张热辣美女图,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处。郭路只看一眼,一股恶心感就涌了上来,喉咙口立刻泛起了酸水,他不再控制自己,把哨子放在地上,冲着哨子尽情地吐了起来。 为了增强效果,郭路一边吐一边把美女的照片放在自己眼前看,吐了个昏天黑地。养猴人恰巧面对着郭路而站,把郭路的这番操作尽收眼底,还没来得及惊慌思索宁鸮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哨子夺走,先被郭路的这一套连击给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光了,郭路后退一步谨慎地指了指地上还在不断冒泡泡的哨子,朝宁鸮憨憨一笑道:“鸮哥,还有一半没溶掉,我再吐吐?” 霍一舟的嘴角疯狂上扬,看向面色不善的养猴人:“路子,我觉得你可以把哨子还给他。” 第34章 与我何干 哨子几乎都被溶蚀了,还谈还不还的。养猴人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一股无名火直窜心头,大声呵斥着那群猴子:“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啊!” 霍一舟把两截三角尺舞得虎虎生风,吓退了不少扑上来的猴子。宁鸮更是光站在那里就是一台人形制冷剂,一部分定力不够的小猴子还没靠近他就识趣地绕道了。 “干什么,你们是要造反吗?”养猴人见状,气得暴跳如雷,从腰间解下了皮带抽打着地面,“都给我上啊!谁不上罚它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马戏团里原本养着的不过是始终跟在他身边的三只猴子,此刻都被宁鸮用绳子捆在一处。其余的十多只猴子都是在进入游戏之后靠哨子的异能吸引来的,哨子被销毁了,光凭养猴人本身的驯养技巧,还不足以让它们完全听命于他。于是尽管养猴人把皮带抽得啪啪作响,仍然有几只小猴子只顾着绕着柱子打转,场面看上去十分混乱。 “妈的!一群不中用的废物!”养猴人暗咒一声,也顾不上看顾小猴子了,干脆撸起袖子把皮带甩向了宁鸮,想先下手打伤他。 然而没有练过的三脚猫功夫哪里会是宁鸮的对手,几乎在他甩出皮带的下一秒,宁鸮就判断出了他的来意,出手迅疾如电地一把拉住了甩来的皮带,将皮带往自己的身边用力一扯,养猴人便不受控制地因为惯性被拉向了宁鸮。 两个人的手握在皮带的两端,比的是臂力。宁鸮轻巧地避开了朝自己砸过来的养猴人,往另一个方向跨了几步,再次仿照方才的样子扯着皮带,扯动着养猴人摇来晃去。 养猴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做法有多么愚蠢,于是他调整战略,稳住重心放开了紧握在手中的皮带,打算以牙还牙让宁鸮尝一尝被惯性冲倒的滋味。然而他没有料想到的是,他这一放开手非但没有让宁鸮摔倒,还让他多了一件趁手的武器。 “哟,这么大方?”宁鸮望着手里的皮带挑了挑眉。语气中的戏谑让养猴人怒火中烧。 没有了哨子和皮带,养猴人瞬间失去了大半的依仗。他嘬起嘴“吁吁”吹了两声口哨,竭力呼唤着在场边吱哇乱叫的小猴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霍一舟早有准备,在小猴子们奔来的下一秒就用三角尺截住了它们的去路,召唤郭路拿绳子把它们也一起捆起来。 养猴人还没来得及细瞧那边的动静,忽然眼前横来一只拳头,接着宁鸮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要分心,你的对手是我。”他的声音几乎冷入骨髓,养猴人听着便打了个寒噤。 “嘭”地一声,沉重有力的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震得他半个身子发麻,几乎要吃痛地摔落下去。全面性地压制让养猴人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咬咬牙提起手臂,学着宁鸮的样子举起另一只拳头,口中大声喊叫着飞快且用力地擂向了他。 养猴人的速度在宁鸮这儿却是不够看的。在宁鸮眼中,养猴人的动作好似被拆解成好几个步骤,不论哪一步都是破绽百出,他只需要稍稍施以应对便能化解。 不过宁鸮并不打算躲开,面对挥来的拳头,宁鸮张开五指牢牢地接住了这一拳,屈膝在他的腹部一踢,养猴人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 “啊——”养猴人从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他感觉自己的胃在不停地翻搅着,腹部被踢中的地方剧烈地抽痛着,这让他忍不住弓起了身子惨叫出声。 疼痛令他的愤怒加剧,却不能加倍他的力气。养猴人赤红着眼再度攻向宁鸮,然而这会儿他的力道已经大不如前了,宁鸮轻轻一推就将人原地制服了。 另一边,十来只小猴子跑掉了七八只,都躲到很远的地方找不见了,剩下被郭路和霍一舟捉住的几只也不敢造次了,除了吱哇乱叫什么都不敢做。 “啧,还真当自己是神兽召唤师了呢,”郭路鄙夷地看了一眼养猴人,“靠着三脚猫工夫妄图称王称霸的,上一个已经被你家猴子的祖宗一棒子打死了。” 原本还有些愤怒的霍一舟听了郭路的话,最后一点忿忿也就此消失了。 现在他看那个养猴人怎么看都像六耳猕猴,还是那种山寨不带商标的A货。 养猴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宁鸮一只手制服住了养猴人,另一只手取出手机,打开求生指南,把标记骰子数量的排行榜上下翻了翻,眼神最终落在榜上第18位魏宇的名字上。姓魏?宁鸮的眸光微动,点进地图一看,发现这人果然在平城一中附近。 魏宇的口袋浅,有几颗骰子不受控制地滚落到了地上,那些徘徊在附近没有走远的猴子闻风而动,瞬间蹿来把那几颗骰子给瓜分得一干二净,接着又飞快地消失了。 人类作为玩家受APP的限制,不能直接抢夺其他玩家的骰子,然而动物却没有什么禁令,这也使得动物们能够大摇大摆地抢夺人类的骰子而不受惩罚。这也正是魏宇堂而皇之地训练猴子抢夺路人骰子而不会被系统清除的原因。 见骰子被猴子们捡拾了去,魏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没有了异能哨子,后来的那些猴子不那么听话,骰子八成是拿不回来了。幸好掉落得不多……正想着,魏宇突然看到宁鸮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了滚得不远的某颗骰子,接着这颗骰子被塞到了他手里。 “你要干什么?”魏宇的心头突然涌上了个很不好的念头。 宁鸮平视着他的双眼,将他拿着骰子的手拗到了胸口的位置放平。接着又将自己的手平置于胸前,薄唇微启:“玩家魏宇、宁鸮申请进入点数PK。” 魏宇的瞳孔一缩,接着疯狂地扭动起来:“我不要PK!你放开我!” 然而达成PK的条件已满足,系统根本不会理会魏宇的意见。冰冷的机械声很快响起:“玩家魏宇、宁鸮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霍一舟看着眼前两人身影变成了透明的虚幻状,片刻之后再一次恢复了实体。 从PK里出来的魏宇显得愈发狼狈了,他整个人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望向宁鸮时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宁鸮的情绪没有因为魏宇的变化而发生改变,他看向魏宇的眼神依旧犹如一潭死水。他将其中一只手中的骰子统统往反方向抛了出去。 魏宇原本想要起身去追,却被宁鸮用眼神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几只走得不远的猴子很快又窜了回来,各自捧起几颗骰子迅速地再次离开了。而这一次,它们像是知道了不再会有人召唤自己那般,没有躲藏在街道四周,而是目标一致地往远处奔窜而去,像是有了一个必须去奔赴的目的地。 这样的情况也是奇怪的,然而眼下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动物的异常情况,所有人都看着赤红着眼的魏宇,防备着他再一次暴起做出不可估量的破坏。 和宁鸮的交锋完全是被单方面碾压,骰子被宁鸮以强制PK的方式全都赢了去,辛辛苦苦养着的猴子们也跑散了。一天内接二连三地受了那么多重打击,魏宇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伏倒在地上,忍不住大声地嚎叫起来。 “不公平!你这么做根本不公平!”魏宇大喊着怒视宁鸮。 宁鸮冷着脸看他:“你驱使猴子们去抢夺路人的骰子难道就是公平的么?” 一句话成功地令魏宇再一次说不出话来,理亏让他只能把心中的愤怒用嚎叫表达出来。 在一旁看了这么一出大戏的邝同悲缓缓地踱步到魏宇身边:“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或是只顾着自己的喜恶枉顾他人,最终都会酿成苦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摆着架子说教么?”魏宇看向邝同悲的眼神满是嘲讽。 邝同悲板着面孔道:“我是平城一中的老师,你要带走平城一中的学生,那就要问过我同不同意。既然你要威胁到他们的生命,除非我死,我一定护着他们!” 魏宇嗤笑一声:“还充当圣人呢?这是个人游戏,能活多久全凭我个人本事,其他人怎么样,与我何干?” “你想活下去是无可厚非的,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恣意剥夺其他人生存的权利,”邝同悲说,“这不是网络游戏,人没了就是没了,黑沙一捧,风一吹就散了。” 一直不服气的男生脸上渐渐露出了颓败的神色,他垂下头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们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从前看不起我。现在进了游戏,好不容易有了能够翻身的机会,我抓住它了,又有什么不对?” “抓住机会?”宁鸮嗤笑了一声,旋即冷下脸来,“你不过是害怕面对现实的懦夫!” “你享受异能带给你的这种虚无缥缈的尊贵感,但是这种虚幻的感觉会把你慢慢吞噬干净。” 第35章 邝同悲的讲述 处理魏宇和他最后三只猴子的时候,霍一舟注意到那个姓邝的男老师始终在一旁协助他们,而且通过他和魏宇的对话,他也感受到了来自老师的一颗时刻教导人向善的心。 想着,霍一舟落在邝同悲身上的目光不由多了些打量。邝同悲也注意到了霍一舟的眼神,他直起身来,友好地冲霍一舟笑了笑,伸出手来:“鄙人邝同悲,平城一中的数学老师。” 看打扮就猜出来了,霍一舟心中默默地想道。他也伸出手回握邝同悲,顺带给他介绍自己的两个小伙伴:“我叫霍一舟,那个平头是郭路,我们都是南城大学大三的学生,和魏宇打架的那个是宁鸮——刚才郭路也已经介绍过了。” 南城大学在华国人心目中是个不错的名牌大学,一听郭路和霍一舟都是从南城大学出来的,邝同悲看他们的眼神愈发友善了:“原来是大学生……好啊,好。” “南城离平城还挺远,敢问霍同学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平城,是要做什么呢?”邝同悲推了推眼镜,有几分好奇。 霍一舟从口袋里取出照片,递给了邝同悲:“邝老师,不瞒您说,我们这一次来平城,是为了帮我一个朋友给他的妹妹捎句话。他妹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说不定还是你的学生。 邝同悲接过照片一看,眼睛里的神色立刻变了,他严肃地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三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警惕:“照片上这个确实是我的学生,但她档案的亲属关系里绝对没有什么哥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绝对没有找错人,”郭路嘴快,插话道,“不信您带我们去找她,她肯定就明白了。” 邝同悲已经收起了照片,人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校门的铁栅栏旁边,挺起胸膛:“不行,你们要带走我的学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怎么一言不合又尸体了?郭路欲哭无泪地扭过头去问霍一舟:“我们长得不像好人吗?” 霍一舟谨慎地往旁边挪了挪,和郭路隔了一段距离出来:“我认为我不包括在这范围内。” 老师的警惕性高是好事,在乱世中能够保全学生们的性命。但警惕性太高也导致了三个人在校门口僵持不下,就算霍一舟和郭路把学生证掏出来展示给邝同悲看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等到宁鸮处理完魏宇和猴子们折返回来,他把邝同悲拉到一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两人再次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邝同悲这才终于松了口答应带三人去见蔡音音。 穿过铁门,三栋高大的教学楼映入眼帘,邝同悲带着三人在空旷的校园里一路穿行,一直走到了最里面那栋教学楼下,脚步这才停了下来。 郭路原本以为幸存的学生们都藏在这栋楼里,结果气还没喘匀,只见邝同悲带着三人绕了段路又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学校环形跑道主席台下的器材室旁。邝同悲转身从堆放杂乱的体育器材中找出一只瘪了的排球,接着郭路看到邝同悲居然从排球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来。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只听“咔哒”一声,紧锁的器材室门被打开,从缓缓扩大的门缝里,霍一舟看到了几个紧挨在一起的学生正神情紧张地看着门口,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手里举着一把卷尺当武器,似乎随时准备跳起来同敌人战斗。 看到邝同悲的脸,几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男生放下了举着卷尺的手,别过脸去轻轻揉了揉酸涩的胳膊,也悄悄吐了口气。 “很好,同学们都很有安全意识,”邝同悲见几人警惕性高,没有随意开门,表扬道,“杨涛作为男生能够主动站出来保护女同学,长大了。” 叫杨涛的男孩子正是站在门边举着卷尺的那个,青春期的少年似乎鲜少听老师表扬自己,这会儿脸上也带上了点难为情的薄红,含糊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危险警报解除,几个女生的脸色渐渐缓和,见老师身后又跟了三个不认识的年轻小哥,个个都长相不凡,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有个胆子大的悄悄跑来问邝同悲:“邝老师,这三个小哥哥是谁啊?” 在女生们打量三人的时候,霍一舟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器材室里的学生们。他的视线在室内逡巡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抱膝而坐的蔡音音。她看起来很不安,至少在所有人都松懈下来开始聊天的现在,她仍旧绷着一根弦,身子微微颤抖着。 “是谁?是救你们的好人!”邝同悲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小朋友,把刚才在门口三人如何打趴魏宇的事挑重点同学生们说了说,这下高中生们看三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胆子最大的那个女生欣喜地扭头对蔡音音道“音音,太好了!这下你终于不用担心了!” 蔡音音抬起头来勉强对女生笑了笑,脸色苍白如纸:“是、是啊。” 循着两人的对话,郭路也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蔡音音,立刻把她和照片上的姑娘联系在了一起,高兴地张口道:“哎,你不就是……”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被霍一舟拦住了。 霍一舟一只手挡在郭路胸前,给了他一个拒绝的眼神,阻止他往蔡音音的方向走。从女孩的表情上,霍一舟能感受到女孩在面对外界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有多么的不适。 见三人的视线被其他人吸引去,本来因为郭路突然搭话而惊慌失措的女孩又安静下来。 在器材室里总共躲着六个学生,加上邝同悲一个老师,七个人挤在这么一间小屋子里显得拥挤不堪。邝同悲搬了几把椅子给三人坐,宁鸮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推托了邝同悲的好意,干脆出门去检查学校周边的安全情况了。剩下霍一舟和郭路坐了下来,邝同悲便对着两人苦笑着说起了缘由:“放着那么多间空教室不去,非得挤在这里,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在随后的交谈中,霍一舟得知在进入游戏时,恰逢平城一中晚自习,所有正在教室里自习的学生被迫进入了昏睡。作为当晚管理老师的邝同悲也在同一时间沉沉睡去。 “我醒得早,手边正好放着手机,所以马上就读到了指南的内容,”邝同悲苦笑地看着器材室里排排坐着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都是被我叫醒的……那天早上起来我叫醒了两百多个孩子。”但他更多看到的却是望不到头的黑沙。 平城一中是大学校,高一至高三每个年级段有20个班级,每个班级的学生人数不少于50个,再加上各年级的科任老师,整个学校的人数少说也有3000人。然而邝同悲却说他在游戏开始后只叫醒了两百多个学生,存活比例小得惊人。 邝同悲叹了口气:“剩下的孩子们和我的同事们,我多希望他们都是醒来之后跑了……不用给我捎信也成,只要让我知道他们都或者就好。” 但却是没有回应的。幸存下来的学生中有一部分因为害怕很快就跑回家去,剩下还有一百多个孩子都是外市学生,平日寄宿在学校里,回一趟家很不方便。在交通全线瘫痪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回家避难几乎成了奢望。 于是,邝同悲把他们组织起来集中到了大礼堂里安顿下来,靠食堂囤积的菜和校内小超市的水和零食度过了第一天。 “结果第一天晚上,又有五十多个人被清除了……”坐在邝同悲身旁的女生听着老师将进入游戏后的种种娓娓道来,跟着难过地补充道,“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消失的。” 回不了家,联系不上父母,食物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几天,同伴还会当着自己的面被清除……世界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的安稳世界了,而是危机四伏,充满了獠牙利爪。当晚就有几个学生因为害怕偷偷逃出了学校。 第二天,游戏启动更新程序,要求的骰子数量增多,当即又有一半的学生被清除出局。 至此,偌大一个平城一中,3000余人只剩不到60人了。 恐慌开始在这个年轻的群体中蔓延开来,尽管有邝同悲这个师长竭力维持着秩序和稳定,很快又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愿缩在学校里,宁可出去自己谋活路。于是,这些不愿留在学校里的小伙子们大多都出去了。 “男生都出去了?”霍一舟视线一扫,瞟到了坐在最外圈的那个名叫杨涛的男生。 杨涛看到霍一舟看向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耿直地说道:“因为蔡音音同学还留着,所以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她。” “杨涛!不许早恋!”邝同悲黑着脸道。 杨涛振振有词:“邝老师,我这不叫早恋,就是单方面纯纯的喜欢罢了,蔡音音同学又没有答应我的追求。” “答应了还得了,”邝同悲的脸色黑了一度,“你们还是高中生,早恋影响学习。” 杨涛本来雄壮起来的气势又瘪回去了,小声反驳道:“世界都要完蛋了,还学什么习啊……” “杨涛!”邝同悲气得火冒三丈,“世界还没完蛋呢!这不等着你学好了知识去拯救吗?” “可是数学救不了华国人啊。”杨涛继续和邝同悲杠道。 郭路坐不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杨涛跟前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错了小伙子,在这个游戏里,学数学真的能救华国人。” 第36章 做出选择 几个学生这两周来一直在学校里,起先是没反应过来,等调整好状态之后,魏宇就在平城横行霸道了,因此始终没有正儿八经地接触过游戏内容。 于是,郭路就把自己在进入游戏之后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给了高中生们听——当然,在被宁鸮和霍一舟教训了一通之后,他也懂事地隐瞒了有关异能和金骰子的那部分。 而在听完郭路的讲解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是说,这骰子可以通过PK被夺走?”胆子最大的那个女生叫冷露露,她举起了手里的骰子,“而且骰子不是每周系统都会定时发放的?” 幸存的这七个孩子对于游戏一知半解,在过去的两场更新中能够活下来,全靠杨涛在高二教学楼下发现了三十颗骰子。杨涛是在十天之前发现这些骰子的,那会儿整个一中能跑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邝同悲和他们七个人。对于骰子作用尚不明确的杨小哥大方地把骰子平均分成了七份,还剩了两颗送给一直保护着他们的老师邝同悲。 一个刷新点会一口气刷新出三十颗骰子吗?在过去的游戏经验里,霍一舟接触过一天刷新一颗骰子的刷新点,对于这种批量出现的,他认为八成是哪几个倒霉的学生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遇上清除,白白在教学楼下葬送了性命。当然,这种堵心的事情霍一舟并不打算告诉那几个高中生,他打算找个机会偷偷和宁鸮提上一嘴。 “郭哥,这个PK要用到数学知识?”冷露露还在兴奋着,“不然我俩试试吧?” “呃……这个……不好吧?”郭路结结巴巴地讪笑推托,他已经被高中生们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招架不住了,忙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霍一舟,期望他来给自己救场。 最后还是邝同悲摆出了数学老师的威严架子,瞪着眼睛看向调皮的学生:“胡闹!PK是用在心怀不轨的人身上的,你怎么好意思和你郭哥玩?” 被老师一训斥,冷露露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郭路挠挠头,到底不忍心看到小姑娘眼神中失落的神情,想了想还是把霍一舟和贝添财PK的那局游戏讲给几人听:“小舟和别人PK过,他当时设定的规则就特别巧妙……”整间器材室里只有郭路的声音在回荡着,所有学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郭路,听得入了迷。 趁郭路说话的功夫,霍一舟悄悄往蔡音音的方向走去。 三人在器材室里待了这么久,蔡音音已经卸下了应对生人的戒备,再加之郭路正讲着霍一舟利用聪明才智智斗敌人的故事,这令蔡音音对霍一舟的靠近更降低了几分防备。于是霍一舟走到她身旁时,她只是扭头看了看他,又飞快地转过头专心地听郭路讲话了。 然而郭路作为一个理工男,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总有本事讲得干干巴巴的,很快蔡音音就失去了兴趣,继而扭头盯凑过来的霍一舟。 “你好,我叫霍一舟。”霍一舟咧嘴一笑,友好地朝女孩伸出了手。 蔡音音的睫毛颤了颤,眼珠子往四周一瞟,发现没有人在注意自己这个角落,便飞快地伸出手和霍一舟握了一下,又迅疾如电地收了回去。 从店主的描述里,他的妹妹应当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并且照片上也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应该像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仿佛一只有着厚重外壳的小蜗牛,外界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把身子缩进自己的壳里不肯出来了。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霍一舟放缓了语气,低声对蔡音音说:“你认识一个叫蔡乐的人吗?” 一听到“蔡乐”二字,蔡音音的眸子闪过一丝激动。她扭头看霍一舟,手悄悄地攥住了凳子的边角,迟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回答道:“……那是我哥哥。” “事实上,”霍一舟把照片拿出来递过去,“我们是受你哥的委托,从南城过来找你的。他让我给你捎句话,说是‘音音,你哥在南城等你’。” 女孩伸手接过照片,看到照片右下角的微博水印愣了愣,接着别过脸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吸吸鼻子,礼貌地对霍一舟道了声谢。 “他……还好么?”蔡音音犹豫了几秒之后低声问道。 转交了照片,霍一舟两只手撑在凳子两侧徐徐吐了口气,扯出了个温和的笑:“不好不坏吧。”他把店主虽然被困在店里不能出去却暂时不太愁被清除的情况简单告诉了蔡音音。 蔡音音听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才动了动手指,再次对霍一舟道了声感谢。 那边,郭路已经搜肠刮肚地把所有能讲的东西全都讲了一遍,几个高中生听得眼睛发亮,恨不能代替郭路去把南城到平城的这一路再走一遍。邝同悲听了也十分唏嘘,作为数学老师的他没有想到在末世降临后还有机会看到这门学科被开发出保命的用途。 出去许久的宁鸮终于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只蹬着腿的小猴子。看到这只凶神恶煞的猴子,所有高中生都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待意识到这只猴子正被宁鸮拎在手上,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大声呼着“好险”。 “鸮哥?”霍一舟站起身朝宁鸮走去,不太明白宁鸮为什么突然拎回来一只猴子。 当着众人的面,宁鸮提着猴子的脚把它整个抖了抖,只听“噼里啪啦”好几声响,一大堆圆滚滚的骰子从猴子身上不知何处滚出来落到了地上。宁鸮一连抖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猴子身上所有的骰子都给抖干净了。接着宁鸮把已经晕乎了的猴子平举到眼前,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它,嘴里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下次再偷别人身上的骰子,腿打断。” 猴子似乎听懂了宁鸮的话,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接着又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 宁鸮把猴子放到了器材室外的地方,猴子刚一落地就拔足狂奔,一下子蹿得没了影子。 在所有人惊呆了的目光中,宁鸮闲适地转过身来,指着地上那堆多出来的骰子:“拿吧。” 厉害了我的哥,出去一趟还捎点礼物回来。众人轮流拿了1颗,霍一舟和宁鸮的那2颗骰子转手全给了郭路,郭路揣着新到手的3颗骰子美得简直要冒泡泡。其他学生虽然羡慕,但也明白骰子都是酷帅大哥从猴子身上搜来的,他想给谁是他的事,自己是羡慕不来的。 话带到了,和高中生们普及目前的世界这个额外任务也做了,似乎没有再留在平城一中的理由了。而几个高中生们也好奇地问郭路道:“郭哥,你们接下去要去哪里啊?” 这个问题把郭路给难住了——出来的时候只想着要把话给店主捎到了,至于接下来怎么走,似乎三人并没有什么计划。但是在高中生面前,三个贼强的大哥怎么可以没有计划?郭路吞了吞口水,挺起胸膛,故作淡定道:“当然是要去拯救世界了。” “拯救世界?”高中生们眼睛更亮了,“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我也想拯救世界!” 郭路招架不住了,赶紧再次求救地看向霍一舟,希望他把自己从高中生包围圈里救出去。 霍一舟思考了一下自己中学时代对宁鸮的粘人程度,感觉大概全世界最难应付的就是意志坚定且脑补能力过生的中学生了。他非常明智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战场让给郭路。 最后拯救郭路的又是邝同悲。邝老师一见学生们纷纷缠着郭路不放,只觉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忍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爆发了,大喝道:“停!你们这样子像什么话?” 邝老师威力无敌,本来还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学生们立刻收回了手噤若寒蝉了。 “一个个的,前些天还嚷着要回家呢,这会儿家都不要了?”邝同悲沉声道。 冷露露小声道:“拯救世界多酷啊……比回家带劲多啦。” “冷露露,”邝同悲叫着学生的名字,严肃地说道,“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游戏,你也不是电影里靠信念无敌就能获得金手指的主人公,拯救不但需要勇气,更需要能力,你确定你真的做好了随时为拯救全人类而牺牲的觉悟了吗?” 老师的话成功地让几个蠢蠢欲动的学生又垂下头去。看着垂头丧气的学生们,邝同悲的语气放缓了:“不是老师反对,而是一旦你们踏上了这条路,那就绝对不能停下,你会遇上严霜暴雪,会遍历日晒雨淋,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之外,还会有随时可能出手抢夺你骰子的同类。就算如此,你还愿意去做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就连霍一舟和郭路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在今天之前,霍一舟从未考虑过牺不牺牲的问题。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自己似乎就已经在思索着拯救世界的方法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接受了堪称BUG的金骰子,自己好像除了肩负起挽救世界的责任,也没得其他选择了不是吗?想着,霍一舟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看向那群眼神中尚有迷茫的中学生,轻轻说道:“让自己活下去或是让更多人活下去,其实都是在拯救人类,不论哪一种选择都很酷啊。” 第37章 选择 霍一舟对学生们说:“不要觉得我是在反对你们邝老师啊,严格来说我和他的意见是一致的——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快要成年了,应当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我们的反对其实对你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去拯救世界还是回家,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但是,”霍一舟话锋一转,“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先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这些话,霍一舟走回宁鸮身边,扭过头去对若有所思的学生们道:“我们会在一中留一天,明天早上八点,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要离开了。” 一下子被赋予了那么重要的决定权,几乎所有学生的脸上都出现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几个女生聚在一起不安地窃窃私语,打听着彼此该怎么选择。 不过这些都和霍一舟三人无关,给学生们抛了个老大的难题后,他们三人反倒神情轻松地从器材室里捡了个篮球,跑到操场上打起了三人对抗。 这些天来一直在路上奔波,尽管没有了学校的定时打卡跑步,但霍一舟觉得自己的体力比起从前要好了不少。原先一场球赛下来总会累得气喘吁吁,今天居然跑了整场仍然活力四射,他认为这应该是随着游戏的推进,对玩家的身体素质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打完篮球,霍一舟擦着汗走回场边,发现邝同悲正捧着一个保温杯眼神怀念地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三人。他愣了愣,接着友好地对邝同悲笑道:“邝老师好。” “小霍好啊,”邝同悲笑眯眯地开口道,“好久没有看到操场上那么热闹啦。” 说这句话时,邝同悲却是有些难过的。两周前的一中操场上,打篮球的岂止三个人,还有踢足球、跑步、扔铅球……玩各种体育活动的学生们满操场疯跑,自己当时还嫌学生们玩得太野上数学课收不回心来。转眼一中成了萧条冷清的一中,在操场上撒欢的学生们也遍寻不到了。 霍一舟用手背擦了擦汗,心知没有什么能安慰邝同悲的,便只是安静地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选择做一个聆听者。 邝同悲果然有话要对三人说。见其他两人也走来了,邝同悲顿了顿之后开口道:“我决定跟着你们走。”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人竟然是数学老师。霍一舟有些意外,这位严肃提醒学生们三思而后行的中年教师自己却是冲在最前头的。他忍不住追问道:“邝老师……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那几个孩子……我刚刚也听着他们说话,”邝同悲叹了口气,“有两个孩子似乎想要跟你们走,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我必须也要跟着走。” 郭路为这位老师的伟大情怀所震撼,他说道:“邝老师……您不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有必要,”邝同悲严肃地说道,“父母把他们交到我们老师手里,在他们父母不在的情况下,我就有责任担当起监护人的职责。” 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却能为学生做到这样。这样的教育情怀让霍一舟和郭路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霍一舟和郭路都说不出话,一直沉默的宁鸮却开口同意了。 邝同悲的眼睛亮了亮,接着冲宁鸮点头道:“谢谢。” 四人的年龄差了十多岁,平日关注的话题不同,接触的人也不同,聊不到一块儿去。邝同悲说完了想说的话,又干坐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开了。 剩下三人坐在看台上,郭路不解地问宁鸮道:“鸮哥,你为什么答应要带老邝走啊?” “因为世界需要数学老师?”宁鸮一本正经地开口道,看着郭路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眼底闪过一抹笑,“逗你玩的。” 宁鸮居然会逗别人玩?郭路被宁鸮那句“逗你玩的”吓得不轻。 而宁鸮并没有发现自己难得的笑话吓到了同伴,接着开口道:“不带上他,他自己也会想办法跟上来。那么不如一开始就带着他比较安全。” “你怎么知道他会自己跟上来?”郭路对于宁鸮这番神机妙算很是不解。 宁鸮垂眸,语气莫名低沉下来:“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在九天岛也好,在白哨研究所也好,宁鸮目睹过太多为了守卫心中道义而牺牲自己的人。在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身上,宁鸮再一次看到了那样的光辉,尽管隐隐约约,但凝聚起来足以吞噬日月。 没有了猴子们的威胁,学生们从器材室里离开回到了宿舍。傍晚五点半,几人齐聚在女生宿舍楼下,杨涛和郭路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捡了一堆枯树枝架在地上埋了个简易的土灶,邝同悲拿出了宿管阿姨之前收缴上来的几包泡面和火腿肠,一群人举着食堂拿来的碗筷围在土灶前等起了面。 几个高中生从前都没见过土灶,这会儿见霍一舟和宁鸮动作熟练地埋好土灶,把锅架在上面开始烧水,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都瞧好了,这有什么难的?”郭路得意地笑道,“世界末日来了,别还当自己是小皇帝小公主了哎,要学着野外生存了!”他这么说着,丝毫不记得先前在公路边烤兔子时自己有多窘迫。 邝同悲也拿着碗筷等在灶旁,见两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架锅烧水煮面,有些欣慰:“这都是我小时候用的,没想到还有年轻人会呢。” 霍一舟把面饼放进水里煮,抬头笑着对邝同悲道:“有机会让您露一手。” 面饼很快就被煮软了,随着一声“可以吃了”,七八双筷子齐刷刷地伸进了锅里,争先恐后地抢夺着那一点点方便面,女生们个个都抛下了矜持,狼吞虎咽地吃着盛到碗里的面条。冷露露嘬了嘬筷子,眯起眼睛道:“啊,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方便面!” 杨涛也从锅里夹了两大筷方便面,正举筷想吃,余光瞥见身边的蔡音音捧着空碗小口地啜着面汤,筷子一转,伸到了蔡音音碗边:“音音,给你吃吧,我这筷子还没用过,干净着呢。”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筷面条,蔡音音听着耳边大男孩略带羞涩的话语,心中有些暖。她红着脸轻轻推了推男生的手:“你吃吧,我吃饱了。” “真的吗?”男生不放心地说道,“你只喝了点面汤,身体肯定撑不住的。” 蔡音音笑了笑,为了让男生心安,主动从他的碗里夹了小小一撮面条:“我晚上不吃饭的,吃一点点就够了。” 两个人的互动好似能让人看到粉红泡泡。其他几个女生挤眉弄眼看着彼此,冷露露甚至还夸张地捂着腮帮子大声道:“哎哟,甜到牙疼!我怎么感觉我还没吃多少就已经饱啦?” 坐在冷露露旁边的女生笑嘻嘻地伸过筷子欲夹她碗里的面条:“你饱了正好,我还没吃饱呢,你的就都给我吧!” “那不行!精神是吃饱了,但我的肚子还没饱呐!”冷露露一听好友的话,立刻飞快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碗,神情警惕地瞪了好朋友一眼。 “哈哈哈哈……”被两人这么一闹,刚才旖旎的氛围也烟消云散了,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末世的烦恼,沉浸在这难得的欢乐祥和氛围中,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女生宿舍楼上,经久不散。 吃完了晚饭,十个人围坐在一起拿着手机等待今日的清除来临。六点一过,所有人的手机都响起了《好运来》的熟悉旋律,伴随着它一同到来的是并没有让人产生多少喜悦的幸存恭喜开屏。接下来,4座城市的消失让几人的心情又变得沉重,实拍镜头里越来越难看到人的影子,看似系统摧毁的是一座座空城,但在这背后也反映了城市里的人们都悄悄离开不知去向何处。 排行榜上照例仍有变化,除了前两名宁鸮、霍一舟的∞维持不变,第三名尤雪的骰子数量已经来到了300。霍一舟尝试戳进他的地图查看,凭偶尔几个稀奇古怪的寺庙名字猜测他大概是在川藏一带活动。排行榜最末一名的骰子数量已经达到了27,和排行榜方上线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看了这么多沉重的东西,因为吃饭而变得轻松的氛围再次沉重起来。霍一舟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之后说道:“相信你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有答案了吧?” “要跟我们走的,请举手。” 此刻的宿舍楼,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霍一舟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不安的神情,最终,有两只手举了起来。 ——是杨涛和蔡音音。 几乎是在霍一舟说完话的下一秒,蔡音音就神情坚决地举起了手。而在她举手之后,坐在她身旁的杨涛只犹豫了三秒也跟着举起了手。 “音音……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坐在蔡音音另一边的女生忍不住再次劝她道,“邝老师也说了,拯救世界很危险的。” 蔡音音仍然没有放下手,她冲女生笑了笑:“我哥在南城等我呢。我得去找他。” 所以这和你跟他们走有什么关系啊?女生觉得自己怎么也理解不了。 蔡音音也像是读出了女生的心里话,她语气轻松道:“小舟哥和郭哥都是南城大学的学生,他们最后肯定是要回南城的。” 所以自己才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呢。 蔡音音总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两个长相不凡的大男孩似乎真的拥有拯救世界的力量。而只要世界恢复平静,自己总有一天能够与哥哥再次相见的。 邝同悲叹了口气,也跟着举起手来,一边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破孩还是没有放弃……”他说着说着嗓门又大了起来:“杨涛!路上离蔡音音同学远一点!不许早恋!” 杨涛抿了抿嘴,神情哀怨地看着老师:“邝老师……我再一个月就十八了!” “这不还没到十八岁呢?”邝同悲瞪了他一眼,“总之一天不到十八岁,你们就甭想跨过这条高压线!” 第38章 蔡音音的第一日 确定好了人员名单,几人当晚在宿舍楼里找了间宽敞的睡下。宁鸮把十个人分为两人一组,每个组值两小时的夜班。 霍一舟被安排和蔡音音一起值夜,听到宁鸮宣布的名单,杨涛的眼神中满是失落,试探地问霍一舟道:“小舟哥,咱俩能不能换一换啊?” “当然不行,”霍一舟微笑道,“你还是安心保护其他女同学吧。” 霍一舟知道宁鸮为什么这么安排——从见面起,蔡音音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中,和店主口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大相径庭。一定是在游戏开始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如此,既然几人日后要一起组队“打怪”,那么提前了解并排解队友心中的郁结也是十分关键的。而在霍一舟、郭路、宁鸮三人中,显然是霍一舟更能胜任精神开导工作的。 凌晨两点,霍一舟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原本睡眠就浅的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关掉闹钟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侧躺在自己身边的宁鸮,听着郭路如雷的鼾声,霍一舟轻轻地穿好鞋子下了床。等他穿好鞋子,蔡音音也从床上起身了——几人都很警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和衣而睡,因此省略了起床的一大步骤,交接班速度很是飞快。 上一组值班的是邝同悲和一个女同学,夜半三更本来就是瞌睡最浓郁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得有些睡意昏沉了,一见替班的人来,勉强打起精神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语,不再谦让,赶紧转身回宿舍去补眠。 霍一舟和蔡音音坐在了他们留下来的小板凳上,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宿舍里只有六张上下铺,每一组安排的值班都是一男一女。因此五个女生都能睡到一人一张床,男人们则怎么安排都得有两个人挤一张床。这会儿,霍一舟就看到邝同悲进门之后看到宁鸮一个人躺在床上,踌躇半天都不敢睡到他里侧去,最后又仗着威严跑去和杨涛郭路挤一块儿。幸好杨涛和郭路睡在一张特制的加固下铺上,在游戏开始前是专为特殊体型的残疾学生设计的,因此这会儿挤三个大男人也勉强够用。 果然在外人眼里,宁鸮不好惹的程度已经到不能挨一块儿了么?霍一舟垂眸,想到两人方才贴在一起时的脸红心跳感觉,倒很是感激别人的敬而远之。 走廊里的窗没有关严实,从窗外吹来了一阵穿堂风抚摸着霍一舟的皮肤。四月末的夜风已经见暖,吹着倒也不凉。于是霍一舟只是紧了紧衣领,仍然安静地靠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空空荡荡的走廊。 在霍一舟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蔡音音也在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面容清秀的学长。这个男人与自己在进入游戏之前喜欢的偶像有几分相似,然而今天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和做的每一步行动都果断坚决,完全不似外表的温和无害。求生指南中一再提醒玩家们注意宁鸮,但蔡音音发现,那个叫宁鸮的人对霍一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在意,这令霍一舟本人更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一个能令系统俯首称臣的男人,另一个却是能令这个男人紧张在意的人,两人间谁是这个团队真正的核心,结果不言而喻了。所以,自己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吗? 霍一舟能感受到蔡音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假装没有注意到,过了几分钟后,猛然回头,恰好和蔡音音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对上。 看起来,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霍一舟笑着开口道。 蔡音音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心思转了几转,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其实在进入游戏之后……我是这个学校里第一个醒过来的人。” 4月5日早上5点,蔡音音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了一个晚上。 揉着酸涩的肩膀从座位上起身,蔡音音发现整间教室里还趴着六七个同学,而剩下四十来个同学却不知所踪了。她尝试着去推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生,然而不管她用多大的力道都推不醒那个女生。于是她又试着去推教室里的另外几个同学,然而最终仍然一个都没有醒来。 推不醒的同伴和诡异的入睡地点,这一切稀奇的事都让蔡音音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她强忍住内心的害怕走出教室,在学校里四处奔走呼喊,只发现学校的每一条道路上都凌乱地散落着黑色的沙子。 出事了。蔡音音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害怕促使她跑离了学校,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有几只麻雀停在电线杆上吱喳了几声,原本稀松平常的动静此刻却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配乐,一声一声都震动着蔡音音本就脆弱的神经。 不知跑出了多远,蔡音音终于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前停了下来,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站在原地,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那个人是魏宇。”时隔多日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蔡音音脸色仍旧很不好看。 少女循声往呼救的地点跑去,发现有一个干瘦的年轻人被一堆椅子压在下面,神情很是痛苦,正竭力用自己的声音向外界求救。 年轻人听到脚步声,欣喜万分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一个神情懵懂的少女正朝这边走来。他费力地举起一只手朝蔡音音挥舞着,一边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小姑娘,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蔡音音没有犹豫,跑到了那堆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椅子都转移到了空地上。被椅子压在地上的男人失去了桎梏,终于解放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脚踝和手腕,一边打量着眼前明显在害怕的小姑娘:“我叫魏宇,你呢?” “蔡音音。”蔡音音报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魏宇的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很快像是不怎么在意地转开了。他用轻松的语气道:“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肯定还要在椅子下困好久呢……看你的校服,你是平城一中的学生吧?” 蔡音音点了点头,尽管还有不安和害怕,但她仍旧鼓足勇气问魏宇道:“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魏宇本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但视线落在女孩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时,却怎么也移不开去了。他缓缓环顾四周,街道上空旷无比,五点的平城还在睡梦中,既然如此……魏宇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立刻换上了高深莫测的神情:“我当然知道了。想要我告诉你吗?” 一听有人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蔡音音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喜悦的神情,她看着魏宇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知道的话,”魏宇把眼底的精光掩藏地很好,“跟着我走吧。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这个男人是靠自己救出来的。这让蔡音音对魏宇暂时放松了警惕,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由着他七扭八拐地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口。 望着短短的巷子,蔡音音终于意识到哪儿有不对劲了。魏宇仍然在前面循循善诱着劝她到胡同里去:“来,往这边走。” 蔡音音往后退了一步,手脚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魏宇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只见小姑娘脸色苍白,一脸害怕地咬着下唇,手指抠着粗糙的砖缝,见自己望过去,她的腿抖如筛糠:“我、我不过去了……你在这里告诉我吧。” “这里不安全,跟我过来,马上就安全了。”魏宇还在柔声地劝说着她。 然而此时在蔡音音的耳朵里,魏宇的声音和恶魔之声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她尖叫一声转头就朝大街上跑去。 男女之间体力的悬殊让蔡音音没跑出几步就被随后赶来的魏宇抓住了。见女孩识破了自己的本意,魏宇也就撕下了伪善的假面,用蛮力把女孩拖进了死胡同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接下去要发生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说着,他的一只手就伸向了蔡音音的衣领,眼神中的贪婪暴露无遗。 “不要!”蔡音音尖叫着拼命挣扎,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死命地抓着,卸掉了她身上大部分的力量。 魏宇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拉链。如果自己没有来过这里就好了。蔡音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这么想道。 就在下一秒,只听“噼啪”一声,绝望的女孩感觉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瞬间发生了转变。 禁锢着自己肩膀的力量消失了,她本人正坐在一张看起来很是眼熟的桌子上。等她把周围的一切看清楚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瞬间移动到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里。 蔡音音说到这里,霍一舟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的异能是瞬间移动?” “不,”蔡音音面色苍白地摊开两只手心,“准确地说,是交换物体。” 在她说完话的下一秒,放在她左右手心里的两卷颜色不同的透明胶带居然瞬间变换了位置。 第39章 交换者 看着蔡音音手中忽然变化了位置的两卷胶带,霍一舟的脸色微变——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异能觉醒后,沿途他也留心关注着其他玩家的异能觉醒情况。大部分玩家仍然同末世之前没什么区别,但也有少数的人和他一样拥有了神奇的力量。 现在,眼前这个孱弱的少女竟然也是个异能者。并且这异能看上去并不弱。 蔡音音的表情有些不安,见霍一舟久久不语,心中的忐忑更多了几分。她讪讪地收回手,面色苍白地强调道:“这个真的不是魔术……” 霍一舟回过神来,对少女微微一笑:“我知道。”他说着从蔡音音手中拿过一卷胶带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胶带的模样,想象它在自己手中变形幻化成两个。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手中的胶带果然复制成了一模一样的两卷。 霍一舟把原先从蔡音音手里拿来的那卷递还到她手中,对惊异地瞪着眼睛的少女说道:“因为我也有类似的能力。” 霍一舟居然也有异能。这是令蔡音音意想不到的。攥着手中的胶带,她莫名悬起的心又落下了些许。 “不仅是我,”霍一舟随意地指了指背后沉睡的众人,“鸮哥和路子也有异能,等明天上路之后让他们慢慢告诉你吧。”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之前在担心些什么了吗?”遇见同类让蔡音音的担忧打消了一点,霍一舟趁此机会继续提问道。 蔡音音咬了咬下唇,眼神中闪过片刻犹疑,接着还是选择向霍一舟坦陈:“我第一次发动技能的时候是把自己和一个哨子做了交换,就是后来魏宇用来驯养猴子争夺其他人骰子用的那个……” 少女为了保命无意识发动了异能,然而发动的异能带给凶险小人意想不到的馈赠,让他在末世降临后成为了所谓的命运主宰者,在平城横行霸道。 “我很后悔,”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如果当时我没有和哨子做交换,是不是好多人就不会因此丧命……” 霍一舟听着耳边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手指微动,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这不怪你。” “毕竟当初你并不知道自己会和这样一个哨子作交换,不是吗?”霍一舟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真正要受到谴责的,是用那个哨子做出坏事的魏宇,是他的居心险恶才让平城的人们置于危险的境地中啊。” 这几天来一直隐藏极好的害怕和自我厌恶再也抑制不住了,女孩捂住脸无声地流起泪来。 从小到大,霍一舟身边的女孩少之又少,他更没什么哄人的经验。一见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地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子就慌得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拍下去,一面又担心蔡音音等等哭出声,吵醒里面休息的众人。 不过等他回过头去,才发现宁鸮不知何时也从床上起身下来了。霍一舟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拿求救的目光去看宁鸮。 宁鸮注意到了霍一舟的眼神,朝两人走过来。走到近处才看到女孩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哭泣,他脚步一顿,眼神中难得也出现了不知所措。 “怎么办啊?”霍一舟指了指蔡音音,用口型问宁鸮道。 宁鸮垂眸,舌头在牙齿间打了几个转,最后声音闷在了喉咙底里:“等。” 于是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杵在蔡音音的两边,安静地等待着蔡音音哭完。 女孩结结实实地哭了一顿之后,心里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她擦干眼泪重新坐直身子,羞赧地对霍一舟道了声谢。 霍一舟挠挠头,感觉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值得蔡音音感激的事情。他抓着一张等待了很久的纸巾,递过去给女孩,试探地问道:“那个……纸巾你还要吗?”女孩愣了愣,正要礼貌地谢绝,忽然另一边也横过来一只手,接着一天来没说过几句话的另一位冷酷小哥声音跟着响起:“不够还有。” “不用了,谢谢你们。”蔡音音破涕为笑。 这两个大男孩虽然不太解风情,但心底的善良却是掩饰不住的,像是阳光般温暖着周遭人。 蔡音音终于不哭了,霍一舟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他明白,这就意味着自己的任务将近完成了。他把小板凳往蔡音音的方向挪了挪,邀请宁鸮和自己共同分享板凳,一边低声问他道:“鸮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宁鸮见小孩依旧同从前那般如此自然地想和自己分享板凳坐,眼底浮现出隐隐笑意,假装没有注意到板凳只剩下窄窄的一点空间,走过去稳稳地坐下……扎了个马步。他装作坐得很自然的样子回过头看霍一舟:“睡饱了,本来打算起来替你的。”刚好碰上小孩在这边做人生导师做得挺手忙脚乱。 “你不用来替我,”霍一舟虽然很感动,但是仍旧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宁鸮,“明天我还能在车上休息,你要认路还要开车,今晚必须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可以。” 听到小孩关心自己,宁鸮觉得心中也是暖暖的。他的唇边不自觉漾开了一抹笑意,对霍一舟道:“睡这点时间就够了,习惯了。” “原本执行任务的时候有过极限状态下的睡眠训练,”宁鸮道,“在进入游戏之后,我感觉我一天需要的睡眠时间似乎变得更短了。” 霍一舟回想着自己身上有没有出现类似的状态。忽然想到自己原本每天七点起床还困得要命,自从进入游戏之后,似乎没有一天不是在早上五点被生物钟准时唤醒的,就连嗜睡狂魔郭路的睡眠时间也缩短了。另外,宁鸮原本的状态不得而知,自己和郭路的体力明显要比末世来临前好了不少。 所以,这场游戏不但让部分人类进化出了异能,还增强了人类的体质?这算什么?给幸存者们的馈赠吗?霍一舟想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蔡音音见两人讨论热烈地讨论着自己听不太懂的话题,不容易插话进去,便在一旁安静地聆听着他们说话。 宁鸮听完霍一舟的猜想,没有说话,眼眸低垂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后,他摸出手机放到了霍一舟身上,对霍一舟说:“我下去跑个一万米测试一下,你从我下楼开始计时,等我回来之后拿它和在游戏开始前我的数据对比一下。” 霍一舟握着宁鸮的手机,对他点了点头。 目送宁鸮下楼,霍一舟按下了手机自带的计时工具,他把宁鸮的手机放在一边便不再管它。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一叠从许教授办公室里顺来的草稿纸。 这几天在路上的时候,霍一舟时不时总会拿这几张草稿纸出来看。上面的公式数据凌乱不堪,还夹杂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图画。他研究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突破口。 蔡音音见霍一舟许久不说话,有些好奇地悄悄将目光也投向了他手中握着的草稿。才看了一眼,她便“咦”了一声。 听到蔡音音的声音,霍一舟跟着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 蔡音音已经坐直了身子,指着霍一舟手中捏着的那张稿纸上涂黑的那一片乱七八糟的线条道:“这个图案我见过。” “你见过?”霍一舟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蔡音音问道,“你在哪里见过它?” 蔡音音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它还挺像城西槐山月老庙里姻缘石上刻着的标记的。”说着说着,女孩不由叹了口气:“可惜网络都被切断了,要不然我还能给你搜一张月老庙的图。” “你是说,这些线条是在平城月老庙的姻缘石上?”霍一舟问道。 蔡音音点了点头,脸不自然地红了红:“我上个月刚去过月老庙,因为走得累了还在姻缘石附近歇了歇脚,坐的位置正对着那块姻缘石,所以我对它上面的图案印象特别深刻。” 平城月老庙的姻缘石?它会和金骰子有什么关系吗?霍一舟的心思转了转,他问蔡音音道:“音音,平城的月老庙有没有什么有关于骰子的传说啊?” “有关于骰子的传说?”蔡音音努力回想了一下,接着遗憾地摇了摇头,“骰子的传说我倒真没听说过……不过据说这间月老庙里住着一个真的月老,许多单身的人来这里求过姻缘之后,回去都能脱单,所以来月老庙的人特别多。” 作为一个在红旗下成长的好青年,尽管本人正历经着荒唐古怪的骰子游戏,霍一舟仍然不相信什么月老庙里真月老的传说。他宁可把这一切同司命所谓的上帝骰子联系在一起。 楼梯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下去夜跑的宁鸮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他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和黑色的运动长裤,肌肉线条被汗水勾勒得十分完美。 他依旧保持匀速朝霍一舟跑来,须臾便停在了霍一舟的面前。 “二十五分钟。”宁鸮在霍一舟面前站定,用笃定的语气报时。 霍一舟俯身看向手机屏幕,秒表走到了二十四分五十八秒。 “体能的确增强了。”宁鸮说道。 第40章 与之相遇 时间已经来到了4月21日早晨六点,最后两个值班的人结束了工作,所有人从睡梦中醒来。几个中学生在进入游戏后,第一次睡得这般踏实,这会儿脸色都比前一天要好许多。邝同悲站在门口催促着学生们洗漱,接着几人又在楼下分食了超市里的几袋小面包。 做完这一切后,终于来到了分别的时候——邝同悲、杨涛和蔡音音要跟着霍一舟三人上路,其他几个女生则决定结伴去其中一个女生位于近郊的家中先休整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宁鸮开着车,在邝同悲的陪同下将几个女生载到了近郊,护送她们走进家门,又抬下好几箱从超市里带出来的物资放在方便她们取用的地方,这才转身回头又同留在学校里的几人会合。 “邝老师,她们都到家了吗?”下车后,蔡音音先迎了上来,表情关切地问道。 邝同悲颔首,接着再次转头向宁鸮道了声谢。宁鸮不在意地避过了邝同悲的感谢,从霍一舟手里接过两箱物资放入后备箱里。 经过十来天的消耗,学校超市里剩下的东西本就不多了。邝同悲担心几个女生在近郊生活得不好,给她们扛去了不少物资。剩下的那些东西打包后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仍有一些东西塞不下。 “唉,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后悔为什么我觉醒的异能不是空间储存。”郭路唉声叹气道。 霍一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强酸也不错,杀伤力挺大的。” 郭路觉得霍一舟这句话根本没有安慰到他,反而让他感觉更丧了。 正在帮宁鸮一起搬东西的杨涛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凑过头来插了一句话:“郭哥,你别丧了,有总比没有好,我们还没有觉醒异能呢。是吧,音音?”他说着用征询的目光去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企图得到她的认同。 坐在旁边清点物品的蔡音音闻言抬头,眨了眨眼,尴尬地摸摸鼻子:“呃……其实我也有。” 蔡音音有异能的事她一直憋着,谁都没敢说,直到昨天晚上才主动告知了霍一舟,因此杨涛根本不清楚居然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异能者。 “真的吗?”听了蔡音音的话,杨涛惊异地瞪大了双眼,他放下手里的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蔡音音跟前,语气中还带着丝丝兴奋:“是什么异能?能展示给我看看吗?” 女孩眼底最后一丝不安早已随着眼泪消失了,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伸出双手,给杨涛表演了一个左右手胶带互换,把杨涛唬得一愣一愣的。 “果然是音音啊,真厉害!”惊异过后,杨涛心中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他毫不犹豫地冲蔡音音竖起了大拇指。 “还在这儿玩呢?”邝同悲从前面绕过来,见四个小的正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拍了拍手拿出大家长的威严,说道,“赶紧搬完东西上路。” 清点完物品,整理好后备箱,新整合的队伍终于在二十分钟之后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杨涛率先举起手来提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宁鸮换挡踩下油门,回答道:“城西槐山的月老庙。” “啊?团队还负责解决个人脱单问题啊?”杨涛一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是挺喜欢音音的,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坐在杨涛身边的邝同悲冷着脸把躁动的学生按回了座位上:“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未成年人不许早恋!” 既然不是给自己解决个人问题,杨涛不解地问:“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月老庙?” 霍一舟三人小团体在早上洗漱的时候已经就行程问题开过了小会,会上,霍一舟把昨晚值班时蔡音音所说的发现和两人聊了聊,其他两人也赞同霍一舟的想法,认为槐山的月老庙里一定有和上帝骰子有关的消息。 “毕竟在数字解不开的情况下,图案也是很重要的嘛。”郭路如是说道。 而且还有一点,霍一舟没好意思和其他两人说,那就是还在南城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平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想来也是和骰子有关了。不过至于为什么只有他有这样的预感,为什么只有他梦见了司命,这一切都还不得而知。 此刻,面对仍然茫然的三个人,郭路又站出来充当讲解员了。比起昨天在器材室里含混不清的版本,既然三人成为了新加入的队友,郭路把昨天遗漏未说的部分又详详细细地同三人科普了一遍。继昨天了解了游戏骰子作用和骰子PK玩法之后,三人在今天又了解了所谓“破解游戏关键的上帝骰子”,感觉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郭哥,你就不怕我们知道了金骰子的作用,半夜偷偷起来偷骰子吗?”杨涛忍不住问郭路道。 郭路翻了个白眼:“你可醒醒吧小伙子!这骰子认主的——鸮哥那颗连小舟都碰不得呢,小舟那颗也是,总之其他人碰到骰子手就会被冻掉。” 杨涛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略带羡慕地说道:“真好啊,永远不用攒骰子什么的……就跟高考前被保送差不多嘛。” 邝同悲又瞪了学生一眼:“现在说什么胡话呢?能被保送的本身以自己的能力参加高考也能上好大学,你光羡慕有什么用,得自己拿出行动来。” “我也就说说嘛,万一下一颗上帝骰子归我了呢?”有老师在身旁,杨涛没敢大声哔哔,只能小小声嘟囔。 三十分钟后,车子驶至城西某山的半山腰,透过车窗往前望去,月老庙就在那一片枝叶繁茂的树林背后。 城西的这座山,原本也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一年四季游人如织。但进入游戏之后,一下子变得无人问津了。几人坐着车沿着路上来,没有看到一个人,倒是看到了一些在路上捡拾松果的小松鼠,而它们在看到汽车的下一秒也飞快地窜上树去了。 树林那段路是供人走的,车子开不进去了。宁鸮便把车停在了路边,几人下车步行穿越树林来到了月老庙前。 越是接近月老庙,霍一舟就感觉自己胸口挂着的那颗金骰子越来越烫,最后几乎像是刚放在火上炙烤过那般才又拿到了自己身前挂着。他不露痕迹地拉起了穿着骰子的线,使之与自己的胸膛微微分离。他一边做着这个动作,一边悄悄地加快步子挪到宁鸮身边,用余光打量他的动作。 从宁鸮脸上判断不出任何情况,霍一舟只好压低嗓音询问道:“鸮哥,你胸口烫不烫?” 宁鸮的喉咙底里滑出一个“嗯”,他见霍一舟不太适意的神情,皱着眉提议道:“我帮你拿一会儿。” 如果让宁鸮拿自己的骰子,他的手也一定是会被冻到的。霍一舟拒绝了宁鸮的提议,假装适应了胸口的温度道:“好像也不是很烫了。” 宁鸮自己胸前就挂着骰子,怎么会不知道此刻骰子的温度有多么灼人。但见小孩笨拙却假装不露痕迹地关心着自己,宁鸮的心情还是很美妙。他的嘴角微扬,脚步也加快了一些:“快点找到第三颗骰子就不烫了。” 走进月老庙后,几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唯一见过图案的蔡音音。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蔡音音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接着脚步一抬,往庙的右侧走去。 庙门的右侧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曲径通幽。蔡音音带着众人七弯八绕走了不少路,就在郭路感觉自己头快要晕了的时候,蔡音音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她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座小凉亭说:“我就是在这里看到那块姻缘石的。”图案就在石头上。 一听就快要接近答案了,众人脸上均浮现出了喜悦的微笑。大家目标一致加快动作朝凉亭快走几步,果然在正对着凉亭的那片小竹林前看到了一块石头,在它旁边风景区的工作人员贴心地竖了一块牌子记录了它作为“姻缘石”的神奇之处。 霍一舟胸前的骰子已经十分烫了,但他好似感觉不到滚烫的温度,只能听见心脏狂跳的砰砰声。 那是一种与上古之音共鸣的喧响,好似只是站着就让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的耳朵嗡鸣着,千百种声音在耳边呼啸,让他几乎想要捂住耳朵夺路而逃。 但霍一舟知道,这不是自己逃避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上帝骰子之间正在对话,霍一舟想道。 蔡音音已经走到石头旁边了,她蹲下来,指着石头上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说道:“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这个图案。要不是我那天歇息的时间长,我应该也注意不到这儿。”图案是暗黑色的,那一处背光,图案整个被笼在阴影中,没有长时间的凝视,的确不容易注意到。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拿起来看看吧!”杨涛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拿那块姻缘石。 杨涛才伸出手,霍一舟就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香樟树上突然荡下来一只凶神恶煞的猴子,猴子的尾巴吊在树上,伸出尖利的爪子朝离它最近的杨涛抓去。 “当心!”霍一舟脱口而出,却已是来不及去阻止了。 第41章 再遇魏宇 游戏开始后,杨涛始终被邝同悲护在象牙塔里,没有经历过太多惊心动魄的时刻。这会儿傻站在原地,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听着耳后呼啸而来的掌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郭路跨前一步,大喝一声:“走你!”想也不想就把捏在手里的手机砸向了猴子。但猴子的速度比手机更快一步,一只爪子已经抓到了杨涛的后脑勺,杨涛只感觉后脑勺的头皮被用力地撕扯着,疼得大叫了一声,险些站不住要往地上倒去。 手机迟了一步砸到了猴子身上,然而这只猴子好似感受不到手机砸在身上的疼,继续凶神恶煞地用爪子继续抓杨涛的头发不肯松开。 “乖乖,这哪里来的猛猴啊?”郭路暗咄一声,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地掏出了手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图库里保存着的清凉美女照,只看一眼喉咙口又开始往外冒酸水。 不过还没有吐出来,郭路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腐蚀性液体一吐出去,很可能会波及到被猴子抓着的杨涛,看它能溶蚀铁哨的程度,不难猜出这液体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 向来头脑发热冲动行事的郭路难得地冷静了下来,涌上喉头的酸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正在郭路踌躇之间,他的身边飞快地掠过一道黑影。接着,他看到邝同悲愤怒地朝猴子跑去,手里还抓着一根随手在路边捡来的树枝:“走开!” 杨涛也在奋力地挣扎着,在两人的夹击配合下,猴子终于吃痛松开了抓着杨涛的手,它的尾巴一下子从树上解开,轻盈地落到了地上,三两步奔向了那块众人还没来得及细瞧的姻缘石,伸出爪子想要把它捧到自己的手里。 见猴子居然也来抢姻缘石,站得最远的宁鸮跟着动了。他从地上抓起一颗小石子掷向猴子,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投掷到了猴子的眼睛里。 石子嵌入眼睛的疼痛让猴子一下子就松开了手,疼得仰躺倒在地吱吱哇哇地乱叫起来。 短短几秒,宁鸮就从远处跑到了近前,动作果断地拎起猴子,用不知何处顺来的麻绳再度把它捆了起来绑在了凉亭其中一根柱子上。 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他几人把姻缘石团团围住,时刻警惕着周遭的情况,不让居心险恶之人有偷偷带走石头的可乘之机。 捆完猴子,宁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竹林,冷冷地说道:“出来吧,不用藏了。” 什么,竹林里竟然还藏着人么?众人吃了一惊,目标一致地转过头去看竹林。过了一会儿,只见从竹林右侧缓缓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两只一瘸一拐的猴子。众人仔细一看,这人正是昨日才被宁鸮修理过的魏宇。 鼻青脸肿的魏宇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恨,跟着两只步履蹒跚的猴子,看起来有几分凄惨。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把“惨”这个字冠在魏宇的头上。对于他这样无恶不作的人,现在落得这般境地,也只能说一句“罪有应得”。 “魏宇?”杨涛一见又是那个在学校门口按着扩音喇叭点名让蔡音音出去的养猴人,气得顾不上疼痛,往前站了一步大声问道,“怎么又是你?” 魏宇嗤笑一声,看众人的眼神愤怒更甚:“怎么不能是我?你们不让我活,倒也要瞧瞧老天爷到底要不要收我魏宇的命!” 那只被捆在凉亭里的猴子一见同伴和主子朝这边来,吱吱的叫声变得急切而响亮。而另一边的魏宇一见自己心爱的猴子竟然又被捆上了,看几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 “你们怎么敢?”魏宇盛怒道,“快把猴子给我放了!” 霍一舟难得嘴欠道:“放了猴子也可以,你把头皮也挠破了再说。” 魏宇眼神里的愤怒一闪而逝,让众人意外的是,他的嘴角很快就多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他盯着霍一舟的眼睛说道:“霍一舟?排行榜第二?放心,你很快就不是了……” 霍一舟没有回答,但是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颗心一直不断地往下沉坠。 魏宇又转过头去看站在猴子旁边的宁鸮,嘴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浓厚:“宁鸮?我竟然和排行榜第一的人打了一架,看来我还真是荣幸啊……” “和我打架,你还不够资格。”宁鸮冷冷地回答道。 被人这般蔑视,还不止一次,原本脾气就不好的魏宇彻底地被点炸了。他沉下脸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哨子放在嘴里,口型微圆轻轻吹气,哨子立刻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音。 霍一舟皱着眉捂住耳朵——比起昨天在校门口听到的声音,这声哨响显得更加刺耳。 宁鸮的表情也很难看,昨天他才把魏宇和三只猴子身上的骰子全都搜了干净,就连哨子也被郭路用腐蚀性液体给销毁了。为了让魏宇尝到作恶的苦头,他甚至还开着车把人丢到了荒山野岭里,谁曾想才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这人又带着三只猴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手上还多了个更精良的哨子。 哨响三声,丛林中的叶子都随着声波震动着。不多时,众人就听到了更为震撼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来,提醒众人又一大群活的生物正在靠近。 霍一舟站的位置面前是开阔地带,他最先看到了接近这边的生物,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伸出手把众人护在了身后:“当心!是老鼠过来了!” 随着他这一声低喝,其他几个方位的人也看清了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老鼠群,尽管没有发生什么变大的异变现象,但灰黑色的老鼠成千上万地拥挤在一起,制造出一片乌泱泱的涌动感,没有一个人在看到这个场景后不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蔡音音更是尖叫出声。 老鼠奔跑的速度很快,从众人看到第一只老鼠到一大群老鼠逼近只花了短短两秒钟时间。满地都是小而敏捷的灰黑色动物,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很是恶心。 平地上不好躲,小的老鼠很快就会顺着脚爬到身上来,危急之下,宁鸮朝众人大喝一声:“到凉亭里来!”还站在平地上的众人赶紧转身朝凉亭里奔去。 霍一舟一边跑一边努力地思索着应对办法,他扬声问宁鸮道:“鸮哥,你能取到魏宇手上的那个哨子吗?”暂时无法阻止鼠群的攻击,但也不能让魏宇招来更多其他未知的动物了。 宁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魏宇的手——隔空取物的条件是只能取到他曾经见过的物体,了解大致的形状样式,但魏宇把哨子紧紧地护在手心里,令人根本看不清哨子是什么样的。这也让宁鸮无法从他手里夺取到哨子。 见他沉默地摇了摇头,众人的心更是落了几分。 郭路原本跑在最前头,扭头看到蔡音音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咬咬牙拔腿扭头回去,拉起蔡音音的手再次往前跑。他这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已经有速度快的老鼠赶到了,吱吱叫着往两人的身上蹿。感觉毛茸茸的小畜生在自己身上爬,蔡音音觉得头皮都快要炸了,郭路怒吼着帮蔡音音打掉了身上的老鼠,干脆把她一把扛了起来,一面胡乱踩着地上的老鼠一面往后撤退,好不容易来到了凉亭边上。 郭路见宁鸮手中拿着一块用异能移动过来的木板,顿时明白了宁鸮的用意。他来不及思考,把蔡音音一把推进了凉亭里,大声对宁鸮道:“鸮哥!你快把木板合上!”说着又咬咬牙转身反方向往老鼠堆里冲。 “路子!你在干嘛?”霍一舟见好友竟然扎到老鼠堆里去,大声呼喊道,“赶紧回来啊!” 蔡音音脸色惨白,作为被郭路扛进来的那个,她自然是清楚郭路这么去的缘由:“有老鼠在拱那颗姻缘石,他想把老鼠给引走……” 蔡音音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现原本杵在原地的姻缘石竟然向前挪动了几寸,被乌泱泱的老鼠群覆盖着,只露出浅浅的一个顶。若不是蔡音音这么说,大家都没有发现。 姻缘石似乎和上帝骰子有着联系,不能被其他有心之人抢夺走。而让已经抵达凉亭的人从安全区域走出来,似乎会把更多的老鼠引到亭子里去。在这种情况下,郭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保全其他人,以莽撞而不计代价的形式一头扎进了老鼠堆里。 郭路动作飞快地按亮手机屏幕——方才没退出的图库正好打开着一张清凉泳装美女照片。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恶心感觉,酸水上涌,毫不犹豫地喷向了正朝他蹿来的老鼠。 有一大批近处的老鼠在接触了液体之后立刻两腿一蹬直挺挺地躺倒了,但更多的老鼠踩着那些老鼠的尸体向郭路扑过去,郭路很快就招架不住,一时不察,被一只扑到他背上的老鼠咬了一口。“啊!”郭路吃痛地大吼了一声,仍是没有放弃,继续努力地制造着酸液。 “路子!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霍一舟大声朝郭路喊道,“姻缘石不重要,你人给我回来!” 郭路忍着疼咬牙朝姻缘石移动的方向挪去,扑到他身上的老鼠越来越多,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制造更多的酸液。 惨状让亭子里的人不忍卒看,杨涛赤红着眼睛,几次想要推开木板冲出去帮郭路打掉身上的老鼠,但推开木板就意味着要连累亭子里的其他人被爬上来的老鼠噬咬,他又不能让其他几人冒这个险。 该怎么样才能完好无损地救回郭路呢? 第42章 事件转机 焦灼的情绪在众人间蔓延开来。霍一舟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郭路离开的方向,脑子里努力地思索着该如何才能救他。 而郭路竟然也一改往日咋咋呼呼的本性,愣是一声不吭地扛下了所有的痛楚,咬紧牙关向姻缘石的位置行进。 眼见郭路的手将要碰触到姻缘石了,站在道路尽头的魏宇狞笑一声,再次将哨子送到嘴边,打算吹响第二次。见他这般歹毒居心,宁鸮不假思索地双手一撑,从凉亭里翻了出来,冲杨涛抛下一句“看好木板”便朝鼠群的方向跑去。他扬起手随手取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颗石子,手臂使力远远地将石子抛了出去,石子飞快地在空中掠过,砸中了魏宇的手。 魏宇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指挥鼠群与关注姻缘石的动向上,并没有发现宁鸮已经从凉亭里翻身出来,并朝自己投了颗石子。因此,在听到石子破空而来的声音后,他的手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哨子立刻跌落到了地上去。 在魏宇松开手的下一秒,宁鸮聚精凝神注视着飞速掉落的哨子。长期作战训练带来的极佳动态视力让他看清了哨子的模样,他再次扬起手来,脑海中复现出哨子的模样,微微发力,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的哨子就这么忽然出现在了宁鸮的手里。 上一次见到的是体育器材室里随处可见的铁哨,这一次的哨子样子精巧多了。但再如何的精巧,不会操纵它依旧是此时其他人面对的难题。 魏宇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的窘境,冷呵一声,抱着手臂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和宁鸮之间阻隔着数量庞大的鼠群,因此这会儿他并不担心宁鸮会突然冲过来再揍自己几拳。 “宁小哥,把哨子给我吧!”宁鸮忽然听到身后的凉亭里传来了邝同悲的呼喊声。听到他的声音,宁鸮不假思索地将哨子抛给了他。 另一边,郭路已经很接近姻缘石了,只是挂在他身上的老鼠也越来越多,渐渐有将他整个人淹没的趋势。霍一舟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他学着宁鸮的样子双手撑在凉亭扶杆上,手臂一用力将整个人撑起翻过凉亭跑到了外面来。 老鼠畏光、怕火、怕水……霍一舟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他的视线落到了凉亭外角落里放着的铁桶,他眼睛一亮,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在脑海中形成。想着,他飞快地跑过去俯身拿起了铁桶,接着又从凉亭旁的莲池里汲了一桶水,他蹲下身来,捡起若干被腐蚀液体弄死的老鼠尸体扔进那桶水里,原本澄澈透明的水立刻就变得浑浊发臭,令人作呕。 做完了这一切,霍一舟强忍着不适提起水桶,把桶里的水往老鼠奔窜的方向泼去,离得近的老鼠被泼了个正着,吱吱乱叫着很快就两腿一蹬丧了命。离得远一些的老鼠也随着水流的蔓延渐渐沾上了带着同伴血液的腐蚀水,就算不丧命也丧失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 有用!霍一舟的眼睛一亮,更加卖力地泼洒着水桶里的水,他对郭路喊道:“路子!你再坚持一下!” 郭路已经没有声音了,但从他的动作来看,他仍旧咬牙坚持着向前走着。 在目睹了被水沾湿的同伴牺牲的情形,其他老鼠们竟然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避开水流的方向走,看起来原本密不透风的老鼠阵一下子就破开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口子,看起来诡异中带着些荒诞。 魏宇眯着眼睛看郭路和霍一舟均赤红了双眼做无谓的挣扎,正想嘲笑两人白费力气,忽然想起了什么,视线落到凉亭的另一边,这才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宁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这人什么时候消失的?!魏宇心中骇了一跳,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失去了哨子的依仗,他又成为了那个骰子少得可怜的普通玩家。 来不及细想,魏宇将食指和拇指交捏伸入口中嘬了声悠长的口哨,两只一瘸一拐的猴子从老鼠堆里爬出来跑回他身边,一左一右护法似的守卫他。 然而为时已晚。 魏宇听到背后传来了不屑的轻笑声,他飞快地扭过头去,只见一只放大了数倍的拳头出现在了他眼前,一下子招呼到他的脸上。 宁鸮一拳打在了魏宇的脸上,揍得他一边脸当场就肿了起来,牙齿咬破了嘴唇,血从唇角往下淌,看起来惊心动魄。 两只猴子龇着牙也学着人类的样子举起拳头跳起来想要砸宁鸮,宁鸮冷着脸一脚踹飞了跳起来的一只猴子,又顺手抓住了另一只猴子的脑袋,轻轻松松地将它扔出了好几米远,两招就将魏宇的所谓帮手制伏了,让它们丧失了行动能力。 另一边,霍一舟水桶里的水已经用光了,他飞快地跑回莲池边汲水,转头发现自己刚刚破开的那一道口子竟然又被密密麻麻的老鼠给填满了。 泼水的速度竟然赶不上鼠群复合的速度!霍一舟咬牙,用比刚才快了一倍的速度蹲下身捡拾起更多的老鼠尸体扔进水里,再次卖力地将腐蚀水泼洒向活着的鼠群。 如是重复了两三次后,霍一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是不行的。老鼠们的数量太多,单靠自己一桶水是无法解决掉的。 更让霍一舟头疼的是,这些好似进化出智慧的畜生们在发现了郭路另有帮手之后,竟然还学会了兵分两路,分了一拨老鼠吱吱叫着跑向自己,似乎有要来咬噬自己的趋势。 眼见场面快要失去控制,霍一舟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构想水桶及桶里泡着的腐蚀水的模样,想象这桶水变形、分裂……在思考这些的时候,霍一舟心中是没底的,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复制过这么大件还带着附加物品的物体。但随着水桶落地的“扑通”声,他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拥有了第二桶腐蚀水的霍一舟不假思索地先在自己周身泼洒了一圈水,这有效地阻挡了第一批跑来的老鼠。他又将剩下的水继续朝鼠群数量最多的地方泼洒,又有许许多多的老鼠葬身于水中。 第一桶水用完,霍一舟提起自己复制出来的另一桶水,想学着刚才的样子继续复制水桶,然而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一闭上眼睛大脑就开始“嗡嗡”地蜂鸣,似乎在警告他不要继续使用这个招数了。不行,郭路还在前面。霍一舟咬牙冒着冷汗坚持闭上了眼睛,但等他睁开眼时,手边仍然只有孤零零的一桶水。 看来复制异能随机的劣性又开始作祟了。 霍一舟没法,只好飞快地泼完第二桶水,转身踏出了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包围圈。 这一次,霍一舟也学聪明了,他赶在鼠群大部队到来之前,飞快地捡了几只老鼠尸体扔进水桶里,接着将这几只老鼠的尸体倾倒入莲池中,一池澄澈之水立刻变得浑浊,全都沾染上了毒性。 霍一舟打了水且退且泼,额头上冒的汗也越来越多,他只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快要散架那般酸疼,但为了另一边仍在奋战的郭路和宁鸮,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宁鸮虽然制伏了两只猴子,和魏宇打得却也不很轻松。昨天不过能在自己手下走十招的魏宇,今天好似突然脱胎换骨,不但能避开自己大部分的攻击,甚至偶尔还能予以一定还击。 “怎么样,宁鸮?”魏宇喘着粗气,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不是只有你能被系统承认。” 宁鸮没有理会魏宇的挑衅,只是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不由自主地加强了。 两个人来来回回过了三十几招,宁鸮寻了个破绽一拳打在了魏宇的肩膀上,魏宇立刻捂住肩膀吃疼地往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靠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但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宁鸮发现魏宇脸上的痛楚消失了,并且从他又开始泛红的脸色中判断,这人是真的不疼了。 什么情况?宁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刚才那一拳用了至少八成的力道,放在普通人身上骨头早就被打碎了,就算现在是所有人体力加强的末世,这一拳下去至少也能让人半天不能活动。 就在三边都陷入僵局之时,从凉亭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气韵悠长的哨响,这声哨响清越无比,震得人灵台晴明,好似穿透了竹林间所有的竹叶一直能飘到九霄。 哨响过后,奇迹发生了。霍一舟看到原本追着郭路不放的老鼠们忽然一下子又如潮水般朝反方向散去了,密密麻麻的灰黑色奔腾着,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里。 听到哨声,魏宇脸上得意的神情也消失了,他又换上了惊恐的神情,不可置信地反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回答他的是宁鸮带着十成力道的下一拳,“嘭”的一声再一次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啊——!”魏宇的惨叫声响彻林间。 第43章 获得姻缘石 凉亭里又是一声哨响,本来伤痕累累的猴子忽然一改颓势,又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只是这一次,它们张牙舞爪的对象变成原来的主人魏宇,尖锐的猴爪毫不留情地刺向魏宇的腿。 “啊——”魏宇的肩膀和腿都受了伤,惨叫声响彻整片竹林。 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小腿上缓缓流淌下来,汩汩地流到地上。猴子见了血,吱吱喳喳叫得更兴奋了,看样子平日里没少跟着主人兴风作浪。但是听到主人的声音,猴子们却又摇晃起了脑袋,像是忽然间又有了片刻的清醒。但随着下一声哨子的鸣响,它们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继续抓挠着魏宇的腿。 魏宇胡乱地踢着猴子,完全顾不上才打了自己一拳的宁鸮。在猴子的帮助下,宁鸮顺利地将魏宇捆了起来。 霍一舟则向郭路跑去,他在鼠群散开的下一秒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路子!”霍一舟飞快地扑到郭路身边去,“你怎么样了?” 他看到郭路身上裸露的皮肤无一处不是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咬痕,有些已经渗出了鲜血,还有些则泛起了青黑色,看起来形状可怖。 郭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失血脸色变得煞白。他撑开眼皮朝霍一舟露出了无力的笑容,缓缓地把自己怀中的东西展示给他看:“小舟……姻缘石……”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姻缘石啊?”霍一舟很想捶郭路一下,但看着他浑身是伤的模样,却舍不得下手了。 郭路嘴角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得意:“我说了会保住的嘛。” 在凉亭里的几人推开了木板冲了下来,蔡音音脸上满是泪花,她呜呜哭着扑到郭路身边:“郭哥……” 宁鸮拽着被麻绳捆住的魏宇来到了几人身边,盛怒的杨涛冲上去在他脸上补了一拳。 霍一舟给郭路做了一个粗略的检查,发现幸运的是郭路这一天穿的衣服还算厚,因此没有露在外面的那部分皮肤上伤口很浅。霍一舟终于安下心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个导致郭路受伤,众人被困的罪魁祸首是绝对不能放过的。霍一舟转过身去,踱步到魏宇身旁,他蹲下身在不断挣扎的魏宇身上搜出了他的最后几颗骰子。 “小涛,借我一颗骰子,”霍一舟扭头对杨涛说道,“等会儿我还你两颗。” 虽然不明白霍一舟为什么问自己借骰子,但杨涛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骰子丢给他。 “鸮哥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霍一舟捏着骰子盯着魏宇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自己不愿意,那么就就满足你吧。” 说着,霍一舟把自己的手放在胸口,又扯断绳子,将魏宇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冷冷地说道:“玩家霍一舟、魏宇申请进入点数PK。” “不可以!”魏宇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然而于事无补,几秒后,两人的手机同时发出“滴滴”的声响,系统机械女声响起:“玩家魏宇、霍一舟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霍一舟一眨眼,眼前多了一张熟悉的桌子,其他景物变成了虚化的背景。魏宇还被捆在结实的麻绳里,只有一只手伸在外面,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笑。 霍一舟抓起桌子上的笔,飞速地写下了保证自己必赢的游戏规则——玩家双方轮流掷一颗骰子,若两人骰子点数均为1则为霍一舟赢,其余点数为魏宇赢。 魏宇原本还在挣扎,一看到霍一舟指定的规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到底是有多狂妄,竟然会认为在这场游戏里只设定1个抛掷数字,自己就能赢下比赛?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之后,系统女声出来宣布道:“规则有效,游戏正式开始,请玩家霍一舟投掷骰子。” “哈哈哈哈!你这个疯子!这回骰子都要归我了!”魏宇大声地笑了起来。 在魏宇的狂笑声中,霍一舟平静地拿起了从杨涛地方借来的骰子轻轻一抛,骰子在桌面上转了几转,定格在了1上。 竟然真的被他抛到了1?魏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呼了口气为自己打气。毕竟自己还没有掷,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自己不掷到1,那么这场游戏的胜利者就是自己。 此时,系统说道:“玩家霍一舟掷出1,请玩家魏宇投掷骰子。” 不知怎的,魏宇觉得心头的不安在不断地放大,他用唯一能活动的那只手颤抖地拿起桌子上的骰子,轻轻朝外一抛,骰子在桌面上也咕噜噜转了几圈。 不要1,不要1,不要1……魏宇死死地盯着不断旋转的骰子,心里疯狂地默念着。 骰子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朝上的点数在魏宇的期待中呈现出来。1个红点像是一道无形的催命符,嘲笑着魏宇方才高兴得太早。 “玩家魏宇掷出1,本局游戏由玩家霍一舟获胜,请玩家魏宇将1颗骰子转交给玩家霍一舟。” 就在系统宣布结果的下一秒,原本放在魏宇手侧的那颗骰子自己滑到了霍一舟的身边。 “确认玩家达成一轮PK,是否继续?”系统提示道。 霍一舟看着魏宇惊恐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不要!”魏宇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比的惊恐和无措,“我不想死……放过我……” 然而霍一舟仍是对着系统坚定地说道:“继续PK。” 两方玩家就是否进入下一轮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按理说系统应该尊崇民意,在进入下一轮之前考虑到各方的想法。但这个幸存者游戏的系统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拒绝,它对魏宇的反抗置若罔闻,兴高采烈地宣布道:“玩家双方申请有效,游戏进入下一轮PK。请玩家尽快思考是否修改规则。” 魏宇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而系统依旧选择只听从了霍一舟的“否”。 …… 没有进入PK的众人在外等待了半分钟后,只见变成虚影的两人重新恢复了实体。 出来后的魏宇眼神变得呆滞无比,像是方才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 而霍一舟则依旧是一副清爽小少年的模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方才杨涛借给自己的那颗骰子,连同从魏宇手中赢下来的骰子一并丢给了杨涛:“喏,有借有还,这颗多的送你了。” 听到霍一舟的声音,魏宇又是抖了抖。 “邝哥,你能让猴子们以后不要再跟着他了吗?”霍一舟转头问还在摸索哨子使用方式的邝同悲。 邝同悲有些兴奋,他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可以,我试试吧。”说着,他把哨子又凑到嘴边,吹了一段古里古怪的声音,三只小猴子听到这段哨声后都跟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绕着魏宇走了两圈,接着四肢着地,飞快地跑进了竹林深处。 “成了。”邝同悲放下哨子,声音中带着难得的狡黠和得意。 失去了猴子和骰子的魏宇此刻已然失去了全部的依仗。被霍一舟和宁鸮分别在游戏里支配两次好似在他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让他看着这两人双腿便不自觉地发抖。 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霍一舟再次缓缓地蹲下身来,平视他的眼睛,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道:“应该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魏宇“呜呜”叫了两声,发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走吧,去正殿歇会。”霍一舟扛起郭路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正欲往前走,却被宁鸮拦了下来。 宁鸮扭头对旁边手足无措的杨涛勾了勾手:“你来。” 听到宁鸮喊自己,杨涛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走到宁鸮身旁:“鸮哥,您叫我?” “你去扛郭路,”宁鸮指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郭路和霍一舟,“你也要学着做一点事。” “哦哦。”杨涛听了宁鸮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小跑到霍一舟和郭路身旁,主动架起郭路的另一只胳膊:“小舟哥,你打了那么久辛苦了,郭哥就让我来扛吧,你先去休息一下。” 宁鸮适时地走到了霍一舟身边,也架起了他的胳膊:“走,休息去。” 于是霍一舟就这么被宁鸮架着胳膊往正殿走去了。 在后面跟着的邝同悲眯起眼睛看着四个年轻的大男孩相扶相搀走在前头,悠悠地感慨道:“年轻可真好啊……” 七人走进正殿里,随便拣了几张椅子坐下。郭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那颗被他保护得极好的姻缘石摆在桌子上。他盯着姻缘石左看右看,却找不到这颗石子到底奇妙在哪里。 “这石头……和上帝骰子有什么关系啊?”郭路挠了挠脑袋,有些迷茫地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霍一舟。 此刻的霍一舟看着石头也陷入了沉思——这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和每座月老庙外面的都没什么两样。若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么就是这颗骰子上有许教授打在草稿上的图案罢了。 可是,上帝骰子和它的关系究竟在哪里呢?霍一舟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第44章 上帝骰子 另一边,杨涛和蔡音音围着邝同悲,邝同悲手里拿着那个从魏宇手中拿来的哨子,正仔细地研究着。 做工再精致的哨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哨子。除了一个可供吹气的口外并没有其他的按钮。 “邝老师,你怎么一下子就会用哨子操纵动物了?”杨涛觉得好奇,问道。 邝同悲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在今天之前自己并没有什么操纵动物的天赋。但是在凉亭里的时候,看着魏宇手中的哨子,他莫名就产生了一种“我也可以操纵”的念头,想着,他便扬声告诉了宁鸮,并且在拿到哨子后成功地使用了它。 就好像这一切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邝同悲把哨子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他忽然发现在吹哨口和哨头之间有一段不易察觉的裂缝,似乎在引诱着别人把它给掰开来。 邝同悲想着,就这么做了。他不由自主地把两只手放在哨子的两边,分别将它们往外拔去。 霍一舟正思考着问题,忽然听到背后杨涛高声呼道:“老师你好强啊,这都行?”他转头,发现邝同悲竟然将那只哨子拆了开来。 邝同悲愣愣地看着手里被拆成两半的哨子,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轻轻松松地就把它掰开来了。本来以为空空荡荡的哨管里藏着一把同样做工精巧的小钥匙,应该能打开某个地方的锁。 钥匙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邝同悲的手里。他摊着手看霍一舟:“小霍,这钥匙……?” 霍一舟自然是不知道,但他看着钥匙的形状,总觉得对应的锁孔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从邝同悲手里接过钥匙仔细地回想着,郭路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一拍大腿道:“这不就是姻缘石上的那两个小孔吗?” 郭路对于“救驾”姻缘石功不可没,他抱着姻缘石的时间最长,把这块石头里里外外都摸了清楚,对于上面的图案也是深刻在心。霍一舟在路上时不时会把草稿拿出来研究,自然也觉得这锁孔的形状熟悉得很。 一听郭路的话,众人一下子又转头去看桌子上的姻缘石,果然在不规则的线条中间发现了两个小孔。 哨子只有邝同悲能够操纵,但这块姻缘石是郭路保下来的,按理说两人都有开启钥匙的资格。郭路很豪爽地摆了摆手,侧过身给邝同悲让出一条道来:“邝老师,您来开吧。” 邝同悲手握着钥匙走到姻缘石边,还有些许犹豫:“如果里面装的是上帝骰子呢?” “那就归你呗,”郭路咧嘴笑着说,“哨子是你才能操纵的,说不定这就是上帝骰子选择你的契机啊。” 在他身后,霍一舟和宁鸮悄悄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读到了淡淡的笑意。 于是在一方谦让的情况下,邝同悲握着从哨子里开出来的钥匙,将它插入了锁孔里。“咔哒”一声,齿轮转动,原本以为是天然的石头中响起了机关倾轧的声音,“喀啦啦”仿佛在进行着什么周密的运转。 众人围着这颗姻缘石,都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在他们的眼中,石头渐渐位移变形重组,竟然变成了一个四方的石制盒子,而在这个石头盒子的正中央,有一颗金色的骰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竟然真的是上帝骰子! “金骰子!”杨涛惊呼一声,好奇地想伸手去摸,然而手还没碰到骰子便触电般地收了回来,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边说“好冰”。 郭路在一旁哈哈大笑:“我不是早说了,只有骰子的主人才能正常地把它拿起来。你这样的在上帝骰子眼里都是敌人。” 杨涛把手拢在嘴边呵着气取暖,委屈地嘀咕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才是敌人……我明明是邝老师的学生。” 霍一舟和宁鸮的那两颗金骰子都被他们保管得妥妥帖帖,平日里并不轻易拿出来见人,因此邝同悲这会儿也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这颗和游戏终结相关联的骰子。 “邝老师,您赶紧把它拿起来吧。”郭路说道。 邝同悲从善如流地拿起了骰子,果然如同几人所设想的那般,并没有出现杨涛那样被冻到的情况。 这颗金骰子同宁鸮、霍一舟手中的如出一辙,只是它印红的点数是2点。至此,几人一共拥有了3颗上帝骰子,印红的点数分别是1、2、5。 “如果按照骰子六面来计算,剩下还差3、4和6的上帝骰子没有拿到了吧……”郭路板着指头盘算道。 杨涛凑上来问:“如果都凑齐了会怎么样啊?召唤神龙吗?” 霍一舟叹了口气:“还不清楚。” 司命只是说集齐所有的上帝骰子可以结束游戏,但是具体如何结束以及在哪里结束,他语焉不详。自己手头还有一堆没有解开谜题的草稿纸,下一颗骰子究竟在什么地方也不得而知,霍一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宁鸮忽然走到了霍一舟身边,问他道:“小舟,PK方式可行吗?” 霍一舟被打断了愁绪,抽回神去看宁鸮,听着他的话立刻响起了方才的PK。他点了点头,兴奋地说道:“真的和你说的一样!” ——霍一舟敢如此大胆地尝试只抛1的点数PK,是前一天晚上和宁鸮两人在睡前闲聊的时候说起来的。 霍一舟好奇于宁鸮为什么敢那么自信地把人一次又一次拖入PK,他问宁鸮道:“鸮哥,在点数PK的时候,你有什么常胜秘诀吗?”霍一舟自己和贝添财的那场PK实际上还带着点赌博的意味,毕竟三分之一的概率还是有可能发生的,但宁鸮那架势笃定得很,像是百分百保证了胜率。 宁鸮伸手把霍一舟被风吹乱的头发压平,从胸口摸出了那颗金骰子:“这颗骰子涂红的数字是5,所以我在和别人PK的时候设置的条件是掷出5为我赢,其余点数则为对方玩家赢。” “你的骰子涂红的点数是1,你可以试试把条件数字改成1。”宁鸮道。 霍一舟瞪大了眼睛问宁鸮:“你……是怎么知道这颗骰子可以必掷5的?” “我原本也不知道,”宁鸮的眼神显得有点无辜,“但在路上和别人PK的时候,我发现双方都只能掷出5点,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涂红几点就掷出几点,这果然是游戏的BUG产物啊!霍一舟捏着自己的金骰子,心扑通扑通狂跳地厉害。 于是,方才拉魏宇PK的时候,霍一舟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想起了宁鸮昨天所说的话。 而果然,在随后的PK中,他设置了如同宁鸮那般的条件,获得了游戏的最终胜利。 尽管前路未知,但收获了新骰子仍旧是值得开心的事情。霍一舟不再胡思乱想,拉着宁鸮一同去和众人聊天,顺便把金骰子的秘用告知了邝同悲。 “真好啊……这下怎么PK都不会死了。”杨涛羡慕地看着老师手里的骰子。 郭路拍了一记少年的脑门:“想什么呢?付出努力才能得到回报!刚才吹哨子的人是你邝老师,有本事你也吹一个!” 杨涛没本事吹哨子,因为哨子和他产生不了共鸣。于是他只能委屈地瘪瘪嘴:“邝老师,吹那个哨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邝同悲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接到哨子之后脑子里就凭空出现了几段旋律,然后我把哨子凑在嘴边,它自个儿就出来了。” 所以难道魏宇这哨子也是这么吹出来的? 好在魏宇还被众人捆在正殿外的柱子上,几个男生拿着哨子走到他身边。郭路拿起哨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恶声恶气地问道:“你这哨子是从哪儿来的?” 魏宇哼了一声,转头看到了站在郭路身后不远处双手抱胸的宁鸮,他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哪里拿来的,是我今天早上醒的时候枕头旁边多出来的。” 枕头旁边多了个哨子?那岂不是跟初次进入游戏的时候骰子的发放方式一样?霍一舟皱起了眉头。 “我拿起哨子之后,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来槐山的月老庙找一块上面都是花纹的石头,所以我就来了。”魏宇说。 又是脑子里的声音?声音不好复述,霍一舟也不能知晓那个告诉魏宇地址的人是不是司命。 “你之前能用哨子操控猴子,现在还能耐了,居然可以操纵老鼠?”郭路说。 魏宇申明:“不是我,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告诉我的。我只要拿起哨子脑子里就能出现旋律,自然而然就吹出来了。” 虽然听起来很瞎扯,但是有邝同悲之前所的话为证,众人还是选择了相信。 这是一场“游戏”……霍一舟思索道。如果是在游戏里,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哨子是随机掉落的道具或是说武器,至于哨子为什么只有某几个人才能吹响,那么便是“职业限制”的问题了。就好比网游里的专属门派武器,其他门派都是无法使用的。在这里,魏宇和邝同悲被系统设定为“同一门派”,他们的专属武器是“哨子”,其他人则被判定为“其他门派”,因此无法使用哨子。 第45章 平城之后 魏宇说哨子是今早醒来只有刷新在他枕头边的, 那么按照以往的游戏状况来看, 哨子一定不会是唯一刷新的道具。拿到游戏道具的新一批幸运者们拥有了快速升级的秘密武器, 在争夺骰子的过程中有了比其他人更加强有力的依仗。 如果说金骰子代表着无限骰子数量,是游离在规则之外的BUG。那么刷新的游戏道具就是被规则默认允许的BUG, 既拥有异能又拥有道具的人再一次凌驾于异能者之上。 迄今为止,这场所谓测试人类是否幸运的游戏已经区分出了幸运值的三六九等, 最不幸的早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被系统清理出局了;第二不幸的则是那些醒来后没能获得随机掉落骰子的无资格玩家,他们只幸存了一天也消失了;第三不幸的是第一次更新后被清除的人……以此类推, 处在幸运游戏最顶端的就是被指南挂在条例里的宁鸮和同样拥有上帝骰子的霍一舟,在他们之下,现在刷新出了拥有道具和异能的幸运玩家。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游戏。幸运如户外健身器材店老板蔡乐,没有手机也可以靠刷新点活着, 不幸如霍一舟宿舍楼下大打出手的那个男生,只是在系统清算前一秒把自己的骰子转交给同伴, 同样毫不留情地被判出局。 系统的恶趣味远远超乎玩家的想象, 它跳出游戏之外, 冷眼旁观着处在游戏中的人们挣扎求活,全凭心情分配“幸运”。 霍一舟想起自己捏到骰子时耳边响起的《九歌》,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谁的寿命愿意全都交付给所谓的“大司命”掌管呢? 槐山脚下有个买门票的服务亭, 几人下山的时候把魏宇带了下来,将他扔在了亭子外的一张摇椅上。邝同悲吹了哨子召唤了几只野猪把摇椅团团围住,以防魏宇恢复体力后逃脱。 失去了骰子的魏宇仿佛听到了耳畔生命的倒计时, 他双眼无神地任由几人把他扔在摇椅上,好似一滩没有灵魂的烂肉。 随意夺取他人用以生存的骰子,让一座城市生灵涂炭,在重新获取系统给予的道具之后仍然不死心,依旧对其他人怀着莫大的恶意。他落得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 此时距离今晚的清算还有不到三小时的时间,昨晚清算后再次出现在手机上的更新进度条显示了这场游戏的4.21版即将上线,会更新些什么新内容还不得而知。于是几人决定先把车开到附近有床的地方等待更新结束,凑合一晚。邝同悲随便找了根线把上帝骰子连同哨子一起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他原先拥有的骰子也被他平均地分给了杨涛和蔡音音。 杨涛起先不肯要,执意要邝同悲将所有的骰子全都分给蔡音音。他红着脸说:“我是男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获取骰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邝同悲打断了:“杨涛,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没有尝试,就把女性放在弱势的地位是不合理的……我把骰子平分给你们,是因为在我眼中你们获取骰子的能力是一样大的,并不存在谁比谁优势更大。” “涛啊,硬要说起来,更应该被照顾的人是你啊,”郭路勾上了小伙的肩膀,“音音可是有异能的,但是你没有。” 杨涛的肩膀耷拉下来,不服气地小声说:“等我的异能觉醒了肯定吓死你们。”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郭路拍了拍杨涛的肩膀,走到车子旁帮宁鸮检查轮胎去。 检查完毕,六人陆续上了车,郭路本来还想逞强做司机,被宁鸮一眼瞪回了后排去。“你先好好养伤,在伤口没有痊愈之前都不许开车,”霍一舟又对杨涛道,“涛子,看好你郭哥,别让他随随便便又跑出来当英雄。”杨涛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霍一舟想起背包里的草稿——这几天来他一直尝试着解上面的内容,随着游戏时间的推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域在进化,面对题目的思考能力也在不断加深,但仍然只是隐约有了些思路。不过看到后排闭目养神的邝同悲,他心中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霍一舟关上副驾驶的座门,转头拉开后排的车门,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坐进去,扭头对邝同悲道:“邝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 邝同悲点点头,好奇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霍一舟从包里取出了那叠许教授办公室里拿出来的草稿纸,把它们递到了邝同悲的手边:“我从许教授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这个……有人告诉我,解开它是找到上帝骰子的关键。”有关于梦见司命的事,霍一舟并不想和其他人讲得太详细,他隐去了自己在梦中与司命的对话,模糊地告知邝同悲自己消息的来源。 不过邝同悲也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他从霍一舟手中接过那一叠草稿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尽管宁鸮的车技很不错,但城郊的土路本来就修得坑坑洼洼的,再好车技的人开上这条路也难免有些颠簸。在这样的行车条件下,邝同悲好似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手中稳稳当当地捏着那沓草稿,不时翻动几页。越读下去,脸上的表情便越凝重。 过了良久,邝同悲抬起头来,他徐徐地吐了口气对身旁的霍一舟道:“写出这叠稿纸的人……是天才。” “是的,他是一个绝世的天才。”霍一舟怀念地说道。 在学术界,许呈国教授的大名是绝对不容忽视的一座泰山。三十岁凭一己之力证实了某世纪数学难题,之后数年又获得了许多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二十年之前,他拒绝了来自M国某世界TOP高校的邀请,组织筹创了以“人类生命延续与发展”为方向的白哨研究所。至此,许呈国教授的名字沉寂了下去,华国白哨研究所的大名响彻全世界。 “可惜我教了太久中学数学,把自己拘泥在一本教学大纲里,许多深奥的公式都有些记不清了,”邝同悲翻着稿纸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指着发现姻缘石图案的那一页草稿纸说,“我倒是知道这个,这是黎曼猜想的一个变式。” 黎曼猜想被称之为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之一,尽管近年来有不少数学家声明对它已进行了完全证明,但其真实性仍是亟待印证的。霍一舟听说过这个数学难题,但由于专业不相关,他并没有对它进行过深入地了解。 邝同悲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红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写画画:“这个也不是我做出来的……正好前几天困在学校里,就看了本数学杂志,上面有一样的式子,只不过这里是给定结果倒推公式。”他下笔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另一个等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对于自己能这样完美地复现看过的内容,邝同悲也惊呆了:“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霍一舟笑了笑:“不论是体能还是智能方面,游戏玩家的能力都在加强。” 等式很复杂,大概除了邝同悲,这里没有人能看得懂。霍一舟盯着字母和数字夹杂的结果,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为什么这个等式会和平城槐山月老庙联系在一起呢? 霍一舟思索着答案,视线无意识地在整个车厢中乱转,无意间落在已经无法使用的车载导航屏幕上。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有一个疯狂的答案在他心底陡然生出,让他呼吸不觉一滞。 黎曼猜想研究的是使特殊函数取值为零的一系列点,这些特殊点被称为非平凡零点。在邝同悲推导出的这部分数值基础上绘图取点,可以得到一条波动的曲线。 霍一舟打开手机上拍下来的地图,把三人从南城至平城的路线粗略地画了出来,将它与曲线进行对比,发现竟然对上了,并且每一个非平凡零点都代表着经过的一个城市,竟然连缩小比例都考虑在内了。 怪不得司命说许教授已经完成了至少九成的工作,自己只需要跟随他的指示行动就可以找齐所有的上帝骰子。霍一舟望着手上了两件东西,心里仍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所以剩下的几张稿纸内容都是代表着路线的函数图像,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解出函数的取值范围并把它们复现在地图上。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活,一来解这些公式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和一点灵感,就算智力进化了,靠着霍一舟和邝同悲两个人破解全部的稿纸内容仍然需要一定时间,二来霍一舟也并不清楚他从桌子上拿起的稿纸顺序是否就是路线的正确顺序,就算是碰巧答对了路线顺序,可这路线的方向不固定,一条曲线可以延伸的路线有数条,最终通向的目的地也是不同的。 许教授啊许教授,您是不是对我太自信了些……霍一舟苦笑着想道。 其他人也看到了霍一舟的动作,发现稿纸的破解有了一点进展,都很是高兴。郭路凑过来道:“我也来帮忙解吧,这样速度快一点。” “我也来!”蔡音音和杨涛同时举起了手,“我也来一起解。” 邝同悲从包里掏出了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拍在学生们手上:“你们先把函数部分的一轮复习题给刷了再说话。” 杨涛捧着手里厚厚的五三简直惊呆了:“邝老师……您怎么连五三都带出来了?” “废话,三天不读口生,三天不练手生。”邝同悲瞪着眼睛说道,“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们还得参加高考呢。” 有这样认真负责的老师盯着,杨涛再多的小心思也只能被压下去了。他老老实实地拿起邝同悲递过来的笔,琢磨起了眼前的三角函数题。 傍晚六点,手机APP更新进度条走到100%,游戏更新完成。幸存者游戏4.21版本上线。 伴随着它一同到来的是5座城市陷落的消息,视频里哀嚎的人们成了握着手机的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五座城市规模都不小,郭路在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还去过其中两座游玩,好客的城市居民们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年来也总是忍不住和霍一舟谈论起那两个城市的美好,热情地邀请他大四毕业同自己再去一趟。 结果还没等他出发,城市彻底没了。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这样的担心还要持续多久,尽管经历了三次更新,却没有人认为这是习以为常的事。 “该死的。”郭路攥紧拳头奋力地砸向墙面,粗糙的水泥颗粒摩擦着指骨,疼痛让他稍微有了点活在人间的实感。 霍一舟的心情也不好受,但他比郭路清醒,明白此刻还不是愤怒或低落的时候。宁鸮寡言,那么他就得站出来做这个团队的发言人,迅速厘清目前的状况,带领大家继续往前进。他翻看着指南的内容,发现指南第一条中骰子的个数又增加了,每个玩家基础生存要求的骰子数量变成了4,每座城市基础存在要求的骰子数量则增加到了400。除此之外,指南下方又出现了新内容。 6通信功能正式开放,现在各区域的组队玩家可以自由通话啦! 7在部分地图投放了一定数量的随机道具,用法与功能等待着您的发现。 此刻带在邝同悲身上的那个哨子应该就是所谓的随机道具。不过霍一舟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随机道具上——他注意到了第六条中提示的“通信功能正式开放”,所以,它的意思是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霍一舟果断退出APP的主界面,回到主屏,点开了许久未曾点开的通讯录,从中找寻到郭路的名字按下了通话按钮。 警告框适时地弹了出来,似乎在嘲笑着霍一舟的莽撞:亲亲,您的阅读理解不过关呢,这里建议您多多读书呢~ 警告框消失的下一秒,霍一舟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失败”。他皱了皱眉,回过头又去读指南上的指示,终于注意到了“组队玩家”四字。 在霍一舟心目中,郭路一直是自己的队友,但是在系统看来,两人竟然还不是组队玩家?霍一舟研究着APP的界面,最后在排行榜的旁边发现了一个新的功能区域按钮,上面写着“组队信息”四字。他点开自己的“组队信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大的虚拟加号提示他可以添加队友。 霍一舟按了一下加号,屏幕上弹出了一个信息框,要求霍一舟填写队友的姓名与玩家编号。霍一舟在姓名那栏尝试着填入了“宁鸮”,但看着“玩家编号”犯起了难。 什么是玩家编号呢? 其他几人见霍一舟低头看着手机久久不语,也跟着凑了过去,看到了他手机里的新内容。 “玩家编号?”杨涛读出了上面的要求,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之后把屏幕展示给霍一舟看,“小舟哥,是不是这个啊?” 霍一舟接过手机一看,只见在杨涛的手机个人信息展示正中央显示着他的名字,旁边还有个括号,里面写着0029421。杨涛挠挠脑袋:“我以为这是我的排行榜名次……但是第二天我就在排行榜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名字,我比第五十名还多了2颗骰子呢,当是我就觉得这行数字挺奇怪的。” “能对生活中的数字敏感,果然长大了!”邝同悲夸奖道。 进入游戏之后,霍一舟拿着手机成天研究的就是幸存者生存指南这个APP,手机本身的功能和应用完全抛诸脑后,自然不会去注意手机个人信息账户界面的相关内容。听了杨涛的话,他跟着点开自己的个人信息,果然也在正中央名字后方找到了一个写着0001325的编号。 “嚯,小舟哥,您的编号好靠前啊。”杨涛站得最近,把霍一舟账号后面的信息看得一清二楚,比他少了整整一位数的数字编号看起来有些厉害。 “先试试吧,到底这个是不是玩家编号。”霍一舟说着在组队界面输入了杨涛的名字和0029421,界面立刻跳转出了一个绿色的对勾,显示“已向对方发送组队邀请”。杨涛的手机同时“滴滴”响了起来,他解锁查看,惊喜地说道:“小舟哥,我收到邀请了!”他说着便喜滋滋地点了“接受”。两人的组队界面便同时提示组队成功,霍一舟的屏幕上出现了杨涛的名字和他的玩家编号,以及一张杨涛丑丑的证件照。 “啊——!”仰着脖子好奇偷看的杨涛惨叫着伸手想去捂霍一舟的屏幕,“这是我高一的时候拍的,拍的时候我才刚睡醒,眼屎都没擦呢!” 这是杨涛最想销毁的照片没有之一,平日里他从来不乐意拿出来给别人看,手机上更不可能有它的翻拍照。结果这个幸存者系统愣是发挥了它的神通广大,把照片和杨涛本人又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郭路见状,乐不可支地捂着肚子笑,忙不迭去找自己的玩家编号,催促霍一舟加自己入队——他实在太好奇了,显示自己信息的照片会是哪张。 霍一舟无语地依言组上了郭路,低头看到照片上的郭路比现在胖一些,正仰头陶醉地吃烤串。 “啊——!”郭路也叫了起来,伸手跟着去捂屏幕,“快销毁啊!或者给我打马赛克!” 这是郭路大一最放飞自我的时候,凌晨两点打完游戏从网吧出来在街边撸串时被人偷拍到的。那个无良的偷拍者还把这个丑照放上了学校论坛,耸动地取标题为“凌晨两点打完游戏再吃烧烤竟然会变这样?99%的南大学子看到都哭了!”连续两个星期,郭路去上公共大课总会有看了帖子的人组团过来围观他,从此之后他洗心革面,彻底放弃了熬夜打游戏还吃烧烤的恶习。 随后,霍一舟又组了邝同悲和蔡音音,这两人的信息照片都还算正常,邝同悲是正在上课时手握粉笔的照片,蔡音音则是蔡乐给霍一舟的那张照片上的样子。霍一舟在郭路的手机上看到了自己,是自己在图书馆里低着头算题的模样。 最后只剩下了宁鸮,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感受着全体队友殷切的目光,宁鸮其实也有些无奈——至少他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进入游戏之后,这个所谓的系统就对自己如此青睐。他摸出手机解了锁递给霍一舟:“你自己加。” 于是,霍一舟在一干人等羡慕的眼神中点开了宁鸮的个人信息,正中央的宁鸮二字后面跟着一串编号:0000001。 郭路和杨涛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就连霍一舟在看到的第一秒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杨涛抬头看宁鸮:“鸮哥,你是头号玩家啊!” 若说其他编号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那么1号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第一个进入游戏?实力在这个游戏里排名为1?不管怎么理解都很宁鸮。 在众人的眼神中,宁鸮长臂一伸,从霍一舟手里又拿回了手机,速度飞快地打开APP输入了霍一舟的玩家编号,向他发送了组队邀请。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淡定地说道:“问我没用,我也不知道这个编号是怎么来的。” 这一晚落脚的地方是一栋空了的小宾馆,平城最大的威胁魏宇已经被清除了,因此众人分了几间房各自休息下。 宾馆里的水已经停了,电也早就不能用了,众人只能各自用从河边打来的水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便回房歇息了。也不知分房的时候是众人刻意还是怎的,宁鸮和霍一舟被分到了一起去。于是等关上房间门后,霍一舟的心开始久违地砰砰直跳了。 和宁鸮睡同一间啊……更要命的还是只有一张床。看着小宾馆里窄得可以的床,霍一舟红着脸吞了吞口水。 ——尽管已经“睡”了好多次了,但这依旧是想起来就会心跳得不行的一件事。 宁鸮本人的表情依旧平淡似水,他见霍一舟踌躇着在床边徘徊,久久不肯躺进去,挑眉问:“嫌不干净?”小孩小的时候有轻微的洁癖,房间里的床单也是所有孩子中换的最勤的,他本以为这三年不见有所好转,结果到了有条件的时候,还是没有改变么? 霍一舟摇摇头:“早就没了……”就算有,也该被这末世给治好了。 “那怎么还不睡?”宁鸮掀开被子率先躺了进去,拍拍自己身边给他空出来的地方,“等着我请你睡?” 霍一舟的脸红得厉害,他庆幸夜色太浓宁鸮大概看不清。他小声说:“睡了。”说着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把自己裹了进去,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视觉封闭的情况下,其他感觉被无限放大。霍一舟只感觉宁鸮的气息包围着自己,仿佛转个身就能落入温热的怀抱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是安心的味道…… 在睡梦中,霍一舟听到一个模糊的女声用凄婉的调子唱着哀歌:“望夫君……兮未…………谁思……” 第二天清晨,霍一舟是在宁鸮的怀抱中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两条温热有力的手臂箍在怀中,身后则是宁鸮熟悉的鼻息。 宁鸮抱着自己睡了一晚上?!霍一舟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混混沌沌的脑子立刻清醒。 “怎么了?”正在霍一舟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他忽然听得身后的人说话了。宁鸮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睡意,说话间嘴里的热气喷洒在霍一舟的脖颈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还早,怎么不再睡一会?”宁鸮松开了箍着霍一舟的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霍一舟转过身去,宁鸮流畅的腰部线条冲击着他的视网膜,让他的鼻子有些热热的。画面太刺激,霍一舟只好闭上眼睛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背对着霍一舟的宁鸮对此一无所知,他俯身从床边捞起昨晚脱下的衣服套在身上,接着转过身对霍一舟道:“我去洗漱,你穿衣服吧。” 像是被下达了指令的机器人,霍一舟浑浑噩噩地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依着宁鸮的话机械地把衣服套到身上去,穿好鞋子走到了盥洗室旁。 宁鸮恰好从盥洗室里出来,看到霍一舟一脸局促地站在门口,想了想安慰道:“别在意。” 听了宁鸮的话,霍一舟更纠结了,别在意什么?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好不容易怀着忐忑的心情洗漱完毕,霍一舟从盥洗室里磨蹭出来,宁鸮已经把房间整理完毕,甚至比他们来时还要干净了。 宁鸮掸去桌子上的一点灰尘,听到响动抬头,看到霍一舟纠结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挑眉道:“有事?”他想,小孩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把话藏在心里,一点都不敞亮。 霍一舟小声问道:“鸮哥,我昨天晚上是自己滚进你怀里去的吗?” “当然不是,”宁鸮失笑,原来霍一舟这么长时间纠结的问题竟然是这个,他想了想,换了个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道,“你昨天晚上……睡相不太好。” 霍一舟明白了,肯定是自己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吵到了睡在自己身边的宁鸮,两人还盖着同一床被子,宁鸮受不了动不动中间就灌点空气进来,索性就把自己锁在怀里了。 霍一舟的脸腾地红了,愧疚和害羞交织在一起,让他不敢直视宁鸮的眼睛。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对、对不起啊鸮哥,我以前睡相都很好的……” 宁鸮有些奇怪,为什么小孩动不动又同自己道歉了。他和小孩从前又不是没躺在一块儿过,就算是游戏开始之后也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确实如霍一舟自己所说的那般,他从前的睡相极好,小的时候也是乖乖巧巧的一小个,连翻身的动静都轻轻的。他把霍一舟的反常归结为近几日的惊心动魄,才使得小孩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想到这一层原因,宁鸮更不觉得霍一舟睡相不好有什么问题了。他只庆幸昨晚和小孩睡一间的是自己,要是打扰到了其他的人可不好。 昨晚梦到了什么,霍一舟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不断重复着唱一首旋律古老的歌谣,那声音听上去凄婉无比,让人心脏酸疼。 离约定的出发时间尚早,霍一舟和宁鸮在打扫干净的沙发上相对而坐。霍一舟缓缓地说起了昨晚自己在梦中听到的声音。 “你还记得那个声音在唱什么吗?”宁鸮皱了皱眉,问道。 霍一舟想了想说道:“好像有夫君、思念这几个词语,具体的调子和之前听到的《大司命》很相似,应该也是《九歌》里其中一首。”非中文系高材生的霍一舟背不出多余的内容。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根据霍一舟的提示,宁鸮猜道。 “对!”霍一舟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沙发,“就是这首!” “哦,是这首……”宁鸮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的确不出霍一舟所料,这句诗也是来自《九歌》其中一首《湘君》中的内容。《湘君》是祭祀湘水之神的一首诗歌,以湘君之妻湘夫人的口吻写下,表达了湘夫人对于夫君久等不至的哀怨之情与对夫君无尽的相思之意。 霍一舟上一次听到歌声是在他得到上帝骰子之后,这一次则是在邝同悲得到上帝骰子之后。所以每一次获得上帝骰子都能够听到歌声吗?然而此刻队伍中一共有三颗骰子,按这个想法来说,霍一舟应该听到三次歌声,这又对不上了。 诸多想法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乱麻,两人只能粗略地整理了思绪暂且把它放在了一边。 “没事,等拿到下一颗骰子就能知道这个想法到底是不是对的了。”霍一舟说道。 谈论了这么一出,集合的时间也到了。两人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楼下去和其他人会合。 楼下,其他几人已经都到了,郭路向来蓬乱的头发甚至还用冷水抹过打理得服服帖帖的。他见霍一舟和宁鸮走下楼来,兴奋地从座位上起身招手道:“鸮哥!小舟!你们怎么才下来?” 和宁鸮谈论的内容,两人商量后决定暂时不让其他人知道了。于是霍一舟只好随便扯了个借口道:“我起晚了,鸮哥在房间里等我。” 杨涛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这床的确挺软的,要不是邝老师叫我,我肯定也起不来。” 只有邝同悲眼神微妙地看了眼两个年轻人,总觉得心情有点复杂。趁着宁鸮去启动车子,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郭路的手:“小郭。” 郭路扭过头,见邝同悲表情纠结地站在原地,好奇地歪着脑袋问:“邝老师,有事吗?” “算了……”邝同悲纠结了半天,还是泄气地松开了郭路的手。他摆摆手道:“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 郭路本来还想再打听两句,但前头霍一舟喊他帮忙搬东西,他便扬声应了霍一舟跑远了。 六人再次上了车,邝同悲从身上掏出了三张满是字迹的酒店便笺纸,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昨天我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函数图像已经画了大半了,我就问小霍把那张要回去试着逆推解了一下……真的得出了一个答案。” 这么快就又解出新答案了?!霍一舟被邝同悲的速度吓了一跳,但看到他眼底布满的深红色血丝后,又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心疼和敬佩——为了解开其中的谜题,邝同悲一定耗费了大量的心血,甚至昨天晚上都没有合眼。 “老师,您别那么拼啊,”杨涛道,“我还等着您带我回去高考呢。” “没事,”邝同悲笑了笑,“可能是我昨天状态特别好,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比从前转得快了许多,很多原本思索不通的问题,现在几乎像是把答案放在了我眼前一样。” 霍一舟知道那不是状态的问题,八成和邝同悲获得的骰子离不开关系。 邝同悲指着解出来的便笺纸说:“通过对区间内最大值、最小值的结果求导,最后的出来的是这样一条封闭曲线。”众人跟着低头去看便笺纸,看到坐标轴上有条波动平缓的曲线。 “如果把坐标轴的原点代入平城的话,那么最末端的那点在哪里?”最小值正好在原点处,这让这条曲线更加一目了然。 霍一舟打开了APP自带的排行榜玩家定位地图,对照着曲线仔细地取点求证,最后发现路线的重点通往了位于西面的墨城。 比起南城和平城之间的距离,墨城要远了许多。霍一舟从前没去过那里,只听说这座城市的面食特别好吃,其他的也只有在电视上看过了。 宁鸮启动车子开出了平城,蔡音音把车窗摇下一半,任由风吹乱了自己的发梢。这是她头一次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出远门,她心头不免有些忐忑。 “音音,你吃面包吗?”杨涛见蔡音音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很是担心她的状态,想了想,把自己的面包掰了一大半分给了蔡音音。 蔡音音回过头,笑着拒绝了杨涛的好意:“你吃吧,我不饿。” “我也不饿,”看到女孩的笑脸,杨涛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你还是吃一点吧,等等路上就靠着我睡,我会保护你的。” 正在专心推导函数的邝同悲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把两本五三拍到眼看着冒起粉红泡泡的男女生手里:“吃饱了就做点题消化消化!” “不要啊老师,我昨天晚上刚刷了一整张试卷呢!”杨涛登时哀嚎起来。 “你还有脸说?”邝同悲眼睛一瞪,“十道选择题错了七道,幸运的人抛骰子做也比你笔算正确率来得高了。” 郭路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揽住杨涛的肩膀给他传授做题经验:“你记住啊,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准没错!” “哈哈哈哈!”陆巡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冲淡了对前路未知的恐惧感。 霍一舟也跟着笑,手却不自觉地摸到了挂在胸口的金骰子上。 ——希望墨城之旅也要一切顺利才好啊。 第46章 墨城怪相 平城通往墨城的路有惊无险, 宁鸮、霍一舟、郭路和邝同悲轮流驾驶, 循着指示牌一路向西, 有几次险些没油停在了路中间,好在沿途的加油站仍有不少的储备油。 一日路过某加油站, 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在加油站的小店里竟然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靠着小店里的食物和路边动物尸体上捡来的骰子度过了这大半个月,只是这大半个月来这条公路上始终没人经过,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连回到城市的勇气也没有。大半个月来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一辆驶来的车, 他兴奋地在路边拦下了陆巡,热情地搬出好几桶油要塞给他们:“我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我用不上,你们要赶路一定很辛苦,都给你们吧。” 进入游戏后, 来自陌生人的恶意和善意都来得特别容易,但霍一舟始终不敢把这都当做习以为常的事情。他再三向那个男人道了谢, 想了想问他道:“你要跟我们走吗?我们车上还有一个位置, 我们可以把你在前面那个城市放下。” 男人摆了摆手, 笑了:“这个游戏不是需要骰子才能活下去吗?我在加油站附近偶尔还能捡到骰子,还没有别人跟我抢。大城市里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啊。” “可是小店里的零食总会有吃光的一天啊。”杨涛说道。 男人不在意地转过身往回走:“那就期待着那些拯救世界的英雄能够在我的食物吃光之前拯救世界吧。” 关上车门,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行到一半的时候,郭路突然开口道:“我在小店的柜子上留了3颗骰子。” 霍一舟笑了——郭路留骰子的时候, 他恰巧站在郭路身后,因此把郭路的这番动作看在了眼里。 4月25日,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 陆巡终于开到了墨城外。看着高速路口悬挂的大大的“墨城”二字,杨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抓着邝同悲的手又叫又跳:“老师!你看!墨城到了!是墨城到了!” 邝同悲正对着一张草稿冥思苦想,被学生这么一打岔,索性把稿纸收了起来,抬头朝前看去。 墨城与平城、南城都大不相同,这个靠近西北地区的城市刮着的风都似乎是黄色的。地上满是黄土尘沙,街边的绿植颜色都深了一度。陆巡下了高速,通过收费站口缓缓往前行驶,慢慢开进了市区里。 让众人意外的是,这座城市的居民非常多,而且都一脸平和地走在路上,仿佛没有遇上游戏的阴影。但是霍一舟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在骰子地图中,墨城的骰子数量在整个华国地图上都是屈指可数的。 街上走的人们看到从外面开进来的车,眸色微动,却也没有围拢上来朝他们打听外面的情况。他们每个人都依旧自顾自地走着路,眼睛扫过街上行走的其他人,像是在找寻什么。 “这个城市什么情况?”郭路觉得奇怪。 霍一舟说:“不知道,等会儿停好车下去看看吧。” 宁鸮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胡同里,几人又找了些布和其他东西把陆巡盖了起来,布置成一片狼藉的假象,打消路人进来的欲望。做完这一切后,众人拐出胡同,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汇入人群后,众人才发现,自己藏车的举动似乎是多余的了。这群自顾自走路的人竟然通向了同一个目的地,而除此之外的地方,他们根本连步子都不会拐一下。 六个人的目标实在太过庞大,于是他们分成了三三各一组,霍一舟和宁鸮带着蔡音音,郭路和杨涛护着邝同悲,每一组各自跟在了一个人身后,跟随着他们来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广场上。 直到听到喧嚣声,霍一舟才意识到刚才一路走来的诡异感从何而来了——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整个墨城的声音仿佛都只在这座广场上沸腾,霍一舟站在角落里,快速地扫视着整个广场的情况。 他看到整个广场有一半的人身体是虚影的,另外还有不少长相奇形怪状的男人正在大打出手,他们的模样说不出的丑陋,和自己在南城大学最后一晚遇见的“人形金刚熊”有着同样恶心的身体异变。 “啊——!”就在霍一舟想仔细看看某两个打架的男人时,在他身前站着的两个男人突然恢复了实体,其中一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霍一舟转头去看他,发现那个男人的胸口下方不知何时被戳了一个大大的窟窿,正疯狂地往外涌着鲜血。 那个男人的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呢喃道:“神说了我不可能输……”说着,他抬起头愤恨地看着一脸冷漠地站在自己身前的另一人。 霍一舟原本以为他还会破口大骂几句,但令他震惊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只是用右手捂住胸口下方的窟窿,用左手的手肘撑着地面慢慢地把自己滑到了在他身侧另一个落单的女人跟前。 “PK?”男人的牙被血染得鲜红,看起来分外狰狞。 但女人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掏出骰子按在自己的胸口,语气平静地说道:“玩家墨城331号申请进入点数PK。”伤势惨重的男人动作不稳地掏出骰子按在自己的胸口处,用尽力气喊出了PK。系统宣布PK有效,两人再次变成了虚影。 霍一舟简直看呆了,男人都伤成那副模样了,竟然还想着要PK?而且那个女人叫什么?墨城331号? 他还想再观察观察情况的时候,眼前突然笼罩下一团阴影,他抬头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自己眼前。男人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PK?” 霍一舟找了个借口拒绝道:“不PK,我刚刚结束了一场,想休息一会儿。” 男人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看成困惑的情绪,似乎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答案。但他很快就越过霍一舟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他身后才来的新人,站到霍一舟身侧问他的身后人道:“PK?” 这回身后人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答案,于是霍一舟看到这两人也将骰子按在胸口申请PK,接着同时化为了虚影。 受伤的男人和女人的PK已经结束了,两人再次化为实体的时候,霍一舟发现男人胸口下方的血窟窿居然消失不见了。男人和女人脸上都是一样的平静,根本猜不出来究竟是谁赢得了这场PK。 这个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输和赢激不起他们的任何情绪,仿佛只是漫长PK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挑战。 就好像……根本成为了玩骰子的机器。霍一舟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再看身边人时,霍一舟只觉毛骨悚然,他不着痕迹地又朝人群外走了几步,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宁鸮。 宁鸮见霍一舟忽然回头看自己,低下头来,问他道:“怎么了?”声音中藏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没事。”霍一舟徐徐吐了口气,终于有了还活在人间的实感。 在旁人眼中,宁鸮是个清冷的人,说话也是冷冷的,很不好惹。但霍一舟知道,他的冷漠底下藏着多么炙热的真情,他是永远不会变成广场上的那些人的。 “没事,”霍一舟笑了,缓缓地伸出手拍了拍宁鸮的胳膊,“鸮哥,你真好。”他原本是想去拉宁鸮的手的,但手到了半空中,拐了个弯还是只敢拍在胳膊上,他怕自己做得再多一些,心中的情感就会被宁鸮看出来。 宁鸮深深地看了霍一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手握住了霍一舟的手腕,把他朝自己身前拉:“小心一些,不要不看路。” 蔡音音就跟在两人的身边,觉得耳朵和脸都有些热热的。 三人贴着角落看了一圈之后,不断有人朝他们走来想要找他们PK,都被他们以各式各样的理由给拒绝了。第八次拒绝了同一个人之后,霍一舟终于从那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怕引起更大的骚动,霍一舟只好低着头拉着宁鸮和蔡音音离开了广场。 从广场出来后,三人找了个商场外的咖啡厅坐下。咖啡厅的椅子上已经布上了一层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霍一舟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桌椅,招呼两人坐下,自己则拿出手机准备给郭路打电话。 还没等他的电话拨出去,急促的铃声响起,杨涛的名字忽然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霍一舟一愣,接了起来。杨涛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舟哥!大事不好了!郭哥被一群人围起来了!他们现在排着队要找郭哥PK呢!” 什么?郭路被缠住了?霍一舟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语速飞快地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小广场西边角的那棵大榕树下面!”杨涛道,“起码得有十个人排着队呢……这谁遭得住啊!” 第47章 车轮战 十五分钟前, 六人在广场前分作了两批, 霍一舟和宁鸮率先带着蔡音音往东边去了。郭路想了想, 转头问邝同悲道:“邝老师,咱们往西走?”一东一西, 正好能把整个广场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邝同悲点点头,同意了郭路的意见。于是他们一行三人便往西边走去。 如果说东边还是点数PK的聚集地, 那么西边更像是凶狠的斗兽场。郭路三人屏息贴着墙角走,耳边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人们的呻吟。更可怕的是, 这些打斗的人看起来都有异能,手持尖锐钢刀的男人与刀枪不入的女人杠上了,背后长出丑陋骨翅的小孩正在追着一个手变成铁板的老人打……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敌人,丑陋的样貌让人看着就心生不适。 杨涛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对郭路道:“郭哥……他们还是人吗?”追着同胞自相残杀, 身体上多了不属于人类的印记,这些已经算不上人了吧? 郭路贴着墙角, 眼睛快速地扫过身边打斗的人群, 他听到站得离他最近的小孩说着“快和我去PK”, 然后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肩膀。那个被抓住肩膀的老人也不是吃素的,眼睛里闪过凶光, 骨瘦如柴的手却蕴藏着无穷大的力气,死死地抓着小孩不放, 嗬嗬地叫着:“走开,你的对手是他。” 西边的这群人打架的理由很简单:一群人追着另一群人要PK,另一群人则把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总之也是等着要点数PK的人。 进入游戏将近一个月了, 郭路见过许多人觉醒了异能,但他从没有见过有什么地方能够聚集那么大规模拥有异能的人。这种看起来幸运无比的设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想了想自己的异能在这个地方不太好施展,邝同悲的哨子运用还不够纯熟,杨涛更是一个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高中生,郭路还是决定低调行事,等观察清楚状况之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然而很多时候,往往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会自动找上门来。就在郭路扭头打算告诉其他两人撤退的决定时,忽然有两个肌肉虬结的男人站到了他面前,把他围了起来。 “PK。”其中一个肌肉男用冰冷的声音对郭路道。 郭路的眼珠子转了转,讪笑着拒绝道:“不了吧,这位大哥,我今天还赶时间……”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另一个肌肉男突然动手了,他一把抓住了郭路的手,用力地将它拗向胸口处。被这么用力地抓着,郭路“嗷”地叫了出来,慌乱中他赶紧回过头去看杨涛和邝同悲,发现他们两个竟然也被同样几个肌肉男围了起来。 抓着郭路的肌肉男已经要将他的手拗到胸口上了,郭路把全身的力气汇聚到自己的拳头上,抵着肌肉男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身子向后仰避过了这一步,接着抬起脚奋力地往肌肉男的要害处踹去,趁着肌肉男疼痛时挣扎着摆脱了他的桎梏,回过头跑向杨涛和邝同悲。 邝同悲的手被大汉反拧在背后,这让他无法拿出哨子召唤动物。杨涛更是疼得龇牙咧嘴的,一张脸上血色尽失,仍是不停地扭动挣扎着。 来不及思考,郭路飞快地掏出准备好的美女照片,等待着酸水上涌吐到了其中一个肌肉男的身上。肌肉男的身上立刻散发出了不愉快的腐臭味道,甚至还伴随着滋滋的声响。肌肉男怒吼着表达疼痛感,郭路趁机推了他一把,伸手把杨涛扯到了自己身后,又如法炮制着对付了抓着邝同悲的肌肉男。 “跑!”郭路低喝一声,余光瞥见方才还疼得满地打滚的肌肉男们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三人追来。他推了杨涛一把,杨涛出于惯性往前跌出几步,接着脚就飞快地自己动了起来。 郭路也跟着跑,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明明三人是以差不多的速度同时起跑的,但邝同悲和杨涛在他眼中越来越远,自己不管多么努力地提高速度,身边的大榕树始终跟着自己。就好像自己被放在了一个跑步机的传送带上,不论怎样都只能在原地踏步。 肌肉男们很快就追上了郭路,那个被他踢中要害的肌肉男狞笑一声,提起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提了起来,提着他来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杨涛和邝同悲跑着跑着,发现郭路竟然没跟上来,扭头才发现郭路不知何时被那群肌肉男追上了,已经被提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郭哥!”杨涛大喊了一声,调转步子想要回头去救郭路。 郭路感觉自己像是一件物品那样被人奋力地砸在地上,整个五脏六腑都被砸得生疼。他感觉自己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杨涛喊自己的声音,那几个本来专注望着自己的肌肉男也听到了,刷的转过头去,步子也往前踏了一步。 不好!他们又要去抓杨涛和邝同悲了!郭路精神一振,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感,大叫了一声:“喂!你们不是想找我PK吗?”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用手势暗示杨涛和邝同悲赶紧走,找机会给霍一舟打电话搬救兵。 “郭……”杨涛还想再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邝同悲捂住了学生的嘴巴,对郭路点了点头,连拖带抱着把学生拖离了那个恐怖广场。 直到广场的角都看不到了,邝同悲才松开了捂着杨涛的手。他严肃地对杨涛说:“论武力,方才我们打不过那些人,只有出来才不算给你郭哥添乱,你明白吗?” 杨涛被老师训得面红耳赤,他讷讷地抓紧了衣角,低下头去。 “战胜敌人,首先得自己冷静,”邝同悲的语气和缓下来,“你留下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小霍打电话,我回去找小郭。” 杨涛还想再说什么,邝同悲眼睛一瞪,指了指自己串在脖子上的哨子和骰子:“我有这两样,情况不对还能保身,我先去看看情况,你等等带着小霍和小宁一块儿来。” 听了邝同悲的话,杨涛立刻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霍一舟打去了电话。所幸电话那头的霍一舟也出来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 郭路被那群肌肉男围着,一听说郭路同意了PK,肌肉男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如梦似幻的笑容。更让郭路感到诡异的是,那群肌肉男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排好了队,秩序井然。 站在第一个的肌肉男从口袋里拿出了骰子按在自己的胸口,他说道:“玩家墨城4391号申请进入点数PK。”他说完,便不再动了,只是用眼神盯着郭路,似乎在防止他做出让自己不满意的举动。 什么?!竟然连名字都没有了?!郭路吃了一惊。然而在那么多肌肉男的注视下,他只能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拿出骰子也放到胸口处:“玩家郭路申请进入点数PK。” 这一路来,点数PK的场景郭路见了不少,但这一回和这肌肉男打,却是他头一次自己真的进来。他感觉眼前虚晃了一下,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变得不清晰了,只有眼前凭空多出来的桌子和对面的肌肉男是真实的。 郭路捂着胸口朝桌子走近一步,看到了放在桌子凹槽处的水笔,但肌肉男的手先他一步拿起了笔,动作飞快地制定起了这场点数PK的游戏规则。 ——双方同时掷出一颗骰子,将朝上面的点数相乘取值,偶数为墨城4391号获胜,奇数为郭路获胜。 郭路看着这个规则,脑袋上冷汗直冒——如果是在末世前遇到这样的概率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获胜概率双方都为二分之一。不过先前有了霍一舟和贝添财的那场PK打底,他明白了不是所有的数字只看表面便可以。 点数相乘所得结果不是简单的1、2、3、4……36,须知道取值为4时还要考虑1×4、4×1、2×2的状况。郭路虽然没有时间完整地列举出整个得数表,但他也清楚既然肌肉男如此笃定地制定这样的规则,那么结果一定是对他有利的。 肌肉男已经掷好了骰子,等待着郭路。系统也一再催促着郭路尽快下手。 算了,大不了先输他一个,等这一局结束,杨涛应该已经把霍一舟和宁鸮他们找来了。想到这里,郭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咬咬牙上前一步,抓住了手中的骰子朝前抛去。 骰子咕噜噜在桌面上打了几转,点数朝上呈现为1点。 肌肉男的点数是4点。1×4=4,偶数点。肌肉男获胜。 系统果然无情地做出了判定。放在郭路手边的骰子一下子飞到了肌肉男的手边。 肌肉男拿着骰子,脸上浮现出了堪称喜悦的神情,下一秒,他在系统询问是否要继续进行PK的时候,速度飞快地说了一声“否”,把队列让给了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但是让郭路绝望的是,这个握着一颗自己骰子的肌肉男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人群……又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竟然是“泼皮无赖”的车轮战,对方永远有源源不断的人同自己一个打,直到自己输掉了全部的骰子被判出局。 第48章 杨涛的办法 还没等郭路完全反应过来, 第二个男人举着骰子上前一步, 嘴里念道:“玩家墨城2102号申请进入点数PK。” 怎么办?难道要再跟他PK一次吗?郭路的脑子转得飞快, 手指触碰到早上随意放进口袋里的一颗糖,把它拿了出来假意因为紧张碰到了地上, 大呼小叫起来:“啊!我的东西!”他说着磨磨蹭蹭地蹲下身去,再慢腾腾地把糖果捡了起来。 杨涛把电话打出去了吗?郭路咽了咽口水, 慢慢地把糖果重新放回了口袋里,看着眼前已经面带薄怒的男人讪笑道:“大、大哥, 刚刚不小心拿错东西了……我现在马上找。” 站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另外两个玩家上前一步,三人呈半包围的姿态把郭路围住,防止他接下来再耍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花招。 郭路无奈,只好再次掏出了一颗骰子,把手放在胸口处。 “等一下!”人群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郭路眼睛一亮——是邝同悲回来了!没有了肌肉男的桎梏,邝同悲拿着哨子的手已经凑在了嘴边, 预备随时发现情况不对就吹响哨子召来动物大军。 那群围着郭路的肌肉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也纷纷回过头去, 看向人群外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邝同悲踩着稳健的步伐,在人群自动分开的道上走进了包围圈里, 他走到站在郭路跟前的男人身旁,对他道:“我来和你们PK。” 没想到那群人不约而同地摇起了头拒绝道:“你, 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自己和邝同悲还有什么区别?听着编号玩家们的话,郭路皱起了眉。 “你去那边PK,”那个站在郭路面前的男人指着邝同悲, 又指了指广场另一侧说道,“精神异变者都在那里PK,这里是体表异变者的PK场所。” “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体表异变的?”郭路试图混淆那群编号玩家的认知。 编号2102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他是红色手环的玩家,精神异变都是红色的。” 有关于精神异变和体表异变的说法,郭路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但从字面上不难理解这是异能进化的两个方向,郭路这般吐出来的东西带了腐蚀性这就是体表上的变化,像邝同悲那样能够通过哨子操纵动物,则被分到了精神异变的那一片去。 但手环又是个什么情况?郭路还想再拖延时间:“大哥,手环我怎么看不到啊?” 男人的表情已经很愤怒了,他生气地说:“你没有放弃名字,神怎么会给你慧眼?没有慧眼的人又怎么能够一眼就看穿所有伪装?” 郭路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疯了,但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更加躁动的其他人。 “大哥……再PK下去我手里的骰子可要没了啊,我这就得死了……咱们萍水相逢的,您放我一条生路吧?”见硬来不行,郭路软语好言相劝,企图打动男人的恻隐之心。 男人脸上的不耐烦更甚:“没有骰子只不过是游戏失败,怎么可能会死?” 就在躁动即将抑制不住的时候,包围圈外再次传来了杨涛的声音,他一边大叫着一边朝两人跑来:“郭哥!邝老师!你们还在不在啊!” “又有人送上来了!”男人们眼神中的狂热一闪而逝,飞快地转过身去,那个就站在郭路跟前的男人趁机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拗上去。 “嘭——”从男人的侧面横着飞过去一个玻璃球,把他抓着郭路的手打了下来。男人一下子缩回了手,用愤怒的眼神往旁边瞄去,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更为冰冷的眼睛。 宁鸮的手中捏着一袋玻璃弹珠,冷冷地说道:“要PK么?我跟你们PK。” 许是宁鸮身上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过于强烈了,那几个成群结队的男人忌惮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选择再纠缠,各自散开去了。 人群一散开,杨涛立刻跑到了郭路的身边,用担忧的目光打量着他:“郭哥,你没事吧?” 郭路揉了揉被男人打疼的肋骨,摇摇晃晃地站定:“没事……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广场上的人都沉浸在PK里,对于别人的离去并不在意。霍一舟一边走一边观察到那几个结队找郭路PK的男人很快又选定了一个新目标——那是一个方才一连赢下4局游戏一脸嘚瑟的少年,少年还没来得及转身退出广场,就再一次被肌肉男们围住了。 六人离开广场后,来到了霍一舟三人方才发现的位于商场外的咖啡厅,拣了张大圆桌坐。 蔡音音从吧台处拿了几只杯子,又从杯子旁边发现了免费供应的糖包和炼乳包,随便拿了点放在杯子里,一起端到了桌子上。 “喝点糖水补充一下能量吧。”蔡音音撕开糖包撒入杯子里,又把准备好的矿泉水也一并到了一进去,一杯简单的糖水就做好了。她按着这个法子又做了五杯,各自分好。 郭路受到的惊吓最大,他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水,放下杯子后抹了抹嘴巴说道:“这个城市的问题简直不要太大!”他把自己方才被困的时候听到的那一切都告诉了众人,包括他发现的玩家编号问题和手环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听完郭路的话,霍一舟想起了自己在广场东侧看到的那两场PK,女人口中她的编号和男人口中那句“神说我不可能输”,他思考了一会儿总结道:“所以说,这座城市应该会有一个‘神’,他借了所谓的慧眼给这些玩家让他们辨别异能,保佑他们不会在PK中落败,就算PK落败了也不会被系统清除,但是代价是要收取他们的名字?” “这算什么?”杨涛抓了抓头发,“夏目友人帐?” 蔡音音搓搓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但是放弃名字只剩编号……太像机器了。” “是这样,”霍一舟点点头,赞同蔡音音的想法,“而且不论是大人小孩眼中都只剩下PK这一件事,这本身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所以,这座城市里一定有一个影响他们思考的东西,让他们不自觉地跟着它的意志行动,”宁鸮说,“这个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神。” 邝同悲的表情更严肃:“那我们一定得加快速度把这个神找出来,如果在这座城市里待久了,难保我们也不会受到‘神’的影响,变成下一个放弃名字的人。” 所以该怎么样才能找到这个蛊惑人心的“神”呢? 杨涛说:“我们假装自己也想拥有慧眼,随便找个人带我们去不就行了?” “但是必胜的诀窍每个人都想拥有,他们会不会不舍得告诉我们啊?”郭路提出异议。 杨涛想不出来了,他词穷地望向了霍一舟,期望能从他的眼神中给出点答案来。霍一舟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眼神回望杨涛。杨涛的眼珠子急得到处乱转,余光忽然瞥见了咖啡厅墙上的电影海报,他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一拍桌子说道:“我们可以这样……” 杨涛提出了一个颇需要演技的法子,众人听了叹为观止,但一致认为也只有这个办法是最不容易打草惊蛇的。郭路拍拍杨涛的肩膀道:“可以啊小伙子,脑袋瓜灵光了不少。” 杨涛嘿嘿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因为我要为保护音音努力进化自己。” 邝同悲黑着脸拍了拍学生的另一边肩膀,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注意一下,十八岁。” “十八岁您就同意我跟音音谈恋爱了吗?”杨涛兴奋地对邝同悲说,“那我还有半个月!” 几人从咖啡馆里鱼贯而出,再度来到了广场外。此时,已经有几人从广场上垂头丧气地出来了,看他们脸上那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霍一舟猜想他们此时一定输光了所有骰子。 杨涛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了最后一个男人跟前。 “这位大哥,等一下!”杨涛伸出手在男人的眼前挥舞了几下,友好地冲他笑道。 男人瞥了杨涛一眼,脸上浮现出些微的困惑,不太明白眼前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杨涛摸了摸鼻子,眼睛不自觉地往旁边瞟了一眼,郭路握紧拳头对他做了个鼓励的手势,他又收回目光,看着男人笑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乃港城捉鬼荣家第十二代传人,我观你今日印堂发黑,定是发生了不祥之事。” 男人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摆摆手道:“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没有这回事!” “啊——让我算算,”杨涛没有错过男人眼神中的狼狈,步步紧逼,“PK把骰子都输光了?其中一个背上长了尖刺的女人还把你的手勾破了?” 男人终于肯转过头去,正视杨涛的眼睛:“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算出来的,”杨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还知道你等等要回家去弄点新骰子再来找回场子,但听我说——神已经发怒了,因为你很久没有去供奉他了,所以他才赐予了你今天的失败之苦!” 男人的表情终于慌乱了起来,他失魂落魄地垂头低语:“难怪我一直会输……”重复了几遍后,他忽的又抬起头来,表情认真地看着杨涛:“谢谢大师赐教!敢问大师我该如何消弭神的愤怒?” 上钩了!杨涛心中暗道一声“YES”,攥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清清嗓子,挺起胸膛继续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幸好今天你碰上了我,我能通灵直接与神对话,说不准能替你说上两句好话。你先带我去找神吧!” 另一边角落里的几人也被杨涛这般纯熟的演技惊呆了。郭路问:“杨涛真是算的?” 邝同悲叹了口气:“我们走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那个男人在和背上长刺的女人PK,哪里是算出来的啊。” 第49章 参神的人们 PK上头的男人好像也丧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对于杨涛这样破绽百出的话, 他竟然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满脸喜色地点头答应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带您去找神!您可千万要帮我跟神说句好话啊!” 杨涛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挺起胸膛做出一派威严的模样:“那要看你的表现究竟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男人哪里还敢再反驳什么, 诺诺称是,带着杨涛往前走。杨涛跟在男人身后, 对藏在角落里的几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悄悄跟上。 墨城的街道上很安静, 每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往广场方向去的人脸上都带着梦幻的狂热,而从广场回来的人则是一脸迷迷瞪瞪的,好似睡不醒。就好像,整个城市现在还在梦里……霍一舟想道。 男人领着杨涛拐过了几条长长的街道, 来到了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前。男人指着这栋建筑物对杨涛道:“大师,神就在这里。” 夏省博物馆?霍一舟仰头读着建筑物大门上的鎏金大字, 没有想到男人竟然会把杨涛带到省博物馆来。而且, 这神竟然住在博物馆里? 杨涛显然因这地点而感到意外, 一时间差点露了破绽——他设想过神在庙里或是什么奇怪的祭典现场,却没想到还能操作到博物馆里去。他词穷了。 好在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杨涛的异常, 他仍旧殷勤地在前面给杨涛带着路,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神住在黄河文化展区……大师您过去的时候动作一定要轻, 不要打扰到神的休息。” 喜欢住在黄河文化展区的神?杨涛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来做这个“神棍”的表演者,换了霍一舟来肯定能从男人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但既然自己揽下了这份差事……杨涛叹了口气,搓了搓脸给自己加油打气。 “神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杨涛跟着男人走, 看似随意地发问道,“告诉我这个,我也好算算他还能保佑你们多久。” 男人答道:“神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十五年了,但是显灵却是在半个多月之前……就是在这个游戏开始的第二天,就在整个城市陷入绝望的时候,神突然让我们来这里找他,他会带领我们走向新生。” 怎么听着就那么瘆人呢?杨涛摸了摸手臂,发现果然已经起了一大排的鸡皮疙瘩。 “神也是有选择的……我们这些被选中的就是神之子!”男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如梦似幻的笑容,“而那些没有听到神的旨意的,被神放弃的人,就在那天晚上被系统清除掉了。” “这样被系统清除的人多吗?”杨涛悄悄往另一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些与男人的距离。 “多又如何?那只能说明他们是不幸的,”男人说着说着,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的神之子!我们放弃自己的名字,神赐予我们新的身份,我们是神之子,我们拥有新生!” 趴在墙边的几人都看呆了,郭路喃喃自语道:“妈耶……难怪广场上所有人都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敢情是真疯了啊。”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被所谓的“神”的声音蛊惑,放弃自己的姓名和自我思考的能力,成为只会玩骰子PK游戏的怪物。系统,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霍一舟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手指死死地掐着掌心,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杨涛也快被男人给吓呆了,只能努力在心中背诵课文来掩盖男人越来越激动的声音,等到男人说完开始喘气了,才接着说道:“神是怎么完成这些仪式的?” 如果是正常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对杨涛这样直白的套话产生怀疑了,然而杨涛面前这个恰好是思维能力退化了不少的“骰子怪物”,男人并没有发现杨涛的不对劲,仍旧一板一眼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男人说:“神在我们每个人的手机里留了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其实也有些被清除的人是收到过神的暗示的,但是他们不相信神,没有按照时间来到神的住所,所以他们也和那群不幸者一起被清除了。” “而按照时间来到博物馆的我们,终于见到了神,”男人脸上的笑容在杨涛看来很是可怕,“神让我们跪下念了一段长长的祷文……我念完之后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神已经住在了上锁的门后,而我已经拥有了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是指异能吗?”郭路低声问霍一舟道。 霍一舟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郭路:“应该是。看来这些人的异能是在游戏开始之后第二天才觉醒的。” 那边,杨涛和男人已经走到了黄河文化展区的门口。和普通博物馆在参观时门户大开的样子不同,这个馆的大门闭得紧紧的,门上还挂着几道缠绕得严实的锁链,怎么看都进不去。 男人走到门边,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挺直背脊伸手在门把下方扣了两下,轻声道:“神,我回来了。” 杨涛屏息凝神,想要听听看那个“神”到底会怎么回答,等了半晌依旧没有等来门里面的声音,而他身边的男人却好似听到了什么话那边,虔诚地伏下身去朝门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神的指示,明日早晨我将是新的我。”说完,男人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看也不看身边的杨涛便往外走去。 “哎!”杨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男人回过头来,杨涛被他那空洞而没有神采的眼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揪着他袖子的手。男人趁此机会离开了杨涛的控制,一个人迈着步子朝外面走去。 杨涛随后还试图追上去再叫住男人,然而不管他发出多大的动静,或者拦得多用力,男人都不再理会他一下。 就好像……他被从男人的世界中清除了。 看着男人消失在博物馆的正门口,杨涛无力地垂下了肩膀。他丧着脸回过头去找在角落里的众人,说道:“抱歉啊……好像那个男人出了什么问题。” 郭路本来已经打算出去帮杨涛一块儿拦住男人了,霍一舟把他拦下了:“先别去,万一这是‘神’布下的陷阱呢?”郭路觉得霍一舟说得有理,又硬生生忍住了这份冲动。 “没事,正好现在整个博物馆里只有我们了,不会引起那些狂热市民的注意。”霍一舟安慰杨涛道。 说话间,只听到空旷的走廊里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众人赶紧动作飞快地到角落里躲好,视线则死死地盯着黄河文化展区大门的方向。 不过多时,从走廊尽头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甚至还弄倒了好几个展品。但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拔腿跑到了大门口,和方才那个男人一样朝着大门跪了下来,挺直背脊伸手轻叩门扉:“神,我回来了!” “你刚才离得那么近,听到神怎么回答了吗?”郭路低声问杨涛道。 杨涛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泄气:“没有,我就差把耳朵贴在门上面了,但是门后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郭路挠了挠下巴,严肃地说道:“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这个城市的人全都幻听了。” 站在门口的小女孩已经完成了她的全部祷告流程,和男人一样朝着门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神的指示,明日早晨我将是新的我。” “走!”霍一舟低声对众人说道。 其他几人接收到指令,大脑还没处理好,身体便先一步跟着冲了出去。 郭路跑得最快,冲在了最前头,他张开双臂拦住了眼神空洞的小女孩。小女孩好似没有看到拦在自己身前的郭路,“嘭”一声笔直地撞了上去,郭路感觉自己的肋骨被震得生疼。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肋骨,目瞪口呆地感受到小女孩踩着自己的鞋子又笔直地朝前走去。 “音音!抱住她!”霍一舟一见形势不对,赶紧叫蔡音音过来抱住女孩。 蔡音音恰好赶到,伸出手把女孩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向前的步子被阻滞了,自己还被人桎梏着,女孩剧烈地挣扎着想要逃脱,力气大得蔡音音差点搂不住她。 “小舟哥,我快坚持不住了。”蔡音音勉强从喉咙底里挤出点声音来。 “让开。”就在女孩快要从蔡音音怀中逃脱的时候,蔡音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宁鸮的声音。她飞快地松开了抱着女孩的手,朝旁边侧了侧身。 就在蔡音音离开的下一秒,她感觉耳梢擦过了一阵风,一个巨大的竹筐从天而降,落到了往前奔跑的女孩头上。 女孩被竹筐罩住了脑袋,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平衡,走路变得愈发不稳起来。 宁鸮趁势用绳子兜住了女孩,把她拦着抱到了最近的一间员工休息室里。 “快关门!”霍一舟跟着闪身进去,一边对身后跟进来的其他几人说道。 最后一个进门的邝同悲转身关门落锁,一切仅仅在几分钟内就全部完成了。 第50章 陷入幻觉 密闭的空间里, 六人把女孩团团围在中间, 女孩的眼神空洞无比, 仍然不停地做出挣扎。 “妹妹妹妹……”郭路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既不敢碰到女孩, 又怕女孩逃走,只能虚虚地放在她背后几寸的地方, “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坏人……” 杨涛在他身后小声地吐槽道:“所有坏人的台词都是你那句……” 最后还是同为女生的蔡音音出马, 安抚下了女孩的情绪。蔡音音蹲在女孩身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拉着女孩的手,用温柔的语气对她道:“别怕了啊……我们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还听得见吗?” 女孩空洞的眼神中倏然闪过一丝痛苦,蔡音音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知女孩对外界的话语应该还是有点反应的。她再接再厉, 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平摆在女孩面前:“你看,姐姐会变魔术哦!”说着, 她随手扯了一个员工的吊牌放在手上, 手面向上平摊着。 “接下来你可要看好咯!”蔡音音笑着冲女孩眨了眨眼。 尽管眼神空洞, 但女孩的视线仍旧随着蔡音音的动作左右看着。蔡音音的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一圈,目光锁定在了女孩背后的一个小熊公仔上。她微微一笑, 在女孩耳边打了个响指,用欢快的语气对女孩道:“魔法诞生了!” 女孩眨眼的一瞬间, 蔡音音手掌心上的员工吊牌变成了一只可爱的毛绒公仔。 女孩瞪大了眼睛,蔡音音一面把公仔递到她手中,一面紧紧地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丝惊讶来。 握着毛茸茸的公仔,女孩终于露出了与她年龄相匹配的天真稚嫩笑容。她含含糊糊地说道:“小熊……”明明同刚才在黄河文化展区外听到的是同样的声音,但由于感情的不同,给众人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蔡音音用手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脊,低柔地对她道:“对,就是小熊,你喜欢它吗?” 女孩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手中的小熊,痴迷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女孩脸上忽然又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她整个身子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手上的小熊公仔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手掌心的控制去向其他地方。 “9102号、不喜欢、小熊……不、喜欢、小熊……”从她的口中忽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着,声音机械而可怖。 “不好!那个‘神’正在试图给她洗脑!”霍一舟眼神一凛,“快把熊从她手里拿走!”与霍一舟的话一同的是郭路伸向女孩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原本握在女孩手中的公仔已经转移到了郭路的手里。 失去了公仔,女孩不再重复大脑传递给她的指令,呆呆站在原地,接着立刻倒了下去,好似没有魂灵的玩偶。 “乖乖,这也太强了吧?”杨涛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居然能够直接精神控制?那我们还玩个球啊!” 霍一舟对杨涛道:“别慌,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等等、你们看……郭哥好像也变得不太对劲了……”蔡音音就站在女孩身边,在杨涛和霍一舟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逐渐被郭路所吸引。 被蔡音音这么一喊,其他几人也跟着看向郭路。郭路站在女孩背后,手中握着那只从女孩手中夺过来的毛绒公仔,他原本平静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着闪过,让人辨析不清他的情绪…… 在霍一舟说出“拿走熊”指令的几乎同时,郭路出手拿走了熊。握着毛绒公仔的郭路看到小女孩再度安定下来,轻轻吁了口气,接着下意识地低头去查看被自己拿在手里的公仔。 这是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毛绒熊,做工甚至还很粗糙,如果是富贵人家的小孩,一定对这个提不起兴趣来。但是郭路盯着那两颗玻璃弹珠做的眼球,越看越觉得这两颗眼珠里好似藏着两条无底隧道,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陷进去。 郭路把目光凝在这两点上,试图看清里面到底放着什么,看着看着,他感觉两条隧道好似在眼前旋转起来,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脱离地面漂浮到空中去。 “郭路……郭路……”他听到有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远处叫着自己的名字。 一种针扎般的疼痛感刺入了大脑皮层,刺刺麻麻的,却又带着一点点怪异的愉悦。郭路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对着声音来的方向问:“你是谁?” “嘻嘻嘻嘻……”四面八方传来了细小的笑声,一声叠一声,一层叠一层,每一声都灌入郭路的耳朵里,让大脑里的疼痛愈发加剧。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最后好像附在了郭路的耳边:“我是……拯救你的人。” “拯救我的人?”郭路一面努力地和疼痛作斗争,一边还要与那个声音对话。 声音还在嘻嘻笑着:“我无所不知,我无所不能……你不是一直很羡慕霍一舟吗?我有办法能让你比他更优秀!” 霍一舟?声音一下子提醒了郭路,他捂着脑袋赶紧往四周看去,才发现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员工休息室,这会儿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其他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郭路又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休息室的门旁,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那个声音变得兴奋起来:“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只要你打开这扇门,你就能与我相遇,我们两个携起手来,你一定可以成为这个团队的智囊!” 郭路握在门把上的手缩了回去,他转了个身朝后看——后面空空荡荡的,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他朝着声音来的方向说道:“是,我的确很羡慕小舟,但他的优秀和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如果我这都分辨不清的话,那么我的羡慕就该被称作为嫉妒。” “这样坚定吗?”声音嗤笑着说,“但是你瞧……他也未必领情呢!” 说着,郭路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画面,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是其他五人在一个陌生地方的场景!五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郭路的消失,分工明确地各自做着活计,霍一舟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记录着墨城的种种,宁鸮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蔡音音安抚着女孩,杨涛负责提出新鲜的法子,邝同悲还在和许教授留下的稿纸作斗争,那个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他们找不到你,已经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了……你看,没有你,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不适……反而更高效了呢!” “不是这样的,”郭路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已经抵在了一张木桌旁,他伸出手如抓浮木那般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抽屉,摇着头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声音桀桀怪笑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郭路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他强迫自己回想过去的种种。他想起去大学报到第一天遇到的帮自己一起搬行李的霍一舟,想起就算自己吃了早餐还分自己吃兔肉的宁鸮,想起在自己险些被老鼠咬死的时候吹响哨子的邝同悲……不!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并不会像是展示的那么无情! 郭路睁开眼睛,一口酸水吐向了摆在桌子上的毛绒公仔:“这里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觉!都是假的!我要出去了!” 伴随着不甘心的惨叫声,郭路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门边,转开了门把手。与之而来的是刺眼的明亮强光…… “路子!路子!” 郭路是被霍一舟的摇晃给唤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围着一圈眼神中满是关切的队友,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你可算醒过来了……”霍一舟看到郭路睁开眼睛,长舒了口气,轻轻地放下了箍在他肩膀上的手。站在霍一舟对面的宁鸮见霍一舟垂下手后脸上微微露出的不适意表情,心下明白他是由于长期维持一个动作使得手臂有些僵硬了,悄悄挪到了霍一舟身后,伸出手给他按摩着手臂。 郭路从地上坐起来,低头发现手上的毛绒公仔已经裂成了两半。 “郭哥,你刚才是什么情况啊?被神带走了?”杨涛问道,“忽然一下就不说话了,直挺挺地倒下去了,我们都吓得半死。” 郭路把裂成两半的毛绒熊抛到地上,不解气地伸脚踩了几下:“是啊,这神给我制造了一个幻境,让我以为你们都已经出门走了,这个休息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杨涛不解。 郭路摊了摊手:“意义我不明白,意图倒是有一个。” “这个神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接着,郭路把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种种情况和众人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把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完后,霍一舟看着纸上列出来的潦草的内容说道:“挑拨关系说明他是想分裂我们这个团队……因此我们这个团队里肯定有他忌惮的东西。” “另外,”郭路咧嘴一笑,自信地补充道,“多亏了这个‘神’的画蛇添足,我还知道了他在文化展区的哪个位置。” 第51章 进入展区 听到郭路说找到神的位置了, 众人都激动起来。 “郭哥, 你是怎么发现的?”杨涛兴奋地搓着手捧场道。 郭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道:“就刚刚在梦里的时候,我发现你们都在一个我们没有去到过的陌生展厅。这个神就算要虚构一个不存在的空间, 那也必定是要以现实基础作为范本的。而且,在梦里, 我记得鸮哥背后的那堵墙上画着一副黄河流域全景图,全景图的每一个细节都画得一清二楚。只有时常看着那幅图的人才能把它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我猜就是神把你们放在了我们没有去过的黄河文化展区,而他应该就在鸮哥站的位置对面。” 郭路说着,随手扯了一张桌子上的宣传广告单,把它翻到背面空白的地方,顺了支笔动作飞快地画了一张大致的地图。他指着左下角的那个口子道:“这里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扇锁住的大门, 除了它之外,展馆里还有两扇门。”郭路说着先指向了大门正对面的另一侧:“这里是后门, 这么显而易见的大门我估计应该也早就锁上了……”接着, 他又指了指他画的一个方框旁边处:“这个位置是我们方才来时路过的墙, 应该是单面墙。” 杨涛还是不很明白郭路的意思:“单面墙怎么了?” 郭路眼睛里掠过一丝得意的神采:“单面墙比较薄。”听了郭路的话,霍一舟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 郭路接着道:“前门和后门都是被神严加看护的,到时候如果我们走门走不通, 可以试试破墙进去。墙体面积大,神就算有心管也不像门本身那么方便。”更何况砖头在溶蚀的速度上可比带了锁链的铁门快多了。不等其他人问门的位置,郭路就自己接着说道:“鸮哥站的位置在展区的中部, 所以我们沿着外墙走越一半的位置就可以进门去看看这个神究竟是什么了。” 就在众人为着能进入文化展区而感到兴奋的时候,在蔡音音身后的女孩忽然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眼前六个陌生人吓了一跳,瑟瑟发抖起来:“你、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的神情变得越发苦恼起来,她不禁用手用力地捶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接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愈发苍白:“我、我为什么会多了一段记忆?”她抱着脑袋尖叫起来:“啊!” 蔡音音用力地握住了女孩颤抖的双手,安抚道:“你别怕,都过去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女孩呆滞了一秒后,情绪又激动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真、真的是来救我的吗?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不想再玩这些骰子游戏了……所有的大人都变得好可怕啊……我也变得好可怕啊……” 随后,在女孩抽抽搭搭的叙述中,众人得知了她叫韩再晓,是墨城第五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游戏开始之后第二天是周末,她家中的电视屏幕忽然噪起了雪花片,接着她在屏幕上看到了让她在下午三时前往夏省博物馆黄河文化展区的信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女孩竟然也丝毫没感到害怕,怀着好奇的心情在三点如约来到了省博物馆的黄河文化展区。 “当时……有好多人都挤在展区外面……”女孩皱着眉头回忆道,“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基本叙述情况与方才走掉的男人无异,为了防止女孩再次被“神”给控制变成男人那副模样,霍一舟打断了女孩的叙述,让蔡音音把她看了起来。 文化展区到底还是要去的,至少要弄明白这个让整个墨城陷入游戏怪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会是那颗邝同悲推测出来的上帝骰子吗?霍一舟不明白,一直以来一路上遇到的三颗上帝骰子都只是扮演着BUG角色,只是保证持有者不会在游戏中被淘汰,并且帮助持有者在PK中立于不败之地,根本不存在蛊惑人心的作用……不!也不是这样!霍一舟眼神一凛,他忽然想起了两回得到骰子后自己当晚睡梦中的歌声,还有只和自己见过一面的司命。 所以骰子本身,也存在着想要和人类交流的意愿吗? 不管怎么说,去黄河文化展区的事刻不容缓。六个人最终分成了两组,宁鸮、霍一舟带着郭路去文化展区一探究竟,邝同悲、杨涛和蔡音音则留在员工休息室里陪着小女孩。 “大哥哥,你们一定要救救墨城……这里的人们都已经疯了……我不想再疯下去了……”临走前,小女孩抓着霍一舟的手认真地对他道。 霍一舟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手背,转身时感觉心脏莫名地发胀。 ——墨城的其他人也许和小女孩一样,不是每个时刻都被幻觉所控制着的,一旦他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过的是日复一日无休止PK的生活,不但伤害自己,还要戕害同伴,每个人都该是何等的痛苦。 “走吧。”宁鸮不知何时走到了霍一舟身边,伸出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站在空旷的走廊上,从彼此身上汲取到些许温暖的力量。 走了回头路,霍一舟和宁鸮皆是第一次靠近黄河文化展区。霍一舟一接近门,就感觉自己身上挂着的骰子温度开始上升,他心下一惊,立刻扭过头去看宁鸮,只见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 从彼此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霍一舟心开始砰砰狂跳起来——里面果然有上帝骰子! 郭路身上没挂骰子,自然没有宁鸮和霍一舟反应那么大,但是他盯着两扇紧闭的大门,越看表情越严肃。他指着大门,扭过头问霍一舟:“小舟,方才我们走的时候,门上的锁有那么多吗?” 大门依旧如同他们离开时那般紧紧闭着,但是方才只有三道锁链交缠的门把处,此刻密密麻麻地至少缠了十几道锁链,看起来很是恐怖。 有人趁方才那波动乱来加固了门?霍一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尝试着伸手去摸门把,手才刚刚伸出去,只听“轰”的一声,门上忽然蹿起了一层火苗,把手竟然着火了! 但诡异的是,这火苗熊熊地燃烧着,火舌偶尔舔到门上,门却丝毫不见损坏,就算是在烈火中的门把手也一点儿没有变形。 “是幻觉!”郭路道,“是幻觉制造的火焰!” 但是这火蹿起来的时候,霍一舟确实感受到了高温舔舐肌肤的灼痛感,这又好似真实发生的。幻觉制造的东西能对现实人体产生影响,这种影响甚至还会反过头去损害感觉。 郭路看了一圈空空荡荡的大厅,终于在拐角处发现了一个放在地上的灭火器。他赶紧跑过去拿起灭火器,对着门把手就是一顿乱喷,火这才熄灭。 然而在火熄灭的地方,他们发现门上的锁链竟然又多出了一条。 “自动保护机制。”宁鸮开口道。他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一只手挡在霍一舟身前,另一只手扬在半空中,随时准备取用一些物品来对付未知危险。 提着灭火器,三人离开了正门方向,顺着墙绕着文化展区走,走到约莫中间的时候,郭路停下脚步,对着那一大片刷得雪白的墙面伸出手去。 就在郭路伸手的下一秒,霍一舟发现雪白的墙面突然变成了一条盘踞在墙上的白色巨蟒,巨蟒高昂着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巨蟒扭过头去,似乎对有人胆敢在自己身上摸索感到恼怒,它猛地扬起脑袋朝郭路扎了过去。 “路子小心!”霍一舟瞳孔一缩,心脏几乎跳停了一拍。在他身边的宁鸮反应迅捷地抄起地上的灭火器朝巨蟒的头颅砸去,但他也清楚,这灭火器飞过去的速度只会比蟒蛇的速度慢许多。 站在墙边的郭路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有预想,他手中捏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清凉美女照片,朝巨蟒吐出一大口酸水。酸水赶在巨蟒咬下来之前喷射到了它的身上,让巨蟒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它摇头晃脑地表达身体上的痛苦,雪白的身躯很快就流淌下了汩汩血液。 巨蟒的脑袋再一次碰触到墙面的时候,它又同墙壁融为了一体,只是原本雪白的墙壁这会儿变得斑斑驳驳的,到处都是墙皮剥落的痕迹。还没等霍一舟松了口气,墙面就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一把锐利的剑忽的从墙面上钻了出来,笔直刺向了郭路。 “路子!”霍一舟又叫了一声。 “‘神’能制造幻觉,但每种形态变幻的时候会有几秒的空隙变回原形。普通墙壁我们能破,”郭路侧身躲过,转过头去对霍一舟和宁鸮道:“你俩走远一点。我大概能知道它什么时候变换形态。” 霍一舟还想在说什么,在他身边的宁鸮却依着郭路的话扯着他往后走了两步。 “路子……”霍一舟还想再说什么。 宁鸮低声道:“相信他。” 霍一舟一怔,接着慢慢点了点头。 从进游戏到现在近一个月的时间,起先是郭路咋咋呼呼的性格,再是自己和宁鸮拥有了上帝骰子,霍一舟一直把郭路当做了自己需要拯救关照的对象。殊不知郭路也正是在这一路颠簸中渐渐成长起来,逐渐摸索到了属于他的幸存之道。 随后,眼前的墙壁又变幻了好几种形态,要么是满是刀片的“刀墙”,要么是布满尖刺的“刺墙”,每一种看起来都危险无比,郭路却总能在形态变化中抓住时机把它一一破解。 墙壁上的墙皮剥落得越发厉害,最后,终于在墙壁再次变幻的间隙抓住时机拿起灭火器凿向了腐蚀最深的地方。 轰隆一声,墙破了。 第52章 神变 墙上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不再产生任何变化。 透过洞口, 霍一舟能够窥见这个文化展区的一些边角, 在他的视线对上正对着自己的那个玻璃柜时,他感觉胸口的骰子又热了几度。 不用说, 那颗落在墨城的上帝骰子应该就是在这个玻璃柜里了。 郭路伸出手臂探进墙,用手在内部敲击了几下, 接着又拿出美女照片多看了几眼,试图用酸水把墙上的洞凿得更大一些。 “我来吧。”就在郭路还在孜孜不倦瞪着照片死看的时候, 宁鸮走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于是郭路便顺从地给大佬让出了一条路来。 宁鸮站在破了洞的墙边活动手腕和脚踝,热身的姿势既娴熟又好看,饶是霍一舟这个看过无数遍的也看呆了。做完这一切后,宁鸮转过身去正对墙壁,伸出拳头一拳砸在了窟窿旁边, 原本就已经裂出纹样的墙体那裂纹愈发明显了。 “我的天呐……拳头的力气都那么大啊……”郭路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霍一舟也有点意外,但从末世后宁鸮体力进化的速度来看, 似乎能打裂这样单薄的墙壁也不是不能理解, 并且霍一舟相信, 假以时日,宁鸮一定可以打穿更厚的墙壁。 墙壁又裂了一道之后就很好操作了, 宁鸮三两拳又砸出了一个窟窿,墙内的陈列馆整个呈现在三人眼前, 显得既森冷又诡谲。 由于电早已不通,偌大一个文化展区阴沉沉的,幸好是在白天, 透明穹顶照下来的光线薄薄地洒在几处高的展示架上,而正对着三人的那个玻璃柜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霍一舟胸口的骰子已经很烫了,他咬着牙走到宁鸮身边:“鸮哥,进去吧。” 宁鸮点点头,又抬脚把窟窿踹得更大了一点,这才率先跨入文化展区中,接着转过身朝霍一舟伸出手:“来。” 霍一舟抓着宁鸮的手一步跨了进去,跟在他身后的郭路则自个儿跳了进来,落地后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第二只脚落到地上的一刹那,霍一舟忽然听到耳畔又响起了嗡鸣,伴随着古老音调的梵唱密密地交织成令人头昏脑涨的不和谐音,眼前的一切开始打旋,渐渐视线也变得不清晰了。 是幻觉又开始作祟了……霍一舟咬破嘴唇,试图藉由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胸口的骰子好似千斤重物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抹掉了唇角的血,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四周又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自己的只有无止尽的哼唱和嗡鸣声。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与此同时,宁鸮则在转身的一刹那,发现自己忽然回到了苍穹基地那间空空荡荡的宿舍里。 宁鸮走到窗户边,他走时仍是含苞欲放的琼花此刻已经大片大片开得茂盛了,一阵风吹过,拂落枝头摇摇欲坠的几朵熟花,树叶在风中发出簌簌声,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祥和。 如此美景在宁鸮眼中却并不是那么美好。他皱起眉打开窗,伸手攀过一枝伸到窗户边的琼花枝,一阵琼花的幽香扑鼻而来。 房间里的一切摆设和窗外的花香,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此刻切实发生着。 “吱嘎——”门开了。宁鸮转过头去,只见勤务小王带着工具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小王哼着他哼了三年多的《桃花朵朵开》,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眼神立刻充斥了欣喜和不可置信:“宁大校?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小王飞快地跑到了宁鸮身边,高兴地像只麻雀似的:“基地里的大家都很想念您!您可终于回来了!” 宁鸮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窗台的阴影处观察着小王:“我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王愣了愣,接着眼神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您这是说什么话?张老不是半个月前派您出去执行任务吗?您都忘了?” “我没忘,”宁鸮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怕你忘了。” 幻觉中的小王和现实中的小王一样是个爱说话的人,他又絮絮叨叨地讲述了不少宁鸮离开之后基地里发生的种种,每个人的行动听起来都特别符合“人设”。宁鸮根本听不出什么破绽。 想要打破幻觉,那就必须要找出幻觉与现实存在差异的地方。宁鸮一边听着小王说话,一边视线缓缓地扫过宿舍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床单上的每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那个奇怪的盒子已经被张教授放进实验室的柜子里了,他说只有等您再次回来的时候才能打开。”小王说道。 宁鸮的眼睛眯了眯,他道:“你难道不知道么?上次离开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上面批准了我的离岗申请,我已经调回南城总署了。”自己调回总署的事情虽然办得低调,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更何况自己是带着如此重要的东西离开的,他不相信在自己离开之后基地里没有人谈起这件事。 小王的嘴角忽然上扬,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来:“我知道啊,但是您这不就回来了吗?” “这次回来,那就别走了吧?” 糟糕!宁鸮沉下脸,手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 郭路双脚落地的下一秒,一阵熟悉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心头。不会这么快吧?郭路在心底哀嚎一声,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文化展区果然变成了他之前在梦里看到的昏黄色调还带着蚊香圈旋的模样。他再转身看身侧,宁鸮和霍一舟不知何时都被清走了。 郭路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他冲着光芒最强烈的那处大声吼道:“喂,你给我出来!” 嘻嘻哈哈的笑声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郭路只感觉这声音一会儿左边响一会儿右边响,好似给自己做了个3D立体环绕声的效果,难受的很。 从光芒处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朝郭路走来,逐渐变得清晰。 等眼睛终于适应了光芒的刺眼后,郭路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身穿敞开式袍子的男人,他的头发披散落在肩膀上,赤足踏在地板上,颇有几分楚狂客的感觉。 “欢迎你,我的客人。”狂人朝郭路行了个礼,微微一笑。 郭路警惕地看着他:“你这样把人困在幻觉里,还千方百计想要夺取我们的性命,并不像是邀请我们做客的态度。” 对于郭路的指责,狂人并不在意,他的嘴角仍然挂着温和的笑:“过程并不重要,我只注重结果。” “你是谁?”郭路并不领情。 狂人耸了耸肩,对于郭路这般冷言冷语似乎有些委屈:“你可以叫我河伯,或者可以称我为……神。” “神?”郭路的表情更冷,“你就是把墨城搅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 “嗨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河伯啧啧两声,伸出食指晃动几下否认道,“我给予了墨城人不会被系统清除和拥有异能这两项游戏特权,怎么能说把这里搅得一团糟呢?他们应该统统要感激我才是啊!” 郭路哼笑一声,忽的拉下脸,沉声道:“你所谓的不会被清除,真的是让他们以玩家的身份活着么?”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郭路在碰触到小女孩手中的玩具熊之后,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滴”,系统女声不带感情地说道:“玩家古罗茶申请进入点数PK,申请无效。” 从幻觉里出来,郭路得知了小女孩叫韩再晓,在场其他几人的名字他都知悉,那么这个古罗茶究竟是谁?郭路低下头,发现那只已经破碎成两半的玩具熊其中一只爪子不知何时搭在了它的胸口上。 “让我猜猜……玩具熊?刀具阵?还是锁链?”郭路越说眼神越发凛冽,他死死地盯着河伯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讶然和惊慌。 河伯却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看着郭路,眼神包容而又温和,像是在看一个喜爱打闹的小孩子。直到郭路说完最后一个字,河伯才举起手来,不疾不徐地鼓起掌来。 “你的解说很精彩,”河伯微笑着说,“但是你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玩家变的。” “就算你能证明那些都是玩家,你也不能证明他们是因为我才变成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河伯眨了眨眼睛,恶劣一笑。 郭路冷冷地看着他,不似从前那般易怒。他忽然想起了霍一舟和自己说的“摸清敌人的实力再决定出不出手”,他忽然发现,一旦摸清了对面人的弱点,就算是看起来再强大再不可思议的敌人,实际上也变得不足为惧了。 他定定地看了河伯一会儿,也学着他扬起嘴角,缓缓说道:“那你来看看,这个东西你还认识吗?” 话音落下,郭路朝河伯伸出手去。他的手掌朝上缓缓摊开,露出了放在掌心里的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从墙壁幻化成的白色巨蟒身上掉落下来的鳞片。 鳞片在郭路手上扭曲旋转,最后变成了一只手机。 第53章 幻境PK 看到手机, 河伯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哼了一声:“愚蠢的人类……居然还有人想要自我放弃!” 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点开的备忘录界面, 大大的“救命神害我”五字足以读出求救人内心的无尽惶恐与不安。 “自我放弃?”郭路哼笑道,“被你当做游戏道具难道就不是放弃生命么?你欺骗那些还活着的无辜玩家, 说要给予他们永生,背地里却让那些骰子全部输光的人变成你的道具, 这些活道具必定是比被清除的人更痛苦的。” 河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地盯着郭路:“痛苦?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创世神要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幸运者, 他们本该注定不幸,我赐予他们二次性命,这样的幸运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南城至平城这一路来,游戏基本还遵循着PK的基本法,到了墨城这儿却全都乱套了。究其因便是这个河伯。要是霍一舟在身旁, 他肯定会第一眼看出问题所在……郭路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但他明白,此刻只有自己面对着河伯, 霍一舟和宁鸮说不定被眼前的这位关进了其他幻象中。自己当时从幻象中逃脱花费了不少气力, 他们这一时半会的肯定出不来, 更何况他能感觉到自己第一次中招的时候河伯并没有尽全力,那么这一次面对拥有上帝骰子的霍一舟和宁鸮, 河伯必定会比应对他耗费更多的心力……所以,霍一舟和宁鸮的处境, 只会比自己更凶险。 想到这里,郭路闭上了眼睛,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希望能找到办法离开幻境,再帮着霍一舟和宁鸮逃出他们更复杂的幻象。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河伯的声音在他耳畔不轻不重地响着,“——你是想去救你那两个本领高强的伙伴吧?” 河伯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最喜欢这样的小伙子了……那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欢迎回到现实世界。”他说着,郭路忽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郭路转过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归了现实。霍一舟和宁鸮正紧闭着双眼站在自己身边。他赶紧伸出手抓住了霍一舟的肩膀摇晃道:“小舟!小舟!快醒醒!” 对于他唤醒同伴的动作,河伯并没有加以阻拦,他只是摊开掌心,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颗金色的骰子。 看到骰子的那一刹那,郭路感觉自己的心脏倏然揪紧。那是上帝骰子! 骰子的六面都是金色的,其中五面显示的点数都被涂成了黑色,而在显示为3的那一面则涂红了三个点。霍一舟手里涂红的是1,邝同悲手里的是2,宁鸮手里的是5,此时此刻,归属3点的上帝骰子也出现了。 河伯见郭路的眼神随着自己手中的骰子而动,像是看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看来你也知道这个骰子的妙用了,那么,你要和我来PK一场吗?” “赢了,我的这颗骰子归你;若是输了……”河伯眼底的恶毒一闪而逝,“那你也留在这里当做我的道具吧!” “要是打成平局了呢?”郭路冷冷地盯着河伯,“玩家双方掷出一样的点数,也不是不可能吧?” 河伯笑了起来,看似很大方地挥手道:“那就算你赢!” 郭路明白,方才河伯的那句话并不是一句邀请,而是一个强制的命令。尽管他知道上帝骰子在点数PK中有不讲道理的霸道属性,但为着几乎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他还是要PK下去,并且找到让霍一舟和宁鸮清醒的办法。 “好!”郭路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骰子,“我跟你PK!但你也要说话算话!” 河伯含笑着握住金色骰子放在胸口处开口道:“神申请进入点数PK。”郭路的眸光微动,他缓缓举起骰子放至胸口说道:“玩家郭路申请进入点数PK。” 系统提示声响起后,郭路看到眼前原本的虚景中出现了熟悉的圆桌。还没来得及思考,郭路一下子扑到了桌边,想要抢在河伯前头夺取用以制定游戏规则的那支水笔。 然而那支水笔好似有灵性,郭路扑到桌边的下一秒,水笔从凹槽处自动飞了出来,直直地落入到了河伯张开的手掌心中。 “哎呀,真是抱歉呢。”河伯笑眯眯地拿着笔,无甚诚意地道歉道。他抓着笔走到桌边,动作飞快地制定下游戏规则:玩家双方轮流掷一颗骰子,骰子朝上点数为3则为神胜利,同时掷出3或其余情况则为郭路胜利。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后,机械女声再度响起:“规则有效,请神掷骰子。” 河伯把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拆解地很慢,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停下来笑眯眯地看郭路一眼,好似在细心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一点恐慌或是不耐。金骰子在圆桌上打了个转,最终停留在了数字3上。 “神掷出3点,点数有效。请玩家郭路掷骰子。”随后,系统的播报声响起。 在系统的播报声中,河伯做了个友好的邀请手势,示意郭路抛掷骰子。 郭路举起手中的骰子,一边装作要抛,一边悄悄地打量着河伯脸上的表情。他看到河伯在自己想要把骰子抛出去的下一秒,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狂喜,忽的把手收了回去,口中朝上帝骰子喷出了酸液。 “不要!”河伯的叫喊声随之响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慌和不安。 郭路眯着眼向后退了一步,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酸液沾在上帝骰子上的下一秒,整张圆桌忽然开始抖动,郭路看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河伯也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影子。 “不可能!”河伯的怒吼声令整个空间为之震颤,然而已经被撕碎的幻境已经不能给予他力量了。郭路站在原地,手中捏着自己的那颗骰子,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表情不悲不喜。 须臾,郭路感觉视线恢复了清明,脚上踩着的地也变成了坚实而不再绵软。他转过头——果然霍一舟和宁鸮都在自己身边,只是他们的眼睛都紧闭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煎熬。 看到两人的表情,郭路大步地走向了那个还在发着白光的玻璃柜。他发现玻璃柜的光芒变得微弱了许多,恰好能看到玻璃柜正中央陈列着的陶瓷人偶。 “你不能这么对我!”郭路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尖声叫着,但它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了。 郭路对尖叫声充耳不闻,他朝玻璃柜吐了一口酸水,看似牢不可破的玻璃柜上出现了裂纹,接着碎成了几块轰塌下来。他伸出手将陶瓷人偶取了出来,那陶瓷人偶虽然不似现代工艺做得这般精细,却能从眉眼间看出分明是方才与他交谈对手过的河伯。 “不要!”河伯的尖叫声在耳边不断地回响。 伴随着尖叫声,郭路左手抓着人偶的脑袋,右手抓着人偶的身体,奋力地将它们往两边一扯。身子和脑袋立刻分离成了两部分。 在分离的下一秒,郭路耳畔的尖叫声消失了,他听到人偶身体那部分中传来了骨碌碌的响动,接着一颗金色的骰子从人偶的身体中掉落了出来。 郭路俯身拾起了骰子,手机响了起来。不带感情的机械女声随之响起:“因维系动力不足,墨城无尽副本已终止,副本玩家将回归现实玩家,临时异能将被归还。” 机械女声一连播报了三遍这条消息。郭路站在原地捏着金骰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郭路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只见霍一舟笑着看着自己。 “路子,这波可以的。”霍一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郭路有些赧然,他抓了抓自己的脸小声道:“也就是正常操作吧……” 宁鸮站在霍一舟身后,看向郭路的眼神难得也是温和中带着些赞许:“你做得很好,我们来做未必能比你做得好。” “别别别,”被大佬这么称赞,郭路只觉得惶恐不安,“通过这次交锋我真切感觉到了我就是个弟弟啊!大哥们带带我!” “不过,”郭路笑着拿起了手里的骰子晃了晃,“大哥有难的时候,小弟现在也能冲锋陷阵了。” 金骰子是对自己这一场PK的最好褒奖。 三个人站在原地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各自在幻境中遇到的情况,听完之后,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郭路问霍一舟:“你是说……你在幻境里睡了一觉,一觉睡醒就回来了?” 霍一舟问宁鸮:“你的意思是你在幻境里回了你这三年待过的基地?” 宁鸮问郭路:“你怎么知道那场PK是假的?” 三个人团团问了一圈又绕了回来,面面相觑,半晌之后释然地笑出声来。 霍一舟对郭路说:“我在邝老师拿到他那颗骰子之后也像今天这么昏睡过……我觉得睡可能也是一种提醒机制。” 宁鸮接着说:“我在基地的三年,研究所研究的就是上帝骰子有关的内容。我推测这与幻觉制造也有分不开的不关系。” 两人说完之后齐齐扭头看向郭路,眼神中带着的“该你了”意味不言而喻。 郭路想了想,回答道:“第一层幻境很好分辨,因为没有你们的存在。第二层幻境太真实了,一切都和现实世界差不多,完全把我的大脑也骗过去了……但是我听到系统提示把对方称之为神。神不是玩家,只有玩家才能参加点数PK。”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悖论。郭路没有错过河伯在PK时眼神中的狂喜和贪婪,是他的妄尊自大让郭路抓住了幻境的漏洞,从而逃了出来。 第54章 副本结束后的疯狂 拿到骰子的三人回到员工休息室去找留在那里的邝同悲等。邝同悲等人显然也听到了那条广播信息, 看着三人推门而入, 给予了他们热烈的掌声。 “太棒了!”杨涛大力地鼓掌道, “你们现在是我心目中最强的英雄!” 霍一舟笑着指了指神情还有些恍惚的郭路:“我们没做什么,主要是你郭哥贡献最大。” 杨涛跑到郭路面前单独给他吹彩虹屁:“郭哥, 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偶像了!” 郭路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拍了一记杨涛的脑袋:“有这个时间吹我, 还不如多做点五三。”杨涛心想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莫不是郭哥被邝老师附体了? 蔡音音很好奇:“刚才我听系统说什么墨城的无尽副本解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霍一舟想了想, 对蔡音音道:“可以这么理解……和游戏里一样,从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PK都是野外刷怪打BOSS,墨城则是被这个所谓的神圈定为了一个游戏副本地图,住在墨城的人们则被迫成为了设定可互相攻击的小怪——毕竟小怪是不需要名字的,而且在被打倒之后还有一定几率可以刷出各种道具, 这就是神所掌控的道具了。” “而我们,”霍一舟继续道, “我们作为外来玩家无意间闯入了这个副本, 所以就成为了副本的挑战者。” 因此那些玩家们总是心心念念找郭路PK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像郭路这样的傻大个实在太像打团本时必备的T了, 更要命的是他大概是个脸T。 “所以郭哥,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终结了这个无尽副本?”杨涛举手提问。 郭路得意地咧开嘴笑道:“当然是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啰!”他眉飞色舞地和杨涛说起了自己在幻境中所遇到的种种, 说至动情处还配以一定的动作,听得杨涛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恨不能当时就架一台摄像机蹲在旁边拍下所有郭路的精彩瞬间。 “郭哥,既然神已经被你降服了,那是不是说明那些被神困在幻觉里的人也可以出来了?”杨涛问, “就和鸮哥、小舟哥一样。” “不一样的,”霍一舟摇摇头说,“我们本身意识到自己在幻觉里,没有交出名字,还没有变成道具,所以一旦制造幻觉的那个人消失,我们就可以从幻觉里逃出来。” 郭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变成道具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更何况那些人已经没有骰子了……所以那些人应该是被系统清除了。” 真相无疑是残忍的,被郭路这么一说,场内的氛围又一次凝重了起来。 就在大家陷入沉默之时,员工休息室外忽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乍一听至少有十来个人正朝这个方向跑来。 霍一舟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从门缝里朝外面望去,只见在休息室的另一头,一群在广场上曾见过的熟悉脸孔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跑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些家伙,好似要找什么人干架。 “糟糕了!”霍一舟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神”消失,副本解除,所有曾经变成“小怪”的玩家从这一场荒唐中醒来。看韩再晓小姑娘的样子,这些醒来的玩家不单能记起自己的名字,还会记得自己在作为“小怪”时那些可笑荒诞的日子。 PK,无止尽的PK,没有魂灵地PK……有些甚至是父亲PK了儿子,女儿PK了母亲,争夺走了对方赖以生存的骰子,最终使得对方变成了“神”的道具,痛苦地被困在永久的幻觉之中。作为PK的获胜者,这种胜利并不能让他们感受到喜悦,反而在清醒之后,带给了他们成倍的痛苦。 自己的痛苦无法只惩罚自己,思来想去,带来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神”就需要受到惩罚。于是醒过来的人们成群结队地拿起武器,冲到省博的黄河文化展区,想要毁灭那个酿成了这一切的神。 “等一下!”在这些气势汹汹的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霍一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在队伍中,扬起双臂高声疾呼道:“诸位冷静一下!展区里有许多老祖宗留下来的珍贵宝物,在找神的时候,千万请留心不要伤害它们呐!” 在霍一舟看不到的地方,向前冲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冲向文化展区,举起铁锹木棒砸向一个个玻璃陈列柜,任凭老人喊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会他。 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举着木棍狠狠地砸向一面玻璃幕墙——玻璃幕墙里装着一件从墨城打捞上来的黄金战衣。他贪婪的眼神注视着那件战袍,一边假意跟着叫嚣着,一边趁周围人都陷入疯狂时悄悄朝黄金战衣伸出手去……一个瘦削的中年妇女挥舞着一把铁锹,无差别地攻击着自己身边的各处墙柜,几乎到了看见什么砸什么的地步,根本也不似在意找“神”,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内心的疯狂与不满…… 形形色色的人,各种情绪在躁动,在这一间蕴藏了数千年文化精华的展区里酝酿发酵。老人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穿梭,伸出手却护不住任何一件宝贝。他被人推来搡去,甚至还有人假意看不见人群中的他,趁机狠踹几脚,他的身上很快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饶是如此,老人依旧没有放弃阻拦人们的动作,他高高扬起的手是那么的有力,嘶哑了声音也要竭尽全力喊出:“不要伤害它们!” 再次听到老人的叫喊声,霍一舟不再犹豫。他果断推开了员工休息室的门,低喝一声:“走!”率先跑向了文化展区。宁鸮和郭路果断紧随其后。 在他们三人的身后,邝同悲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学生,小姑娘和小伙子正用同样狂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老师看。 “邝老师,”蔡音音先开口了,“我十八岁了,我能对自己行为负责,而且我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杨涛跟着向前踏了一步,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小火苗:“邝老师,我还有半个月就要十八岁了,我也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邝同悲头疼地揉了揉眉角,朝两个学生挥了挥手:“去吧。”说着倒是比他们动作还快地掏出了一早准备好握在手里的哨子,第一个踏出门去。 蔡音音扭头看到坐在凳子上乖乖巧巧的韩再晓,想了想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谁来了也不许开门,知道吗?” 韩再晓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出门也是给这几个才见面就救了自己的哥哥姐姐添麻烦,遂乖巧地点了点头答应道:“知道了。” 蔡音音笑着揉了揉韩再晓的头发,起身追着杨涛的步子跑出了休息室。 霍一舟赶到文化展区的时候,半个小时前自己离开时还齐齐整整的展区此刻变得一塌糊涂,一群人犹不解气,依旧大骂着砸向各处。一个老人伤痕累累地被推倒在地,一个青年人踹了他一脚,站在他身旁大声地叱骂道:“命都要没了,你还管什么千年宝贝?” 老人似乎被踹到了伤口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剧烈地颤抖几下,仍旧不肯松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年轻人:“不要再砸了……这里得留给未来……” “我们不但要砸,我们还要把整个地方全都砸烂!”青年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铁锹。 “咣当”一声响,青年只觉迎头飞来一个东西,下一瞬间铁锹受到那东西的强力从手里脱出,掉到了地上。 青年低下头,看到在铁锹的不远处,一整块玻璃碎得四分五裂。 宁鸮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玻璃碎渣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他把玩着碎渣,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青年:“你有本事就试试看。”在他身旁,霍一舟把玩着一把从员工休息室里顺来的水果刀,下一秒刀忽然一分为二了。 霍一舟盯着表情微变的青年,也冷冷地说道:“谁先来试?” “今天才来的外地人?”青年皱眉看着两人,“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一步的郭路站到宁鸮和霍一舟的身旁:“那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闲事我们管定了。” 邝同悲和两个学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见双方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也跟着站到了自己队友的身旁,六人队伍气势一下子就这么上来了。 那方虽然有十来人,但终究是目的不一临时组成队伍来这儿寻衅滋事的。那个打算偷拿黄金战衣的男人率先往旁边走了走,他丢下手中的木棍说道:“我不砸了。”说着面朝几人倒退着往门口走。 “等等,”宁鸮看也没看他,语气冰冷,“把你手里的东西留下。” 男人一怔,脸上浮现出讪讪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把那个玉佩放回去。”宁鸮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倏地转过身,迈开腿大步地朝前跑去。 “哎——!”郭路见此情形,心中一急,也跟着迈开步子向那个方向跑。 “郭哥!”蔡音音叫住了郭路,“别跑了。” “东西我拿到了。” 第55章 入梦之歌 蔡音音伸出手心, 一枚碧绿的玉佩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展板还没被打坏, 我正好看到了玉佩的样子。”蔡音音小声解释道。 作为一个拥有交换异能的少女, 只要是能在她脑海中被具象化出来的实际存在的物体,都可以拿来与手中原有的东西进行交换。虽然玉佩被那个男人盗走了, 万幸玻璃柜后的展示板还没有被破坏,蔡音音从板上看到了玉佩的样子, 尝试着把玉佩和手里拿着的东西进行了交换,终于在半分钟之前成功地把东西对换了过来。 “啊——”男人还没跑到走廊尽头, 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他惊恐地发现手中的玉佩变成了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摸到了老鼠,吓得当场跌了一跤,手里的东西也丢出去几米远,双手捂着眼睛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 “懦夫!”杨涛嗤笑一声, 朝他投去鄙夷的一瞥。这男人只敢趁着人多浑水摸鱼,占点小便宜, 一旦被发现了便做贼心虚, 战战兢兢做出一副可怜相, 实在是可笑极了。 蔡音音的这一出让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变了,青年看六人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忌惮。过了良久, 青年忽然扔下了手里的棒子,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说道:“我们走!” 本就不齐整的队伍稀稀拉拉地缀在他身后走出了展区, 只有那个老人还留在原地。 郭路小跑到老人身边,俯身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声问道:“大爷, 您没事吧?” 老人的伤口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邝同悲看着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道:“作孽啊……作孽啊……” 最终,几人又把老人扶回了员工休息室里,用柜子里的医药箱帮助老人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最后因为药品不够用,霍一舟还动用了异能复制了一些绷带和药给老人用上,几人的异能看得老人眼神发愣。 “不是说一切都结束了么?”老人问,“你们怎么还能用这些能力?” 霍一舟笑笑,轻轻地给老人抹开创口上的药膏:“我们的能力不是副本临时赋予的,副本结束与否并不影响我们动用能力。” 老人虽然听不太明白,却莫名感觉眼前的年轻人给他一种安心感。 韩再晓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姐姐们给老人处理伤口,等众人都不说话了,这才出声道:“您是卢爷爷吗?” 老人一愣,接着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好孩子,你认识我?” 韩再晓点点头,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赧然道:“春游的时候,学校刚组织我们来过这里,当时是您亲自带队给我们讲解的。” 在两人的谈话中,霍一舟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竟然是夏省博物馆的馆长卢敬止。 郭路从口袋里掏出陶瓷人偶分离的残骸递给卢敬止,红着脸承认错误:“对不起啊卢馆长……这个人偶我不是有意弄坏的。”他三两句把人偶的事解释了一遍。 卢敬止听完郭路的话,眼神中多了感动,他握住郭路的手郑重致谢道:“不,小伙子,我要代表整个墨城感谢你。” “卢馆长,这个人偶是从哪里来的?”霍一舟问道。 卢敬止说:“陶瓷人偶是十五年前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当时,有考察队在打捞一艘沉船的遗物,起网的时候把旁边的一个箱子一并捞了上来。箱子的做工设计很精巧,当它被抬到岸上之后,紧扣的搭锁突然自己开了,里面放着的就是这只陶瓷人偶。” “在打捞上来之后,我们对它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研究,从材料来看,它制成应当有至少四百年的历史了,但做工来看却又不像是当时的手工艺,要更先进一些,”卢敬止说,“但只有一个陶瓷人偶,研究价值不算太大,所以就被留在了咱们文化展区里。” 霍一舟又问:“打捞上来的时候,陶瓷人偶是空心的吗?” 卢敬止摇摇头:“是实心的。” 打捞上来的是实心人偶,郭路拆的却是一个内里放着骰子的空心人偶。显然不是同一个。 郭路还提着的半颗心也落了回去,他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还好……要不然破坏了文物,把我压在这儿也根本赔不起啊。” “卢馆长,在游戏开始之前,博物馆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霍一舟问。 卢敬止想了想说:“奇怪的事情嘛……就是来黄河文化展区的人一下子变多了,很多人进了博物馆之后就直奔这个展区,但什么也不做,就是绕着整个厅四处转悠。那时我还以为是什么电视节目突然作了黄河文化的科普推广呢。” 现在想来,显然不是电视节目的推广,应该就是这上帝骰子作祟。 如今,作妖的上帝骰子被郭路带走了,墨城的副本结束了,人们的生活也将同外界其他城市接轨。不同的是,墨城市民们的异能随着副本的关闭被回收,他们想要在这凶险的末世积累骰子,比其他城市的居民们难度更大了。 六人从博物馆里出来,护送小学生韩再晓回家。 再次走在墨城的大街上,几人的感觉又不一样了。街道上行走的人多了,每个人眼神中或是悔恨或是困惑,都多了情感的色彩,不再是只看得到点数PK的“机器”。有几个人站在路旁合力把被风刮倒的广告牌扶正,还有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朋友缓缓走向远处。 韩再晓缓缓地走在回家路上,蔡音音走在她身边,低声对她道:“晓晓,回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韩再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座城市的居民曾被游戏夺走了一切,尽管游戏此刻由Hard模式转变为了Normal模式,但游戏本身带给人们的创伤却只能由时间去慢慢抹平了。 接下来几天,六人暂时在墨城住了下来——霍一舟和邝同悲忙着对那叠稿纸上的内容进行演算,众人打算等下一个地点被推算出来后再上路。幸而省博后面有几栋高校分配的家属楼,家属楼里有几间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此刻就被六人征用暂住了下来。 经过这几天的演算,霍一舟明显发现邝同悲的速度要比自己更快。甚至某次他才列完长长的一串式子,路过的邝同悲轻轻瞟了一眼就笃定地给出了结果,并在随后的验算中被证实。 “邝老师……您现在这也太强了吧?”看到邝同悲的计算速度,杨涛惊得嘴都合不上。 邝同悲扶了扶滑落下一些的眼睛,轻咳了一声,对于学生的吹捧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咳……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几天脑子转得特别快。”并且一天比一天快。 进化速度在加快。霍一舟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六人里,只有邝同悲在智力方面体现出了惊人的进化速度,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宁鸮,霍一舟发现宁鸮的体力比起两人初重逢时又增长了不少。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两人在体力和智力方面的变化呢?霍一舟想到了两人都拥有上帝骰子这一层上,但他自己也有一颗,并没有在任何方面体现出惊人的进化速度——即就算正在进化,速度也是缓慢的。 暂时想不通的东西,霍一舟只好暂时放在了一旁,继续和邝同悲研究起了手里的稿纸。 在两人对稿纸内容进行演算的时候,其他几人也没有闲着。省博物馆被砸得一片狼藉,四人一合计,便帮着卢馆长对博物馆进行了打扫和整理。 有几个原本在省博物馆工作的员工也回来了,十多个人忙里忙外把博物馆整理了一遍。宁鸮、郭路和杨涛搬来了几块新玻璃,把被砸得稀烂的展示柜修补好,整个博物馆焕然一新。 卢馆长对于过路年轻人的仗义很是感激,他听闻邝同悲和霍一舟正在解数学难题,还特地翻找出了几本和数学相关的古籍复刻本给两人送来,希望能够帮到他们。 卢馆长来的时候,霍一舟刚刚从午睡中醒来,正坐在沙发上盯着一张纸发呆。 ——这一次的梦中,他又一次听到了女人在耳边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霍一舟在梦中默念着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地聆听,试图捕捉歌词的只言片语。 女声唱着:“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声音似在霍一舟耳畔呢喃低语,几乎要让他在梦中再度沉沉睡去。 经过了不知多少时间,他忽然听到了撞钟的喧响,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醒来!” 他倏然睁开眼,看到了斑驳的天花板。 已是第三次在梦中听到歌声了,霍一舟熟练地走到桌子边,提笔在白纸上默写下聆听到的歌词的内容——自从发现了梦境里的歌都来自于《九歌》之后,霍一舟特地恶补了《九歌》相关的内容。 这一次的歌词同样来自于《九歌》,是《九歌》中《河伯》一篇。 想到和郭路相遇的“神”自称为河伯,霍一舟又想起了和自己相遇的司命。 他们究竟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第56章 演算 子交手兮东行, 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 鱼邻邻兮媵予。用白话文解释大意是“与你携手东行, 送你这位美人到河南岸,滔滔河水迎接我们的到来, 就连鱼儿也排着队来作伴。” 霍一舟读着这段话,猜不出梦境到底要告知自己什么内容。 卢敬止进门之后看到的便是霍一舟发呆的模样, 他见年轻人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轻轻地放下东西, 希望能在不打断他思路的情况下离开。 “卢馆长,”霍一舟听到响动,从沙发上起来,迎了上去,“您来了。” 卢敬止笑笑, 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几本古籍复刻本说道:“我给你们带来了几本算术方面的古籍,希望能够派的上用场。” “谢谢您。”霍一舟礼貌地道谢道。 卢敬止摆摆手:“比起你们为墨城做的贡献, 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霍一舟把复刻本叠到稿纸上, 顺手把攥在手中的那张纸也一并放了上去, 忽然想到身边这位可是研究古代文化的专家。他连忙又把纸拿了起来递给了卢敬止:“卢馆长,您对《九歌》有研究吗?” 卢敬止接过霍一舟递来的纸, 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阅读着纸上的内容,看完之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研究谈不上……但我确实很喜欢这些。” “河伯在上古神话中就是黄河的水神, 所以和咱们墨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卢敬止介绍道,“之前从黄河里出土的那个陶瓷人偶就有人提出来, 认为是古代人对河伯的一种想象塑造。” 郭路在幻境中看到的河伯的确是陶瓷人偶的形象,这一点倒是和那个不知名专家的观点契合上了。 霍一舟又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了湘君和大司命,接着提问道:“这两位呢?” 卢敬止说:“大司命是寿命之神,湘君是湘水之神,也是上古神话中的神仙。” 这个霍一舟在来路上已经了解过了,他想了想,问道:“这三位神仙还有什么别的象征意义吗?” 被霍一舟这么一问,卢敬止干脆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沉吟道:“大司命和少司命都是掌管寿命的神,但大司命主宰死亡,所以他象征着死亡……湘水和黄河都是水,水乃生命之源,所以还是同生命有关?” 一颗骰子代表着终结,其他两颗骰子都代表着开始么?霍一舟在白纸上画了两个端点,思考生命的开始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卢敬止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他滔滔不绝地往下说:“生命起源自古至今都是人类研究追寻的一大问题,古代朴素的哲学思想就是在这么一问一答中产生的。我认为,这里的‘生命’可以更限定在‘人类生命’的范畴之内。” 经卢敬止这么一点拨,霍一舟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了火花碰撞的声音,一下子茅塞顿开:为什么司命会把金骰子称为上帝骰子,传说神话中上帝赋予了人类生命,那么骰子给与人类生命附加的其他馈赠——智慧、体力……还有其他未知的。 所以,人类生命拥有哪些东西?他飞快地在纸上落笔写下了智慧和体力两个答案,又在后面划了几道横线。剩下几颗骰子应当也会对持有者造成该方面的影响。那是上帝骰子赐予他们的礼物,这才是真正BUG的地方。 不过霍一舟不明白自己这颗代表着“寿命”的骰子能给自己产生哪方面的影响,难道给自己一个不死之身吗? “卢馆长,谢谢您。”霍一舟诚心诚意地对卢敬止道了声谢。 卢敬止见霍一舟对研究《九歌》有兴趣,笑呵呵地说:“我那儿还有几本先人所著的有关《九歌》的古籍,明天也一并给你拿来。” 上帝骰子和《九歌》的关系这么密切,自然是需要对《九歌》进行更深入地研究和学习。于是霍一舟又再一次同卢敬止道了声谢。 紧凑的赶路日子里难得多出了这么一段安逸的时光,每天只是睡醒之后帮着省博物馆进行修复重建工作,杨涛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好似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 带着这种恍惚感,六人在墨城不知不觉待到了周日。 周日一早,霍一舟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方再次上线了更新进度条。 多日未见的警告框带着欠揍的抖动效果蹦了出来:亲亲,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幸存者生存指南4.28版将于今晚全新上线,更难挑战,更爽冒险,精彩不容错过哦! 霍一舟默默地把屏幕锁了起来,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反面朝上扣在了床头柜上。 房间的门被敲响,霍一舟喊了声“进”,穿戴整齐的宁鸮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袋小包子朝霍一舟晃了晃:“起来,有你喜欢的小笼包。” 小笼包?多日吃食寡淡让霍一舟怀疑自己的味觉快要出问题了,这会儿听到宁鸮口中说出“小笼包”三个字,他能感到自己的唾液不断地分泌出来。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穿好拖鞋,一边朝盥洗室走一边问宁鸮:“哪里来的小笼包?”家养的猪在墨城人民失了智的PK岁月中大都饿死了,冷冻的肉也因为断电而变质发臭了。这会儿能吃到新鲜的肉着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宁鸮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平常日子里街边随意能买到:“昨天出城猎了头野猪,正好博物馆里有个擅长烹饪的大师傅,就顺手帮着做了点包子出来。” 霍一舟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洗漱,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捏出了一只包子塞入嘴里,肉的油香混合着葱香刺激着味蕾,让他有一种整个人身上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的愉悦感。他满足地朝宁鸮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在霍一舟看不到的地方,宁鸮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些天来,看着霍一舟为了上帝骰子的事情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吃饭时也总是匆匆地随便啃两口压缩饼干就算对付过去了,日渐消瘦的霍一舟让宁鸮的眉头一皱再皱。他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里,霍一舟不肯吃饭的时候,总千方百计地央着自己带他去小吃街上吃小笼包,但此刻的墨城别说是小笼包了,就连肉都难以寻觅到。 得知了墨城城郊某山上说不定还会有野猪出没的消息,宁鸮昨天没有去博物馆帮忙,独自一人跑到了城郊的山上……半天后,扛了一只野猪下来,进城的时候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然而霍一舟正专注于稿纸上的内容,对于宁鸮的这番壮举一无所知。也使得今早出现在卧室里的这些包子更来得欣喜了。 正吃着包子,旁边的那间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动静。邝同悲破门而出,眼神中是掩饰不出的欣喜和激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的头发蓬乱如稻草,眼底的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一看就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一听计算又有了新进展,宁鸮和霍一舟都朝邝同悲围了过去。 邝同悲举着白纸的手有些颤抖,他用铅笔指着稿纸上那一串字母夹杂着数字的复杂公式:“多亏了卢老昨天带来的那几本书……原来古人对于数学的研究已经到了这般精妙的地步……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个问题该怎么计算了!” 霍一舟凑过去看邝同悲写下来的公式,那是原本许教授留下的公式经过几步演化之后得到的新式子,但比许教授原本晦涩的内容好理解多了。他也隐约有了点思路:“我大概也有点懂了……我们一起算。” 邝同悲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激动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再给我两天时间……不!一天!今晚就可以得到答案!” 霍一舟虽然口中还嚼着香喷喷的包子,眼神几乎已经完全被邝同悲的纸给吸引了去,几乎忘记了手还伸在装着包子的袋子里。 见小孩这般迫不及待,宁鸮轻轻地推了推他道:“去吧。” 霍一舟立刻跟在邝同悲身后冲到了被他们用以演算的房间。房间里堆满了这几天来两人用剩的所有草稿。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几乎同时提起笔来速度飞快地开始了运算。 宁鸮也走进了演算室,手里还提着那袋小笼包。他走到霍一舟旁边坐下,伸手捏了个包子凑到霍一舟嘴边。 霍一舟正演算着,包子的油香不住地往鼻孔里钻,嘴边似乎还放着个热乎乎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张大了嘴边,任由宁鸮把那口包子喂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两人就这么配合着你喂一口我吃一口将整袋包子消灭了干净。看着见了底的袋子,宁鸮这几天来的担忧终于减轻了。 他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堆叠的稿纸,把演算的场地留给了邝同悲和霍一舟,迈着安静的步子离开了演算室。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霍一舟忽然打了个饱嗝,他抬起头来,有些困惑地思索:自己刚才有把包子吃完吗? 第57章 雪山传说 当天晚上, 幸存者生存指南4.28版本正式上线。更新后的实况纪录片显示, 今天系统清除了起码10座以上城市, 城市里的人们哭嚎着伸手,尖锐的声音仿佛能撕扯听者的头皮。 “怎么回事?”杨涛摸了摸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 “怎么一下子消失了那么多城市?” 有了前两个星期骰子数量变化打底,按理说本周更新后清除的城市数量会趋于稳定, 但今天居然又出现了甚至比第一周更新后更为恐怖的消失数字。 直到看到更新后的指南内容,杨涛这才明白为什么消失的城市数量一下蹿升了那么多。 第一条指南内容中每位玩家应当拥有的骰子数量从4颗猛增至了8颗, 第二条显示骰子数量为2及以下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1000的城市将被清除。 上两周每周更新后,个人所需要骰子都是比原先数量多出1颗,城市骰子总数多100颗,数量的骤增打得许多人措手不及——个人所持数量提升导致了数量不够的人被清除,这些人的消失导致了某些原本总数达标的城市也随之被清除…… 地图上变红的区域增多了, 没有变红的区域,骰子数量也有了不同幅度的下滑。 “小舟哥, 你说下周该会要几颗骰子了?”杨涛现在手头只有12颗骰子, 按照之前的更新频率, 他起码能撑三个月。这会儿一下子逼近了警戒线,他也不由担心起来。 霍一舟正在关注排行榜上的变动, 听杨涛这么问,思索了几秒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单从这几周的变化来看, 骰子增长没什么规律可言……起码得拥有16颗以上的骰子才保险。” 杨涛鼓着嘴巴吐了口气:“这个时候也只有上帝骰子才能完全高枕无忧了啊。”听得出杨涛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羡慕,正算着题目的邝同悲伸手给了学生一个脑瓜崩:“高枕无忧什么?这不都在为人类生存做贡献嘛!有上帝骰子的现在都在做题了,你一块儿来?” 一看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数字, 杨涛吓得连连后退,摆手道:“我去帮郭哥整东西。” 邝同悲一早就列好了式子,如果是在末世之前,那么只需要把式子填入到计算机的专业软件里,软件会自动跑出结果画好函数图像。在回归原始的如今,一切还得多亏智力进化,否则两人现在说不定还在同第一个数据做搏斗。 看着原始公式下的一长串取值和结果,邝同悲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他转过头迫不及待地想和霍一舟分享这一好消息,却发现霍一舟正握着手机盯着屏幕发愣。 “小霍?”邝同悲试探地叫着霍一舟,“怎么了?” 被打断了思绪,霍一舟从深思中清新,他眨了眨眼朝邝同悲笑了笑,提笔扯了一张新的稿纸,在上面画上了坐标轴。 霍一舟刚才在看排行榜,此次更新之后,系统竟然把四个拥有上帝骰子的人单独列在了表外,附了一张0表。宁鸮打头排在最前,才拿到新骰子的郭路排在最末。几人既不属于正式玩家排行榜,又没有脱离排行榜本身,霍一舟猜想系统可能是为了提升其他拥有普通骰子的玩家的竞争力——毕竟榜首和第二,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前者的吸引力更大。 去掉了宁鸮这个BUG之后,一直潜伏在第二的隐藏大佬尤雪顺理成章地坐上第一名的宝座。他的骰子数量已经变成了相当恐怖的545颗,即一个人就能减轻一座城市一半的负担。 这么多的骰子,他的口袋装得下吗?霍一舟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人口袋里塞了545颗骰子的画面,这样走起路来步履蹒跚的,也是一种累赘。 这几周来,霍一舟在查看排行榜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点开尤雪的地图瞧一瞧他的位置,但霍一舟发现这个人几乎是静止在一个点不动的,很偶尔才会有微不可查的移动轨迹。 另外,霍一舟发现第一周时排行榜第三名的姜西北已经滑落到了排行榜的第46名,整体的骰子数量较第一周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因此在所有榜上玩家骰子数量都在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他就慢慢地沦落下去,变得毫不起眼了。 这两位,一位是行动轨迹没什么变化,一位是骰子数量没什么变化,看起来都和末世这个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两人身上皆有着太多难以解开的谜团,霍一舟希望能有机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和他们见上一见,聊一聊,说不定他们对这个游戏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整整一天的奋战后,晚上十点,邝同悲和霍一舟终于把工作都完成了,得出了一条同样曲折的弧线。他们把弧线代入地图上一看,发现弧线的尽头竟然指向了位于国境线上的巴热玛那雪山。 巴热玛那雪山位于华国西部国境线上。巴热玛那在当地方言中意为“原始”,远古时期,当地居民认为所有的生命都是从这座雪山上走下来的,故而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巴热玛那雪山虽然不是全球最高最大的雪山,但在雪山排行榜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少探险家都喜欢挑战它的高度。然而就在五年前,有科考队在山上考察时无意间发现了一群灭绝已久的大型猛兽,被拍到后的猛兽一下子受了惊吓,奔跑和嚎叫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雪崩,整个科考队葬身雪山……此后三个月间,登上巴热玛那雪山的人无一生还,据传都遇上了那种容易受惊的猛兽,于是雪崩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带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最后,出于安全考虑,当地政/府做出了封山的决定,此后五年再也没有听说过有人爬这座山。 “所以,我们的下一站是阿尔萨?”看着巴热玛那雪山旁边的那座城市,杨涛的眼睛有些发直,“这可是高原了……音音,你的身体受得了吗?”他说着自己也吞了吞口水。 在场的几人里,邝同悲在年轻的时候到过西部参加疗休养,宁鸮在边境执行过任务,剩下四个都没有到过阿尔萨,因此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产生高原反应。 “嗨……往好的方面想,”郭路的脸色也有点发白,他勉强挤出微笑来,“小舟说咱们的体质都在变好,高原反应就算有也应该会比从前好受许多吧?” 霍一舟不敢打包票,他显然也想到了高原反应这一茬上。 宁鸮的表情更是肃穆,他看着目的地,开口道:“高原反应我没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爬山查看情况……但有件事,我认为你们必须都要知道。” 能被宁鸮以严肃的口吻说出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可以被忽视的小事。所有人的表情都庄重起来,齐齐看向宁鸮。 宁鸮接着道:“巴热玛那雪山从五年前开始被封山的原因,不是报道中那么简单。” 五年前,巴热玛那雪山第一次传说发现猛兽雪崩之后,宁鸮所在的部队恰巧在阿尔萨附近执行任务,因此整个部队被派去巴热玛那雪山营救科考队的成员。 长途跋涉后,宁鸮终于在峰顶旁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蜷缩在一起的几个科学家。他们浑身被冻得发硬,衣服却整整齐齐地堆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着诡异的微笑,一看就是冻得已经出现了幻觉。 他们身边并没有后来媒体报道中大肆宣扬的“拍到猛兽的相机”,只有一台摄像机。 专业设备能在低温条件下正常运行48小时。宁鸮打开机器,看到了一段至今也令他难以忘怀的画面。 拍摄这段画面的人起初应该并没有想到它会是这样的结局,录像开始于晃晃悠悠的镜头,看起来是它的使用者正在考虑将它固定在山的某一个位置上。紧接着,一个身着登山服带着护目镜的科考队员出现在了镜头里,他冲着镜头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嗨,今天是3月11日,我们来到巴热玛那雪山的第三天……”他似乎是在做一个工作日志记录。 说着说着,远处传来了一声似乐器吹奏的孤鸣,在视频里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晰。而在那位科考队员的身后,他的同伴们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犹如丧尸般一滑一滑踉跄地朝前走去,脸上都还带着呆滞的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 科考队员还在微笑着冲镜头说着话,说着说着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不寻常,他慌忙扭过头去,看到这样的情形,吓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雪山上不能大喊大叫,他只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其中一个同事的身边,试图摇醒仍在继续往前走的同事。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同事却依旧毫无反应。 正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同样的奏鸣,这会儿摄像机离得近了,从镜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科考队员原本摇晃着同事的手垂落了下去,紧接着他支棱着身体站起来,也如同丧尸般走起路来,脸上还挂着呆滞的表情。 一群步伐诡异的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向上爬着,不知疲倦地走了许久,镜头里一片都是白茫茫的雪,看不出他们走出了多少里路。终于,他们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带头的那个人忽然朝峰顶跪了下来,重重朝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在他身后的几人也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来,也一起磕起了头。 做完这一切,几人动作迟缓地爬进洞去,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叠到一起,慢慢地聚成了宁鸮看到的模样。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他们弧度一致的诡异微笑上。 第58章 进入阿尔萨 如果说几个科考队员最后的举动是由于寒冷产生的幻觉所导致, 但是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在半山并不算冷的地方忽然失去了理智。只有看了视频的宁鸮认为或许和听到的音乐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过这并不是宁鸮关心的范畴了。他带着几个队员的尸体下了山, 将那台录像机一并转交给了科考队。 不久之后, 新的任务送到了队上,宁鸮便随着队匆匆离开了阿尔萨。 宁鸮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结束了又一趟任务回南城休整。在路上,宁鸮读报时看到了巴热玛那雪山封山的消息, 这才知道在他们离开字后又出了几起雪崩事故,造成雪崩的原因被当地政府掩盖为“遇见易受惊吓的猛兽”。 其他队员看到这则新闻很是唏嘘, 只有找到科考队员的宁鸮知道,所谓的猛兽是子虚乌有的。 回到基地后,宁鸮左思右想,还是选择给科考队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科考队的发起人之一,这位年迈的教授在电话中无奈地说道:“又有一些人在山上听到了那声音, 初步判定是在半山腰有致人幻觉磁场紊乱的地方……这种事情一旦对外公布,会引来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只能瞒下来了。” “那些听到声音的人, 现在怎么样了?”宁鸮握着听筒, 手有些发僵。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都和最早那几个一样……全身赤裸缩在同一个山洞里, 脸上还带着笑。” 幻觉能如此精准地把所有人送到同一个山洞以同一种姿势死去吗?宁鸮并不相信。 从那天之后,他便有心留意来自阿尔萨地区的超自然现象事件, 希望从中找出一些有关于巴热玛那雪山上怪事的答案。但很快,这座雪山就随着封山逐渐沉寂下去,只有偶尔在西部歌手的歌词中才能窥见它的身影。 再后来, 宁鸮被选中加入了位于九天岛的苍穹基地,在基地里他再一次见到了“巴热玛那雪山事件”相关的卷宗,他意识到这个地方并没有被人们因为畏惧而完全封闭起来。相反的,还有许许多多的科学家正为了破解它的秘密而付出不懈的努力。 “现在看来,或许九天岛上的那些人早就知道了巴热玛那雪山上有上帝骰子,”霍一舟推测道,“鸮哥手上骰子是整个基地人见证中坠落的,并且被要求送去南城给许教授。这说明苍穹基地所研究的项目和上帝骰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宁鸮颔首:“项目名称代号是‘最后一颗’,应该指的是最后一颗骰子的意思。”宁鸮鲜少同几人讲起自己在九天岛上的生活、研究项目等,一般这些都被视作需要保密的内容,这会儿忽然提起了项目名称,也是因为宁鸮认为这些和上帝骰子本身有着联系。 最后一颗?宁鸮的骰子涂红的是5点,如果按照正常理解的话,最后一颗骰子应当为6点才是。不过这些暂时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内容,霍一舟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巴热玛那雪山,他说:“现在已经末世了,不会有人还管着雪山,但这个幻觉确实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倒是能预知到幻觉,到时候我陪鸮哥去吧。”郭路最近几天一直在尝试着用自己那颗上帝骰子制造幻觉,往往是憋了老半天一无所获。 霍一舟说:“先睡一觉吧,等到了阿尔萨再看看,万一大伙儿都有高反那就糟糕了。” 这一晚是六人在墨城的最后一晚,各自回了房间睡下。霍一舟和宁鸮照例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只是这回房间的床变成了两张,不需要挤在一块儿。 霍一舟睡不着,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从末世降临到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他感觉大学里那种一觉睡醒能去图书馆奋斗到闭馆的日子似乎已经很渺远了,每日的奔忙和思考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睡不着?”从旁边的床上传来了宁鸮的声音,他翻了个身面朝霍一舟,一只手枕在脑后,黑暗中仍然能看到小孩瞪着一双大眼睛往天花板瞧。 霍一舟的视线从天花板慢慢往旁边滑,他也跟着翻身面朝宁鸮。只见对方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脸微微有些发热,含混地应了一声:“嗯……在想你在阿尔萨时候的事。” 一听霍一舟在想的内容,宁鸮一愣,接着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你很感兴趣?” “也没有……”霍一舟垂下眸子,小声嘟囔,“就随便想想。” 他听到旁边那张床传来了窸窸窣窣被子翻动的声音,接着床“吱嘎”响了一声。再然后,他感觉眼前突然有阴影罩了下来,他抬眸看到宁鸮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上。 “往旁边让让,”宁鸮掀开被子坐上床来,“以后想要哥给你讲故事哄睡觉就直说。” 霍一舟刚想说“我不是我没有”,话到嘴边又囫囵个咽了回去。他顺从地往旁边让了让,给宁鸮充分留出了躺下的空间。 这张床虽然不是双人床,但也算是张宽敞的单人床,两个人肩挨着肩躺下,距离被拉得很近。霍一舟能感受到从宁鸮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而宁鸮的声音就在他的脑后:“五年前,我去阿尔萨执行任务……”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霍一舟是在宁鸮的怀中醒来的。睁开眼看到对方满是肌肉的胸膛,霍一舟脸孔发热,却觉得很是神清气爽。他一动,宁鸮便也跟着动了,于是两人又挤在一块儿洗漱完毕,把住了三四天的房子打扫干净,和众人在门口会合。 卢敬止早就听说了六人打算在今天动身离开墨城的消息,带着那十来个博物馆工作人员一同来给六人送行。小学生韩再晓也来了,依依不舍地拉着蔡音音的手不肯放。 “小霍啊,”卢敬止感慨地看着站在陆巡边的年轻人们,“墨城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才能从噩梦中逃出来。” 霍一舟笑了笑:“卢老,您不用感谢我。在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当下,我们帮助你们,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 卢敬止的眼中有泪花浮现:“好孩子,祝你们接下去也一切顺利……等一切结束之后,请千万要再回墨城来,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宴请你们。” “当然,”霍一舟道,“夏省博物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逛一逛,等下次再来,一定请您为我们讲解!” 在老馆长的祝福中,陆巡再一次上路了。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变成了远在西部的阿尔萨。 从墨城到阿尔萨,不眠不休地开车也需要四天,几人秉持着清除时间过后不行动的原则,每天只在早上六点至晚上五点之间行动,因此开开停停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终于看到公路尽头的天空由灰蒙蒙变为了瓦蓝瓦蓝。 越是接近华国西部,越是深入大陆内部,囿于地形和气候,人烟本就稀少,更别提末世洗刷这一出,几乎把整个西部地区都变成了无人区。 但霍一舟从地图上看时,华国西部的骰子数量却还都不少,至少是能保证当地居民都活下来的数字。当地的人不多,难道人均排行榜水平吗? 此刻开车的人成了郭路,车子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他看着道路两边金灿灿一片的风光,有一种心胸开阔的旷然感:“这里也太美了吧……” 杨涛把车窗摇下一半,任凭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跟着用痴迷的目光打量着路上的不知名野花:“果然徐哥说得对,人生如果没有来过阿尔萨是不完整的。”他说着拿起手机“咔嚓咔嚓”照了几张风景照存了起来。 邝同悲的眼神中也是满满的怀念和满足:“我第一回来的时候也是立刻被这边的风景给吸引了,真不错。”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同样贪婪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瞧,不舍得放弃一丝一毫美丽风光。 但随着路越开越高,蔡音音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整张小脸没有了血色,就连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见此状况,几人不敢怠慢,郭路连忙加快速度将车开到了一家位于路边的旅社旁停下,匆忙打开车门,让邝同悲抱着蔡音音下了车。 旅社的大门紧闭着。郭路跑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扬声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约莫半分钟后,旅社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肤色黝黑穿着当地传统服饰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站在门口面带焦急的郭路。 郭路朝中年女人鞠了个躬道:“大姐,不好意思,我朋友反应有些严重,能借您这儿暂时休息一下吗?” 一听有人起了高反,中年女人的眼神变了,她赶紧把门打开,让出了一条供人通过的道来,用生涩的普通话说道:“快进来吧,我去给你们煮点酥油茶。” 听到大娘的话,身后几人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邝同悲和杨涛合力将蔡音音搀进门去,扶她在旅社唯一的一张小皮沙发上坐下。 第59章 雪山少女 扶着蔡音音在沙发上坐下后, 霍一舟这才有闲暇打量旅社内部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为简朴的路边小旅馆, 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 房梁的角落里能看到显而易见的大片灰尘,一看便是鲜少有人造访。 中年女人从厨房里端了酥油茶出来, 放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朝着几人憨憨一笑:“你们吃吧。” 热腾腾的茶捧在手里, 所有人几乎都是迫不及待地把茶杯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杨涛咂摸着嘴里的甘醇味道,冲中年女人竖起了大拇指:“大婶, 您的手艺真好啊!” 中年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口洁白的牙:“这儿的水好,怎么煮都好喝。”她又端了点干巴巴的小吃出来招呼几人一起吃,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是早半个月来,你们还能尝点其他的……”她没说话的话众人也都懂, 末世之后能吃口热乎的已经实属不易了。 霍一舟理解地对中年女人再次表示了感激。 这么一耽搁,太阳也渐渐转到了西方去, 众人决定今晚在这家旅社里借宿一晚, 特别是要对蔡音音的情况进行观察, 一切都等明早再进行打算。 中年女人一听几人要留下来,正愁这几日一个人孤独没人陪着说话, 高兴极了,特地打扫出了两间最大最好的房间留给他们——这家路边旅社都是大通铺, 一个房间原本起码可以睡下八个人,五个大男人挤一间也绰绰有余。 还不到睡觉的点,除却因为不舒服早早躺下的蔡音音, 其他五人留在一楼,和中年女人闲聊天。旅社开在公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游戏开始之后中年女人就没见过车辆在这条公路上来往,因此她对于外面世界的变化很是好奇,不停地拉着几人问东问西的。 “现在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往西边儿跑呢?”中年女人问。 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霍一舟并不打算把几人知道的所有有关于末世的信息全都抖给这个中年女人听,他只挑了几件无关痛痒的说给她听。这会儿听她这么问,也只是语焉不详地含混带过:“听说西边骰子比较多,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中年女人听着,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什么骰子?” “就是这个。”霍一舟悄悄从杨涛手里接过一个普通骰子,展示给中年女人看,一边在暗中观察她的表情。 “哦……这个啊,”中年女人端详着眼前的东西,恍然道,“这不就是神舍利吗?”她说着,转身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铁皮罐头,随着她的动作,罐头里响起了小东西碰撞铁壁的声音。 中年女人把罐头取出来,拔开罐头的盖子,露出了里面。 霍一舟低头一看,发现那个铁皮罐头里竟然装了满满的一罐子骰子。 “我天……这也太多了吧?”杨涛看到铁皮罐头里如此之多的骰子,跟着惊呼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郭路看得也是眼睛发直,悄悄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不是真的。 霍一舟虽然也很震惊,但好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捏了捏手心,问中年女人:“大姐,方便告诉我,您这些骰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吗?” 中年女人爽朗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是尤吉娜送给我的。”她说着拍了拍铁皮罐子:“连这个罐子也是她给我的哩。”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不求回报就给别人送那么多骰子?霍一舟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尤吉娜是谁?” 中年女人把盖子盖了回去,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酥油茶呷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话匣子:“尤吉娜可是个好孩子……” “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被狼养大的人,也有被虎养大的人……尤吉娜更特别,她是被雪山养大的姑娘,”中年女人的嘴角带上了笑意,“她是为了救一个放牧迷路的牧民下山来的,为了救他,尤吉娜从雪山上走了下来……那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有她的地方就不用担心猛兽,因为尤吉娜很强,可以一个人同两头熊搏斗。” 霍一舟试图想象一个妙龄少女在两头熊之间周旋的画面,因为太过猎奇而最终宣告失败。 中年女人继续说:“最近几年,来阿尔萨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了,牧民们就不再上山,都在家里开起了旅馆……尤吉娜就自己上山打猎,给旅馆送野味赚点钱……你们刚才吃的牦牛肉还是她上次来的时候送来的呢。” 晚餐六人吃了点牦牛肉干,肉片干干巴巴的很难嚼动,但肉香带着盐巴的香气让众人的胃还是感到了久违的欢乐。 “半个月之前,尤吉娜带食物来的时候,还带了两颗这东西给我……她告诉我这是天神显灵降下来的神舍利,可以保平安,而且她叮嘱我最近外头凶险,最好躲在旅社里不要出去。在那之后,她每隔三天都会来一次这儿,每次来都带食物和两颗神舍利,”中年女人道,“后来,神舍利攒得多了,她又给了我这个铁皮罐头,让我把神舍利都装进罐头里面去。” 霍一舟问道:“这些神舍利,她只送给了您吗?” 中年女人摇摇头:“我是阿尔萨沿途的最后一家店,她这一路来至少要给十来个旅社供货……她的骰子都是从一个大布袋里取出来的,应该不止给了我一个。”中年女人并没有意识到,也许那十来家旅社的老板或许都因为没挨过第一天就被系统清除了。 雪山上来的神秘少女,末世之前能徒手撕熊,末世之后不但能保证自己活下去,甚至还救助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霍一舟对这个尤吉娜的兴趣简直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他又问中年妇女:“下一次她来是什么时候呢?” 这回,中年妇女不假思索就能回答:“明天,明天尤吉娜会再来一趟。”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霍一舟和宁鸮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点兴趣和斗志来。 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中年妇女吹灭了摆在桌子上的蜡烛,把煤油灯递给了宁鸮,再三嘱咐道:“这灯上去之后就灭了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呢。” 提着幽幽一盏灯,宁鸮走在最前头,颇为熟练地把手伸到背后,一把抓住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霍一舟的手。 霍一舟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住,吓了一跳,接着嗅到身前人熟悉的气息,又莫名安定了下来。他的脸有些发热,低声问道:“你干什么?” 宁鸮走在最前面,语气是一本正经:“天黑,拉着不容易走丢。” 霍一舟哭笑不得,小声嘀咕:“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也没夜盲症,走什么丢啊……”尽管这么说,他还是没有从宁鸮的手中挣脱开来,任由他拉着自己步伐沉稳地走在楼梯上,鞋子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旅社的被子有一股常年阴暗潮湿的霉味,但这会儿并不是挑剔的时候。几人钻进被窝肩挨着肩躺下,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霍一舟被生物钟唤醒。他从睡梦中醒来,揉着惺送的睡眼从通铺上坐起身,抬眼看到玻璃窗外已经有阳光洒进了地板,光线好得可以看到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他听到窗外有鸟儿在吱吱喳喳地叫着,还听到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什么情况?他穿好鞋子走到窗边,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公路尽头,有一个小黑点在逐渐放大。 小黑点越来越近,霍一舟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小黑点竟然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姑娘——其实霍一舟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个姑娘,那人身着一套皮衣,戴着一个黑色的头盔,他的头盔底下压着一头乌黑水滑的秀发,此刻正在随风飘扬。 摩托车一个刹车停在了旅社的正前方。霍一舟看到那人长腿在地上轻轻一点,轻松地从摩托车上翻身下来,随手解开了头盔挂在了一边的车把手上。 随着头盔的解禁,霍一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那是一个长得颇为英气的姑娘,不似中年女人带给霍一舟对阿尔萨人的刻板印象,她的冷白皮好似能在太阳下反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带着点随意的懒散。最是神来一笔的便是她右眼角下的那一颗痣,让她看起来平添一份妩媚。 少女走到旅社紧闭的大门前,抬手拍了拍门,朝门里说了一串阿尔萨当地的方言。霍一舟听不懂,但他听到了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走动的声音,接着那声音直往楼下去了,于是他猜想少女大概是在叫中年女人给自己开门。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旅社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少女一改方才的懒散,朝里面露出一个微笑。 中年妇女显然也很激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方言,少女一边听一边点头。 中年妇女说完之后,少女转身走回了摩托车边,从车后座上扯下了一个巨大的麻袋,一把扛在了肩上。 看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霍一舟内心有些发憷——这起码也得有个二三十斤,少女竟然扛得那么轻松? 第60章 少女述说 “你在看什么?” 正当霍一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的动静时, 身后传来了宁鸮的声音。他转过身去, 只见宁鸮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自己身后, 越过自己的肩膀也朝下望去。 少女已经被老板娘迎进门去了,霍一舟离开窗边, 简单把刚才看到的场景告诉了宁鸮。 和老板娘熟识,这会儿还敢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来公路附近送东西。少女是谁已经很明显了。霍一舟和宁鸮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尤吉娜。” 谈话间,另外三人也醒了。昨天还表现得很正常的邝同悲这会儿却有些精神恹恹, 整张脸看起来苍白无比。 “邝老师,”杨涛担忧地跑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邝同悲,“您没事吧?” 邝同悲的嘴唇也泛着白,他用力用指甲抠住手心,借用痛意刺激大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看来人不服老是不行了啊……十多年前来还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我却有点发晕了。” 杨涛和郭路合力把邝同悲扶到铺子上再度躺下,霍一舟转身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水:“这几周比起从前的生活辛苦太多了, 您没休息好, 身体确实容易抗议的。” 邝同悲在学校里担纲的是数学老师的职责, 平日里忙于伏案工作,疏于锻炼, 等进入游戏之后,起先带着一帮孩子在学校里东躲西藏, 整宿为了他们的安全不敢深眠,再然后跟着宁鸮等人上路,光是和霍一舟计算那几张许呈国留下的草稿就花费了大量心血。这些潜伏在身体里的疲惫抗议原先不察, 等入了西部高原便一下子爆发了,来势汹汹地击倒了邝同悲。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微小的叩门声,蔡音音怯怯的声音从门后背传来:“你们醒了吗?” 一听是蔡音音的声音,杨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醒了醒了,快进来吧。” 门打开后,让杨涛意外的是,门外竟然站着两个少女。一个是自己暗恋多年的同窗蔡音音,另一个……杨涛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少女几乎垂落到腰际的乌黑长发所吸引,尽管头发那么长,却依旧无损少女身上那股帅气的感觉。 见门开了,蔡音音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少女道:“那个……她说找我们这儿的队长。” 整个小分队并没有特别规定队长,但霍一舟和宁鸮在整个团队里确实被默认为核心地位。霍一舟偏向做智力谋略,不过遇上大事的决策几乎还是宁鸮在做。 在众人的凝视中,少女似闲庭信步走了进来。她的视线在众人间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窗边的霍一舟和宁鸮身上,继而笃定地走向了他们,一边朝他们伸出手去:“你们好。” 霍一舟定定地看着少女,想要从她眼神里看出些什么。然而少女只是不躲不闪地迎接着他的打量,眼神平静无波。霍一舟跟着伸出手去,握住了少女的手。 “我就是尤吉娜。”少女自报家门,说出来的名字是霍一舟意料之内的那个。 少女握住霍一舟的手一触即离,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懒散的意味:“听说你们昨天同哈桑大娘打听我,所以我来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来问我吧。” 如此直截了当地表述让众人神情都有些尴尬起来。霍一舟掩去眼底的不自然,看着尤吉娜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们是从东部逃过来的,想来西部碰碰运气。 ” “是吗?”尤吉娜一脸无所谓地笑,看起来并不很相信霍一舟的话,“实话告诉你们吧,西部并不是什么幸运的地方,尤其是阿尔萨,这里的实际人口数量已经不足一千人了,随时都有可能被系统清除。你确定你们不是来这里送死的吗?” 杨涛的表情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但被蔡音音拉着,冲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尤吉娜的表情还是一样的无所谓,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嗨,我也只是吓吓你们罢了……放心吧,有我在一天,阿尔萨就永远不会被清除。” 少女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掌握了游戏的通关秘籍。回想起昨天老板娘说的“某天忽然从雪山上走下来”这一神秘人设,霍一舟对眼前的少女更多了几分好奇。 似是看穿了霍一舟心中所想,尤吉娜噗嗤一笑:“你不会也听信了哈桑大娘那句从雪山上突然走下来的传说吧?醒醒啊,我怎么可能是什么雪怪啊?” “那可不一定,”杨涛小声嘀咕,“世界都变成游戏厅了,雪怪变成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尤吉娜说:“从前阿尔萨的人没见我,是因为我住在堪宁。后来堪宁都搬空了,我就住到了巴热玛那山上去,每天就打猎找点东西吃。没过几天,正巧遇着一个阿尔萨的牧民被袭击,我就跟着他下山住到了阿尔萨。就这么简单。” 少女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她从前的经历。霍一舟哭笑不得地听着她那句“就这么简单”,心忖年纪轻轻就胆敢一个人住在雪山上什么的,根本不简单。 和尤吉娜一来一去说了几句,杨涛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问:“你怎么能笃定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好阿尔萨所有的人呢?” 尤吉娜笑了,她那口牙看起来比她身上的皮肤还要白:“抢答时间,按照现在的状况,人类想要活下去,最不能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呢?” 杨涛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思路走:“骰子啊。” “对了,”尤吉娜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骰子——哦,在这儿我比较喜欢叫它神舍利,我不知道阿尔萨以外的地区是怎么获得额外骰子的……这里的骰子都是我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 猎到的动物身上能得到骰子这件事早在南城前往平城的路上就被霍一舟证实了,他也思考过会不会专门有人以猎杀动物作为获取骰子的手段。但这一路来,动物几乎都销声匿迹了,只有鲜少几个地区还有零星两三只动物出没。 想起哈桑大娘说的尤吉娜每隔三天都会送新的野味来,霍一舟蹙了蹙眉,问道:“阿尔萨可猎的动物还有很多?” 尤吉娜颔首:“比从前还要多。许多从前不生活在这里的动物,这半个月也跑过来了。” 杨涛“啊”了一声,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掌心上敲了一下:“槐山月老庙那次!好多老鼠那次!邝老师吹完哨子之后,那些老鼠都朝同一个方向跑了,会不会都跑到这里来啊?”说话语调由于情绪激动被拔高了一些,听起来有点尖。 有可能吗?数以万计的动物抛弃原有的家园,为着不知名的原因朝着阿尔萨狂奔而来。 尤吉娜耸耸肩:“你们给老鼠做过标牌吗?如果做过倒还真可以上山去指认指认。” “上山?”杨涛的声音不觉又拔高了几度,“不是说巴热玛那雪山封山了吗?你怎么还能上去?” 尤吉娜笑眯眯地看着杨涛,让杨涛总觉得她眼中多出来的那种感情叫做“看幼稚小孩”:“话是这么说,但巴热玛那这么大,有心想上去的人怎么挡得住呢?” 尤吉娜说:“封山的消息是放给外面的人看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阿尔萨本地还是有不少人喜欢钻山里找宝贝的……但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山上到底有什么?”一直沉默的宁鸮忽然开口了。 “事实上,我什么都没看见。”尤吉娜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不管眼前这个少女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若是真的,无数人都被声音所蛊惑奔向山洞,独独她一次也没遇到过,那定然是个骨骼清奇的;若是假的,那就更了不得了,被声音蛊惑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实力绝对能上排行榜。 但尤吉娜把从动物身上得来的骰子都分给了阿尔萨的原住民,排行榜上并没有尤吉娜。 “我今天来送货,看到旅社外停着的车就知道,肯定是有其他地区的人过来了,”少女道。 “阿尔萨对我很好,当年我从雪山上下来,是这里无条件地敞开怀抱接纳了我,”尤吉娜的唇角勾着笑,“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很落后,但我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就算大家都没有手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我还是想要保护好这里。” “动物们全都跑到巴热玛那雪山上去了,只有我知道它们聚居在哪里,”尤吉娜的视线已经锁定在了宁鸮的身上,笃定道,“所以我想要跟你们一起上山。” 霍一舟眼神一凝,问道:“动物聚居的地方,和我们上山有什么关系?” 少女的笑靥在阳光下如花朵绽放:“因为我见到标牌了。” “昨天我在山上见到了几只被冻死在路上的老鼠尸体。” 少女看向宁鸮的眸子带着审视的意味:“是从平城奔窜来的老鼠。” 第61章 5.05版本上线 从众人眼中读出显而易见的犹疑, 尤吉娜依旧平静:“是我的异能告诉我的。” 能够拯救一整个地区的少女拥有异能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但能告知老鼠来源地的异能听上去还是很新鲜。霍一舟站在原地盯着她的眼睛, 不发一言。 尤吉娜随手抓住了就站在她身后的蔡音音的手腕,闭上眼后, 两人的周身都散发出了金色的柔和光芒。蔡音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从尤吉娜手中挣脱出来。 然而少女抓的力道很牢, 蔡音音的尝试并没有成功。 “喂,你干什么?”杨涛大步冲到两人身边, 伸出手试图把两人分开,他的手指才刚碰到那淡金色的轮廓便好似触到了一层无形的障壁,一下子又被弹了回去。 竟然是设置了一层结界,生生把外界隔离开来了!杨涛急得脸色发红,再度伸手想要尝试触碰, 郭路赶紧把他拉到了一旁去,低声训斥他道:“你不要命了?万一那结界会吞人呢?” “可是音音还在里面……”杨涛急得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瞟。 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 少女们身上的金色光芒就消失了。光芒消失的下一秒, 尤吉娜立刻松开了握住蔡音音的手。 “音音!”杨涛见状,飞快地冲到蔡音音身边, 关切地打量着她的手腕,“你没事吧?” 蔡音音脸上还带着惊魂甫定的红晕,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没事……”一下子被抓住手的那一秒,蔡音音整个人是懵的,但随后她感觉到从尤吉娜手心传来了源源不断的热意, 这种友善的温度好似一直可以传达到心底。 “你别担心,我只是看看你。”少女的声音似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抱臂站在原地的尤吉娜好似没有感受到来自杨涛的愤怒视线,她说:“蔡音音,也是个异能者。但是想要探查具体的异能会让她不舒服,所以我就没有动用那部分的能力。” 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探查对方的姓名与拥有异能与否,这才某些特定的场合简直可以用作最便捷的测谎仪了。说了那么久的话,尽管少女的身上好似依旧笼着一层神秘的纱罩,但直觉告诉霍一舟,她应当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至少说出来的那些话都有一定的可信度。 宁鸮看着尤吉娜的眼神依旧带着冷意。尤吉娜见了也不在意,她笑说:“嗨,放轻松点,我知道你是宁鸮,系统都说了不要让其他玩家惹你,我会这么不长眼吗?”她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握在手中的手机,示意几人自己是从手机上知道的。 宁鸮、霍一舟,乃至是邝同悲和郭路都是在那张0表排行榜上的,求生指南最大的恶意就是将几人的行动地图直接展示在了排行榜上方,四个堆叠在一起的点仿佛在昭告天下“看啊这四个臭不要脸的竟然还是队友”。 虽然霍一舟有预感在少女进门之前大概就知道门后面是自己一行人了,但这会儿被她当面点出来还是不太一样的。霍一舟看着她,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谁,那你应该能猜得出我们上山想要做什么吧?” 尤吉娜颔首,轻描淡写道:“你们想让更多的同伴进入那张0表。” “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你还是决定要带我们上山吗?”霍一舟继续问。 少女笑得一脸灿烂:“我不想进入0表,我带你们上山只是希望你们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霍一舟看着少女的笑脸,竟然从中品咂出了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 少女从口袋里摸出了两颗骰子抛向霍一舟,霍一舟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了这两颗掷过来的骰子,于是两颗骰子在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哐啷啷滚落到了地上。 “我希望等你们拿到进入0表资格后,再帮阿尔萨猎500颗骰子,”少女道,“作为回报,我还可以额外给你们得到的骰子中的10%作为报酬。” “500颗骰子?你疯了吧?”杨涛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旋即又警惕地问她,“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按照老板娘的说法,你可是一个人能猎空一座山的高手,还用得着雇佣我们这些新手一起打猎吗?” 少女的脸色暗了暗,苦笑道:“你们也看到了,4月28日的那次更新比起21日那次更新,每个人需要的骰子数量一下子蹿升了近一倍,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已经快要不能满足整个阿尔萨人民的需求了。” “本来就是,”杨涛哼笑道,“真的世界末日来了,还有人妄想能凭一己之力变成救世主?醒醒吧,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杨涛!”邝同悲语带警告地提醒了自己的学生。 尤吉娜说:“如果不再补充,按照每次更新多增加一倍的数量来计算,阿尔萨地区的人只能活到下个月的中旬……我已经要没时间了。” 猎杀动物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精力的活动,而且一只动物身上只携带了一颗骰子,就算在动物极多的地区捕猎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积攒起一定的骰子数量。更别提尤吉娜打算把这些骰子全都送给目前对外界仍旧懵懵懂懂的阿尔萨人。 “尤吉娜,你什么都不告诉阿尔萨的人们,一味将他们护在自己身后,你认为这是真的在保护他们吗?”听完尤吉娜的诉求,霍一舟沉默良久才开口质问她道。 少女闪亮清澈的眸子垂落下来,眼底的迷茫一闪而逝:“我不知道……” “你拥有强大的力量,这里的人们赞美你,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需要扛起所有保护的责任,”霍一舟说,“当危险和灾难来临时最可怕的不是无力,而是无知。” 尤吉娜后退了一步,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说:“有关于外界发生的种种,我会全都告诉他们的,你们放心,在上山之前我会把这一切都处理好。”接着,她的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哀求:“请给他们一点缓冲期,那500颗骰子……算是你们雇佣我上山的报酬行不行?” 被这样一双盛满雾气的大眼睛盯着瞧,饶是霍一舟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他避开尤吉娜水灵灵的大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里有过和野生动物搏斗经历的人只有鸮哥,我只能答应你我们试试看,不能保证成功率。所以这500颗骰子,你最好还是再斟酌一下。” “是啊,”宁鸮突然走到了霍一舟身边,一只手抚在了他的背脊上,给他传输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其实你上山与否,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很大,因为我也登过顶。”他隐藏起来的那部分是他知道山洞的位置,冥冥中宁鸮觉得那个出问题的山洞应当和上帝骰子也有关系。 听这边的语气已经有些松口让步了,尤吉娜也轻松地吁了口气,释然地笑起来:“你们的体能素质已经很强大了,猎六七百只也是绰绰有余的。” 霍一舟顺着尤吉娜的视线看去,总觉得她这句话是单独对着宁鸮说的。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霍一舟问。 尤吉娜这回答得更加干脆利落:“随时都可以——我最近几日会住在哈桑大娘家里,只要你们准备好了,叫我便是。” 对于尤吉娜的暂时住下,最开心的非老板哈桑大娘莫属了。她一整天乐呵呵地忙进忙出,原始的烧火灶台上咕嘟咕嘟煮着好些阿尔萨地区的特色美食,闲来无事坐在楼下打扑克的杨涛等人被馋得口水直流,一天净盼望着饭点的到来了。 这一天还是游戏再次更新的日子。晚饭过后,除了一无所知的哈桑大娘外,所有人都齐聚在旅社前堂的破旧小沙发旁,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游戏5.05版的更新完成。 六点整,所有人的手机发出“滴滴”声响,屏幕上的画面再度转化为了灾难场面,洪水掀起滔天巨浪、烈日晒得土地龟裂……所有但凡能想到或不能想到的消亡画面都一一在众人屏幕上展现,尽管每天都在看着这样的画面,霍一舟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煎熬似的度过了灾难场面的重现,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点开了生存指南,只见第一条中的单人生存所需最低骰子数量从8颗过渡到了10颗……还好不是预想中最坏的16颗。 比起前几次动辄上线新道具新玩法或者一夜飞跃骰子数量的大幅度调整,这一次的更新更像是一次小打小闹,仅仅动了动最低需求的骰子数量,也基本在目前幸存下来的人们中是属于可接受的范畴内。 但是,霍一舟的视线看到了排行榜0表外显示上锁的新模块,它的按钮是灰色的,意味着还不能打开。但是霍一舟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感叹号。 他点开感叹号,系统提示“正在连接中……一大波伙伴正在向你涌来”。 凭直觉,霍一舟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第62章 杨涛的疑虑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排行榜旁边的感叹号, 杨涛看着提示语中的“一大波新伙伴”, 脸色有点差:“新伙伴是什么鬼?” 霍一舟把排行榜从头翻到尾, 渐渐心中也有了想法:“排行榜上目前为止我看到的所有名字都是中文名……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本服务器排行, 那么来袭的一大波新伙伴应该指的就是其他国家的玩家排行……要出世界排行榜了。” 经霍一舟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意识到这排行榜竟然还是区域性的, 杨涛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吧?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世界排行榜呢。”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霍一舟摊手, “我只是觉得排行榜上都是华国玩家不太现实。”如果是这样,地图上除了华国以外的全部地图应该都标红了才是,而且霍一舟也不相信其他国家没有能力出众的玩家。 邝同悲看着排行榜,缓缓说道:“如果这是一张华国排行榜……那我们或许还要担心一个问题。” 所有人的同时抬头看表情严肃的老师,杨涛后怕地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胸:“邝老师, 您别吓我啊,这一路上已经有那么多问题了, 居然还有之前没有发现的?” 邝同悲的手虚扶在胸口, 似是要握住上帝骰子。他说:“既然目前只是在华国服务器里进行游戏, 按照目前已有的理论,每个服务器有每个服务器的强大玩家……那么我认为, 很可能上帝骰子实际上也不止是6颗,而是每个服务器有6颗。” 每个服务器6颗?!邝同悲的话一出来, 所有的人都为止一悚。 过了半晌,郭路喃喃道:“怪不得……我说怎么所有的上帝骰子都在华国境内,看起来真的有些反常呢。” 霍一舟的手撑住额头, 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经历了一个月的游戏,身体和精力都到达了一个疲乏的平台期,他在路上奔忙以为找到了上帝骰子就能看到游戏的终结,现在忽然有人过来敲醒他,告诉他这所谓终结游戏的骰子还不止发给了6个人,他也有些迷茫了。 他颓然地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背方欲靠到靠背上,忽然感觉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感受着宁鸮搂着自己的力度,心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尤吉娜坐在众人中间,表情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她对于众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表演好似浑不在意,只是看着排行榜略有些出神。 在男生们的一片哀嚎中,蔡音音注意到了尤吉娜的平静。她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尤吉娜的大腿,问她道:“你没事吧?” 少女回过神,扭头给了蔡音音一个感激的笑容:“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排行榜而已。” 对于尤吉娜的话,蔡音音并不信,但是两人才认识不过一天,很多东西并不方便问,于是蔡音音闭上了嘴,也朝尤吉娜温和地笑了笑。 几人凑在一起各自讨论了些可能的情况,郭路往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吭哧吭哧地又记了好些内容,方才决定散了各自去睡觉。 临分别前,尤吉娜看着霍一舟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越早上山越好。” 霍一舟谢过了尤吉娜的建议。他也明白上山应当是越早越好的,在可能出现的世界排行榜上,可能这额外多出来的0表会带来更多的问题,只有及早地把所有华国境内的上帝骰子都找齐,下一步的行动才能真正握在自己手中。 讨论后,上山的最终时间敲定在了两天后,上山的人霍一舟提出自愿报名,不过所有人都和霍一舟报了名。最后出于健康和安全着想,只有霍一舟、宁鸮和杨涛跟随尤吉娜一起去。 郭路觉得安排上不够谨慎:“涛子没有异能,上山会很危险吧?”自己有上帝骰子,体能上和杨涛差不多,怎么看都更安全。 霍一舟摸了摸郭路的脑袋,像是安抚小朋友那般安抚他:“留下来的邝老师、音音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反,我们去了山上,你就是唯一的即战力。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险,还得靠你来保护他们。” 听霍一舟这么一说,郭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他挺起胸膛保证道:“放心吧小舟同志,邝老师和音音妹子我保证看好喽!” 邝同悲对于霍一舟的安排感到心中暖暖的,作为回报,他决定在几人上山的日子里加油攻克剩下的稿纸,争取把最后一颗上帝骰子的地点给定位出来。 临出发前一晚,趁着众人都在吃饭,霍一舟在房间里清点上山需要的物品的时候,杨涛悄悄地上楼找到霍一舟,表情有些赧然,期期艾艾地叫他:“小舟哥……” 霍一舟正在对比两卷绷带的使用情况,听到身后杨涛略显忸怩的声音,转过头去看他:“有事?” 杨涛磨磨蹭蹭地蹭到霍一舟身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想知道一下……为什么你会同意带上我一起上山?” 看着少年脸上的红晕,霍一舟放下手中的绷带,有些好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同意带你一起上山?” “就、我没异能呗,”杨涛吞吞吐吐地说道,“感觉这一路来我好像还挺废的,除了帮你们扛扛行李什么的,其余都没能做成。” 上路之前,杨涛为自己能够加入这么一个拯救世界的超级小组而感到兴奋,每晚做梦的时候都会从梦中笑醒。但行程越到后来,他越是笑不出来了,这一路上经历的种种以及霍一舟等人为此付出的努力都让他深感肩头的责任重大。 霍一舟和宁鸮不提了,邝同悲成为了团队的智囊,就连平日里和自己嘻嘻哈哈的郭哥郭路都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还能自己识破幻觉救出了被困在幻境里的同班。蔡音音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原本他的出行初衷是想要“保护她”,不知不觉少女也成长到坚韧不需要保护的地步了。 只有自己,看起来废得一事无成。 听着杨涛结结巴巴地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霍一舟脸上的表情也从好笑慢慢地变成了严肃。杨涛说完最后一个字,猛然意识到眼前的霍一舟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他抬头看到霍一舟正严肃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良久,霍一舟抬手握住了少年的肩膀,看着少年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很棒,不需要和其他人进行比较。” “你是团队中唯一没有觉醒异能的人,就算如此,你还能跟上整个团队的节奏,这说明你的适应能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霍一舟道,“这一路来,除去邝老师和路子获得上帝骰子后平均分配的那几颗骰子,你的骰子都是靠自己挣来的,你没有必要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而且,霍一舟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上山的确需要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参与。 看着少年眼神中还残存的一丝迷茫,霍一舟笑了笑道:“还有几天要十八岁了?”这是杨涛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总嚷嚷着快十八了邝同悲不能阻止他追求蔡音音。 杨涛不好意思地说道:“下周三就十八了……” 霍一舟伸手把小伙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别多想了,这就当你成人礼之前的一次磨炼吧。” “或是说,你其实不想去?”霍一舟故意反着说,“那也成,正好你郭哥想得不得了,我现在就下去告诉你郭哥,让他替你去。” “哎——别!”杨涛赶紧伸手阻止了霍一舟,“我想去!我超级想去的!” 霍一舟噗嗤一笑:“想去就别再犹豫什么能不能去该不该去的了,说不定你的异能会在山上觉醒呢?” 两天后的清晨,登山小分队在旅社门口正式集结。哈桑大娘听说了三人要跟着尤吉娜一起去巴热玛那雪山,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用她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劝道:“封山喽……里面不安全,你们还是休息吧,吉娜也别去了,咱们这儿够吃。” “哈桑大娘,”尤吉娜看向大娘的目光温柔无比,“这一次我必须要去。你放心,等我们回来之后,很快这个世界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 ——答应了霍一舟要把真相告诉阿尔萨的人,尤吉娜这几天便没闲着,骑着她那辆摩托车在城中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便告诉众人她已经把外界发生的一部分事情告诉了阿尔萨人。 “剩下的,等你们回来他们应该也明白了。”尤吉娜说道。 霍一舟总觉得尤吉娜这句话有着自己尚未理解的深意,但他暂时也参不透。 告别了哈桑大娘,四人坐着陆巡离开了旅社。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霍一舟感觉自己的内心也是无比平静。 临走之前,郭路特地叫三人一块儿开了个小会,在房间里细心地把自己感受到幻觉的状态和感觉以及如何逃离再次详细的同三人讲解了一遍。“不是说那几个科考队员都变得神神叨叨的了么?”郭路挠挠头道,“他们兴许也是进入幻境了呢?” 不过霍一舟觉得这和几人在墨城遭遇到的纯粹幻境应当还会有所区别。 至于究竟会怎样。霍一舟抬头望向远处的苍茫雪山。 且看吧。 第63章 感觉失控 巴热玛那不是原始雪山, 在封山之前也曾有许多探险家登过顶, 因此还有几条车道上山。只是这车道最多只能行到整座山四分之一左右的位置, 再往上,就会因为山坡陡峭、天气恶劣等原因而无法行进了。 车子花了半天不到的工夫开到了营地里, 半山上还有五年前弃用的登山营地帐篷,宁鸮把陆巡停在了某个搭帐篷旁边。四人下车开始步行上山。四人带的登山工具都是尤吉娜从当地登山经验丰富的老乡家中借来的, 安全性可以保障,不过登山服厚重, 登山包里装的装备也多,一开始背在背上,常年不怎么负重的霍一舟觉得不太适应。 “我帮你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似要将他背上的包接过去背在自己身上。 霍一舟看了看前头背着比自己还大的包仍旧走得虎虎生风的少女,红着脸拒绝了宁鸮的好意:“不了……我自己背就好。” 杨涛有点羡慕地看着前头两位哥哥你侬我侬地为着一个包争执不下, 叹了口气紧了紧背带,拖着沉重的步子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真的不用我背?”宁鸮见霍一舟躲开了自己的帮助, 挑了挑眉, 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遍。 “真的不用。”霍一舟无奈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以加快步子的方式向他展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行人穿行在茫茫雪山中,很快就变成了四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一个月前, 霍一舟是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突然跑来阿尔萨爬雪山的。他喘着气调整呼吸,让自己跟上前面的尤吉娜。杨涛跟在霍一舟身后, 倒不觉得太累——年轻加上常年的体育锻炼让他的体魄天生比普通人好一些,这才得以让他这个非异能者在登山过程中还跟得上节奏。宁鸮则在队伍的最后,随时提防后面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 越往上走, 路就变得愈发陡峭,霍一舟能感受自己克服重力做功有多么困难,往上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每走一步都似背负千斤,脚踩秤砣。饶是如此,他还是跟紧了尤吉娜。 又爬了一会儿,前方前人走出来的路似乎断了,变成了近乎垂直的峭壁。尤吉娜掏出登山绳将它挂好挂钩扔向上头坚硬的石块后插住,试了试绳子的牢固程度后,毫不犹豫地套上搭扣顺着绳子攀了上去。她一边爬一边不忘回过头嘱咐下面的三人:“别往下看,抓牢绳子再上来。” 少女三下五除二就一窜好远,杨涛仰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一半的尤吉娜,心中对比着这和自己在攀岩体验馆感受过的极限攀岩有什么区别。 直到自己也扣好搭扣挂在绳子上了,杨涛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正在提出抗议。他“咕咚”一声咽下口水,两只手牢牢地抓紧眼前的绳索,学着尤吉娜的动作磕磕绊绊地往上攀爬。爬出约莫十来步,他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和地面的距离,不曾想扭过头看到的却是巴热玛那山壁以外的万丈深渊,那黑漆漆的窟窿好似一张血盆大口,随时等待着吞噬不要命的送死者。杨涛感觉那深渊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正召唤着自己,呼唤着他松开手中握着的绳子投向它的怀抱。 已经爬到顶端的尤吉娜看到杨涛突然停在半空不动了,甚至还隐隐有往下滑的趋势,伸出手拉了拉绳子提醒他这是在空中。杨涛回过神来,心中暗自叫着“好险”,稳住心神不再往下看,一步一步踩在尤吉娜方才踩过的地方爬到了最顶上。 在他之后,宁鸮也跟着上来了,尤吉娜这才收了扣在石头上的钩子重新放回背包里,率领几人继续往斜侧方向走。 “涛子,你刚刚为什么停在半空中不动了?”杨涛攀爬的时候,霍一舟就站在他脚边,抬头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杨涛低声和霍一舟道:“难怪尤吉娜让我们别低头往下看,我刚才一不小心低头了……可吓死我了,我看到的地方是万丈深渊,而且我感觉我好像随时会跳进去一样。” 霍一舟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你可别真跳啊,真跳下去了我和你鸮哥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杨涛行了个军礼:“放心吧,有经验了,以后再往上爬打死我也不向上看了!” “这里有一个科考队营地,休整一下再往上走。”尤吉娜和众人说着目的地,说话间,一片空地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五年来人迹罕至,加之不知经历了几场刮风雪崩,营地里原本应当存在的设施和建筑都已经不见了踪迹,众人到达时便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了,只有偶尔地上几个用来扎帐篷的桩子昭示着人类曾经活动的痕迹。 霍一舟打量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找宁鸮,发现对方正长久地注视着营地角落的某一处。霍一舟循着他的目光往那处望去,只见裸露着几块未被白雪覆盖的青黑色石头,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生机勃勃。 “鸮哥,你在看什么?”霍一舟低声地问他道。 宁鸮抬腿朝那块石头的方向走去,走到石头跟前才停下来,忽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它横过来架在石头上,手机正好被石头后的山壁给靠住,形成了天然的手机支撑架。他点开相机功能,将镜头翻转过来面朝自己,后退几步看向手机里的画面。 霍一舟也跟了过来,看到宁鸮的动作,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段录像是从这里开始拍的?” 宁鸮摆弄了几下镜头,调整了几个角度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他说:“八九不离十。” 在这个地方,科考队员们听到了神秘的声音,受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召唤,变成了那行尸走肉的走姿,摇摇晃晃地登上顶峰一个个安详死去。 霍一舟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和宁鸮,两人穿着差不多的登山服,带着同样的护目镜,挨得很近靠在一起,有一种天然的亲密感。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要是此刻听到声音,就这么一起上山死在一块儿也很好的念头…… “小舟哥?小舟哥?” 霍一舟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剧烈地摇晃着,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杨涛正抓着自己一边手臂大力地摇晃着。他回想起自己刚才脑海中突然产生的念头,不觉冷汗涔涔。这山真的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么?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可怕的念头! 杨涛本来正跟着尤吉娜学习扎帐篷的技术,宁鸮一个人去远处不知搜寻什么东西了。学着学着,杨涛忽然意识到霍一舟一个人站在那里太久了,他有些担忧地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去看了看霍一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霍一舟的瞳孔涣散,呈现出一种不太正常的痴醉状态,脸色也像是喝了酒那般酡红,看起来有点恐怖。杨涛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伸出手大力地摇晃霍一舟的胳膊:“小舟哥,醒醒啊!你这是在山上!” 好在没过多久,霍一舟摇晃了几下,眼神就恢复了清明。他扭头看向杨涛,眼神中流露出感激:“谢谢啊,涛子。” “应该的……”杨涛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地笑了,旋即又担心地问道,“是不是衣服没穿够啊?之前我们生物老师说,体温过低也是会产生幻觉的。小舟哥你这明显就是产生幻觉的状态了呀。” “他不是产生幻觉,”尤吉娜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他是被山魇住了。” 被山魇住?霍一舟听说过梦魇,这山魇倒是第一次听说。杨涛更是迷糊,问道:“被山魇住是什么意思啊?” 尤吉娜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从里面倒了点热水递给霍一舟,霍一舟接过水,低头一看,发现这水不似平常喝的那般清冽,是带着些浑浊的黄色,他一时间又有些迟疑了。 “放心吧,里面只是加了点安神的药材,不会吃死人的。”尤吉娜看出了霍一舟眼神中的犹疑,倒也不介意,爽朗地说道。 尤吉娜都这么说了,霍一舟也没有再矫情,捧着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心头扑通狂跳的悸动感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看着霍一舟喝完水,尤吉娜又倒了杯转手递给了杨涛:“你也喝点吧。” 杨涛接过杯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水面,被符水苦得皱起了眉头,背过身偷偷把它倒在了雪地上,接着假装喝饱了水又把杯子还给了尤吉娜。 于是尤吉娜接着又倒了一杯给宁鸮。宁鸮举着杯子定定地看了尤吉娜几眼,接着举着杯子浅尝了几口放下。 尤吉娜见三人都喝完了水,这才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往下说:“巴热玛那在梵语里是原始的意思,在阿尔萨人眼中传说这里还是生命的起源,所以每个拥有生命的物体都能听到来自本源的呼唤声……这是呼唤你们回归本源。” “什么叫回归本源啊?”杨涛觉得就算穿着厚厚的登山服也顶不住尤吉娜这一席话带来的鸡皮疙瘩。 尤吉娜笑笑说:“就是……尘归尘,土归土。来自哪里,重新回到哪里呗。” 霍一舟听懂了,他问尤吉娜:“所以来登这座山的人,都会不同程度地产生自杀的念头?” 尤吉娜点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够克制的,就像你和杨涛那样。但是,就在五年前,这种令人自杀的感觉失控了。” 第64章 帐篷丢失 尤吉娜也望向了那块裸露的大石头:“巴热玛那开始向外界发出讯号, 召唤生命上山。”于是一个又一个的科考队员们从营地里起身, 循着内心的声音回归生命本源。 “你们不是很好奇, 那些动物们究竟去了哪里么?”不等两人的反应,尤吉娜率先迈开步子, 大步流星地带着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霍一舟和杨涛依旧紧紧跟随着少女, 一步也不敢掉以轻心。 上来爬的是峭壁,营地旁还有另一条窄窄的小路, 每次仅供一人通行。三人艰难地排成一队横向挪动,走了约莫两三百米,霍一舟感觉眼前的视线再次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何等壮观且诡异的景象!数不清的动物,老鼠或牦牛,狼犬或羚羊, 全都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摇摇晃晃地朝山顶的方向走。这些动物中有不少并不适应雪山的冰冷气候在中途倒下,很快就有后面来的新动物填补上它们的空缺, 继续排好队伍往上走。道路两边已经堆积了数不清的动物尸体, 一层一层黑压压好似垒起了新的山丘。 “我的妈……这是怎么回事啊?”杨涛代替霍一舟发出了来自心灵的质问。 尤吉娜也仰着头看向排队集体送死的动物们,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伤:“进入游戏之后,巴热玛那的声音一下子又增强了许多, 整个华国的动物都接收到了这条死亡邀请。” 来自生命本源的大山呼唤着它们回归,于是它们不远千万里跋山涉水而来, 共同奔赴这场死亡的约会。听起来盛大而可怕到了极点。 看着没有尽头的动物队列,霍一舟忍不住开口道:“它们最后会到哪里去?” 尤吉娜摇摇头:“我曾经尝试着跟在一头牦牛身后一起往上走,但是走到临近山顶的某一处时, 不论我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朝上走,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个我知道,我以前看盗墓小说的时候都读到过,”杨涛举手发言,“这是鬼打墙。” 尤吉娜说:“动物好像不会遇到这样的状况,等我回到原地的时候,上去的那些动物也没有再下来,就是一路往上什么也看不到。” 霍一舟看到山道尽头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人影,随着对方的接近,他才看清那是离队独自探查许久的宁鸮。此刻,他手中正拎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鸭子。 宁鸮走下来,见三人也朝这边走,不觉一愣,接着道:“上面还有很长的路。” “我知道。”霍一舟简单把尤吉娜方才说过的话概括了之后又告诉了宁鸮。 宁鸮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鸭子道:“我刚才也是跟着动物朝上走,看到这只鸭子忽然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绕了出来,没有跟在队列里。”于是宁鸮一顺手就捉住了它。 所以这只鸭子是走着走着自己忽然清醒过来了么?霍一舟看着还在宁鸮手中不停蹬着爪子的鸭子,沉重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 鸭子不适应雪山的气候,渐渐地不挣扎了。霍一舟伸手撸了把鸭子光滑的羽毛,抬头看宁鸮:“所以,我们拿这只鸭子做什么呢?” 宁鸮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把它供起来么? 尤吉娜伸手抓过鸭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睁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把它吃了吧,总比最后找不见了好。” “吃了?”杨涛瞪大了眼睛,对于如此草率的处理结果有些难以接受,“你就不怕吃完这只反常的鸭子也中了什么幻觉吗?” 少女看杨涛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可爱的小学生:“你忘了我的异能是什么吗?我没在鸭子身上感受到什么异能波动,至少证明鸭子本身是一只正常鸭。” 尤吉娜的异能是感知异能,前几天已经在旅社里展示过了。“实在不放心的话,”尤吉娜晃了晃鸭腿,“那这只鸭子我一个人吃了吧,你啃干粮。” 对方都这么保证了,杨涛赶紧拒绝:“那我还是吃吧,要死大家一起死。” 霍一舟无语地看了一眼小少年:“涛子,我们都这个份上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杨涛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那大家吃了一起发财啊!” 尤吉娜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玩的,我们没带锅也没带高山气罐,宰了鸭子也熟不了。” “啊?”杨涛觉得眼前的少女简直太坏了,“那那那这鸭子……?” 尤吉娜抿嘴一笑,拎着有些蔫头蔫脑的鸭子说道:“等会儿上山的时候把它抱在怀里,看看会不会再遭遇鬼打墙。” 四人决定先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再继续,遂沿着原路回到了科考营地。 尤吉娜三人离开之前,杨涛为了向尤吉娜学习,两人合力扎好了一顶帐篷,这会儿回来看,却发现原本扎好的帐篷不翼而飞了,营地里又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根桩子。 “什么情况?”杨涛大惊失色,拔腿快步走到原本扎好帐篷的桩子前,“帐篷呢?” 尤吉娜的脸色也变了,她跟着跑到桩子前,蹲下来查看木桩上的痕迹。 霍一舟见两人神色凝重地绕着桩子看,心中也有了答案:“帐篷不见了?” 桩子干干净净,连残留的布条丝线都不剩一根。四人就在不远的另一边看动物迁徙,没可能这边平地起大风,另一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尤吉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脸色难看的承认道:“帐篷丢了,我的责任。” “怪不到你,”霍一舟安慰道,“我和涛子也在场,要说起来,我们都有责任。”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就来去这么点路,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帐篷竟然会自己失踪。 杨涛愁眉苦脸道:“现在不是怪谁的问题,而是晚上睡觉的问题……咱们上来一共背了两顶帐篷,一大一小,不见的是那顶大的,小帐篷挤两个人也够呛。” 这个是严肃的问题了。爬到最顶上需要的时间不止一日,保持体力也是前行的必要条件。按照原本的计划,四个人今晚轮流值班,其他三人睡两顶帐篷绰绰有余,现在只剩下小帐篷了,计划就被完全打乱了。 宁鸮看了眼帐篷,心中有了打算:“帐篷尤吉娜睡上半夜,涛子睡下半夜。” “那您和小舟哥呢?你们怎么办?”杨涛忍不住发问道。 宁鸮回望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还有两件厚衣服:“我一晚不睡没事,他靠着我睡。” 明明是正当的理由和正经的表情,杨涛总感觉自己从宁鸮的字里行间琢磨出了一点不怀好意的窃喜。但一看到宁鸮正气凛然的表情,他又赶紧摇摇脑袋,把脑子里的小恶魔清出去。 霍一舟也有点脸红,一路上几个人在各种地方都凑合着睡过,但不知是众人有意分配还是无心之举,十有八九他总能和宁鸮分到同一间或者同一张床上睡。这会儿也算是睡得习以为常了——所以宁鸮这么分配,也是因为习惯了和自己待一块儿吗? 四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宁鸮打破沉默:“有不同意见?” “没有没有,”杨涛疯狂摆手,“我没有意见,我相信大家都没有意见。” 尤吉娜自然没有意见,一个人独享一个帐篷的待遇算是独一份了。霍一舟更没有意见了,一来和小朋友们抢帐篷他也不好意思,二来宁鸮都同意让自己靠着他睡了,何乐而不为呢? 决定好了晚上的安排,几人各自分了点干粮吃下,霍一舟还喂鸭子吃了点东西。鸭子吃下东西后终于开始扑扇翅膀了,看起来也不那么有气无力了。 吃过东西后,几人背起包再度回到了看到动物迁徙的路径上。鸭子由走在第二个的杨涛抱在怀里,比方才有劲地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扑腾出去。 “老实点,要不我就把你吃了。”杨涛按住躁动的鸭子,试图和它谈条件。 鸭子好似听懂了杨涛说的话,腿蹬得更加厉害了。 杨涛皱巴着脸苦兮兮地看霍一舟:“小舟哥,我觉得这个得要个哨子……”说着说着,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对哦!邝老师那个哨子可以操控动物!到底是山厉害还是哨子厉害?” 这个得邝同悲来了才能知道,在场几人里都没有能够操控动物的哨子。霍一舟在后面推了推杨涛的肩膀:“行了,就算现在你有哨子,你敢吹吗?” “不敢……”杨涛看到上面厚厚的一层积雪,马上认怂了,“万一雪崩了就不好了。” 雪山凶险无比,一点点微小的声音就容易引发雪崩,更别说是悠长的哨声了。再加之上头有无数只动物,随便滚下来几只就能把几人压成肉饼。 想着,杨涛还是老老实实地抱紧了手里的鸭子,低声和它谈条件:“鸭老哥,咱听话点,别动了好吗?” 鸭子好似听懂了杨涛的话,慢慢地竟然真的不动了。 第65章 夜宿 重回动物迁徙的壮观场面, 依旧是上下皆望不到头的状态。霍一舟看到平日性情温顺的动物身后缀着猛兽, 但这些猛兽并没有要吃眼前美餐的意思。 “跟上。”宁鸮见霍一舟站在原地, 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霍一舟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拖众人的后腿,低声道:“我自己走吧。”宁鸮从善如流地松开了他的手, 四人便继续排着队跟着壮观的动物大军往上爬。 比起听从山的召唤不知疲倦的动物大军们,宁鸮等人是凭着自己的体力往上攀爬。本身爬山就是一件及耗费体力的事情, 再加之雪山上气候恶劣,地形崎岖,原先跟着的那只绵羊很快就跑到了四人前头很远的地方去。 山上的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几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步伐渐渐沉重, 目之所及却仍是密密麻麻的动物被铺天盖地的白雪映衬得可怕。 杨涛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呼出气就会凝在嘴边变成冰块儿, 更不敢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塞了一大团冰那般凉, 竟然还有些迟钝地痛楚。 就这么走了两个小时,动物的队列仍然在向上, 杨涛俯身把鸭子放到地上,想要稍事休息, 本来蔫头蔫脑的鸭子摇头晃脑了一阵之后,居然又自动融入了队伍里,跟着往上走去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点无语。 “……我还是把它再抓回来吧。”杨涛说着强拖着疲惫的步伐朝前去追赶鸭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鸭子又从队伍里揪了出来。 被揪出来的鸭子显得极为愤怒,拍打着翅膀千方百计想要扭头去啄抓着自己的杨涛,但因为不适应雪山上的气候,又加之杨涛穿得厚,也没有造成多少点伤害,最后还是被拴在了杨涛手上,只能绕着他的脚步转圈圈。 算算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六点了,四人打算就近找一块平坦的地方扎好帐篷凑合一晚,明天早上再继续循着动物走的路往上走。 “哎——看!那边好像有可以扎帐篷的地方!”四人里除了宁鸮,杨涛的夜视能力也不赖,他很快就发现了在不远处有一片平坦的地方,指着那里欣喜地说道。 宁鸮自然也发现了那处,但在看到几根钉在雪地上的桩子之后,他的表情又凝重几分。和出发时不一样,这一次,宁鸮走在了打头的位置,他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查看桩子的位置。 宁鸮蹲下身,从一根桩子旁边拾起了一个瓶盖。他把瓶盖翻过来,只见在瓶盖的背面赫然用小刀刻着“YT”——那是杨涛吃完东西之后,闲得无聊拿刀刻在瓶盖上瞎胡闹的。 四人明明已经距离下午离开的位置走出两个小时多了,怎么会遇上在上一个营地里掉落下来的东西? “尤吉娜,”宁鸮握着瓶盖站起身来,看向尤吉娜,“据你所知,巴热玛那山上像这样平坦可供扎营的地方一共有几处?” 尤吉娜在看到瓶盖之后的表情也很不好:“大的地方总共只有三处,一处在最下面,但第三处在顶峰不远的位置,我们现在距离顶峰还有很远。” 尤吉娜这五年来一直在山上行动,对于整座山的情况熟谙在心,她说的话,其他三人是相信的。 竟然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来的营地里。 霍一舟感觉自己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尽管在上山之前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但不论是怎样意志坚定的人,在得知今天下午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竟然都是白费,心中难免会有些泄气。他看着几根插在地上的桩子,陷入了沉思。鬼打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若是放在温暖的平地上行走,霍一舟认为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狼狈。高山行走耗费的体力让他鲜少在行走的时候分出心思来留意周围的情况,再加上杨涛怀中抱着那只蔫头蔫脑的鸭子,多少也让四人在这一方面放松了警惕。 “没事,”最后是宁鸮站出来安慰众人,“明天早些起来,用绳子吊上去试试。” 重新回到这一块营地,杨涛从包中取出了那顶小帐篷熟练地扎好,霍一舟已经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干粮拿出来分发给了众人。几人草草地吃完了晚饭,安静地等待着今日清算的来临。 今天又清除了两个城市,一个是华国的,另一个是S国的。华国消失的城市是意阳,宁鸮在开车前往南城的路上曾经短暂地在那里停留过,还救出了一个被街头混混们围攻的少女。至于此刻少女究竟是否还停留在意阳或是去了其他地方,这都不得而知了。 在观看清除视频的时候,四人都没有说话。手电的强光照着每个人的小腿,随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色变得有些恐怖。 再过四天,APP要进行新一轮的更新了,霍一舟只期望这一趟雪山之行能够在更新之前结束,赶回旅社和郭路三个一起等待更新结果。 虽然整个游戏让世界变得不可理喻,但让霍一舟觉得很是郁闷的是这游戏竟然在通信方面和原本的现实保持了一致——在他们上山后不久,霍一舟就尝试着给旅社里的邝同悲拨去电话,然而在组队通话界面始终显示的“不在服务区内”让他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经过了一天的混乱旅程,四人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把一路走来的情况捋了捋:第一,山似乎觉醒了自我意识,会召唤人类和动物送死;第二,四人今日遭遇鬼打墙,和第一点中的送死相违背。 “对哦,”杨涛用手机的备忘录记录着这些内容,读着读着发现了问题,“——既然山想让我们送死,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用鬼打墙阻止我们向前进呢?” 霍一舟想了想,说:“也许正确的道路上有大山觉醒自我意识的关键秘密呢?” 这个解释很合理,杨涛舔了舔嘴唇,感觉才伸出舌头就要被这冰冷的空气给冻住了:“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情况才能触发鸮哥在视频里听到过的声音?” “触发的条件还不确定,”宁鸮道,“也许是时间、人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大家在这里都要小心。” 鸭子蹲在帐篷旁边绕着木桩转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根本不清楚这世界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聊着天便到了夜深,尤吉娜也不客气,和三个男生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帐篷里。杨涛靠在帐篷旁边,里三层外三层裹好了,确定严实得透不进风了,这才坐了下来,瞪着眼睛开始值夜。 被帐篷隔开的另一边,霍一舟和宁鸮靠坐在那块大石头旁,两个人都还穿着早上行动时的登山服,只是合盖着一条毯子。 “冷吗?”宁鸮把毯子往霍一舟的方向挪了挪,顺势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毯子里。 “不冷。”霍一舟摇头——他是真的不冷,末世的这一波体质加强让他的抗寒能力加强了许多,尽管也不至于在雪地里穿短袖那么夸张,但穿着登山服抵抗寒冷的夜晚已算是绰绰有余了。 宁鸮皱了皱眉,还是固执地把毛毯往霍一舟身上盖:“你冷。” “我不……”霍一舟刚还想反驳,触及到宁鸮的眼神之后,立刻软化下来,“好吧,我冷。” 宁鸮的眼神中流露一丝满意,不容分说将又分去了更多的毛毯给霍一舟。 毯子带上来时是单人毯,拢共就那么长,霍一舟看着自己这边长出一截的毛毯边沿,心知宁鸮肯定又悄悄把毯子全盖在了自己身上。尽管知道末世肯定把宁鸮的体质增强更多,但他依旧担心宁鸮宁可挨冻也要逞强。 思来想去,他闭了闭眼,一狠心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俯瞰还坐在地山的宁鸮:“你把毯子盖在身上张开手。” 宁鸮见小孩原本坐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有些发懵。但还是依他所言抓住毛毯的两个角张开了手。 霍一舟悄悄往帐篷另一边瞥了一眼,帐篷正好挡住了另一边孤独一人盘腿而坐的少年杨涛。他狂跳的心平复了些,红着脸假装自然地转身坐到了宁鸮身前,抓住他的两只手拢到自己胸前,于是他整个人就被宁鸮圈在怀中了。 “这样两人不就都不冷了吗?”霍一舟明白,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那么他脸上的红晕定然是无处遁形了。 霍一舟的动作让宁鸮起先一愣,接着,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不可置信的狂喜之色,他忍不住用力地箍紧了怀中的霍一舟,再三确认这一切是真的。 少年的身上带着清冽的柠檬香气,不同于任何一款沐浴露或是香水的味道,好似他自身与生俱来的。宁鸮凑到他的脖颈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柠檬的味道登时充斥了整个鼻腔。 霍一舟也能感受到宁鸮在自己身后的动静,他甚至能想象到宁鸮靠近自己时脸上的神情。他迟疑着伸出手覆在了宁鸮环抱着自己的手上,接着用力地将它们握紧。 “小孩,”身后的宁鸮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了,“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霍一舟笑了,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微微仰起头吻在了宁鸮的嘴角上:“我当然知道啊。” 第66章 尤吉娜的地图 这个吻像是一下子打开了某个开关, 宁鸮只短暂地愣了几秒后, 果断地将手环在了霍一舟的腰上, 迫使他靠自己更近一些,俯身又吻了回去。 如果说霍一舟的吻只是轻轻浅浅落在唇边的羽毛, 那么宁鸮的吻便是不容抗拒的疾风骤雨。唇瓣蛮力地碰撞着,霍一舟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这个吻过渡给了宁鸮。 两人都是初吻, 吻得有些不得章法,但彼此青涩的反应都令对方感到莫名的愉悦。 唇瓣贴合得有些紧了, 霍一舟稍稍张开嘴,想要偷偷喘息一下,宁鸮抓住了这点空隙,强势地伸出舌头透过唇纹舔舐霍一舟的虎牙,这种新奇又刺激的感觉让霍一舟的身体不住地颤栗起来。他小时候电视剧看得少, 寝室里几个兄弟看片的时候他也基本都在图书馆认真学习,有关于接吻等亲密接触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这会儿被宁鸮这般用唇舌逗弄着, 他才意识到原来接吻不仅仅是唇与唇之间的简单碰触。 霍一舟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气息都被宁鸮尽数掠夺了去, 缺氧让他开始呼吸急促,尽管如此, 他感受着心脏疯狂的跳动,仍然不舍得结束这个只属于情人间的热吻。 最后还是宁鸮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稍向后挪了一些,再次低下头看怀中的霍一舟。 借着皎白的月光,宁鸮能看到小孩垂下的眸子翕动的眼睫, 他似乎因为紧张忘记了怎么呼吸,嘴唇微张,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有点可爱。宁鸮忍不住勾起唇角,俯身又在霍一舟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虽说是自己先撩拨的宁鸮,但霍一舟做那个动作的时候心中带着的尚有七分忐忑,他着实没想到换来的会是宁鸮这么大的反应。但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心像是飘在了云端之上。 两个人凝视着彼此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欢欣喜悦。 若说在此之前一路上的种种回护亲昵举动还能用对兄长的崇拜与对小弟的照顾来冠冕堂皇,那么这一个吻等于将所有的暧昧情绪全都放到了明面上来,一切都敞亮了。 “你清楚什么?”宁鸮故意把话题绕回接吻之前,他的手牢牢地箍在霍一舟的腰间,不容他有一丝躲闪。 霍一舟也笑,故意说:“我清楚你喜欢我。” 宁鸮闷笑一声,把人往自己的怀中又带了带,低头靠近他几寸:“是,我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早在自己没有意识到之前,自己的目光已经只为他而停驻了。 宁鸮的直白和炽热让霍一舟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了。他揪住宁鸮的衣角,郑重地说道:“我也是。”从明白“喜欢”是什么那天开始,心中这一页纸就被他的名字填满。 “那我们……就算在一起了?”霍一舟试探地伸手去追逐宁鸮的手指。 宁鸮反手回握住霍一舟的手,强势而果断地颔首:“算。” 像是完成了一趟盖章流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霍一舟内心是抑制不住地欢喜,他忍不住再次仰起头碰了碰宁鸮的唇角,轻声道:“巴热玛那雪山作证,我们在一起了。” “巴热玛那雪山作证。”宁鸮声音沙哑地重复着霍一舟的话,眼中燃着一簇幽火。 入夜后,特别是半夜将至,雪山上的温度跌到了一个够呛的数字。两个才确立关系的小年轻却好似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了,浑身都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帐篷的另一边,杨涛裹着厚厚的几层棉衣毛毯,倒也不觉得很冷。只是四周万籁俱寂,帐篷另一边的动静就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他听到那边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听到小舟哥和鸮哥愉悦的笑声,他感觉好似百爪挠心,恨不能爬到帐篷另一边去看看那两位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可以在如此无聊的雪山上找到乐趣。 但杨涛又莫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于是他只好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双眼放空看着对面被月光照得反光的雪坡,心中默默倒数着上半夜结束的时间。 午夜两点,尤吉娜从睡梦中醒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出睡袋,稍事整理后钻出帐篷,对着已经在帐篷旁边不住点头的杨涛说道:“你去睡吧,接下来我守。” 杨涛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揉了一把脸,眼神失焦地拿出手机核对屏幕上的时间:“……两点?你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不用了,”尤吉娜已经走到了杨涛身边,主动把少年往帐篷那边推了推,“你去睡吧,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得保持体力。” 杨涛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他打着哈欠揉揉眼睛,起身往帐篷里钻,一面不忘嘱咐尤吉娜:“那你要是又困了,来叫我啊……我再来替你。” “行了,别说话了,赶紧去睡吧。”尤吉娜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说道。 杨涛晃晃悠悠地往帐篷里钻,尽管出于混沌的状态,仍旧没有忘记同另一边的宁鸮和霍一舟打招呼:“鸮哥、小舟哥,我先睡了啊……” 宁鸮和霍一舟依旧维持着那个亲密的姿势,他们都不是什么性格高调的人,这会儿亲密相拥被外人撞见了,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啊,你赶紧睡吧。”霍一舟含混地应了一声,余光飞速地瞥了一眼帐篷。 宁鸮咳嗽了一声,不太自然地也跟着接话:“嗯,睡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杨涛只模模糊糊感觉今晚的小舟哥和鸮哥反应似乎都特别奇怪,特别是鸮哥,他那么少言寡语的人竟然也会难得关心一下自己,着实让杨涛有些受宠若惊了。但瞌睡已经控制了大脑,他根本无暇分心思考更多,也就错过了第一时间发现那两人不同寻常的机会。 杨涛钻入帐篷,三下五除二做好了睡觉准备把自己塞进了睡袋里。营地再次恢复了宁静。 霍一舟和宁鸮已经维持这个相拥低语的姿态许久了,霍一舟微微动了动身子,看见箍在自己身上不动如山的两条胳膊,关切地提议道:“鸮哥,你要不要换个姿势?这样会不会麻?” “不会,你靠着吧,”宁鸮纹丝不动,甚至箍得更紧了,“你很轻,而且靠着更温暖。” 霍一舟想到帐篷另一面值夜的人换成了尤吉娜,尽管知道在雪山上的生存经验,自己和宁鸮等都不如她丰富,但霍一舟还是放不下心来,决定绕过去看看她。 霍一舟低声对宁鸮道:“我去找尤吉娜说说话。” “半小时,”宁鸮没有阻止霍一舟,因为他知道霍一舟定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但他还是提出了额外的要求,“说完话回来靠着我睡一会儿,你也需要休息。” 男友才走马上任短短几小时,管得倒是比做兄长的时候更进一步了。虽然被这么管着,霍一舟还是能听出他话语背后掩饰不住的关心,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很快就回来。” 霍一舟刚站起身,身后又传来的宁鸮的声音:“等等。”他转过头,方才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被宁鸮抛了过来,霍一舟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毯子。 “把毯子盖上,不要着凉。”宁鸮说道。 霍一舟手里抓着毯子,尽管知道依宁鸮现在的体质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还是多余地说了一句:“把毯子给了我,你冷了怎么办?” 宁鸮把手往兜里一揣,伸直了两条长腿,认真地看霍一舟:“所以你要快点结束谈话。” 敢情还抱着这么个心思。霍一舟哭笑不得,攥紧了毯子答应道:“行,保证很快。” 霍一舟走过去的时候,尤吉娜正用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在雪地上涂鸦。她画着画着,感觉眼前罩下一团阴影来,抬头发现是霍一舟走了过来。 “你来了。”尤吉娜似乎对霍一舟忽然造访毫不意外,只分给了他一个眼神,就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作画世界中,一笔一划勾勒得无比认真。 霍一舟抓着毯子坐到了少女身边,看向她画的那一大片稀奇古怪的涂鸦。 少女的作画技巧并不高明,再加之雪总是容易塌陷,涂鸦看起来更像是被钉耙刨出来的,让人辨析不出究竟在画些什么东西。 “你在画什么?”霍一舟随便起了个话头问道。 尤吉娜丢开手中的树枝,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霍一舟:“你看不出来吗?我画的是雪山的地图啊。”她说着扬手指向画在最远处的那一个小圈:“这是顶峰上插旗子用的大石头。”接着再指向下面涂得乱七八糟都是雪子的一块:“暖风山洞,里面的风是暖的。” 少女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绘制的雪山地图,霍一舟饶有耐心地听着她的讲解。最后,霍一舟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简笔抽象小人上,他指着那个小人问道:“这个是谁?是你吗?” “不是我,”少女弯唇一笑,“这是这座山。” 第67章 点数PK 这座山是个小女孩?霍一舟为尤吉娜这奇怪的描述而感到诧异:“你的意思是, ‘山’其实在山上?” 尤吉娜抬起头看眼前的青年:“梦在眼前, 人在心中, 赢在输里,山在山上。”这段稀奇古怪的话, 霍一舟并没有听懂,他蹙眉回望少女:“什么意思?” “没什么, ”尤吉娜把树枝塞到了霍一舟手里,站起身来望向渺远山谷, “马上就要结束了,不如想想下山之后想吃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霍一舟一时没有跟上尤吉娜的思路。 尤吉娜忽然回头,对正在沉思中的霍一舟眨了眨眼:“地图可只有一张,千万不要丢了喔。” 地图明明画在地上, 等几个小时后风一吹雪一刮,地上这一片便又会变回了无痕迹的洁白, 谈何丢不丢的。霍一舟没有反驳尤吉娜的话, 只是低头默默地将整张地图记在了心中。 “睡多了有点难受——”尤吉娜打了个哈欠, 伸了伸懒腰,朝帐篷边走了走, “你男朋友好像在找你,赶紧去吧。” 虽然和宁鸮确定了恋爱关系, 不过被尤吉娜这么大剌剌地摆在台面上讲,霍一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两人才确定关系不久,尤吉娜这明显只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调侃之言。 霍一舟也不矫情, 转身往回走:“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你要是真困的话,可以把杨涛喊醒再睡一会儿。” “算了,”尤吉娜摆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他的体力还没有我好呢。” 霍一舟走回另一边,看到宁鸮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手搭在一边微屈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条腿懒洋洋地舒展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慵懒,不像是在雪地上值夜,反倒像是在什么录影棚里摆拍。不过他的眼神也同样望着黑魆魆的远方山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回来了。”霍一舟走到宁鸮身边,低声和他报到。 宁鸮撤回实现,专注地看向自己的小孩,眼神中的幽暗已经寻不着了。他伸手把人扯进自己的怀里,下巴不太有精神地搁在了霍一舟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睡一会儿,出发我叫你。”他的怀抱好似一个炽热的火炉,霍一舟被圈在里面,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 于是,霍一舟就这么靠着宁鸮的怀抱,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一舟是被一阵粗嘎的鸟叫声唤醒的,起先他以为是在梦里听到的不愉快噪声,眼皮快速地翕动了好几分钟后,他的意识渐渐回拢,然而耳畔的声音却依旧没有消失,甚至还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苍穹正泛着灰白,是天将亮未亮的模样。 圈在身上的温暖已经消失了,他只能感受到身上被一条厚实的毛毯包裹着,而他的背正靠着那块昨晚坐过的大石头,指尖发凉。 宁鸮到哪里去了?霍一舟单手撑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腿因在寒冷中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血液不畅,他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两步才恢复正常。他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四处搜寻宁鸮的踪迹,却发现原本应该待在帐篷另一边的尤吉娜也消失了。 “鸮哥?尤吉娜?”在雪山上声音太大会引发雪崩,霍一舟只敢低声唤着同伴的名字,四处走动寻找两人。雪白的地面干净无比,昨晚尤吉娜绘在地上的地图已经被风雪覆盖,而两人消失按常理应该出现的脚印也不见了。 帐篷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几秒,帐篷的帘子一掀,杨涛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面走了出来:“小舟哥,早上好啊……” 霍一舟无心和杨涛打招呼,他快步走到杨涛面前,严肃地问他道:“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杨涛懵然放下了揉着眼睛的手,摇了摇头,“我昨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就刚刚才醒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听到杨涛亲自说出口,霍一舟还是有一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他垂下脑袋,暗自懊丧自己昨晚为什么也睡得那般熟——明明这一路上他都警觉得很,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就能让他醒过来。 可就是昨晚,自己入睡前还在宁鸮怀中,竟然对于宁鸮的消失无所察觉么?这一切都仿佛告诉霍一舟,宁鸮的离开并非他本意。 在这座诡异的山上,“消失”是一个太过可怕的词语了。 杨涛还处在意识不够清醒的状态中,见霍一舟表情冷肃,他问道:“小舟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鸮哥和尤吉娜不见了。”霍一舟蹙眉回答。 杨涛愣住了,这两人中一个是四人中最强战斗力,另一个则是这座巴热玛那雪山的活地图,两个人可以说是整个小分队中最重要的角色了,居然说不见就不见了?他的眼神往四处瞧了瞧,发现昨晚绑来的鸭子也不见了。 不能乱。霍一舟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道。越是察觉自己陷入了什么诡异危险的境地,越是应当以冷静的目光去审视整件事。更何况,山下等待着自己的可不止是旅社里的那三个人…… 最终,霍一舟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半个小时,如果半小时之后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自己出发。” 杨涛坐到了霍一舟身边去,随手打开了手机自带的倒计时软件,输入了半小时。两人就这么坐在帐篷前面,怔怔地望着倒计时的时间一点一点向0靠拢。 与此同时,在雪山的另一处,宁鸮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变得很窄,触目之处大片都是暗色的洞窟,洞口可以瞧见天空的灰色已经变得很浅了,蓝灰过渡的色彩看起来很像是水彩画质地,和洞中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很漂亮,但宁鸮却无心欣赏。 他发现自己此刻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 山洞宁鸮并不陌生,是几年前他发现科考队员尸体的那一个。 小孩……!宁鸮的目光一凛,疾步冲出山洞,洞口之外的路极窄,往上再走五十米不到便是整座巴热玛那雪山的顶峰了,他的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搜寻,却连个小黑点都没有发现。 自己难道也中了幻觉吗?宁鸮抬手摸了摸身上的上帝骰子,冰凉的骰子并没有提醒他任何东西的意思。 “玩家尤雪、宁鸮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宁鸮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耳畔响起了来自系统的电子机械女声。“滴滴”两声过后,一切雪山巍峨、碧蓝苍穹在他眼前都成了虚影,在不远处的洞口前摆着一张熟悉的白色圆桌。 尤雪?正式玩家排行榜第一名的那位?宁鸮沉下脸,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圆桌,手悄悄地伸向了放在口袋中的瑞士军刀。 “不要这么严肃嘛,咱们随便玩玩。”少女的声音从洞窟深处传来,经由空旷的洞壁被无限扩大,又因为这结界的缘故被极好地收拢到了宁鸮的耳中。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宁鸮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着脸看到尤吉娜挂着俏皮的笑走到了桌前,甚至还朝自己打了个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宁鸮没有回答她。尤吉娜并没有觉得很尴尬,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我想你应该是睡得挺好的,一来嘛好不容易和心上人确定了关系,二来嘛……我的摇篮曲好听吗?” “你是谁?”宁鸮已经将瑞士军刀摸出来了,他抬手举起刀,做出了一副防备的姿态。 少女并没有被宁鸮的冷视吓怕,她镇定自若地拿过了放在圆桌凹槽处的那支笔,眯着眼睛笑道:“我是尤吉娜啊……或者你可以叫我的华名,尤雪。” “吉娜是阿尔萨当地民众心中的雪之女神,我想,在阿尔萨执行了至少3次任务的宁鸮大校应该也听说过吧?”尤雪说。 宁鸮冷声道:“你千方百计把所有人都支开,只为了把我单独拉进游戏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手中的笔已经飞快地开始写起了PK规则。 玩家双方轮流掷一颗骰子,如若骰子朝上点数结果一致为尤雪获胜,其余情况均为宁鸮获胜。 少女抬起头来,缓缓地把笔放回了凹槽的位置:“在两颗骰子都质地均匀的情况下,抛掷出同样数字的概率是1/6。你的赢面可比我大多了……怎么样,敢赌么?” 宁鸮冷冷地观察着少女的面部表情,想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上帝骰子的秘密。 然而少女把自己伪装得密不透风,宁鸮根本无从发现她究竟对自己手中的骰子知道多少。 “没事,随便赌一把,反正其实我今天只带了一颗骰子。”少女耸耸肩,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骰子来。 随着少女的动作,宁鸮的视线被它完全吸引了过去。 ——在少女手边,此刻放着的是一颗金光灿灿的骰子。 一颗纯粹的,上帝骰子。 第68章 暗示 他们一路寻觅许久的上帝骰子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宁鸮始料未及的。 少女的神情轻松, 微笑地看着宁鸮, 催促他道:“开始吧,再过一会儿他们可就要来了。” 系统“滴滴”响了两声, 机械女声不含情感地警告道:“请玩家宁鸮放下手中的刀具,PK过程中禁止使用暴力。”宁鸮无意在这个时候挑衅系统, 更何况看少女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要走暴力路线,他收起军刀, 手却仍旧插在口袋里。 见宁鸮不配合,尤雪也不恼,神情依旧淡定:“快点,不要让系统把你给清除了。” 宁鸮定定地打量着少女,赶在系统第二声警告之前缓缓地把胸前挂着的上帝骰子扯了下来放在了手侧。 “请玩家宁鸮掷骰子。”系统道。 不消动什么心思, 宁鸮明白自己手中这颗骰子抛出去只会有一种结果——数字5。对面的尤雪既然拿出来的也是上帝骰子,那么她掷出来的也只可能是一个恒定的数字, 或许就是没遇到过的4或6中的其中一个。 “玩家宁鸮掷出5, 请玩家尤雪投掷骰子。”骰子静止下来后, 系统女声果然不出宁鸮所料报出了这个答案。 “轮到我了哦,猜猜看我能掷出几?”尤雪微笑着举起骰子, 看似轻松随意地往桌面上一掷。金色的骰子在桌子上打着旋,好似一个金色漩涡。 骰子静止下来, 朝上那一面的数字停留在了5。同样被鲜红涂抹的五个点看上去很耀眼。 看到这个点数,即使是宁鸮,血液也有了半分凝固。 竟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上帝骰子! “玩家尤雪掷出5, 本局游戏由玩家尤雪获胜,请玩家宁鸮将1颗骰子转交给玩家宁鸮。”在桌面上骰子掷出的下一秒,系统女声响起,原本摆在宁鸮手边的金色骰子倏地飞了过去飞向了尤雪。 尤雪的手伸向了正在半空中的骰子,她微笑着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失去上帝骰子的人,会直接被判出局哦。”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系统声也跟着响起:“玩家宁鸮失去上帝庇护,即将被淘汰出局。” 沙沙的声响在狭小的结界里被扩大,宁鸮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靴子正在一点一点变作黑沙。可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从未如此刻般清醒。对于落败和清除,他情绪中的钝痛有些滞后,他看着少女的眼睛,没有从少女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贪婪和欲望的影子,她的眼底甚至还藏着一丝来不及收回去的歉意和忧伤。 等等,所以事情绝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了—— 杨涛蹲在霍一舟身旁,两人保持这个蘑菇般的姿态已经足足有一个小时之久了。 一个多小时前,两人均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宁鸮和尤吉娜同时失去了踪影。自此之后,霍一舟眼神中的迷茫只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他很快就蹲在了地上,拾了一根干树枝在地上扒拉起了图案。 杨涛不敢打扰霍一舟,只能蹲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这些抽象画。 霍一舟把昨晚尤吉娜画在雪地上的地图又复原了出来,他的记性不赖,更何况昨晚尤吉娜对自己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时表情很是古怪,所以他在记忆图案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把她着重介绍过的地方都标了出来,就连绘制的位置都和她昨晚绘制时大体相同。 “暖风山谷……营地……顶峰……”霍一舟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地名,眼神来回在那几个地方打转,想要从中看出什么花样来。 杨涛的视线也跟着来回逡巡,看得久了只觉得眼睛酸涩无比。他忍不住摘下护目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正想要把护目镜重新戴上,却发现在裸眼观察的情况下,那张地图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小舟哥——”杨涛一把拉住了霍一舟,伸手把他的护目镜也给拽了下来,“你快看!” 失去了护目镜的庇护,眼前的白显得更加刺目,但是雪地上的图形也愈发清晰。霍一舟看到在他标出着重记号的那几处里,图案看起来更像是被拆解过的汉字。 暖风山谷是一竖,顶峰是另一竖,营地是竖后还跟着一折……霍一舟把所有她谈及的地方都归拢出来,组成了一个全新的汉字。 那是一个“山”字。 “梦在眼前,人在心中,赢在输里,山在山上。”霍一舟想起了昨晚睡前少女喃喃念叨的那句古怪的话。 山……在山上!自己此刻处在雪山之上,地图中给出了新的“山”。想到这里,霍一舟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大脑在叫嚣着一个自己不敢想的答案。 杨涛见霍一舟的情绪蓦然激动起来,甚至变得有些狂热,迷离的眼神更像是昨天自己险些跌落山谷时的那副样子。 “小舟哥……”杨涛拉了拉霍一舟的衣角,“你冷静点,咱们还在山上。” 霍一舟扭过头,一把抓住了杨涛的手,用力地攥住,郑重其事地对他道:“涛子,你听好,接下去你目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尖叫,也不要惊慌,请你保持冷静,听从内心的声音。”他说着指了指那个简笔画小人,对杨涛道:“你朝这个方向走,动物们消失的地方是这儿。” “小舟哥,”杨涛咽了咽口水,他不明白霍一舟为什么忽然絮絮叨叨地同自己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你能不能说的更明白点?我听不懂。” “滴滴滴”,耳边响起了电子机械音,霍一舟和杨涛同时解锁手机,只见队友栏里代表宁鸮的名字和头像正在慢慢变暗。 “玩家清除进度0.5%。”他头像下有个进度条如是显示。 看着这个提示,霍一舟眼神一凝,抛下一句“没有时间了”,匆匆朝几人来时爬的峭壁跑去。 “小舟哥!你干什么去?”杨涛被霍一舟的动作吓得半死,朝他快速地跑去,伸手向去拉住他。 霍一舟回头,给了杨涛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别怕,我和鸮哥在暖风山洞等你。”他顿了顿,低声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是独一无二的。”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竟然跳下了山谷。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杨涛的手都没碰触到霍一舟的衣角。他趴在峭壁上,看着霍一舟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峭壁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吞噬,目眦欲裂。 少年赤红着眼眸一动不动地趴在峭壁上,感觉浑身的血液已经不再流淌了。他不敢哭,也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只能咬着牙瞪着黑魆魆的山谷,感觉泪花充盈着自己的眼眶,接着打湿了整个护目镜。 不知过了多久,杨涛僵直着翻了个身,躺在雪地上望着巴热玛那一碧如洗的天空。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霍一舟跳下去前的那几个场景,他想起霍一舟狂热的表情,接着又是他的那番话语。 “接下去你目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尖叫,也不要惊慌,请你保持冷静,听从内心的声音。” 杨涛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疯狂的心跳终于开始趋于平缓。 “你所目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霍一舟的跳崖是假的,“保持冷静,听从内心的声音”——所有的生机都在内心之声上,“我和鸮哥在暖风山洞等你”——他们两人都没有死也没有消失,只是去了那个叫暖风山洞的地方。 杨涛这一路来跌跌撞撞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但独独有一点,他从未怀疑过霍一舟所说的一切。就算是在这座常理无法解释的雪山上,他依旧愿意相信那个看上去不太正常的霍一舟。 想着,杨涛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平静而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支棱着身子从地上起来,睁开眼睛走到霍一舟留下的地图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把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在了脑海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掏出手机架在了科考队员拍摄视频所架的那块大石头上,盘腿坐在石头前安静地等待着音乐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涛原本坚定平静的心又开始慢慢起了波澜——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的吗? “呜——”悠扬的旷古之音终于再次响彻巴热玛那雪山,哨声混合着不知名的古琴声合奏出凄凉的旋律。杨涛从地上起身,抓起手机,朝着地图上绘着简笔画小人的地方走去。 接下来的这段路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走完,可只有走完了这段路,他才能把鸮哥和小舟哥接回家。 下坠,不停地下坠,整个人悬空的失重感让霍一舟的心脏始终处在揪紧的状态。耳边是风的呼啸声,触目是一片漆黑映衬着偶尔星点雪白。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霍一舟忽然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轻如羽毛的怀抱里。 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甘草香气,温暖地让他能够忘却雪山的一切寒冷。 他转过头,看向仍在愣神中的宁鸮,微笑着朝他张开了双手:“鸮哥,我来了。” 宁鸮还没有回过神来,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处在整个人沙化的过程中,只看到眼前的少女眉头一皱,低声说了句“怎么是他去了”,场景一转,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山洞里,再下一秒,霍一舟从天而降。 第69章 她是雪山 一个小黑点在苍茫雪山中向上移动着。 杨涛紧了紧背包的带子, 不时停下来低头看手机上拍下来的地图照片。 ——距离霍一舟“跳崖”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依着霍一舟的话朝简笔画小女孩的地方行进, 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遇见。 昨天壮观的动物迁徙场面看不见了,但他的耳边始终萦绕着经久不息的悠扬旋律。杨涛不敢松懈, 他怕自己一旦放松了警惕,这声音就会透过耳膜钻进自己的大脑里去, 让自己陷入奇奇怪怪的幻觉里,最终在雪山上葬送性命。所以他只能一刻不停地朝前走着, 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蚂蚁。 地图只能指出大概的方向,并不能告知少年他到底还有多远才能抵达目的地。杨涛觉得自己走上老半天了,低头一看手机才发现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太远了……杨涛叹了口气。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走到背风区的位置后,严密的防风登山服既防住了风也防住了热量散发, 他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焐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恨不能把衣服都脱了痛痛快快地走上一场。 杨涛又朝前走了几步, 终于又来到了盘山路的拐角处, 他绕过这个弯, 抬头发现了一只鸭子摇摇摆摆地蹲在大石头上,正歪着脑袋看自己。鸭子似乎认得杨涛, 见他来了也不躲,甚至还很兴奋地从石头上站起来, 扑扇着翅膀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杨涛本不想理会这只鸭子,可这鸭子仿佛认定了杨涛那般,张嘴就一下子咬住了他的裤腿, 奋力把他往前拽去。 “哎哎哎……你干嘛呢?”杨涛手忙脚乱地抢救回自己的裤腿,无语地看着鸭子,“我说这个大哥,你别玩我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鸭子自然不会说话,也不会听杨涛的话,就算被杨涛甩下去了,又扑扇着翅膀第二次咬住了杨涛的裤腿,意志坚定地要带他往自己的方向走。 杨涛还想再挣扎,余光瞥见了鸭子的脖颈上竟然缠着一圈红白相间的线,这不得不让他引起了警觉——昨天用来拴住那只鸭子的线是尤吉娜提供的,这种红白缠绕的线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尤吉娜独有的。 所以这只鸭子会是随着尤吉娜和宁鸮一起失踪的那只吗? 杨涛蹲下来,把鸭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仔细地翻着它身上的羽毛,想要从中得到一点答案来。而就在杨涛把鸭子抱起来的下一秒,萦绕了多时的乐曲声戛然而止了。 “嘎。”鸭子小眼睛看着杨涛,粗嘎地叫了一声。 听从内心的声音……难道就是跟着鸭子走吗?杨涛抱着鸭子,有点举棋不定。 但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浪费了,他只能把鸭子抱起来,继续按照手机地图给的方向朝上走去。 没走多远,杨涛就明显感受到了抱着鸭子和不抱鸭子走路的区别——他觉得眼前的路变得逐渐平坦起来,之前偶尔还有几处需要用到登山工具的峭壁,现在几乎都成了平坦得不可思议的缓坡,给他省下了不少的气力。他在这样的路上继续走了半个小时,走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杨涛看到眼前出现了好似悬空的漩涡,而在漩涡的另一端,无数的动物们前仆后继撞了上去,消失在了里面。 原来看不到头的动物们竟然是到了这里!震惊分散了杨涛大部分的注意力,以至于怀中的鸭子一时不察挣扎着跳了下来,摇摇摆摆地往漩涡处走。 “恭喜你,找到了生命的本源之地。”就在杨涛拔腿欲追鸭子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尤吉娜的声音。 杨涛转过头去,只见少女不知何时穿上了阿尔萨当地少数民族打扮的服饰,及腰的长发梳成了繁复的发型,看起来俨然一个阿尔萨当地牧民姑娘,只是雪白的皮肤和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漩涡到底是什么?”杨涛问道。 尤吉娜耸肩:“你可以当做是生命的起源。”她背着手站在杨涛身后,见少年转过头来,便对他勾起嘴角:“接下来请完成你的任务吧。” 任务?什么任务?杨涛迷惑不解地看着少女,他会找到这里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晓得什么任务不任务的。 见杨涛不行动,尤吉娜笑了笑,朝他走了几步,手也从背后伸了出来,递到他眼前:“杀死我吧。” 杀……杀死尤吉娜?杨涛吓了一跳,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少女的手中攥着一把骰子,骰面的白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冰冷。她把骰子往杨涛的面前递了递:“因为只有杀了我,你才能救出你的同伴。” 杨涛定定地看着少女,企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然而少女只是微笑着摊开手,神色平静而又温和。 “你到底是谁?”度过了一段混乱期,杨涛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往后又退了几步,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看着尤吉娜。 尤吉娜垂下眸子,继而又抬头:“我是巴热玛那雪山。” 进入末世后,杨涛觉得自己对奇葩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新境界。然而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古怪的漩涡之前,他觉得自己再一次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少女,俏生生的少女,美貌如花还身手矫健,她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一座山,还要让他用骰子来杀了自己。 “好吧,你是这座山,”杨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努力跟上这个设定的节奏,“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和我的同伴支开,还特地指定要我杀了你呢?” 见杨涛一副怎么也不肯立刻就范的模样,少女歪着头思考了几秒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必须答应我,你听完了之后,要杀了我哦。” “看情况吧。”杨涛的手触着口袋的一角,他忽然有了点想法,含混地应付着少女。 少女点点头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顺便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杨涛来坐。 少女是在五年前醒过来的,她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醒来,眼前只有一个摆着金色骰子的天然形成的石桌。 她能感受到树木在身上的呼吸声与雪落在皮肤上的冰凉,她不能离开这座山洞,但她不消低头便能知道又有许多人类在自己的身上行走。她从醒来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是这座山,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了意识有了实体。 起初她觉得新奇,蓝的天白的雪乌的石……一切都是美丽而充满吸引力的。但在山洞里看了一个月的风景之后,她还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想要去外面看看。 这样的心念一动,雪山看到石桌上的金色骰子忽然闪耀起了刺目的光芒,在这一片灿烂之中,少女看到了一个身影渐渐从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少女睁开眼睛,微笑着走到她身边与她额头相抵。从那一刻起,雪山就多了一双观察世界的眼睛。 雪山给她取名尤吉娜,尤是阿尔萨语中的梦,吉娜则是阿尔萨语中的雪。梦中制造出来的雪,这是这个少女的名字。 “等等,”听到这里,杨涛忍不住打断了雪山的叙述,他的眉头深深地蹙起,“——你是说,尤吉娜是你制造出来的?” 雪山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是。她是从光芒里走出来的。” 对于这个答案,杨涛却是不怎么相信的,根据哈桑大娘的说法,尤吉娜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跑到阿尔萨定居了,难道是山记错了?但他还是把疑问藏在了心里,没有再提出来。 雪山从少女口中知道了许多有关于外界的消息,她觉得很满足也很快乐。 某一天,雪山从沉睡中醒来,忽然发现骰子再一次发出了金色的光芒。除此之外,她还在洞里发现了几具人类的尸体。 那几个人类衣服整齐地叠在一旁,全身赤裸地紧密挨着,脸上还挂着弧度一致的诡异微笑。 雪山不知所措起来——在她有意识开始,她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上的人类,希望他们尽量少受些伤害。正在这时,尤吉娜走到了洞口,雪山忙不迭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太冷了产生幻觉了吧。”尤吉娜说。 但随后随着她反复沉睡醒来,雪山发现在骰子发光之后,洞里出现人类的尸体变得越来越多。她意识到这一切似乎没有尤吉娜所说的那么简单。 起初,她认为这一切是自己的冰冷才会导致的,于是她就把最冰冷的地方藏了起来,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止人类的死亡。直到某一天,她看到有个年轻的大校在某个营地里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自己发出了奇奇怪怪的声音,而受这奇怪声音的引诱,那些来科考的人类都变得很奇怪,摇摇晃晃地自动朝上走到了这个山洞里,脱下衣服放在一旁,人挨着人坐下,在寒冷的环境下变成了几具尸体。 视频中显示的时间正是自己沉睡的时候,自己在睡梦中变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所以,”少女缓缓地拾起骰子递给杨涛,“我是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吧。” “我是因为骰子才产生的意识,所以也只有骰子才能杀死我。” 而只有杀死我,让我重新变成没有意识的我,这一切才会结束。 第70章 无异能者的反击 短暂的拥抱结束后, 霍一舟终于有心思打量这个山洞里的场景了。他尝试着走到山洞边沿伸手去触碰山壁, 却发现山壁一下子成了虚影, 整个手就这么穿了过去。 “不用试了,这里整个都是尤雪的结界。”沙化停止的那一刻, 宁鸮就明白了自己仍然没有退出那局PK游戏,还是在游戏结界之中。仅能容纳两人的游戏结界中, 对面的那个人从尤雪被替换成了霍一舟。 听到尤雪的名字,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转, 霍一舟才缓缓开口道:“是尤吉娜?” 宁鸮点了点头,简单把两人方才PK的事情告知了霍一舟。 听到宁鸮输了骰子的事,霍一舟终于产生了一种“确实会是这样”的真实感。 梦在眼前,人在心中,赢在输里, 山在山上。昨晚少女临睡前神神秘秘地和自己说的四句话,终于无比契合地都对应上了。 在进入营地的那一刹那开始, 两人就踏入了这个尤吉娜编制的冗长梦境, 他们眼前见到的一切都是虚, 宁鸮的落败是假,自己的跳崖也是假。而作为这个梦境的半个支配者, 霍一舟在坠落的时候默念着想要抵达宁鸮的身边,于是他终于有机会破开结界来到宁鸮的身边。 至于最后两句……霍一舟叹了口气, 他现在只期望杨涛这个傻小子能够听懂自己的暗示,找到真正的起源之处。 “杨涛是不是去做什么了?”宁鸮还记得自己被转移进来之前,尤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来这件事情尤雪认定是你会去做的?” 霍一舟颔首:“尤雪昨天晚上在雪地上画了一张能够找到真实雪山的地图。她认定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做。”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宁鸮挑眉,他不相信霍一舟会是那种单纯为了情感而抛下大局不顾的人。 霍一舟笑了,神情中还带着一丝小计谋得逞的得意:“从上山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尤雪的安排进行的,可以说一切都是在她计划之内发生的。唯一存在的变数就是没有觉醒任何异能的涛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梦境对异能者的桎梏是大于普通人的。” 在营地里,霍一舟和宁鸮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点面对雪山的不适念头,只有杨涛,在度过了看到深渊的最初习惯期后,整个人表现出了无比积极和乐观。 “而且这座山的名字叫原始,”霍一舟停下了触碰山洞的手指,“原始即新生。” *** “骰子能杀人?”杨涛觉得自己刚刚才建设好的坚强心脏又受到了一次重击。 雪山想了想说:“准确地来说,是那颗让我拥有意识的骰子才能杀死我。但是在我产生杀死自己的念头之后,吉娜就把那颗骰子拿走了……我拿召唤动物的骰子都试了,没有一个能起作用。” 至此,杨涛方才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动物千方百计地往这里跑。敢情真的是雪山本尊亲自发出了召唤。 “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次机会,”雪山又摊开了手,把骰子给杨涛递去,“你是除了吉娜之外第一个见到我的人类,说不定你也行呢?” 正在这时,穿着登山服的尤雪突然出现出现在了漩涡旁,不假思索地冲了过来,抬手夺走了雪山手中的骰子。 “你果然还没有放弃!”尤雪的眼神中盛满了愤怒,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紧攥着骰子的手颤抖着,让人能够一眼窥见她内心的激动情绪。 被夺走了骰子的雪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吉娜,你知道的,我不想再伤害更多人类了。” “这不是你的错,”少女摇头反驳道,“你的温暖人类无法感受得到,所以他们才会误会你是冰冷的。”她的手中多了颗闪着金光的骰子,她把骰子放到雪山眼前,用哄骗的语气说道:“喏,我现在把骰子还给你,咱们回去慢慢说……” “这不是你的那颗,”雪山没有去打量骰子,就平静地宣布道,“我虽然离不开这里,但山上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杨涛却是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颗上帝骰子,他看到骰子上的红色系绳和朝上涂红的5点,他登时明白了一切,抬头怒视尤雪:“这是鸮哥的骰子!” 少女的脸色苍白,仍是倔强地露出一抹笑:“你放心,现在的一切都只发生在我的梦里,现实中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只要我把这颗骰子给雪山续上,我就把我的那颗给宁大校。” 说着,她不容分说地举起那颗骰子走向了漩涡的中心。 杨涛想拉住少女,但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耗费全身的力气才只能朝前挪动半寸。他艰难地朝前伸出手,阻止道:“不要……” 然而少女哪里还听得到身后的声音,她一步一步虔诚地走向漩涡中心,像是感应到了她的靠近,漩涡自动分成了两半,露出了中间那张白色的圆桌,圆桌上有个凹槽,看起来正好能够放下一颗骰子。杨涛看到她越是接近那里,手中骰子的光芒便越是刺目强烈。 杨涛扭过头看向雪山,焦急地说道:“你快阻止她啊!” 雪山忽然转头对上杨涛的眼睛,与尤雪一模一样的冷然脸庞上,神情中隐隐透着些无奈:“这里是她的梦境,她可以支配我的行动。” 梦境的绝对支配者是尤雪,她精心布好了这个局只为了用自己的骰子换下宁鸮手中的骰子。三人跟随着她上山,所有人都被她给骗了去。 杨涛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出发前郭路千叮咛万嘱咐讲了好多有关于幻境逃脱的注意事项,结果自己直到现在才被幻境的主人告知自己是在一个梦境中。 杨涛望着雪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这里是幻境吗?或许你能知道破绽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她的梦境,”雪山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语,“并非幻境。幻境里所有人都是虚假的,但是梦境里的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真实存在的人们被同时放入了一个梦境中。而并非虚幻编造出来的幻人。 听着雪山的话,杨涛感觉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既然都是真实被放入梦境的人,那么定然存在着尤雪不可估量的变数,自己还能依着自己的心思行动便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尤雪只能支配自己的部分行动,自己的思想是完全归属于自己的。 他能理解尤雪为了拯救雪山把动物们都聚拢起来从它们身上找合适的骰子,但他不能理解在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均失败之后,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宁鸮的上帝骰子上。 所以。杨涛沉下眼眸。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样的处心积虑,更不愿停留在这样的梦境中。 他挺起了胸膛望向尤雪,对方的手已经穿过了漩涡,快要将上帝骰子置放到圆桌之上了。电光火石之间,杨涛忽然蹲下身来拾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子,做出一副投篮的样子朝漩涡中心奋力一掷——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比骰子更快地没入了漩涡之中,滑落至桌上。 石子滑落到桌子上的下一秒,原本闪着刺目光芒的骰子忽然没有了光亮。天空一瞬间变得灰暗无比,杨涛能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震颤。 地动山摇让少年整个人站不稳,几乎要跌坐到地上去。饶是如此,他仍然咬紧了牙关站在原地,像是一棵挺拔的小树苗。 “你竟然破坏了我的通道!”尤雪气得眼眸赤红,回头看向杨涛,很快又笑了,“你以为这样通道就会关闭了吗?” 杨涛咬紧牙关,努力也露出一个笑来:“我当然不这么认为——要不然那些普通骰子也不会被你重新收集起来给阿尔萨的人民。” “玩家杨涛、尤雪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系统女声无情响起。 “我只是在为音音争取时间。”杨涛忽然举起手来,他的手中多了一支水笔,仔细瞧去就会发现那是一支用来指定PK规则的水笔。 杨涛握着笔,闭上眼睛心念一动,那张漩涡之中的白色圆桌来到了他的面前。 杨涛的笔飞速地在圆桌上游走,尤雪几欲冲上来抢夺杨涛的笔,囿于规则限制,却无法靠近杨涛半寸。 玩家双方轮流掷一颗骰子,如若骰子朝上点数结果一致为尤雪获胜,其余情况均为杨涛获胜。 几个小时前尤雪在和宁鸮PK时玩的套路,竟然被杨涛又用了回来。 尤雪定定地望着杨涛,脸色奇差无比:“你和他们联系上了。” “没错。”杨涛并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他缓缓地把始终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杨涛露出了这一天来的第一个笑容:“雪山上的确打不通外界的电话,但是异能进得来啊。” “不可能,”尤雪摇着头,“只要喝下了我的水,所有的异能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没有异能,你的梦境对我的控制能力只有一半,”杨涛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激自己的无异能,“更何况那看起来跟重度污染似的水我嫌苦没喝,全都倒在雪地上了。” 第71章 傻人有傻福 系统又响了几声, 再次提醒两人:“请玩家杨涛先掷骰子。” 杨涛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普通骰子往桌子上一掷, 骰子在桌子上滚了几转后, 数字停留在了6上。杨涛抬眸望向尤雪,做了个“请”的手势:“换你了。” “玩家杨涛掷出6, 请玩家尤雪抛掷骰子。” 尤雪盯着桌面上的骰子,突然笑了, 她也看杨涛:“你以为我手上真的只有两颗上帝骰子吗?” “当然不,”杨涛的态度依旧谦卑, “你是排行榜第一的尤雪,身上起码有700颗骰子。”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杨涛侧着头看尤雪,“我一直很好奇, 拥有700颗骰子的人究竟是怎么把这些骰子全部都带在身上的,你现在能解答我这个问题吗?” 尤雪看着少年, 少年是一脸认真的神色, 问起这个问题不像是在开玩笑。 “反正我们之间只有这一把游戏, 告诉你也无妨,”尤雪晃了晃手机, “骰子数量超过100颗之后,所有的骰子都会自动转换成虚拟骰子, 只有在PK的时候会随着结界随时取用。” “原来如此,”杨涛恍然,“难怪100颗骰子以上的玩家骰子变得很难被抢走了啊。” 骰子都被以这样悭吝的方式藏了起来, 而其他的玩家骰子可以被肆意掠夺,于是多的人骰子越来越多,少的人总是在生存线上挣扎……恶性循环。 尤雪从生存指南中点击取用了一颗骰子,骰子立刻出现在了圆桌上。尤雪拿起骰子看向杨涛:“这局的输赢并不会影响我出去后使用上帝骰子。” “我知道啊,”杨涛点头,“我身上还有不少骰子,我们可以玩好多局呢。” 少女眼神中的不解一闪而逝:“你这样拖着我有什么好处?等到了结算时间,有骰子数量不够威胁的人只会是你。” 少年看了看结界外面,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又摸出了另一颗骰子说道:“再来一局吧。” 尤雪的眸色动了动,没有说话,却也又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圆桌上瞬间多了3颗骰子,她说:“再陪你玩三局。” 游戏继续进行着,两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极为轻松。 终于,游戏来到了最后一局。尤吉娜手中的骰子也只剩下最后一颗了,杨涛突然伸出双手撑住桌面,半抬着头看尤雪:“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忽的一拍桌子,尤雪放在桌面上的金色骰子震了一下直接滚下了桌子,竟然一路滚出了结界。 “玩家尤雪掷出5,本局游戏由玩家杨涛获胜。”系统很快就给出了判定结果。 少年伸出手接过了悬浮在半空中的骰子,转头看向站在结界之外俯身拾起上帝骰子的雪山:“好处就是雪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们也可以回到现实中去了。” 尤雪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她看到包裹着两人的结界渐渐消失,周围的一切虚影又渐渐有了实体。那张白色的圆桌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而就在结界外一步之遥的雪山攥着一只手,那只手中握着方才从桌子上滚落下去的上帝骰子。 那颗骰子此刻正散发着血色妖异的光,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看起来令人心慌。尤雪朝雪山的方向快跑几步,不可置信地问她道:“你在做什么?” 雪山握着那颗骰子,看向尤雪的笑容显得安详却也虚弱:“吉娜,我已经看够了,我的意识还是应该和自然同在。” “不不不,你没有!你没有看够!”尤雪的眼神中满是慌乱,她疯狂地摇头反驳雪山的话,但她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双手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血色愈发浓郁了,骰子上甚至蹿起了几簇幽暗的火苗,但饶是杨涛离得远,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炙热温度。 尤雪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捧起雪来,想要用雪把骰子上的火苗扑灭,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骰子上的火还是越烧越旺,最终几乎将雪山整个包裹进去。 “你不可以这样!”尤雪尖声惊叫道,伸出手欲把雪山从火苗中拉出来。 “吉娜,”雪山的声音似是从天空中直接灌入山中人的耳朵里,空灵中带着些满足,“从有意识开始,我从没有提出过什么压迫人类的指令,那么今天就允许我稍稍地任性一下吧——我命令你和杨涛立刻离开这里” “不要!不要!不要啊——”少女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音量也越来越高,她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在雪山之上,素来自傲的脸上已是一派狼狈姿态。可是自然的威压却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雪山越来越远。 而走了许久山路又精神高度集中地完成了联系与PK任务的杨涛也感觉自己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沉的一动也不能动了。 大地开始震颤,杨涛看到目光尽头之处隐隐出现一道奔腾而来的黑线,那线逐渐靠近,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是一条向下压来的雪线。雪子混合着石子砸了下来。“不好,要雪崩了!”杨涛精神一凛,不顾疲累转身往下跑去——在来的路上,他记得在附近不远处就有个挺大的山洞。 路过尤雪身边,杨涛本恨着她的自作主张,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仍然做着伸手挽留的动作,咬咬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拉着她往下走。 “你不要命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搞事情?”杨涛低声吼道。 尤雪的眼神满是了无生趣,喃喃道:“她要离开了,我要陪她一起……” 杨涛恼她的冥顽不灵:“你醒醒啊!雪山的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再这样我们都得完蛋了!” “这么多年只有她陪着我,我不能丢下她……”尤雪摇着头说。 滚得快的石子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眼见一块大石头就要砸中尤雪了,杨涛赶紧带着她往旁边一闪躲过了石头的攻击,自己却被另一块大石头砸中了小腿。 “雪山没那么需要你,”杨涛咬牙忍着疼痛,仍然护着少女把她往前拽,“你只属于自己。” 见杨涛替自己挨下了那块石头,尤雪脸上多了震惊,终于肯迈开步子配合着他往前跑了。 “雪山产生意识也是她的自我选择,而不是你用你的异能制造出来的,”杨涛在风雪中大声道,“你的异能是赋予了雪山意识一个与你相貌一致的实体罢了。” 更何况这个实体只存在于尤雪的梦境之中,事实上仍然虚幻无比。 “但我的梦境可以真实地投射到现实生活中,这怎么还能算是虚假的呢?”尤雪说。 杨涛望着越来越近的山洞,身后的雪线也已经逼近到了相当近的一个位置。他回头看少女:“是不一样,梦境是随你支配的,可现实不是。”他停止了奔跑,张开双臂挡在了少女身前:“这个做了五年的梦该醒了。” 大雪压下来的时候带着千钧的力道,少年几乎是一下子被扑倒在了雪地上。在他倒下去的前一秒,他看到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少女。 少女的眼神中带着歉意,也带着一切结束的释然。她轻轻地对杨涛道:“替我和宁大校还有小舟说声对不起。” 杨涛眼前一黑,接着失重感袭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接着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不知在深渊中坠了多久,少年重重地倒在了一片厚厚的积雪之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都散了架,全身的骨头都震得生疼。就这么在冰凉的雪地上静静地躺了十来分钟,少年才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科考队员驻扎过的营地里。苍茫雪山,只有他孤身一人。 巴热玛那没有雪崩,但此刻这里没有宁鸮,没有霍一舟,也没有尤雪。 杨涛从雪地上坐起身来,手指忽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低下头,看到手边的雪地里隐隐露出尖尖的一个角。他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周围的雪刨开,竟然从雪地里刨出了一颗金色的骰子。 上帝骰子吗?!杨涛握着手里的骰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骰子,耳畔忽然传来了簌簌的脚步声,他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只见霍一舟和宁鸮正一前一后从山道上缓缓行来,于是他顾不得看骰子了,胡乱将它塞进了口袋里,跑过去找霍一舟和宁鸮。 “小舟哥!鸮哥!”杨涛急急地开口唤两人,却又谨慎地打量着两人周身,生怕在分别的那段时间里两人有什么闪失。 霍一舟拍了拍杨涛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欣慰,但当他越过杨涛的肩膀往后看去,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另一个身影时,还是多了几分诧异:“尤雪呢?” “啊……她啊……”杨涛把雪线最后压上来时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宁鸮和霍一舟。 两人听完之后久久无言,霍一舟甚至能想象到少女临别时刻偶来的狡黠,仿佛在说:“看吧,最后还是我摆了你们一道。” “对了,”杨涛一拍脑门,从口袋里摸出了那颗刚才在雪地上刨出来的金色骰子,“我手上的这颗是上帝骰子吗?” 第72章 梦中梦 听到杨涛的话, 霍一舟和宁鸮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骰子。 只见少年的手掌中托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骰子, 和几人在路上找到的其他上帝骰子一般颜色。然而杨涛翻遍整颗骰子, 都没有找到任何一面的数字是被涂成鲜红颜色的。 “不应该啊……”杨涛挠挠头,有些不解, “怎么会没有红色的那面呢?” 宁鸮也皱起眉头来——在和尤雪PK的过程中,他所见到的尤雪的骰子同他的那颗一样, 点数为5的那面被涂成了红色。 难道是什么新的上帝骰子?三人对此都没什么主意,杨涛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尤雪好像拿了鸮哥的骰子要换我这个。” 但看着宁鸮脖子上的红线, 这骰子依旧挂在宁鸮的脖子上。 “下去说。”宁鸮比了个手势对其余两人示意道——山上并非久留之地。于是三人没有在原地纠结太久,按原路折返回下方营地,再度坐上陆巡。 三人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跳到了5月8日早上,太阳照耀着这座冰冷的雪山, 看似温暖实则根本没有什么温度。陆巡就沐浴着这样的阳光缓缓启动,朝山下驶去。 杨涛坐在后座, 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蛋糕, 连连打了几个饱嗝才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扒着座椅找霍一舟聊天:“所以这骰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一舟先是简单讲述了宁鸮和尤雪的那场PK, 在尤雪控制的梦境中,宁鸮已经将这颗骰子输给了尤雪, 甚至产生了沙化的状态。但随着霍一舟突然“跳崖”,宁鸮的沙化突然中止, 霍一舟被替换进了结界里,尤雪离开去往雪山所在的地方阻止她自杀。 杨涛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两位大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过得惊心动魄。 “其实我们在结界里待的时间并不长, ”霍一舟道,“没过多久整座山就开始摇晃起来。” 杨涛知道,那应该就是雪山握住骰子决定放弃意识之后发生的。 霍一舟继续说:“鸮哥伸出手没多久,本来就属于他的那颗骰子又飞回来了。” 原本以为可以听到许多惊心动魄故事内幕的杨涛,心中的热情一下子被这盆冷水所扑灭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还可以这样?” 宁鸮用实力告诉杨涛:是的,就是有这种操作。 “不过也不完全是鸮哥异能的原因,”霍一舟说,“按照系统给的规则,骰子能够回来只有两种原因,第一,鸮哥和尤雪的PK并不真正成立,所以鸮哥还是骰子的主人,第二,尤雪在消失之前主动决定把骰子还给鸮哥。” 宁鸮的异能范围并不能覆盖道整座山那么远,所以只可能是尤雪选择了把骰子还给宁鸮。 这个少女……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图啊。杨涛心中最后一点郁结也消失殆尽了。 霍一舟说:“鸮哥拿到骰子之后,我们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在山上听到过的旋律。这个声音再次把我们困在了山洞里,我们看着山上的雪一层一层塌下来,把整个洞口都给堵住了。” 在梦里的山洞看雪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霍一舟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被宁鸮又拉到了怀里,两个人偎依着再次陷入了梦境。 霍一舟没有告诉杨涛的是,他在梦中再次做了个梦,他又一次来到了那片空旷之地,白茫茫的雾气漫天彻地,只有耳畔的古老旋律响得清晰。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又是一段来自《九歌》的词,这一次的神灵是传说中的创世神东皇太一。 在一片雾气之中,他看到远处影影绰绰来了个人,等那人走近了他再定睛细瞧,发现竟然是一月未见的司命。 “好久不见。”司命仍然穿着那件黑色的大氅,冲着霍一舟矜持地颔首微笑,“托一个偷拿礼物的坏孩子的福,我们又见面了。” 霍一舟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解读出什么。然而他的眼神空洞,笑意根本没有传达到眼底。 “你能不能说人话?”霍一舟问。 司命耸肩,无所谓地改口道:“噢——意思就是,那位叫尤雪的女孩拿了一颗不属于她的上帝骰子,神派我来惩罚她,所以我也是偶然路过。” “不过看起来,你和你的同伴们已经充分地享受到了游戏的乐趣。”司命说。 霍一舟皱起眉头:“乐趣?我们可没有把这一切只当做是游戏。” “墨城的无尽副本难道没意思吗?”司命歪头看霍一舟,“哦,还有与天生异能者的相遇……镜花水月,虚幻和真实都能让人沉溺其中。” 霍一舟问:“你和你的那些同伴到底想要做什么?” 司命伸出修长的手指轻叩下巴,嘴角勾起弧度:“我们并没有想要做什么,至始至终在挣扎的都是你们人类罢了。” “我们不挣扎,难道都要乖乖地等待死亡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司命说,“作为努力的褒奖,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霍一舟想了想,问道:“这个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幸存者游戏,顾名思义就是要筛选出最幸运的人,”司命张开双手面对着那一片茫茫的雾气,“游戏初始的幸运就是随机分配的——哦,当然会有最倒霉的,一开始就失去参赛资格。当然我们还给好孩子们发了些积极参与游戏的礼物……等游戏的时间一久,好孩子拥有的礼物就会越多,到时候,最优秀的好孩子就会拥有神馈赠的愿望。”他扭头冲霍一舟眨了眨眼:“愿望内容甚至包括可以支配世界,听起来很了不起不是吗?” 霍一舟当然不赞同司命的观点,他也不想搭理司命的调戏,故意避开他的眼神继续提问道:“这些‘礼物’可以被其他人拿走吗?” 听到这个问题,司命的肩膀耸动起来,他的眼角甚至沁出了泪花:“当然可以!幸运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东西——如果你的礼物被人夺走了,那不就说明你是不幸运的人了吗?” 所以可以强制把其他人拖入PK中,点数PK的规则甚至都由玩家自己制定,几乎都有明显的不公平倾向。 “顺便告诉你,这上帝骰子可是最好的礼物了,”司命揉了揉眼角,揉去泪花,笑着看霍一舟,“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了,可要想好了再提问。” 霍一舟冷冷地看着司命:“像我们这样拥有上帝骰子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司命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恼火,但他很快把它掩饰了起来,说道:“礼物总共有36份,目前只有20个好孩子拿到了礼物。” 36份礼物,按照6颗为一组的情况来判断,除了华国之外,应该至少还有6个地区拥有上帝骰子。 霍一舟还想再问有关于上帝骰子的问题——从墨城的那颗来判断,似乎有些地方在很久之前就有上帝骰子的痕迹。但是他才刚张开嘴,司命就飞快地打断了他:“三个问题到了哦,好孩子应该学会闭嘴。”说着,他忽然朝霍一舟伸出手,在霍一舟的肩膀处重重地一推,霍一舟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再醒来时,霍一舟发现自己和宁鸮竟然肩并着肩躺在曾经发现科考队员尸体的那个山洞里,好在两人的衣服还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多少缓解了些许尴尬之情。 霍一舟醒的时候,宁鸮已经醒来许久了。可他也没有动,只是侧着身子任霍一舟靠得更舒服一些,视线望向山洞外的皑皑白雪。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宁鸮低下来头摸了摸霍一舟的手,发现还是温热的,这才放心地任由他举起手揉着自己发僵的脖子,活动活动身体。两个人在山洞里收拾好自己,便下山去寻杨涛了。 略过梦境那段不谈,杨涛听闻两人是在山洞中醒来的,又是唏嘘又是感慨:“以后应该都不会有人进那个山洞了吧……” 想来那些被雪山旋律召唤的科考队员们或许也进入过尤雪的梦境,又或许那旋律根本就是尤雪借用雪山发出来的。 “所以尤雪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在旅社里已经见识过她自动感应异能的一面,但从山上经历的种种来看,显然这不是她异能的全部。 “也或许不全是异能,”霍一舟想起自己曾经在图书馆中看到过的一本有关于阿尔萨当地神秘巫术的书籍,其中就有介绍阿尔萨人利用雪山和其他构筑梦境的内容,“只是末世降临之后,她在这方面的本领被加强了。” 但究竟是哪种原因都伴随着尤雪的消失被茫茫雪山吞没了。 坐在陆巡上的少年望着车后越来越远的雪山,心中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茫感觉。 孤独的少女从小到大没有同伴,因为一颗神奇的骰子偶然促使一座雪山拥有了自我意识,她把雪山视作自己的同伴,她却无法驾驭骰子的力量,致使一切逐渐失控。在雪山上陷入梦境死亡的人越来越多,雪山也因此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在进入游戏之前,她并不明白骰子意味着什么,而在进入游戏之后,整个世界一下子充满了骰子,她尝试着利用游戏规则来拯救被视作唯一同伴的雪山,却最终也囿于游戏规则被所谓的“神”抹杀在了她最深爱的雪山之上。 尤吉娜。尤是荒诞一梦,吉娜是圣洁之雪。 杨涛掏出手机点开排行榜,榜单上已经找不到尤雪的名字了。 第73章 生日快乐 陆巡在空旷的公路上飞驰, 霍一舟看着道路两旁冷冷清清的旅社, 多少产生了一种悲凉感。 “以后这里可就没有人会分给他们骰子了啊……”杨涛看着从旅社里走出来的肤色黝黑的阿尔萨妇女, 颇为感慨地说道。 霍一舟把车窗摇下来,五月的暖风从车窗里就这么飘了进来。他说:“谁说没人分给他们骰子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这里有1000多颗骰子。” 杨涛这才记起来, 在上山之前,霍一舟似乎和尤雪签订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合理的条约, 尤雪答应带三人上山,作为交换霍一舟几人必须要猎500颗骰子给阿尔萨的人民。 这会儿尤雪都消失了, 没想到霍一舟还是言出必行地完成了承诺。 霍一舟想起自己下山的时候路过地图上画着小女孩肖像的地点,那儿的雪看上去斑斑驳驳的,很是凌乱。然而在雪地的正中央,却垒放着成百上千颗骰子,那场面颇为壮观。 霍一舟走近骰子堆, 随手拾起上面的一颗骰子,系统立刻提示道:“已保存1颗骰子。”和以往在路上捡到提示“获得”不同, 这会儿提示的是“保存”, 似乎是刻意区别告诉他“这只是在你地方寄存一下罢了”。 “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呢?”杨涛觉得不可思议。 霍一舟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或许是尤雪和系统做的最后一个交易吧。为了让我们能够把这些骰子如约带给阿尔萨人民。” “所以雪山和阿尔萨人,她到底更喜欢哪个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不够喜欢自己。” 三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旅社。正站在旅社外帮哈桑大娘修补箩筐的郭路眼尖,远远就看到了公路尽头的陆巡, 兴奋地丢下手中的锤子跑进屋里同众人宣布好消息:“小舟、鸮哥和涛子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跑出门来。于是等陆巡稳稳当当地在旅社门口停下时,看到的就是齐刷刷几双闪亮的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郭路迫不及待地走到车门边, 一边替霍一舟开车门一边问他,“拿到上帝骰子了没?” 霍一舟有意逗他,故意不作任何表情,绷着脸背着包下了车。 一看霍一舟这般表情,郭路有点害怕,连忙越过霍一舟去看坐在驾驶座上的宁鸮:“鸮哥……你们这一趟顺利吗?” 宁鸮和霍一舟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宁鸮立马明白了小孩想逗弄好友的心思,他只需要保持惯常的面瘫脸就能让郭路的心再沉了沉。 结果最后下车的杨涛是个愣头青,兴高采烈地举着骰子要展示给郭路看:“郭哥!你看!这是什么!” 凉着心的郭路不抱希望地看向郭路,眼神一瞬间就被点亮了:“嚯!骰子!”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长吁了一口气:“小舟你可吓死我了……” 杨涛下车之后反身关上了车门,蔡音音看看他身后,又绕到另一边看了看,没有看到尤雪的身影,便问道:“尤吉娜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还喜悦的众人见三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饶是还在兴奋的郭路也品味出了一丝不妙。 过了半晌,宁鸮才将车落了锁,转身朝旅社的大门走去:“走吧,去里面说。” 夕阳在窗外已经只剩下半边脸庞了,血红的颜色透过窗栏被分隔成好几块投射在木桌上,看着令人有些心慌。 蔡音音烧了些水端给众人,霍一舟简单地把这两天来在山上遇到的种种和众人说了说。虽然许多内容被他一两句话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但这些话配合上杨涛和众人在雪山上的短暂联络,还是能够从中感受到惊险和刺激。 听说尤雪竟然利用异能和雪山本拥有的上帝骰子差点骗去了宁鸮的上帝骰子,郭路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眼神中流露着万分的懊悔:“还好有音音的异能……我当初就应该死乞白赖地求着你们跟着去的……” “不怪你,”霍一舟道,“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在山上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蔡音音还是很难过,她不能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和善良的少女心中竟然装着那样恶毒的计划。邝同悲叹了口气,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对她道:“我比你多吃了将近二十年的饭,也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只能说她实在是伪装得太过于天衣无缝了。” 霍一舟摸着手机:“也许她也不全是伪装出来的……”至少在山上认真告诉自己从梦境中离开方式的人是她,希望阿尔萨人民好好活着的人也是她,甚至她尽管“借走”了宁鸮的骰子,但还天真地想要把雪山本身的那颗骰子留给宁鸮,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希望任何一个人因她而死。 哈桑大娘从楼梯上走下来了——在年轻人们谈话的时候,她通常都选择把空间交给他们,一个人上楼消磨时间。这会儿听着楼下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便从楼上走下来,笑着询问众人晚餐想吃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杨涛含混地道了声谢,对于这位热情招待了几人的阿尔萨妇人,他怀着一种歉疚的情感——阿尔萨没有哪个不喜欢活泼爱笑的尤吉娜的,但是少女却随着三人上山再也没有回来。 哈桑大娘笑了笑,转身往后厨里去。 十分钟之后,后厨的门开了,哈桑大娘切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到年轻人中唯一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蔡音音轻手轻脚地走到哈桑大娘身边,拿起一块风干的牦牛肉对大娘道:“大娘,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不用,”哈桑大娘用她那依旧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六个人的饭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 “这样啊……”蔡音音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站在原地,她的视线在灶台上转了一圈,主动拿起没有筛好的面粉筛了起来,“两个人做会快一些。” 沉默地在厨房里过了五六分钟,哈桑大娘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阿妹,你和你的同伴不要觉得对不起吉娜。” 蔡音音筛面粉的手一抖,筛子差点又扔回了筐里。 哈桑大娘转过头,眼神温和极了:“吉娜在出发之前和咱们都说了,她在阿尔萨逗留的时间已经到尽头了,她该回去奉献巴热玛那了。” “属于巴热玛那的吉娜神回去了,”哈桑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她很快会在阿尔萨重生。” 三人回来得晚,晚餐的开饭时间被安排在了清除时间之后。 六点的折磨过后,哈桑大娘为众人端上了晚餐。 看着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六个海碗,杨涛伸长脖子用力嗅了嗅碗沿飘出来的香气:“嚯,今天吃什么啊?这么香?”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揭盖在上面的碗。 邝同悲伸手拍了一下杨涛的手背,咳嗽了一声教训他道:“等人都坐下了再打开。” 眼巴巴地等着所有人坐下,杨涛迫不及待地伸手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大碗。 揭开碗的那一刹那,杨涛看到了盛在碗里的面条,氤氲的热气扑上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眶不自觉地发热,紧跟着渐渐变红。 面条是手擀出来的,不似机器摇制的齐整,甚至还带着些淡黄色,只有几点葱花点缀在上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配菜。 尽管是简简单单的葱花面条,杨涛还是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丰盛的长寿面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邝同悲带头拍起了手,中年男人唱的生日歌带着些走调,渐渐地融合了其他人的声音变成了大合唱,听起来和谐又悦耳。 蔡音音从背后取出一个用硬板纸和胶水做出来的皇冠,把它戴在了杨涛的头上。 “生日快乐,涛子,”霍一舟笑着拍了拍已是泪流满面的杨涛的肩膀,“恭喜你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杨涛用袖子狠狠地揩了一下脸颊,破涕为笑:“你们瞧我这记性……去雪山之前我还记挂着万一我这十八岁得在山上过那也太惨了吧……结果今天早上醒的时候我压根就没记得这件事……” 山上的两天惊心动魄自不必说,劫后余生的欢喜早就盖过了十八岁成人的喜悦。 “你不记得,不代表咱们也不记得啊,”郭路笑着用肩膀去撞了撞杨涛的肩膀,“你们邝老师可是从昨天就开始念叨你这生日的事儿了。” 邝同悲轻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让学生知道自己对他的生日如此挂心。 杨涛抹着眼泪,忍不住又“哇”地哭了起来:“老邝,你是不是担心我十八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音音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她好的。” “闭嘴!”邝同悲本来还在不好意思,一听杨涛的话,脸又黑了下来,夹了筷面条塞进他嘴里去:“好好吃面,别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杨涛吸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面条。他一面吃一面抬眼扫过坐在桌边的每一个人,沉稳的鸮哥,温和的小舟哥,暴躁的郭哥,严厉却心中总是装着学生的老邝,以及自己最喜欢的音音……他在心中默默地许愿。 希望末世能够尽早结束,眼前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获得他们想要的幸福。 第74章 指南更新 尤雪的离去似乎没有对阿尔萨造成任何影响, 第二日晨光熹微, 阿尔萨依旧过着同往常没有区别的生活。 霍一舟和宁鸮给阿尔萨人送去尤雪最后遗留下来的骰子, 每个人在接到骰子之后都长久地沉默着,接着双手合拢, 朝着巴热玛那雪山的方向深深地跪了下去。 三天后,按阿尔萨当地的习俗, 死去之人的魂魄会在这一天回到生活过的地方再看一圈。霍一舟从旅社里出来,目之所及, 每一家旅社的屋檐上都挂了一串白色的引魂幡,看上去悲凉却也壮观。 每个阿尔萨人的脸上挂着的都是温和的笑,他们对于同尤雪一起山上的三位外乡人留以最高的敬意。他们说的话同哈桑大娘如出一辙:“吉娜回去奉献巴热玛那了。” 但少女的离去并不意外着游戏的终结,还有骰子流落在外始终让众人牵挂着。 ——5月9日游戏更新的0表排行榜中,杨涛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第五个的位置, 这证实了杨涛手中那颗金色骰子确实是上帝骰子。至于它为什么和其余几个都长得不一样,还剩下的骰子究竟是1颗还是2颗, 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我认为应当是1颗。”邝同悲翻着手里的稿纸说道。许呈国留给众人的稿纸还剩下最后一张带有问号的, 如果再多出一颗来, 任谁也无法揣测出它的位置了。 郭路也跟着开脑洞:“或者因为涛子本身没有异能,所以属于他的上帝骰子也没涂红?” 说来说去, 众人都是没什么依据地瞎扯,讨论便再次陷入了僵局。 这一晚睡前, 霍一舟问邝同悲道:“邝老师,推算最后一个地点您还需要多久时间?” 最后一个地点,邝同悲自从墨城出发之后一路上就不停地在推算, 加之几人上雪山的这段时间里也在不懈努力,已经演算了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按照他的脑域进化速度来看,实在属于进展相当艰难的了。 邝同悲叹了口气:“最后一张许教授写得很潦草,我推测是在他被沙化的过程中写下的,很多数据的位置是上下偏移的,我光是将它们归类就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应当会在这两天内有答案,”邝同悲给出承诺,“不会过太久。” 手机上又加载起了更新进度条,明天又是一个更新日,不知为什么,自更新进度条出现之后,霍一舟只感觉自己的右眼皮疯狂地跳动着。 难道这昭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吗?霍一舟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来造成众人的恐慌,但他自己提高了警惕,防范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5月12日当晚,幸存者游戏自游戏开始以来的第6次更新顺利完成。随着“叮”的一声响,所有的人手机同时播放起了《好运来》。 欢喜的歌声并不能让众人的心跟着雀跃起来,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实时视频预示着今天又是一波大更新。 结束了视频的折磨,霍一舟迅速地点开了指南浏览起了指南上更新的内容。 【幸存者生存指南】 1每位玩家应当拥有不少于15颗骰子; 2 骰子数量每日18时进行清算,骰子数量为14及以下的玩家及骰子总数低于3000的城市将被清除; 3 可通过点数PK或赠与的方式获得其他玩家的骰子,暴力抢夺者将被清除; 4 组队玩家可自由通话; 5 在部分地图投放了一定数量的随机道具; 6 世界总排行榜开放,欢迎玩家多与排行榜上玩家进行友好交流; 7 上帝骰子归属0表,0表玩家请务必和0表玩家多多交流。 这一次的更新几乎把之前的指南内容推翻了一大半,每位玩家需求的骰子数量又一下子骤增至15颗,每座城市需要的骰子总数也变成了3000颗,一些人口稀少的小城市承受不起剧烈的变化,便消失在了这一次的更新之中。 另外霍一舟也注意到,原本系统第三条再三强调的“不要惹宁鸮”也在这一次的更新中被悄悄删除了,本来在下面的内容被提了上来。有关于排行榜的内容进行了再一次的扩充,多出了世界总排行榜和专门属于上帝骰子的0表。 这些都印证了司命在梦境中说过的话。上帝骰子不止有6颗,更甚者游戏本身还鼓励拥有上帝骰子的玩家主动抢夺其他玩家的上帝骰子。 霍一舟点开排行榜界面,果然原本全是华名的排行榜此刻被充斥了各种文字的新排行榜所替代,排在第一位那个玩家的名字甚至是用一种霍一舟从未接触过的文字写就的。 这位名字极像乱码的玩家拥有531颗骰子。虽然比不上前几日尤雪恐怖的七百多颗骰子,但也同第二名的玩家拉开了约莫一百颗骰子的差距。 世界排行榜贴心地排到了200位,单属于华国玩家的排行榜也排到了200位。可供“交流”的范围大大增加。 看完世界排行榜后,霍一舟又打开了0表。原本只有5个名字的0表一瞬间涌入了许多外国名字,原本显示为无穷的骰子数量也老老实实地回归了真实数字。排在第一位的宁鸮被一个名字叫霍特·博兰德的外国玩家挤了下去,和下面整齐显示为1的骰子数量不同,他的数量栏显示为2。 竟然能有人同时拥有2颗上帝骰子?!霍一舟回想起自己接触到其他人手中骰子时冰冷的触感,缩了缩手。 “啊……居然真的还有那么多颗上帝骰子啊……”杨涛把0表刷到最后,此时此刻的0表上已经有19个玩家的名字了。 霍一舟想起司命那天在梦境里告诉自己的是“已经有20位玩家获得了上帝骰子”,显而易见,那位霍特应当是夺取了其他玩家的上帝骰子。 宁鸮曾在尤雪的梦境中被她以点数PK的形式夺取过骰子,但随着尤雪本人的消失、梦境的破碎,他的骰子又自动飞了回来。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尽管游戏的范围在不断缩小,但事实上游戏对玩家的要求在进一步提高——起初是拥有骰子和没有骰子的玩家之间的区别,再后来是拥有上帝骰子和拥有普通骰子玩家之间的区别,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拥有多颗上帝骰子和拥有一颗上帝骰子的玩家之间的区别了。正如司命所说,系统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要筛选出所谓的“最幸运的人”。毫无疑问,那个根据系统规则赢到最后的人就会是那个最幸运的人。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霍一舟已经冷静下来了,渡过了最初那段茫然的时间,他很快就认识到就算自己这个团队里的人无意加入上帝骰子争夺战中,其他区域的那些上帝骰子持有者们也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再加上自己这一行中已经有5人获得了上帝骰子,在一起行动目标庞大,简直就是移动的骰子资源库,但凡其他区域的玩家想要联合起来先对付某一区域的玩家,身处华国的自己等人绝对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邝同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看完更新内容之后,他立刻就拿出了演算到一半的草稿纸,继续对稿纸上的内容进行推算。 宁鸮紧蹙眉头,将0表上其他玩家的地图一一点开来查看,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对众人道:“第14到18位的地图位置重叠,他们也是一个团队的,其他几个都是散人玩家,没有团队。”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五和第九的玩家人就在华国附近,预计三天之内就可以穿越国境线。” 明明骰子还没有集齐,争夺战却一触即发。 霍一舟不敢懈怠,从邝同悲手里分了点数据帮他一起制起了函数图,他一边工作一边道:“我和邝老师争取今晚把最后一颗骰子的目标定位出来,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霍一舟和邝同悲一直伏案工作到凌晨三点,才匆忙灭了手电结束了工作。望着地图上最终画出来的路线,霍一舟知道这又将是一场苦旅。 ——最后一颗骰子位于华国东北部的容城,和西南的阿尔萨连线几乎横穿了整个华国。 路上又是一周,敌人已来到近处,霍一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时间是那么的不够用。 旁边陪同的杨涛已经轻轻地打起了鼾,郭路从楼上下来,把一条被子裹到了少年的身上,叹了口气道:“容城也不好去啊。” 宁鸮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无端想起了自己在去南城的路上听到的那些流言。 那几个拦住自己最后又被自己打趴下的小混混说过,容城出了个惹不得的大人物,游戏开始后3天不到他就控制了整个容城。 宁鸮打开生存指南中的华国骰子分布地图,发现在经历了几轮的清除清洗之后,容城的骰子数量不降反增,数量来到了可怕的30万颗。 容城竟然还有那么多玩家活着吗?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玩家究竟是为何聚集在一起的,这一切隐隐都透着古怪。 “再不好去,也得去啊。”结束了演算的邝同悲合上笔盖,深沉地说道。 第75章 大多数 告别哈桑大娘, 六人踏上了前往容城的路。 这日清算时间, 众人正好路过加油站, 便决定在加油站里住上一晚再往前走。 霍一舟用异能复制了一些食物给杨涛和蔡音音,少年和少女便捧着食材欢喜地去研究怎么烹饪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进化, 霍一舟一天能够使用异能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复制的成功率也在变高, 最近几天,一些日常可见的物体他甚至只需要摸一摸就立刻能够复制出新的来, 给众人在路上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便利。 这种便利却没有让霍一舟赶到多么快乐。地图上每天都有地方在不断地消失,排行榜上的玩家持有骰子数却变得越来越高。财富被敛聚到了少数人的手中,多数人最终因为赤贫而化作了黑沙。他为此感到难过,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为众人接下去的路程做规划。 “小舟哥!开饭啦!”杨涛远远地在另一边喊道。 霍一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便对他说:“你们先吃吧, 我过会儿再来吃。”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眺望远处,实则视线里是一片虚无。 在石阶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霍一舟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轻而沉稳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 邝同悲端着两根玉米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吃点吧,孩子们难得做点东西。”邝同悲把其中一根玉米递给霍一舟, 自己则拿起另一根玉米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挺甜的,你快吃啊。”邝同悲笑眯眯地评价道, 一面催促霍一舟赶紧吃玉米。 霍一舟听着邝同悲的话,下意识地张开嘴,机械地将几颗玉米粒咬入了嘴里。清甜软糯的玉米香味在口腔中迸发, 他细细地咀嚼着,有些不明白邝同悲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跑来这里找自己。难道真的只是给自己送玉米那么简单吗?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各坐一隅尝着玉米,过了好一会儿,邝同悲才抹了抹嘴巴,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用它在水泥地上写下了一组毫无规律可言的数字。 11、14、53、24、66……霍一舟虽然没有说话,但视线随着邝同悲的动作把那组数字记在了脑海里。 邝同悲写到第二十个数字的时候终于停下了动作,他信手把小石子抛到了路边,转头乐呵呵地看着霍一舟:“一个月没有上课了,这还真有点儿不习惯,要不,你陪我复习一下?” 原来是职业瘾犯了。霍一舟失笑,旋即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邝同悲指着这一长串数字问霍一舟道:“你先来说说,这一组数字可以让你想到哪些数学概念?” 数列在中学数学中是很重要的一个知识点,霍一舟读高中的时候自然也做过大量各种题型的数列突击训练,这会儿他便看着数字说道:“平均数、众数、中位数、最大数和最小数。” “不错,”邝同悲拍了拍手表扬道,“想得挺周全。” “下一个问题,请你在三秒钟内找出这组数字中的最大数。”邝同悲说着举起了手准备开始倒计时。 霍一舟的眼神飞快地扫过地上的每一个数字,将后一个与先前的进行对比,终于赶在邝同悲宣布倒计时结束之前报出了答案:“95!” 邝同悲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挺快的。” “接下来,请你在三秒钟内找出这组数字中的众数。”邝同悲再一次举起了手准备开始倒计时。 这一次,还没等邝同悲的手势发生变化,霍一舟的答案便脱口而出:“68!”68这个数字在整租数列中出现了5次,霍一舟对此印象深刻无比。 邝同悲再次向霍一舟竖起了大拇指:“没错,就是68。” 说完答案,邝同悲缓缓放下了手,两只手背在身后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瞧,最大数有时候给人的印象并不如众数那般深刻。” “改变世界的也许是那些做最大数的少数人,但维持这个世界不被改变的却会是成为众数的多数人。” 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也渐渐消失不见了。邝同悲的身影暗了下去,声音却在暗处也掷地有声:“我们现在的努力为的就是还在挣扎的多数人。” 邝同悲的这一席话令霍一舟深受震动,他呆呆地坐在原地,回想着邝同悲字里行间传递给他的力量,悲凉的心仿佛再一次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消失是已然存在的客观现实,自己现下要做的,便是要阻止这消失继续发展下去。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不该让难过和悲伤成为生活的主旋律。 “音音,我好冷哦,你冷不冷?要不我给你捂捂手?”身后传来了杨涛谄媚讨好的声音。 刚刚还在和霍一舟高谈阔论讲着大道理的邝同悲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他朝着那处大声地吼道:“杨涛!你给我离蔡音音远一点!” 邝同悲吼完便朝杨涛跑去了,加油站旁的空地上多了点生气,霍一舟也跟着吐出了一口浊气。 另一边,假意追着学生警告的邝同悲余光瞥见霍一舟从台阶上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沉郁,跟着悄悄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不露痕迹地朝站在远处的宁鸮比了个OK的手势,接到邝同悲暗号的宁鸮跟着放下心来。 ——这些天来,霍一舟的情绪状况也时刻牵动着宁鸮的心。但是小孩随自己,从小也是个习惯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的,自己去问,无论如何只可能得到一句微笑的“没什么”。最后宁鸮想来想去,便只能求助于这里年纪最大育人经验最丰富的的邝同悲了。 邝同悲不愧是在末世之前搞德育工作的,就同霍一舟谈了几句话,三下五除二又让他重振旗鼓恢复了情绪。 霍一舟溜达着走到宁鸮身边,宁鸮正蹲在陆巡旁检查着车胎。 “鸮哥,我们还有几日才能到容城?”霍一舟问道。 宁鸮说:“还需要四天左右——你把扳手递给我。”他盯着车胎看,另一只手朝霍一舟伸出去。 杨涛的笑声有些大,把宁鸮的声音盖住了一些,霍一舟没有听清,以为宁鸮是让他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闷骚的宁鸮会有这样大胆的举动,但还是红着脸配合地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宁鸮感觉自己的掌心一沉,下意识地握住,这才感觉到掌心里摸到的是温热的皮肤。他转过头去,只见小孩红着脸神情无辜地瞪着自己,似乎在嗔怪“你为什么要让我把手伸出来”。 心知小孩是误会了,但宁鸮还是跟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将错就错地拉住了霍一舟的手,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借着庞大车身的掩盖肆无忌惮地抱住了他。 嗅着宁鸮怀里的清冽气息,霍一舟悄悄伸出另一只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两个人就这么在车子便蹲着拥抱,谁都不愿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一直到很久之后,玩累了的杨涛喘着粗气站在了空地中央,他的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吐着舌头扫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霍一舟和宁鸮的身影:“咦,小舟哥和鸮哥到哪里去了啊?” 蔡音音摇摇头:“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见了。” 只有郭路看到了车底的两双脚,一把揽过了朝陆巡走去的杨涛的肩膀,把人往另一个方向带:“行了,他俩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弄丢,你陪我去另一边上厕所吧。” “哇郭哥,你是小学女生吗?”杨涛大呼小叫着,却还是顺从地跟着郭路的脚步往另一边走。 听着脚步声和交谈声离这边越来越远,宁鸮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抱着霍一舟的手。 “小舟,”宁鸮低声承诺道,“离结束之日不会太远了。” 又在车上颠簸了三日,陆巡赶在清算时间之前开到了距离容城五十公里的蒙城外。 五月中下旬,白昼变得很长,尽管已经是五点多了,阳光依旧很是刺眼。 郭路接替了宁鸮的位置做司机,邝同悲坐在他的身旁充当偶尔导航的副驾驶。他俩远远地就看到道路旁边出现了两个小黑点,那两个小黑点一跳一跳的,直到开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两个正在卖力朝陆巡挥手的人。 “鸮哥,有两个人在朝我们挥手,我们要停车吗?”郭路降低了车速,问身后正在闭目养神的宁鸮。 宁鸮睁开眼,透过车窗也看到了那两个还在坚持不懈挥手的人。他说道:“停车,问问他们要做什么。” 于是郭路踩了一脚刹车,陆巡停在了两人的身旁。他摇下车窗探出脑袋问那两个年轻的男人:“兄弟,你们做什么呢?” “大哥,”其中一个男人讨好地给郭路递来一支烟,“我们想到前头去,您能捎我们一程吗?” 郭路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挡过了那支烟:“谢谢我不抽——而且我们这辆车已经满了。” “没事,您让我们坐后备箱,坐车顶都可以!”男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央求之色:“蒙城今天就要完蛋了,我们光靠两条腿不能在今天之内走到下一座安全的城市。” 郭路心想你身边有一堆0表玩家呢,哪里完蛋都轮不到蒙城完蛋。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轻咳了一声回过头去问宁鸮:“鸮哥,您看……?” 宁鸮就坐在郭路身后,自然把他和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过了半晌他才声音沙哑地说道:“让他们上车吧。” “上车是没问题……可是车上没位置了吧?”郭路迷茫地问道。 霍一舟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那排座椅又摸了摸座椅下面的车垫子,半分钟后,只见车子后座突然多出了一排新位置来,整个车身跟着悄悄加长了一点。 “现在有了。”霍一舟收回手,微笑着宣布道。 第76章 夜袭 霍一舟收回手,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 站在车外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手, 悄悄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霍一舟和宁鸮都这么说了,郭路便打开了车门, 对两人道:“上来吧。” “多谢,多谢。”两人讪笑着上了车, 猫着腰往车后座走,其中一个人一边走还不时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周遭的众人。 关上车门, 车子再次缓缓向前驶去。 坐在右边穿着军绿色外套的男人从口袋里又掏出了那包烟,抖着手往前递,讨好地对邝同悲道:“大哥,您抽烟。” “车里还有女孩子。”邝同悲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男人手里夹着的烟。 听着邝同悲的话, 男人尴尬地收回手:“好,好, 那咱们不抽了……”他搓了搓手, 不气馁地寻了另一个话头:“敢问几位,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正闭眼假寐的杨涛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拿开, 特地转过头去丢给了两人一个鄙夷的眼神。 “嚯,平城一中的书包……你们是从平城来的吗?”另外一个男人眼睛更尖更善于观察, 发现了被杨涛塞在角落里的书包,上面印着“平城一中”的字样。那个男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兴奋起来:“这不巧了嘛,我们也是平城人, 咱们是老乡啊!”说着他用平城方言问候了众人。 远行在外难得听到乡音,邝同悲和杨涛都有些激动,但他们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冷静地等着看那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那两人很是亲热,已经自来熟地把“老乡”的称呼挂在了嘴边:“老乡,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没目的,开到哪里算哪里。”霍一舟随便扯了个幌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脸上的表情。 果然,那个军绿色外套男又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地在衣角处反复摩擦。他说:“如果没处去的话,不如跟我俩一块儿去容城吧?” 他们两个也是去容城的?霍一舟对两人的警觉程度又提升了一层,不过他也没有表露出来,故意装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看着他们:“哦?和其他地方相比,容城有什么更值得去的理由吗?” 听着霍一舟的话,军绿色外套男的表情更兴奋了。他说:“你们是开车从外面来的,经过的地方肯定比我们哥俩多得多,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样了,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可是容城不一样,容城的所有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甚至还能限时供电呢!” “我听说外面还有不少喜欢抢别人骰子的坏人,”另一个男人适时地补充道,“可容城没有,容城的所有老百姓都热情友好极了。” 杨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接茬道:“你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说得好像跟你们已经去过了似的。” 两个男人方知自己说得太多产生了一些纰漏,讷讷地不知该如何继续方才的话题。 “涛子,别这么说,”霍一舟看了眼杨涛,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故意给那两个男人找借口道,“这两位大哥肯定也是听从容城来的人说的嘛。” “是是是,就是这样。”两个男人如蒙大赦般连连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霍一舟找的借口也是漏洞百出的。 尽管车上搭载着两个明显居心不良的人,众人也没打算在今天就一口气赶到容城,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在附近找了间空旅馆住了进去。 “蒙城的骰子数量只有两千多颗了,咱们很容易马上就没命的……”下了车之后,两个男人方才知道六人打算今晚歇在蒙城的这家小旅馆里。军绿色外套男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说什么都只敢拉着车门站在边上不动。 “怕的话你自己走去容城吧,”郭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反正今晚是没人开车的。” 车钥匙在郭路手里,此刻陆巡车门紧锁,男人并不能自己开车离开。 另一个男人显然看起来比他聪明多了,他见其余人都一副自然闲适的状态,加之傍晚时霍一舟在车上露的那一手,他明白这些人敢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安心歇息,定然是有自己的保命法宝在的。于是他走到还拽着车门的朋友身边,低声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几十分钟后,正在旅馆大堂里吃速食面条的六人看到两个男人迈着不太自然的步伐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不当车门挂件啦?”郭路吸溜了一大口面条,有些嘲讽地看着军绿色外套男。 “晚饭你们自己解决,”霍一舟说,“没准备你们的份。” 整个旅馆空空荡荡的,什么食物都没有剩下,两个男人转了一圈之后只在顶楼的某间套房里发现了两瓶价格昂贵的矿泉水,无奈地蹲在大堂里灌水喝。 吃完饭,这一天的清算时间也终于来临了。看完了今天的城市消失记录,霍一舟又顺手点开了地图,查看了容城附近的地域情况。 早在半个多月前,霍一舟就发现了上帝骰子在地图上并不计数的事实,因此尽管在0表之前他们在排行榜上都显示的是无穷的,但他们所在的城市骰子总数也没有变成无穷那么夸张。因此这会儿蒙城的骰子数量将将抵达三千颗的标准,看起来岌岌可危。 两个男人倒是为了自己又活过一天而长舒了一口气。 容城的骰子数量看起来看很恐怖,在整个华国都能排到数一数二的位置。并且霍一舟清楚,目前骰子数量排在华国第一的墨里应该靠的是动物数量取胜——受巴热玛那雪山召唤,华国境内的大部分动物都往西南迁徙,要攀登巴热玛那雪山,必然要经过墨里和阿尔萨,其中阿尔萨人口少,墨里却是华国西南的第一大城市,人多动物多,骰子自然也就多了。但是和墨里不一样,容城地处东北,在没有动物的情况下,这儿几乎没有什么猎骰子的来源,要想在这里建造一座拥有三十万颗骰子的超级城市,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容城被选作华国的幸运城,骰子刷新点特别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八个人分了五间房,其中邝同悲和蔡音音分到了单间,宁鸮、霍一舟住一块儿,郭路、杨涛住一块儿,那两个搭车的男人住一块儿。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宁鸮、霍一舟、郭路和杨涛又两两分组负责值夜巡逻,宁鸮和霍一舟负责上半夜,郭路和杨涛负责下半夜。 上半夜无事发生,霍一舟和宁鸮像小学生似的拉着手在走廊上转悠了两个小时,直到快交接班的时候才松开了手。霍一舟红着脸敲开了郭路和杨涛房间的大门,那两人打着哈欠过来替了班,于是霍一舟和宁鸮便安心地睡去了。 回到房间,霍一舟的脑袋刚沾上枕头,眼睛才闭上,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杨涛的暴喝:“喂!你给我站住!”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杨涛又高声喊道:“郭哥!你赶紧用酸水把他拦住啊!” 怎么回事?听着外面的声音,霍一舟没了睡意,他掀开被子下床,跟在宁鸮身后飞快地走到了门边。 门口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扭打声,那个军绿色外套男的惨叫声接踵而至:“啊——!” 宁鸮打开门,正好看到男人捂着肩膀从墙壁上缓缓滑落下去的场景。 “怎么回事?”霍一舟走到男人身边,问题却是对着站在男人身边的杨涛问的。 杨涛气鼓鼓地指着还在地上不停挣扎扭动的男人:“这人不老实!我刚才看到他鬼鬼祟祟地站在音音的房间门口,我问他,他就说是上厕所走错门了,我靠这左边右边都分不清的吗?” “不止是他,这个也企图去开邝老师的房间门。”郭路的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霍一舟扭过头去,只见郭路拎着另一个人的衣领走了过来。 郭路把那个男人扔到了军绿色外套男的身旁,两个男人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怎么了?”巨大的动静把熟睡的所有人都吵醒了,邝同悲和蔡音音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听闻几十分钟前自己的房间门口竟然徘徊着两个不怀好意的人,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外套男的眼神扫过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忽然猛地一起身企图推开杨涛逃出去,才走出没两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襟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惊恐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腰上不知何时被缠了一卷胶带,而胶带的另一端则是被那个被他们称作“肖哥”的男人拿在手中。 “你你你你你……”另一个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指着宁鸮,“你也是异能者?” 郭路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如果他知道这个团队里其实有5个异能者,那还不得当场疯了。 “说吧,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他们房间门口到底想做什么?”霍一舟看着两人,淡淡地开口道。 “不说也没事,”杨涛突然邪恶一笑,他随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普通骰子放在胸前,“或许你更想在PK的时候说真话?” 那个男人简直要被吓尿了,一看到杨涛摸出骰子要找自己PK,顿时什么话都忘了,他颤抖着大声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77章 容城真相 看男人一副吓疯了的模样, 杨涛嫌弃地丢开手里的骰子说道:“早那么老实不就好了?” 十分钟后, 所有人又在旅馆的大堂里齐聚。众人将两个男人团团围住, 均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们。 两个男人被盯得瑟瑟发抖,目光触及到站在一侧把玩着手里火柴的宁鸮, 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互相靠近了一些。那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男人吞了吞口水, 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们也没想做什么……我们就是想偷点骰子走。” “偷骰子?”郭路觉得这答案听上去很荒诞,“你们没看到指南上写着, 恶意夺取别人的骰子会化成沙子吗?” 被看穿了心思,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有些羞窘,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不是打算把他们两个强制拉入PK么……” 蔡音音是姑娘,邝同悲是中年男人,其他四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 果然这两人熟谙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 杨涛一听这两人是看不起蔡音音和邝同悲,觉得他们不但眼神不好, 脑壳好像也不太好:“我们胆敢让他们一人一间, 当然是因为他们有能够自保的能力啊。” 两个男人望天:“我们怎么知道……” “这旅馆附近都没什么人, 你们偷了骰子也走不远,明天早上照样是要被发现的,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郭路也觉得他们脑子不太好使。 军绿色外套男说道:“我们也就是想碰碰运气……” 这运气碰的可以说是倒霉到家了。霍一舟从杨涛手里拿过一颗骰子来,在两个男人的眼前晃了晃, 两个男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这颗骰子吸引了过去。 “想要吗?”霍一舟把骰子往空中抛去,又伸手把它抓回了手掌心里。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疯狂点头。 “想要的话,就把你们所知道的有关于容城的全部消息都告诉我。”霍一舟说。 一抹喜色在两人的眼神中划过, 不过半秒,两人就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把他们所知道的有关于容城的全部消息告诉了众人。 在他们的叙述中,众人得知这两个男人就是从容城逃出来的。 “你们自己也是从容城逃出来的?”郭路皱着眉头看他们,“那为什么还拼命跟我们描述容城有多么好?还要带我们回去?”这是反向把自己再操作回深渊的节奏啊。 男人苦笑着说道:“兄弟啊,你有所不知,自从末世降临之后,容城很快就开始大规模地招募有异能的人,只要成功招募一个就能换5颗骰子。我们是看那小兄弟有异能,想把他骗去容城换骰子来着。”他们的目光看的是霍一舟,傍晚几人在路边遇到的时候,霍一舟就稍稍展示了一下他的复制异能。 没想到在那个时候,两个男人就贪婪地盯上了。 听男人这样说,宁鸮的眼神中浮现出戾气。两个男人感受到了身边温度骤降,悄悄向彼此靠拢了一些。 “是谁在招募?真的会有异能者来吗?”霍一舟对于两个男人盯上自己倒不很意外,毕竟当时他们眼神中的贪婪是不作假的。 外套男连连点头:“当然有异能者来了,还很多呢……招募人的名字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他叫姜西北,之前是容城的首富,在全国的富豪排行榜上名字也很靠前。” 姜西北!霍一舟的眉头倏然皱紧——在排行榜刚上线当天排到榜单第三的那个男人! “我说这个名字怎么看上去那么熟呢……”郭路还在那边感慨,“当时我和小舟讨论来着,说这个男人的名字咱们肯定见过。” 结果后来,随着上榜人数的增多和榜单骰子数量的增多,姜西北这个名字就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排行榜中,逐渐变得不起眼起来。 霍一舟打开手机中的生存指南APP翻开排行榜,翻了好一会儿才在排行榜第78位找到了拥有64颗骰子的姜西北。 64颗?霍一舟扭头看向宁鸮:“鸮哥,你记不记得我们见面那会儿,姜西北的骰子数量是几个?” 为了查看其它玩家的地图,排行榜的动态宁鸮比霍一舟盯得要多。不出半秒,宁鸮就果断得给出了答案:“64颗。” 这么久过去了,这个姜西北的骰子数量竟然一颗也没有多过么?巨大的怪异感在霍一舟心头涌生。 这一路来,他见过许多人抱着自己仅有的几颗骰子不敢动作,最后因为骰子数量不够多而化作黑沙。但像姜西北这样,在游戏开局就拥有了大量骰子,接下来却一直止步不前的人却是极为少见的。 这需要没有玩家找他进行点数PK,同时他对自己持有的骰子数量抱有极大的信心——毕竟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可怕的末世将要持续多久,骰子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没想到这个姜西北反倒很淡定,不但不去想办法增加自己的骰子数量,甚至还开始在自己的地盘容城搞起了异能者大本营。 “他靠什么吸引那些异能者?”宁鸮问道。 男人道:“他在容城建立了一个叫做‘避难天堂’的组织,加入组织的所有人能够通过任务换取骰子。异能者的任务会难一些,但在资源获取方面可以享有优先权,普通人的任务就是劳动,只是劳动岗位有限,所有的普通人都要竞争上岗。”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劳有所获,能力大的人做难事,普通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每个人都在组织里受组织庇护也为组织办事。但是……霍一舟问:“这个组织的骰子是怎么来的?” “那就没人知道了,”男人说,“每天傍晚五点,姜西北都会在容城的中央广场给当天参加过任务的人发放骰子,他箱子里的骰子从来没有空过。” 自己只有64颗骰子,却大方慷慨地把源源不断的骰子分发给其他人。难怪这位首富能在末世降临之后迅速地笼络人心,接管容城。 “劳动就能换骰子,听上去很不错,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从容城逃出来?”霍一舟又问。 外套男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表情变得害怕起来。 “我们本来确实也不知道……”外套男说,“我们没有异能,只能靠做一些简单的苦力换骰子。前天我们好不容易抢来了搬运的工作,负责把堆在维斯酒店外面的麻袋扛到郊外去扔了——姜西北现在住在维斯酒店里,每天早上醒来之后酒店门口都会堆起成堆的麻袋。” “扛麻袋的工作不是天天有的……但每扛一袋可以换2颗骰子,所以大家都抢着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门口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我们才把麻袋扛到拐角处,我的肚子突然有点疼,我们就打算先把麻袋放一放,上了厕所再来工作,”外套男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我们刚放下麻袋,拐到另一角去,忽然听到了巷子里传来了姜西北和他那三个保镖的交谈声。”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曾经的首富踱步悠闲无比。他背着手转头看身后的异能者保镖:“今天的任务领取情况怎么样了?” “老板,今天的任务已经全都领光了,另外还有三个异能者从蒙城过来,”保镖恭敬地对他道,“今天共计需要发放159颗骰子,但仓库里只剩下152颗骰子了,您还需要2天才能生产下一批骰子。” 姜西北轻笑了一声,接着他的声音便悠然响起:“骰子不够了?这有什么难的……先保证异能者的骰子供给,至于普通人的嘛……贡献大的先拿,做那些稀碎小事情的先赊着。” 一听骰子不够了,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焦急的眼神,想要冲出去找姜西北理论。 还没等他们现身,另一个和他们做同一个工种的普通人声音响起:“姜老板!你这样不讲信用啊!说好的普通人异能人都是平等的呢?凭什么先把骰子给异能者呢?”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成了央求:“求求你了姜老板……我得活下去,我的女儿还小,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么凶险的世道活着……呃!” 只听“咔吧”一声,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顿时没了声响。 外套男强忍住害怕的心情,悄悄地探出了一点脑袋。 只见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三个保镖围着姜西北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脖子被残忍地扭断了,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歪倒在地。 “和我谈条件?”姜西北轻蔑地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女儿陪你一块儿去死不就好了。”说着,他像是绕过一摊垃圾似的绕过了死掉的男人,对身后的保镖丢下一句“处理好这里”便扬长而去了。 剩下三个保镖面面相觑,其中两个又紧跟了上去,另一个则留在原地处理起了这具尸体。三个人配合得娴熟无比,看起来竟然像是重复了许多遍那般。 “又留老子干这样的腌臜事……”那个保镖一面费力地拖动男人的尸体,一面小声抱怨道。 许是心中害怕,他竟然根本没有发现在另一边拐角处目光惊恐的另两人。 保镖把那个男人拖到了墙角靠好,转身消失在了巷子里,不过多时又拿着一个麻袋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他把男人的尸体费力地装进了麻袋里,又将麻袋的袋口扎好,扛着麻袋再次消失在了巷子里。 他边走边吐槽道:“明天又得安排扛麻袋的任务了。” 剩下两个在角落里的人感觉血液已经凝固了——自己扛的这麻袋里原来竟然是死人? 第78章 进城 难怪许多普通人在做一些看起来毫无危险的工作之后也会消失。其他人只当他们是运气不好, 在回来途中碰上了恶意PK, 谁知这些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姜西北的酒店门口的麻袋里装的竟然就是同伴们呢? 毒辣的手段让两个男人不寒而栗。他们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 等到天快要黑了才跟着人群走向发放骰子的中央广场。 广场上异能者和普通人鲜明地分成了两个阵营,异能者们看起来都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而普通人们大都眼神麻木,看起来疲倦极了。 “异能者就算不接任务, 每个星期都能有骰子领,”另一个男人苦笑着补充道, “我们都是拿命在挣骰子啊。” 更要命的是,普通人所以为的盼头实际上都是假的。一旦姜西北发现了异能者的安全不能受到保障,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那些不知情的普通人。 五点一到,姜西北站在广场正中央开始发表演说。作为前首富的他自然多得是煽动人心的手段,所有人眼神狂热地听着他鼓吹所谓的“末世中最后一个庇护所”“让所有的异能者和普通人携起手来, 共创美好家园”。演说获得了如雷的掌声,之后, 没有参加劳动的人先散去了, 姜参与过今日劳动的人们则排成排领取他们应有的劳动报酬。 异能者们如数领到了他们的骰子, 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 两个男人混在普通人的队列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他们的骰子。前面几位都拿到了报酬走了, 骰子分到外套男后一个的时候,装骰子的桶被清空了。 “你们跟我来, 我们去仓库里拿骰子。”其中一个早上才和两个男人打过照面的保镖对后面几个没领到骰子的人如是说。 那几人也不作多想,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保镖的步子离开了。 出于他们自己也没有想明白的原因,两个男人悄悄地跟着那个队列也来到了仓库门口。 在仓库门口, 他们看到了令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保镖带着几个人走到了仓库门口,忽然一个铁质的牢笼从天而降罩在了那几个普通人身上。 保镖拽住一个离栅栏最近的男人的衣领,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两个躲在暗处的人就听到了系统的机械女声宣布两个玩家进入游戏的消息。 等两人的身体再次变回实体的时候,那个在牢笼里的男人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努力地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手试图去够保镖的衣角,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把骰子还给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想要活下去……” 然而保镖对他的央求充耳不闻,转身又扯住了另一个人的衣领,无情地将那人再次拖入了游戏里。 不消一刻钟,所有被关在牢笼里的人身上所拥有的骰子全都被保镖收拢了起来。保镖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骰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踱着步离开了仓库。 随着保镖的离开,时间竟然不知不觉也已经来到了晚上六点。“滴滴”两声响后,原本还在牢笼里拼命挣扎的人们就这样化作了黑沙飘散在风中。 两个躲在角落里的男人越想越害怕——他们没有异能,不受庇护,现在看来就连劳动都不能受到保障,随时有可能带走。于是两人密谋了一下,于当天晚上悄悄地留出了容城。 “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地图也没有带食物,本来以为就要死在路边了,”外套男说,“还好遇到了你们。” 杨涛还沉浸在刚才两个男人所说的故事中,但对于他们一安全就想着谋害的行为还是感到分外生气:“我们救了你们,你们就用偷骰子的方式来报答我们?” 外套男惭愧地低下了头,无奈地说道:“要不是为了活下去,我也不想这样的。” “谁不想活下去呢?”霍一舟轻笑了一声,“但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剥夺其他人活着的权利,这就很自私了。” 另一个男人开口了:“大哥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知道我们不要脸,但这世道为了活下去,我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做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再也不做坏事了!” “要我们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宁鸮忽然说,“我们没去过容城,对于你们所说的姜西北也不熟悉,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容城,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听到前半句话眼中陡然升起喜色的两个男人,在听到后半句之后,目光霎时间暗淡了下来。 两个人均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宁鸮给出的提议。过了半晌,外套男咬咬牙说道:“好!我陪你们一块儿回去!” 另一个男人见外套男答应了,也跟着说道:“好!我也豁出去了!我也陪你们一块儿回去!”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杨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让你们带我们去,我们肯定是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嘛。” 回想起少年刚才从口袋里拿出骰子的那狠酷劲儿,两个男人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听男人讲完故事,也已经来到了后半夜,两个男人被分别安排在了邝同悲及郭路杨涛的屋子里,苦兮兮地享受着重点关注的待遇。 第二天一早,陆巡再次出发上路,横穿过整个蒙城,再度开上公路,容城的路牌显示这座所谓的“末世庇护所”已经距离几人不足三十公里了。 等开到几条公路汇集的大路上时,霍一舟发现路上的车子和行人明显变得多了,这些人看起来和他们的目的地一致,皆是往容城方向去的。 两个男人也看到了这些车子和行人,解释道:“姜西北安排的工作里有一项就是呼唤更多的同伴来庇护所,所以每隔三天都会有车子出去宣传和找人。” 看来是和回来的车队碰上了。 宁鸮放慢了车速,跟在一辆吉普后面缓缓向前。 开着开着,车子就不动了。前面堵起了一条长龙,过了许久才有车子往前挪动半分。 “怎么回事?”霍一舟摇下车窗往外看去,只见漫长的车队望不到头,很多和他一样的人正摇下车窗看向前方。 外套男赶紧解释:“前头在排查呢。” 宁鸮皱了皱眉:“排查什么?” “排查车子里的人数,有没有携带危险品什么的,”外套男说,“人数方面要查异能者人数几人,普通人几人,等进了城之后,异能者和普通人会被分别带去两个区域安排登记入住;物品方面的话,食品需要全部充公,以后每天吃的东西都会统一发放,日用品比如被子枕头什么的可以自己带,因为统一发不起。” 人口严格登记,食品统一发放。如此严密的管理,难怪姜西北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管制住那么多的人。 前面登记得这么慢,外套男想了想说:“可能是有一车遇上麻烦了。” 邝同悲吹了哨子叫了只鸟儿进来,把手机绑在鸟儿的腿上让它去前头一探究竟。过了约莫十分钟,腿上挂着手机的鸟儿再一次扑扇着翅膀回到了车厢里,同时带回了一段在前面录下来的视频。 邝同悲把手机从鸟儿的腿上取了下来,两个男人再次看得一愣一愣的,越发觉得眼前这伙人深不可测,同时也庆幸自己昨晚做下跟着他们回来的决定。 视频里,众人看到在一辆白色桑塔纳前,有一个父亲拉着一个儿子正与调查的人对峙着。父亲苦苦哀求道:“我儿子还小,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他跟着我一块儿生活?” “不行,”调查的人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你是普通人,你儿子是异能者,你们两个不能住在一起。” “我儿子还小,他一个人住会吓坏的……”父亲还在央求着,在他怀中,八岁大的孩子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身体瑟瑟发抖。 调查者冷笑:“你能够享受咱姜老板的保护已经不错了,还想要求和儿子住在一块儿?这儿的规矩就是异能者归异能者住,普通人归普通人住,怎么好为了你一个人乱了规矩?”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排在他后面的几辆车已是怨声载道,连连按着喇叭大声地叫嚷着:“你到底还进不进去啊?不要堵在这儿碍事!你不想进我们还想进呢!” 排在另一边的一辆红色小轿车的车主摇下车窗劝男人道:“大哥,你儿子是异能者,进城不需要花骰子本来就已经是优待了,你还想着破坏规矩,那不是让姜老板难做人嘛!” 男人的脸上还是露着为难的表情,犹豫着不肯让步。 “你不进来多得是人要进来!”调查者已经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去去去一边儿去,别挡道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外头的路上不属于城市范围,虽然不至于整个塌掉,但你和你儿子肯定是熬不过今晚了。” 这一句话最终促使男人狠心做下了决定,他最终还是在表上签字画押,同意了和儿子分开居住的决定。 看着这段视频,众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儿。 郭路“嘭”的一拳头敲在了椅背上,恨恨地说道:“这个渣滓!” 说话间,车子又往前动了动,看起来距离进城又进了一步。 第79章 进入容城 临近中午, 陆巡终于排到了排查口附近的位置。两个提着袋子的男人走向车子, 霍一舟注意到, 那两个袋子里分别装着两种不同款式的胸章。 “叩叩”一个男人用食指敲击着车窗,等宁鸮将车窗摇下来之后, 他便探头进来,一双眼睛盯着车子里的八个人, 嘴巴默动数着人数。 “八个人。”他数完后转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接着,两个人大力地拍打着车窗道:“都给我下来。” 初来乍到, 城里又都是姜西北的人,众人暂时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便不动声色地顺从着下了车。 先拍车窗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用另一只手拔开圆珠笔的笔盖,不耐烦地说道:“有异能的站左边, 没异能的站右边——如果都没异能每个人缴纳5颗骰子,每多一个异能者少缴纳5颗骰子。” 根据先前的分配, 车上的人自动自发地分成了两组, 一组由杨涛、蔡音音、霍一舟及两个男人组成无异能者的队伍, 另一组则由宁鸮带队,郭路和邝同悲跟着一块儿走到了宁鸮的身后。 宣布规则的男人并没有料到这一辆小小的陆巡里竟然会装着3个异能者, 他努了努嘴:“队伍可别乱排啊,有异能的必须当场展示, 通过了才算的。” “我们知道,”郭路笑眯眯地和男人周旋,“我们真的都有异能。” “那行, ”男人指着前面的那一大片空地对三人道,“你们去那里展示一下你们的异能。” 宁鸮率先走到了空地中央,他轻轻地扬起手,本来还在男人手上的本子瞬间被传到了他的手中。男人吓了一跳,看向宁鸮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敬畏:“您的异能是什么?” “隔空取物。”宁鸮道,他无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接着,郭路也走到了场地中央,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照片放在眼前瞄了一眼,很快就有酸液吐了出来,空地中好不容易在夹缝里生长出来的倔强小草就这么被酸液给浇死了。 男人本来看郭路动作滑稽还想笑,在发现小草枯死之后,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你……你的异能又是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吗?”郭路看男人的眼神极为鄙视,“当然是呕吐啊。” 最后是邝同悲来到了场地中央,他举起哨子放在嘴边吹动,一只大雁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从远处看他的造型还颇有几分“神雕侠侣”的意味。 这下,男人看几人的眼光彻底变了——这一车的人果然没有骗他们,还真出了3个异能者。 另一边,另一个男人向霍一舟等人分发了他拎着的口袋里的胸章,霍一舟接过之后依言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登记一下,名字、年纪、曾经职业。”男人递上笔记本和笔,让众人填写自己的基本信息。 霍一舟接过之后,不假思索地往上面写道:宁一舟,23岁,小卖部老板。 杨涛从霍一舟手里接过本子,看到本子上一行的相关信息,再看霍一舟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崇敬。他也学着在本子上写:蔡涛,20岁,小卖部打杂的。 他写完把本子递给了蔡音音,悄悄靠近霍一舟道:“小舟哥,你真是太谨慎了。”而且这一手不露痕迹的秀恩爱我是心服口服的。 蔡音音从杨涛手里接过本子之后,嘴角不由抽了抽,她只好也跟着写:邝音音,20岁,小卖部服务员。 后面两个男人接过本子老老实实地登记了自己的信息,根本不知道前头三个人都在信息上造了假。等排查的人把本子拿去了,他们还傻乎乎地找霍一舟搭话:“宁小哥,原来你是开小卖部的啊?你们小卖部规模好大啊,雇得起那么多人。” 一旁的杨涛简直要笑死过去了。他强忍住抽搐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宁哥开的是大公司,只是这个大公司名字叫小卖部罢了。” “这样啊,”两人恍然大悟,“不愧是老板,难怪手下聚拢的异能者那么多。” 宁鸮三人这边也已经登记完了个人信息——只是和普通人不同,异能者这边只需要登记名字和异能就够了,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曾经职业是什么。 “你们这儿是3个异能者和5个普通人,根据规定还需要缴纳15颗骰子,谁来缴纳骰子?”男人数完了人数之后,表情缓和下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贪婪。 “不对啊,”杨涛当即叫了起来,“5减去3是2,一个普通人缴纳5颗骰子,那我们应该是缴纳10颗,多出来的5颗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你去餐厅吃饭都要给服务员小费呢,来这儿找安全的怎么好意思不给兄弟几个点意思意思?” “你……”杨涛气得脸通红,被霍一舟一把拉住了。 霍一舟不动声色地把杨涛往身后扯了扯,摸出五颗骰子,藏在身后又复制出了5颗,他把那10颗骰子递给男人,微笑着对他说:“这位小哥,你也看到我们同伴的实力了,像他们这样的,肯定会受姜老板的青睐,你确定要和我们过不去吗?”明明是平静无比的语调,男人却听得遍体生寒。 他接过骰子,嘟囔着“便宜你们了”,还是选择了让步。拍拍手道:“你们五个跟他走,三位可以继续上车,跟我走。” 宁鸮和霍一舟的眼神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几秒,霍一舟悄悄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宁鸮看到了他的讯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于是六人分作两批各自跟着不同的向导离开了。 “跟我来。”霍一舟眼前的是一个剃着光头的青年,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方才在排查过程中并没怎么为难几人,霍一舟认为他应该是个比较好说话的。 “大哥,”霍一舟一边走一边和光头搭话道,“您是容城的原住民吗?” 光头摸了摸脑袋,倒也肯回答霍一舟的问题:“不是,不过我是在游戏开始之后三天就过来的,做了不少苦力活,最近才被提拔到城门口来的。” “排查看起来是个美差啊,还能多拿些骰子。”霍一舟故意恭维道。 光头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友善多了:“一般这个工作只有异能者才能做,只有得到姜老板信任最多的普通人才能来。” 一听光头主动提起了姜西北,霍一舟趁热打铁,旁敲侧击地问道:“我在路上听说有些普通人到了这儿之后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您说会不会和姜老板有什么关系啊?” “一派胡言!”光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大声斥责了这一说法,看向霍一舟的表情再度变得冷漠起来,“姜老板可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好人了!他是个有本事的,有许多办法能够拿到骰子,而且自从排行榜上线之后,他就主动把骰子分发给大家,自己从来不多拿一颗!像他这样的大好人真是提着灯笼也难找!到底是谁在路上传这样没有根据的谎言?” 看来这姜西北的表面功夫做得实在到位,像光头这样至今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绝不在于少数。霍一舟心知他已经对自己产生戒心了,便道了声歉,笑笑不再作声了。 随后,光头带着众人穿过长长的一条巷子,来到了中央广场上。中央广场两侧都很热闹,一边的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劳动着,另一边则是另一群人悠闲地坐在露天咖啡厅外享受着美食,还有一群同样灰头土脸的服务员正在为他们服务。 光头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恨。他语气冷漠地给众人做介绍:“左边是普通人聚居区,右边是异能者聚居区,你们住左边,切记除非劳动岗位安排,其他时候都不许随意到右边去。” 杨涛觉得到了这会儿还在搞分裂的简直不可思议,他仗着自己年纪小,故意装出一派天真的模样看向光头:“大哥,我不太懂,为什么不让普通人和异能者一块儿玩啊?咱们又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光头的语气更冷了:“怕咱们影响异能者的休息——或者说是怕咱们中有心怀不轨的想偷骰子呗。” 从光头的语气中,霍一舟能品味出他对异能者的恨意。也难怪他在排查的时候会选择普通人的这一列,对自己等人的态度也特别好了。 想着,霍一舟悄悄地看了蔡音音一眼,用口型提醒她道:“注意安全。” 作为混进普通人队列里的两个异能者,他们两个必须要时刻注意隐藏好自己的异能不能被这个光头发现,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报到上面去。到时候引起姜西北的注意那就不好了。 蔡音音接收到了霍一舟的眼神,也跟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光头带着几人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普通人聚居区,正值饭点,许多普通人正蹲在楼外捧着饭碗吃饭,见光头领人过来,大声地朝他打招呼:“光头,又有新人来啦?” 光头点了点头,冷了一路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一些:“是啊。” “噢哟,一下子还来了5个嘛,明天跟着抢生意的又多了。”一个男人抱怨了一句。 另一边的宁鸮三人又上了陆巡,在男人的指引下,车子缓缓开进门去,沿着另一条宽广的大路也开到了中央广场边缘。 “你们先在车上等一下,我把表格先交给组长。”拉开车门之前,男人不忘语气恭敬地嘱咐三人道。 第80章 饭桌谈判 几人坐在车上等了十多分钟, 那个去汇报的人迟迟不见返。郭路心中不由忐忑起来:“鸮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鸮当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地看着广场右边悠闲喝茶的人群,吐出一个字来:“等。” 等啊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那个前去组长处汇报的男人终于回来了。他这回来, 身后还跟着个打扮更为气派的男人,一看地位便比他高出一截。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车旁, 男人敲了敲车窗,等宁鸮把车窗摇下来后,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来:“霍先生,我们组长想找您聊聊。” ——是的,宁鸮留在登记册上的名字是“霍肖”, 在某种程度上和霍一舟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了。 听到那人的要求,宁鸮的眼神不变, 淡定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坐在后面的郭路和邝同悲见状, 也跟着打开车门走下去, 却被男人一手拦住。男人礼貌地说道:“我们组长只想见霍哥,你们二位跟我先来, 先到咖啡厅里休息一会儿。” 宁鸮递给两人一个安心的眼神,想着作为指南里曾经的BUG存在, 至少在华国境内目前应该不会有宁鸮的对手。两人稍稍放了些心,安心地跟着男人去了咖啡厅。 “霍先生,请跟我来。”另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友好地对宁鸮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于是宁鸮便跟在他身后一路穿过了中央广场,一直往容城深处去。 两个人在街道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在了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前。 宁鸮抬头看了一眼建筑物上的标志,上面写着“维斯大酒店”。正是两个男人昨天所说的,姜西北居住的地方。 他发现在酒店的偏门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果然摆放着几个大麻袋,麻袋的口子都被扎得紧紧的,让人根本猜不出里面捆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注意到了宁鸮朝那边打量的目光,男人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宁鸮和偏门之间。他朝宁鸮又是一笑:“姜老板和负责咱们容城日常治安秩序的一些高管都住在这栋酒店里,所以厨余垃圾多了点。” 宁鸮撤回往那边望去的视线,并没有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请跟我进来吧,霍先生。”感受到从宁鸮身上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笑地再一次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宁鸮跟在男人身后走进酒店里,一路拾级而上,来到了十二楼的楼梯口。 十二楼一整层铺满了奢华的红地毯,白天光线充足,整个楼层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尽管没有灯光的映衬,也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男人把宁鸮引到了一间包厢的门口,伸出手恭敬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对门里的人道:“姜老板,霍先生来了。” 随着这一句话,门“吱嘎”一声打开。宁鸮站在门中央,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姜西北。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儒雅的中年男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后头,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他背着手站在窗户边,闻声微微侧过头来,朝门口笑道:“欢迎来到容城。” “姜先生想和您吃一顿饭,”站在宁鸮背后的男人大概做惯了先斩后奏的事,这会儿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负罪感,“您不会介意吧,霍先生?” 宁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他走进了门里,坐在了姜西北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姜西北动作优雅地铺好餐巾,打了个响指要手下的人尽快传菜上来。 似乎是预感到了今天中午会有这么一出,没过多久,一盘盘的大菜便流水似的上来了。等到菜上得差不多了,姜西北微笑着对手下的人说:“你们也去吃饭吧,忙了这么久都辛苦了。” 手下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感动,道了声谢退下了。 “都走吧,今天中午我想和霍先生单独进餐。”姜西北微笑着对最后两个留在房间里的保镖如是说。 保镖应了一声,跟在最后离开了包厢,不忘把门轻轻地带上。 终于,整个包厢里只剩下姜西北和宁鸮了。姜西北举起手边的红酒杯,朝宁鸮遥遥一晃:“欢迎来到容城,我尊贵的客人。” 宁鸮眼神不动,也没有举杯承下他的情。只是冷静地盯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见宁鸮不举杯,姜西北也不恼,他自顾自啜饮了一口红酒后,提著尝了一口摆在自己面前的松仁玉米,满足地点了点头,把盘子朝宁鸮的方向推了推:“霍先生,您也尝尝看,这松仁玉米是咱们容城的特色菜,做菜的厨师也是咱容城五星级大酒店里出来的,很是地道。” 宁鸮依旧没有动筷子,他看着姜西北道:“姜老板,我的同伴还在外面等我。” “不急,”姜西北笑着说,“我安排了其他人陪你的同伴一块儿玩,你就先在这里尽情地享受美食吧!” 姜西北尝了几口之后,见宁鸮依旧不为所动。脸色微变,放下筷子说道:“霍先生,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 “或者说,我称呼您为宁先生更为合适?” 听到这句话,宁鸮的眼皮微微抬起,他看向姜西北。 姜西北见宁鸮终于肯看自己了,笑着擦了擦嘴角,不意外地说道:“看来果然还是我刚才不够有诚意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宁鸮的?” 姜西北笑着道:“从一开始?” “谁不知道宁鸮和他的同伴们最近要往容城的方向来啊,”姜西北道,“你们的地图可太明显了……指南可骗不了人。” 也是,指南上他们几人的动向都被地图给精心地标注了出来,想要隐藏踪迹都隐藏不了。 姜西北道:“和你一块儿的那两个,让我猜猜到底是谁——我猜一个是邝同悲,另一个是郭路,对也不对?” 既然他能发现邝同悲和郭路是和自己在一块儿的,那么显然霍一舟等人的踪迹也隐藏不了多久——毕竟姜西北是清楚的,他们一车八个人一同来容城,其余几个小伙伴里定然有0表上的那几位。 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在姜西北的注视下,宁鸮最终还是冷冷地提起了筷子,随便地挑了点食物塞进了嘴里。 宁鸮吃着东西,姜西北兴致勃勃地开口了:“您和您的同伴肯来咱们容城,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啊……你们应该打算留在这儿定居了?” 宁鸮淡淡地说道:“路过罢了,过几天就走。” 听到宁鸮的话,姜西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我们这儿条件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要走?” “本来也只是路过罢了,并不打算久留。”宁鸮道。 姜西北放下筷子,走到宁鸮身边来:“但是,只有避难天堂才能给这个世界保存最后一点光明的未来!在这里,异能者外出捕杀猛兽获取骰子,多出来的那部分则供给普通人,普通人通过劳动换取这部分多出来的骰子——你看,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 “你怎么能保证异能者会把捕猎来的骰子心甘情愿地分配给普通人?”宁鸮没有被这美好前景所打动,依旧冷静地提问道。 姜西北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悲天悯人的情怀,他说:“只要能力强大的人率先做出表率,其他人便会闻风而动,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你在来的路上应该也听其他人提了吧?我在游戏开始之后不久就将自己多余的骰子拿出来投入了公共骰子池里,有我做表率,其他的异能者都不会不听从指令的。”姜西北说。 宁鸮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能确定你所持有的骰子哪部分是多余的呢?”敢把自己的骰子大剌剌地拿出来分配,想必定是有什么笃定的法子了解自己拥有的数量。 姜西北手一虚晃,手中凭空多了五颗骰子,他举着这些骰子问宁鸮:“你看得到我眼前的这些骰子吗?” 宁鸮不说话,只是等着他下一步做出反应。 姜西北说:“在我眼中,这些骰子上面都是有警戒线的,只要对方举着骰子,我就能看出他的骰子是否到达了警戒线——蓝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着危险,越接近警戒线,红色就越鲜艳。在我眼中,你身上的线是淡蓝色的。” 原来姜西北的异能竟然是预测骰子数量,难怪他能笃定地拿出自己多余的骰子,不担心会被系统给清除。 “怎么样?”姜西北收起骰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加入我的团队吧?只要宁先生愿意加入,我就给你最高级别权限的待遇,你不需要每天外出接取任务,只需要帮忙维持酒店附近的安全秩序,甚至你那几个没有异能的朋友也可以不用劳动就换取骰子。我的安排足够有诚意吧?” 不但安排了宁鸮,还帮忙安置了其他人,听上去确实是诚意十足的安排了。 毕竟还要在容城待上一段时间寻找上帝骰子,宁鸮无意和姜西北这么快就闹起冲突,所以他没有当即拒绝姜西北,只是推托说要再考虑考虑。 听宁鸮这么说,姜西北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甚至理解地说:“能力高的人总是思虑多一些。”他给了宁鸮两天的时间考虑,同时再次表达了希望宁鸮加入自己的迫切希望。 说完这一切后,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动作优雅地吃起了中餐,不时把他认为好吃的东西转到宁鸮的面前来,热情地劝宁鸮尝几口。 宁鸮象征性地动了几筷之后便不吃了。他假意观察APP里的新内容,悄悄打开了和霍一舟的通讯界面。 另一边的霍一舟等人已经被带到了一栋偏僻阴暗的大楼里,带他们来的男人把他们安置在了五楼最里面的一间房中。 “你们以后住这间。”男人替他们打开门,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霍一舟,嘱咐他道:“钥匙只有两把,如果这把丢了,你们就只能睡大街了。” 第81章 被困房间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此刻拥挤地站着足足六个人, 看起来狭小逼仄。 光头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 拎着钥匙串打算离开。却被杨涛一把抓住了手:“我们五个人住一间?” 光头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 ”杨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这么小的房间五个人怎么挤?” 光头望着杨涛嗤笑了一声,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小孩儿从前没吃过苦吧?这一个月怎么过下来的?有屋子给你住已经算不错了, 还挑这挑那的。” 杨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心想老子还在雪山上打过怪兽呢, 怎么就没吃过苦了。但想着几人正在做的事情,他还是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光头见杨涛忍气吞声的模样,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指了指他们旁边的一间屋子说:“你们五个人能住这么一间已经不错了, 隔壁八个人挤一块儿呢,走路都抬不开手, 更别提睡觉了。他们都是轮流睡觉的。”言下之意是他们的待遇不算差了。 “刚到容城, 只能住这样的, 忍忍吧,”光头说, “看到靠近中央广场的那几栋楼了没?那几栋里都是单人单间的。等来的日子长了,你手上攒的骰子多了, 就可以换到前头去了。” 听到这些,霍一舟问道:“所以这里是按贡献来分配房子的?” 光头点头:“对,你要你对容城做的贡献足够大, 你就能早日换到好的房子里去。” “姜老板给每栋楼都编了号,总共50幢楼,最好的是50号,最次的就是这个1号,只要你足够努力,50号永远有位置向你敞开。”光头说。 正在这时,光头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立刻正色看向五人:“我先走了,祝你们在容城的新生活开心幸福。”他说着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光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的五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涛率先坐在了那把劣质的沙发上,皱巴着脸看向那两个跟着来的男人:“你们当初也住这儿?” 两个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外套男说:“我被分配到一个十二人间里,不但腾不开睡觉的地方,连吃饭都是要靠抢的。” “我看着附近空房子多得很,怎么不去那边住?”杨涛不解地问道,“至于非得要跟十二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吗?” 外套男苦笑了一声,说道:“那些大楼都被上了锁,锁只有那几个巡逻的组长才有。” “为什么把楼都给锁起来啊?”杨涛更不明白了。 外套男说:“姜老板说特殊时期特殊应对,如果每个人都零散分布在各栋大楼里,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的话,就很难对付了。异能者还尚有自保的能力,普通人只有靠团结才能解决。” 这话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仔细揣摩下来却带着点歧视的味道。只是普通人到底还需要依仗姜西北的骰子和他的保护,只能生生地忍下了这艰难的环境。 霍一舟问:“你见过有被调到前几栋楼去的人吗?” “屋子里原先是有一个人说是攒够了骰子要去前头了,”外套男若有所思地说道,“但自从他去交申请报告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容城不小,但也不至于从前住一屋的人这么多天来一次面也碰不上。自从目睹了姜西北是如何处理违抗他的人之后,曾经室友被清理掉的念头日复一日地在外套男脑海中涌现。 也就是说,实际上在第一次安排房子的时候,也许就对普通人进行了一次能力筛选,早来的人还有挑选的余地,晚来的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再往前挪了。 不过霍一舟等人也没打算在这容城干出什么大事来,对于住所也没那么在意了。 五人说了会话,霍一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发现是被另一拨人带走的宁鸮打来的。 霍一舟正想开口叫人,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他不熟悉的男声响起:“如何?宁先生,您有想法了吗?” 有人在!霍一舟瞳孔一缩,接着食指竖在双唇之间,示意房内的其他人也不要作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对面那个男人再一次说话。 果然,几秒之后,那个男人又说话了:“听说宁先生还有几个同伴住在1号楼里?这样吧,如果您爽快答应,您的同伴可以直接入住50号楼,您看如何?” 宁鸮已经被认出来了?霍一舟抬眼去看外套男,外套男用口型说道:“是姜西北。” 姜西北竟然已经发现了宁鸮的真实身份。一想到这一点,霍一舟不认为他没有察觉总是和宁鸮在一起行动的其他几个同在0表上的人没有进入容城。 “音音,你去看看门打不打得开。”霍一舟把钥匙递给了蔡音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蔡音音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先尝试着伸手转动了几下门把手,发现打不开,于是就拿霍一舟刚才递给自己的钥匙插入锁孔中尝试转动钥匙,发现怎么转都转不动。看来门被从外面反锁了,里面的人想要出去,除非得外面的人开门。 蔡音音转身朝霍一舟摇了摇头,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果然在指南存在的情况下,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容城还是困难了点。霍一舟揉了揉眉角,倒也不怎么着急,毕竟这一路来信息闭塞,姜西北就算有心想知道他们几人的异能,也无法把每个人的信息都掌握全面,所以目前来看,主动权仍旧掌握在自己手中。 宁鸮注视着屏幕上霍一舟的名字,想象着屏幕另一头的小孩也正目光忧虑地盯着屏幕。 门口传来敲门声,姜西北原本已略显不快的脸色再次变得温和慈善。他冲着门道:“进。”门应声而开,方才退下的保镖再次走了进来,附在姜西北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宁鸮余光瞥见姜西北紧蹙的眉头越来越舒展,最后简直像是要抚掌大笑那般。他笑眯眯地拍了拍保镖的肩膀,随手捏了两颗骰子给他:“辛苦了,今天接下去的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保镖贪婪地看着姜西北递来的骰子,连声冲他道谢,眼神中的激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对了,仓库里的骰子还剩下几颗?”姜西北问保镖。他靠坐在椅子上,手肘靠在扶手上,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脑袋,看起来优雅而闲适。 保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姜老板,还剩16颗。” “16颗啊,似乎不够今晚的报酬数量呢……”姜西北沉吟道。 保镖立刻狗腿地提议道:“要不今晚发骰子的时候,再像前几天……”话还没说完,姜西北就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保镖的话。 保镖这会儿才想起桌子的另一端还坐着个今天才被带来的贵客,他立刻不说话了。 宁鸮和电话另一头的几人都把保镖和姜西北的对话听了全,他们都是知道外套男所目睹的一切的,这会儿保镖再次提起来,便知他是没在撒谎的。 姜西北还在维持温和的人设,道貌岸然地解释道:“你的意思是,像前几天一样你再去猎一些回来吗?我同意了,你去吧。” “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保镖擦着汗躬身称是,赶紧退出了房间。 “不好意思,宁先生,”姜西北用餐巾擦试了一下方才拿过骰子的手,冲宁鸮微微一笑,“我这个保镖性子急躁了些,但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 要不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宁鸮认为自己也会被姜西北这完美无缺的面具给骗过去的。 宁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脸上依旧不露出一点表情。 姜西北站起身来,背着手再次看向了巨大的落地窗,站在他的位置,偌大的容城都能被尽收眼底。 “多么美丽的城市啊……”姜西北似是自言自语,“因为庇护所的光芒,容城更美丽了。” “只是,”他的目光沉了下去,“2号楼看起来有点脏了呢。” 姜西北又伸手拨了个号码,很快对面就有人接了起来。 “喂?小徐吗?”姜西北说,“2号楼不太干净,你派人去清理一下吧。”交代完手下,姜西北转过身去,淡定地看向宁鸮:“看来宁先生还在犹豫,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如果您什么时候想要改变主意了,欢迎再来找我聊聊。” “我还有别的事,抱歉不能再多陪您了,我让小王陪您在容城逛逛,您看如何?” 宁鸮收起手机抬头看姜西北:“不用,我想先休息一下。” 姜西北笑了:“那您随意,我先走了。” 在另一边的霍一舟等人也听到了这段对话,随后通话突然中断了。 姜西北突然说要清理2号楼,这指令听上去说不出的诡异。霍一舟看了眼杂乱的房间,沙发的垫子上甚至还带着清理不干净的黑色污渍,怎么看都更脏更乱。 清理……清除……霍一舟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想法。 蔡音音脸色煞白,她声音颤抖地看向霍一舟:“小、小舟哥,姜西北该不会是打算把2号楼所有人给抓起来清除掉吧?” 第82章 解救2号楼 几人一路走来, 越往里面的楼越是空旷, 因此如果真的2号楼的人被清理掉了, 附近几栋楼里的人很有可能仍旧毫无察觉。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吧。”霍一舟打破了沉默。 “可是门被反锁了, 我们怎么出去啊?”杨涛尝试着暴力破门,但门是厚实的大铁门, 用脚踹和普通的刀具都无法破坏它。钥匙当然也是没用的,光头走的时候或许也并不知道, 他一直崇拜的姜老板打算把这群新来的给囚禁起来。 霍一舟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沙发和两张床外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瓢和盆,门的对面是一扇装了窗栏的窗户。他走到窗户边往下望去,只见这一扇窗对着的是偏僻的郊外,看起来鲜少有人路过, 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位置。 “从窗户走。”霍一舟说着用力地拽住了窗栏往里拉。窗栏装得很是牢固,霍一舟使尽力气也没能拽动半分。 蔡音音见状, 闭着眼睛手虚握着, 不一会儿手中就多了一把铁丝剪。她走到窗边伸手剪断了几根窗栏, 窗户外立刻多出了一个大窟窿。 “音音,这把剪子你是从哪里来的?”杨涛见蔡音音突然掏出来一把剪刀, 觉得不可思议。 蔡音音笑了笑,脸颊微红:“上来前看到路边的花坛里放着这个, 稍微在意了一下下,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用上。” 剪出窟窿之后就好办多了,霍一舟把罩在沙发上的布套拆了下来, 动手用剪子将它剪成了一条条长长的布条并将之拼接在了一块儿,为了防止布条不够牢固,还复制了好几根出来,将它们缠在了一块儿制作成了一条简易的爬绳。 可惜登山绳丢在了巴热玛那,这会儿就算是蔡音音有心要交换一条,也变不出来。 霍一舟把制作好的绳子抛了下去,绳子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探到了地面上。他伸手试了试绳子,确定足够结实了,才对众人道:“我先下去。” “小舟哥,这太危险了,”杨涛慌忙拦住他,“还是我去吧,我体能比你好。” 霍一舟笑了笑,没有同意杨涛的意见,跃上窗台直接拽着绳子一路滑了下去。好在这是栋老式的居民楼,每个窗台上都有大大的遮雨棚,霍一舟往下落的时候总能找到落脚点,安全性很有保障。 滑了一会儿终于落到了地面上,踩着松软的泥土,霍一舟的眼睛对上了一楼房间里几个年轻人欣喜的眼神。 见上头居然有人滑下来,年轻人兴奋地一把打开了窗户,朝着霍一舟拼命挥手:“嗨!兄弟!带我们一块儿走啊!” 上面蔡音音已经抓住绳子往下滑了,霍一舟扶着绳子,看向几个年轻人:“你们被关在这儿多久了?” 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大男生抓着窗栏叹了口气:“快有一个星期了……我们本来是住在四号楼的,上个星期的时候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人突然闯进了我们楼,说是我们的骰子数量太少,不能住在四号楼了,催我们全都搬到一号楼来。” “其实搬不搬我们都无所谓的,特殊时期挤一点也安全嘛,”他的同伴也叹了口气,“可是自从我们来到一号楼之后,他们就把我们给关起来了,不让我们接任务,也不允许我们出去,只有每天早上才会给我们送一餐饭来。” “不接任务,咱们的骰子数量就不会增多,这样下一次游戏更新的时候,我们就活不了了啊。”板寸头男孩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颤抖。 霍一舟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趁着他们送早饭的时候逃走呢?” “有同伴试过的,”板寸头男孩的情绪愈发低落了,“前天就有人试图闯出去了,还没走两步就被送早餐来的人抓住强行拖入了PK,他的骰子全都被那几个人分走了,他也被那些人带走了。”带走后的结局不言而喻了。 “那些送早餐来的都是异能者,个个都战斗力超强,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说话间,蔡音音也滑到了地上,看到和霍一舟正在聊天的男生们,听到板寸头说的话,也气得攥紧了拳头:“这简直就是不把你们当人看啊!” 男生们看向霍一舟的眼神都带着央求:“你们带我们一块儿走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负责帮你们垫后!我们真的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那么多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出不去也听不到声音,时间流逝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任谁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空间里慢慢疯掉。 此刻房间里,还剩杨涛和那两个拽着绳子的男人,杨涛看着两人拉着绳子腿不住颤抖的样子,嫌弃地问了一句:“你们先还我先?” “你!你先!”外套男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替你拽绳子!” “你们下来吗?”杨涛抓着绳子一角,好心地说道,“要不等我们去找找这栋楼的备用钥匙,你们从门口走?” 一听还有这样的方式,两个苍白脸色的男人如蒙大赦般疯狂点头:“好好好!这个主意好!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这样你们可能要两个人在房间里待很长时间,也没问题吗?”杨涛问。 两个男人斩钉截铁地点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见劝说无效,杨涛便一个人抓着绳子滑了下去。 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地上,只见霍一舟和蔡音音身边又多了几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杨涛一愣:“小舟哥,这你是从地里种出来的?” 霍一舟无语地瞥了一眼脑洞大开的小学弟,把刚才的种种全都告诉了杨涛。杨涛听完果然也很气愤,摩拳擦掌地准备等这里的事儿都结束之后去找那几个送早餐的,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你们知道2号楼怎么走吗?”这些楼上都没有标数字,也并不清楚究竟是那几栋楼住了人,霍一舟看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询问一早住进普通人聚居区里的几个大男孩。 板寸头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知道的,2号楼在4号楼的对面。” 1号楼都悄无声息的,看起来所有的门都依照姜西北的意思被反锁了。这会儿大摇大摆地从正面出去肯定会打草惊蛇,于是一群人便猫着腰紧贴着墙从后面悄悄地绕,随时提防可能出现的巡逻者们。 男孩们的记忆力不错,五六分钟之后,几人站在了一栋看起来比1号楼稍微新一点的大楼背面。 杨涛仰头数了数楼层,发现这是一栋有八层楼高的大厦,虽然没有像1号楼那样在每个窗户上装了窗栏,但窗户上被打了铁封条,连阳光都透不进去,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了。 “哇,住在这栋楼简直得心理阴影。”他不由自主地搂进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哆嗦。 霍一舟悄悄挪到角落边沿朝门口望了望,发现大楼正门口站着两个带着墨镜的保镖,其中一个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在为无聊的一天做注脚。 “喂,你们快到了?好,那我来接你们。”另外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保镖接了个电话,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站起身来对打哈欠的说:“他们快到了,我去接一下,钥匙你先清点一下,到时候他们要一间一间打扫。”他说着把一串钥匙抛给了打哈欠的。 打哈欠的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去吧,我数着呢。” 还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看着被保镖握在手里的钥匙串,饶是霍一舟也暗道了一声“天助我也”。 接人的保镖走了,打哈欠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手里的钥匙串,霍一舟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身后,伸手在他的后颈用力砍了一下,保镖立刻翻了个白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涛子,把他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霍一舟扬手朝杨涛挥了挥,示意他来工作。 杨涛还有那几个小伙子简直要为霍一舟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鼓掌叫好了,一听霍一舟的要求,他们赶紧积极响应,七手八脚地把保镖抬到了一旁绿化带里藏了起来,还在他身上盖了好些草叶子。 收藏钥匙串的是个细心的人,怕交接班的人搞错,还贴心地在每一把钥匙上注明了对应开的门,这给拿到钥匙串的霍一舟等人提供了无限的方便。 众人跑进2号楼里,霍一舟把钥匙串拆分成几等分,分别递给了几人,让他们根据钥匙上对应的标签去开门,一时间整栋楼里都是凌乱的脚步声和稀里哗啦的开钥匙声。 霍一舟自己打开了一层的门,看到门后面已经瘦得几乎脱相的同胞们,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你是来带我们走的人吗?”一开始,那些人还不相信霍一舟是来救自己的,用警惕而害怕的眼神盯着霍一舟瞧,看得他很不是滋味。 霍一舟摊开手让他们看自己手上除了钥匙并没有其他东西:“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从今天开始,你们只属于自己了。” 听到霍一舟的话,那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个胆子大的尝试着走出了房间门,发现并没有出现阻拦自己的保镖,欣喜若狂地在走廊上拔足狂奔:“自由了!我们真的自由了!” 第83章 暗袭巡逻队 听到同伴的欢呼声, 其他还在房间里犹豫的人终于抛下了最后一点顾虑, 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涌出来, 汇入了欢乐的海洋中。 “请诸位稍安勿躁——”在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里,霍一舟出声了。尽管没有扯着嗓子大喊, 但他的声音仍然好似有魔力那般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原本躁动着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目光一致地看向了霍一舟。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 霍一舟走在中间,沉声道:“巡逻组的人快来了, 我们需要在五分钟之内全部撤离,因此需要一个熟知2号楼结构的人做总指挥。” 霍一舟没有把巡逻组打算清除整栋2号楼的事情告诉众人。 他的话音落下,一层的人们陷入了沉默中,但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老人站了出来, 他沉着地对大家说:“那还是听我的吧。” 老先生先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由他们负责把话传到楼上去, 每个楼层由一个临时的组长负责组织维持秩序, 让众人排着队下楼来。 “大家跟我来。”老先生对身后排起的长队挥了挥手, 带着大家在大楼中穿行,霍一舟跟在队伍前面, 看到了老人将众人带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偏门处。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来,钥匙插入锁孔中, 没多久霍一舟就听到了锁孔转动的声音。偏门开了。 老人又一次挥了挥手,身后长队的人便从小门鱼贯而出了。 在楼中囚禁太久的人们似乎连欢喜的情绪也丧失了大半,除了最先出门的时候在走廊上欢叫的那几声之外, 这会儿唇角微抿,面露严肃,生怕弄出的声响太大打扰了不该打扰的人。 霍一舟始终站在门边陪着老人,他看到老人的眼神中是无尽的悲哀。 事实上整栋2号楼虽然房间很多,但里面的人也不过五十来个,一层关得多了些,往上几楼里几乎都是空房间,只有偶尔打开几扇门会发现几个看上去饿了很久的年轻人。 “这栋楼曾经属于我们每一个人,”老人站在门边,依恋地抚着门框,“可现在它完全属于姜西北了。” 霍一舟记得进来之前看到大楼外的招牌上写着“二院家属楼”,在末世降临以前,它应该是某个老牌医院专门划分给在职员工及其家属居住的。老人能拥有这栋楼的钥匙,背景也一定不简单。 门外那五十来个人聚集在小路上,紧紧地挨在一起,看起来既迷茫又惶恐。 蔡音音、杨涛以及从1号楼跟来的小伙子们也下楼了,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霍一舟身边,汇报道:“楼上已经没人了。”但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凡他们开过的门里,总能发现几抔黑沙,可想而知在狭小的房间里究竟发生过怎样令人绝望的事。 “谢谢你们,年轻人。”老人礼貌地朝霍一舟鞠了一躬。站在小路上的五十个人也随着老人的动作弯下腰来。 算着时间,去接巡逻组的人也该回来了,霍一舟对老人道:“你们往中央广场走,这会儿巡逻组的人应该都往这边来,其他地方暂时是安全的。”他顺便还推了推那几个小伙子:“你也跟他们一块儿走,路上有个照应。” “小伙子!”老人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霍一舟,见霍一舟转过身来,他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犹豫。 老人说:“我想再进去一趟,可以吗?” 好不容易出来的人说要再进门,这个诉求听上去有些奇怪,霍一舟没有答,只是等着老人接着往下说。 老人叹了口气说:“我的三个学生上周偷偷潜入这栋楼想把我们都救出去,被巡逻组的人搜到全都抓了起来,刚才逃出来的人里没有他们,我想再进去找找。” 所有的门都开遍了,没有一扇遗漏,这会儿老人还想再找他的学生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霍一舟说:“老先生,我们帮您找,您先带着大伙儿一块儿走吧。” 老人又是深深地朝霍一舟鞠了一躬,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合照,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霍一舟。照片上三个年轻小伙子正龇着大白牙没心没肺地冲着镜头傻笑。 “这就是我那三个学生,”老人的语气中带着恳求,“费心了。” 霍一舟已经听到了前门开锁的声音,他握着照片又匆忙地往回跑去,留给了老人一个背影。 “那小子是个傻逼吗?让他数钥匙数到哪里去了?”霍一舟躲在暗处,屏息听着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另一个声音谄媚地说道:“还是林哥您有远见,出门的时候把万能钥匙提前带上了,要不然还得回去拿。” 那个被称作林哥的人嗤笑了一声:“要我说还是别让冯火搞乌七八糟的加固工作了,现在这门除了能用那傻逼身上的老钥匙和万能钥匙打开,其他什么都开不了,太麻烦了。” 霍一舟想起困住自己的那扇门,在末世体力加倍之后竟然还不能把门给踹开,果然是因为有异能加持的缘故。 过了一会儿,霍一舟听到了那个叫冯火的人说话了:“我不加固?这帮子人不都跑出来了?你也别说,姜老板刚刚还喊我去把他那间休息室的门给加固了,也不知道是要防谁呢。” 姜西北的休息室?霍一舟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方才和姜西北见面的人是宁鸮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谄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就是今儿中午才刚进城的大人物嘛?才进来就被姜老板召见,怕是以后也会成为姜老板眼前的大红人喽。” 林哥又是不以为然地哼笑道:“大人物至于被困起来不让出来?” “要我说还是姜老板有手段啊,”冯火感慨,“把人困里面困个几天,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没脾气了,到时候姜老板再给颗甜枣,这不就乖乖听话了嘛?” 听了这么多,霍一舟也算是确认了,那个被姜西北困在休息室里的人的确是失去联络的宁鸮。 聊着,几人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霍一舟听着“叮呤咣啷”的钥匙碰撞声和着脚步声,悄悄地又往里面缩了缩。 “从哪间清理起?”谄媚的声音问道,“姜老板不是最恨那个计院长嘛?要不把他先绑起来,让他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们一个一个消失?” “就你最机灵。”林哥笑骂道。不过他也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反而询问道:“那老头住在哪一间来着?” 谄媚的声音一听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了,积极地说道:“就在一层第一间!” 霍一舟开的门,他这会儿也对上号了。那个所谓姜西北恨的计院长,应该就是早先组织2号楼众人逃出去的白发老人。 所有开过的门在离开之后又被关上了,所以这些人走到门口仍旧没有意识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趁着所有人都面朝门而立,霍一舟蜷着身子接近了他们,轻轻地贴在了另一边的墙角处。 “林哥!您来开门吧!”跟在几人后面方才见过面的保镖翻出了钥匙,兴高采烈地递给了林哥。 林哥用万能钥匙开了门,踏进门去,其他几人也顺势挤了进来。然而林哥还没有站稳,就感到背后被一股力量搡了一下,紧接着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尖叫,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保镖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站在他身旁的另几位也同样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给扑倒了,一时间几人像叠罗汉似的倒在了进门的位置。朝外开的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霍一舟抓着手里的钥匙,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林哥开门的一瞬间,他从角落里冲了出去,往站在最外面的保镖背上一人踹了一脚,没有防备的保镖们被踹了个正着,重心不稳地朝前倒去,正好扑倒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林哥和冯火。 “有诈!”林哥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哪里还没反应过来,怒吼了一声扑到门边,用力地尝试转动门把手。 传说有加固门异能的冯火也被关在里面,霍一舟并不确定这扇门到底可以关他们多久。只能抓着钥匙飞快地跑出去。 宁鸮还被关在姜西北的休息室里,虽然霍一舟觉得普通的异能困不住他,但仍旧忍不住要为他担心。 另一边的宁鸮,在姜西北离开后不久便意识到自己被囚禁在这间休息室里了。他尝试着拨霍一舟的电话,却发现这间休息室好似开了信号屏蔽仪那般,电话拨不出去。 他走到落地窗边往下望去,十二层楼的高度提醒着他就算想要从窗户走也得斟酌一下安全性。 是真的想困住自己吗?宁鸮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窗外的飞鸟,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在通话被切断以前,姜西北打算清除2号楼的消息已经被传到了霍一舟的耳中。宁鸮相信霍一舟也不会被所谓的密室给困住,这会儿他肯定正千方百计地想要联系上自己。 所以自己还是应该要出去吧? 宁鸮把玩手机的手一顿,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打碎整扇窗出去的主意看上去很不理智,门似乎也有其他的禁忌,暂时出不去。倒不如试试从其他地方离开。 想着,他扭过头,目光落在了桌子下方的地板上。 宁鸮手一扬,瑞士军刀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里。他俯下身来,掀开地毯,用力地将军刀凿入地面,刀身一下子嵌入了地板中。一下又一下地凿着,地板竟然也被他划出了深深的刻痕。 第84章 斗保镖 刻痕围拢成了一个圈, 宁鸮收回刀, 用拳头在地板上擂了一拳, 本就松动的那一块竟然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井口大的窟窿。 姜西北一个人带着他的保镖团队和所谓的几个组织高层管理霸占着整个维斯酒店。酒店足有二十层楼, 他的团队根本住不满。这会儿,十二层休息室下方的这一间就是空的。 宁鸮顺着凿出来的窟窿三两下跳到了十一层, 他尝试着转动门把手,果然, 这是一间没有上锁的空房间。 然而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宁鸮抬起头来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姜西北。 姜西北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枪来,望着他说:“宁先生,看来您已经考虑好了。很遗憾,我们没有达成共识。”说着, 他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躲避子弹是几乎成了宁鸮的本能反应,在看到枪的下一秒, 他的身体就动了起来, 敏捷地往旁边闪了一下, 子弹正好打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所有反对你的人,你都打算这么处理么?”宁鸮躲避着姜西北的攻击, 沉着发问。 姜西北又朝他开了一枪,这回子弹险险地擦过了衣角:“反正你也快要死了,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创造这个组织为的就是敛聚听话的异能者,敛聚尽可能多的骰子,创造属于我的容城!” “所以那些被关在楼里的普通人都只是你储存骰子的容器么?” “当然, ”姜西北微微一笑,“当所有普通人被清除干净的时候,这里就是干净而强大的新世界——只有异能者的新世界,多么美妙啊!” 用异能换取手枪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子弹上膛的一瞬间,宁鸮不敢去赌这个几率,只能选择暂时躲避。他将门边的巨大盆栽推向姜西北的方向,转身飞快地朝走廊另一端跑去。 身后又是一连串“砰砰”的子弹声响,宁鸮听到了花盆碎裂的声音,还听到了一串更加激烈的脚步声。离危险最近的一次,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子弹擦着自己耳边飞过。 好在姜西北作为一个大老板,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能够摸到枪,因此枪法并不高明。宁鸮凭着末世后进化出来的体力和速度把人甩在了背后老远。楼梯上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正候在那里,一见宁鸮冒头便一扑而上,打算生生把他擒住。 宁鸮一记直拳打在了扑上来的保镖的胸膛上,再一侧身踹翻了从背后试图偷袭的另一个保镖,他双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一下子跃到了下面那层去。 下面那一层同样站着几个保镖,他们一看到宁鸮就怒吼着冲了上来。宁鸮一矮身从他们围攻的漏洞中钻了出去,顺便不忘给了其中一人后背重重的一记。 就这么且打且退来到了一楼,站在一楼的保镖见到眼前站着的宁鸮居然只是微微喘气,伸出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这人是怪物吧?这么一边打一边跑下来竟然根本不会感觉到累的吗? “别打了,直接开枪吧。”从楼上传来了姜西北的声音。伸着手摆好出出拳架势的保镖们如梦初醒,纷纷从腰际的枪匣子里掏枪。 宁鸮瞳孔一缩,瞅准时机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枪,动作迅捷地打落了竖在大堂中央的广告牌,广告牌随之倒下,同时阻拦住了那几个还在掏枪的保镖。 趁着这段时间,宁鸮往门口飞快地跑去。 “宁鸮听我指令——不许离开!”姜西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听上去比原先要雄浑威严许多。听着姜西北的话,宁鸮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似的,极不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还在能够克制的范围内,宁鸮便强忍着不适继续往外跑去。 身后又传来了姜西北的第二道指令:“所有人听我指令——不许让宁鸮离开!”这会儿,姜西北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慌乱和不确定,似乎是被宁鸮给吓到了。 这一次,所有本来已经犹豫或是被宁鸮打伤了的保镖们再一次围拢在一起,摇摇晃晃地朝他冲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出几分呆滞,眼神空洞。 宁鸮已经跑到大门口了,只要跨出这道门来到大街上,那些人再想要找到他便很难了。 身后佩了枪的保镖又在毫无准星地瞎打枪,如果宁鸮这会儿回头看,他就会发现这些人甚至是将枪笔直地对准地面打,手根本就弯曲不起来。 终于跑出了门,趁着几人没追出来造成的视觉盲区,宁鸮闪身跑进了另一栋空旷的大楼。 另一边的霍一舟也在奔跑,他跑出二号楼没多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紧接着忽然整座城市的广播都开了,一下子警报拉响,听上去惊悚无比。 警报声一连响了三分钟才停歇,接着挂在每一条街道口的临时广播里传来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像是有人在调试设备。 紧接着,姜西北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各位避难天堂的成员请注意,有八名可疑人员于今日混入容城,企图利用造谣的手段造成我们组织内部矛盾。现于全城发布一级通缉令,抓到以下被通缉者,每人奖励丰厚的骰子……” 霍一舟躲在隐蔽的墙角处,听着广播里描述他们的穿着打扮及长相,还给每个人划定了不同的骰子等级,最便宜的是那两个跟着来的男人,奖励8颗骰子,最贵的则是宁鸮,奖励高达50颗骰子。 听到对于宁鸮的长相描述,霍一舟却是悄悄松了口气——果然他也跑出来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旦真的有那么个人能够成功地抓住宁鸮,那么加上奖励的骰子数量,他就能够迅速跻身华国排行榜前列,甚至可以在全球的排行榜上也拥有姓名了。 另一边护送着老院长悄悄撤离的杨涛和蔡音音也听到了广播,他们几人在近郊边沿走,一路上都没有遇上巡逻队。这会儿听着广播里的描述,杨涛跳了起来:“不是吧?我起码也得值40颗骰子吧?为什么就20颗把我打发了?” 老院长心怀愧疚:“小伙子,是不是因为救了我们,你们才……” “不是啊爷爷,”杨涛赶紧道,“我们也是被困住逃出来的,顺便跑来二号楼救人的。” 那几个跟着杨涛等人从一号楼来的小伙子也点头道:“我们也是被他们救出来的。” “这姜西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老院长沉下脸来,冷声道,“反对他的人全都要被清除,现在连说话的权利都不容给了么?” 杨涛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发现是霍一舟打来的电话:“喂,小舟哥,你现在在哪里啊?” “涛子,大伙都安全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霍一舟道:“姜西北发布了全城通缉令,一定会有人为了奖赏愿意刨地三尺。” “但是,我和你鸮哥都觉得,至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姜西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电话另一头,和宁鸮汇合的霍一舟感受着手中宁鸮传递而来的温度,对着听筒另一头道:“我们决定去中央广场,那里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这位小哥!去不得哟!那姓姜的还有他的手下手里都有枪!”站在杨涛身边的人耳朵尖,外加周围环境安静,他把霍一舟的打算听了个七七八八,着急地劝道。 已经听宁鸮简单讲述了逃脱过程的霍一舟自然也知道保镖配枪的事,但他依旧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表示的感谢。他道“谢谢,但这中央广场我们还是得去,如果我们不去,其他人就要永远被蒙在鼓里做姜西北养骰子的机器,我们希望每个人至少能够清楚姜西北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他们留在容城将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杨涛清楚对面两位哥哥都不是什么莽撞的人,既然他们说出了要去中央广场的话,定然也是把这些危险因素都考虑在内了。连子弹都阻挡不了他们将真相告诉公众的决心。 “小舟哥,你们等等我,我也过来。”杨涛不假思索地对着手机道。 霍一舟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笑:“当然不会落下你了——不过需要你和音音先去找路子和邝老师,他们两个现在躲在中央广场的咖啡厅对面,门口守着几个保镖。”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被迫与宁鸮分离的郭路和邝同悲起先被带到了中央广场旁的那个咖啡厅里,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客气地把他们请进了一间包厢,给他俩一人端了一杯咖啡,接着便微笑着关上了包厢的大门。 虽然那些人态度看上去都很恭敬,但两人还是谨慎地选择没喝咖啡,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郭路坐不住了,他走到门边,打算开门出去透透气,手一握上门把,这才发现门竟然打不开了。 “有人在外面吗?这门被锁起来了!”郭路用力地拍打着门板,试图引起门外人的关注。邝同悲一见不对,也跟着跑到了门边帮忙一起顶门。 两个人奋力地同门搏斗了许久也不见外面有人过来,而打开手机,手机没有信号,郭路终于意识到两人是被困在里面了。 这门看起来是普普通通的木门,按理说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顶撞很快就会松动,这会儿迟迟不见它掉落,定然是和异能又牵扯上关系了。 怎么办?郭路想了一想,狠了狠心掏出美女照片,对邝同悲道:“邝老师,我要做一件比较恶心的事情了,您转过身去忍一忍吧。” 自己的酸液连白哨研究所的门都可以腐蚀,这个也能试试吧? 第85章 男孩与妹妹 邝同悲背过身去, 郭路搓了搓手, 看了一眼照片, 一股酸意涌上喉头。他把酸液朝大门上吐去,紧张地等待着。 没等大门产生反应, 郭路率先感受到了佩戴在胸口的骰子发出了热量。 奇怪了,难道上帝骰子在这附近?但他觉得这又和预测到有上帝骰子靠近时的那股热量不一样, 后者是持续不断地增温,而这一次则是一阵一阵的发着热, 好像是要从骰子里释放出什么东西来那样。 当他把注意力再移到门上去的时候,却发现溅射到酸液的地方已经开始往下掉木屑了,木屑中还混着一些琥珀色的胶体,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等酸液把门把腐蚀了一个窟窿出来,郭路伸手再一推门, 原本牢不可破的门一下子就被推了开来。 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左右望,许是那些人对于这扇门的坚固程度太过放心, 又或许是他们对于郭路和邝同悲根本不在意, 楼上竟然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留下。 邝同悲从里面走出来, 再次掏出手机尝试着联系霍一舟和宁鸮。才掏出手机,他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遂警觉地一把拉住郭路,两人闪身躲到了拐角处。 楼梯上一前一后走上来两人, 前面那个是穿着咖啡厅制服的男生,后面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两人的神情都带着几分紧张, 走两步就忍不住停下来四周望望,似乎害怕被别人发现他们有联系。 两人很快就上了楼,楼上都是关上门的包厢,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动,因此两人很放心地就在走廊上攀谈了起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男生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惊慌,“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躲在家里不要出来,要是被巡逻队的人发现你的病是装的,他一定会让你去对面的普通人生活区的。”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男生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和杨涛差不多年纪。在妹妹面前,他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哥哥的威严来:“再害怕你也得待在家里,外面比家里危险多了!”他随即又好声好气地哄道:“我今天晚上不用上班,我马上就回去陪你了,乖啊。” 小女孩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哥哥,我想上学,我想和小伙伴玩,我不想成天待在家里……” 男孩的拳头攥得死紧,拼命克制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他忍住眼底的痛苦安慰妹妹道:“再等等,等哥哥赚到50颗骰子就带你离开容城。” “可是姜老板不是说外面的世界更危险吗?”小女孩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哥哥。 与其躲在城里担惊受怕,不如去外面放手一搏。男孩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告诉妹妹,只是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轻轻地安慰她道:“没有,他瞎说的,至少外面的世界不会把普通人和异能者区别开来住啊。” 躲在角落里的邝同悲和郭路把兄妹俩的对话听了个全乎,两人的心头都是万般滋味。郭路拼命地咬紧牙关克制着不让自己骂出声来。 正当这个哥哥快要将妹妹的情绪平复下去时,咖啡厅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像是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似的。 “糟糕!”男孩的眼神中一瞬间被惊恐所充斥,“有人来了!”他慌忙推着妹妹往另一侧的楼梯跑:“赶紧从后门走!一定是那个能检测无异能者的人发现你在咖啡厅里了!” 然而说话间,楼下的巡逻队已经踩着楼梯上楼来了。男孩没了主意,只能无助地一把搂住了妹妹。 巡逻队的人上了楼,一眼就见到了站在走廊中央瑟瑟发抖的男孩和他怀里的妹妹,眯着眼睛盯了几眼,其中一个男人嗤笑道:“有意思了,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有无异能者敢违抗姜老板的命令,私自跑来这半区。” 男孩用力地搂住了怀中的妹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凶一些:“不管我妹妹的事!是我让她过来的!” “哦?你怎么联系上的你妹妹?”男人的表情更加玩味了,“一个低级异能者竟然还有联系上普通人的方式……看来你和你妹妹都不是听话的孩子啊。” 另外一个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走到了方才关着邝同悲和郭路的那间屋子前,他低头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木屑和琥珀色胶体,脸色一变,转过头对方才说话的男人道:“副队长!门里那两人逃出去了!” 刚刚脸上还带着笑的男人脸色倏然阴沉下来,他冷冷地睨着两个孩子,大跨步走到两人跟前,伸出手来钳住了男孩的下颌骨:“说!是不是你干的?” 男孩被抓得生疼,吃痛地闷哼一声,从唇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字来:“不……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男人变得极为生气,“那扇门被冯队长用异能加固过,如果没有人从外部破坏它的结构,里面的人绝对出不来!” 男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拼命地挣扎着否认道:“真的……不是我……” 男人还想要再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花瓶破空而来,在他瞳孔中无限放大,下一秒就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啊——!”花瓶砸在脑门上,应声碎裂,男人凄厉地大吼起来。 他能感受到从额角出淌出了汩汩鲜血,顺着脑门一路滴落下来。 趁着男人伸手去抚脑门,男孩趁机摆脱了他的桎梏,拉着妹妹又往前跑了几步。 “有一点你确实冤枉他了,”郭路从角落里缓缓现身,他盯着男人道,“我们确实是自己从里面逃出来的,不是他放出来的。” 男人见到郭路从墙角走出来,先是骇了一跳,接着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朝着身后吓傻了的其他几个巡逻队员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啊!”那几个巡逻队员们方才如梦初醒般动了起来,呼喝着要去捉男孩和郭路等人。 能够被编进这支巡逻队的,都是姜西北精心挑选过的异能者,这会儿郭路看着眼前的人长翅膀的长翅膀,手变刀的手变刀,看起来整个像是异形开会,心中还分神庆幸了一番自己的异能不算太丑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酸液能对付的人数是有限的,这会儿只能走为上计。 “你们先走!”郭路往前迈了一步,对着男孩和他的妹妹说道。说完他朝扑过来的第一个人吐了一口酸液,那人立刻捂着脸滚落到了地上。 眼见男孩和妹妹已经来到了楼梯口,郭路又朝邝同悲喊:“邝老师!快找帮手啊!” 邝同悲吹了一声哨子,就匆匆忙忙地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局——他虽然身手不怎么样,但胜在反应敏捷,拉人进PK几乎一拉一个准,往往扑上来攻击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邝同悲拉入了PK之中,两个人同时消失在了“战场”上。 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对上八人,很快就落入下风。但那些男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忽然感觉侧面的光线暗了下来。 副队长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原本光线敞亮的玻璃窗外,此刻密密麻麻的飞满了扑棱着翅膀的鸟。 不,不能简单地用鸟来称呼这些东西。饶是副队长也抖了抖——这他妈全都是鹰隼啊! 凶猛的鹰隼用喙击打着脆弱的玻璃窗,很快就把玻璃凿出了洞来,一大群鸟顺势飞了进来,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目标明确地朝巡逻队的几人攻击起来,战局形式瞬间逆转。 “快走!”郭路还没来得及向邝同悲竖起大拇指,就被对方一把拉住了袖子。 邝同悲头上已经冒起了细密的汗珠,他低声道:“只能维持三分钟,而且哨子的指令不允许动物攻击致人受伤,它们只能帮我们挡一阵子。” 听了邝同悲的话,郭路哪里还敢松懈,赶紧撒开脚丫子跑下楼去。 好在兄妹俩离开的时候没忘记把后门留着,于是邝同悲和郭路下楼之后得以顺利离开。 两个人才跑到门口,那群鹰隼又从原来的窟窿里飞了出去。两人心知是拖不住了,只能顺势躲进了咖啡馆对面的那栋空大楼里。 一分钟后,巡逻队的人气急败坏地出现在了咖啡厅的后门口,一群人站在街口左右望了望,副队长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找!丢了这两个,等等姜老板问起来,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跑进空房子里的郭路和邝同悲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邝同悲再吹动哨子已经没了反应,许是使用到了需要冷却的时候,郭路也暂时分泌不出更多的酸液了,两人只能暂时躲在空房子里等待着其他小伙伴的接头。 正说着,郭路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霍一舟的来电,他内心一喜,立刻接通了霍一舟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霍一舟听郭路诉说了他与邝同悲这一下午的经历,沉默良久之后道:“路子,我和鸮哥打算去中央广场把姜西北创造这个组织的真相告诉所有人。” 这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凭着姜西北组织里的那些保镖和配枪,很可能两人还没说话就已经被武力制服了。就算宁鸮身手再了得,也不能完全保证这样行动的安全。 但郭路就是很理解霍一舟。他相信就算情况再危难,自己的这位兄弟也是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真相告诉所有人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好,那咱们就中央广场见。” 第86章 组织的真相 电话挂断后不久, 广播里开始播送通缉的消息。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被悬赏以一定的骰子数额, 以此吸引渴望活下去的民众。 他们的名字就挂在0表上, 一旦有人存心想要找到他们,只需要打开地图照着自己的既定位置往周围排查, 不消半个小时就能搜到其中一组人。不过他们确实也无意躲藏了,到中央广场去, 把一切的真相告诉民众们成了他们最迫切想做的事情。 两人从楼上往下看,街道上徘徊着三个表情狰狞的巡逻队员。然而在他们的身后, 郭路眼尖地看到了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扑倒了那三个巡逻的人,把他们齐心协力装进了麻袋里——那些麻袋曾经被巡逻队员们用以装他们的同胞,这会儿被年轻人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初战告捷, 那几个年轻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互相击了个掌, 冲着角落做了个扬手的姿势, 紧接着郭路看到从杨涛和蔡音音并一大群人竟然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是涛子和音音!”郭路欣喜地冲邝同悲汇报道。 邝同悲看到学生们都平安, 什么都顾不上了,比郭路还快地冲下楼去, 一下子就跑到了街对岸,先冲到了蔡音音跟前, 发现女生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又转头一把扶住了杨涛的肩膀, 仔仔细细地把人里里外外瞧了一番。 “老邝!”杨涛兴高采烈地叫住了邝同悲,“小舟哥让我和音音来接你和郭哥!” 郭路挠了挠头,视线转向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如此庞大的人群一下子就把整条街道塞得密不透风:“这几个是……?” “这些是小舟哥从一号楼救出来的,他们都是容城大学的大学生。”蔡音音指着站在杨涛身后的那几个小伙子介绍道。她又把手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指着围在另一边的男女老少道:“这些是我们从2号楼救出来的……他们都是容城医院的医生和家属。” “您好,我是计成,谢谢您的孩子们救了我们……您是他们的老师吧?”白发苍苍的老院长上前一步,握住了邝同悲的手。 “您是计院长!”邝同悲瞪大了眼睛,对于曾经只在电视杂志上看到过的名人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有几分感慨,随即也紧紧地握住了计院长的手:“孩子们能够救下您,也是咱们华国医学界的幸事啊!” 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邝老师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他们悄悄地缩到了郭路的身边,低声问看起来也有点兴奋的郭路:“郭哥……计爷爷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为什么邝老师那么激动?” “计院长是研究催眠治疗方面的专家啊,”郭路压低声音给小孩们科普道,“记不记得去年那颗震惊全世界的电子心脏?那就是计院长带领团队研究出来的。” “是他啊!”杨涛和蔡音音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便庆幸起了霍一舟做出救下所有人的这一决定。 那边,计院长和邝同悲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广播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广播的人已经给出了所有位于0表上的在容城的玩家的坐标位置,让几人意外的是,这一回通缉令上除了他们几个,还多了个陌生的名字——“汉斯·弥尔顿”。 国外来的0表玩家竟然已经进入华国境内了!所有在场的人心都咯噔跳了一下。 正在赶往中央广场的霍一舟和宁鸮自然也听到了这条广播,不由缓下了赶路的步子。这两天来,两人也时刻关注着0表上其他玩家的动态,距离华国最近的两个玩家在今晨还起码需要三天才能抵达,更何况,这个叫汉斯的人并不是距离最近的那个。 这人究竟是敌是友?霍一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提醒自己再一次提高警惕。 “走吧,”旁边的宁鸮低声道,“先解决姜西北的事。” 两人飞速地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上,很快就抵达了中央广场附近的巷子口。 整个中央广场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搜寻通缉令上人的、恐慌外国来客的、趁乱作祟的都汇集在了一起,但普通人和异能者依旧泾渭分明地占据着各自的地盘,没有人越过雷池半步。 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里的人竟然已经被培养出了这样的习惯。 有一个脑门上长出触角的女人四周转了周,头上两根长长的触角转了好几转,忽然指向了霍一舟和宁鸮站着的巷子口。女人循着触角往那边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两人,她指着那处大声喊道:“我看到通缉令上的人了!”话音刚落,许多普通人和异能者都暂时忘却了那道禁令,朝正对着中央的巷子口扑了过来。 “准备好了吗?”霍一舟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感觉关节正在微微发热,他问宁鸮道。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在心里默数了三秒,两个人登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地掠过扑来的人潮,冲向了正中央专门留给姜西北发言的主席台。 主席台上放着一只扩音喇叭,平日里姜西北就是通过它来向民众们发号施令,“激励”他们的。 霍一舟一下子拿起了喇叭,按下开关,喇叭里顿时传来了刺耳的嗡鸣声。 已经赶到近处的几人听着震耳欲聋的嗡鸣声,难受得皱起了眉头,宁鸮趁机踹飞了妄图爬上主席台把两人拽下去的几个男人,那几个男人如同松软的玩具熊那般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见宁鸮一连打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都如此轻松,接下来往上扑的人眼神中便多了几分畏惧,他们试探着伸出拳头够了够,立马被宁鸮的眼神给吓得缩回手去。 一时间,所有人忌惮着宁鸮的身手,不敢再往前了。 而霍一舟也终于调试好了喇叭,他轻轻拍了拍话筒,能够感受到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入耳膜中,清了清嗓子把话筒放在了嘴边:“诸位,在决定来领取你们的赏金之前,先听我来说说这个所谓的避难天堂组织真相吧。” “避难天堂组织根本不是真正的避难天堂!”霍一舟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它的创办者姜西北先生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胡说!姜老板是个好人!他还教育我们普通人和异能者是平等的,让我们不要看不起普通人呢!”站得最近的一个穿着咖啡厅制服的小伙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霍一舟微微一笑,似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问题:他看着小伙子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普通人和异能者本来就没什么区别,在你说出‘看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把对方摆在了一个不对等的位置上了。” 小伙子的嘴张了张,又默默地闭上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霍一舟的话。 “当他站在这里,把原本应该相亲相爱的同胞分成两个阵营,把原本属于每一个人的公共资源归属为自己所有的时候,他真的是个好人吗?”霍一舟问,“我是从普通人生活区过来的,普通人生活区里可没有异能者生活区那么多的娱乐设施,试问诸位没有异能的朋友,你们真的认为自己为异能者提供服务是理所当然的吗?” “没有异能就没有强大的能力保护这座城市,他们当然要做其他的工作了。”另一个异能者站出来说道,他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傲慢。 终于,站在普通人阵营里的一个女人勇敢地站了出来,她愤怒的眼神看着男人:“没有异能的人也多的是本事保护自己,毕东原,你忘了在游戏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谁给你的骰子了吗?” 男人被女人这般诘问,眼神中的傲慢渐渐隐没了去,狼狈地后退了。 “是,也许在末世降临之后,人被区分成了有异能的和无异能的两类,”霍一舟说,“但是无异能的人中,有许多也拥有着异能者们没有的宝藏。”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宣扬‘无区别论’的姜西北姜老板向巡逻队下达了指令,要清除生活在普通人生活区2号楼中的人,”霍一舟继续缓缓道来,“据我所知,华国电子心脏制造团队的核心领导计院长就在2号楼里。” “现在你们还认为这个姜老板是个好人吗?” 计成院长的大名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过,在此之前,鲜少有人知道他竟然被关在普通人生活区里。 “你……你怎么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但带着明显的心慌和底气不足,“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呢?” “因为我就是被他救出来的。”在人群的最外围,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人们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一大群灰头土脸的人正站在那里,在人群最前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满眼悲哀地同样望向众人。 有几个容城本地人已经认出了计院长来,低声惊呼道:“真的是计院长!” 在这样的氛围下,人群自动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来,让计院长走上主席台与霍一舟、宁鸮会合。 第87章 姜西北 在人群的注视中, 计院长走上了主席台, 霍一舟将手中的扩音喇叭递给了他。 老人举起喇叭放到嘴边, 说道:“你们一定偶尔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对姜西北的命令如此盲从吧?” 老人的问题让在场的许多人都陷入了沉思——似乎的确如此, 从前他们从未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对姜西北这般言听计从,煽动性的话语谁都会说, 偏偏是姜西北说出来就格外令人信服,难道是他的个人魅力特别足? “虽然我不清楚他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他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老人一脸痛心疾首,“所有和他交谈的人都能被他吸引过去。” “而那些没有被他蛊惑的人,则全部被他用各种方式清除了!” 在全场的一片寂静之中, 计院长继续开口说道:“就在进入游戏之后第三天,那时候普通人和异能者的阵营还不像今天这般壁垒分明, 他到容城医院找到我的团队, 希望让我们加入他, 为他催眠所有不服从他命令的人。我代表我们团队拒绝了他,所有不服从他命令的人都被他关到了那栋后来被称作2号楼的废弃家属楼里。” “我的两位学生, 假意加入了他的团队,只为了能够偷取钥匙来救我们, ”老人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颤抖,“但他们又被巡逻队的人给抓走了,直到今天, 我站在这里,我仍然没有见到他们出现。” 在场的所有人并不怀疑计院长在撒谎,以他的人品是绝不会做出诬陷别人的行为的。 “不仅如此,”在老人的声音弱下去后,站在人群中的板寸头男孩站了出来,他一路走向主席台一路高声地对众人道,“我和我的同学们都是容城大学的大学生,因为撞破了姜西北把普通人装进麻袋里清除的秘密,他把我们关进了1号楼里,想让我们自己在房间里自取灭亡。” “还有我们……”郭路和邝同悲在咖啡厅楼上走廊遇见的服务生护着他的妹妹也走了出来,“我是异能者,我的妹妹是普通人,按照姜老板的规定,我的妹妹必须要一个人独立地生活在所谓的普通人生活区里,我的妹妹才8岁啊……明明我们都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着,明明我们可以没有隔阂地一起长大,他姜西北凭什么剥夺这个权利?”男孩的控诉声到最后带上了哭腔,任谁听了都觉得心酸无比。 “还有我们……” “我们……” 站在杨涛等人身后的那些被拯救者们一个个走了出来,走向主席台,悲愤地控诉着姜西北的累累罪行。 “吱——”广播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噪声,广场尽头街道上驶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子发疯了似的冲向主席台的方向。 人们听到噪声纷纷循声望去,都看到了那辆失控的轿车,惊声尖叫着开始四处逃窜。 慌不择路的人们跑向广场的各个方向,人挤着人,人挨着人,推来搡去的,谁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广场,反而造成了更大面积地拥堵。 “大家当心——看路!”被两个不同方向来的人夹击的郭路勉强挣扎出一个脑袋,大声地喊道,“当心看脚下!不要踩到别人啊!”这样集会一骚动,最忌讳的就是发生踩踏事故。 霍一舟等人站在主席台上,失控的轿车笔直地朝他们冲来,谁也没有挪动半分。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蹿上了主席台,一下子夺过了计成手中的扩音喇叭,朝着人群大喝道:“都停下!” 随着他的这一声低喝,所有人竟然全都停了下来,就连那辆失控的轿车也好似听懂了他的指令,居然也停下了。 冷静下来的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主席台上又多了个人。 这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挺括的西服,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便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儒雅模样,正是创立了避难天堂,也是方才被千夫所指的姜西北。 “姜西北,你还好意思出来?”愤怒的学生攥紧了拳头,怒视着台上表情温和的姜西北。 姜西北用包容的眼神看着学生,语气中带着几分悲痛:“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出来?我再不出来,我等着看你们身为同胞自相戕害吗?” “戕害我们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一个方才被男孩话语打动的中年女人拭去眼角沁出的泪花,同样愤怒地质问道。 “我知道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姜西北叹了口气,“可是你们光是听他们说,难道就不能听我说说吗?难道这几天来我不是每天都如约给你们发放了作为工资的骰子吗?” “他们——”姜西北指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霍一舟和宁鸮,“你们可能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位是宁鸮,就是生存指南从一开始就提醒大家警惕的那个宁鸮;这位是霍一舟,相信诸位也并不陌生,他是排行榜上第二位骰子数量变成无穷大的玩家。” “拥有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之后,他们想要拥有什么?”姜西北没等下面的人思考,便自己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实力上的绝对优势!” “我们的避难天堂就是他们盯上的目标,他们在觊觎我们的力量!”姜西北振臂高呼道,“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骗你们的!只有我才是你们唯一的救赎和信仰!” 姜西北说话的时候,霍一舟感觉自己挂在胸口的骰子一阵一阵地散发着热量,似乎在迎合着他的话语。 “不,你在骗他们,”霍一舟忍住胸口的微烫,用平静的语气说,“就算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状况,难道计院长、容城大学的学生们、生活在容城的兄妹俩也是在骗人吗?” 姜西北微微一笑:“他们都是背叛组织的人,当然会和你们勾结在一起。” 郭路和杨涛简直要被姜西北的这一番强词夺理给气笑了,郭路冲着姜西北嚷道:“你醒醒吧,这么生硬的解释谁会信你啊?” 然而当他俩扭头再看向聚集在台下的民众时,却发现他们每一个人望向姜西北的眼神都是敬仰中带着无穷的信任,看起来诡异极了。 计成显然也发现了台下人的不对劲,他的脸色微变,提醒霍一舟和宁鸮道:“不好,他在使用异能!” 姜西北再一次振臂高呼:“来吧!让我们把这些背叛组织的人全都赶出容城!让我们的避难天堂真正归属于每一个心怀组织的人!” 所有站在台下的人都跟着他振臂高呼:“把背叛组织的人全都赶出容城!让我们的避难天堂真正归属于每一个心怀组织的人!”杨涛越看越害怕,他发现那几个方才站出来说话的人中,也有一个男生跟着举起了手臂。 话音落下,那些方才还眼带同情或是迷茫的人们全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准了站出来说过话的人,手中抄起了各式各样的家伙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这异能竟然有这般强大,还能给人洗脑?宁鸮一拳打碎了姜西北手中的扩音喇叭,顺便给他脸上来了重重的一拳,姜西北的嘴角立刻淌出了鲜血。 拭掉嘴角的鲜血,姜西北阴沉地笑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靠近宁鸮:“宁鸮啊宁鸮,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认为你靠着一双拳头和几个废物一样的同伴,能打得过我的千人异能巡逻团吗?” “我们不需要打过千人异能巡逻团,我们对付你一个就可以了。”就在姜西北的鼻子快要凑到宁鸮脸上的时候,霍一舟伸出拳头照着宁鸮打过的地方又给了姜西北重重一拳。打完这一拳,他立刻收回手放到衣角擦了擦,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姜西北被霍一舟的这一番动作给激怒了,他把拳头抓拢作鹰爪状,手里凭空多出了一颗金色的骰子来,他盯着霍一舟的眼睛阴恻恻地一笑,猝不及防地拍上了霍一舟的肩头:“玩家姜西北、霍一舟申请进入点数PK。” 霍一舟心头一悚,还没来得及细究姜西北的名字为什么不在0表上,便听得系统女声毫无感情地宣布道:“玩家姜西北、霍一舟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周遭的环境全都变成了虚形,只有一张白色的圆桌实体和放在凹槽处的水笔提示着游戏的开始。 霍一舟和姜西北同时朝那支水笔伸出手去,最后还是霍一舟以稍快一筹的速度抢过了水笔的使用权。 抢到水笔就意味着拥有了制定规则的权利。作为一个拥有上帝骰子的玩家,霍一舟清楚只要自己写下那个霸王规则,自己的赢面应该是百分之百。 然而在拔开笔盖的那一瞬间,霍一舟没有遗漏掉姜西北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难道刚才的笔是他故意让给自己的?霍一舟心中多了几分不确定。 想着,他还是在桌子上飞快地书写出了这一次的规则来:玩家双方轮流掷一颗骰子,若两人骰子点数均为1则为姜西北赢,其余情况为霍一舟赢。 在场两人均持有上帝骰子,互斥的情况下只可能自己投出自己的数字来。霍一舟深呼吸一口气,合上笔盖。 阅读着霍一舟写下的条件,姜西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所以你的这颗骰子,涂红的点数是1吧?” “是的,”在进入游戏前一刻,霍一舟已经看到了姜西北手里的上帝骰子了,“那么你手里的这一颗骰子点数是几?” 第88章 不公平PK 听到霍一舟的问题, 姜西北很大方地把手一摊, 鲜红的四点朝上。 “你很勇敢, 口才也很好,”姜西北道, “不过很遗憾,再见了。”他食指中指并拢靠在额角往外一挥, 做了个手势,接着, 霍一舟发现他手中的那颗上帝骰子迸发出灼眼的光芒。 “修改PK规则,交换胜负条件,若两人骰子点数均为1则为霍一舟赢,其余情况为姜西北赢。”随着姜西北的话,桌面上金色的字开始浮动, 写着两人名字的位置处交换了顺序。 这样也行?!霍一舟看着桌面上发生的变化,尽管表面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实则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姜西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用嘲弄的眼神看向霍一舟, 在发现对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淡定之后,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接着便嗤笑道:“还端着呢?求个饶出去澄清一下,那么我会考虑和你用普通骰子PK。” 金字规则的浮动感渐渐消失了, 它们又变成了好似刻在桌面上的服帖图案。系统女声响起:“规则有效,游戏正式开始,请玩家姜西北投掷骰子。” 霍一舟看着姜西北手中那颗还在散发着强烈光芒的骰子——上帝骰子竟然还能被用以修改游戏规则?他想着, 盯向姜西北的目光幽深了些。 姜西北随意地将手中的骰子往前一掷,骰子在桌子上打了个滚,还是停在了4点之上。 实际上这一局PK到这一步已经结束了,不论霍一舟能否掷到1,姜西北已经达成了他的获胜条件。系统还是一丝不苟地提示道:“玩家姜西北掷出4,请玩家霍一舟投掷骰子。” 姜西北已经恢复了不紧不慢的状态,掸了掸衣袖说:“考虑好了吗?” 霍一舟握着骰子,指关节已经泛起了青白色:“我也有上帝骰子。” “我知道,0表上霍一舟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姜西北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着头,“但是4总要比1大,你得承认我这一颗骰子要比你的厉害。” 霍一舟注视着自己手中那颗平静无比的上帝骰子,它并没有要发光创造奇迹的意思。 姜西北也见到了这样的状况,笑得更欢了:“看来我才是上帝更加宠爱的幸运儿。” 系统女声也再次响了起来,催促霍一舟道:“请玩家霍一舟尽快抛掷骰子。” 赶在系统催促下一遍之前,霍一舟忽然动了,而在他抛掷出骰子的前一秒,他手中的上帝骰子忽然替换成了一颗白色的普通骰子。 “你——!”姜西北儒雅的表情有一丝皲裂,他看向霍一舟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气急败坏。 白色的骰子像一只小陀螺,在桌面上旋转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朝上的6点像是在打脸姜西北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 霍一舟徐徐吐了口气,微笑着看骰子飞向了姜西北手边:“4比1大,但是6比4大啊。” “很可惜,这一局并不是一个比大小的游戏。”被霍一舟这么摆了一道,姜西北的脸色铁青,硬生生地从唇缝间挤出了一句话来。 霍一舟摊开手:“所以我们还可以再玩好多局。”其实霍一舟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底气并不太足,在团队其余人都拥有了上帝骰子的情况下,普通骰子基本都给了蔡音音,自己身上只带着五颗今天才临时捡到的,一旦姜西北铁了心要和自己耗到底,自己很快就会山穷水尽,不得不拿出上帝骰子来迎战。 然而出乎霍一舟意料的是,在系统询问“是否继续”的提示响起后,姜西北冷冷地吐出了一个“不”,选择退出了这场PK。 结界之外,宁鸮几人要对付一整个广场的受控人群,原本已经渐落下风,忽然被虚化了的两人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这道光芒过后,他们再低头,发现围拢到主席台下方的人们身形晃了晃,竟然都再次恢复了清明。 “我……我们这是怎么了?”一个挤在保镖身旁的来自家属楼里的医学生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从人群之外跑到主席台边上来的。 下一秒,结界打开了,虚化的霍一舟和姜西北再次出现在了主席台上,两人的脸色都显出几分苍白,但姜西北看起来更加疲惫一些,他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 “小舟,你怎么样?”郭路焦急地凑上去,他身边一道黑影一掠而过,再定睛细瞧,本来还在他身后的宁鸮已经一下子跃到他前头去了,伸出双手搂住了摇摇欲坠的霍一舟。 霍一舟感觉结界里好似有很大的精神威压,退出PK之后,那种压在心头的重力撤去,反倒让他整个人后知后觉地难受了起来。 难道真的如同姜西北所说,上帝骰子之间也有大压小的关系,而他这颗1是最小的? “我没事,”霍一舟在宁鸮的怀里喘了几口气,快速地把方才在结界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宁鸮,“姜西北也有上帝骰子,他的点数是4,而且他可以修改PK规则。” 可以修改PK规则!宁鸮瞳孔一缩,也觉出几分不可思议来。至少在霍一舟告知他之前,还从未有一场PK遇上过可以修改规则的事。根据系统本身给出的提示,拿到水笔的玩家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利,一旦规则经过系统认证,就无法被修改。 “他是在骰子发光之后进行修改的,”霍一舟道,“我的骰子不能发光。” 另一边的姜西北已经被保镖扶了起来,他整个人湿淋淋的,失去了儒雅的风度。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失控的姜老板,眼神中都多了些犹豫不敢靠近。更有些人因为自己短暂失去了一段时间身体控制权的事情仍处于混乱之中,回忆起最后听到的是姜老板在主席台上那一番趾高气扬的说法,看姜西北的眼神更是奇怪。 姜西北低声吐出了一个“走”字,被保镖扶下了主席台。主席台下,恢复神智的人们将他和他的手下们团团围住,一个大汉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姜老板,我不想追究他们所说的你做的一切是否是真的,”大汉朝他伸出手去,脸上是与身材不符的局促表情,“你说只要我好好工作,我的妻女你会安排专人照顾……她们不需要专人照顾了,你告诉我她们在哪里,我想和她们离开了。” 姜西北阴沉沉地盯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大汉,他的表情看上去恐怖极了。 “当心!”霍一舟感觉自己胸口的骰子忽的开始发烫,姜西北手中的那颗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他飞快地喊了一声提醒大汉。郭路警觉地朝姜西北跑了过去,赶在姜西北的手伸到大汉胸口之前将扶着他的保镖一把推向了另一侧。 保镖带着姜西北一个踉跄朝后仰摔了去,郭路趁机拽着大汉往回跑:“他要抓你PK了!” 一招不成,姜西北的眼神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邪性的笑:“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清除一些没什么用的普通人,剩下来的异能者就可以瓜分更多的骰子,从而活得更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组织的长远发展考虑。” “只要你是一个有用的人,你天天在为组织做贡献,你就永远不会被清除,”姜西北转向异能人这一侧,“你们扪心自问,我姜西北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吗?” 尽管在普通人阵营干尽了阳奉阴违的勾当,但在面对异能者时,姜西北始终保持着他出手阔绰的慈善家形象,工作的异能者换取丰厚骰子报酬,就算成天喝咖啡的每周也能定期领取骰子,不劳而获的异能者大有人在。 现场有几个人的脸色又出现了松动,似乎是在考虑姜西北的说辞。 扶着姜西北的保镖忽然感觉肩膀一痛,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宁鸮扯开了保镖们,再次一拳打在了姜西北的脸上。 “鬼话连篇。”宁鸮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评价道。 姜西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忽然转过头去朝跟在后面的保镖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骰子再一次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在他身后,那些保镖的眼神一瞬间空洞了下去。 “开枪。”姜西北喘着粗气下达了指令。 这人竟然疯狂到打算无差别攻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揪紧,无辜的群众们已经惊恐地又开始慌乱跑动了起来。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扣动扳机的下一秒,子弹出膛的声音没有如预期般响起,倒是广播里再度传来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接着一个男声从广播里传出。 “保镖听我指令——放下手枪,把姜西北送到我面前来。” 男声的普通话听起来磕磕绊绊的,发音生硬,像是个外国人在说话。 但这段生涩的指令却被那些保镖接受了,眼神空洞的他们纷纷扔下了手枪,把原本已经退到人群最后的姜西北扛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行进而去。 第89章 汉斯·弥尔顿 “什么情况?”杨涛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对姜西北言听计从的保镖们忽然仿佛失了智那般扛起他往外走去。 这一切都是在广播里那人下达了“把他带来见我”的指令后发生的, 显然是那背后之人做的。就好像是两方在拥有同样技能的情况下……另一边的那人运用技能更娴熟, 压制住了姜西北的能力。 听了姜西北的那一番话后, 广场上的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已经隐约有了些火药味。那被掩藏在绝对权力之下的矛盾鸿沟终于清晰地摆到了众人眼前,普通人、异能者双方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带了些敌意。 霍一舟想了想, 选择留在了广场上,他对宁鸮道:“鸮哥, 广播的事情交给你了。” 虽然担心霍一舟的身体,但宁鸮明白以小孩的性子, 自己硬着劝他休息是徒劳的,遂留下一句“保护好自己”,与杨涛、郭路两人跟上了那几个眼神空洞的保镖。 蔡音音和邝同悲留在广场上,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霍一舟身边。霍一舟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又不是躺在床上动不了。” “小舟哥,”蔡音音严肃地叫着霍一舟的名字, “如果这里真的打起来了,我会选择带你离开。” 霍一舟明白这是小姑娘在担心自己, 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宽慰道:“放心吧, 不会打起来的。”他说着,视线转向了已经走到普通人阵营最前头的计成院长。 “其实你们现在也清楚, 姜西北是个谎话连篇的伪君子,他所谓的对你们好, 也是建立在你们仍然有用的基础之上的,”老人道,“你们确定要为了这样的人朝着自己曾经的同伴动手吗?” 老人面朝站在异能者队列中的一个黄毛, 对他说:“小天,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妈妈在哪里吗?” 原本表情桀骜的黄毛眼神一怔,紧接着情绪激动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们到底把我妈怎么样了?快点告诉我她在哪里?” 黄毛是个小混混,游戏开始之前的沉睡之日他也在外面游荡,还喝了很多的酒,于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进入游戏后的第一次清算时间。他在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醒过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视力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他甚至连远处高塔上的铜钟绳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进化出了视力异能的黄毛欣喜若狂地跑到医院里去看卧病在床的母亲,却发现整栋医院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些打散在地上的医疗器械说明了人们离去时的慌乱场面。而反应过来的黄毛打开手机,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容城在度过了短暂的慌乱期之后,姜西北迅速创立的避难天堂组织接管了这座城市,黄毛便顺势加入了组织,成为了异能者巡逻队中的一员。 这会儿听说消失了数日的母亲终于有了消息,他的情绪便不稳定了,他急切地跑到老人面前,又问了一遍:“我妈到底在哪里?” 老人用和善的眼神望着黄毛,但他越是这般望着自己,黄毛越是觉得心慌:“我妈……到底怎么样了?” 最后,还是站在老人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上来,拍了拍黄毛的肩膀,递给了他一只手机:“你自己看吧。” 黄毛的手一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他颤抖地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一段看起来像是在暗处拍摄的视频。 屏幕上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正被一群身着黑衣的巡逻队员拉拽着往外走,女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求求你们……我儿子还没来呢……至少让我跟小天说一句话再带我走好吗……”女人低声下气地央求着巡逻队员们,然而那些巡逻队员却好似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依旧强硬地拽着她往前走。 看着屏幕上那几个熟悉的巡逻队员的脸,黄毛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让他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拽着女人右手的巡逻队员哼笑一声:“你一个普通女人怎么配得上享受这样的好事?整个容城都是我们姜老板的了,你的这些产出当然也是了。”说着,几人还是拖着拉着把女人拽出了房间,整个视频画面已经空了,只余下镜头之外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和仍未停歇的央求。 “我之前关在你母亲隔壁那一间屋子里,”中年男人轻轻地对着眼眶通红的黄毛说,“两间房中间有一扇打不开的门,但是门上有一个洞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况,我怕被人发现,就用手机录下来了。” 中年男人说:“在进入游戏之后,你母亲的手臂上被发现多了许多奇怪的纹身和文字,姜西北应该是去研究这些内容了。” 听到这一句,黄毛内心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了,他把手机交还给中年男人,迅速地抹了一把脸道了声“谢谢”,转身怒号着冲到了视频里露过脸的某个巡逻队员跟前,一拳砸在了巡逻队员的鼻梁骨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妈!” 黄毛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道,队员吃痛地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从他的指缝中可以看出汩汩的鲜血不住地往下流淌。 “你凭什么带她走?你们有什么资格带她走?”黄毛扑倒他,一拳接着一拳拼命地擂打着,“姜西北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不让我妈看我?” 处在盛怒之中的黄毛好似浑身长满了毒刺,惹得其他围观的巡逻队员们都不敢上前阻止,只敢眼睁睁地看着他打被他骑在身下的那个。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巡逻队员捂着脸哀哀大叫,连声讨饶:“要被打死了!要别打死了!求求你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小天,”最后还是计院长出声唤住了黄毛,“别打了,你母亲还活着,等等我们就带你去见她。” 听到计院长的话,黄毛方才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他缓缓地从那人身上翻下来,仰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捂住眼睛,整个人无声地颤抖着。 被打的那个自知做事不厚道,摇摇晃晃地自己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躲到后面,也不敢说话了。 老人望着对面说道:“你们的确是异能者,但你们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一个亲人、同伴都是异能者,如果把你们面对的陌生人换成自己熟知的人时,你们还下得去手吗?”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老人叹了口气:“游戏能暂时蒙蔽你们的道德感,但这种蒙蔽是暂时的,一旦你清醒过来,长时间所做的荒唐事会让你往后余生都变得痛苦不堪。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便在于自我约束的道德感,切莫因为游戏把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廉耻之心的畜生啊。” 老人的话掷地有声,重重地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巡逻队员站起身来,他缓缓地脱掉了身上姜西北特制的巡逻队服,狠狠抹了把脸道:“妈的,老子不干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也跟着站了起来,一下子扯掉了身上的队服。一个、两个、三个……接二连三的,越来越多的巡逻队员们站了起来,脱掉了身上黑漆漆的制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赤手空拳站了起来。剩下没有脱的,望了望群情激奋的人们,缩了缩脖子,悄悄地躲到了角落的阴影里,不敢说话了。 霍一舟三人站在主席台上,看着下面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消散,逐渐又融合到了一起。 邝同悲看得眼睛胀痛,他低低地对学生道:“当权力无法为人民发声的时候,它理所当然会被褫夺。”真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并非由异能和上帝骰子决定,异能带来的信服是短暂的,一旦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他们的反抗便会变得尤为激烈。 跟着保镖们走的宁鸮三人发现队伍停在了维斯酒店门口。再次来到酒店的宁鸮发现酒店大堂和自己离开时已经有所不同了——所有摆设的装饰品全都化作齑粉,整个一层粉尘飞扬,看起来脏乱不堪。 郭路捂住口鼻,低声对宁鸮道:“鸮哥,就这环境……还能住人啊?” 宁鸮蹙紧眉头没有回答郭路的话,只有他知道这地方四个小时之前还是干净的。 被控制的保镖们好似没有看到飞尘,目不斜视地扛着姜西北踏了进去。三人见状,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也走进了酒店里。 楼上传来了一阵被放大的白噪音,宁鸮仰头,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正靠在五楼的栏杆处,低下头微笑着看向众人。他的手里握着一支话筒,发现有人也正抬头朝自己看,眼神中稍稍多了一分意外,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挥了挥手冲宁鸮打招呼:“嗨,你好,我是汉斯·弥尔顿。” 那个突然到容城的外国0表玩家!三人的心头皆是一震。 察觉到宁鸮三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十分敌意,汉斯却不在意,他朝三人又笑了笑,忽然跃上扶手,顺着它一路滑了下来,一边滑一边道:“你们别担心,我的对手不是你们,我没有资格抢夺你们的骰子。” 惊险的动作让杨涛和郭路感觉心脏被折腾得不太好,跟着倒吸了几口凉气。 顷刻之间,汉斯已经来到了一楼,他从扶手上跳了下来走到保镖身边,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谢谢。”然后他歪着脑袋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杨涛和郭路,礼貌地请教道:“十分感谢有没有什么成语啊?”杨涛下意识地回答道:“不胜感激。” “哦……”汉斯点了点头,学着杨涛的话对保镖们道,“不胜感激。” 第90章 纹身 这句话放在这样的情形下被说出,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而那个被汉斯拍了肩膀的保镖, 身体忽然抖了抖, 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其余几个保镖跟着用手撑着脑袋呻吟了几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维斯酒店里, 老板在肩头不住地挣扎着狂吼着,慌忙把人放了下来, 紧张地问道:“老板,您怎么了?” 姜西北很愤怒, 但从那个金发小伙子身上传来的威压却令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动弹不得。 汉斯直起身来对宁鸮道:“宁先生,我可能需要借用一下您的团队,可以吗?” 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宁鸮感受不到敌意, 他好似只是路过顺手收拾了个坏家伙,但宁鸮也没有半分轻视他的意思, 毕竟他身上自带的气场实在与“纯善”二字无关。 “不是我的团队, ”宁鸮淡然地让出了位置, “如果他们自己愿意的话都行。” 杨涛和郭路都谨慎的很,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看着汉斯问道:“你先说说看,要做什么?” “不难, ”汉斯笑眯眯地说,“我需要借你们的上帝骰子开启一下单人副本。” 一听要借上帝骰子,两个人都警惕地朝后退一大步, 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的骰子:“你自己也有上帝骰子,为什么要借我们的开?” 小伙子挠了挠头,面露苦相:“因为开启单人副本需要三颗骰子才可以……我只有一颗,姜先生他肯定不会同意,那只能问你们借一借了。” 单人副本是个新鲜词汇,几人皆是第一次听说。在墨城的时候,墨城整座城市都陷入过一个大型的多人副本,最后还是郭路打破了幻觉结束了这场副本,这会儿居然听说还有单人副本的玩法,甚至开启的条件是大家闻所未闻的。 汉斯说:“其他的能不能等我从副本里出来再解释?” 看着小伙子坚定无辜的眼神,郭路和杨涛又扭过头去看宁鸮,见宁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两人方才依照汉斯的要求,把骰子放在了一个立方体器皿的两侧,汉斯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颗骰子放在了另一侧,整个器皿瞬间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不胜感激。”汉斯用刚才从杨涛口中学来的新词感谢两人,一把拉住姜西北的手腕,将两人的手掌同时贴到了器皿上方的按钮之上,两人的身形顿时开始慢慢虚化。 在实体完全消失之前,汉斯忽然抬头看宁鸮:“副本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先去十三楼,那里有你们想找的一部分答案。” 话音刚落,两人便连虚影都找不到了,连同那个奇怪的立方体一块儿完全消失在了一层的尘埃飞扬之中。 “哎,我们的骰子……”看着还嵌着自己上帝骰子的立方体消失不见了,郭路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这外国小伙子该不会拿着我们的骰子跑路了吧?” 杨涛打开APP的排行榜看了一眼,把手机递给郭路让他放宽心:“你放心,咱们还在0表上,说明骰子的归属权还是我们的,它们只是随着那个副本暂时消失了罢了。” 顺着排行榜,郭路还看到了姜西北的名字,这人果然拥有一颗上帝骰子,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掩盖了这则消息,完美地把自己从0表上抹去了。 难怪他把骰子分给别人从来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有了上帝骰子的人自然是底气十足。 那几个保镖失去了依仗,下午和宁鸮打的那一仗还历历在目,这会儿看到这位阎罗又冷着脸站在自己跟前了,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不等宁鸮开口便自己抱着头四下逃窜去。 一层空了,只剩下化作齑粉的家具摆设。杨涛想起了汉斯消失之前最后所说的话,他问宁鸮:“我们去十三层看看?” 宁鸮摸出手机,正打算联系霍一舟问问他广场上的情形,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大步踏了进来,他的手中甚至还揪着其中一个刚刚逃出去的保镖的衣领。他把人用力地往门里拽,一边问道:“说!我妈到底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人在愤怒之中积蓄的力量是无穷的。尽管保镖看起来比黄毛身材要魁梧得多,但这会儿被人捏着后领,他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之后便偃旗息鼓了,讨好地朝黄毛笑,手往上指:“十三楼,在十三楼!咱们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黄毛冷哼一声,松开了拽着衣领的手,转身朝楼梯跑去。 被松开的保镖趁机捂住自己的领子往后跑了几步,停在原地大口地喘息着平复心跳。然而还没等他的心脏完全平静下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眼前又罩下了一团黑影。保镖抬起头来,只见阎罗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心头一悚,马上不打自招了:“姜老板,不,姜西北他抓了个手上有纹身的女人关在十三楼最里面那一间,刚刚那个是女人的儿子。” 宁鸮还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保镖,看得他头皮直发麻。 保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地拼命抖动着,抖着嘴巴说道:“真、真的不骗你……姜老板让冯先生把门给加固了好几层,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会进去,我们都只被允许后在外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她身上的纹身是在游戏后才有的,”霍一舟的声音在宁鸮背后响起,“和游戏有关。” 广场上那一波互剖心迹之后,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由计院长做着安排,大部分人去营救还被冯火关在门里的普通人了,剩下的人里黄毛迫不及待地问计院长道:“我妈在哪里?” 巡逻队中的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对黄毛道:“我记得我听队长说过,姜老板把一个女人关在了酒店里,但我的级别不够接近酒店,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管真假与否,黄毛都决定要去看一看了。霍一舟三人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跟上黄毛。 还没踏进酒店,黄毛就在离酒店一条街的地方抓住了表情惊慌的保镖,又把人抓回了酒店里。于是就发生了方才拽着他衣领问话的那一幕。 冯火的异能在场几人全都见识过,里面的人除非敢像霍一舟等人那么不走寻常路,否则就只能被困在里面什么事也做不了。更何况黄毛的母亲也只是个普通人,房间里的利器全都被收了起来,她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可能。 “怕啥,”郭路拍了拍胸脯,“我的异能克锁,要什么钥匙呢?” 汉斯在消失之前也说想要的答案有一部分在十三层,宁鸮猜想应该和女人身上的纹身有着一定的关联。于是众人还是决定跟在黄毛的身后去十三楼找那个女人。 众人赶到十三楼,还没跨入走廊,就听到了黄毛一边捶门一边撕心裂肺大吼大叫的动静,郭路匆匆忙忙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从门边扯开去:“你自己也是巡逻队的,冯火的异能锁蛮力打不开你不知道吗?” 黄毛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表情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可是我妈、我妈在里面……” “这件事我们都知道,”郭路叹了口气,开始酝酿情绪,“门交给专业的来开,你把力气省到房间里去再用成不?”说完,他一口酸液吐到了门把上,门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溶蚀掉落,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窟窿,窟窿周围还有些胶制的东西跟着滴落。 从窟窿里已经可以窥见房间里的情形了,透过窟窿,霍一舟看到整间房空空荡荡的,所有容易造成伤害的东西都被撤除出去,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垫子摆在正中央的位置,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正盘腿坐在垫子上,双眼无神地望向雪白的墙壁。 黄毛也从窟窿里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眼神中的喜悦无以言表,他冲着窟窿大声喊道:“妈!我!小天啊!我来救你了!” 坐在垫子上的母亲动作迟缓地转过头来,视线与门边的黄毛对上,她的眼神中立刻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喜悦,三两步爬到门边,一下子扑倒了窟窿旁:“小天……是你来了吗?” 看着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的母亲,黄毛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再一回想自己在过去一个月里干的不人不鬼的勾当,内心的羞愧简直令他直不起腰来。 “妈……对不起,我来晚了……”黄毛缓缓地跪倒在门前,手指触抚着门上的窟窿,眼中泛起了泪花,鼻腔中也满是堵塞的酸意。 中年女人的手摸着门框,喃喃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妈没事啊……” 她的指尖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所覆盖,焦黑的颜色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但霍一舟知道,一旦读懂了她双手上的纹身,或许几人对整个游戏的理解又将进入新的阶段。 第91章 获胜条件 锁完全被溶蚀之后, 加固门的异能就自动自发地解除了。门“咔哒”一声打开, 黄毛率先迫不及待地扑入门中, 仔细地看着多日未见的母亲。 在确定母亲身上并无伤口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 接着懊丧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我真的该死,为什么会答应加入巡逻队……” “不怪你, ”母亲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抚摸着儿子的背脊,“谁能想到这姜老板会是这样的人呢?” 没进入游戏之前, 姜西北就是全国闻名的容城首富,在去年的某场慈善拍卖活动中甚至花了三千万美元拍下了一副残障儿童的油画作品。游戏里,他也维持了极好的表面形象,在大众眼中是愿意把自己的骰子分享给公众的好心人。 霍一舟等人没有打扰母子俩叙话,几人只是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着。 霍一舟站在中年女人的身后,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纹身的大部分样子。果然,那纹身并不是用现代人看得懂的华国文字写就的, 弯弯曲曲的连在一块儿, 颇有几分上古文字的意味。明明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霍一舟却发现自己竟然看懂了。 母子俩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停了下来。中年女人回过头去看站在房间里的其他几人, 感激地站起身来,又一下子跪了下去, 手已经贴到了地上:“谢谢你们把我儿带过来……” 杨涛吓得赶紧扶住了中年女人,防止她朝几人磕头:“别别别,阿姨, 您这样我们受不起!” 中年女人道:“我男人走得早,小天就是我的命根子,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机会再看到他了……多亏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答你们。” 杨涛挠了挠脑袋,刚想说“不用了”。一直没说话的霍一舟突然开口了:“报答也不必,您能把您手上的纹身给我们看看吗?” 中年女人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当然可以……也是我这双手害人啊,当初就是为这几个图案,我才被姜西北带到这里关起来的。” 霍一舟轻轻地拍了拍中年女人的肩膀,没有说话,借用手掌的温度向她传递力量。 中年女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伸出手来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凑过去望向她的手臂。只见女人瘦弱的胳膊上布满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古文字,从上臂一直缠绕到手腕根部。 郭路上下扫了扫,艰难地阅读着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定骰……分权……”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捏了捏眼角:“不行,这字太密集了,看得我眼睛疼。” “我也是,”杨涛跟着一块儿捏眼角,“这阅读体验真是太反人类了!” 只有蔡音音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低声嘀咕道:“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懂啊……” 听着蔡音音的话,郭路和杨涛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再仔细去看图案,终于发现了这是自己从没有学过的古文字。 “应该是持有上帝骰子的人才能看懂这些内容。”已经研究了不少的霍一舟指着最上端的文字说道。 最终,还是郭路掏出了那本从南城大学一路带过来的笔记本,花了十五分钟把女人身上的古文字都翻译了摘抄下来。 摘录下来的文字不过半页纸,却涵盖了很多内容。 第一行指出了能看懂这些文字的人都是“神选之子”,“神选之子”由神来挑选,身份可以被神剥夺,赠与其他同类神选之子。 神选之子就是拥有上帝骰子的人,读这段文字,其他人也算看懂了,上帝骰子该归谁所有,一开始就是认定了的,并且上帝骰子的流动只在固定的玩家之间进行,其他人就算想要夺取上帝骰子,都没有办法。 “而且,这样的骰子PK应该是相同属性的玩家才行,”霍一舟托着腮思考道,“鸮哥的骰子我和路子都试着碰过,冰冷冰冷的。” 在之前的梦里,司命和他透露过,总共有36颗上帝骰子,没有猜错的话,每个被涂红的点数所占有的上帝骰子数量应该都是6颗。 笔记本的下几行记录的是纹身的中段内容,翻译过来说是,每颗上帝骰子可以开启两次副本,一次为多人副本,另一次为单人副本,只有开启过多人副本的上帝骰子才能释放出它的全部能量,有资格进入单人副本。单人副本可筛选出更优秀的神选之子。 多人副本几人在墨城也经历过,整个墨城人都沦为没有感情的骰子PK机器,任谁都不愿再多回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单人副本的概念几人也是刚刚才接触到的,汉斯拖着姜西北进了PK。 “可筛选出更优秀的神选之子……”杨涛积极举手发言,“我知道了!就跟骰子PK一样,PK的赢家可以获得输家的全部骰子,这个单人副本可以让赢的人拿走对方的上帝骰子!” 霍一舟点头,同意了杨涛的看法,顺便补充道:“PK双方的上帝骰子属性需要相同,而且双方的上帝骰子都应该开启过多人副本。” “哦,我懂了,多人副本就是单人副本的前置任务嘛。”郭路恍然大悟道。 姜西北能被拉入单人副本里去,说明他已经开启过多人副本了。 霍一舟也突然明白了姜西北下午为什么不再坚持同自己PK了——或许他当时把自己拉入PK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上帝骰子是否和他同一个属性。在发现无法夺取自己手中的上帝骰子之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放弃了接下来的PK。 再接下来是纹身的下段直到手腕根部的内容,上面重复着“幸运”这个词汇,到最后才似是郑重其事地说明道“幸运是唯一的”。 邝同悲沉吟道:“意思是所有神选之子只能留下一个。”留下来的那个是“幸运”的“唯一”。 这个答案残酷却令人无法反驳。上帝骰子是0表玩家们在游戏前期“保命符”般的存在,让他们就算在骰子数量岌岌可危的红线警戒地区也能安然无恙地活着,甚至就算是偶然被别人拉入PK,也能够利用骰子的BUG规则直接取胜。但随着游戏进程到了现在,排行榜前列的玩家也许可以凭着异能舒服地等待着游戏行进,可这张0表好似牢笼,把他们周身团团围住。所有人注定要来到同一个斗兽场里,厮杀到只剩一个才被允许走出来。 一旦被选中,便注定了厮杀和死亡。 “嗨,想这么多干什么呢?”还是杨涛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笑着道,“往好了想,至少咱们这边有四个人,论获胜几率,还是咱们最高啊。” 郭路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没忍心戳破小朋友手还在微微颤抖的事实。 “反正我是觉得咱们都挺幸运的,”杨涛干脆把手捏了起来,这样就不用理会手部的颤抖了,“鸮哥是被系统承认过的强啊……而且一个团队有五颗上帝骰子,其他大区可都没有呢。” 霍一舟又伸手揉了揉杨涛的脑袋,露出一个笑来:“涛子说得对。我们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霍一舟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落下了一只立方体盒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盒子吸引了过去,只见盒子旁慢慢地浮现出两个虚影,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虚影变成了两个实体。 消失了许久的汉斯·弥尔顿和姜西北变成了实体,皆是体力不支地摔倒在了地上。 中年女人见到姜西北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瑟缩了一下,躲到了儿子身后去,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地面,却紧咬着嘴唇连叫一声都不敢。 姜西北一摔倒在地上便头一歪昏了过去,他的嘴唇呈现出失血过多的青白色,但身上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看起来诡异极了。 汉斯·弥尔顿虽然看起来也很虚弱,但好歹还清醒着,他用手肘撑着地面,伸出另一只手勉力去够掉落在地上的立方体盒子,拔下了顶端的那颗骰子,另外两颗嵌在两边的骰子便自己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不、不胜感激……”汉斯·弥尔顿喘着粗气微笑着看杨涛和郭路,“你们的骰子,现在可以还给你们了。” 郭路和杨涛愣愣地俯下身,各自捡回了各自的骰子挂回了脖子上。 另一边,霍一舟已经查看了排行榜,果然在0表上,汉斯·弥尔顿的名字蹿到了第二名,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骰子数量变成了2。在他之上的依旧是那个叫霍特·博兰德的玩家,值得关注的是,一天没有关注,霍特的骰子数量竟然已经变成了3。 同时拥有3颗上帝骰子的玩家!骰子PK犹如滚雪球,骰子越多意味着拥有的生命能量就越大。 汉斯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颗还沾着血的金色骰子,把它平举到眼前仔细地打量着,如释重负般躺倒了地上,一边嘟囔着:“终于结束了……”他打了个哈欠,缓缓地翻了个身,和众人宣布道:“我要先睡一觉,有什么事请等我醒来再问……”话还没说完,便慢慢合上了眼睛,打起鼾来。 第92章 神话传说 汉斯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姜西北被众人关在了酒店的某间房间里, 六个人以两人一组轮流看了他一个晚上, 结果直到汉斯睡醒了, 他仍旧没有醒。 最后一轮值班的是霍一舟和宁鸮,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把0表上其他玩家的信息都细细地整理了出来, 除却已经抵达华国的汉斯,还有两个在华国附近的分别叫波拉德和上川最子, 后者一看名字便知道来自于华国附近的某个岛国,前者宁鸮推断他应该来自盛产烈酒的斯奎。代表上川最子的红点已经极其靠近华国东部了, 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抵达。 收拾好笔记没多久,对面的房门打开了,金发碧眼的小伙子打着哈欠揉着酸涩的脖子从门里走了出来,抬眼看到坐在门边的两人, 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早上好!”接着好奇地歪了歪脑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霍一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 让开一点点距离让汉斯看到里面的情形。汉斯顺势往里望去, 看到了被众人扔在沙发上的姜西北。 “哇, 他还没化成沙子呢?”汉斯瞪大了眼睛嘀嘀咕咕,“看来他普通骰子藏了好多哦。” 十分钟后, 所有人都下了楼,围坐在二楼餐厅的一张圆餐桌旁。酒店厨房里还有些厨师们留下的剩余食材, 邝同悲露了一手,给大伙儿烧了一顿面条。闻着喷香的面条,汉斯的表情是陶醉的, 他忙不迭地从背包里掏出几包包装精美的面包,讨好地说道:“能交换吗?我用我手里的面包换这一锅面条。” 郭路无语地给他盛了一大碗:“你吃着就好,换啥啊?” “我的意思是,”汉斯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能不能把这一锅都给我吃?” 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拒绝道:“你想都不要想!” 换面条的计划失败了,汉斯只好委委屈屈地捧过手边的大海碗,用筷子捞着碗里的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一大半之后,他才从碗里抬起头来,冲邝同悲竖起大拇指:“您的厨艺真好!” 汉斯说得太过于真情实感,就连邝同悲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做五星级大厨的潜质了。 汉斯吃得快,吃完了这一碗之后又眼巴巴地瞧着别人的碗,蔡音音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提醒他道:“那个……锅里还剩一点。”汉斯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欢呼着端着碗跑到厨房里给自己去加餐了。 剩下几人在饭桌上面面相觑,杨涛代表小的们勇敢问出了心声:“这个人昨天真的搞定了姜西北?” 好不容易等汉斯也吃饱了,霍一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筷,众人围坐到原来的位置,说回了正事。 昨天过得兵荒马乱的,都没怎么仔细打量过眼前的金发小伙。这会儿再看他,霍一舟发现他的年纪也很轻,同样不过二十出头,身形瘦削,但个子却很高,酷似国外魔幻剧集里的俊美吸血鬼。 汉斯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啊……该怎么开始说呢?”他的中文带着些口音,听上去更增加的苦恼的感觉。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拉姜西北进副本使用过的立方体摆在了圆桌上,顺手一转桌子的转盘,立方体就随着转盘悠悠地转了起来。 “我是一个地质学的研究生,在进入游戏之前,我跟着我的导师在图门岛上研究石像。游戏正式开始的前几天,我和我的同伴们都听到了岛上石像在说话,让我们快逃。但是我们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毕竟这种原始传统的地方,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发生过,所以我的同伴们没有把这当一回事,”汉斯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旋转的立方体,表情很严肃,没有了刚才的嬉笑,“我在沉睡日前一晚又听到了石像的说话声,我没有再忽略它,而是跟着声音走到了石像矩阵里,我从最中间的那个石像嘴里拿到了一个立方体盒子。” 再然后,第二天,全球陷入沉睡。隔天早晨汉斯醒来,发现整个营地里的其他人全都消失了,甚至那些说话的石像也都消失了。 而在昨天发现立方体盒子的地方,汉斯发现了一颗金光闪闪的骰子。 “就是这颗。”汉斯从口袋里捏出一枚骰子,也跟着把它放到了转盘上去,在阳光的照耀下,涂红的四点看起来有些妖冶。 岛上只剩下一个人,但好在作为一个经常在野外工作的人,汉斯掌握的野外求生技能帮助他可以在岛上安然无恙地生活一段时间,进入游戏后的第三天,他发现岛上的猛兽突然开始躁动不安,纷纷奔至海边朝着一个方向嚎叫,甚至有几个摇摇晃晃地跳到了海里想要泅水过去。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杨涛说,“尤吉娜用骰子把动物都要叫回雪山里去。” 没想到尤吉娜的召唤如此强大,就连在海另一边的图门岛上的动物也会听到这召唤。 “我当时十分害怕,毕竟对付一个猛兽和对付一群猛兽是有很大区别的,”汉斯说,“看到一大群猛兽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的腿发软,我想我必须要找办法逃离那里。” 千钧一发之际,汉斯的异能觉醒了,他恐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公里外的椰子树旁了。 汉斯咧嘴笑道:“我的异能是定点移动,到目前为止,移动过最远的距离是三千公里。”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够突然出现在华国境内。 汉斯继续说:“我才走了一步,脚底一空——我踩进了一个大窟窿里。” 窟窿不知道是谁挖的,汉斯好几秒之后才重重地摔到了底部。好在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汉斯摔下去的时候也不觉得很疼。 “这个东西就是我在洞里面捡到的。”汉斯指着那个立方体盒子对众人说。 掉到了底部的汉斯发现这大洞深处竟然藏着一条密道。好奇心促使他站起身来,顺着密道一直往里面走,走到了连接的另一个大洞里。 洞里并非漆黑一片的,正中央的什么东西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汉斯的脚才踏进洞中,中间的光芒一下子变得炽烈无比,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 汉斯这才发现,洞里的每一面墙上都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壁画。 壁画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壁画上的人都穿着上古时代的服装,手中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暂时出不去,汉斯放弃了挣扎,干脆盘腿坐在原地仔仔细细地研究起了那堆壁画。他发现那些壁画是连贯的,似乎在讲述一个什么故事。 仰着头不知道看了多久,汉斯终于把图上的内容在脑子里串联成了完整的情节。 壁画上画着的是一个神话传说。 传说上古时代,生活在地球上的不是人类,而是各种神,他们有的可以呼风唤雨,有的则力大无穷,所有神拥有着同一个至高无上的统领,他的名字叫做也尼。 也尼神拥有世间一切神拥有的力量,他无所不能,也因此无所不求。有一天,也尼神厌倦了平淡的生活,他决定灭亡自己。于是他把自己的力量分成了六等分,随机分给了出门之后在路上遇到的前六位神,自己则在把力量分给最后一个神后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了。 失去了维系一切的也尼神,猜忌、邪恶开始在众神间滋生蔓延。六位得到了也尼神力量的神各自拥有着某方面特别突出的能力,他们便站出来共同统治这个世界。 六位统治着世界的神借用也尼的原石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这个秘密被六个潜入神宫的邪恶神发现了,为了摆脱控制,他们趁着所有神入睡的时候,将原石偷偷地凿碎了扔向世界各地。 失去了也尼力量的六位统治神力量被大大削弱,邪恶神们趁机作乱叛变,叫嚣着毁灭这个世界。 六位神利用最后的能力镇压了所有的邪恶神,但却再也没有力量收集原石的碎片了。他们只好制作了六个诺亚盒子摆在他们沉睡的地方,期待后来的勇士们能够接替他们的位置完成这一使命。 汉斯用不甚娴熟的华文讲述着这个神话故事,起先,杨涛等人还是抱着玩笑的心态随便听听。但他们越听越发现了这个故事的不寻常,渐渐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直到整个故事讲完了,房间里寂寂无声,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壁画到这里就没有了,”汉斯说,“游戏开始之后第十五天,我在暹罗认识了一个听得懂鸟类说话的异能者,他告诉我华国的也尼能量特别充足。” 在通讯被切断的情况下,动物的情报网忽然就变得发达了。 也尼力量就是上帝骰子里储藏着的能量,原石碎片化成了各个点数不一的骰子。想要消弭这场灾难该怎么做呢?难道是要把所有的石头都聚集起来重新化归为一? 第93章 诺亚盒子 宁鸮看着随着转盘转动的诺亚盒子,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这并不是自己以往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现的任何一件任务物品。 “诺亚盒子的作用是什么?”郭路好奇地看着盒子, “开启副本?” 汉斯笑了笑, 继续说他在进入容城之前的冒险经历。 他花了四天时间读完了墙上的壁画,从一开始的混混沌沌懵懵懂懂, 中途不知多少次看了睡去又醒过来,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低声絮语, 到了最后两天,看图的速度骤然加快, 一下子就把全部内容解读了出来。 这四天里,他靠着洞里的滴水和地底的苔藓勉强果腹。等到图片全部解读完毕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觉醒的异能。 “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可以用定点传送的方法把自己直接传出去,”汉斯不好意思地笑道,“然后我就闭上眼试了试,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出来了。” 桌旁的其他几人都有点无语——从某方面来说, 这位汉斯的幸运程度可能要比在座其他人都高出不少, 至少像他这样稀里糊涂捡到上帝骰子顺便还捡到了诺亚盒子的人全世界应该不多见。 “在洞里的时候, 我就发现了我手上的盒子和壁画上六位统治神创造的诺亚盒子很相似,但是我发现我不会用这个盒子。” 发现盒子的用法, 是在汉斯乘坐小船从图门岛返回洲本土大陆之后。登陆之后,他在沙滩上捡到了一部手机, 方才明白原来外面的世界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那个游戏区内,汉斯·弥尔顿的名字高高地悬在了排行榜的第一位,指南明确地提出要众人“不要惹汉斯·弥尔顿”。 “啊——鸮哥也被系统这么说过!”听到汉斯的话, 杨涛的眼睛睁大了,想起了在游戏最初的几周内始终被安排在指南第三行的“不要惹宁鸮”。现在同样的一句话又出现在了这个金发小伙子的身上。 汉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转头看表情平静的宁鸮:“你也有诺亚盒子?” “你是说,有诺亚盒子的人才会被系统这么提醒?”霍一舟抓住了重点。 汉斯点点头:“对,我登陆的国家在我之前已经有了一个上帝骰子的持有者,但是不要惹我的消息是在我登陆之后系统更新加上去的,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另外一个诺亚盒子持有者身上。” “还有另外的诺亚盒子持有者?”郭路觉得如果真的是在游戏里,那么自己这个服务器的推BOSS进度真是远落后于其他地区了。 汉斯说:“霍特·博兰德,目前0表排第一的那个家伙,他也有一个诺亚盒子……我第三次远距离传送的时候去了他们国家,但是我发现这人完全是个疯子……他多出来的两颗上帝骰子都是在强迫PK对方开启多人副本的同时开启单人副本弄来的,总之惹不起。” 榜首的是个疯子,这一点众人其实已经早有心理准备——若说这人不是丧心病狂的掠夺者,那是定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周之内敛聚三颗上帝骰子的。 宁鸮问:“你知道他的骰子涂红的是几点吗?” 汉斯说:“我见过,一点。” 一点的骰子!众人目标一致地扭过头看霍一舟,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切的神色。 被众人这么看着,霍一舟反倒有些想发笑了。他笑着拍了拍郭路的肩膀,安慰众人道:“早晚都要遇上的,现在这么早担心做什么?”这句话并没有让众人觉得安心多少,郭路攥了攥拳头:“小舟,要不我找个容器给你装点酸液储藏起来?” 汉斯抓了抓头发,不合时宜地破坏氛围道:“在单人副本里,任何额外道具都是带不进去的。” “所以多人副本和单人副本到底该怎么开启?”为了不让众人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自己身上,霍一舟转移话题道。 汉斯道:“开启多人副本不需要诺亚盒子,只需要上帝骰子的持有者原神意识觉醒就可以了,原神意识就是你身上潜伏着的统治神意识,如果你能梦见他,你就可以开启一个多人副本。” 梦见统治神?霍一舟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想起了反复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司命,他是统治神吗? 汉斯说:“我在以梨附近梦见了欧诺弥亚……在那里开启了一个多人副本,我和一千个玩家一起被投放进了一个古战场,系统要求我和另一个玩家各自率领五百个人对战互相搏杀……还好在副本里死亡回到现实还有机会存活,但我还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赢下了副本。” 欧诺弥亚是古以梨神话中的司法秩序女神,代表需要遵循的法则和时序。 汉斯继续说:“不过梦到统治神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满足很多条件才可以。据我所知,目前大部分的0表玩家都没有梦到过统治神,所以也没有机会开启多人副本,只能被动地等待开启过多人副本的玩家强行把他们拉入副本,被迫达成PK条件。” 众人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多人副本他们都经历过。只不过他们经历的位于墨城的轮回副本不是人为开启的,而是拥有了神格意识想要保护墨城玩家的上帝骰子自动自发开启的。这也是为什么郭路能在拥有了上帝骰子之后梦到统治神的原因。 “所以我这颗骰子其实已经达到了可以开单人副本的条件?”郭路握着骰子,还有点儿不可置信。 “对,”汉斯听说了众人的经历,点头道,“你的属性吻合,所以你可以梦到统治神。”换句话说,点数为5的宁鸮开启一个多人副本,他在途中强行拉入一个同样拥有点数5上帝骰子的玩家进入副本,那么这位玩家也能在游戏中梦到统治神,以此强行达到单人副本的达成条件,这对于某部分对游戏规则理解并不深入透彻的玩家而言是一桩致命伤。 郭路梦到河伯的故事,他在途中已经和众人说了一遍又一遍,若非霍一舟佐证他也曾梦到过类似的奇怪的人说话,其他人大概也只会一笑而过。这会儿听说居然这是达成开启多人副本条件的统治神,一时间杨涛的表情又羡慕上了。 自己梦里的司命,郭路梦里的河伯,都和《九歌》里的诗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霍一舟想起自己在梦里听到过的那些诗歌唱词,他认为其余几人的统治神应该也是与之对应的——邝同悲对应的湘夫人,杨涛对应的东皇太一。至于宁鸮对应的统治神究竟是什么,他没有梦见过,一切也不得而知了。 汉斯继续说:“从多人副本出来之后,身上的一部分原神力量会觉醒。凯撒代表的是权力,所以觉醒之后,大部分玩家能够在我释放精神力的时候对我的话言听计从。” “难怪姜西北说话老是‘我命令’‘我命令’的,原来他也是在释放精神力啊。”杨涛恍然大悟。 “不过这个精神力对上帝骰子的持有者没什么作用,”汉斯耸耸肩道,“所以真的遇上了实力绝对的玩家,还是得跑。” 杨涛来了兴致,转过头看郭路:“郭哥,你怎么从来就没有释放过精神力啊?” “我这不是才刚知道么?”郭路摸摸鼻子问汉斯,“精神力怎么释放啊?” 汉斯笑着说:“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统治神的名字,它会协助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顺着汉斯的解释,郭路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后缓缓地睁开来,再说话时,声音已经不似他平日里的活泼跳脱了:“入吾幻境。”在场的都是上帝骰子的持有者,只有蔡音音一个人不受控制地歪仄了身子,闭上眼睛缓缓地朝旁边倒了下去。 坐在她身边的杨涛火速扶住了她的肩膀,紧张地对郭路道:“郭哥,赶紧停下来啊,音音睡过去了!” 然而睡过去的蔡音音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似乎是在梦里遇见了什么美好快乐的事情,任凭杨涛怎么摇都没用。 三五分钟后,郭路身上的威压消失了,他的眼神恢复清明,额角已经渗出了大颗的汗珠。他喘着气一口灌下了杯子里的凉白开,无力地朝众人摆摆手道:“这、这控制太费神了,好累啊……” 汉斯笑笑:“第一次精神力控制确实很累,过几次就适应了。” “郭哥,音音怎么了?”杨涛一门心思都扑在蔡音音身上。 郭路放下水杯,抹了抹嘴巴:“耳边有声音提醒我幻境的内容要随我捏……我就想象游戏结束了,我们所有人都坐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里吃饭……还没想多久呢,我脑子就跟爆炸似的疼得不行,然后我就赶紧断开连接了。” 杨涛还是很急:“那音音怎么还没醒啊?” 郭路说:“河伯跟我说,幻境可以在我断开连接之后再维系十分钟。” 说话间,蔡音音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脸蛋儿红扑扑的,还带着做完美梦之后的满足笑容。 “音音,你没事吧?”杨涛关切地问道。 蔡音音摇摇头,捏了捏脖子:“我梦到我们在一起吃饭呢……没事啊。” 试验有效,郭路超级开心——这就意味着在以后遇上心怀歹意的人时,他那个颇为恶心的异能也可以缓缓下线了,幻境控制什么的,听上去比呕吐酸液酷炫多了。 霍一舟脑海中却还有一连串没有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除了见到司命之外,还能听到和其他统治神相关的歌声?为什么自己那么早就梦到了司命,却仍然没有进入多人副本? 第94章 新队友 得知了诺亚盒子和统治神的秘密之后, 再次在梦里见到司命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周围的白茫茫一片散去, 霍一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来你的新同伴已经把故事告诉你了, ”司命的手在眼前一抹,凭空出现了六个悬浮的诺亚盒子, “诺亚盒子……散落于世界各地,但终归唯一。” 霍一舟冷静地看着他:“你的形象也不是唯一的。” 六个盒子在司命的手中化作了一个簇新的盒子, 他轻轻一戳,盒子犹如泡沫般破碎了。他说:“世界各地对神都有自己的信仰崇拜, 我当然不是唯一的。”他挥了挥袖子,从一个广袖华服的夏族人突然变成了一个穿着棉麻长袍头发蜷曲的古以梨女人。女人再开口,声音便成了庄严的女声:“你也可以称我为阿特洛波斯。” 霍一舟对古以梨神话的研究并不深入,只是依稀知道这个阿特洛波斯在古以梨神话中代表命运,恰与司命的职责对应上了。 看来不论是哪种形态, 他所象征的神背后的意义是始终如一的。 阿特洛波斯又慢慢化形成为了司命的模样:“在华国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自在。” “所以每颗骰子背后都代表着一种能力,它也能够为骰子的持有者所用。”霍一舟说。 司命点头, 微微一笑:“顺便再送你一个秘密——数字本身也和背后的神格精神力有关, 精神力最强的是你喜欢的那位。” “为什么没有6?”霍一舟问。 司命张开手指, 任由刚刚凝聚成形的诺亚盒子从自己手中又滑落了下去:“因为没有一个人类能够超越神,神归属六。” 霍一舟没有试图去接骰子, 仍旧看着司命的眼睛:“上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你提出了一个叫‘最幸运玩家’的概念, 在单人副本限制不同属性玩家争夺骰子的情况下,没有一个玩家可以同时拥有不同属性的六颗骰子。” 司命修长的手指触抚着袖摆:“幸运是唯一的。最幸运的人当然只有一个啦,这个幸运除了实力、机遇, 当然还有其他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他转过身,只露出了半边笑脸,声音听起来却是嘟嘟囔囔似在抱怨:“另外一个命运玩家可比你可爱多了……他才不会像你这样问东问西呢。” 另一个显而易见是0表的第一位霍特先生,霍一舟并不觉得他会是什么可爱的性格。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了,”司命抬头看了一眼慢慢暗下来的光线,像是要赶赴什么时间的约会,“我还要去找另一个小朋友聊天呢。” 霍一舟想了想,开口道:“我想知道,最幸运的玩家能够获得的是不是那块也尼原石?” 司命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瞬间沾染上了愤怒,他失去了原有的矜持和风度,暴跳如雷,尖声叫道:“这个不许说!这个不许说!”接着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自动自发地回答了霍一舟的问题:“所有碎片合在一起!也尼原石!也尼原石!” 话音落下,司命像是被掐了脖子似的,脸涨得通红。他顾不得风度,又是一掌推在了霍一舟的肩膀上,霍一舟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外飞了出去。 再次失去意识之前,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司命气急败坏的说话声:“等开启多人副本的时候再来见你……我一定要给你开一个获胜条件最难达成的副本!”霍一舟笑着想道:反正在副本里也不会死亡,难一点就难一点吧…… “小舟!小舟!”朦朦胧胧间,霍一舟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皮微微翕动,感受到强烈的光正照在自己的眼皮上,他的手指不自觉跟着动了动。 原本焦急的宁鸮看到霍一舟的手指微动,轻轻松了口气,重新把他的被角掖好。 适应了一段时间后,霍一舟终于眯缝着睁开了眼睛,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床边的宁鸮。他的意识还有点不太清醒,含混地唤了一声:“鸮哥?” 宁鸮替他掖被角的手一顿,顺势替他理了理被汗微微濡湿的鬓角:“没事,继续睡。” 霍一舟却是不打算睡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语气笃定:“你刚刚叫不醒我。” 宁鸮见瞒不住,便点了点头:“刚才叫了你很久你都没有醒。” “我又梦见司命了。”霍一舟和宁鸮讲述了刚刚在梦中与司命之间的对话,越听下去,宁鸮脸上的表情便越是严肃。最后,他握住了霍一舟的手,郑重其事地对他道:“多人副本,我会和你一起进去的。” 霍一舟忍不住抬起头吻了一下宁鸮的嘴角,笑得狡黠:“那当然,不止是你,如果我不带他们几个一块儿进去,他们也不同意啊。” 门“笃笃”地被敲了几下,杨涛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小舟哥,鸮哥,姜西北醒了。” 距离汉斯与姜西北的单人副本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天多,在这期间姜西北始终是昏睡的状态,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居然醒过来了? 霍一舟穿好鞋子下了床,宁鸮已经走到门边给杨涛开了门。 杨涛一开始急吼吼地想要冲进来汇报消息,在看到霍一舟凌乱的睡衣之后,也不知脑补了点什么东西,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我、我是说那个……姜西北醒了!对!他醒了!” “这句话你在进来之前已经说过了。”霍一舟无奈地提醒他道。 深呼吸几下,杨涛终于勉强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道:“醒是醒了,但是他疯了。” 十五分钟后,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霍一舟和众人在关押姜西北的那间房间里会面,众人齐齐看向了角落里微微抖动的窗帘。 “喏,他就藏在窗帘里面,我们说什么他都不肯出来,一直说这里有鬼。”蔡音音指着窗帘下面的衣角无奈地说道。她和杨涛是昨晚最后值班的两人,在快要结束值班的时候发现姜西北突然睁开了眼睛,正想要把这件事汇报给众人,姜西北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拔足狂奔跑向了窗帘,把自己包裹进了窗帘里面,大吼大叫着“有鬼”。 看这样子大概是还沉浸在单人副本里出不来,又或者干脆真的在里面吓疯了,精神出现了问题,看哪里都是充满幻觉的。 “你们在看什么啊?”叼着牙刷的汉斯从走廊路过,听到房间里的喧哗声好奇地走进来。 一帮人又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汉斯。郭路问他:“你们究竟在单人副本里经历了什么?他怎么一下子就疯成这个样子了?” 为了透气,姜西北的脑袋从窗帘里勉强露出来,蓬乱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很是癫狂。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眼神触及到好奇望向他的众人,又惊恐地缩了回去,连声颤抖着说道:“鬼啊!鬼啊!不要过来啊!” 汉斯把牙刷从嘴里取出来,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啊,就是让我们在一座皇宫里和宫女玩骰子PK,赢的人可以晋升,输的人要被吃掉一部分的身体组织。” 两个现代人,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被安排在华国古宫廷里玩什么加官进爵的游戏,不得不说系统真的有些恶趣味。 汉斯虽然说得平平淡淡的,但从“吃掉身体组织”这种变态的设定来看,那些宫女的长相和吃相必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骰子PK他也能输?”杨涛诧异道,“他不是还能强迫系统修改规则的吗?” 汉斯耸耸肩:“副本里,所有的精神力设定都是失效的,而且不会出现普通PK里的圆桌和制定规则的水笔,随时都可能发生PK,随处都可能写着规则。”正因为这种步步陷阱的设定,进入游戏的人才会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会在自己失衡的心态下输掉比赛。 “一开始他顺风顺水的……反正玩得比我好,眼看就要成功登上皇位了,一直在帮助他的一个宫女突然反水了,他失去了全部的骰子,还丢失了一条腿和大半个身子,后来他就干脆放弃游戏了。”汉斯补充说明。 这种临门一脚突然失去所有,真的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再加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了一大半的身体,也难怪姜西北从PK里出来就疯成了这副模样。 杨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多嘴问了一句:“你呢?” “我?”汉斯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笑了起来,“我运气不好啊,我进去第一场就输了,左手的手指全被跟我PK的大臣给吃光了,但是后来我把赢走姜西北骰子的宫女给PK下去了,所以我赢了。” 轻描淡写的讲述里全都是槽点。杨涛敬畏地朝后缩了缩——果然这小子还是扮猪吃虎的吧?! 扮猪吃虎的小伙子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高中生心中的风起云涌,他傻乎乎地看着邝同悲道:“邝老师,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呀?” 邝同悲说:“你吃自己的面包。” “不行,我拿我全部的面包跟你换一顿面条好不好?”汉斯孜孜不倦地磨着邝同悲。 邝同悲沉吟片刻道:“我只做给我的队友吃。” 汉斯立刻跳了起来:“那还不简单?我跟你们组队不就好了?” 第95章 告别容城 汉斯回答得太过于草率, 众人反倒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一时间竟然都没有接话, 只是用略带古怪的眼神瞧着这位年轻的小伙子。 汉斯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人欢呼着拥抱欢迎他, 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认真的,我真的想要加入你们。” “我野外生存能力好, 精通三国语言,还有诺亚盒子, ”他掰着指头历数自己的优点,“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你们绝对稳赚不亏。” 霍一舟凝视汉斯翠绿的眸子:“幸运是唯一的,加入我们意味着你要主动放弃独享这份幸运的权利。” 纹身和壁画中都一再强调了最终的幸存者是唯一的,霍一舟和宁鸮无意放弃团队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在清楚这一切之后已经心怀另寻出路的想法。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在清楚解决办法的情况下, 遵循它似乎是最快最有效的。 汉斯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他顿了顿又小声说:“谁知道这个幸运是不是真的幸运……” 从进入游戏至今, 系统所谓的幸运筛选经历了几轮, 剩下来的哪个不是见识过同伴消亡的,更甚者是踩着同伴的黑沙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谁又能说活着的一定是幸运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躲闪。 汉斯笑了起来, 突然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诺亚盒子,他把诺亚盒子抛向了霍一舟:“作为我加入团队的诚意,这个盒子交由你保管, 可以吗?” 霍一舟伸手接过盒子,入手是冰凉的金属感,六面都给予了一个骰子凹槽可以嵌入上帝骰子。他只是把玩了一下又把盒子还给了汉斯,他挑眉看这个金发小伙:“我能不能知道你如此迫切想要加入我们的理由?” 汉斯一摊手,笑得很灿烂:“与其一个人单打独斗,在遇上敌人的时候,当然是团队越庞大胜算越大了……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你们的伙食比较好。”青年说得真诚无比,任谁看了他脸上的表情都不觉得他是在撒谎。 团队里其他人的骰子点数与他都不矛盾,换句话说吸纳他进入团队,这就意味着自己这边将拥有六位统治神的全部能力点数,这对于接下去即将到来的骰子混战必然是有好处的。霍一舟心中已经十分意动,他侧过头去看宁鸮,宁鸮也对着他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霍一舟沉吟片刻,对众人道,“同意汉斯加入我们团队的举手。” 话音落下,他和邝同悲率先举起了手,见团队里的两位智囊都举了手,本来也觉得不错的杨涛、郭路和蔡音音也跟着举起手来。宁鸮虽然没有举手,但是他抱着臂对汉斯道:“我的玩家编号是华夏区0000001,你自己搜索之后加入吧。” 在世界地图开放之后,玩家编号之前都加入了“服务器”的名称,比如在华国及其周边地区,都被归属到了华夏区,而宁鸮的这个0000001更是华夏区的头号。 听到宁鸮的话,汉斯哪里还不明白众人的意思,不由喜上眉梢,手忙脚乱地取出手机来,在组队界面搜索了宁鸮的玩家编号,向他发去了组队申请。 几分钟之后,在场几人的手机都发出了“叮咚”一声响,他们的队伍中多出了一个咧着嘴傻笑的金发小伙头像,汉斯·弥尔顿的名字后面跟着西海区0000001,看起来也很威风。 在众人交流间,躲在窗帘里的姜西北终于停止了颤抖,但是仍然如同游魂般,完全失去了他作为大型组织创建者的威风凛凛。 那些曾经陪伴着他的保镖们都已经四下散去了,害怕被民众们抓起来翻旧账,这些保镖甚至连容城都不敢再待下去,卷走了姜西北敛聚的最后几颗骰子连夜逃走了。 一个组织的轰然倾塌必然伴随着混乱和无序,所幸计成院长挺身而出,率领着众人将那些封锁的楼道重新一一清洗打扫干净,合理地安排了每个人的住处,一点一点把丧失的城市建设重新捡了起来,让城市能够真正按照人民所期望的方向运转。 5月26日晚更新结束,玩家生存需要的骰子数量增至了20颗。在房间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姜西北终于化作了黑沙永远地消失了。 容城目前还活着的大部分玩家都持有超过20颗的骰子,安然无恙地渡过了这一天的更新。然而这一次的更新过去后,七天之后又要到游戏更新的日子,失去了姜西北的供给,如何获得生存所需骰子变成了众人所要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 ——以往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总想着姜西北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骰子供众人永远活在这个“避难天堂”里。现在发现自己还活着竟然是靠另外一些人的丧命换来的,任谁都会觉得握在手里的骰子给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计成率先想到了这个问题,在更新结束之后,他悄悄地来到了维斯酒店,找到霍一舟和宁鸮讨论有关容城接下去发展的事。 计成来敲门的时候,霍一舟正和宁鸮讨论着开启多人副本的问题。根据从司命口中听来的消息分析判断,既然单人副本可以在多人副本开启的情况下被强行拉入,那么为了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自然是越早开启越有利。只是尽管多人副本过程中不会出现伤亡,但谁也不能保证在副本结束之后,在副本中产生矛盾的人会不会找由头发难,所以参与的人员及地点一切都还在考虑之中。 听到笃笃的敲门声,霍一舟放下手中的水笔,走到门边去,从猫眼里往外望去,发现白发苍苍的计院长正站在门口等待着。他愣了愣,打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在年轻人的注视中,计院长局促地走进门来。说话时,脸颊带了些不好意思的薄红:“小霍、小宁,我想托你们做一件事。” 被老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拜托,霍一舟愣了愣道:“计老,您说。”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年轻人,”计院长从口袋里捧出了一堆骰子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这场灾难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的几个学生在打扫楼道的时候发现了一处骰子自动刷新点,这些骰子都是他们在刷新点里找到的。” 霍一舟看着茶几上满满的骰子,有些茫然:“您是想要我把骰子分给大家吗?” “不,”计成缓缓摇了摇头,“我希望这几个刷新点刷新出来的骰子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公共资源的侵占势必伴随着个人心态的失衡,既然不能平均分配,倒不如暂时封闭起来,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计成说。 老院长的话不无道理,三十多颗骰子单独给谁或平均分给容城的每一个玩家都不现实,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还是封锁充作他用更好。 霍一舟明白了,他思考了片刻,说道:“封锁楼有点困难,我明天想想别的办法吧。” 没等第二天,当晚郭路带着扑克来串门的时候,霍一舟把这件事同郭路说了,让他尝试着用幻境造个障眼法。一早就想再试试骰子金手指的郭路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跑到了出现自动刷新点的大楼里蹲起点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悄跑进楼来想要拿骰子。他们的手刚触到骰子,郭路就悄悄催动上帝骰子,带他们进入了恐怖的幻境之中。所有人被眼前骤然出现的鬼影给吓得尖叫起来,抓着骰子的人一哆嗦,手里的骰子又滚回了地上去,幻觉瞬间消失了。另外一个人不信邪地又抓起骰子来,果然眼前又出现了恐怖的场景。 这么一来一去,几个人叫嚷着“这骰子会见鬼”,魂飞魄散地离开了。 接下去一连好几天,郭路都在大楼里悄悄蹲点,等着不信邪的人来尝试偷骰子,每一个来过的人都被真实的恐怖场景给吓破了胆,回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金耀大厦的骰子会闹鬼的事传遍了整个容城,再也没有人敢打这些骰子的主意了。 目的达到了,众人也该再次上路了。在容城耽搁的这些日子里,那个叫上川最子的女人已经来到了华国中部地带,看样子的确是来找他们的。而那个叫波拉德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在即将抵达华国的那一天临时改道去了高加勒山谷,这会儿又从高加勒山谷往华国来。 告别了百废待兴的容城,陆巡从容城折返回去,再次来到了已然成为一片废墟的蒙城。 望着这片砂砾灰土堆积而成的土地,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在十来天之前,这里曾经还是座荒凉的城市,里面还住着几个幸存的人。 经历了清除的蒙城自然是没有人居住了。霍一舟打算在这里开启他的多人副本。 ——多人副本开启的条件是“多人”,具体的人数系统并没有给出限制,霍一舟想试试在仅有七个人的情况下,系统是否会同意开启副本。 第96章 多人副本(1) 都是灰土砂砾的地方, 无处可以落脚, 众人只能坐在陆巡里面, 安静地等待着进入副本。 霍一舟握着骰子,深吸了一口气, 提醒众人道:“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多人副本会把整座城市的所有玩家都拉入其中, 或许我们会在对立面。” “如果把我们分在对立面,那岂不是更容易了?”郭路笑着说, “我们这边主动弃权,你的多人副本不就直接获胜了?”其他几人跟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郭路的想法。 在众人的注目下,霍一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白茫茫的雾气缭绕,一片空茫的世界中心, 身着广袖长袍的男人正安静地伫立原地,背过身只留给霍一舟一个背影。霍一舟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 心情变越发平静。 司命转过身, 朝他微微一笑,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气急败坏:“又见面了。” 霍一舟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寒暄, 对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申请开启多人副本。” 司命透过薄薄的雾审视着霍一舟,“你已经做好接受神之馈赠的准备了吗?” 依照汉斯的说法, 在多人副本里并不会出现真正的伤亡,而且在副本结束之后,上帝骰子的能力会进一步增强, 带给持有者更多的能量,实在担得起“神之馈赠”。但霍一舟也清楚,这场游戏不会有所谓平白无故的馈赠,在此之后的一切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但要想把游戏结束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他别无选择。 霍一舟点了点头,再一次语气坚定地重复道:“我要申请开启多人副本。” 司命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恶劣起来,他从虚空中拽出一杆笔来,动作狂放地在空中写着霍一舟看不懂的狂草。笔头没有沾墨,司命的眼前也没有纸,但这杆笔如同制定PK游戏规则的水笔那样,自动自发地在空中书写出了金色的大字,每个字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最后一个字终了,司命放下笔杆,语气平静冰冷地宣布道:“开启华夏区2号多人副本,检测到附近有两位1号原石持有者,同时开启单人副本通道,双方玩家达成条件后,可直接在多人副本中进入单人副本对抗。” 蒙城附近还有1个?!霍一舟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眼前的司命笑容狂放恶劣,根本就是早在他提出申请之前就知道了这一切。 “要论说起来,还是他先找到得我,”司命说,“他先提出的开启多人副本申请,但因为人数不够所以迟迟达不成条件……多亏你带了你的伙伴们来。”说完话,不等霍一舟反应,司命便挥了挥衣袖,身形又渐渐在薄雾中隐没而去,只留下一串猖狂的笑声。 在这一刻,霍一舟算是真正完全体会到了游戏的恶劣程度,那些所谓的神祇肆意地操纵着玩家们,若是碰上了心智不够坚强的人们,当场崩溃的说不定也有。 然而现实根本不允许霍一舟思考更多其他的,他甚至没有机会醒过来告知车上的其他人,还有另外一个1点上帝骰子持有玩家也进入了这场多人副本。 他看到头顶上悬浮着一个硕大的倒计时屏,上面的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十秒钟。 十、九、八、七……随着时间倒退,霍一舟的心跟着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看到眼前一片虚无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像是要把周遭的一切都吸引进去。 倒计时终于走到0的那一刹那,霍一舟迈开步子朝漩涡走去,下一瞬,一道白光闪过,他失去了意识,闭上了眼睛。 “同学,醒醒……”迷迷糊糊间,霍一舟感觉似乎正有人在推着自己的肩膀。 霍一舟从沉睡中蓦然惊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南城大学的图书馆里面,甚至自己身下的这个位置还是自己从前最习惯坐的那个。他转过头去,一个身着图书馆工作制服的老师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小同学,我看你在这儿已经趴了很久了。” 自己在图书馆里面?霍一舟揉了揉眼睛,觉得一切的发展似乎不太对劲。 “如果困了的话,还是回宿舍睡比较好。”老师见他仍旧一脸困倦的模样,好心提醒道。 自己不应该进入多人副本里么?难道这图书馆就是一个多人副本的场景?霍一舟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胳膊上传来的钻心疼痛感又让他感觉到真实。 “别睡了,快回宿舍去吧,”老师推了推他,再次好心地提醒道,“马上就要闭馆了,要在闭馆之前离开哦,不然你就要被锁在里面了。” 霍一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收拾完了东西,背着书包朝图书馆大门的方向走去。他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一路走去,前面的座位已经都没有人了。 好不容易快走到门口了,看到站在门边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所谓的多人副本里面。 郭路等人听到脚步声,纷纷回过头来,看到表情怔忡的霍一舟,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欣喜起来。郭路一个箭步冲到霍一舟跟前:“小舟!你可算出现了!” 几分钟之前,围坐在车上的众人忽然听到手机发出“滴”的一声响,接着齐齐失去了意识,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这个空旷的场景中了。 在场的只有郭路是南城大学的学生,他简单地给其余几人介绍了一下目前大家所处的地点,才介绍完毕,本次多人副本的开启者霍一舟就出现在了另一个门口。 宁鸮上前,仔细地用目光扫视着霍一舟全身,没有发现伤口才略略放下心来,问他道:“系统怎么说?这场副本该怎么结束?” 霍一舟摇了摇头,从被那个图书馆的老师摇醒开始,系统根本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手机屏幕,那个讨人厌的警告框却闭上了嘴,连点提示的动静都没有。 没有提示,不知道玩法,另一个持有上帝骰子的玩家又不知人在何处,甚至连这个副本里到底进了几个人都不得而知,就好像系统特地把他们聚拢到这个图书馆门口,单为看他们几个茫然无所抓瞎的表情。 霍一舟站在原地,开始飞快地思索了起来:在场的其他几人都是被自己拉进来的,游戏规则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剩下的……他想起了那个方才和自己说话的图书馆老师。 那个老师说:“马上就要闭馆了。” 马上就要闭馆了!南城大学的图书馆每天晚上十点准时闭馆,而方才霍一舟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的时间赫然显示为21:50。再有十分钟就到闭馆的时间了。 看来那个老师大概率是一个发布指令的NPC了。那么放在眼前的第一项任务应该就是“在闭馆之前离开图书馆”,而失败的惩罚则是被锁在这个图书馆里面。并且霍一舟有理由相信这是不会迎来第二天开馆的图书馆,被锁在里面是永久性的。 汉斯还在门边转悠,第一次来到华国高校图书馆的他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分外新奇。杨涛拽住想要往里面走的他,低声问道:“你的多人副本也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啊,”汉斯摇摇头,“我的就是单纯打仗争夺城池啊,打赢了然后又遇到了欧诺弥亚,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就出来了。” 而上一次墨城的多人副本虽然看起来有点恐怖,但仔细想了想,也就是等待着有能够进入黄河展厅的人拿到上帝骰子,梦见河伯,这个副本就到此结束了。 这一次的多人副本人数是参与最少的,难道也真的只是完成“离开图书馆”这一项任务就可以结束了吗?霍一舟隐约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去吧,”郭路说,“这儿的灯马上就要关了,一会儿黑灯瞎火的,到时候真的遇上什么危险,就更麻烦了。” 眼看着时间从50分跳转到了52分,剩下给众人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八分钟了。众人只好放弃思考其他的可能性,打算先从图书馆里出来,再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图书馆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众人走到门边,迈开腿往前跨的时候,才发现眼前好似多了一道无形的障壁,怎么也过不去了。 “好像有结界。”杨涛伸出手在两扇敞开的玻璃门之间到处敲了敲,甚至还跳起来往头顶的方向摸去,发现不论是在哪个方向都隔着一堵空气墙,把图书馆和外界给割裂开来了。 “汉斯,你试试看,能不能移动到外面去。”还有七分钟,霍一舟倒也不慌张,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对汉斯道。 拥有定点移动异能的汉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个不远处的地点,催动起异能。其余几人紧张地盯着他看,十秒之后,汉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待在原地。他朝霍一舟摇了摇头说:“我试了试,好像移动的异能被限制住了。” 另一边拥有交换物体异能的蔡音音默默地举起了手里的一盆花:“我刚刚试着把自己和外面的一盆花交换,外面的花进来了……我却没有出去。” 外面的东西进得来,里面的人却没有出去。 “你们怎么那么心急?”霍一舟听到方才在馆里见过面的老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师背着包走到了他们身旁:“等人到齐了一块儿出去,也有个伴啊。”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说道:“唔……还有两个人在里面。” 第97章 危机重重 老师说完那句话之后, 不管其他人再问她什么, 她都不再回答, 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等等你们的两个同伴”。 “同伴?我们所有人都到齐了啊,哪里来的更多的同伴?”郭路皱起了眉头, 不解地问道。 邝同悲说:“也许这个多人副本里不止我们七个人,还有其他的两个玩家也被系统卷了进来。” 这个解答无疑是最贴切的。郭路望着已经关上灯一片漆黑的图书馆, 心中有点发憷:“那他俩人呢?不会还在馆里吧?” 按理说在闭馆之前,图书馆老师应该要一层一层巡查过, 确认所有的学生都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才会关门,但在目前出不去的情况下,难保那两人成了没被发现的漏网之鱼。 霍一舟看了一眼并不打算管这些事的图书馆老师,低声对众人道:“我去里面看看。你们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出去。” “我和你一起进去。”宁鸮拉住霍一舟的手腕说道。 于是在其他几人的瞩目之下, 霍一舟和宁鸮跑入了漆黑一片的图书馆。而那位NPC老师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抛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记得在十点之前带着同伴出来哟。” 南城大学的图书馆一共有三层楼, 其中三楼的电子阅览室只在周二至周四开放, 今天是周一, 不在开放的时间之内,有人在里面的可能性极低。而霍一舟刚刚就是从一层出来的, 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什么人,所以他认为那两个“同伴”极大可能是在二楼。他把自己的揣测告诉了宁鸮, 于是两人目标一致地朝二楼奔去。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被放大,听起来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大概是游戏的设定,图书馆的总电闸已经被拉下了, 整栋楼漆黑一片,霍一舟只能依靠手机的手电筒发出来的光进行照明。 尽管把范围已经限定在了图书馆二楼,然而仅仅是这一层面积仍然很大。霍一舟显示在门口的位置喊了几声,听无人应答,只好跑进去,和宁鸮一左一右检查起各个书架下有没有昏迷不醒的玩家。 终于,霍一舟在H区书架的最角落里发现了两个头挨着头睡得不省人事的年轻人,显然,这两位就是无意间被卷入这场多人副本的另外两个玩家了。听系统的口气,这两个之间还有一个是1点上帝骰子的另一位持有者。 这两位玩家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一个五官轮廓深邃无比,看起来像是拉裔的玩家,她的头发是自然蜷曲的大波浪,身材很是火辣;另一个看起来则寡淡了许多,从肤色判断是华国或华国周边地区的玩家,身材羸弱纤细,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 霍一舟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逡巡,并不能从她们的睡颜中判断出谁才是那个上帝骰子的持有者。 然而此刻并不是静下心来做判断题的时刻,霍一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是21时56分了,距离闭馆时间仅剩下4分钟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两个女玩家面前,伸手摇着她们的肩膀:“醒醒!”两个玩家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宁鸮已经搜寻完了另一边,听到这边霍一舟的响动,心知他定是找到了什么,跑过来便发现小孩跟前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女孩。 霍一舟转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应该就是她们两个了……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时间已经来到了57分,再磨蹭下去,两人下楼跑到门口的时间都不够了。 于是两人只好一人背了一个女孩,飞快地朝楼下跑去,终于赶在指针指向十点之前来到了大门口。 郭路等人仍然站在原地,见他们匆忙跑来的身影,脸上的焦急稍稍缓解了些许,但郭路颓丧地说:“我们各处都转了……只有这一扇门,玻璃也无法打碎,连我的酸液这会儿也失效了。” 霍一舟和宁鸮跑到几人跟前,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图书馆老师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哦,你们可算来了,那咱们一块儿出去吧。” 说完,众人感觉外面的景色似乎清晰了一度,杨涛试着伸出手往外摸去,发现空气墙竟然已经消失了,他狂喜地扭头和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墙没了!我们快走吧!” 没等他说完,所有人都朝前迈了几步,离开了这栋诡异的图书馆。 随着最后一个人脚步踩出门外,指针也来到了十点。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转过身去,只见看似坚固无比的图书馆竟然如同纸糊的那般坍塌了下去,变成了一片废墟。 图书馆老师也站在众人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她砸了咂嘴,颇有几分可惜道:“哎,你们怎么就这么快出来了呢……”似乎是在惋惜没有人被埋在这一片废墟之下。 霍一舟自然不会把眼前这人和自己曾经在学校里遇见的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混淆,这是多人副本里的NPC,对玩家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宁鸮在走出图书馆的下一秒,就把背上的女孩放了下来,让她靠坐在了图书馆前面的阶梯上,又帮着霍一舟把他背上背着的那个女孩也放下来,安排她靠坐在那女生的身旁,两个人便如同刚才在二楼书架下面那般又软绵绵地靠在了一起,双目紧闭,仍在梦境之中。 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图书馆的塌陷,自然是带动了地面的震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酣睡的少女终于被唤醒了。她们皱着眉翕动眼皮,几秒之后,那个长相偏华国的女孩率先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杨涛,警惕地朝后缩了缩,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杨涛听不懂的话。 杨涛神情懵然听完了少女的话,只能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她似乎对自己抱有敌意。杨涛觉得很委屈,用他蹩脚的英语同少女对话:“No worry!No worry!I am good people!”旁边的郭路简直听不下去了:“涛子,你这英语是老邝教的吧?” 站在两人另一边的邝同悲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个小的,没好气地说道:“别瞎造谣!真要我教,他英语指不定比这水平好!”他顿了顿,蹲下来,神情和善地同女孩交流了起来,出口的也是一串叽里咕噜。 杨涛惊了,悄悄扯了扯蔡音音:“邝老师还会这个?”少女点了点头,轻轻地回答道:“邝老师大学的时候,公费去新国留过学。” “新国语啊,”郭路恍然,“难怪我说怎么听上去和华国语那么像呢……他们在说什么啊?” 一直没开口的宁鸮突然说话了:“那个女孩问我们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看三个小的一脸敬仰的表情,宁鸮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去新国执行过任务。” 女孩和邝同悲交谈了几分钟后,眼中的警惕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她告诉众人,自己叫麦迪尔,在进入副本之前,自己正在位于新国的家中睡觉,不可能跑到华国来。 一个在新国境内的玩家被召唤进了华国的多人副本里,听起来似乎是有点天方夜谭。但也难保她不是在撒谎,本身便处在华国境内。 正在这时,另一个长相美艳的拉裔玩家也醒了。她醒过来时,和麦迪尔一样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好在她开口的说出来的是英语,在场大部分人能直接听懂。她说的无非也是他们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对话间,众人得知了她叫妮娜。 然而那个一直没有离开的图书馆老师居然再次说话了,她对众人说:“宿舍楼那边有人要跳楼,你们要过去看看吗?” 明明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却被她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诉说出来,听上去冰冷而恐怖。当然,众人也明白,这所谓征询的“要去看看吗”,实际上就是笃定地告诉了大家“你们必须要去宿舍楼看看”。 “得快点,”老师看了眼手里的怀表,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那孩子说十分钟之后就要跳下来了,要不然赶不上了。” 老师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只能认命地开始了今晚的第二场长途跋涉,显然这是NPC发布的第二个任务了,十分钟之内要赶到宿舍楼下去看那个想要跳楼的学生。 郭路一边跑一边和杨涛低声吐槽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副本那么累呢……墨城那个副本的时候,咱们可就凿穿墙拿颗骰子就完事儿了。” 杨涛也低声和郭路说话:“说不定这会儿跟咱们当时在广场上PK一样,都只是发现问题的一个前兆呢?” 进入游戏之后,听力变得灵敏许多的霍一舟把两人的交谈声听了进去,他开始思考起目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前兆的可能性。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在十分钟内跑到了宿舍楼下。宿舍楼下空无一人,只有楼顶有一个孤独清瘦的身影。那人似乎是在天台边沿游走,看得人胆战心惊的。 “我的妈呀,这还真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呢!”杨涛抬起头来,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忍不住吐槽道。 “同学,你别跳啊,我们这儿有同学来找你了。”那个老师再一次开口说话了。这回,她把双手拢到嘴边,朝着楼顶的方向大声地喊道。 霍一舟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不假思索地冲进了宿舍楼,飞快地朝顶楼跑去。 第98章 巨大的司命 NPC这么喊, 楼上的学生肯定也听得见。霍一舟不能确定这是否会让他跳下来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只能闯进宿舍楼去。原地站着的几人里, 郭路跟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两个被救出来的新女玩家也跟着上楼去了。 汉斯看见站在上面的学生也吓了一跳, 接着闭上眼想要把自己传送到他身边把人给救下来,但他又有些犹豫, 这人就站在天台边缘,自己一不留神刚好传在他贴身的位置,那岂不是就要把人给顶下去了?于是他转头看蔡音音:“嗨,你的异能不是和我差不多吗?” 蔡音音的脸色有点白:“他的体型太大了……我好像传送不了。”在汉斯犹豫的时候,蔡音音已经在尝试了, 只是这结果并不感人。 另一边,霍一舟一口气跑到了顶楼, 推开了天台的大门, 身后三人也赶到了, 跟在他身后一同来到了天台上。 那学生站在天台的一个角落里,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边沿, 此刻正骑在那边低着头往地上看,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头往后扭,接着惨叫一声:“你们别过来——!”几人往前的步子就此止住了。 “大兄弟,你先下来, 我们有话好好说啊!”郭路试图安抚学生的情绪。 站在他旁边的拉裔美女妮娜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不就是个NPC,跟他废什么话呢?”说着,她掳起一边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挂着的长长手链,她把手链的一端攥在手心中,原本圈在手腕上的那部分一下子滑落下来,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妮娜把这个巨大的圈套往前一甩,竟然轻轻松松地套住了跨坐在远处的学生NPC。学生被套住,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接着一只脚一滑,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从角落里就此翻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半空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杨涛仰着头,看到本来好好的学生一下子扭动着翻了下来,还没等他的心脏跳停,就发现学生的腰间竟然系了一个圈套,把人牢牢地箍住,不至于让他继续往下坠。只是人悬浮在半空中,看起来也很恐怖。 学生NPC设定是个男生,再加之惯性冲击,妮娜被拽得跟着往前踉跄好几步。她奋力地拽住绳子,咬紧牙关稳住重心把人往回拽,其他几人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弄懵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跟着帮助妮娜一块儿拉人。 “你们去前面拉他,这里有我。”麦迪尔走到妮娜身后,抱住她的腰,一瞬间就把绳子往后拖拽了好几十厘米。 看来这麦迪尔的异能应当是力量方面的了。霍一舟和郭路不敢耽搁,赶紧跑到天台的角落里,伸出双手来把还在半空中扭动的学生给拉了上来。 五分钟后,随着学生被拽上楼,几人终于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手机里发出了“滴滴”的声响,与此同时,霍一舟再次感受到了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不好!这里也要塌了!”想起在图书馆经历的那一切,霍一舟不敢怠慢,赶紧拽着刚被救下来的男生,连同其余几人一块儿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黑暗的楼道这会儿竟然亮着几盏手电光,霍一舟定睛细瞧,才发现宁鸮、邝同悲、杨涛还有蔡音音居然都跑进楼来了,打着灯给几人照明。 宁鸮见霍一舟手里还拽着个表情懵然的NPC,行动有几分不便,二话不说把NPC拉了过来,背到了自己背上,接着一只手打手电,另一只手拉着霍一舟,在最后面给众人照明。 这一次,时间掐得也刚刚好,等到宁鸮和背上的NPC离开宿舍楼之后,整栋楼发出了“哐啷哐啷”的声响,也如同图书馆那般塌陷下去了。 宁鸮把背上的NPC放下来,让他和老师NPC站在一块儿。两个NPC在平地上面面相觑,忽然同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老师说:“他们真傻啊。” 学生说:“他们真傻啊。” 两个人对视着,接着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刚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似的。两人终于笑够了,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了,眼神空洞可怖,用机械电子音齐声道:“测试完成,完成度三星半,难度普通。”说完,两个人同时消失了。 周遭的一切寂静得可怕,只有风拂弄叶稍的簌簌声。众人安静地站在原地,消化着NPC所说的话。 “不是吧?我们拼死拼活救人,完成度居然只有三星半?”郭路觉得这肯定是命运的玩笑。 邝同悲分析道:“可能是时间掐得太紧了,我们是在倒计时结束前一秒才完成所有任务的。要达成五星条件起码得缩短一半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郭路觉得几人已经很快了。 喘过气来的妮娜站直了身子,冷冷地说道:“怎么不可能?我用任意扣锁把人套起来,只要底下有一个有漂浮异能的,就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带下来。”这样节省了下楼的时间,自然可以达成缩短一半时间的成就了。 只是这种达成条件充满了太多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霍一舟认为这游戏给定星级判别不应当对异能有如此之强的依赖性。 “所以达成了之后要干什么了?”麦迪尔惴惴不安地开口问道,“这个副本结束了吗?” 郭路摇了摇头:“没结束。”在场的除了妮娜、麦迪尔和汉斯,都经历过墨城的多人副本,知道在副本真正结束的时候,会由系统播报副本结束的通知,而且根据汉斯的说法,他的多人副本最后是会遇见副本归属骰子的统治神形象的。 众人猜测间,一阵朗笑从天而降,紧接着巨大的司命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召唤吾之人,窃取吾能力之人,向吾索求之人!都在此毁灭吧!”司命的声音听上去不似梦里那般清润,粗犷中带着邪恶,却让人心生胆颤。 “这个怎么比我见过的欧诺弥亚要大好多?”汉斯还在一旁嘀嘀咕咕,“欧诺弥亚看起来好交流多了……” “不对,这是真的副本BOSS,”霍一舟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发现眼前的“司命”并非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个,他严肃地给出了结论,“结束副本的任务应该是真的得打BOSS了。” “还真打BOSS?这怎么打啊?”郭路愁眉苦脸地问,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的多人副本是河伯本伯开启的,他根本没和河伯正面刚过。 宁鸮抽出瑞士军刀,率先攻了上去。他朝司命的膝弯反手划刀,司命一阵狂笑,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刀在他的膝弯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鲜血从膝盖上滴落下来。攻击有效!可还没等众人狂喜,随着司命再次狂笑,他膝弯上的豁口竟然自动愈合了,完全看不出有被伤害过的痕迹。 宁鸮皱起眉头,不假思索地再次朝他的膝弯划了一刀,接着迅疾如电地又反手朝上,在他的手腕处也造成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的攻势凌厉迅猛,几乎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还手的余地,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强行制造伤害。 司命依旧没有还手,他狂笑着,身上七零八落的伤口随着笑声一一愈合。渐渐地,宁鸮的攻势又赶不上他愈合的速度了。 “你们看他的身高!”杨涛惊叫了一声,指着司命头顶的方向。 关注着司命膝弯的众人猛然抬头朝上看,这才发现,方才司命只比宁鸮高出了一个头,这会儿,宁鸮竟然只在他的胸口处了。 郭路掏出了美女照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正要冲上去配合宁鸮发动攻击,却被霍一舟拦了下来。 “先别攻击,”霍一舟皱眉观察宁鸮和司命的缠斗,“这BOSS不太对劲。”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下了结论:“这BOSS不但能自动愈合伤口,而且越是攻击他,他的身高就越高,力量就越强大。” 与此同时,发动攻击的宁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喘息着后退到众人所在的位置。 “不对,”观察了许久的邝同悲提出了异议,“你们看,他的后背有几处有白色的光斑,应该指的是要攻击那个部位才有效。” 然而这个时候的司命已经变得无比庞大了,整个人差不多有四米高,看起来很像是游乐场门口的大型充气招牌人偶。 “召唤吾之人,窃取吾能力之人,向吾索求之人!都在此毁灭吧!”司命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狂笑一声,忽然在原地打开折扇,整张脸掩在了折扇后面。 玩过网游的人都知道,通常在打BOSS过程中遇到BOSS忽然停止攻击不动,不代表BOSS怕了玩家,而是代表它要发大招了。 “不好!”郭路和杨涛同时叫了出来,“赶紧撤啊!”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着司命合上折扇,他把扇子朝地上狠狠一掷,地上立刻被凿出了裂缝,从裂缝中忽然升起了无数翠绿色的藤蔓,交错缠绕着朝众人的方向蜿蜒爬行。 周围的建筑物已经随着前置任务的结束都坍塌了,这会儿到处都是废墟,在加之这藤蔓好似有灵性,专门盯着众人逃跑的方向追,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汉斯拉着邝同悲跑在最后面,眼看要被追上了,他赶紧一闭眼,两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图书馆废墟的顶上了。 “你怎么带我到这里来了……”邝同悲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忍不住问汉斯道。 汉斯自己也跟着苦笑:“我就想了图书馆这里,我忘了这里已经变成废墟了。” 于是两人只好站在废墟最顶端安静地等待着汉斯的异能CD结束。 第99章 副本结束 几分钟后, 站在废墟顶上的两人发现这藤蔓竟然不能顺着砂砾石堆攀爬上来, 以至于废墟之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藤蔓, 偏偏露出了中间光裸的那一块。 这儿竟然不会被攻击!这发现让汉斯和邝同悲不由一喜,汉斯不假思索地大声朝众人喊道:“快爬到废墟上面来!” 郭路分泌着酸液吓退了一部分藤蔓, 但这些植物前仆后继,很快就有新的填补上来了。正当他应接不暇的时候, 听到不远处汉斯的喊声,立刻手脚并用朝最近的那一片废墟爬去。他吭哧吭哧奋力地往上爬着, 余光瞥见一个声音比他还要快爬了上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以为柔弱无比的麦迪尔妹子。 另一边,蔡音音心知自己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自己爬到废墟上面,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邝同悲, 邝老师立刻心领神会,摘下手中的腕表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接着往后退了几步, 给蔡音音让出了一点空间。 蔡音音闭上眼睛凝神细想, 几分钟后,少女便出现在了废墟顶上。 宁鸮和霍一舟起初没有跑, 而是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来斩断藤蔓给其他人留出空间跑路,等到确认众人都安全之后, 霍一舟才松了口气,低声对宁鸮道:“我们也跑。” 这会儿藤蔓却忽然停止了再向外延展。宁鸮和霍一舟警觉地又斩断了离两人最近的几条藤蔓,背靠背站在原地。 下一秒, 只听“铮”的一声,所有的藤蔓竟然朝外长出了尖锐锋利的倒刺,更可怕的是尖而细长的刺头上甚至还长着倒钩,可想而知,被这藤蔓刮到的人会是何等钻心剜骨的痛楚。 “当心!”宁鸮眼疾手快地抽刀断了一根企图缠上霍一舟的藤蔓,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外力撞击了一下,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鸮哥!”从郭路等人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霍一舟和宁鸮站着的地面忽的裂了开来,从地底又长出了新的藤蔓,正好把站在地上的宁鸮给退了出去。 汉斯急得冷汗直冒:“我的异能只能在平地上发动,他在空中我移动不过去啊!” 蔡音音也是脸色惨败,她刚刚才用了异能把自己和腕表交换了位置,这会儿技能还在“冷却”之中,无法第二次发动。 被藤蔓推到半空的宁鸮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他的手一扬,手中多出了一块挡板,他用挡板挡过了一次藤蔓的攻击,顺势踩在了藤蔓上,借用藤蔓的力量把自己送回近地面,赶在藤蔓缠上脚踝之前把靠近自己的那部分再一次斩断了。 此刻的地面上已经到处都是龟裂的纹路,藤蔓疯了似的四处盘踞,已经把废墟与两人之间的道路全都封闭住了。 看来避难的想法是不可取了,霍一舟和宁鸮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霍一舟闭上眼,手中的匕首一化作二,另一边,宁鸮右手用挡板护住来自藤蔓的攻击,左手拿着砍刀刀,速度飞快地朝藤蔓砍去。 “你只管向前跑,我们得去包围圈中心。”两人已经观察到了,除了废墟上的那一片安稳,司命的背后也没有藤蔓,应当是设了什么结界,藤蔓进不去。 宁鸮奋力地砍倒一片又一片的藤蔓,霍一舟不敢松一口气,拼命地朝前奔跑着。 终于,两人来到了包围圈的正中央,果然如同观察那般,前面尽管围了密密匝匝的一圈藤蔓,然而司命的背后却是空空荡荡,干净无比的,那几个白色光斑好似等待着人去攻击。 司命还在狂笑着,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个闯入最中间的年轻人。他再次重复着自己的话:“召唤吾之人,窃取吾能力之人,向吾索求之人!都在此毁灭吧!”说着他转了个向,面朝向霍一舟。 两人发现,随着司命角度挪移,那一圈藤蔓也随之挪了过去,为他的前方提供了密不透风的保护屏。 藤蔓还在坚持不懈地朝这边涌来,宁鸮忽然停止了砍动,他用挡板罩在了自己后背上,伸手把霍一舟揽在了怀里。听着挡板发出的叮咣声响,可想而知在这一片被宁鸮圈固出来的安稳之外,有着怎样凶险的变化。 “小舟,”宁鸮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洒在了霍一舟的耳朵上,“背后的那一击只有你才能完成,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多人副本。” “所以接下来不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要忘记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回头,也不要担心我,”宁鸮亲了亲他的耳垂,“我们所有人都等待着你。” 说完,他伸手把霍一舟揽在胸前,用挡板挡过最后一次来自藤蔓的攻击,忽然把挡板塞到了霍一舟的手中,顺势捡起他的另一把匕首,用两把匕首把挡在霍一舟眼前的藤蔓尽数砍断,在他身后退了一下,霍一舟便不受控制地朝前踉跄几步。 霍一舟终于明白过来,宁鸮究竟是要做什么了。他不敢回头,强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各种情绪,咬紧牙关学着宁鸮方才的样子朝前行进着。 “鸮哥……”郭路站得高,看得到这边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宁鸮把挡板塞给了霍一舟,自己却握着两把匕首在一堆疯狂的藤蔓中奋力砍杀时,眼眶再一次赤红了。他一把抓住妮娜的肩膀,问她道:“你能不能用你那个道具把鸮哥给救出来?” 妮娜无奈地摇了摇头:“藤蔓太密集了,我根本套不到人……” 藤蔓还“守”在废墟下方,自己这会儿盲目地下去只会给两人添乱。郭路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打转,干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藤蔓、无尽的藤蔓。霍一舟跌跌撞撞地穿过那一片藤蔓编制的密网时,他能感觉到自己两边的袖子已经被划得乱七八糟了,自己手中举着挡板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身后自己不忍看的宁鸮此刻会是什么模样。 踏过最后一条枝蔓,霍一舟终于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司命的背后。 然而司命突然脚步一顿,似乎有要转过头来的迹象。 不好!霍一舟瞳孔一缩,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难道自己要再重来一次么? 就在此时,司命眼前的那一片藤蔓忽然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霍一舟看到就连脸上都淌着血痕的宁鸮正喘着粗气冷冷地睨着司命。在这一道大口子之中,宁鸮把右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朝司命掷去,才要转身的司命立刻停下了脚步,再次凝神编织起了眼前的藤蔓网。 在藤蔓网快要合上的时候,霍一舟看到宁鸮朝自己微微一笑,用口型说了一句“我爱你”。 这什么时候,还在说这个!霍一舟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笔直地冲向司命的后背,朝他的后背光斑处直刺而去。 “哧——”刀子没入肉体的声音听上去从没像此刻这般美妙,司命开始哀叫。随着他的受伤,他的能力似乎被遏制了一部分,地上的藤蔓消失了不少,也停止再向外扩张了。 然而被攻击发狂的司命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攻击自己,有了再次转身的迹象。 得阻止他。所有人心中都怀着同样的念头。 “不能让鸮哥再扔匕首了!他手里只有一把了!”郭路说着果断从废墟上爬了下去,他飞快地朝宁鸮所在的方向跑去,调动身体一切力量开始积蓄酸液。 在霍一舟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另一边发生的种种,随着第一记攻击成功,他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便被来自司命的强大威压给压制住了。眼前的BOSS大有要再次转头的迹象,他也清楚,不能让另一边的宁鸮再扔一把匕首进来了。 就在他纠结之时,突然听到司命再次哀嚎了一声,BOSS又转了回去,恼怒地看向前方咆哮起来。 从撕裂的口子里,霍一舟看到了在伤势比方才重了不少的宁鸮身后,站着个同样血肉模糊的郭路。 郭路一笑,额角的鲜血便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他也用口型对霍一舟道:“小舟,靠你啦。” 郭路竟然也下来了!霍一舟咬紧牙关,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攻击起来。一下又一下,司命的哀嚎伴随着藤蔓的渐渐消失,可是挡在他身前的那一部分却变得愈发坚硬难缠。 “不行,我也要去救他们。”杨涛喃喃着爬下了废墟,手中已经准备好了攻击用的瑞士军刀。 另一边,邝同悲也掏出了哨子,开始尝试着用召唤动物的方式来帮忙攻击藤蔓。 汉斯被这一群人不计代价地帮助同伴给惊到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加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团队。他想了想,把自己传送到了几人身边,跟着他们一起沉默不语地砍凿起了藤蔓。 就在司命再次转身之前,藤蔓又一次被撕开了口子。这会儿,司命的气已经很虚弱了,藤蔓也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那么一点。 “召唤吾之人,窃取吾能力之人,向吾索求之人!都在此毁灭吧!”司命再次念出了那句词。他积攒起了全身的怒火,开始朝藤蔓中央的人发力,企图把他们全都包裹进长满倒钩的囚笼里。 从远处飞来一个圈套,一下子把正在努力的众人全都套在了一块儿,接着一个苍白瘦小的身影跑来,帮着把圈套上的人扛了起来,一举扔出了包围圈。 霍一舟趁此机会,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匕首狠狠地往已然开始发光的那一点扎了进去。 伴随着司命的哀嚎声,周围的一切景物忽然迸发出了强烈耀眼的白光。 系统的声音就此响起:“恭喜玩家完成蒙城副本,临时联系即将被切断,玩家请回归现实。” 第100章 选择权 周围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废墟、司命, 甚至是鸦黑的天空都犹如小颗粒那般撕碎了飘散消失, 一切都在归为虚无,慢慢变得模糊。 霍一舟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朝众人跑去, 宁鸮单膝跪地,一只手用匕首勉力撑着地面, 支棱着身体也朝着霍一舟笑。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着他,生怕一不留神, 他便自己倒了下去。 霍一舟走到宁鸮身边,轻轻推开了他眼前的邝同悲,把人抱入了自己怀中。他摸了摸宁鸮的额头,轻轻地说道:“你先休息吧……我们出去见。”按照系统的说法,这里马上就要被切断了, 众人也该回归现实了。 看着宁鸮缓缓地合上了眼睛,霍一舟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就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正在吸引着自己朝某个方向行进而去, 就好似有一双大手在强制推动着自己往某处走。 “诺亚盒子!”蔡音音惊恐地指着霍一舟背后说道。 霍一舟回过头去, 只见那个拉裔美女妮娜的手中竟然握着一个诺亚盒子!妮娜手中的这个盒子上赫然嵌着三颗上帝骰子,已经达成了开启单人副本的前置条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确认进入游戏之前, 系统提示自己的那句话。 妮娜握着诺亚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在她身边站着的瘦小羸弱的麦迪尔紧紧地抓着她的另一只手, 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 这两人是认识的。虽然在她们配合着打出攻击之时,霍一舟早有预感,然而此时此刻看到她们真的站在一块儿, 还是有一种恍惚感。 妮娜漂亮的眸子中闪着盈盈的泪光,她颤抖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舟!”郭路等人早在霍一舟不受控制地后退时就跟着转过头来,杨涛反应最快,想要冲过去抢夺妮娜手中的诺亚盒子,却被汉斯拦了下来。 汉斯对杨涛说:“这个和上帝骰子一样,只能归持有者操纵,其他一切妄图在开启副本时强行夺取的人都会被系统清除。”于是杨涛往前的步伐又生生地停了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一舟离妮娜越来越近。 事到如今,麦迪尔和妮娜显然都是假名,两人不但都是0表玩家,其中一个甚至还有2颗上帝骰子,这两人也是队友。 麦迪尔脸上的脆弱怯懦消失了,她冷冰冰地看着霍一舟,对妮娜说:“他强行把我们拉入这个副本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我们取代的觉悟。” “你们瞎说什么呢?”郭路暴喝,“蒙城早就被系统回收了,我们怎么会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人在?” 麦迪尔嗤笑道:“谁知道你们用的是什么手段呢?” “别吵了,”邝同悲黑着脸出来调停,“这显然是系统捣的鬼。事到如今,我们和你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最好祈祷小舟赢了副本。” 宁鸮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提前被传送出了副本,等他醒来之后,如果发现霍一舟不在身边,那定然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家和她们拼命的。 周遭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消失着,很快就连众人站着的这一片立足之地也要被白雾吞噬了。 赶在所有人被传送出副本之前,霍一舟终于被强制笼入了诺亚盒子所在的结界之中。 “玩家安吉丽娜、霍一舟申请进入单人副本。”妮娜和霍一舟的手同时贴上了诺亚盒子。 几秒之后,两人连同诺亚盒子一块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而众人也被席卷而来的白雾淹没,再次失去了意识…… 飘荡、漫无目的地飘荡……霍一舟感觉自己好似一片叶子,被河水托举着顺流漂游,柔软触感的水抚摸着自己的皮肤,阳光照着身体暖洋洋的,让他舒服得不愿意睁开眼睛——当然,他也尝试过睁开眼睛,然而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最终只能放弃了这一念头。 在漂流了不知多长时间后,他感受到原本在头顶的太阳渐渐挪移到了后方,这会儿只照到了半个额头,下半边的身子逐渐只能感受到河水的冰凉,身体开始僵硬,像是要把人冻成一根冰棍。再接着,他感觉到河道变得拥挤而狭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眼皮能感受到光线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醒来、醒来、醒来……”他听到耳畔有一个微弱细小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他再一努力,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天光大盛,呼吸到了充足的空气。他撑开眼皮看向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你看,多可爱的孩子啊。”两张大脸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听到她们的声音亮如洪钟,他还能瞥见她们头顶带着洁白的护士帽。不知怎的,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哇哇大哭起来。 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霍一舟方才意识到不是那两个人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婴儿。 尽管二十岁的霍一舟已经成了一个性情内敛的小伙子,但婴儿霍一舟却并没有要控制自己情绪的自觉,依照本能尽情地啼哭着。 自己到底在哪里?自己的“母亲”又是谁? “滴滴滴——”新生儿出生的欢欣还没刚去,手术室里忽然响起了仪器发出的警报声。霍一舟听到医生声音急促地说道:“不好,产妇出现产后大出血,现在得赶紧止血!” 霍一舟还在哇哇地啼哭着,他感觉到身子一轻,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举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温暖却狭小的透明玻璃箱中,继而推出了产房。 他总觉得这场景熟悉,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保温箱里温度适宜,定期还会有人来记录各种数据。唯一不好的便是,在婴儿的世界中,时间的流逝似乎变成了难以计数的量,霍一舟大部分时间只能仰躺在箱子里看着顶部,思考这奇葩的单人副本究竟该怎么结束。 更关键的是,那个妮娜,不,安吉丽娜,她人又在哪里?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保温箱前再次响起了声音。霍一舟听到了两个护士走过来,其中一个护士一边走一边用惋惜的声音说道:“可惜了,产妇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另一个护士则说:“她有什么?父不详的黑户孩子才最可怜吧?这会儿妈妈也没了,妈妈的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准得送到福利院去。”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不过,”一个护士已经走到了箱子前,弯下腰轻轻地触了触霍一舟放在箱壁上的小手,“他母亲临死之前还记得给他取了个名字,也算是给儿子留了点东西吧。” “叫什么?”另一个感兴趣地凑了过去问道。 那护士笑了笑:“霍一舟。那姑娘姓霍,让孩子跟她姓呢。” “一周?一星期啊?好怪的名字。” “不是周日的周,”那护士纠正道,“是小船的那个舟,姑娘说孩子的父亲去追寻大海了,所以叫一舟呢。” 躺在保温箱里的霍一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竟然是自己刚出生时候的事情。 自己自打有记忆来就一直在福利院里生活,别的被遗弃的孩子多少还有些许残存的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只有他和宁鸮两个人是从医院被抱过来的,属于彻头彻底的孑然一身,也因此他小时候才会特别黏着宁鸮。 在彼时霍一舟心里,全世界能与他合并同类项的大概只有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了。 原来自己并非父母全然不疼爱的……保温箱的温度烘烤得霍一舟再次眯起了眼睛,心中最后一点有关于亲情的戾气被磨平了——至少自己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 温暖舒适的环境让他再一次睡了过去。 霍一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大床上。他张开五指,把手掌举到眼前,发现手掌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看来自己有关于婴孩时期的梦也做到头了。 “你醒了。”前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霍一舟坐起身来,看到司命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在他身后摆着另一张大床,上面躺着的安吉丽娜也正处于酣睡之中。 另外,霍一舟还注意到,司命的背面也并非背面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拉洲神话传说中的女神形象。不用猜霍一舟也知道,那个女神定然与司命有着同样的象征。 “恭喜你,率先获得了选择权。”司命笑眯眯地说道。 霍一舟不动声色地望着司命,问他:“什么的选择权?” 司命的手一挥,在霍一舟眼前忽然多出了两把钥匙,一把闪着金色的光芒,另一把则灰扑扑的,简陋无比。 “生命发展皆有其定数,”司命说,“而我是掌管生命的神,一旦你选择了这把金钥匙,我就可以为你改命。” “比如呢?”霍一舟没有立刻表露出狂喜,仍旧神色平静地望着司命。 司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对于霍一舟的平静不甚满意:“比如……我可以让你的母亲在那场手术中幸存下来,改变你作为孤儿的命运;再比如……我可以改变你和宁鸮分离三年的痛苦,让他放弃执行九天岛的任务……” 每一个选择听上去都充满了诱惑力,若是放在进入游戏之前,得知有这么好的机会,霍一舟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此时此刻,看着笑容温和无害的司命,霍一舟却根本没有喜悦的感觉。 他冷静地摇了摇头:“不,现在就很好,不必再改变什么。” 第101章 佩斯利花纹 虽然司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 但霍一舟感觉自己给出的答应并不是令他满意的那个。 司命凝视着霍一舟的眼睛, 又追问了一遍:“你确定你要的是这把钥匙吗?” “对。”霍一舟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冷静过。 司命盯着霍一舟的眼睛, 企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到点犹豫的意味,然而结果令他失望了,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霍一舟的眼底只有冷静。 司命一挥手, 左边的灰色钥匙坠落下来,笔直地掉入了霍一舟的手里。与此同时, 金色的钥匙消失在了霍一舟的视线中。 “恭喜你找到了正确的钥匙,用它把门打开,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单人副本了。”司命说。 这间空旷房间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扇门,东边那扇门闪着金色的光芒,西边的那扇门则如同霍一舟手中的钥匙一般并不起眼, 应该是各自对应着不同颜色的钥匙。霍一舟握着那把灰色的钥匙,下床来到了西边的门旁。 他摊开手, 司命赠与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按照司命的说法, 只要打开眼前的这道门, 就可以离开这个单人副本了。 仅仅做一道选择题就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事实上霍一舟并不相信,但躺在床上, 和司命的距离很近,他的思绪总会被司命似有若无扫来的视线给打断。所以他需要一个不太受关注的角落来好好厘清自己从进入这个单人副本到现在的思路。 首先, 他认为副本回顾的有关自己身世的那部分经历应该是与现实相符的,然而至于自己醒来后是否获得了在司命地方的“优先选择权”,这是要存疑的——安吉丽娜和自己同时进入这个副本, 她还是开启这个副本的主导者,没理由自己结束回顾经历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之中。 更可能的是,眼前和自己发生对话主导选择的司命是真的,但他的另一侧主神形象和躺在床上酣睡的安吉丽娜都是幻象,说不定这会儿安吉丽娜也已经选择好了她的钥匙,准备要开启这道充满未知和可能性的铁门。 霍一舟转过头去,司命仍然盘腿坐在蒲团中央,他的两张脸正对着两张大床,另一张床上的少女仍然酣睡未醒,脸上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在视线触及安吉丽娜手上的腕表时,霍一舟终于意识到这不对劲之处究竟在哪里了。 少女腕表上的数字竟然是倒过来的,看起来就像是一面镜子投射在那边的情形一般。 镜世界即为假世界,那么□□的安吉丽娜此刻又在何处呢?霍一舟望着偌大的房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再藏匿人的角落了。 如果安吉丽娜足够聪明,那么现在的她一定也意识到了床上酣睡的“霍一舟”是个假的,实际上不论用哪把钥匙开哪一扇门,都不能直接把她传送回现实世界里去。 两人疑似在同一空间的不同平面上,被各种幻象阻隔着直接的联系,想要对这个奇怪的地方有更深入的了解,必定需要和对方取得联络。 想着,霍一舟不假思索地把手举到了胸口,说道:“玩家霍一舟申请进入点数PK。” 既然汉斯说他和姜西北在单人副本中是通过完成多次点数PK达成胜利这样的条件结束的,那么在同一空间中的自己和安吉丽娜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系统机械女声响了起来:“玩家安吉丽娜、霍一舟点数PK申请有效,请在五分钟内制定游戏规则,否则将由系统随机派发。” 一眨眼的工夫,霍一舟看到在自己身前出现了一张白色圆桌,而在桌子的另一侧,同样举着灰色钥匙的安吉丽娜正小幅度地颤抖着站在那处。 少女的眼神看起来脆弱惊慌,但光凭她胆敢在自己这边占人数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把自己拖入单人副本中,她就绝对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无害。 水笔静静地躺在桌子的凹槽中,谁也没有伸手去碰触它。 当系统催促两人制定规则的时候,安吉丽娜泪流满面地说着“对不起”,伸手抓向桌子上的笔。霍一舟冷静地俯身,比她速度更快地把笔握在了手中。 “你不用对不起我。”霍一舟动作飞快地在桌面上写下了游戏规则。 玩家双方轮流抛掷一颗骰子,抛掷所得点数若相同或为霍一舟大,则霍一舟胜,反之则为安吉丽娜获胜。 这是带着很强随机性的幸运玩法,也是游戏玩家双方都比较容易接受的一种“碰运气”。当然,霍一舟写这个规则也是带有一定私心的——两人都是1点上帝骰子的持有者,制定其他规则的话,难保安吉丽娜会利用上帝骰子钻空子。在比大小的情况下,这个1点无疑是最惨的一种结果,任谁都不愿意拿出来用。 写完最后一笔,他抬头看已经收回眼泪的安吉丽娜,少女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幽怨,若是外人见了,定会认为是霍一舟使了什么手段欺负了她。 霍一舟本人当然不为所动。他注视着安吉丽娜的眼睛,说道:“想必你肯拿出骰子进入点数PK也是意识到了钥匙和门的不对劲,我们需要在PK的这段时间内把自己周围环境的信息告知彼此,我们两人环境中不一致的那件物品应该才是离开副本的关键。” 霍一舟的话才说完,系统就“滴滴”地发出了警报,提醒他赶紧抛掷骰子。 普通的白色骰子在桌面上旋转,霍一舟故意使用了一种让骰子不容易停下来的方法,让它多停留了几秒,趁着这段时间,他语速飞快地对安吉丽娜道:“每轮游戏交换一个信息,你当然可以选择撒谎或者隐瞒,但如果被我发现的话……”霍一舟学着司命的样子微微一笑:“我猜你应该不会想知道,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阻止你出去。” 说完这句话,骰子停在了3点的位置。系统开始出声干扰两人的交流,催促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只好也动手抛掷骰子,同时飞快地给出了自己这边的信息:“有一张床,阿特洛波斯坐在床对面,你在我对面的床上,应该是幻觉。” 在大致细节上,的确如同霍一舟想的那样没有区别。 安吉丽娜这一轮抛到了4,霍一舟手上的骰子飞到了安吉丽娜的手边。系统询问两人PK是否继续,霍一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PK继续,再次由霍一舟抛掷骰子。在骰子转动期间,霍一舟说:“房间很空,除了床就只有一扇灰色的门,司命——也就是阿特洛波斯告诉我用灰色的钥匙开门就能出去。” 骰子停下来了,这回霍一舟抛到了5点。 轮到安吉丽娜继续抛骰子,她扬起手,说道:“我这边也一样。”她的点数停在了4,这把胜利的人变成了霍一舟,于是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骰子又飞了回去。 看来只能从小细节入手了,第三轮开始,霍一舟说:“门上刻着佩斯利花纹,花朵朝向上方。”佩斯利花纹诞生自古巴比伦,据说与“生命之树”有着密切的关系。 轮到安吉丽娜,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看向霍一舟:“门上刻着佩斯利花纹,花朵朝向下方。”伴随着话语一同终止的还有骰子的转动,白色的骰面上刻着鲜红的6点。 刚刚飞到霍一舟手边的骰子再次飞回了安吉丽娜的地方。系统询问两人是否继续PK,这一次,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拒绝。 PK终止,结界消失,圆桌和圆桌另一头的安吉丽娜也随之一同消失在了霍一舟的视线中。然而霍一舟知道,此刻在另一平面的安吉丽娜说不定就站在与自己相同的位置,手指触摸向眼前的佩斯利花纹。 霍一舟的手伸向花朵正中央的圆圈,果然在圆圈中摸到了一个凹陷进去的槽。下一秒,他触到了另一只手指的指尖与自己相碰。 一瞬间,坚实的门板变得透明,他看到自己和安吉丽娜正相对而立,仅隔着门板。 门后面是另一个平面。 “生命是一个循环。”坐在蒲团上的司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生即死,死即生,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隔着门板,霍一舟看到另一边的阿特洛波斯转过头来,目光看向自己:“恭喜你们找到了循环的节点。” “谁能率先走出这个节点,谁就能获胜。”阿特洛波斯和司命的声音重叠着浇灌入两个人的耳朵里。 “生即死,死即生,向生而死,向死而生……”安吉丽娜咀嚼着统治神说出来的这句话,她的眼神一亮,似乎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撤回了摸在凹槽处的手指,两个人之间的透明挡板再次变成了实心。 霍一舟没有撤回手,他也思索着这句话,手指一寸寸抚过佩斯利花纹。 朝上的花纹代表着生,花纹朝下代表花朵败落,即是死。那么究竟哪一扇门的花纹才是打破节点的关键呢? 又或许,两扇都是。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有双重转换的过程。或许司命弄出这个副本的本意是要让两个玩家争夺对方的那把灰色钥匙。 不过自己好像不需要啊,霍一舟看着手掌心中的钥匙想道。 第102章 离开单人副本 没等霍一舟把手收回, 他听到门板另一边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他的手指触到了安吉丽娜的指尖, 只见满头大汗的少女扑在门把边。 安吉丽娜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霍一舟攥在手中的钥匙上,迅疾如电地抽出了手腕上的道具绳索。绳索竟然毫无阻滞地穿过透明门板来到了这一边。 不过霍一舟也不是傻站着等着挨打的人, 在安吉丽娜出手的下一秒,他果断撤回了贴在佩斯利花纹上的手指, 门板再一次变成了不透明的实体。 穿越门板的绳索有一大半已经穿了过来,然而丧失视线之后, 对面的人就无法精准地定位到霍一舟的位置,于是绳索的作用便大大降低。霍一舟就冷淡地站在离床稍近的位置,看着那条绳索一次一次地甩进来试探自己的位置。 再一次绳索甩进来的时候,霍一舟发现绳索的一端竟然绑着一颗小小的骰子,似是安吉丽娜在邀请他进行新一轮的PK, 有话想和他谈谈。然而霍一舟并不打算再在这里和她耗下去了,两人对上之后, 不是这个单人副本开启者的自己显然不占优势。 “你想好了吗?”坐在蒲团中央的司命再一次开口了, 面对两个陷入困境的持有者, 他似乎是报以幸灾乐祸的态度,“生即死, 死即生,向生而死, 向死而生。” 霍一舟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手中的灰色钥匙变形分裂。这一次的复制,比从前任何一次复制任何一件物品都要困难许多, 霍一舟感觉仿佛有几双大手在往不同方向撕扯着自己的头皮,逼迫他立刻停止催动异能的念头。他咬紧牙关坚持着,努力让思绪连贯起来不被打断。 过了不知多久,霍一舟疲惫地睁开了眼睛,他把手平举到眼前,只见掌心里的钥匙从一把变成了两把。灰色与刻痕全都如出一辙。 找一个把自己强行拉入副本的人寻求合作,或是干脆和她发生激烈的冲突,倒不如直接利用自己的异能跳过与她正面交锋这一环节。 另一侧的安吉丽娜已经意识到了绳索盲套是不可能套中霍一舟的,早早地放弃了。 对于霍一舟的“反套路”,司命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举动。 两把钥匙都是“正确”的钥匙,接下来只需要满足“向生而死”与“向死而生”这两个条件了。霍一舟把两把钥匙分别插入了两边的锁孔,他先轻轻转动东侧的锁,三圈后转到了底不能再转动了。他又去转西侧的锁,同样是三圈之后不再动弹。 完成了这两个动作后,他返回房间中央,看向司命:“条件达成了,你该放我离开了。” 司命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膝弯处,另一只手托腮望他:“你可以再选一次,走哪个门。” 在金色钥匙加持的情况下,金色大门是“死门”,即沉溺梦幻之门。不过两边都有了灰色钥匙加持,霍一舟还是倾向于从谜语的意思上来破解。想着,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金色大门的那一侧,手轻轻一推,方才还密不透风的大门瞬间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愈发强烈灼眼的光射入他的眼瞳。 霍一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适应着眼前灼眼的白光。 在金色大门后面,是比自己刚才所待的房间更加空旷的一间屋子,屋子里铺天盖地的雪白几乎令人失去对色彩的判断。唯有正中央的那张桌子上正安静地躺着一个三面镶嵌了骰子的诺亚盒子。 “恭喜你来到了单人副本的核心,”司命的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回荡,“现在你可以带走属于你的奖励了。” 霍一舟走上前去,他的耳边响起了安吉丽娜愤怒的叫喊声“不行!”,然而他回顾四周时,却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看来在这个房间里,两人又是处于不同的平面之中了。 少女愤怒的叫喊声中夹杂着对霍一舟的咒骂,霍一舟对此充耳不闻,淡定地朝盒子伸出了手去,轻松地从上面剥落下了两颗1点涂红的骰子。 看来0表的竞争的确激烈。霍一舟想。至少在几天之前,排行榜上只有3个人拥有2颗及2颗以上的上帝骰子。 剩下那颗的点数是5点,应该是宁鸮的对手。霍一舟有些可惜地看着无法被自己取下来的那颗,琢磨着应该让宁鸮也尽快开启他的多人副本,完成开启单人副本的前置任务。 取下骰子的那一刹那,房间里强烈的光开始慢慢转暗。少女的愤怒声音听起来似乎也距离霍一舟越来越远了。 司命哈哈大笑着和副本里的两个人道别:“再见了,好孩子拿走了礼物,坏孩子将永远不再和我见面。你们顺着佩斯利花纹摸到那根生命之藤,就可以离开这里……霍一舟,我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说完,他似乎也离开了。 霍一舟在房间里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会儿,他眼前的光线已经昏暗犹如黄昏了。再待下去,生命之藤是定然看不到找不着了,霍一舟不敢再耽搁下去,飞快地跑到了门边,仔细地找寻起掩藏在繁复花纹之中的那根“藤”。 过了不知多久,霍一舟勉强赶在光线完全消失不见之前找到了那条金色的细长的“藤”,他伸出手顺着纹理往下滑动,指尖拂过藤尖之后再次失去了意识。 “你说小舟哥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你别急啊……现在鸮哥的表情那么恐怖……你再提小舟哥的名字,我怕他一个人提刀出去砍人啊……” 霍一舟猛地睁开眼睛,听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蔡音音和杨涛两个高中生正在低声说着话。 “刚才鸮哥醒过来之后的表情真的太恐怖了,”杨涛低声说,“我感觉如果那两个人就在我们附近,鸮哥准把她们绑起来。” 蔡音音给了同学一个脑瓜崩:“说什么呢?鸮哥那是关心小舟哥——难道你就不担心小舟哥吗?” 杨涛的脸也苦了下来,他说:“我也好担心啊……”说完他叹了口气:“谁能猜得到这破地方竟然还能找出另外两个带上帝骰子还带诺亚盒子的人啊?” 听着两个小的一来一去对话,霍一舟竟然有点想笑。 他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感觉除了精神力过度导致头有些晕乎之外,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走向背对着自己的两人,步伐带着轻松。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蔡音音和杨涛齐齐转过头来,眼神中都带着警惕,杨涛的手上甚至还动作敏捷地抓起了瑞士军刀。只不过两人一见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霍一舟,眼神中的戒备瞬间被欣喜所取代,纷纷抛下手中的东西朝霍一舟跑来:“小舟哥!” 霍一舟笑着回望他们:“我回来了。” 杨涛一把扑入霍一舟怀里,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呜呜呜小舟哥你终于出来了!”蔡音音没好意思抱,只红着脸站在杨涛身边,看霍一舟的眼神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你去了好久啊……” 霍一舟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冲蔡音音笑了笑:“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吗?” 杨涛正抱得好好的,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的视线从霍一舟的肩头转移到了地面,最后来到了离霍一舟几步之遥的地方,懵逼地看着宁鸮取代了他的位置,并且反客为主地把霍一舟的脑袋按进了他的胸膛。 宁鸮如何从杨涛身后把他扛起来放到另一边,霍一舟全程看在眼里,以至于宁鸮最后面无表情地抱住自己,听着他胸腔中沉稳的心跳声,霍一舟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鸮哥,”霍一舟勾了勾嘴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占有欲有点强?” 宁鸮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霍一舟。 感受到宁鸮手臂上坚实的肌肉,霍一舟眼神更柔和了几分:“挺好的,请宁大校继续保持。” 欣喜激动之后,疲倦感后知后觉地找上门来,霍一舟的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止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正想要和他进一步谈论有关盒子和骰子问题的邝同悲见状,果断取消了谈话,要求等霍一舟睡醒之后两人再谈。 于是霍一舟打了个哈欠,果真在宁鸮的怀中再一次沉沉睡去。 等霍一舟终于养足精神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他一个人躺在陆巡最后一排,身上盖着一件冲锋衣,衣服上带着宁鸮特有的清冽气息。霍一舟轻轻地把衣服拿在手中,走下座位,往前去。 前面一排睡着的郭路已经打起了鼾,在他身边靠着他睡的汉斯因此皱起了眉头;再往前是睡在副驾驶上的蔡音音和趴在驾驶座上的杨涛,两个小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像是梦到了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 霍一舟轻手轻脚地下了车,来到了值夜的邝同悲和宁鸮身边坐下。 邝同悲见霍一舟下来,冲他笑了笑,体贴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正好我也乏了,回去眯一会儿。”说着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陆巡走去。 霍一舟走到宁鸮身边坐下,对他说:“麦迪尔是5点玩家。” 宁鸮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晦暗:“总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第103章 进入秦城 第二天, 陆巡绕着已是一片废墟的蒙城转了好几圈, 并没有发现两个女玩家的踪影。想来两人或是被系统恶意安排进来, 又或是用了什么办法提前离开了,暂时都不得而知。 不过麦迪尔手中还有5点骰子, 只要她不被其他5点玩家PK下去,那么早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0表上, 霍一舟的名字排到了第二个,在他之上的霍特也是3颗骰子, 并且根据司命的说法,这位霍特也是1点玩家,他们两人的PK是注定了的。 此时此刻,距离进入游戏已经过去了两个月,36颗承载着奇怪能量的金色骰子已经全部问世, 他们的持有者分散在世界各地,渐渐有呈聚拢的趋势。其中几个能力特别出众的甚至已经夺走了其他人的骰子, 完成了财富的第二次敛聚。 排行表上的中下段变化开始变得激烈, 有些名字的消失伴随的是另外一些名字的名次上升, 然而三颗和两颗骰子之间好似拥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剩下幸存的玩家们变得愈发谨慎了。 结束单人副本后的第三天,在又一次搜寻无果之后, 陆巡启程往华国中部驶去。 一周之前,上川最子进入华国境内, 一路向上行进。逐渐的,邝同悲在观察她的行动轨迹时发现,她所经之处的城市不是消失就是骰子数量进入了红色警戒状态, 若是下一次游戏更新再来个大的,那么这些城市也将变为废墟。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希望华国会因为这样一个玩家消失在地图上。于是他们决定干脆直接当面去阻止她。 “所以她的点数是什么啊?”杨涛在车上没事做,便开始同郭路开脑洞。 郭路说:“首先,我们可以排除1点。” 杨涛给了郭路一个无语的眼神:“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就不用告诉我了。”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郭路挠了挠头发,“我们这儿骰子点数应有尽有,想找个人会会她还是很容易的。” 霍一舟坐在前排转过头来:“她的异能或是道具不容小觑,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点了点头,表情都变得严肃了一点。 杨涛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骰子:“我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手上这颗没有一面点数是涂红的呢?你们的代表了1-5点,按理说我应该是6啊?” 邝同悲道:“你这颗应当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许也需要你梦见统治神之后才能知道。” 杨涛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枯草,小声道:“雪山我都梦见过了,梦见个统治神应该也容易吧?” 汉斯在开车,霍一舟和宁鸮坐在最后排。宁鸮的头微侧,看着窗外的风景,始终不发一言。霍一舟看着宁鸮这一副沉思的模样,低声问他道:“鸮哥,你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宁鸮的思绪被打断,他转过头来看霍一舟:“我在想诺亚盒子的事情。” “诺亚盒子的事?”霍一舟想起汉斯之前递给自己看的盒子同自己在单人副本里见过的盒子,已经接触过两个诺亚盒子的他并没有发现盒子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宁鸮的表情带了一些困惑:“我总觉得这个盒子有几分熟悉,应该是我在哪里见过的……但我又想不起来。” 宁鸮的记忆力极好,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不记得哪件事,倒有几分反常之态。 霍一舟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宁鸮的手背上,他安慰道:“没事,慢慢想,肯定可以想起来的。” 不过,有关于诺亚盒子,霍一舟的确也有些想不明白的。根据排行榜上各个玩家的信息来判断,系统把世界分成了六大区域——华夏区、西海区、欧区、拉区、撒拉区及北洋区,每个区分别对应了几块大陆。按系统一开始没有互通资源的情况来分析,每个区应该都刷新了一个诺亚盒子。西海区的盒子在汉斯手中,拉区的盒子应该是被安吉丽娜所拥有,欧区的盒子在霍特的手中,另外根据排行榜上骰子数量变动来看,北洋区和撒拉区的盒子也已经出现了……那么华夏区的盒子究竟在哪里呢? 华夏区不止包括华国一个地方,还囊括了华国所在大陆的其他数十个小国和地区。若是盒子刷新在了其他国家,霍一舟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它。 好在西海区的盒子目前也在华国境内,几人若是遇上了对手想要开单人副本,还可以先掌握主动权开上一波。 车子在路上开了三天,途径的许多加油站已经空了,甚至里面储备的油罐也被搬空了。游戏进行两个月之后,有能力的幸存者们不再固守一座城市或是一个地方,而是选择走出去谋求更高的生机。 终于,在油耗将尽之时,陆巡来到了华国中部的秦城。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上川最子也来到了这座城市。 地图上显示,秦城目前的骰子数量不容乐观,鲜红警戒线之下的数量伴随着下一周的更新或许就会给城市带来灾难。 驶离高速路口,陆巡缓缓入城。 秦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老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古朴的风情街互相点缀,每隔一段路都能看到文物保护的招牌。只是这些招牌之外,现在已经没有人行动了。 蔡音音看得心情有些沉重,她轻轻地说道:“真不希望这些东西消失啊……” 其他几人也不好受,杨涛攥紧了拳头道:“那我们就努力让它不要消失!”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手机不约而同地闪过一道白光,倏尔消失。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秦城的地标性建筑高塔脚下。高塔是两千多年前建造的,屹立至今更兼顾历史的古韵与时代的风茂。 邝同悲吹了声哨子,一直在前面带路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散去了。汉斯踩下刹车,停下了车,扭头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邝同悲,眼神中的崇敬似乎比昨天又浓上几分:“邝哥,你真厉害,想到可以用动物来带路。” 邝同悲笑了笑,没有接下汉斯的彩虹屁。 杨涛和郭路一左一右趴在车窗边看外面:“为什么鸟儿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啊?” “可能知道我们没有参观过高塔,带我们逛逛秦城知名景点?”霍一舟放弃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考,同两人开玩笑说。 但很快的,郭路就笑不出来了,他感觉胸口的骰子开始发烫了。“我的骰子在发烫……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其他几人摸着自己身上毫无变化的骰子,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郭路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是吧,我这就摊上事儿了?”说话间,他们看到车窗外的远处有个小黑点正朝车子走来,渐渐地小黑点变大,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当心!好像是幻觉!”郭路防备地拦下了邝同悲打算摇下车窗的手:“至少我的预感是这么告诉我的。” 郭路的骰子能力增强了他对幻觉的判断,他能察觉到过来的人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缥缈感,很不真实。 霍一舟皱起了眉头:“幻觉人?现在距离这么远,就能堂而皇之地出来行动了么?” 郭路也能制造幻觉,但他的圈定范围只是很小的一块,并且只有人动了念头踏进了那个区域里,才会在脑海中形成相应的想法。这会儿所有人都在车上,从黑点出现的位置判断,他离车子有好长一段距离,为什么会这么远呢? 还没等几人想明白,接二连三的,他们看到视线尽头,又出现了好几个同样朝陆巡走来的小黑点。再接着,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不好,后面也有!”杨涛趴的离车窗近,稍一扭头就看到了后面的情形,倒吸了一口凉气汇报道。 眼看就要被这些幻觉制造出来的人给包围了,汉斯果断踩下油门,飞也似地调转方向朝左边驶去。 车子没开出几公里,接近红线的油终于宣告殆尽了。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了下来。 “糟糕,没油了。”汉斯懊丧地看着仪表器上的指针。 身后那些小黑点虽然保持着匀速走过来,但他们的行走速度都很快,车子又没有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不知道他们要追着车子做什么,但从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面部表情判断,他们绝对不是来给众人开欢迎仪式的。 杨涛异想天开地问郭路:“郭哥,你不是也能搞幻觉嘛?你能不能搞搞幻觉,让车子以为自己还有油,再往前努努力?” 郭路冒着冷汗回答道:“你饶了我吧,幻觉只能制造在人身上,不能给车子用。” 这一计行不通,几人只好咬牙放弃了车子。然而车子还有用,几人并不舍得把它丢在路上。 蔡音音站了出来,沉着冷静地把手覆在车窗上,她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种种,最终定格在了高塔最顶上的那口钟上。她闭上眼睛,额头上慢慢地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赶在第一波幻觉人冲上来之前,只听“咣”的一声,众人眼前的车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巨大无比的钟。 蔡音音睁开眼睛,脸色苍白无比,她勉强笑着对大家道:“车子暂时没人动得了了,只是我们要去取的时候麻烦了些。” 第104章 梦里的声音 幻觉人的出现意味着众人都陷入了幻觉之中, 但是众人中对幻觉最为敏锐的郭路都没有察觉众人是在何时陷入幻觉的, 显然那个操纵幻觉的人能力是远在郭路之上的。 “大家都要小心一点。”霍一舟低声提醒道。 汉斯皱着眉头尝试着利用骰子的能力操控幻觉人:“我命令你们全都往后转!”骰子发出一道灼眼的白光, 但倏尔又暗了下去,无事发生。 命令压制竟然不起作用。 郭路也掏出骰子来凑了凑热闹:“要不我也造几个幻觉人让他们打起来?”很快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一想法——对方制造的幻觉人多而密, 自己就算是尽最大的努力,也未必能做到像他这般。 霍一舟在多人副本之后, 也尝试着像他们两人那样闭眼等待司命提示开启上帝骰子的潜能,然而等睁开眼后, 除了感觉自己的体力充沛了不少,其他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最终,他和邝同悲只能把骰子能力归为“修复类”,即游戏中的奶妈定位。 在这会儿,奶妈定位的骰子并没有什么作用。 幻觉人最终还是把众人团团围在了中心, 众人防备地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制造品们,它们反而没有了动静。 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 霍一舟看到自己眼前的那些幻觉人自动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道来, 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从中间向众人走来。在她身后, 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紧紧地跟随着,但他的眼神看起来也很空茫, 似乎也正陷入被操纵的状态。 “你们好,久仰大名。”女人走到霍一舟跟前, 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看起来颇为礼貌的样子。 但没有人会把她的礼貌当做真的客气,皆是一副防备的模样。 “此番来华国, 也是为了取走我们家族的宝物,”女人,也就是上川最子用不卑不亢的口吻说着话,“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的任务。” 杨涛皱着眉出声:“你们家族的宝物为什么会留在华国?” 上川最子转过头看杨涛,她那双含水的眸子眨了眨,像是在对杨涛暗送秋波,方才成年的小伙子脸颊立刻腾地红了:“是吾家族世代守护的宝贝,两个月前,我才知道它竟然被分裂成了六块。” 一听“两个月前”和“六块”等字样,几人的神色立刻警惕了起来。 果然,上川最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揭晓答案:“金色数骰,吾家族的传家象征,代表了智慧与能力,希望你们能将它物归原主。” 代表智慧与能力的金色骰子。众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郭路神情紧张地上前一步,把邝同悲挡在了自己身后:“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面对诘问,矮小的女人并没有失去风度,她平静地摊开手掌心,上面的金色骰子正发出光芒:“家谱有云,六颗骰子代表着六方智慧,流落在各处,最终应该合而为一。”她的口中突然念出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郭路感觉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引着他朝前去,再一转头,他才意识到那吸力并不是在吸引他往前,而是在推动邝同悲胸口骰子的同时顺便带动了他。 郭路咬着牙稳住重心想要让自己立在原地,反手扯住邝同悲的衣袖,好让他不至于狼狈地摔倒在地。 面对这边的负隅顽抗,上川最子蹙紧了眉头,叫了一声“波拉德”,站在她身后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空茫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紧接着又举起了他手里的那颗上帝骰子。那颗骰子一阵一阵地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好似在与众人对话。 那群围绕着众人的幻觉人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嗡嗡嗡”如蚊蝇呐喊的声响在众人耳边萦绕。霍一舟捂住耳朵,可声音好似就在耳朵眼里敲击着耳膜,不住地钻入大脑中去。这种折磨人的声响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郭路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眼神空洞的男人,咬紧牙关放下了捂在耳朵边的手,稳住心神取出骰子,也开始制造幻觉帮助众人抵御蚊蝇的噪声。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上川最子好似一点也没被影响,她踩着轻盈的步伐绕过无暇顾及她的郭路,走向在他身后的邝同悲。 两只同时从两边伸过来的手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上川最子扭头往左右两边瞧,只见宁鸮和霍一舟正一左一右护在邝同悲身前,皆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们放心,在下只取走该取的东西。”上川最子仍然彬彬有礼地说道。 霍一舟冷冷地看着她:“这里没有你该取走的东西,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上川最子轻啧了一声,忽而再次扬声高叫“波拉德”,喊完名字的一刹那,她迅疾如电地伸手抓住了邝同悲的袖子,低声说:“玩家上川最子、邝同悲申请进行点数PK。”伴随着系统的承认,两个人迅速幻化成了虚影。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在她和邝同悲进入PK之后,那个给众人制造了□□烦的波拉德眼神一下子恢复了清明。 他眨了眨眼,对于自己忽然出现在古城墙之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还在树林里猎兔子吃吗?” “兄弟,你被人操控了。”汉斯对于这个和自己长相有三分相像的青年人有几分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告知了真相。 一听自己□□控了,波拉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抱住自己的头大声地□□起来:“被人操控了?为什么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虽然邝同悲还没有开启多人副本,但霍一舟和他在讨论中一致认为每一项能力都只能被一个点数所拥有的,既然郭路归属的3点骰子已经拥有了幻觉能力,那么按理说2点骰子的能力不应该是幻觉。 看样子,这个上川最子觉醒的异能是控制人心方面的,她操控了一个拥有幻觉制造能力的波拉德,就如同操控了两颗上帝骰子。 果然每一个拥有上帝骰子的人能力都是不容小觑的。霍一舟心中暗忖。 “所以你来华国做什么?”汉斯安慰了波拉德几句之后,不着痕迹地套他的话。 波拉德再次发挥了他作为斯奎人耿直的性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叫我到华国来,所以我就来了。” “叫你来华国做什么,那个声音有提到过吗?”汉斯继续问。 波拉德说:“那个声音叫我把金色的骰子给一个叫果露的人,你们知道这个果露他在哪里吗?” 果露众人不认识,但叫郭路的还拥有金色骰子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但梦里的声音让这位波拉德先生来华国他就来了,让他把金色骰子给别人,他竟然还真的傻乎乎地要直接交上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就连郭路本人都有些忧心忡忡了:“哥们儿,你这安全防范意识有些低下啊。” “防范什么?”波拉德眨了眨眼,“我是世界拳击冠军,大部分人都打不过我。” “当然是防范被上川最子这样的人利用啊……”杨涛在这位世界冠军的身上找到了一点学习的自信心,语重心长地教育他道,“人家是打不过你,但不代表人家不能在其他方面碾压你啊。” 波拉德挠了挠头嘟囔道:“我的教练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你们到底认不认识这个果露?” 郭路举起手来:“我就是。不过我叫郭路,郭——路——”他张大了嘴巴夸张地给波拉德纠正读音。 波拉德跟着念了几遍之后并没有进步,最后郭路选择了放弃,他泄气地摆了摆手:“算了,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吧。” “好的,郭路,”波拉德点了点头,接着举起了手里的上帝骰子递到郭路面前,“喏,给你了。” 郭路被吓了一跳:“你还真打算把这个给我啊?” 波拉德又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我可不是在骗人。” “兄弟,你知道这个金色骰子代表着什么吗?”汉斯忍不住插话问他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波拉德觉得眼前的这些人磨磨唧唧的真是麻烦:“但是我的普通骰子够用了,拿这个还要头疼,太麻烦了,谁要谁拿走吧。” 刚开始动用骰子能力的时候,的确会因为精神力太过集中造成头晕脑胀。但迄今为止,因为头晕而选择放弃能力和BUG的人,这位斯奎小哥还是头一个。 送上门来的上帝骰子,不要白不要。郭路吞了吞口水,又问了波拉德一遍:“你确定你真的不要吗?” 波拉德的眼神中已经沾染上了不耐烦:“我真的不要,你赶紧把它带走吧。” 既然当事人转让的意愿如此强烈,岂有不笑纳的理由。 汉斯默默地递上了诺亚盒子,顺便还贡献了自己的一颗上帝骰子嵌在盒子上帮忙开启单人副本:“单人副本有难有易,不过只要一方直接选择放弃,就会自动判定另一方获得骰子。”波拉德听得云里雾里,勉强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我直接放弃就可以把骰子转让给果露了是吗?” “对,不过你以后再想拥有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汉斯好心地给他打预防针。 一听这后果如此有效,波拉德毫不犹豫地把骰子嵌入盒子里:“不不不,我不想,谁要谁拿去吧!” 第105章 传承失败 汉斯好心地贡献出了他的诺亚盒子, 又慷慨地出借了他的上帝骰子。其他两人依照他的指示把骰子嵌在盒子上相应的位置, 很快盒子就泛出了白光, 盒子连同两人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其他几人发现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邝同悲和上川最子已经消失很久了。 如果是普通的点数PK,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 结界里面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就算一连进行好多轮, 也只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更何况邝同悲身上的普通骰子不多,并不存在无线进行的情况。 所以他和上川最子究竟去哪里了? 古城墙下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十分钟后,两道虚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慢慢地变成了实体。一只盒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入汉斯的手中。 郭路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恍惚,倒是那个心心念念要把骰子送出去的斯奎人波拉德看起来很快乐。 霍一舟打开手中的APP看了一眼, 0表上郭路的名字后面骰子数已经变成了2,真是一颗来得太过容易的上帝骰子。 “这样就好了吧?”波拉德尝试着闭上眼睛想再使一次能力, 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毫无变化, 兴奋地跳了起来, 狠狠地搂住站在他身边的郭路亲了一口:“太棒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喝伏特加了!” 所以他不想要这颗上帝骰子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杨涛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你不想要上帝骰子,只是因为想喝伏特加?” “是啊, ”波拉德点了点头,冲杨涛诉苦, “你不知道有了这个骰子之后我有多痛苦……我总分不清有些幻觉到底是我用骰子制造出来的,还是伏特加制造出来的……我可不想为了它放弃伏特加。” 可以,这很斯奎人。杨涛冲波拉德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大兄弟。” 另一边, 霍一舟走到郭路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问他道:“怎么样?” 郭路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勉强恢复平静:“还行……” “才进副本,波拉德就冲着天空大喊了三声‘我要退出’,河伯问他考虑好了没有,他说‘当然’,于是系统就判定我获得了骰子……接着我们就出来了。”郭路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发现邝同悲仍然没有出现,便问道:“老邝呢?” 霍一舟摇头:“和上川最子一起消失了。” 波拉德本身的异能是千杯不醉,据他说,他的上帝骰子也是在斯奎某处的一家酒吧喝酒时同一个人打赌从他手中赢下来的。不过根据霍一舟的猜测,那个同他打赌的人大概是统治神某个形象演变的,目的是把上帝骰子送到他手中去。 这会儿,千杯不醉的异能用不上,他干脆就蹲在城墙下,和众人一块儿等邝同悲和上川最子出现。 之前,波拉德已经告诉众人自己是在森林里猎兔子的时候被上川控制住的,这会儿,霍一舟便继续往下追问他细节。 波拉德仰头望天,一边回忆一边告诉众人:“我当时应该是在秦岭附近的树林里……我刚抓了只兔子,突然听到耳边有铃铛的声音,然后我就感觉脑袋越来越重,失去了意识。” 霍一舟越听心越往下沉——看样子,这上川最子的能力似乎是在进入游戏之前就有的,邝同悲这会儿会不会受这能力的影响? 事实上,正在结界中的邝同悲的确不好受,他一边感受着胸口骰子的滚烫温度,同时觉得大脑不住地嗡鸣着,好似有人伸手在里面翻搅着。他已经退到了结界的最边沿处,警报一刻不停地响着,提醒他注意不要因为出圈而被清除。 他抬眼去看站在对面的娇小女人,女人的手中握着一串铃铛,手腕轻轻一晃,铃铛便“叮铃叮铃”地响,伴随着响声便是侵入头皮的疼。 上川最子冲着邝同悲摊开手笑:“您该主动些拿过来,您说是吗?” 在桌子上写着本次骰子PK的规则,长长几串刻满了整张桌子,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竟然是一道无解的骰子题,不论双方怎么抛,都会陷入对方和自己都无法获胜的怪圈。系统大概也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原本应该提醒某个玩家先抛掷的声音没有响,时间一点一滴安静地流逝着。 邝同悲咬牙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爬到了下巴,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滴落到地面上。 “我不会把骰子交给你的。”邝同悲从牙缝中挤出答案来,走到桌边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抛骰子的悖论存在让系统还没有判定执先手的玩家,因此双发都没有动手,然而上川最子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她依旧矜持地伸着手朝邝同悲讨要骰子:“请您把骰子给我。” 从她一再的重复中,邝同悲终于笃定了她并不知道诺亚盒子的存在——至少她不知道上帝骰子的交接转换应该用诺亚盒子才能完成。 华夏区的诺亚盒子在哪里尚且不得而知,但是显然此时此地唯一的诺亚盒子正在结界之外的汉斯手中。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系统像是终于想清楚了对策,机械声响了起来:“请玩家上川最子先掷骰子。” 上川最子虔诚地取出那一颗金色的骰子,将它轻轻地往桌面上一掷。 骰子在桌面上滚了几圈,桌面像是水面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慢慢地竟然将骰子吞没进去了。 再然后,邝同悲看到,桌面上那悖论规则竟然自动发生了排列改变,渐渐变成了一道有解的新题。 系统没有报点数,只是催促另一方的邝同悲也掷骰子。 邝同悲原本想拿出普通骰子,系统却一再地“滴滴”发着警报,他只好无奈地同样拿出了自己的上帝骰子,把它往桌面上掷去。桌面再次泛起了水波,骰子没入漩涡中心,慢慢消失不见了。 系统仍然没有报点数,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然而数十秒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邝同悲看到上川最子手中的铃铛碎了,她的口中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警报,警报,发现作弊者,发现作弊者。”系统机械声调没有起伏,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在两人耳边炸裂开来。 邝同悲一时不察,来不及捂耳朵,被这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搅得头皮发麻,恶心头晕的感觉立刻扑了上来。他和上川最子一样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眼睛一闭,被送出了结界。 在城墙之下的霍一舟等人终于看到了双双被传送出来的两人,一东一西歪倒在地上,每个人的嘴角都淌着鲜血。 “老邝!”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神情紧张地瞧着邝同悲。 霍一舟皱起眉头,把自己的上帝骰子握在手中——才说自己的骰子潜能似乎有些鸡肋,这会儿他顾不得其他了,尝试着用骰子的力量治疗邝同悲。 最后,血勉强是止住了,然而邝同悲的脸色依旧苍白无比。 另一边的上川最子则显得冷静得多,她喃喃了几句“不可能”,自己爬起来,坐在地上安静地打坐回复体力。她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破碎的铃铛,看起来诡异无比。 杨涛看到自己的老师竟然被伤成这样,愤怒地转身欲找上川说理:“你把老邝到底怎么了?” 上川最子的手颤抖着,脸色的苍白出卖了她心底的不平静:“传承仪式从未失败过……这是不可能的……” 霍一舟皱起眉头看她:“什么传承仪式?你最好说清楚。” 上川最子说:“家族象征的传承……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把金色数骰传给我的。” 邝同悲擦干了嘴角的血,平静地看向比自己年轻的女人:“那是在骰子承认你的情况下完成的传承,我的骰子只承认我的身份。你的行为在系统看来,无异于是要从我手中抢夺走它。” 女人的表情浮现出一抹困惑:“那我该如何取得它的认同?” “很简单,”邝同悲说,“我们需要进入一个单人副本。” “邝老师!”在场几人同时呼唤着邝同悲,担心地看着他。尽管有霍一舟骰子异能的修补,但他的身体状况看上去仍然很糟糕,亟待休息。 邝同悲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对上川最子说:“单人副本会决定我们骰子的归属权,你也可以把它视作一次赌博——如果赢了,我的骰子就属于你;一旦输了,你的骰子就是我的了。” “想要拥有什么,你都是要冒一定风险的,所以你考虑好了吗?”邝同悲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上川最子没有说话,像是在仔细考虑邝同悲的提议。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说道:“我还要再想想……给我一天时间好吗?” “可以。”邝同悲微笑道:“再多考虑几天也可以,我们随时都在这里等你。” 女人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离开了,但众人知道她并没有走远,甚至就在这个秦城里。 邝同悲握着骰子看向众人:“我想我应该需要进多人副本了,我需要把开启单人副本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霍一舟没有说话,但心中也是赞同邝同悲的意见的。 一个小时之后,众人做好了准备,在古城墙脚下进入了邝同悲开启的多人副本。 第106章 多人副本(2) 提示音结束, 众人眼前的场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同时有关于如何通关副本也并没有提示。 “系统坏了吗?”郭路跑了几步, 四处看了看,刚想说没变化, 转头却发现尝试着入梦的邝同悲整个儿消失了:“老邝不见了!” 霍一舟四下查看了一番后说道:“我们已经进入副本了。” 霍一舟的话音刚落,只听古城墙正中央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城门后缓缓地将它拉了开来。 这堵古城墙后是秦城最著名的十二朝古都风景区,城墙上的城门在古时修缮用作防御,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便渐渐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仅作为装饰被关了起来,许久未曾开过。 循着开门声,众人从墙角下走了出来, 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走,霍一舟才发现周遭的场景并不是没有发生变化的——远处塔楼顶的陆巡消失了, 那口老钟再一次悬挂在了塔楼上, 广场远处齐刷刷的路灯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烟蔓草的景象。 这里分明置换了时空,来到了一个古时的场景! 靠近城门的方向, 几个穿着广袖长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排装备齐整的士兵。男人们头偏了偏, 看向了站在城墙边的几人。 汉斯是头一次看到古华国的服饰,这会儿心情激动无比,抓着杨涛的衣角不肯松手:“原来古华国的衣服这么漂亮……” 打头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滚金边的大氅, 他抬脚走了过来,走到站在最前方的霍一舟和宁鸮跟前,礼貌地朝两人拱了拱手:“辛苦诸位使者,请随我进城。” 霍一舟和宁鸮对视了一眼——这个副本竟然还带角色扮演的? 有经验的汉斯悄悄地挤到前排来,一边用羡慕的眼光瞧着那几位大臣身上的华服,一边低声和霍一舟说话:“我之前开启的多人副本也是如此,我扮演的是部落领袖,抗击另一个部落。” 进城的身份都安排好了,岂有拒绝之理。霍一舟学着那人的样子也朝他拱了拱手道:“有劳。” 在那人的带领下,六个人迅速分成两两一组,装出一副经常“出使别国”的熟练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带众人进城的大臣大概起到了游戏中指引NPC的作用,他一边引着众人往前走,一边慢慢地同众人说着目前城里的一些情况。 这个多人副本里的城就被称作秦城,设定为古华夏某朝代的都城,这个朝代在历史上被称为古华夏最繁盛时期,各国纷纷派遣使者团前往秦城朝觐帝王,希望能从华夏学习先进的生产生活经验。当然,各国的使者团都会带上许多宝贵的礼物前来,这会儿,霍一舟几人就被当做其他国家派来的使者团迎进门了。 听着指引NPC的介绍,杨涛有些发愁,他低声和蔡音音交流:“我们是混进来的,哪来的宝贵的礼物啊……” 蔡音音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这个……能当宝贝吗?” 旁边的郭路过来凑热闹:“我口袋里有一副飞行棋,大不了就把它献上去吧。” 霍一舟走在前面,依然能听到几人在他身后的对话,总觉得越听越离谱,无语地回过头去,给了众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大街上,到处都是吆喝的小贩和忙着采购的古代市民们,共同构造出了一幅古代市井商业繁盛的美好画面。然而穿行在其中的众人都明白,这些和自己服饰格格不入的古人们怕是都是系统幻化出来的NPC,根本做不得真。 不知走了多久,背后的喧嚣声渐远,众人再次来到了一座巍峨的宫门之前。宫门此刻紧闭着,在门前还站了好些个和几人穿着同样现代人服饰的人们,他们的跟前三三两两地跟着几个一样穿着黑色滚金边大氅的NPC。 那些人见又有新的人走来,眼神中都带了些激动,其中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问道:“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众人当然知道这是邝同悲开了多人副本不小心人拉多了的缘故,但是为了保障自己不被NPC和玩家双重追杀,众人只能一起扮傻。郭路摇了摇头,装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我们也不知道啊,车子刚刚开到城墙下面,莫名其妙车没了,人就被带进来了。” 那个跑来搭讪的玩家听了郭路的话,眼神中刚燃起的火花又被掐灭了,他失落地叹了口气抱怨道:“也不知道这鬼地方该怎么出去呢。” “其实如果能在里面捱到下一次更新结束也还挺好的……”汉斯嘀咕道。 ——至少这样对于骰子数量不够的玩家来说就多了一个缓冲期,他们还可以多出一天的时间来迫使自己的骰子数量符合标准。 不过这些对于连上帝骰子都未曾听说过的普通玩家而言,并不是可能接触到的知识点。郭路只好安慰那人道:“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总有办法可以出去的。” 说话间,随着最后一组玩家的到来,整座宫门外被堵得水泄不通。站在城墙上的一个小卒吹了一声号角,随着号角声响起,宫门悠悠地打开,金碧辉煌的华夏古宫殿呈现在众人眼前。 “哇——好漂亮啊!”在场的众人心中无不感慨道。 NPC转身对霍一舟几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于是他们便跟着那个官员一同率先踏进了宫门。 一路且走且看,别说是汉斯这个外国来的,就连霍一舟等几个华国人也为这座宫殿的气派而倾倒。终于,几人踏入了正殿的殿门、 “启禀皇上,子国使者团已带到。”领头的大臣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俯身拜下。 站在他身后的霍一舟等人也学着大臣的样子作揖,但跪拜什么的,他们一致装作没看到,默契地忽略了这一动作。 皇帝也并没有计较他们跪不跪的问题,大手一挥宣道:“赐座!”于是大臣又带着他们在龙椅一侧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接二连三的,剩下的那些玩家们也在NPC的带领下进殿觐见皇上,霍一舟注意到学着NPC样子跪拜的玩家被分到了左手边,而那些只作了揖或者干脆甚至就直挺挺地站着的玩家,尽管皇帝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快,然而他们都被分到了龙椅的右手边。最后,随着最后一组玩家的入座,霍一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座的一共是十二国使者团,分别被称作子至亥,龙椅的左右两边各六个团,像是一早就预算好了那般。 看来那些玩家的领头人里也混入了NPC,霍一舟想道。 难怪要让自己这团全是纯玩家的使者团先入场,这系统或是统治神怕是想要控制两边的人数达到平衡。 入座结束,场内再次一片寂静。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皇帝大笑着对众人道:“诸位使者,朕知诸位此番前来,为的是那些共同的宝贝。” 皇帝说着话,霍一舟假装认真地聆听,视线却快速地扫过了坐在对面的每一个人,他发现大部分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明显的困惑,只有几个人的眼神看起来平静无比。他把这几个反常的人的长相和位置默默记了下来,不露痕迹地撤回了视线。 手背忽然碰触到了另一片温热,霍一舟感觉浑身像是通了电那样酥麻了一阵。不消转头他便知道,那应当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宁鸮无意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所导致的。不过霍一舟也不打算纠正这个问题,两个人便手贴着手继续听皇帝往下说。 皇帝轻轻地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几个宫人打扮的抬着个沉甸甸的箱子走进了大殿。箱子上盖着一块红布,把里面的东西遮了个严实。 人的好奇心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愈发旺盛的,看着保护得这般好的箱子,所有的人眼神全都直了,甚至有坐在后排的人忍不住站起身来,就等着拉下红布揭晓答案的那一刻。 宫人们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正中央放下,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其中一人轻手轻脚地掀开了红布,挪开了盖子,三大叠厚厚的书籍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农事精要》、《天工开物》、《黄帝内经》。霍一舟的眼神扫过放在最上面的三本书名,立刻明白了这个箱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古华夏生产技术遥遥领先于其余小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小国们想要真正发展起来,光从华夏带走种子或是先进生产工具是远远不够的,这些总结了古华国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自然是这些使者团们最渴望拥有的好东西了。 然而在场的都是现代玩家假扮的使者团们,并不能体会这一种激动的心情。 皇帝好似根本没有感受到现场的冷淡氛围,依旧高声道:“如果诸位使者中有棋艺高超者能下赢我的二位国师,这一整箱书便悉数归你。”说着皇帝又拍了两下手掌,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看着这两人,霍一舟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坐在左边轮椅上的人是上川最子,坐在右边轮椅上的人是邝同悲。 他们两人竟然变成了国师。 第107章 对弈 站在皇帝身旁的一个宦官站在殿前, 高声宣读起了规则。 “各国各派一名使者与我朝国师对弈, 国师执黑子, 使者执白子,先达成五子连珠者即为胜方, ”宦官说,“若使臣获胜可获宝书一箱, 同时国师被逐出城外;若国师胜视作该使者心不诚,连同使者团共同逐出城外。” 这规则听起来好生霸道。如果被逐出城外, 霍一舟认为这大概也就意味着副本失败要被传送出去了。 所幸邝同悲坐在右侧,自己坐在左侧,这边的对手是上川最子,而非邝同悲。思及此,霍一舟的心多少放下了些——在尚不清楚游戏还要进行多久的情况下, 能在副本中保证人数最大化还是很重要的。但霍一舟也清楚,一旦出现了什么不可抗力因素, 那么他们几人会首先确保邝同悲能在这个副本里继续游戏下去, 毕竟通关这一副本最终能见到的统治神只会给邝同悲发放奖励。 五子连珠就是五子棋, 小学生也会玩的棋类游戏,对于邝同悲这样智力在骰子辅助下大有长进的人来说, 对付那些个没有进化的玩家绰绰有余了。但几人面对的上川最子同样也是骰子的持有者,或许在智力进化方面, 她得到了与邝同悲同样的馈赠,这又不得不让众人对即将到来的对弈提高了警惕。 宦官宣读完规则之后,催促玩家们尽快选派代表进行对弈游戏。 有些个对多人副本不太清楚的玩家很快就推选好了代表, 而被推选出来的代表们则都带着懵然的表情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起身朝已经摆好棋盘的桌子走去。另外还有些谨慎的则没有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已经走上去的两个代表和“国师”的对弈情况。 霍一舟他们自然都没有动,邝同悲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霍一舟便专注地观察起上川最子这边的动静了。 随着宦官一声令下,第一盘棋正式开始,两位国师执黑子先行,各自在天元下了一枚子。随着他们两人落下子,坐在棋盘另一边的两个玩家观察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找好了位置落下了自己的棋子。几乎在他们落下棋子的下一秒,上川最子和邝同悲同时举起棋子在棋盘上按定。 两个“国师”几乎都不用思考,往往在对面玩家找好位置落子的下一秒便迅速地落下了自己的棋子,连带着和他们对弈的玩家也不得不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然而他们却没有两人那般的全局观和预判能力,很快眼睛就跟不上大脑思考的速度,看棋盘各处都是缭乱一片,甚至找不到自己方才落下的棋子的位置,更遑论提前堵截对面的棋子了。 霍一舟观察到在上川最子这边的棋盘上已经出现了好些“活三”,对面的玩家只要稍一疏漏便会致“活四”产生,进而输掉整盘棋。 还没等这边的玩家落下棋子,只听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卯国使者落败,卯国使者团逐出城外!” 竟然已经有人输了!霍一舟扭头一看,发现坐在邝同悲对面的那个玩家跌跌撞撞地从座位上爬下来,他的脸色苍白无比,鼻尖发梢各处都是汗涔涔的,看起来似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早候在旁边的士兵将他和他的同伴们架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把人拖到宫殿外去了。 这边的玩家也很快败下阵来,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代表这个国家使者的玩家们也被拖了下去。 两个天师竟然都这么强,谁也不知道被拖出宫外等待着他们的都是什么,一时间没有人敢再上前与国师对弈了。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低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案几。 宦官倒也不恼,又催促了一遍见无人出来响应后,便拿起簿子随意开始点卯:“寅国使者何在?申国使者何在?”一连叫了三遍之后,宦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地对着大殿里的众人道:“来了又不答应,这是什么规矩?若再无人出来应战,那便都逐出城去吧!” 在这样的威胁下,两边案几旁很快就各自推出了一个新的代表来,左边这个两股战战面无血色,右边那个虽则看起来还算淡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昭示着他内心同样恐惧着。两人走到棋盘边坐下,硬着头皮执起了白子。 许是因为心理恐惧的缘故,这一盘棋下得比上一盘还要快,左边那个没坐几分钟便投子认输,和他的朋友们一块儿被去而复返的士兵带出门去了,哀嚎声一直传到很远还能听见。 这样或许很快就会轮到自己这边了。五子棋不同于围棋,更简单,却也正因为简单,结果更不容易控制。霍一舟观察了两局上川最子的落子习惯,发现她好似一台精密的机器,不需要计算就能找到最佳的落子地点放下她的棋子。 怎么办,万一自己这方落败,接下去便真的只能靠邝同悲一个人了。邝同悲才因为那场奇怪的点数PK耗费了太多精力心血,这会儿精神不济,正是危险的时刻。 正想着,霍一舟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轻轻地戳了戳,他转过头去,只见汉斯不知何时和杨涛换了个位置,坐到了自己后面来。 汉斯悄悄地对霍一舟道:“我上去和她下棋吧。” 本来打算自己上的霍一舟愣了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心头不由一喜——在容城时自己被姜西北强行拖入点数PK,已经在那场PK中见识过他那骰子不讲道理的修改规则式玩法,和姜西北拥有同样点数上帝骰子的汉斯当然也可以用这种方法赢得胜利了。 霍一舟笑了,悄悄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的交流瞬间完成。 系统像是有意而为之,一个个使者团被拖了下去,左右两边都只剩下最后一组了,于是霍一舟听宦官再次点卯:“子国使者团何在?亥国使者团何在?” 随着他话音落下,汉斯和对面另一个玩家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棋盘边。 上川最子看着走到自己对面的汉斯,眼神中掠过一丝讶然,接着又恢复平静,在一声令下后再次将黑子落在了天元。 在上面人看不到的角度,汉斯轻轻地抛了抛骰子,嘴唇快速翕动着改变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做完这一切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黑子旁边落下了一颗白子,做完这一切后他甚至还抬头冲上川最子笑了笑。 上川最子好似并没有接收到他的善意,动作飞快地落下了第二颗子。 等她落完子,汉斯像是要和她竞速似的,看都没看就在她旁边落下了自己的第二颗子。上川最子面无表情地将第三颗子落在了两颗子中间斜上方的位置,制造出了一个活角。等她的手撤离棋盘,汉斯动作更快地把第三颗子落在了第二颗子的旁边,好像自己玩的不是五子棋,而是最普通的横排摆棋子游戏。 上川最子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困惑,但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循着那个角下了第三颗子…… 终于黑色的棋子在棋盘上形成了毫无阻滞的“活四”,按理说此时不需要下第五颗棋子,宦官就应该判定她获胜了。然而上川最子发现那个负责监视棋盘的宦官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情况,仍然保持着缘由的姿势盯着棋盘看。 “哎呀,抱歉抱歉,我好像忘记堵了。”汉斯像是才发现棋盘上已经有了四子连珠,恍然大悟般将一颗白子落在了黑子下方,接着又取了另一颗白子落在了黑子上方,这下原本已经成型的“活四”被两头堵住,变成了“死四”。做完这一切后,汉斯笑眯眯地把玩着剩下的棋子,甚至还对上川最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继续。” “不能同时下两颗子。”上川最子皱着眉道:“你这是不符合规则的。” “哦是吗?”汉斯故意瞪大了眼睛,像是头一次听说这一个规则,“但是制定规则的人并没有说我错了,肯定是你看错了吧?” “你……!”上川最子简直要被对面这人颠倒黑白的说辞给气晕了,她抓紧了手里的白子,忍气吞声地下到了另一处交汇点。 另一边,邝同悲和亥国使者的棋局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亥国使者看起来似乎还挺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在邝同悲的手下走过这么多招。终于,他一着不慎,漏下了邝同悲一处隐蔽埋藏的三子,随着邝同悲的第四子落下形成“活四”,他也只能投子认输了。 邝同悲这边结束了全部的对弈棋局,只换来了皇帝一句单薄的“国师辛苦了”。接着霍一舟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又被推了下去。 其他人:…… 聪明的大脑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赖皮的绝对命令,汉斯笑眯眯地听着宦官宣布自己获胜,上川最子看他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友善了。 然而根据规则,国师并不能直接对玩家发动攻击,上川最子只能被推着离开了宫殿。 “恭喜你们,来自子国的贵客,你们成功通过了国师的对弈,赢得宝书一箱。”站在宫殿中央的宦官微笑着贺喜众人道。 他手一挥,继续道:“接下来,请诸位移步侧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 第108章 离开副本 在场的都是经历过至少两个多人副本的玩家, 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NPC说要带他们去侧殿享用美食, 那就真的是享用美食了。 果然, 在侧殿,他们再次见到了邝同悲。 在NPC的推动下, 六人依次在圆桌旁的六个位置上落座,正好同邝同悲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在邝同悲身旁还有一个空位置, 那个“皇帝”在宦官们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 杨涛悄悄地和坐在他身边的霍一舟吐槽:“小舟哥,咱古时候没有和皇帝同桌吃饭的使者吧?” 总之这个圆桌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虽然造型古色古香,但和整个大环境布置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皇帝落座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扫视着圆桌上的其余七人,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餐前,希望诸位能同我玩一个小游戏。” 又来了。所有在座的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念头。 皇帝当然不会知道其他人心中的这些想法, 随着他的手势,门外进来八个端着小盘子的宫女, 八个盘子上都倒扣着一个巨大的盖子, 把里面的东西遮的严严实实的, 让人猜不出究竟放了什么。宫女们把两个盘子放到圆桌上,朝几人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随着宫女的离去, 室内再次变得寂静。皇帝的声音便显得格外雄浑:“每个盘子里都装着一道菜,其中四道菜的盘子上插了一根短箸。现在一人只许挑一道菜, 挑中插有短箸菜的人便需离开。” 看起来是一个碰运气的游戏,皇帝也并没有给他们拒绝参与游戏的机会,自己率先指着其中一盘菜, 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挑这一盘。”他说着便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子,盘子里装着精美的菜肴,却不见短箸。 “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他笑着说。 霍一舟挑了挑眉,现在每个人都还剩七分之四的可能性被淘汰,他信手掀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的盖子——依旧是没有插短箸的。 场上还剩六盘没开盖的菜,霍一舟把玩着手中的盖子,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越留到后面抽到短箸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在没有掀开盖子以前,每个盘子有无短箸的几率都是对半开,在场的没有人拥有透视眼的异能,这个游戏的难度很大。 坐在霍一舟身边的宁鸮突然也伸手了,他掀开了自己右手边的盘子的盖子。这是场上第三盘没有插短箸的盘子了。 随着剩下没有掀开盖子的盘子越来越少,留给邝同悲的机会只剩下一次了。霍一舟抬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邝同悲,只见中年男人一脸沉思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盘子,似乎仍旧没有打算动作。他把剩下的几个盘子都看了一遍,忽然抬起头看场上还剩下没动的几个孩子。 “小郭、汉斯,出去之后保护好涛子和音音,顺便应付好上川最子,可以吗?”邝同悲望着郭路说道。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郭路意识到邝同悲这是在同自己交代自己出去后要做的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郑重地道:“邝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去。” “她被淘汰的早,不需要你去找,她自己会再回来的。”邝同悲说完站起身来,把自己面前的盖子也掀了开来,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说,那是没有插短箸的盘子。总共八个人,四道没插短箸的菜已经尽数出现了,剩下四道菜的结果不言而喻。 见终于出了结果,皇帝脸上的笑容恶毒中带着一丝失望,他说:“还请这四位使者离开。” 没等他说完,从殿门外就走进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他们一人一边架起了郭路等人扛着他们离开了大殿的殿门。 游戏进行到此刻,霍一舟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奇怪多人副本的真正意图——一刻不停地进行游戏,也是一刻不停地进行着淘汰,每次都至少一半的使者,玩家们对抗的NPC始终在源源不断地进行着补充。更要命的是,邝同悲作为玩家被挟持在NPC的阵营里,迟早有一次无差别攻击会“扫射”到他。 一旦想明白了这些,霍一舟又松了一口气。系统算到了人心狡诈,却没有算到邝同悲是他们的队友,而在他们愿意进入这个多人副本的前提就是保障邝同悲能够获得副本中的最大化收益。 此时,这个奇怪的多人副本里仅剩下三个玩家:宁鸮、霍一舟和邝同悲。 结束了猜盘子的游戏,皇帝打了个哈欠说道:“真是丰盛的午餐啊,现在请诸位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再见。”他的手一挥,桌子上的八个盘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挥着袖子离开了。 剩下邝同悲、宁鸮和霍一舟三人对坐在圆桌旁。邝同悲说:“只能有一个胜者,幸运是唯一的。” 这句话是从容城黄毛的母亲启示录般的纹身中摘抄下来的,这一路来他们时常把纹身中的话语同汉斯所说的壁画反复研究推敲,这会儿邝同悲再次拿出来说,倒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霍一舟扯了扯嘴角:“那是系统的判定。” “其实我是建议你们可以赢的。”邝同悲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说:“我在进入游戏之后,偶然翻开过其中一本书的某一页,上面记载的不是原书的内容,而是和这场灾难有关的。” 霍一舟说:“但只有你赢,湘君才会把所谓的统治神原力奖励给你不是吗?” “原力在以后的争夺中更有用一些,”宁鸮也说,“书籍里的内容不一定只有这个副本有,不急于一时。” 邝同悲笑了笑:“真是没想到……我一个快四十岁的人,居然还有机会做拯救世界的活。” “拯救世界需要数学老师。”霍一舟笑了,再次说出了那句之前邝同悲向他说的话。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门口走进来的NPC把他们三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之上,广场周围密不透风地围了好些围观的NPC老百姓,那个皇帝NPC打着哈欠高坐在高台之上,身前的案几上还逼真地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 “为了恭迎二位使者的到来,我们皇上特地为你们准备了精彩的表演,现在请二位入座,与皇上一同观赏演出。”宦官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霍一舟和宁鸮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跟在宦官身后来到了皇帝身侧的一张小案几旁落座。而邝同悲也被推着坐到了皇帝的另一侧。 宽阔的平地上,一排排表演者们依次入场,他们身着色彩斑斓的演出服饰,手中各自拿着道具,像是真的要表演什么了不得的节目。但霍一舟没有放松警惕,眼神快速地扫过所有表演者。 还没等他看完全部的人,眼前忽然罩下了一个挡板,把他的一侧视线给遮了去。霍一舟心头一紧,不露痕迹地往左侧偏了偏视线,发现宁鸮眼前也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挡板,把他的一侧视线也遮住了。 “请两位使者与国师各自试着把队形给排一排吧。”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排得好重重有赏!” 霍一舟不会天真到认为排不好只不过是排不好那么简单,等待着他们的当然是离开副本。 这个游戏对邝同悲这位“国师”而言无疑是难度巨大的——霍一舟和宁鸮各自遮挡的不是同一边的视线,他们可以合作着完成队形排列,然而邝同悲只有一个人,他对另一半广场上人群只能靠方才短暂的记忆和想象力。 已经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了,其中两个还是一起的,换句话说这应该已经走到了副本的最后阶段。看来系统还是小气的,给开启副本玩家的福利都想能省则省。 可惜要让它失望了。霍一舟默默地想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宁鸮。 宁鸮接收到霍一舟的视线,动作淡定地抬起手来,三秒后,只听“哐啷”一声,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块巨大的挡板。 他顺手把挡板拿在手里,挡住了眼前那些NPC们惊疑不定的视线,俯下身在霍一舟的眼角轻轻地啄了一下。这个啄吻轻如鸿毛,霍一舟笑着迎了上去,在宁鸮的嘴角回以一礼。 两个人仗着挡板遮挡得严实,偷偷在挡板后做的这些事无人知晓。 另一边的邝同悲一瞬间视野再次变得开阔无比,他镇定自若地指挥着那些散乱的人群排列好队伍,接着转头冲皇帝微微一笑:“完成了。” 皇帝脸上的表情很恼怒,但碍于系统规定,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宣布道:“恭喜国师完成任务。” 随着邝同悲的胜利,霍一舟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很轻,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化,像是要完全消失一般。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来自系统的播报:“恭喜玩家完成秦城副本,临时联系即将被切断,玩家请回归现实。” 霍一舟和宁鸮从多人副本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霍一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刻距离本日的清算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邝同悲大概耽搁在和湘君谈话的路上,此刻还没有被传送出来。 郭路、汉斯、杨涛和蔡音音都不在附近。霍一舟拉着宁鸮在附近转了转,终于在一条街区以外的一家便利店门口见到了正僵持不下的四人同上川最子及波拉德。 几个小时之前,喜提副本出门的波拉德喜滋滋地坐在古塔之下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时光,忽然感觉身体一僵,接着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再次走到了那个岛国女人上川最子的眼前。 看着再次试图控制自己的上川最子,波拉德的眼神中带着几近崩溃的情绪,他已经不顾风度了,一口暴躁的斯奎语诅咒着眼前这个揪着自己的女人。 “我都说了我把骰子给别人了!你拉着我让我召唤我自己都没用!” 第109章 不能停下 上川最子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困惑:“你为什么可以完成传承?” 波拉德听不懂她所谓的“传承”, 干脆把锅甩给了安排自己甩脱骰子的汉斯和郭路等人:“你不是和我一块儿去见的那些人吗?他们有办法!”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 他特地打开APP翻到0表给她看:“喏, 看到没?我不在上面了,我真的没那个什么骰子了!” 上川最子揪住波拉德, 询问他有关于骰子转赠的经过。波拉德被抓着脾气暴躁,但确实在精神操控上打不过这个娇小的女人, 只能翻着白眼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听完波拉德的话,上川最子若有所思地将其与邝同悲同自己所说的结合在一起思考,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完成传承,必须要拿到那个金发男人手中的立方体盒子。 自己手中是骰子完全体的一个碎片,六块合而为一需要五次传承,那么立方体盒子就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上川最子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副本里使用过多的精神力留下来,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直接拿走诺亚盒子。 不过此时尚不算晚, 邝同悲同她说过,想好了就去古塔下方找他们, 说明这些人还没有离开过古塔范围。想着, 上川最子便动身朝古塔走去, 一面不忘拎上被她操控过来的波拉德。 还没走出很远,她便遇上了方才从副本里传送出来的郭路等人, 他们也正找着上川最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上川最子一见到几人,便毫不犹豫地念起咒语, 试图搅乱众人的心绪,让汉斯乖乖地把他手中的诺亚盒子交出来。 波拉德一看到她的嘴型微动,便大声朝自己的“救命恩人”们大吼道:“你们小心!她是魔女!会控制别人的!” 波拉德的吼声成功地令几人提高了警惕, 捂住了耳朵同时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郭路暗骂了一句后,也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里的骰子,尝试着构筑幻觉让上川最子陷入混乱。见他举起骰子使用原力,上川最子跟着举起了骰子。 “要死,这2点骰子会直接影响大脑……”汉斯感觉好似有一万个人拿着电钻在自己的大脑里肆意活动,搅得他恶心想吐。 郭路的骰子制造幻觉是影响情绪欺骗眼睛,上川最子手中的骰子却是直接干扰着大脑的思考,他甚至怀疑如果上川的能力再强大一些,自己会被直接干扰成一个白痴。 汉斯咬紧牙关也举起了自己的骰子,艰难地吐字道:“我命令……”还没说完,他的口中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大脑的干扰是在是太猛烈了,以至于他无法组织接下去的语言。 杨涛也很难受,但他看着身边显得更加不适的蔡音音,艰难地挪动身体走到女孩身边,伸出手覆在了女孩捂着耳朵的双手之上,帮她阻挡去了更多的声响。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把自己全部暴露在了咒语和能力之下,少年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所幸正在几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霍一舟和宁鸮赶到了。 见到几人同样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宁鸮捡起了一颗石子,扬手甩向上川,女人握着骰子的手被痛击一下,骰子失手滚落到了地上。 骰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光芒暗淡了下去。四人这才得以摆脱骰子的桎梏,跌跌撞撞地向霍一舟和宁鸮跑来。 杨涛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跑到霍一舟面前便不受控制地朝他倒了下来。宁鸮一伸手把人接了过去。霍一舟取出微微发光的骰子,口中默念了几句,杨涛脸色这才稍好些。 上川俯身捡起滚落到地上的骰子,再次尝试着念咒控制几人。随着她手中的骰子开始发光,宁鸮沉着脸稳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骰子。 “适可而止。”宁鸮盯着她的眼睛看,像是感受不到手中骰子冰凉的温度。 上川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困惑,她尝试着加大控制力度,然而宁鸮好似根本没有知觉,依旧用力地握着骰子,紧攥住打断她的节奏。 若不是霍一舟发现宁鸮的食指关节处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他一定也会认为宁鸮此刻的风平浪静不是伪装。但既然察觉到了,他便不容许宁鸮以这样的方式阻止对方。 “鸮哥!”霍一舟扯起恢复了一些体力的汉斯:“我们先走,等邝老师出来再说!” 宁鸮最后看了一眼上川,松开手,忽然又在骰子侧面轻轻拍了一下,骰子立刻脱离了上川的手指飞了出去,一下飞出去好远。 趁着上川去追骰子的时间,众人离开了那条街重新回到了古塔下方。 离去时空无一人的古塔下方,邝同悲正静静地倚靠着台阶歇息。尽管从副本中出来有一些时候了,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见众人神色中都带着担心,邝同悲笑了笑,扯出骰子道:“没事,结束了。” 其他人很想跟着他一起微笑,然而看着他的动作,却都笑不出来。霍一舟走上前,催动骰子的力量帮助他恢复,过了许久撤回手,邝同悲的脸色看起来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了。 杨涛和蔡音音一左一右坐到了邝同悲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老师。 “邝老师……我们知道这颗骰子会带来什么后果了。”蔡音音对邝同悲简单地叙说了方才和上川最子交手时发生的种种,邝同悲听完一脸若有所思。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众人分食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又喝了点水,简单休息过后,邝同悲忽然起身,朝着某个角落说道:“她来了。” 自然不必问是谁,随着邝同悲的话音落下,上川最子从角落中走了出来,眼神带着幽怨。 汉斯摸出手里的诺亚盒子,正打算把手中的骰子嵌上去,霍一舟拦下了他,转而从自己手中摸出一颗放在了上面,又对郭路道:“路子,你也放一颗。” 虽然不明白霍一舟为什么要自己的骰子,但郭路还是很配合地取出了自己的一颗骰子嵌在了诺亚盒子上。邝同悲将自己手中的那颗也放了上去,盒子登时发出光芒。 “邝老师,”霍一舟看着邝同悲的眼睛,郑重地说道,“骰子是其次,你要保护好自己。” 邝同悲回望神情认真的青年,微微一笑,和面无表情的上川最子一起连同盒子消失了。 邝同悲和上川最子,一个在末世之前是在普通不过的高中数学老师,另一个则是岛国拥有玄术背景的世家大小姐,后者怎么看战斗力都比邝同悲要彪悍不少。不过邝同悲胜在对整个“游戏”的了解更深入全面,掌握了上川不了解的许多方面信息,因此若想赢面大,那必须要打上川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两人和诺亚盒子消失,郭路这才问出了方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小舟,你为什么不让汉斯直接把他的两颗骰子嵌上去呢?” “根据汉斯在壁画中看到的那些,六位统治神代表着六种能力。我的骰子是生命,路子的是情感,邝老师的是智慧,汉斯的是权力,涛子和鸮哥的多人副本还没开启,我不能确定他们的骰子背后代表的能力,但这些多人副本赠与的能力会影响单人副本的内容。” “邝老师和我都认为,单人副本和嵌在盒子上的骰子也有一定关系,”霍一舟取了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简单地划了几道痕迹出来,“当初汉斯和姜西北的副本PK用了你、他和涛子的骰子,所以他们在副本里玩的是‘皇权争霸’,失败的会出现幻象。” “而我被拉入的那个单人副本中嵌着的三颗骰子分别是两颗1点骰子和一颗5点骰子,所以我的单人副本中有关生命的选择十分多,”霍一舟说,“以邝老师的能力,他需要更偏向感性的骰子进行辅助,涛子和鸮哥的骰子在开启多人副本之前,暂时还是不要动了。” 听霍一舟这么解释,其他人都明白了过来。杨涛握着骰子开始愁眉苦脸:“我怎么还没有梦到可以开启副本的条件呢?” “别担心,”霍一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鸮哥也没有呢。” 华夏区曾经的头号玩家宁鸮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身后,听着小孩这么同其他人说,他的胸口不自觉有点发闷。但他明白这一切又都是急不来的。 在等待中,众人终于迎来了清算时间。 今天是6月11日,末世之前,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周二。然而末世之后,它似每一个没有明天的日子。 城市消失中,在城市中的人们满脸疲惫,甚至在风暴席卷而来的时候,霍一舟在其中几人的脸上看到了类似解脱的神情。 两个月的时间,不少人的心理已经撑到了极限,开始逐渐崩溃,放弃抵抗。 霍一舟看向身边紧抿双唇的同伴们,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只要还有人想要活下去,那就不能停止这场对所谓天意与命运的反抗。 第110章 隐藏彩蛋 邝同悲这一离开,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清算时间过后才再次出现。 蔡音音把陆巡又换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陆巡上坐着, 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连平日最吊儿郎当的杨涛也是一脸凝重。 “叩叩——”他们听到车窗被敲响, 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只见邝同悲出现在眼前。 比起离开时, 邝同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身形好似比昨日瘦了一大圈。尽管外表看起来没有明显的伤口,但这精神状态怎么看都是令人担忧的。 杨涛赶紧打开车门,把人扶了进来:“邝老师!您怎么样了?” 霍一舟动用骰子的力量尝试修复他的精神力,但他觉得这一次的能力传输比起从前受到的阻滞大了不少。他咬牙尝试着强行把能力往里灌,这才勉强让邝同悲吸收了一些。 邝同悲坐在座位上, 仰头看着车顶,平复着呼吸把手平举起来摊开。 在他的手掌心中安稳地躺着两颗2点骰子。 “骰子!”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蔡音音甚至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邝同悲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 才把自己和上川最子在单人副本中遇到种种告知了众人。 比起像是在玩闹的多人副本, 他和上川的单人副本的难度要高出至少两个等级。在被传送进去之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平城一中, 重新变成了那个整日忙着抓教学抓校纪校风的数学老师。 单人副本设置的场景似乎是学校数学节的开放日游园活动,他循着阶梯走到校园中, 发现校园的每一处都被布置成了游园会的模样,各个他面熟的陌生的“学生”们在摊位前忙碌着,还有几个两个月前还被自己批评过的小朋友笑嘻嘻地在摊位前追逐打闹…… 太真实了, 这种真实让他一度产生了迷惑,以为自己之前遇到的不过是梦魇,但他手中握着的哨子又在提醒他,现在的这一切才不过是他单人副本中的一个场景罢了。 他走到了第一个摊位前站定,摊位的名称是“24点”,那个女生抬起头对他微笑:“老师,我们来算24点吧!” 女同学的面前摆着八张正面朝下的扑克牌,她让邝同悲先选择其中四张,自己则拿了剩余的四张。她对邝同悲说:“我数1、2、3,我们同时掀开,谁先算出扑克上的24点,谁就获胜哦。” 数学节游园活动的确有24点这个摊位,但邝同悲确定当时在这个摊位上的人不是眼前的这个女生。他定定地看了女生好几眼,女生的嘴角依然挂着弧度诡异的微笑,她平静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最后,邝同悲也放弃了猜测,伸手掀开了自己右手边的第一张扑克。随着邝同悲开始动作,那个女生也跟着动作飞快地掀开了自己右手边的那张扑克,紧接着两个人以同样的速度把所有的扑克都翻了个面,邝同悲快速地瞟了一眼自己眼前的这四个数字,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与此同时,同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那个女同学的声音。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结束的。邝同悲的答案没有错,他知道那个女生的答案也没有出错。两个人谁都没有赢过谁。见结果竟然是这样的,女生的眼神中似乎带了点失望,她闷闷不乐地把扑克牌都收了回去:“好啦……平手……那就下一个摊位再见吧!” 接着,任凭邝同悲再提什么问题,她再也不说话了。 邝同悲只能转而走向下一个摊位。走到摊位前抬头时,邝同悲又愣住了——在摊位后面站着的正在微笑的女生,可不就是刚才第一个摊位上和自己玩24点的女生吗?难怪她说了“下一个摊位再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邝同悲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游园摊位,感觉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饶是如此,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平淡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女生微笑着抬头和自己打招呼:“老师,我们来拼七巧板吧!” 摊位上摆着一堆混在一起的七巧板,女生拍了拍手,一张抽象的图片出现在了桌子上。女生说:“桌子上有两副混在一起的七巧板,我们同时拼这个图案,谁先拼出来,谁就获胜哦!” 算24点、拼七巧板、找规律、等差数列填空……一个一个摊位比拼下来,邝同悲意识到这个单人副本就是要让自己不停地和“摊主”玩数学游戏,他不知道这场漫无尽头的数学比拼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然而他知道,一旦摊主获胜了,或许他的副本参与资格也就此被剥夺了。 数学游戏虽多,但邝同悲好歹也是有将近二十年教龄的老教师,玩起来不能说游刃有余,也可以算是顺利。越玩到后面,邝同悲就开始抽出心思来思考关于如何通关的问题了。 按照霍一舟和汉斯从前遇到的状况来说,单人副本存在“对抗”的意义,即争夺骰子的双方是竞争关系,并会对同一资源产生需求。自己逛摊位逛了这么久,似乎一直是在和“摊主”进行PK,连上川最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难道自己的副本真的那么与众不同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再一次在“等价交换”逻辑题摊位上遇到女摊主时,邝同悲停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向女摊主:“上川在哪里?” 听到“上川”的女同学脸色不变,依旧微笑着把手中的一堆材料道具往桌上堆:“老师,我们来算等价交换吧!” 邝同悲没有理会女生的邀请,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上川在哪里?” “想知道?”女同学一脸遗憾,“赢了我就告诉你。” 没等女同学把获胜条件复述出来,邝同悲就动作飞快地把手中的那堆材料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好吧……恭喜你发现了摊位上的隐藏奖励,提问。”女同学叹了口气说,“她也在游园会里。” 邝同悲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同霍一舟“生命”副本一致之处,两个人在同一空间的不同平面上,只有在达成某一条件或是进入PK的情况下才能遇见。 然而邝同悲再想问她问题的时候,女同学又再次闭上了嘴一言不发了。 看来这是一个摊位只能提一个问题的意思了。邝同悲摸索出了所谓“游园”的奖励——获胜即单人副本获胜,在和给与能力的NPC比赛时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失败即被淘汰,变相地把自己的骰子送给了对方,这一点邝同悲显然也不会去触碰;打平的情况下,玩家可以问NPC一个问题,NPC在系统允许的范围内必须要回答。 于是在剩下的摊位上,邝同悲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提问。“始终平手会如何?”“摊位的尽头在哪里?”“最后该如何终结?”“……” 起初NPC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邝同悲的问题实在太过尖锐,在直面提问得到“无可奉告”的回答后,在下一个摊位他又会以不被系统警觉的迂回方式再次提出同一个问题,NPC起先不觉,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透露了多么大的信息量后,看邝同悲的眼神锐利而冷漠,连带着提问和解题的速度都提升了不止一倍。 邝同悲年纪摆在那里,精神力集中尚算容易,但速度提升带给他的负荷却是比集中更大的。他越到后来也越发勉强,拼命地死撑着。 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问中,他知道了不存在始终平手的情况,最后一次PK会发生在自己和上川最子的摊位都走到尽头的时候——前提是两人都能够撑到最后一个摊位。 终于,在走过一个拐角之后,邝同悲发现极目望去不再是望不到边的摊位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了,他稍稍松了口气,旋即更加严阵以待。 等他结束了最后一个摊位的“幸运算盘”游戏后,上川最子的身影浮现在了那片雾气之后。 从她的精神状况来判断,她似乎已经结束游戏有一段时间了,正把玩着手中的一叠游园会入场券。 显然她并没有发现那个打平局可以提问的隐藏彩蛋。邝同悲悬了半天的心放下了,他看着眼前眼底藏着傲慢的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上川最子见到邝同悲的下一秒,就站直了身子试图催动咒语来迫使他主动放弃。邝同悲笑着指向了两人倚靠着的那个摊位,开口了:“最后一个摊位,我指定游戏。” 一瞬间天旋地转,原本空无一物的摊位中多出了许多装饰品,邝同悲被传送到了摊位里面,和上川最子相对而立。 女人口中的咒语停了,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站在摊位另一边的中年男人。 邝同悲看着女人,开口道:“我们来玩数独游戏吧!” 数独是数学中一个比较简单的小游戏,要求在排列成正方形的九个格子中分别填入1至9的数字,整个九宫格的每一列、每一行数字都不能重复。 邝同悲一摆手,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两个仅在第一行第一个小正方形中填入8的九宫格。 “请在剩下的八个格子中填入1至9。希望我们可以完美完成最后一个游戏。”邝同悲说。 第111章 完美通关 数独游戏算是启蒙类的益智游戏, 许多人在孩提时代都用以开发数学能力。邝同悲这会儿把九宫格摆在两人眼前, 上川还有些回不过神:“填数独?” “对, ”邝同悲点了点头,含笑道, “最后一个游戏,希望我们可以完成得又快又好。” “只是单纯填数独, 没有其他要求吗?”上川最子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别的什么。然而邝同悲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任她看不出其他情绪。 随着一句“开始”,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拿起了桌子上的两支笔,飞速地在空白处填了起来。若是旁边有人经过,就会发现两人采取的是两种策略——上川先在第一行和第一列的第二格空格中尝试填数字,预设接下去可能需要填入的其他数字, 邝同悲则更谨慎,他的笔悬在九宫格上方, 过了半晌才落下第一个数字。 但一旦确定了第二个数字, 接下去两人的速度更加快了。只是最后还是上川的暴力破解法更胜一筹, 先邝同悲一步放下了笔。 在她身侧的绿灯亮了起来,宣布九宫格中的答案成立。 这时, 邝同悲也终于放下了笔,与此同时他身旁的绿灯也一同亮了起来, 答案同样成立。 看到这样的结果,上川最子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喜色,她几乎等不及要听系统宣布她的胜利了, 看向邝同悲的眼神又带上了最初的傲慢:“也不过如此嘛。” 邝同悲的脑袋嗡鸣着——破解期间,他能感受到从对面女人身上传来的威压,她似乎无意识地散发着精神力,压迫地他思考愈发艰难。他一方面要分神抵抗来自上川的精神力,另一方面还要专心地破解数独跟上她的速度,挑战难度可见一斑。 不过看着两人眼前截然不同的答案,邝同悲脸上原本强撑着的笑容真诚了不少:“是啊。”像是在附和上川的话,更像是反过来嘲讽她。 摆在两人眼前的九宫格瞬间发出灼眼的光芒,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进去。于是那些原本就是虚构出来的场景一点一点消失在白雾之中,一切又来到了虚无的境地。 在这一片虚无之中,邝同悲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多了一扇门,心中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推开门走进去。于是他遵从了心底的声音,拧开门把缓缓踏入门中。 “恭喜你来到了单人副本的核心,”一个空茫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现在你可以带走属于你的奖励了。” 这个声音邝同悲很熟悉,是才在多人副本中告别不久的湘君。 他忍不住抬头在房间中四处寻觅,然而整个房间只有那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嵌着四颗骰子的诺亚盒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 “你要找我吗?”湘君的声音再次在房间中响起,甚至还带着些笑意:“我无处不在。” 邝同悲也跟着笑了,他朝声音更响亮的那一边瞧去:“很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说着,他走向诺亚盒子,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盒子上的两颗2点骰子都取了下来。 随着骰子被取下,房间的地板开始晃动。邝同悲能听到上川最子不甘的怒吼,然而依旧不能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她。 湘君的声音又一次响了:“我也期待同你的下一次见面……闭上眼睛,我带你离开这里。” 桌子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邝同悲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听邝同悲讲述了自己在副本中遇到的种种,杨涛听完之后感慨万千:“如果每个副本都是玩这样的智力大闯关该有多好啊……” 郭路揉了揉杨涛的脑袋:“不是每个人都能和邝老师一样聪明的,像这样纯靠脑力的副本容错率比能跑能打的可要低得多,你根本不知道NPC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设下陷阱。” 听着郭路的话,杨涛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得太简单了。再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前解数学题的速度,杨涛打了个哆嗦,双手合十开始祈祷:“拜托让我的单人副本别做智力题啊……” 邝同悲说了那么多话,再一次精神力不济睡了过去。汉斯开着车找到了一家路边已经没人住的小旅馆,剩下的几人快速地分好了今晚的值班名单,轮流准备守夜度过这一天。 临走前,蔡音音悄悄地扯了扯霍一舟的袖子,不好意思地问他:“小舟哥,明明是上川的速度更快,为什么获胜的是邝老师啊?” 霍一舟说:“最后一个游戏里,邝老师所说的达成条件是什么?” “完成数独游戏?”蔡音音回想着方才邝老师说的话,不太确定地重复道。 霍一舟点了点头,进而补充道:“不止是完成数独游戏,而且是‘完美’完成数独。完美数独是一个十多年前风靡全球的电脑小游戏……它的最后一关不单要求在每一行每一列填入不重复的数字,还要求这每一行每一列甚至每一对角线的数字所加之和都是相同的。这种要求更高的数独被称作幻方,对于解题人的思路有更高的要求。” 邝同悲作为最后一个游戏的规则制定者,巧妙地把网络游戏的最后一关融入到游戏之中。上川疏忽了“完美”的条件,在一味求快的情况下走了捷径,只能落败。 蔡音音恍然:“难怪……”邝同悲作为一个数学老师,对于这样的数学游戏自然是耳熟能详的,但是要运用它玩好最后一局还需冒很大的风险,这一次的获胜显然还带着很大的侥幸,更何况上川本人在身体素质方面表现出了比邝同悲更胜一筹的状态,也因此让邝同悲在出来之后很快就因体力不支再次睡了过去。 午夜十二点,郭路和汉斯同宁鸮、霍一舟换了班,打着哈欠迅速找了最近的房间睡去。 宁鸮和霍一舟坐在走廊上,宁鸮点了支蜡烛让它立在地上,两人眼前有了微弱的光源。 霍一舟的手机里记录着最近的一些信息,他顺便把宁鸮的手机拿来,打开0表上的排行榜进行了对比,发现目前的形式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乐观。 总共36颗上帝骰子,其中1点骰子已经全部已知,3颗属于自己,3颗属于霍特。拥有2颗骰子的玩家,除了邝同悲、郭路、汉斯之外,还有4人,其中就包括了之前在多人副本中遇见过的少女麦迪尔。 另外,霍一舟发现,大概是意识到华国这边的上帝骰子玩家已经成团,霍特也有在扩张自己势力的意思。在敛聚了他能够敛聚的所有1点骰子后,按理说他会选择来到离欧区稍近的华夏区找下一颗骰子,然而他却没有立刻这么做,而是选择回到了欧区和撒拉区边界的那片海域停了下来。而从其他欧区附近上帝骰子玩家的行动轨迹来看,不少人也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轨迹,朝那个地方过去,像是受到了召唤。自己的队伍目前是7人,6个0表玩家。围绕着霍特的却有14人,这14个人人都是0表玩家,甚至还有3人拥有2颗骰子。 “在想什么?”宁鸮透过跳动的烛火看着陷入沉思的小孩,轻轻地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霍一舟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我在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可能性。” ——对方的14人势必会产生利益冲突,或许目前还能靠霍特所谓的“强大能力”镇压,日子一久,积累的矛盾越多,等以后有了不可回避的状况,这样的队伍还能坚持多久? 宁鸮顺势把他的手拢在了自己手中握住:“能够得利再好不过,就算他们还能和谐地相处……面对他们时,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优势。” 两个人凝视着彼此的眼睛,都轻轻地笑了起来。 上川最子这一晚都毫无动静,从0表上消失的她已经让人找不到行动轨迹了。值班的人提防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几人再次准备上路,她也没有再出现。 这一次上路,众人打算穿过秦城去更远一些的银城,银城再远是一片沙漠。之前邝同悲的多人副本开得仓促卷了不少无辜的人进去,为了避免系统再坑更多的市民,几人商量着决定到沙漠附近再尝试开下一个多人副本。 ——事实原本的打算并没有跑到沙漠这么远,只是杨涛那日无意间说似乎骰子对沙漠有点感应,为了不错放任何一个感觉,众人还是决定到沙漠附近碰碰运气。 许是沙漠古来素有“神秘”之称,尽管银城的人口数量在进入游戏之前也不算多,生活条件也称不上好,然而这座城市却在经历了两个月的灾难之后仍然□□地活在地图之上,只是骰子数量看起来总是处于警戒线边缘,每一次“活下来”都有惊无险。 几人之中,目前还没有开启副本的只剩下杨涛和宁鸮了。前者虽然连自己的骰子有什么用都不太明白,但好在有霍一舟曾经在梦里听到的歌声指引,好歹知道自己或许会梦到个什么;后者就干脆两眼一抹黑了。 “早知道应该问问麦迪尔,她梦到什么了。”霍一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沙说道。 宁鸮却不很担心,他近来仍然在思索有关于华夏区诺亚盒子的事情。在其他地区都为了开启单人副本找寻盒子持有者的情况下,华夏区的盒子却好似睡着了那般,没有动静。 宁鸮此时已经能确定自己曾经见过那个盒子,但或许因为时间过去久了,亦或只是匆匆一瞥,盒子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第112章 多人副本(3) 第二天早上, 霍一舟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他睁开眼睛, 只听见外面传来了杨涛略带几分欣喜的呼喊:“小舟哥!鸮哥!你们在里面吗?”霍一舟扭头一看, 发现宁鸮并不在床上。他起身下床给杨涛去开门,门一开, 杨涛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 “小舟哥!我昨天晚上梦到东皇太一了!”杨涛也不卖弄关子,用欢欣的语气立刻说道。 霍一舟的手一滞。虽然杨涛确实对沙漠有所感应, 但他也没有料到这感应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强,一下子就让他梦到了东皇太一。 杨涛挠了挠脖子, 噼里啪啦跟爆竹似的把梦里的种种吐露干净:“昨晚换班回去我就睡了,听郭哥说我睡得还挺快的……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就记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宫殿里面了。” “宫殿的样子我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网游里充钱最贵的那种家园形象……宫殿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华服的男人, 他跟我说他叫东皇太一,”杨涛叨叨着, “我一想这不就是小舟哥你跟我说的可能会梦到的统治神的形象嘛?我赶紧跟他套近乎,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多人副本, 他说时机已到,可以选择开启了。然后他推了我一把, 我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杨涛第一件事就是跳下床冲到霍一舟的房间里找他报告这件事。 听着杨涛的话,霍一舟也是感慨万千, 若说其他人的梦见还是带着一点神秘色彩的,那么杨涛的这一场梦更像是统治神的有意引导——引导他来到银城,再引导他在这里睡下做梦, 告诉他是时候可以开启多人副本了。 “那我该不该开啊?”杨涛谨慎地问道。 霍一舟深吸一口气,果断地说道:“开。” 说话间,宁鸮也从外面进来了,他身后跟着的是汉斯和郭路,三人的脸色竟然都有几分凝重。 难得见到这样的三人组合,还在房间里的两人不由对他们多了几分打量,霍一舟更是愣了愣,问宁鸮道:“鸮哥?” 宁鸮走上前,顺手扯起了昨晚堆在床边的外套给霍一舟穿上:“找他们想试试能不能把我记忆里的诺亚盒子位置给问出来……早上起来温度低,外套穿好再说话。” 霍一舟顺从地套好外套,思索着找汉斯和郭路“挖记忆”的可能性。 汉斯一摊手:“问不出来,我的命令对上帝骰子玩家的管用程度可比普通玩家低了好些……更何况是宁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我这幻觉更没用,”郭路挠挠头,“我都不知道鸮哥是在什么场景下见到盒子的,根本就无从下手。” 霍一舟安慰三人道:“没事,诺亚盒子肯定不至于被遗弃……系统肯定会用其他方式告诉我们盒子的所在位置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进入涛子的多人副本,然后再考虑其他的问题。”他把杨涛方才和自己说的话又告诉了其他三人,于是三人也暂时放下了有关盒子的事,专注眼前的多人副本了。 等到了早餐时间,蔡音音和邝同悲起来,小队的人再次齐聚。吃过早饭后,杨涛取出了自己的骰子,终于决定要开启多人副本了。 随着杨涛的眼睛缓缓合上,其他人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着被传送入多人副本之中。 几分钟后,众人的眼前完全暗了下来,霍一舟在原地安静地又等待了许久,依旧不见眼前的场景复明。他忍不住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分明是很近的距离,自己却根本看不到手在哪里。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多人副本里了。只是这个副本似乎没有了光明,伸手不见五指。 霍一舟抬手往两边摸了摸,自己似乎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坐在自己两边的人都消失了,两边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摸不到。 “有人在吗?”霍一舟试探着出声问道。 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蓦然响起,一下子变得空旷渺远,从这传入耳中的回声,霍一舟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而且这山洞很深很大。 “有人吗?”霍一舟再次开口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他站起身来,用手试探着朝前摸索着走,脚下的石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朝前的手什么也摸不到,他只能转了个方向迫使手触碰到石壁,挑了个方向一路摸着石壁往前走。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丝亮光。这种久暗中的光明让他感到了一丝欣喜,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一些。 越朝前走,眼前的光线就越发明亮,他可以看到那似乎是一个洞口的模样。 霍一舟终于走到了洞口的位置,光芒的强烈让他已经合上了大半的眼帘,他的眼皮翕动着只露出一小条缝隙往外张望,只见外面是一片夺目的强光,除了铺天盖地的白雾什么也没有。就好像这个空间被精准的分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这个山洞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光,另一部分则是山洞外的光景,白得耀眼,却也没有除了白之外的其他颜色。极致的白何尝不是另一种黑呢? 这种古怪的色彩搭配让他忍不住背过身来,借着背面的光再度看向黑漆漆一片的山洞,这下他终于看清了洞里的情形。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除了自己走来的这一条路,在自己没有走的另一侧有着不同的几个豁口,借着强光,他看清了近处的几个洞口旁都画着不同的图案,有三角形、圆形、长方形……他尝试着往回走,走到一半左右时,另一边的光终于借不到了,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个副本究竟该怎么通关?霍一舟皱起眉头思索着这一路来看到的种种。 多人副本必须要满足至少一个玩家通关的情况才能把困在里面的玩家给传送出来,霍一舟自己并不是坐享其成的类型,他更享受自己解出谜底带大家一块离开这个过程,所以这会儿,他便坐回到稍稍透着些光的某个洞口沉思起来。 手机早在进入副本之后就被发现不在身上了,通过手机联系已是不可能。霍一舟的手触摸到了胸口坠着的上帝骰子,迟疑着利用骰子进入点数PK,联系上其他人这一可能性。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叫了个遍,场景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看来其他人和自己的位置隔得有点远,至少是骰子无法召唤到的一个距离。 尽管心中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随着最后一个队员的名字喊出无所反应,霍一舟的心头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 前面是一片白光,另一侧是几个同样深不见底的洞,自己究竟该选择那一条路走呢? 霍一舟又回过头走到了底,终于数出来,加上白色光线的那个口子,这个洞里一共有6个出口,每个出口的旁边都画着一个小小的几何图案,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线索了。 在只能凭直觉的情况下,霍一舟的目光落在了紧靠着光源的那个绘着圆形的洞口处。 不知怎的,这个洞口给他的感觉有几分亲切。仗着这几分熟悉感,霍一舟不再犹豫,干脆地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走进洞中,只听得身后隆隆作响,霍一舟警觉地回过头去,只见原本大开的洞口已经被石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了。 看来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了。霍一舟想。 不过能看清石门的情况,至少说明这洞不似自己之前待的那个,好歹有几分光线。这让霍一舟多少感到一丝安慰。他谨慎地踩着路面朝前走,走着走着发现路上渐渐开始多起了一些白色的物质。 霍一舟俯下身来,拿起其中一块白色物体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又伸手在它上面轻轻叩了叩——那似乎是一块动物或是人类的骨骼,摆在路上被砂砾覆盖着,已经不再洁白,多了点泥渍。 极目望去,一条路上斑斑点点,似乎铺满了骨头。这不得不让霍一舟走得更加警觉,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所有铺在地上的骨头们。 又走着走着,霍一舟发现眼前的骨头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小小一块到现在几乎横亘了整个路面,让人想绕也绕不开去。终于,他眼前的路被一块巨大的骨头彻底堵死了,再往前,他一伸手,触到了底。 后头的路被石门封死了,前面的墙厚实无比,看起来也并不能凭人力推动,自己被封死了吗? 越是在艰难的处境下,霍一舟越是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满地的骨头,脑子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杨涛的副本……东皇太一……黑和白的山洞……骨头……所有的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打转,霍一舟一个一个过滤着,从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这是杨涛的多人副本,必定和东皇太一有一定关系。霍一舟想起了自己在墨城的时候,省博的老先生向自己科普的种种知识。 东皇太一是创世神……创世!霍一舟几乎要跳起来了。 他想他终于明白这个副本到底要自己干什么了。 创世之前,世界是一片混沌虚无,只有黑和白,对应着两个最大的山洞的情形,那么自己这个山洞就是创世之后要遇见的“创物”一说。 霍一舟俯下身来,把地上这些奇怪的骨骼一一捡了起来。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13章 修复能力 尽管这个念头看起来有些无厘头, 但霍一舟隐约觉得这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他把所有的骨头归拢到一起之后, 方才触碰到的坚实石墙突然闪了一道光, 出现了一个奇怪生物的轮廓。霍一舟明白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然而石墙上的轮廓除了隐约的一些线条外,并没有明显的壁垒, 比起拼图游戏的难度高出不少。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解的,霍一舟后退几步端详着石墙上的轮廓, 脑海中飞速地回忆着刚才经手的那几块骨头,思索到底哪些符合边缘轮廓的要求。就这么试着琢磨着, 霍一舟拼拼停停,竟然也拼出了小半。 正在他拿着手中的那块骨骼往上凑的时候,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隆隆的声响,他站起来警觉地朝四周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最后, 他的视线落在了后面的那扇石门上,他的视线由上而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封闭的洞这一头到那一头原本需要走上好些路, 这会儿霍一舟回过头, 那石门竟然正在朝这边靠近。 这居然还是有时限的拼图!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它,霍一舟可以想象到最后自己活活被门夹死的惨状。想到此, 他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了不少,额头上微微见汗。 “喀啦——”身后的门再次发出了响声, 此时距离它第一次移动距离又近了不少,霍一舟估算了一下,发现时间似乎也在缩短。于是他手上的动作愈发快了。 这边的石墙在拼命地拼着图案, 另一边的石门则在不断逼近,在死神手底下抢时间的滋味并不好受,霍一舟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得透湿,可他这会儿无心整理自己,只能暗自鼓劲让自己的速度更快一点。 身后的石墙已经离得很近了,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离,把光线给堵得更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准确的骨头难度再一次加大。 霍一舟咬着牙坚持着,手里的动作一刻没有停下。 终于,在石门还剩一米近的时候,霍一舟手上的最后一块骨头终于被安到了石板上。一副完整的动物骨架被拼了出来。 拼合完整的动物骨架像是瞬间黏连在了一起,紧贴着石板往里滑了一个刻度,紧接着隆隆的声音响起,霍一舟感觉身前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呼吸比方才流畅了许多。 石板缓缓朝上升起,霍一舟感受到身前有了凉凉的风,新的路径在眼前打开。 赶在石门贴到背脊的前一秒,霍一舟微微躬身夸过了半升起来的石板,走到了更为空旷的新路上。 和纯黑纯白或是只有骨头的路不同,这条新的路光线充足,空气闻起来也清新得很,除了顶上仍旧是一片山洞的壁垒,看起来似乎和外界的路没有任何区别。霍一舟在路上走了一段之后来到了紧闭着的石室门口。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这个石室并非只有一个入口,在他身旁还有几扇门,门口还站着几个早就已经到了的玩家。 郭路是最早发现霍一舟的,原本无聊蹲在地上拿草梗画圈的他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冲过来朝霍一舟张开双臂:“小舟!你终于出来了!” 霍一舟安抚性地拍了拍好友的背脊,问他:“你们早就到了?”越过郭路的肩膀,他看到在郭路身后还站着邝同悲和汉斯。 郭路说:“汉斯是第一个到的,我是第二个,邝老师比我们晚一点。” “其他几个人呢?”霍一舟松开了郭路,后退一步观察着石室外面的情况。 郭路摇摇头:“都没来,你是第四个到的。” 说话间,霍一舟听到自己的左边响起了熟悉的隆隆声,他转过头去,只见杨涛一脸惊魂甫定正疯狂地朝这边跑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串蹦跶着的小雪人,这场面既好笑又诡异。 “救、救命啊!”杨涛哭丧着脸一边跑一边呼救,看见这边熟悉的哥哥们,如蒙大赦般疯狂地挥舞起双手,“快把这几个恶心的东西带走啊啊啊!” “让开。”郭路无语地把人扯到一边,“呸呸”两口往雪人上吐着酸液,原本欢快无比的雪人们当即就吱哇乱叫着原地化成了一滩雪水,再也动弹不得。 郭路蹲下来拨弄了一下化在地上的雪,确认它们不会再发生变化了,转身教育大惊小怪的弟弟:“涛子,两个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雪人的问题……”杨涛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群雪人拉着我做了整整三张理综卷子,如果我做错题目还要钻到我衣服里去惩罚我,真的惨无人道啊。” 雪人逼迫做理综卷子?这场面听起来更诡异了。 郭路沉默了几秒之后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哪是我自己出来的,我做着做着突然那块隔着的石板飞了,我就趁机逃出来了。”杨涛睁着眼睛无辜地说着。 石板自己会飞?还有这种操作?在场几人深深无语了,从经历游戏到现在,这种离开方式真的是头一回见了。 威胁自己的雪人已经被腐蚀掉了,杨涛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之后缓缓地朝石室门口走,一边走一边数人数,发现这会儿除了宁鸮和蔡音音,其他人都到齐了。 这两人去哪里了呢?这个圆形的石室外总共有六扇门,其中五扇一一对应了五个山洞,那么最后一个门对应的应当就是最后一个山洞了。这两人中应该会有至少一人从那个山洞里出来。 然而石室外通往那个洞口的路罩着白茫茫的雾气,人一旦走进去就会迷失方向。看来是只有里面的人通了关才能出来,外面的人并不能人为地干扰里面的进程。 终于,只听“嘭”的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朝那条路望去,只见缭绕在路上的白雾散去,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鸮哥!音音!”霍一舟见到两人的下一秒就拔腿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道路尽头,浑身是血的宁鸮背上背着个满身伤痕,双眼紧闭的少女,正是蔡音音。 宁鸮走得极为吃力,光是朝前迈上一步就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和他“永远不会倒下”的形象大相径庭。霍一舟冲上前去扶住他,伸手要将女孩从他背上卸下来:“鸮哥,音音我来背,你先休息一下……”看着宁鸮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的道道伤痕,霍一舟连说话的力气都变小了。 郭路和杨涛冲得也很快,三两下也围了上来,杨涛对霍一舟道:“小舟哥,你扶着鸮哥,我们来背音音。” 然而宁鸮摆了摆手,拒绝了所有人的建议,他转过头看向霍一舟:“小舟,需要用一下你的骰子。” 霍一舟的眼神一颤,赶紧拿出了骰子。他发现自己手颤抖的频率完全不受控制:“哪里受伤了?” “先替音音治,我还撑得住。”宁鸮用前所未有的温和目光盯着霍一舟,眼神中的缱绻似乎要将他溺毙。 这是作为宁鸮对霍一舟的小小请求。可在此之前,霍一舟从未看到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诉说请求。霍一舟抖着手,克制着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好,我答应你。” 随着霍一舟话音落下,宁鸮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把少女从背上卸了下来。 不用等人刻意找寻,一股鲜血喷溅而出,甚至有几滴洒落到了站在近处之人的脸颊上。 霍一舟看到宁鸮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了几步,接着双膝跪倒在了地上。 “鸮哥!”霍一舟双目赤红唤着他的名字,宁鸮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宁鸮朝霍一舟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双眸紧闭的蔡音音。霍一舟明白他这是让自己践行诺言,先替蔡音音治疗。 霍一舟强压住心中的颤抖和无助,举起骰子走向蔡音音,闭上眼睛想象着将骰子的力量缓缓地注入少女的体内。 骰子和少女的躯体同时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暖色调的光看起来很是熨帖。在场的其他人都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打扰了霍一舟。 过了好些时候,霍一舟忽然睁开眼睛,少女身上的光芒微弱了下去,尽管伤痕看起来还很可怖,伤势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他站起来,身体跟着摇晃了几下,站在他身后的郭路一下子冲上去扶住了他,满含担忧地问道:“小舟,你要不休息会?”但看着不远处眼睛快要合上的宁鸮,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是徒劳的。 果然,霍一舟摇了摇头,再次站稳后朝宁鸮走了过去。 他在宁鸮身前蹲下,骰子再次发出了光芒,甚至比方才还要夺目。 “鸮哥,你先睡一觉……”霍一舟道。 宁鸮最后看了霍一舟一眼,伸手在他的眼角处触抚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霍一舟也跟着闭上了眼睛,沉下心来感受骰子的力量,一点一点将它注入宁鸮的体内,让它去修复宁鸮身上的伤痕。 又过了很长时间,霍一舟才睁开眼睛。他俯身轻轻地在宁鸮唇边啄吻了一下,收回手站起身,转头看向原地静默的众人。 “我打算让鸮哥离开副本。”霍一舟说,语气带着无比的坚定。 尽管在多人副本中受伤,对现实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在多人副本中死亡却几乎与被清除无异。霍一舟不想让宁鸮冒这个险,带着骰子修复得并不完善的伤口继续战斗。 “所以接下去的副本需要靠我们几个来完成。”霍一舟说,“没问题吧?” 第114章 幻境复制 巨大的石室里已经传来了隐约可辨的嘶吼声, 可以猜想得出一旦石门打开后, 从里面会跑出来的八成是凶残暴烈的猛兽。宁鸮作为所有人中战斗力最高的代表, 向来都是一个人顶三个人用的,他的异能及他的体能都是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 但是对于霍一舟的决定, 所有人都表示了赞成。 “大不了我们全都选择放弃退出嘛,”杨涛抱着无所谓的笑, “奖励什么的,有当然最好了, 没有也不是不能接受。” 郭路点头,顺便揽过杨涛的肩膀:“没事,哥罩着你。” “既然鸮哥要先出去,那音音也出去吧,”杨涛说, “我们在这里就好。” 其余人都同意了,作为副本的开启者, 杨涛握住怀中的骰子道:“玩家宁鸮、蔡音音申请退出副本。”骰子发出了一道白光, 须臾之后, 宁鸮和蔡音音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此时的副本里还剩下五人,猛兽的嘶吼声听上去也来越激动, 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震得门隆隆作响。 打过霍一舟的多人副本之后, 众人心知打过BOSS应该就算作是通过了这一多人副本。然而此时BOSS被关在石室里出不来,几扇门也关得牢牢的,并进不去。 邝同悲绕着石室看了一圈, 发现每扇门上都安着一个门环。他尝试着把手放在门环上往里推了推,门微微松动,仍旧不能窥得里面的情形。他想了想,又让众人分别站到了一扇空的门旁:“我数三二一,等数到一的时候,我们同时往里推。” 郭路看了一眼因为没人站而空缺的门,说:“还有一扇门怎么办?”总共六扇门,现在在场的只有五个人,势必有一扇门因为没人站而空下来。 邝同悲没有说话,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霍一舟一眼。 霍一舟笑了笑:“或许……我有办法,不过要借用一下你的骰子。” “我的骰子?”郭路指了指自己,诧异地问道。在这个副本里,制造幻觉用的骰子似乎没什么用处,本身就充满了诡谲的想象,他再用好像无济于事。 霍一舟点了点头对他说:“对,我需要你把那扇门前面的情形原封不动地构筑到我眼前。” 虽然不知道霍一舟要做什么,郭路还是很干脆地掏出了骰子,尝试着用骰子制造幻境。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用手掌捂住还在散发光芒的骰子,对霍一舟道:“好了。” 霍一舟轻轻地踩了上去,过了几秒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后退了一步,走回门旁,只有略显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的耗费力气。他学着郭路把郭路的话重复了一遍:“好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本身在幻境之中退出来的霍一舟,只有郭路看得到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他几个人里,邝同悲的眼神中闪烁着激动,汉斯和杨涛更多的则是茫然。 “竟然真的可以……”邝同悲和郭路不约而同地喃喃道。 在自己构筑的幻境之中,郭路清楚地看到霍一舟闭上眼睛,逐渐地,在里面竟然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和他相对而立一模一样的“霍一舟”,一开始只是大约的身形轮廓,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等郭路再一眨眼,那个“霍一舟”便完成成型了,和本体一模一样。 霍一舟睁开眼,他也睁开了眼。霍一舟往后退了一步,他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切都像照镜子一样,无比精准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他竟然在幻境里面复制了一个自己! “小郭,把骰子抛到那扇石门旁边去。”邝同悲说。 在副本中,上帝骰子跑得再远,回到现实里依旧会回到持有者的身边,因此郭路并不担心因为骰子会因此丢失。他点了点头,瞬间就把骰子抛到了石门边。 随着骰子的迁移,幻境也跟着重合到了石门的位置上去。 现在,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扇门的前面。邝同悲深吸一口气,手握上了门环,低声道:“三、二、一,推——”随着倒计时结束,所有人都握上了门环用力往里推去,包括那个复制出来的“霍一舟”也无比精准地同步着霍一舟的全部动作。 六扇门的门环一起被推动,邝同悲感受到方才推门时手中感受到的阻力消失了,门开了。 所有的门同时被打开,猛兽的惊天怒吼从门里倾泻而出,撞击着众人的耳膜。霍一舟强忍住噪声带来的不适感将门推到了最大,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不大不小的石室里,困着一只同石室差不多大的巨兽。那巨兽有着坚硬的铠甲,上面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它还有一口锋利的獠牙,尖刀般的利齿看起来似乎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类的喉管给扎出一个血窟窿来。巨兽的眼睛是赤红色的,但似乎因为常年见不到光线失去了视觉,外界光线的入侵竟然没有换得它一点眼神。 光感受不到,但声音和空气的流动却是存在的。巨兽很快就意识到了困住自己的牢笼被人打开了,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张开嘴巴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嘶吼。 赶在巨兽发声的前一秒,霍一舟及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只能稍微地减轻些声波冲击。随着巨兽完全站起身来,霍一舟也发现了它的完全体同自己刚才在前一个山洞中用动物骨骼拼接起来的那副骨架拼图轮廓有九成相似。 一阵朗笑声自天穹响彻:“创世已久,创物终结于此!” 杨涛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东皇太一的声音!” 然而随着东皇太一的发声,禁锢着巨兽的石室消失了。与此同时,众人发现自己身处之处变成了一个空旷巨大的白色场地,像是有意让他们和巨兽“施展拳脚”。 等不及招呼,巨兽便率先攻了过来。他长啸一声,没有视觉的它也不知用什么方式辨别了敌人所在的位置,迈开步子朝邝同悲跑去,眼看就要追上邝同悲了,汉斯情急之下用异能带着邝同悲绕到了巨兽的身后,一时不察差点被它同样锋利长着倒刺的尾巴给扫到。 巨兽张大巨口往前一咬扑了个空,这种被戏耍的感觉让它愈发愤怒,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开始追逐起它的下一个目标郭路。郭路警觉地往另一侧跑了几步,汉斯再次催动异能来到了郭路的身后,打算再把他往背面送。 “不行,这样你的能力很快就要用光的,”郭路的视线在地上停留了几秒后,看到了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骰子,“你带我到骰子后面去。” 汉斯依言将他带到了骰子后面,巨兽的脚步却跟着飞快地往这边来。赶在巨兽扑来的前一秒,郭路拾起了地上的骰子,闭上眼睛,骰子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随着光芒闪耀,原本凶猛无比的巨兽忽然像是喝醉了一般,在原地摇晃起来。 要维持一个能够禁锢住巨兽的幻境无疑是需要极大能量的,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郭路脸上就已经没有了血色,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杨涛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郭路身边:“郭哥,你送我进去吧。” “涛子!”邝同悲的声音严厉中带着警告,“你不要一个人逞强!” 杨涛回过头,给了老师一个安抚的笑:“老邝,现在只有我的体力够对付它了。”剩下的人里,邝同悲原本的战斗力便不足,郭路正维系着那个困住巨兽的幻境,霍一舟在幻境自我复制及救治伤者耗费了更多精神力,汉斯在短时间内多次催动异能也显出几分苍白无力。 “而且,”杨涛说,“这是我开的副本,理应由我去终结它。” “可……”邝同悲还想再劝阻什么,霍一舟走上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成年了,能够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你就让他去吧。” 杨涛朝邝同悲眨了眨眼:“放心啊老邝,我还得出来和音音吹我多强呢……实在打不过,咱们就一起撤呗,大不了奖励不要了。” 郭路也帮着杨涛说话:“是啊,实在不行就放弃嘛,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 听到学生那么明理,邝同悲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但他还是再三叮嘱道:“千万不要逞能,实在不行就干脆放弃,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杨涛点了点头,郭路闭上眼睛再次握紧了骰子,光芒更甚了一些。 郭路睁开眼睛指了指巨兽脚边的那一段路,挤出最后一点声音道:“你可以进了。” 杨涛一脚跨了进去,随即静默在原地。 还在原地的几人也没有闲着,霍一舟站到了郭路身后,动手用骰子给他输送精神力。汉斯和邝同悲也没有闲着,邝同悲用骰子干扰着巨兽的大脑,汉斯则用骰子的能力一点一点尝试着复原方才消失的石室。 过了不知多久,几乎在所有人都要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僵直不动的杨涛终于吐了口气,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在他身侧的巨兽发出了海啸般的哀鸣,众人抬头,这才看到它的脸上竟然多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汩汩地往下滴着血。 与此同时,播报声响起:“恭喜玩家完成银城副本,临时联系即将被切断,玩家请回归现实。” 第115章 多人副本(4) 霍一舟再一眨眼, 重新回归现实, 明亮起来的世界让所有人都轻轻地喘了口气。 但很快, 霍一舟就发现了异常:“鸮哥和音音到哪里去了?” 早一步把两人送出来,这会儿他们理应出现在同样的地方, 然而他找遍了整个房间,并没有发现两人的踪影。 “怎么办?”杨涛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他们到哪里去了?” 邝同悲打开APP中队友那一栏,发现宁鸮和蔡音音竟然和他们的位置是重合的。也就是说他们也依然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离开过。 在两人的异能都不是隐身的情况下,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他们再一次进入了多人副本。 这种未知情况下发生的事让大家都有些紧张,若那副本是宁鸮开的倒也还好,最忌讳的就是不明不白被拉进什么奇怪的副本里,他们两人的体力元气都没有恢复,极其容易受到攻击。 最后, 还是霍一舟率先打起精神对众人笑了笑:“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吧。” 等待无疑是煎熬的,尽管安慰了众人, 但等霍一舟意识到的时候, 他的手已经无意识地在桌子上叩击了许久, 这种暴露出来的不安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其他人也都陷入自己的不安情绪中,无暇关注其他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直到这一天的傍晚,在房间不安等待了一天的众人终于听到了“扑通”一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只见蔡音音喘着粗气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音音!”杨涛惊呼一声冲到了蔡音音面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蔡音音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尽管副本里的伤口并没有带到现实生活中来,然而额头上打湿的刘海昭示着她内心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幽幽地抬起头说道:“鸮哥、鸮哥还在里面……” 早在蔡音音出来的下一秒,霍一舟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她身后看去,期望着能够见到自己心中的那个身影一同出现。这会儿听到蔡音音这么说,他的眉一紧,强忍住声音中的颤抖问道:“他还好吗?” 蔡音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跟我说他很快就会出来……”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依旧没有出现的事实,那句话更像是在安抚少女的情绪。 霍一舟的指尖颤了颤,他垂眸看向地板。 他知道宁鸮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尽管担心宁鸮,可眼下并没有途径可以中途介入已经开启的多人副本,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着宁鸮平安地出来。 蔡音音吃了一块小蛋糕回复了一些体力,坐在桌边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两人从上一个副本出来之后的情况。 被送出银城多人副本之后,蔡音音很快就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依旧不在原来的房间里,而是躺在一片陌生的沙滩上。 蔡音音从沙滩上起身,尝试着朝四周走了走,发现这沙滩似乎是在一座海岛上,而这片沙滩上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沙滩往外是碧蓝的大海,往里有一条小径通向海岛深处,她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那条小径朝里走去。 走在小道上,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被传送进了另一个多人副本里,至今仍未遇上其他玩家让她更显警觉,握紧了从沙滩上捡来的一根废弃桅杆。 走了不知多久,那条小径终于走到了头。蔡音音隐约看到了在那一片高大树木背后露出的白色建筑物一角。 有建筑物就代表着或许会有玩家。想着这一点,蔡音音加快步子朝建筑物里走去。忽然听到“嘭”一声枪响,她背后的树干上忽然多出了一个窟窿。 有人正在朝这里射击!看着弹孔,蔡音音瞬间明白过来。她猫下腰躲过了再次飞来的子弹,强压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咬着牙在地上匍匐了几米,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另一边的石头掩体背后。 那人又朝这边开了几枪没有了动静。蔡音音躲在石头后面等了许久,确认他已经离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悄悄地探出了一个脑袋。 这一眼,蔡音音看到了几个各种枪械的人脚步凌乱地朝那白色建筑物所在的方向跑去,而在他们身后,原本苍白色的天空好似染上了一层绿光,看起来像是中毒了一般。 一个大胆荒诞的想法在蔡音音的脑海中诞生了——这该不会是系统设计的“吃鸡副本”吧? “吃鸡”是一款风靡全球的网络游戏,玩家利用各种武器攻击、躲避毒圈和轰炸,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就是胜者。蔡音音从前在手机上和同学简单玩过几局,但这种真人上阵的“吃鸡”看起来却并没有游戏那么快乐。 毕竟在这个副本里死亡,回到现实中也是会死的。 怎么办?要退出吗?蔡音音看到就在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物,想到或许里面会有一些有关于整场“幸存者游戏”的资料,她咬了咬牙,决定至少要坚持到进门看看。 她回头望了一眼即将追上自己的淡绿色天空,咬了咬牙开始往前冲。 快要抵达建筑物的时候,突然从右侧的窗户里射出了一枚子弹,擦中了蔡音音的肩膀。好在蔡音音在跑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副不太合身的盔甲,穿在身上抵挡过了这一次的攻击。然而子弹打在盔甲上发出的“叮咣”声还是让她的心颤抖了一下。她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从窗户中可以看到,右侧房间里的人也正在进行激烈的打斗,蔡音音看到是那几个在自己之前进入建筑物的男人占了上风。他们看到蔡音音正在门口张望,却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并没人“关照”她,好似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高大建筑的门开着,进门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乱七八糟的枪支和各种防具,蔡音音猜想这应该是那些打斗失败的玩家变成的“盒子”。她忍住恐惧蹲下来挑了一把小巧的□□,又换了一副更合身的防具,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左边的走廊跑去。 左边的走廊也是一片狼藉,蔡音音一路跑去看到所有的门都洞开着,朝里望似乎是住在这个建筑里的人的宿舍,上下铺的床,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四方的书桌,每一个房间都是这样的布置,只是里面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武器。 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蔡音音看到在那里有一扇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门,门的右手侧设置着数字键盘,这一切都说明了这门里的东西并不简单。 或许这里真的有关于游戏的资料。蔡音音再一次加快了步子朝门走去,一边尝试着想一些经常可能出现在这种实验室里的仪器,尝试自己和那些仪器进行交换。 就在左侧的枪声开始响起时,蔡音音终于成功地把自己交换进了门里。 门里关着的不止是一个实验室,除了她所处的主要控制室外,附带着几个同样嵌着密码锁的小门,透过窗户往里看可以看到另一些精密的实验仪器。看来这是这个白色建筑物里的实验基地了。 游戏的一切做得都太逼真了。蔡音音觉得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就有这么一座海岛,上面真的有这样一个带着巨大实验基地的白色建筑物。 然而还没等她参观多久,只听到实验室的大门传来了“砰砰啪啪”的声响,门被子弹打得凹凸不平了,或许很快就会被威力更大的子弹给打穿。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蔡音音不觉得连枪都握不稳的自己有可以和数个身手了得、枪法精准的男人对刚。她只能握紧手里用以自保的□□,抓紧时间尝试着翻看留在主实验室里的那些资料。 果不出她所料,资料里竟然记载着不少有关于上帝骰子的内容,甚至清楚地记录着黄河打捞上来的那颗骰子的时间和位置。三十六颗骰子分作三十六份分布在地球的六个大区,这场灾难的源头是不可知的神秘力量,导致的结果是……毁灭。 尽管明白这只是通过各种公式推导的结果,蔡音音还是被“毁灭”两个字狠狠地震撼了一番。 门已经被子弹破出了一个小洞,这会儿并没有留给她伤心紧张的时间。蔡音音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一堆来不及看的资料,惋惜地把它们拢了拢,正打算将它们撕得粉碎。忽然,在她身后的椅子飞了起来,朝门口子弹洞穿的地方堵去,门一下子又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了。 是宁鸮!蔡音音激动地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宁鸮的踪迹。 为了不让宁鸮的这番努力白费,蔡音音又抓紧时间看了好些资料,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它们全都撕得碎碎的扔到了实验室的各个角落里,向系统提出选择放弃奖励提前离开副本。 在离开之前,蔡音音听到耳畔响起了宁鸮的声音。 “让大家再等等我,我马上出来。” 声音听上去是那么沉稳又那么令人安心。 第116章 生存游戏 夏日沙漠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慢, 漫长的等待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一直到天空边沿泛起青黑色, 众人才等来了那一声令人心安的落地声。 霍一舟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冲到了宁鸮身边:“鸮哥!” 所幸除了鬓角微微被汗水打湿,宁鸮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霍一舟绕着他转了几圈, 确认他安然无恙,这才如释重负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埋进了他的怀里。 宁鸮轻轻地拍了拍霍一舟的后背:“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 ”霍一舟的鼻子有点堵,闷闷地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宁鸮看向同样关切着他的众人:“我已经知道最后一个诺亚盒子在哪里了。” 十分钟后,所有人重新回到了圆桌旁,听宁鸮讲述他在副本中的经历。 前一段的经历和蔡音音的差不多, 宁鸮在被上一个副本传送出来之后,再度醒来后, 发现自己竟然再次来到了自己位于苍穹基地的宿舍之中。 “等等, 你是说你回到了你之前执行任务所在的那个岛?”邝同悲打断了宁鸮的叙述, 提问道。 有关于在苍穹基地的事,保密的内容宁鸮当然没说, 除此之外,他在路上陆陆续续挑了点并不那么重要信息的告诉众人, 比如他前三年一直在海岛上执行任务,海岛上把外界的信号大部分都屏蔽了,只允许接收来自天上的少部分。 宁鸮颔首道:“进入游戏之后,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我曾经的宿舍了。”他转头看向郭路:“第一次是在墨城的时候,在省博展厅外的那场梦境里我梦到的就是那间宿舍。”那一次的做梦太过真实,若非他有着坚定的决心,恰好郭路成为了上帝骰子的持有者,怕是也难以逃脱沉溺梦魇的困境。 “我原本以为也是在梦中,直到我听到了窗外的枪响,”宁鸮说,“岛上只允许少部分人配枪,但没有一种许可的子弹发出的声音是那样的。” 那是极具杀伤力穿透性极强的一种子弹,一般被用于大规模的军事战争,岛上并没有。 “我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明白了我又被传送进了新的多人副本里,”宁鸮说,“我的抽屉里放着一把小的□□,我就拿着它出去了。” 这座被系统建构出来的虚拟的苍穹基地有着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外观,甚至连每个房间里的摆设都复原得别无二致,只是原本应该在基地中忙碌的工作人员们全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枪声和激烈的打斗声。 宁鸮想起自己上一次在梦境中听到的来自实验室的警报声,心忖这或许是系统给自己的一点提示,便贴着墙朝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门口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有许多人闯进了基地里。宁鸮听到了西语夹杂着一些欧陆的不知名小语种,用西语的那个男人正粗着嗓子咒骂着基地奇怪的地形,吩咐身边的人尽快找到“BOSS要的东西”。 BOSS要的东西?宁鸮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这群人究竟是玩家还是NPC,直到听到其中一人抓着从无意间闯进来的新玩家要和他进行点数PK时,他方才确定这群在副本里找东西的人也是玩家。只不过这帮人开这个副本的目的似乎极其明确,为的就是要找到某样东西。 看着近在咫尺的实验室大门,听着身后玩家惨烈的叫声。宁鸮的眼神暗了暗,转身往回跑,扬手隔空举起躺在地上的一把□□狠狠地朝那个揪着别人衣领的凶狠欧陆男子掷去。 男子并没有料到竟然还会有人不用接近自己就能利用道具袭击,后脑勺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嗷”的一声大叫起来,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连带着松开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玩家。 “谁?谁打的我?”男人摸着后脑勺肿起来的大包,暴跳如雷地环视着自己身边的男人们。 其他几个男人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一个相对而立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好像是那把□□自己飞起来的……” “自己飞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男人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颊上,“枪又没有长翅膀,怎么会自己飞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嘀嘀咕咕道:“这只是在副本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啊……” 见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眯着眼睛目露凶光:“是啊,副本里枪也是会走火的。”他举枪往旁边的墙壁上穿了个洞,还有些不服气的其他人迅速低下了脑袋。 “赶紧找东西吧,BOSS还在副本外面等着我们呢。”另一个看起来相貌平平的男人趁机上来做和事佬。 听到BOSS的名号被抬出来,还在争执的人们迅速偃旗息鼓,将瑟瑟发抖的玩家像烂泥一样掷到了地上,转身朝另一边的走廊跑去了。 另一边是几个科学家的休息室,在副本里应该也被改造成了放置各种游戏道具的房间,宁鸮无意与那些人对上,在确认那个倒在地上的玩家退出游戏后,转身朝实验室跑去。 实验室也同现实中的一样,门旁设置着九宫格数字密码锁,除此之外还需要验证输入密码的人指纹。宁鸮在上面按下密码,果然系统提示禁止进入。看来只有找到某些游戏需要使用的关键道具才可以进来了。 宁鸮在附近几个房间里搜了搜,除了一堆看似无用的枪支弹药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引起关注的东西,等他从第二个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蔡音音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在她消失的地上则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看来她是尝试着同房间里的东西进行交换了。 随着蔡音音进入门内,站在房间里的宁鸮又看到了那一群先前在门口争执的欧陆男人举着枪朝这边来,他们毫不犹豫地开枪对那扇实验室的门进行扫射,甚至还有人架起了重型机枪来。 密集的子弹对门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宁鸮看着他们的动作眼神愈发冷了下来。 他从房间里举起了刚刚搜出的新武器,朝站在最后面的几个男人开了几枪,他们来不及□□就倒在了地上。借着枪声的掩盖,他解决了后面几人,但前面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背后还有敌人,立刻就有人转过身来将枪口对准了宁鸮。 宁鸮冷静地躲避着各种子弹的扫射,看着被破开一个口子的门,脑海中回想着实验室中的物品摆设,尝试着操纵椅子堵住了那个被子弹强行破开的口子。就这么一边堵着门一边和那群金发男人们周旋,宁鸮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战斗经验竟然也能不落下风。而那群男人见他一心二用甚至还游刃有余,好胜心被彻底激了起来,打向宁鸮的子弹更加密集。 宁鸮扬手拽下了半边的门把扔向了已经跑到实验室门边的男人,灵活地扫腿开枪补死了身边的几个,剩下那个之前表情最为凶恶的男人身手果然也最了得,他甚至在宁鸮的肩膀一侧擦出了一点血皮。 若是放在平日,宁鸮或许乐意放慢节奏和他好好打一场,在这个奇怪的多人副本里,他并不打算放过那男人了。手中的枪子弹已经被打空了,宁鸮扔下了枪,拔起靴子中藏着的军刀,风一般朝他攻了过去。 男人手中的枪似乎也打空了,他也扔下枪换上了匕首,两个人短刀对短刀打了起来。数十回合之后,男人渐渐体力不支,喘息的声音渐渐粗重。 宁鸮见状,趁机寻到了他的一处破绽,抬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膝关节处,男人立刻不受控制地朝后踉跄着倒了下去。 宁鸮俯身拾起身边已经消失的男人“尸体”上刷新出来的枪,朝着他的胳膊和脚踝关节处各开了一枪,男人顿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我在离开副本的时候,还听到过你的声音,”蔡音音捧着手中的玻璃杯,“鸮哥,那是你在对我说话吗?” 宁鸮点了点头道:“实验室里有个小型的内线广播,我在房间里发现了信号传送器,给你传了一句话。” 还好同蔡音音说了那么一句话,让在外面焦躁等待的众人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话回那瘫在地上的男人,宁鸮站在他身边俯视着他。男人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宁鸮,明明已经伤了,脸上却还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原来你就是宁……” 宁鸮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他似是而非的感慨:“这个副本是谁开的?” 男人咧开嘴笑了:“当然是我开的。” “我没有在苍穹基地见过你,”宁鸮冷冷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基地长什么样?”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BOSS说的咯,BOSS可什么都知道。” “BOSS是谁?” “一个能够终结人类的人,”男人的笑容霎时消失了,目光如鹰隼般紧紧地锁定了宁鸮的脸,“他将要带领我们创造新的世界。” 宁鸮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判断他说的话的真伪。 过了半晌,宁鸮抬起手,缓缓地在他的眉心处补了一枪,原本还笑得畅快的男人顿时翻起白眼没了声响。 “创造世界之前,先学会生存吧。”青年扔下枪,毫无留恋地朝实验室走去。 第117章 抵达九天岛 “实验室里的资料已经被音音都销毁了, 我在其中一间实验室里看到了诺亚盒子, ”宁鸮说, “但是副本已经结束了,我没办法再进入房间。” 邝同悲问他:“副本的名称是什么?还是银城副本吗?” “不是, 是古德尔副本。”宁鸮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凝重。 古德尔位于欧区和撒拉区板块之间, 是一个两陆交接地带的小城市,和银城隔了上千公里, 怎么算都不能把两边的人拉到一块儿去。众人又想起了在霍一舟的多人副本里突然出现的麦迪尔和安吉丽娜,看来这两位玩家的出现也脱不离这样的方式。 据众人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位于古德尔的上帝骰子持有者有不少,其中最令人忌惮的便是那个叫霍特·博兰德的0表第一名玩家。宁鸮说:“他们说的BOSS应该就是霍特。” 霍特想让那些人在副本里找什么,在看到诺亚盒子的下一秒, 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必须要赶在他们之前拿到最后一个诺亚盒子。”霍一舟神色严肃地说道。 “还有一件事,”宁鸮说, “我在副本的最后见到了提尔。” 提尔是北欧神话中的战争勇气之神, 至此, 代表了各种属性的统治神便全都出现了。 开启副本的人也有着5点骰子,着实乃意外之喜。宁鸮看着眼前白袍神祇, 而提尔见宁鸮却不意外:“终于和你见面了。”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很期待。 “这一次见面是个意外。”提尔猛地在宁鸮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宁鸮周围的景色开始飞速倒退, 他能听到那个渺远的声音说:“我已经等不及要正式见到你了。” “所以,这算不是自己梦到的,还特地充作预告的意思?”杨涛问。 宁鸮点了点头, 神色中倒也不见几分失落:“若是按他的说法,正式见面的时间不远了。” “所以,他有把能力给你吗?”郭路说,“点数是对应的,赢也赢了,系统总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要赖吧?” 宁鸮点了点头,骰子往天上一抛,再落下来的时候,只见他的周围多了许多悬浮在空中的骰子,再仔细看去,那些骰子都是由一些身形半透明的人捧着的,宁鸮站在他们身前,好似统率着一支看不见的透明隐性部队。 “提尔不愧是战争之神啊……”汉斯羡慕地看着那些透明小人随着宁鸮的指令再次隐没于空气中消失,这种能力看起来气派而又拉风。 等宁鸮展示完了能力,杨涛这才记起自己似乎从副本里出来之后还没有得到机会展示,拍了拍脑门道:“我也又看见东皇太一了!他也给我能力了!我终于有异能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摸出了骰子,视线在看向他的几人中绕了一圈之后,锁定在了郭路身上。他嘿嘿一笑,骰子散发出光芒,众人看到郭路的眼神由清醒变得茫然。 “汉斯,你让郭哥现在跳一段广场舞。”杨涛对汉斯说。 汉斯饶有兴趣地拿出骰子,配合着杨涛下了指令,郭路果然依着指令动作怪诞地跳起了广场舞,直到汉斯感觉太辣眼睛出声喊停才又茫茫然停了下来。 杨涛神神秘秘地在郭路面前打了个响指,郭路空洞的眼神再次恢复了神采。但众人发现他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反常一无所知,不耐烦地问杨涛:“所以你的能力呢?怎么还不展示?” “我已经展示完了呀。”杨涛咧嘴大笑,露出了那口大白牙。 “展示完了?”郭路吃惊地瞪大眼睛,“我怎么没有看到?” 最后还是霍一舟实在不忍心看好友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郭路方才知道自己竟然丢失了一段被控制的记忆。 邝同悲总结道:“小涛的这颗骰子看来是需要和其他骰子配合着使用的,一旦用得好了,很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一定要好好加以利用。” 终于等来了自己的金手指,杨涛实在是兴奋极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骄傲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们这儿什么骰子都有,肯定配合得好!” 银城居民不多,但自从阿尔萨的骰子消失之后,失去了雪山的召唤,大批的动物又重新恢复了理智往回迁徙。比起脆弱摧毁了的人类城市,动物们的适应能力显然更强,很快就有一批抵达了银城,与银城中幸存的居民们共享这片沙漠绿洲。 休整的两日,众人在银城中逛了几圈,发现这座被游戏和风沙摧毁了大半的城市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修复着。越来越多周边地区的人们聚集到此地开始进行城市建设,多少能窥见未来真正完成修复后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了。 游戏的残酷永远阻挡不了人类努力幸存的步伐,银城如此,容城如此,墨城如此,他们沿途经过的那千百个不知名还在挣扎的小城市亦是如此。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位于古德尔的霍特团队经历了几次波动,最终人数稳定在了十一人,团队中的每个人至少拥有两颗骰子,另外还有一个三颗骰子持有玩家名叫西里。对方队伍里的骰子数量一共是二十五颗,霍一舟这边只有他们的一半还不到。 完成争斗的对方显然是要冲华国这边来的。众人便不再耽搁,驾驶着陆巡往南而去。 好在汉斯的异能在这半个月来又得到了进化,他第一次推动着车从一条街的一端传送到另一端时,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他起立鼓掌,随后在赶路中随着异能进一步强化,他们的赶路速度更加快了。不过所有人都不觉得轻松——那些从古德尔赶来的玩家们速度看上去比他们更快,头一天还在撒拉区的某地,第二天再查看地图时已经来到了欧陆的腹地。 必须要比他们更快,才能抢在他们前头来到九天岛。 几个男人轮流休息,车子在路上开了三天终于来到了东海之畔。看着熟悉的港口,宁鸮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艘将他送上来的搁浅的船。那艘船竟然还在原地,只是两个多月无人打理,船底部竟然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苔。港口附近的人早就不见了,许多渔船横七竖八地停靠着,还有几艘纠缠在一起,桅杆和桅杆打着架,一阵海风吹过,淡黑色的沙子从船舱中飘出来。 这里只有宁鸮去过九天岛,熟悉他的位置,然而海上没有什么路标,这会儿各种导航系统早就被游戏本身屏蔽切断了,辨认路线愈发困难。本想着依靠异能提前去岛上探探路的汉斯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跟着帮助霍一舟和宁鸮挑选起了适合出海的船。 最后,众人登上了一艘看起来相对比较整洁的快艇。宁鸮负责掌舵,霍一舟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操作着船舱中的各个按钮。 “我一直很想带你看看九天岛的日出。”关上了驾驶舱的门,整个驾驶舱里只剩下了宁鸮和霍一舟两人,宁鸮转过头来,眼神温和地看着霍一舟。 还是在三个月之前,由于宁鸮执行任务的保密性,两人有长达三年的时间几乎完全失联,只能透过同一个月亮思念对方。终于有机会带霍一舟去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看看,心情却并不轻松,岛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 霍一舟看懂了宁鸮眼底的复杂情绪,动作轻缓却又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对他说:“等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就抽一天去九天岛看日出。” 又在海上漂了两日,习惯了陆地行走的众人多多少少都起了些晕船的反应。已经被浪搅和地快把胆汁都吐光的杨涛,这一天起来后终于看到了在海平面尽头隐约露出来的小岛一角。他捂着肚子兴奋地拽了拽还在旁边狂吐的郭路:“郭哥!看!岛!” 郭路虚弱地撑起眼皮一看,发现那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些,为之精神一振:“岛!” 赶在正午阳光最毒辣之前,快艇终于靠了岸。蔡音音下船之后,看着熟悉的沙滩,忍不住转过头去对宁鸮说:“真的和古德尔副本里的一模一样!” “是,因为苍穹基地全球只设立了一个。”正是在这座九天岛上。 邝同悲打开0表上玩家的移动地图,对众人道:“霍特的队伍已经穿过罗必河了,以他们的速度,怕是明天就能上船……最迟后天也将到岛上了。” 敌人也快赶到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去苍穹基地找到那个诺亚盒子。 一辆越野车停在岸边,宁鸮看了一眼车牌,表情感慨:“是我离开时开的那辆车。”车窗紧锁着,车子里满是黑色的沙子,看来那个过来把车开走的驾驶员并没有什么好运气,在第一天晚上的沉睡中不明不白地化作了黑沙被游戏清除了。 宁鸮砸开车窗,一言不发地将那堆黑沙清理出来放在了一个干净的盒子里。他把盒子放在了小径旁种满热带鲜花的地方,朝着盒子敬了个礼。 接着,他走回越野车,载着众人朝苍穹基地驶去。 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第118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车子在崎岖的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 众人眼前蓬乱的植物终于少了。 蔡音音看着熟悉的路, 咬着牙轻声说:“就快到了……”随着她话音落下, 车子猛地一刹,停了下来, 一栋白色的高大建筑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建筑物外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之外才是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 只不过这会儿铁栅栏门已然形同虚设了。 宁鸮停下车,率先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其他几人紧随其后下了车, 跟着抬头打量起了耸立在眼前的高大建筑物。 白色建筑物外没有任何标志,就连一个汉字都找不见,但众人都清楚,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苍穹基地了。 “好气派啊……”杨涛下了车,看着虚掩着的门忍不住低呼道。 宁鸮把铁栅栏门打开, 用眼神示意众人进门再说话。 基地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宁鸮离开时的状态,霍一舟甚至能看到在某张工作桌上还放着杯咖啡, 只不过这会儿霉菌已经爬满了杯口, 看起来灰扑扑的, 有几分恶心。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走在基地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生怕踩到一些不该踩的东西。 “三十多年前,在东海附近有十多艘渔船上的渔民都声称自己梦见了神仙从天上飞下来, 而这些渔民在接受完调查回家之后都失踪了,”宁鸮一边走一边慢慢地和众人讲述起了建立苍穹基地的真正原因,“随后从渔船上留下来的视频资料看, 的确有不明光斑曾短暂地出现在渔船附近。为了研究这一现象,决定牵头成立了苍穹基地。” 苍穹即天空,想要研究探寻的是那些被称作神仙的天外来客。全世界各地每天在发生的非自然现象有无数起,若是每一桩都拿来公布于众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像苍穹基地这样研究各种非自然现象的科学研究基地,在全世界还有很多。 “我是三年前来到基地的,我来时研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张教授说在第两百十八号任务结束后,一切资料都将公布于众,”宁鸮说,“我返回南城的那个任务就是第两百十八号任务。” 宁鸮返回南城为的是将他现在持有的上帝骰子转交给许呈国教授。上帝骰子竟然和苍穹基地本身正在研究的内容挂了钩。 杨涛忍不住发问:“也就是说,其实早在三十多年之前,其实这个游戏就有开启的先兆了?” “也许并不只是三十多年前,”邝同悲若有所思地看着郭路的骰子,“小郭的骰子是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年代还要更久。” 汉斯跟着插嘴:“忘了我在图门岛上看的的壁画了吗?这个所谓的末日游戏开始的时间也许比我们想象得都要早得多。” 说话间,众人通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紧闭着的实验室大门前。 实验室的大门紧锁着,宁鸮抬步走上前,只听哐当一声,门竟然轻而易举地被砸开了。 本来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用酸液攻击的郭路脸上的表情立刻呆滞下来,他悄悄地凑到霍一舟耳边说道:“小舟,你觉不觉得鸮哥最近又猛了……”听得霍一舟很想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关了几个月的门骤然被打开,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除了站在最前面的宁鸮仍旧面不改色,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咳嗽起来。霍一舟站得最远,躲过了一劫,他透过敞开的大门往里望去,只见偌大的实验室空无一人,只有正中央的台子上凌乱地摆着一些白色纸张。 众人走进门后,邝同悲和霍一舟便步调一致地朝那堆白色的纸张走去。霍一舟随手拿起其中一张翻看,只见页眉上标注着“苍穹计划”字样,下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实验基地众人对于那些出现在全世界各地非自然现象的猜想。 与霍一舟曾经在图书馆里看到过的某些已经被各国政府公开的非自然现象报告不同,在基地资料里的这些现象都被同一个叫做“神秘数骰”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神秘数骰,神之骰,或是上帝骰子,其实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都一样,代表着霍一舟此刻胸前挂着的那三颗拥有着奇怪能量的骰子。 看完这一页上的内容,霍一舟默默地将它放在一边,又拿起了另一张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最后,从这些整理不全的资料中,霍一舟也能窥见这个默默扎根在不知名海岛上辛勤研究了数十载的科研团队为了破解非自然奥秘所付出的努力。 三十年前的“神仙下凡”事件为起点,迄今,据资料记载,在华国有五个地区发生非自然事件的现象最为频繁,分别是南城、容城、平城、墨城及阿尔萨的巴热玛那雪山。而根据与其他国家科研团队的交流,最终确定了全球有三十五个地区存在着活动频繁的非自然现象。 除了探索这些地方奇怪现象的本质之外,各国还致力于发现更多的非自然现象多发地区,可惜这么多年来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许呈国教授在十年前发现了位于南城的神秘数骰,并以此为起点创立了白哨研究所,研究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白哨研究所和苍穹基地建立起了密切的合作关系,双方在交流后发现了骰子在一定范围内有操控人心的作用,只是这股力量似乎不能为人所使用,而且一旦靠近,它的冷气便会把近处的人给逼退,因此骰子始终被锁在小木匣里。 直到今年的3月23日,位于白哨研究所的骰子忽然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还在研究所里唱起了古怪的童谣。 看到这里,资料的内容戛然而止,但霍一舟发现在3月23日这一个日期上,资料的原持有者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上了“降临日”三个字。 降临日?到底是什么东西降临了? “我们无所不知,我们无所不至,我们是无穷,我们是无限。幸运人的渴望我都给予,不幸人的磨难我都消弭,傲慢人在我面前低下头颅,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魔盒随之开启。重生的日子快要来临,幸存的孩子会是哪个?”霍一舟读着那首看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谣,目光落在了“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魔盒随之开启。”所以是神的最后一件礼物降临地球了吗? 霍一舟正思考得入神,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大喝一声“找到了”。霍一舟赶紧抽离思绪循声望去,没见到人,却能听到汉斯、杨涛和郭路欣喜的声音:“快看,最后一个诺亚盒子!” 所有人被他们激动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最后发现三人竟然挤在最角落不起眼的房间外面,杨涛搓着手宣布道:“最后一个诺亚盒子就在门里。” 房间的门紧闭着,霍一舟甚至能在玻璃上看到许多沾染在上面的黑沙,里面的人似乎在消失前经历过一场十分痛苦的挣扎。这会儿,房间里的人都已经被清除了,实验台正中央摆着诺亚盒子,在盒子旁边是一台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实验仪器,一堆导管杂乱的垂在地上,似乎被人暴力地从某个地方拔下来过似的。 不过值得众人一看的是,盒子前面雪白的墙上显示着红色的数字倒计时,显示时间已经变成了00:00:00。看起来这倒计时好似诺亚盒子投影到墙上的那般,诡异无比。 “快看!上面还有内容!”杨涛眼尖,看到了倒计时上方还有两行已经很暗淡的汉字。 “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成为幸存者。你足够幸运吗?” 在场的所有人心头皆为之一震——这不就是出现在短信里的那条预告般的消息吗? 宁鸮默默地将门锁卸了下来,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开了,他走进门去,走向放在实验台上的诺亚盒子。 看起来是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盒子,但这会儿谁都没有要轻松对待它的意思了。 终于,宁鸮走到了诺亚盒子旁,抬手拿起了盒子。他的手握在盒子上轻轻往上一提,盒子从实验台上被取了下来。随着盒子被拿下来,所有的上帝骰子都迸发出了一阵强烈夺目的光芒,“滴滴”的响声不绝于耳。 霍一舟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耳边拿着棒槌疯狂地撞击着编钟,嗡鸣声不受控制地要钻入脑子里去。再接着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高高低低不断涌入耳膜之中。他痛苦地攥紧了胸口的三颗骰子,强忍住不让自己倒在地上。 其他几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有非上帝骰子持有者蔡音音一脸无措地看着众人,急得团团乱转:“你们……你们都怎么了啊?” 霍一舟深呼吸几口之后,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是平静却带着十足的诡异。 在这一片平静之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唱着一支诡异的儿歌出现了。 “我们无所不知,我们无所不至,我们是无穷,我们是无限。幸运人的渴望我都给予,不幸人的磨难我都消弭,傲慢人在我面前低下头颅,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魔盒随之开启。重生的日子快要来临,幸存的孩子会是哪个?” 歌曲一连唱了三遍,童声“咯咯”笑着消失了。 声音停止后,满屋寂静,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那声音的再度响起。 “结束了吗?”尽管在歌声响起之后就勇敢地站到了蔡音音身边保护她,杨涛还是吞了吞口水有些后怕。 宁鸮翻看着手里的盒子,抬眸看他:“没有结束。” 或是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119章 突然来袭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 所有人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宁鸮和邝同悲密切地关注着那几个不断向九天岛靠拢的红点, 霍一舟则研究起了那个诺亚盒子。 一直到这一天清算时间结束, 童谣也没有再次响起。内容却深深地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有了深切的危机感。 九天岛的白昼比任何一个地方似乎都要长, 一直到晚上九点,霍一舟仰望着群青色的天空出神, 脑海中思索着那几句童谣的意思。 无穷无限对应着第一张排行榜里给予上帝骰子无穷数量的地位,在这场游戏里, 幸运人的渴望是活下去,不幸人的磨难则是无法生存,通过上帝骰子这是最容易实现的。其他几句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还有在资料上的3月23日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思索着,霍一舟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盛着汤的饭盒。他仰头朝前看, 发现宁鸮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汉斯煮了汤,”宁鸮把饭盒放进霍一舟手里, “喝一点吧, 你今晚吃得少。” 霍一舟接过饭盒, 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汤就把盒子又放下了。眼见霍特那群人就要来了,对于对方的能力和对游戏究竟了解多少, 霍一舟都没有底。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群人似乎并没有要和平谈判的意思, 想要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谈让一切恢复原状几乎不可能。 “在想什么?”宁鸮坐到霍一舟身旁,不露痕迹地帮他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 霍一舟说:“在想资料上童谣的事。”他把下午在资料上看到的内容和笔记连同他所猜测的与童谣的关系一起告诉了宁鸮。宁鸮在听完3月23日后眉头一蹙,似乎真想起了什么。 他忽然转身飞快地朝主实验室跑去, 霍一舟有些担心地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实验室。他看着宁鸮从实验室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下翻找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皮箱,三两下破解了小皮箱的密码,从里面取出了一沓薄薄的资料。 轻轻掸去资料上的灰尘,宁鸮把它递给了霍一舟,低声告诉霍一舟:“3月23日那一天,是我手中这颗上帝骰子坠落地球的日子。” 霍一舟接过那叠薄资料翻看一番,发现那是一份有关于不明物体坠落九天岛附近海域被打捞上来全过程的记录,而这个不明物体最终被证实为一颗神秘数骰。 最后一件礼物,最后一颗上帝骰子。三十六颗骰子全都出现了,潘多拉的魔盒随之开启。 游戏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带来的是灾难,但亦有人从中获取了利益,或是横行一方,或是咸鱼翻身,但所有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脱身,的确当得起“魔盒”。 重生的日子快要来临,幸存的孩子会是哪个?霍一舟咀嚼着最后一句话,他想起在梦境中司命与自己说的话,也想起容城那个女人身上的纹身。幸运是唯一的,那应该就是聚集了所有人的骰子获得也尼力量的“幸存者”。 单是一颗骰子就拥有着制造幻境操控人心的魔力,三十六颗骰子合在一起同时作用……霍一舟不敢想这样的后果。 两人在实验室里待到很晚才回到了宁鸮的宿舍。 宁鸮的宿舍仍然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样子,新的人来不及入住整个基地的人就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杨涛等人都住在旁边几间里,几人安排好了值班顺序,便各自回房休息。 宿舍的床很窄,霍一舟在上面铺上从其他宿舍里复制来的床垫和被子,躺进去后试了试,发现几乎自己就把整张床给占满了。正当他思索是该再复制一张床还是和宁鸮对付着睡一晚上,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了杨涛的怒吼:“郭哥!郭哥你要去哪里!” 霍一舟穿上鞋子飞快地打开宿舍门,正好看到郭路的一只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 杨涛已经追到了窗户边,整个人扑在窗户上扒着栏杆不肯放,还在朝外面大声喊着郭路:“郭哥!郭——哥!”霍一舟跟着跑到杨涛身旁往外望,夜幕已经降临了这座海岛,外面的一切都变得不甚清晰,只有星星在遥远的天际散发微弱的光芒。 “怎么回事?”所有听到杨涛声音的人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问他道。 杨涛急切地指着窗外,声音激动地都有些走了音:“就刚才,我和郭哥在走廊上聊得好好的,突然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吊着一样拎出去了!” 霍一舟打开APP上郭路的定位,发现属于他的小红点竟然不见了。 失踪了?!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变了,汉斯说:“不如我去附近转一圈?” “别去了。”邝同悲和霍一舟异口同声地阻止了他,在危险未明的情况下,再贸贸然地落单外出危险性更大,倒不如坐下来仔细地思考对策。 宁鸮伸手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了起来,转身道:“看来今晚需要待在一起了。” 所有人也不等回房再去拿东西,各自准备了一些防身的工具,再次齐聚在了那间实验室里。实验室没有窗户,杨涛还后怕地把实验室的所有门都关了起来。 等都坐下来了,邝同悲才继续问杨涛道:“小郭飞起来的时候,你胸口的骰子有变化么?” 杨涛一愣,刚刚受到了太多的惊吓,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方面,这会儿仔细一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但是我看到窗外有亮光闪过。”他说着声音越来越笃定:“对!就是郭哥飞起来之前,窗外的天空上有一道特别刺眼的光闪过!” 有光闪过,那或许是某个上帝骰子玩家持有者动用了骰子的力量。霍一舟想。 邝同悲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沉吟片刻回答道:“看来霍特的先遣部队已经抵达附近了。” “既然到都到了,为什么不露面?”杨涛恨恨地抓紧了手里的骰子发誓道,“如果让我看到他们,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他咬牙启齿地打开APP,打开地图查看了好一会儿,惨白着脸刚想说他的发现,身边同样打开地图的众人也发现了异常。 地图上,另一个叫卡米特的人也从上面消失了。而像这样两个人同时消失在地图上,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吗?”蔡音音颤抖着声音问道。 忽然,“咚”的一声巨响,紧闭的实验室大门被外力打开,众人循声回头望去,却发现门口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出现。 大事不妙。众人心底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再度回头时,众人发现邝同悲竟然也不见了。 “什、什么时候不见的……”就站在邝同悲身边的杨涛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连续两个人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滋味着实太难受了。可如果说郭路的离开是他亲眼见证的,那么邝同悲就好似突然一下子飞走了,一个转头的工夫连痕迹都不剩下。 霍一舟打开地图看了看,果然,在地图上,一个叫摩一的玩家也消失了。 总共七人的队伍,刨除没有上帝骰子的蔡音音,已经有两人被强制拉入了单人PK里。这说明对方掌握的有关于这边的情报远比自己想象的来得多。 论说关于游戏的细节追溯,霍一舟有信心自己这边知道的并不会少,然而对于敌方的种种,除了知道总人数和霍特的持有点数之外,似乎其他都是一片空白。局势陷入被动。 “对方队伍里应该有一个和汉斯异能差不多的玩家,”宁鸮分析道,“但他一次也只能传送一个人,所以隔了这么久才拉了两个人进入PK。”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杨涛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等着他跟任意门似的把所有敌人都传过来直接开打吗?这回可真的是连什么时候要进入游戏也不知道了……” “也不一定。”始终关注着地图的霍一舟说话了,他抬起头看向杨涛:“地图上又有四个人消失了。或许他们那个团队本身也不牢靠,已经起内讧了。” 三十六颗骰子中,对方队伍中肯定存在点数重合的情况,能够相安无事地待了一路,或许是各方牵制的效果,这会儿眼见有两人已经要抢先一步拥有更多的上帝骰子了,那些前潜藏在心底的小心思自然是蠢蠢欲动起来,打算先养富自己一波。又或者,那霍特本就打算舍弃掉一部分人,利用他们先抵达九天岛,再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他们,把更有利于自己的那部分人带上进入苍穹基地。 不管哪一种可能,眼下都为众人争取了短暂的思考休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众人必须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仅在半个小时之后,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杨涛拔腿狂奔向走廊,发现郭路已经无知无觉地躺在了地上。 他的脖子上满是淤青勒痕,看起来恐怖极了。 “郭哥,你没事吧……”杨涛担忧地轻轻摇晃着他,摇晃间挂在脖子上的挂绳甩了出来。上面挂着的上帝骰子已经消失了。 骰子被赢走了?!杨涛的心倏然揪紧。但很快,他的视线又被郭路紧攥的右手吸引住了。他尝试着掰动郭路的手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手指掰开,一颗金灿灿的骰子赫然出现在他的手掌心里。 第120章 多人副本(5) 原本的两颗骰子, 现在攥在郭路手里的只剩下了一颗, 可想而知在之前究竟发生了怎样激烈的缠斗。杨涛怎么摇都唤不醒郭路, 最后干脆咬了咬牙,俯下身将人扛了起来, 把人往实验室接。 才走出两步,他就听到实验室里传来了蔡音音激动的声音:“邝老师!” 就在几分钟前, 邝同悲忽然再次回到了房间里。他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无比,摇晃着倒在了桌子旁, 往前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邝老师你怎么了!”蔡音音着急地扑在了邝同悲的身旁。 邝同悲的手承在地板上,霍一舟跑到他身旁,催动手中的骰子给他传送力量。邝同悲闭着眼睛慢慢地感受着力量在身体里流动,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的骰子被夺走了。”他睁开眼睛对众人宣布道。 扛着郭路走到门边的杨涛听到老师的这番话, 心头又是一紧。 邝同悲看向霍一舟,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和我PK的那个玩家异能是扭转空间。我们的单人副本是一个捉迷藏的副本, 在规定时间内轮流当鬼寻找对方, 我永远无法找到他, 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我。” 难怪对方能够这么快就抵达苍穹基地又迅速消失不见,扭转空间的能力比起汉斯的瞬间移动更可怕。 郭路躺在由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的简陋床上, 闭着眼睛昏迷得不省人事。杨涛和众人说着自己所见:“郭哥应该也输了……但是他还保留了一颗骰子。”虽然不清楚郭路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这颗骰子硬留了下来,但从他目前的状况来看, 那必定是一场硬仗。 敌人的面都没有见着,先折损了三颗骰子和两个成员,这一波对苍穹基地里的几人而言损失惨重。 “怎么办啊?”杨涛发愁地问道, “我总觉得下一个他们就要盯上我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始终沉默的宁鸮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过头去齐刷刷地看向他。杨涛的眼神里又燃起了希望,迫不及待地问宁鸮:“什么办法?” 宁鸮从脖子上摸出自己的那颗上帝骰子,说道:“我还有一次开启多人副本的权限,既然他们想把我们一个一个拉进单人副本里消灭,那么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全都拉到多人副本里。” “你梦见统治神了?”霍一舟看向宁鸮,声音染上了激动。 宁鸮摇摇头:“没有。”但他很快地补充道:“实验室里有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记载,还有一台冥想仪,里面记录了当年目击神仙下凡事件渔民的口述资料,既然我能够拥有上帝骰子的使用权,那么说明那所谓的统治神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植入了他的形象,我可以通过暗示的方式去见他。” “冥想仪在哪里?”杨涛急切地道,“鸮哥你和小舟哥赶紧去找,我和汉斯帮你们守着这里。” “不用找,就在这里。”宁鸮迈开脚步走到离几人几步之遥的那台不起眼的显示屏旁,俯身在下面按了几个按钮,停止工作数月之久的显示屏再一次亮起了光,出现了雪花片状的图案。 杨涛看着这个极其类似电视的装置,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就是冥想仪吗?” “对,”宁鸮颔首,“它内部自置了一台小型的光感发电器,在正常供电途径被切断的时候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在此期间还能使用三十分钟。” “所以,我们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霍一舟说,“成功,就进入多人副本;失败,那只能等着那个拥有扭曲空间能力的人再次送来他的新同伴了。” “在多人副本里,幻觉可以制造许多不存在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这样的方式,把失去的骰子再次夺回来。”在几人身后,一个虚弱的男声吃力地响了起来。 杨涛闻声赶紧转过身去,发现郭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激动地再次扑到郭路身边,开心地叫着:“郭哥!你醒了!” 在郭路昏迷期间,霍一舟已经用骰子给他做了简单的修复,尽管现在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但不再往外嗑血了。 郭路看着面露忧色的霍一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真的没事啊,本来就快赢了的……那人玩阴的,突然用他的触手把我绊了一跤,害得系统判定我失败了。”他说着举起了之前一直捏在手里的骰子展示给众人看:“我在判定结束之前尝试着动用了一下制造幻觉的能力,把一颗普通骰子替换进了系统的那个核心室里,这才保下了一颗来。” “可惜这样的把戏似乎只能用一次,我想用第二次的时候被系统发现了,所以我被砸晕送出来了。”郭路的语气听上去还带着几分遗憾。 不过这样一尝试,也让郭路发现了副本与现实中的不同之处来——副本里允许用幻觉制造出欺骗视线的金骰子,那么拥有欺骗金骰子的人或许也可以再一次进入单人副本参与游戏。 “或许,”霍一舟若有所思地说道,“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替换骰子点数,代替进入PK。” 霍一舟的猜测一出,所有人更急切了几分——对方现在应该已经领取了奖励离开单人副本了,这会儿说不定也发现自己遭受欺骗的事实了。既然郭路能够发现幻觉欺骗的方法,或许他们也能发现。 “事不宜迟,赶紧把多人副本开了吧。”霍一舟当机立断对宁鸮说。 宁鸮躺在了冥想仪前的蛋壳状躺椅上,闭上了眼睛。屏幕上的雪花片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条代表声波的线段,几个渔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屏幕里传出来。 “那家伙长着一张靛蓝色的长马脸,很像京戏里的大将军……”“在天上瞪着灯泡似的眼睛看我们……” 浓重的方言口音让人很难辨析出讲述的内容,但看着接了躺椅上各种导线的宁鸮微微蹙眉,霍一舟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或许已经有了什么画面。 冥想仪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语速也越来越快。终于,等霍一舟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处的场景变了。 耳边响起了一声悠长的汽笛声,那种熟悉的摇晃感又来了,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艘渔船上。 “别发呆了,赶紧起来干活了!”正当霍一舟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地对他说道。 霍一舟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肤色黝黑身着船员服的青年站在自己身旁,对着自己皱眉。那青年看着霍一舟,不满地说:“昨天说浪大动不了,今天浪小了,怎么的也不动了?” “哦,哦,刚才有点头晕,现在好了。”霍一舟含混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随手搬起一箱货物往船舱的外面走,打算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哎——等等!”船员出声叫住了霍一舟,“货舱在后面,你走反了!” 霍一舟讪笑着往回走,路过他时还能听到他不满的嘀咕:“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说要做船长身边的红人呢……” 循着青年指的方向,霍一舟跟在了几个与他搬着同样东西的船员身后,不动声色地混入了他们的队伍里。他一边站着一边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看来这个多人副本的发生地点是在船上,给自己的身份则是普通的船员,其他几个队友的位置暂时还不得而知。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后腰被戳了戳,他微微偏过头去,发现杨涛也正搬着一筐同样的货物冲着他傻乐。 霍一舟站直了,等着杨涛慢慢地挪到了自己身边,两个人学着前面几个水手的样子低声交谈了起来。 “小舟哥。”杨涛低声唤着霍一舟。 霍一舟低声道:“在不知道敌人在哪里的情况下,我们先叫各自的船员编号。” 在所有人都戴着帽子的情况下,叫船员编号而非名字,若是有霍特队伍里的人在船上,也不容易引起他们的关注。 杨涛也明白了过来,低头瞥了一眼霍一舟胸前的牌子,从善如流地改口道:“18号,你也来搬货物啊?” “是啊,”霍一舟跟着装出一副闲聊的模样,“今天你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是在问杨涛还遇见谁了。杨涛秒懂,说道:“哦,我去陈列室找东西了,东西没找着,但我看到船长了。”他说着用手悄悄比了一个五。他接着又道:“然后我去吃饭了,29号做的菜真好吃啊。”他又用手比了一个三。最后说:“然后我就来这里了。” 杨涛用手指比划的内容,霍一舟也是秒懂,那些都是众人的上帝骰子上被涂红的点数,船长是宁鸮,郭路在厨房里,剩下自己和杨涛则变成了普通水手。 “挺好,”霍一舟点了点头,示意杨涛他已收到了消息,“等交完货去甲板上转转?” 杨涛跟着点头:“好啊,正好我也累了。” 两人交流信息完毕,便心照不宣地扛着货物看向前方。 站在两人前面的两个NPC忽然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两人。 “18号、44号,你们还有心思去甲板上转悠?”站在左边的那个NPC率先开口了,声音中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因为不知道他们震惊的点在哪里,霍一舟打算含混过关:“啊,就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也不能去甲板上啊,”站在右边的NPC满脸不赞同地插话道,“船长已经下了死命令了,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允许去甲板上。” “为什么?”杨涛忍不住插话道。 站在右边的NPC打了个激灵,眼睛四下看了看,这才凑近一些,悄悄地和两人说道:“听说啊……昨天在甲板上的那几个人都发疯了,说什么自己看到了神仙,现在全都被船长关在甲板下面呢。” 第121章 任务触发 看到神仙的人。听到关键词, 霍一舟隐约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背景。他装作很懂的样子, 顺着NPC的话, 随便扯了个借口:“我昨天晚上似乎听见有人说船长要把他们转移走。” “你听谁说的?”那NPC一脸狐疑,“昨晚船长还派我和6号在关那几个人的舱外守了一个晚上呢。” “这样……那可能是我睡觉睡糊涂了吧。”霍一舟道。 说话间, 几人已经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霍一舟和杨涛把手中的箱子交给了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的船员, 交换了一个眼神,霍一舟悄悄指了指甲板的另一头, 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离开了货舱,绕了一大圈后在甲板上碰头了。 由于船长下了死命令,这个时候没有人在甲板上,只除了偷偷溜过来的杨涛和霍一舟。两人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跟上来, 这才安心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继续说话。 “鸮哥身边还有两个NPC跟着,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跟, 所以我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话。我来时, 郭哥被按在厨房里切菜呢, 我根本找不到机会让他出来。”杨涛遗憾地对霍一舟说。 宁鸮作为“船长”,贸贸然在船上消失的确是一件不容易也不理智的事, 所以他暂时按兵不动,尽快掌握船上的所有状况才是明智之举。霍一舟相信或许此刻他就在驾驶舱里, 或是正在翻阅所有船员的资料,或是查看几个有限的监控镜头,寻找几人的痕迹。而郭路的岗位注定了他无法轻易地抽身, 但霍一舟相信他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离开的。 “先去甲板底下看看情况,到时候再找机会和他们汇合。”霍一舟拍板道。 甲板上空无一人,但两人知道,在中间的活动木板下方就关着这个副本的关键人物。 趁着暂时还没有人关注到甲板上的情况,霍一舟和杨涛假装自然地走到了那块活动木板旁,迅速地搬开它,顺着梯子爬到了下面去。 甲板下是一个小型的舱室,光线昏暗无比。两人骤然移开木板,强烈的光线射入舱内,照得里面的人睁不开眼睛,捂住脸大叫起来。 杨涛吓得赶紧把木板挪了回去,转身死死地捂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嘴,低声道:“叫什么叫!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到船员身份里了。 接着微弱的光线,霍一舟隐藏在暗处打量着被关押在这间舱里的几人。那几个船员都长着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方才因为害怕变得惊恐的神色此刻也已慢慢平复了下来。 被杨涛捂住嘴的那个NPC“呜呜”响了两声,表示自己不会再大喊大叫了,杨涛这才放心地放下自己的手。那个NPC喘了几口气后,犹豫地问两人道:“船长肯放我们出去了?” 出去自然是不可能出去的。这会儿就把人放走了,一进船舱下一秒被聚焦的就是自己和杨涛了。霍一舟摇了摇头说:“没有,但他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 一听有机会,几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什么机会?” 霍一舟说:“船长需要了解你们昨天经历的细节。”打着宁鸮的旗号在这里忽悠NPC,霍一舟表示自己的良心一点也不会痛。 “我说!我说!”三个人争先恐后地抢着说道。 怕声音过大引来其他NPC的关注,杨涛赶紧压低声音提醒他们道:“轻点儿!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他无师自通地顺着说:“船长是想再相信你们的,但你们昨天的反应太激烈了,这么堂而皇之地放你们出去肯定不行,所以他让我和18号来暗中调查一下——暗中调查是什么意思你们懂吗?要是出了声儿,船长就是想保也保不下你们!” 被杨涛这么一威胁,几人又息了声,只是从他们的动作中还是能体会到他们的不安。 霍一舟的眼神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最左侧的那个船员身上,他扬手一指,对那个NPC说:“你来做代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补充。” 被委以重任的船员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那是昨天下午的时候……” 昨天下午,东海海域,三个船员正在甲板上搬运货物,忽然看到天空中一道强烈的光芒闪过,紧接着他们发现天空中的云团攒聚成了模糊朦胧的人的形象,再揉眼细看,那白云凝成的人竟然多了生动的五官,还有了鲜活的颜色。 那飘在空中的“神仙”身着广袖长袍,束着发冠,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持着一卷竹简,好似正望着远处的天际。 “神、神仙……”最先看到天空中漂浮“人”的船员手一松,手上的货物应声落地,他的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喃喃地对着天际说道。 另外两个人的手也跟着松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似乎空气中就流动着一股威压的力量,逼迫着他们不自觉地跪倒在地上,朝着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神仙”拜去。 那“神仙”忽然低下头朝三人看来,他的眼睛像是能迸发出光芒,三人感觉自己身上被他扫视过的地方都变得燥热起来。 这些描述,霍一舟在苍穹基地的实验室里已经见过,和目前听到的没有出入。但他看着那人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明白他一定是隐藏了什么其他的话没说。 “你以为船长派我俩来,就是来听你们把昨天的话再重复一遍吗?”霍一舟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老实点,剩下的内容老老实实全都说出来吧。” 那人的眼睫一颤:“我们真的只知道这些——” “18号,跟他们废什么话呢?”杨涛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伸手把自己靴子里藏着的瑞士军刀又拔了出来,随手亮出刀刃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船长都说了,不老实就直接扔下去喂鲨鱼,反正咱们船上也不缺这几张吃饭的嘴。” 一看刀都拿出来了,剩下的两人两股战战,又忍不住要嚎叫出声了。 站在那个不肯答的船员身边的那个NPC抢着回答:“我说!我来说!”说完不等其他人阻拦,便抢着继续开口说:“那个神仙说,他带了一件礼物来,已经藏到了船上的某一处。但礼物要等到明天才能开启,如果我们能够配合他,那件礼物就归我们三个平分。” “不是神仙让咱不要说出去的吗?”在他身旁那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 那人扯回自己的袖子,很识时务地低声回答:“命都没了还要那礼物有劳什子用……” “怎么配合他?”霍一舟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故意不看三人。 那人一看霍一舟没什么兴趣,更急了,像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细节交代得事无巨细:“神仙说明天——哦应该是今天下午,会有另一艘船来抢夺那件礼物,如果我们能抢在他们前面找到礼物,他就会告诉我们打开礼物的钥匙。” “但是如果在这过程中,礼物被船上的其他人找到,那么它就会变成一堆废品。”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船员见大势已去,便也丧丧地补充道。 霍一舟问:“你们怎么知道东西有没有被别人先找到?” 中间的NPC撸起袖子,霍一舟定睛往他的胳膊上瞧去,只见在他的胳膊上纹着一个立方体。他指着那个立方体对霍一舟说:“老神仙在我们每个人胳膊上都做了记号,如果礼物被其他人先发现,这个记号就会消失。”现在这个记号还好端端地存在于胳膊上,说明那所谓的神仙带来的礼物依然没有被发现。 “神仙”应该就是某个统治神的形象化身,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筛选参与幸存者游戏的上帝骰子持有者。第一次选中的应该就是这三个倒霉的目击船员,然而根据后续的资料显示,他们显然并没有完成统治神给予的考验,失去了提前拥有骰子的资格。 只是为什么这个游戏要回到三十年前,让一切再来一次呢? 正想着,霍一舟忽然听到“滴滴”两声响,接着刚才还站得好好的三个船员忽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系统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触发三方对抗任务,请在敌船靠近前找到东君的礼物。同时不能被同队玩家发现你们的目的。失败惩罚为请离副本。” 霍一舟发现原本在三个船员胳膊上的立方体消失了,他的右臂忽的一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纹身转移到他的身上来了。再一看杨涛,他发现杨涛的胳膊上也多了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立方体纹身。 杨涛看着两人胳膊上多出来的纹身苦笑起来:“这下好了,咱们可真玩碟中谍了。” 好消息是至少目前为止两人还没有和其他几个队友碰面,没通过气,至于坏消息…… 霍一舟看了一眼手机上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几个红点,心里明白,敌船上的那些人应该就是霍特的团队了,而他们已经距离这艘船不远了。 第122章 陈列室 没有倒计时, 只有逼近速度越来越快的红点。最后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三个NPC, 霍一舟对杨涛道:“走吧。” 东君的礼物是什么, 昏迷的NPC说不清楚,两人只知道是被统治神藏在了船上的某一个角落, 找起来很不容易。霍一舟和杨涛逛过几间船员们公用的公共舱室后一无所获,剩下没逛的除了驾驶舱不容易进, 还有各个船员的休息室也很难进。 “应该不至于放在休息室里,”霍一舟分析道, “游戏不会把东西放在这种地方。” 杨涛表示赞同:“越是重要的道具越应该放在容易被发现却又还没被发现的地方,我看驾驶舱或者船长的房间就挺合适的。”他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霍一舟:“小舟哥,我们能在鸮哥的眼皮子底下从他地方偷出礼物吗?” 霍一舟笑了笑,摸了摸杨涛的头:“不, 这场游戏不应该由我们获胜。” “作为副本的开启者,确保鸮哥的利益最大化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霍一舟说, “那个礼物的触发条件原本是在那三个NPC身上, 但出于某种原因,原本应该由他们完成的任务被转接到了我们身上, 所以才会导致了三方对抗的结果,但从源头上来说, 我们应该和鸮哥才是一边的,保证他能够找到礼物才是最重要的。” 杨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了,准在他的房间里没错。” 霍一舟说:“但系统给我们增设了限制, 就算我们找到了礼物,也不能直接把它交到鸮哥的手上,得让他自己发现,然后触发获得礼物的条件。” 杨涛正听得入神,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回头才发现是郭路站在他身后,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郭哥,你吓死我了……” “我怎么就吓死你了?”郭路懵了,“我不就站在你后面拍了你一下吗?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我找遍了整个船舱都没有找到你们。” 杨涛不好说两个人去甲板底下触发了个新任务,含含混混地说道:“可能刚好错过了吧。” 郭路想想也是,遂问道:“现在打算做什么?我装不舒服请了假出来,咱们得低调一些。” “我们打算去找鸮哥,”霍一舟说,“一起吧。”霍一舟尝试着想要拐弯抹角地说出自己和杨涛的特殊任务,然而他发现自己一旦有想要把任务说出去的念头,那句话到了嘴边总会变成另一句话说出来,总之被封闭了一切可以直接用语言表达的途径。 他转过头去看杨涛,只见杨涛也是一脸苦相回望自己,用嘴型夸张地说出“没用”两字。 没有接到任务的郭路自然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在互动什么,信服地点了点头:“也是,鸮哥身为船长,权限可比我们大得多,到时候整艘船想怎样就怎样。” 这会儿正是船全速前行的时候,宁鸮正在驾驶舱里。三人贴着角落摸到驾驶舱门外,杨涛巴着透明门框往里望去,扭过头轻轻指了指里面,又点了点头,接着摇摇头,比了个三。 霍一舟明白他的意思是宁鸮此时就在驾驶舱里,但驾驶舱里同时还有两个NPC在场。有NPC在场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讨论如何用这一艘船搞事。更何况,驾驶舱有专门的密码锁,没有密码的人想要进得去,只能由里面的人把门给打开。 想着,霍一舟低声对郭路道:“装疼。”郭路一愣,接着从善如流地弯下腰捂住了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哎哟,我的肚子怎么那么疼啊……”杨涛跟着爆发出了精湛的演技,忧心忡忡地扶住了郭路:“29号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终于被吸引了过来。其中一个NPC打开门,不耐烦地往外瞧来,见是三个船员正在门口瞎折腾,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瞎叫唤个什么劲儿呢?” 郭路捂着肚子皱巴着脸看他:“哎哟好疼啊,医生快来给我瞧瞧。” 那NPC往后退了一步,厌恶表情更甚:“看清楚我是谁?找医生去下面!” “不,你就是医生!”郭路一把扑上前去抱住了NPC。在他身后的杨涛满怀歉意地对NPC鞠躬:“对不起,他现在疼得有点神志不清了,看谁都像医生……”那NPC被扑倒在地上苦不堪言,听到杨涛的话,瞪着他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杨涛装作听话的上前要去扯开郭路,两个人默契地配合着反倒把那NPC压得更紧了。 霍一舟趁机走进门去,装出一副急切的模样对里面说:“外面好像起了点小争执。” 宁鸮见是霍一舟,又听到门外郭路和杨涛的叫唤,眼神闪了闪,转身对身旁的大副道:“你出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什么病,就陪着一起下去。” 那NPC不疑有他,嘀咕抱怨了几句“真是不省心”,点了点头踏出门去。 “怎么了……赶紧去啊……”随着大副和其他几人的声音消失在走廊上,霍一舟转身把驾驶舱的门关上,一回头就撞上了宁鸮坚实的胸膛。 “你没有管理权限,只能在这间驾驶室里待十分钟,”宁鸮道,“这是一个角色扮演副本,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接到我的任务。” 接到了任务的霍一舟却无法把自己的任务告诉宁鸮,只能默默地掏出了手机,把上面的红点展示给他看:“霍特的船就要靠近了,他一定会上来找我们。” 随着“滴滴”的声响,系统机械女声再次在房间里响起:“恭喜触发多方对抗任务,除原生敌对方外,本队内存在任务目标与队伍目标不一致的内奸,请找出内奸夺走内奸的任务目标物品——东君的礼物。失败者将被请离游戏。” 几乎是在系统女声说完的下一秒,霍一舟就意识到了那所谓的内奸应该指的就是自己和杨涛了。在自己不能主动暴露的情况下,如何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目的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宁鸮听完了系统广播,沉思了几秒后,转身快步走到驾驶台旁,从下面抽出了一本花名册来。他速度飞快地翻阅着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后仍然一言不发。 趁着宁鸮翻看花名册的时间,霍一舟在驾驶室里转了转,试图找到能够触发东君礼物的什么细节,但一圈转下来一无所获。 “随队的医生是音音,邝老师扮演的学者,在船上他们都有独立的空间,”宁鸮分析道,“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内奸。” 霍一舟看着宁鸮,尝试着说:“你怎么不猜我是内奸呢?” 宁鸮说:“谁是内奸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内奸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如果是死亡呢?”霍一舟问。 宁鸮看着霍一舟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那么我就放弃这个副本的奖励,等霍特的团队到来之后,直接在这里开启单人副本的挑战。” 虽然早就知道宁鸮会这么说,霍一舟还是觉得心头一暖,他笑着说:“放心吧,这是多人副本,最差的惩罚也不至于到死亡的地步。” “反正不管是不是内奸,首要目标都是找到东君的礼物,”霍一舟发觉用这样的方式可以稍微透露一点消息,“那么我们就应该先找东西。” 宁鸮点了点头:“我拥有这艘船的最高通行权,但是系统设定我只能在每个整点时分离开一次驾驶舱,一次只能去一个地方,所以我现在把这张拥有最高通行权的卡给你,你先去找。” 霍一舟清楚,一旦东君的礼物被自己找到,那么这个内奸任务就会由自己和杨涛获胜,非5点骰子玩家的自己和杨涛就算获得奖励,也只能是这个副本限定的鸡肋奖励,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但他不能明着告诉宁鸮这件事,他思考着,问宁鸮要了一张船上的地图全览,试图从地图里找到些东西。 东君又被称作太阳神,那么他应该会把礼物放在船的东侧。霍一舟的视线在地图东侧找寻着,最终圈出了三个地方。 一个是甲板的最前端,第二个是船顶的瞭望天台,第三个则是一间陈列室,被用以摆放这艘船的各类航海日记及勋章。霍一舟最终将视线放在了那间陈列室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东西就在陈列室里放着。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此刻距离整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霍一舟已经在房间里待了超过八分钟了,再有一分钟,船上的报警系统就会响起,驱逐他这个误闯入驾驶舱的不速之客。 霍一舟只好最后看了宁鸮一眼,拿着地图离开了驾驶舱。 随着舱门在他眼前关闭,霍一舟隔着舱门看到宁鸮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冲宁鸮笑了笑,伸手比了个1,转身朝陈列室走去。 七分钟后,蹲在陈列室外的霍一舟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宁鸮。 “进去吧。”霍一舟轻笑着对宁鸮道。 宁鸮忽然俯下身吻住了霍一舟的唇瓣,用牙齿温柔地噬咬研磨他的上唇,含混地从嘴角泄出一丝声音:“你得等我。” 霍一舟被动地承受着宁鸮的吻,忍不住伸手抱上他的腰际:“我知道。” 一个吻很快结束,宁鸮最后留恋地望了霍一舟一眼,转身进了陈列室。 霍一舟低下头,手朝上翻开,一只诺亚盒子正静静地躺在手掌心中。 第123章 第三个盒子 霍一舟静静地候在陈列室的门口, 等待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红点, 代表霍特队伍的那些红点已经几近与这艘船重合了。 他走到船舱外, 看到不远处一艘巨大的游轮正乘风破浪而来,它的速度是那样的迅猛, 而根据它的行驶路线,很快它就会撞上自己身处的这艘船。 霍一舟听到船上终于响起了警报声, 一群NPC在船的各处跑动着,有人拼命朝游轮打信号让它调转方向, 可游轮好似没有看见似的,依旧沿着它的航线迅疾地撞过来。 在看穿游轮路径的时候,霍一舟就意识到,霍特根本没有想着用正常的方式赢下这个副本,甚至可以说他都没想要赢这个副本。把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撞落到海里, 这就意味着宁鸮的任务永远也完不成,对于已经拥有大部分上帝骰子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霍一舟岂能让这样的事得逞。 手上的诺亚盒子是宁鸮进门之前给自己的, 为的是让自己若是有机会提前离开副本, 就去找霍特, 把单人PK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霍一舟一刻也不想等了,他决定在这个多人副本里就把霍特拉进单人副本的PK里去。 游轮距离自己的船已经很近了, 霍一舟甚至可以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船头恶劣地笑着,不时做出几个粗鲁的动作朝这边挑衅。霍一舟将自己隐在暗处, 静静地扫过船头的每一个人,虽然没有见过霍特的照片,但他不觉得这几个动作粗俗的男人里有霍特。 宁鸮还在陈列室里没有出来, 找东西似乎陷入了瓶颈。 “霍,终于找到你了!”汉斯欣喜的声音响起。霍一舟转头一看,只见汉斯激动万分地站在阶梯上。 汉斯着急地对霍一舟说:“人家的船都要撞上来了,你怎么还等在陈列室门口呢?赶紧跟我一块儿走吧,大家都在一层甲板那里等你。”他说着做了一个指向下方的手势,示意霍一舟跟上。 霍一舟愣了愣:“大家都在了?” “都在,就差你了。”汉斯见霍一舟还待在原地,心中不免更多几分着急:“快呀,再不来救生艇都要被NPC抢光了。” 霍一舟又问:“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在吗?” 汉斯点头,无法理解霍一舟突如其来的奇怪提问:“我不是说了就差你了吗?” 可是宁鸮明明还在身后的陈列室里找东西,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甲板上呢?霍一舟装作将汉斯的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往下走,手中却悄悄地攥紧了上帝骰子和诺亚盒子。 此时距离游轮撞上这艘货轮还剩下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了。 甲板上此刻已经闹哄哄地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NPC推来搡去躁动不安着,谁都想要第一个坐上救生艇离开。霍一舟看到杨涛、蔡音音、郭路和邝同悲混在NPC的队列里,神情有几分不知所措。 最令霍一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宁鸮竟然真的在甲板上。他站在甲板正中央,神态沉稳地指挥着杂乱的船员们排成队列,有秩序地往救生艇里下。 船长的威压令躁动的NPC们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人排起了长队一个一个往下走。 汉斯指着队伍的最末端,对霍一舟说:“走吧,我们也去排队,最后一艘救生艇走。” 霍一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处的宁鸮。这个突然出现在甲板上的宁鸮显然和方才同自己在陈列室门口道别的人不是同一个,那他会是谁呢? 汉斯再一次催促道:“快点啊,霍,对面快撞上来了。” “你先去吧,我再等等。”霍一舟突然开口了。 汉斯嘀咕了几句“真是奇怪”,最后还是自己跑到了队伍后面排了起来,顺便不忘拉上郭路等人排在他身后。 霍一舟看到郭路和他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朝自己这边投来了目光,再接着,郭路突然脱离了队伍,迈开步子朝自己跑来。 “怎么了小舟?”郭路气喘吁吁地跑到霍一舟面前,“为什么不走?” 霍一舟凝视着郭路的眼睛,突然开口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郭路一愣:“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这么久之前的事儿我得好好想想……”没想了几秒,他意识到不太对:“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问我这个?” 霍一舟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还是坚定地再问了一遍:“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郭路说:“应该是同学你要帮忙吗?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大学报到那天的事情嘛。” 在郭路看不见的地方,霍一舟悄悄松了口气。他看到汉斯已经再次朝这边投来了目光。金发的外国小哥见自己也在瞧他,咧开嘴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赶紧来排队等候救援。 霍一舟略略侧过身去,低声对郭路说:“我怀疑这个汉斯和现在在甲板上的鸮哥是对面霍特的人,他们应该是用空间扭曲的异能提前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异能或许是改变形象或是视觉欺骗,这样我们才会把他们误认为汉斯和鸮哥。” 听了霍一舟的推测,郭路惊异地瞪大了眼睛,险些惊叫出声,他下意识地想要回过头去打量那两人。 “不要回头!他们正在看我们。”霍一舟正面朝着甲板的方向,他装作无意地打量着甲板四处的风景,余光却死死地关注着那两人的动态。他察觉到那两人虽然看似正常地关切着所有人的安危,却始终围着邝同悲三人打转,好似把他们圈在了固定的地方不让离开,同时也不时朝正在交谈的自己和郭路投来别有用心的一瞥。 听了霍一舟的话,郭路不敢回头,只能看霍一舟的脸:“他们现在还在看吗?” “还在看。”霍一舟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郭路吞了吞口水,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就这么被人毫无知觉地混了进来,要不是霍一舟提起,甚至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那两人的不对劲。 霍一舟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得过去,时间一久容易打草惊蛇。万一直接在这里撕破脸皮,他们手上的诺亚盒子容易令我们陷入被动。” “过去之后,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碰到你,”霍一舟说,“开启副本双方必须有接触才可以满足条件。” 郭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个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就从角落里出去了。 甲板上此刻剩下的NPC已经不超过10个了,那艘游轮也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撞上来。 “宁鸮”看到郭路和霍一舟从角落里出来,避开NPC的目光温柔地朝霍一舟笑了笑。郭路立刻感觉背后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这“宁鸮”竟然连细节小动作都和真实的宁鸮一模一样!也难怪自己等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汉斯”看着两人排到了队伍最末端,笑着问他们:“终于来了?刚才在等什么呢?” 霍一舟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含混道:“没等什么,就是想看看这艘船上还有没有什么我们没有找到的秘密。” “是吗?”那个“汉斯”状似无意地打听道,“那你找到了什么?” 没等霍一舟说话,郭路就抢着回答:“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了,找到的话我们还会来这儿排队等离开?” 杨涛凑上来,对于凶险的境况一无所知:“对抗任务到底怎么才算成功?我们都逃生离开了,对方撞上来谁都撞不到,那么我们谁都吃不了亏啊。”他悄悄地给了霍一舟一个眼神,想要知道宁鸮那边任务的进度到底如何,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甲板上,然而自己这边根本没有任何任务失败或是成功的提示。 霍一舟说:“没事,系统总会想到办法开启下一阶段的任务的。” 说话间,甲板上的NPC已经全都离开了,这艘船上终于只剩下霍一舟等人和那两个不知何时偷偷混上来的敌方。 “赶紧走吧,再走逃不出去了。”“汉斯”的演技可谓真实精湛,他走在最前面,像是真心打算逃离货轮那般。 霍一舟就走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问他:“汉斯,你的诺亚盒子在身边吗?” “汉斯”转过头看霍一舟,用不解的口吻说:“当然在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的上帝骰子从刚才起一直在发烫。”霍一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汉斯”的表情,他看到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汉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你能把诺亚盒子借我一下吗?手上拿不住,我打算暂时用盒子保存一下。”霍一舟说。 “汉斯”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勉强笑了笑:“放盒子里容易把人拉进单人副本里去,还是算了吧。” 霍一舟说:“没事,霍特他们还没来,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人进入单人副本。” “你怎么那么磨叽,不就是把盒子掏出来递一下的事儿吗?”郭路在旁边帮腔道,“你刚想加入我们那会儿还吵着闹着要把盒子给小舟呢。” 郭路都这么说了,“汉斯”怎么好意思再藏着盒子不给。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诺亚盒子,装作关切地递给了霍一舟:“你可得好好保存着啊,千万不能被霍特队里的人发现了。” 霍一舟接过盒子,嘴角上扬:“放心吧,绝对不会。” 第124章 霍特登场 在“汉斯”的注视下, 霍一舟把自己手中的两颗骰子嵌进了盒子里去。他捏了一颗在手里, 没有再往上放的意思。 “汉斯”见他停下了动作, 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说话, 忽然感觉身边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就被扑倒在了地上。 站在甲板正中央的“宁鸮”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几步。 “别动!”郭路死死地压住了在他身下不停挣扎的“汉斯”, 手里举着一把锐利的匕首,“谁再乱动,我手上的刀子可不长眼睛!” 杨涛等人被吓了一跳,慌忙去看在郭路身下压着的“汉斯”,又去看表情明显崩裂的“宁鸮”, 这才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杨涛脸色变了:“你们不是汉斯和鸮哥!” “宁鸮”见事已败露,冷笑一声, 打了个响指, 脸上的伪装慢慢褪去, 身形竟然也跟着矮了几分,一个身形瘦削的外国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狞笑着说道:“我们当然不是。” 蔡音音着急地问:“那他们到哪里去了?” “鸮哥在楼上做另一个任务, ”霍一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汉斯应该被传送到他们那艘船上去了。” 听了霍一舟的话,外国男子不怒反笑,平静地鼓掌表达对霍一舟的赞赏:“不愧是BOSS最忌惮的对手啊, 连这些都被你猜到了。” “过奖,如果你们能把骰子还给我们那就更好了。”霍一舟面不改色地承下了他的夸奖。 外国男子沉着脸从背后拔出了一把手枪,举着手枪朝前走。霍一舟的手背在身后,挡在了他与众人之间:“霍特想要我手上的骰子,如果你现在就与我们为难的话,我就把我手上的三颗骰子都丢到海里去。” “你……!”外国男子听到霍一舟的威胁,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花来。可他一想起自己登船前,霍特再三强调“活着将他带来”,又只能恨恨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赤红着眼睛瞪着霍一舟。 在霍一舟身后,邝同悲走到不断挣扎的“汉斯”身旁,俯身打量着眼前同样退去了伪装的那个外国男子。 “果然是你,摩一。”邝同悲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倒是让那外国男子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意外。 “不要硬撑了,”摩一冷笑着说道,“你的骰子已经全部被我拿走了,你已经失去了参加游戏的资格。” 邝同悲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盯着他看。摩一被盯得很不自在,愤怒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忍不住低吼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邝同悲垂眸,缓缓地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颗上帝骰子拿在手上:“这是宁鸮开启的多人副本,东君可管不到湘君的事。” “不——!”摩一目眦欲裂,伸长了手想要去够被邝同悲夺走的上帝骰子,但他仍然被郭路死死地控制着,就算用再大的力气也无法挣脱。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郭路背着手,手里的上帝骰子发着光。 另一边的霍一舟听到身后的动静,微笑着给那男子让出了一条路来,好让他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定睛一看,只见搭档一个人躺在地上,明明周围一圈都是打不过他的弱鸡,他却还像是丧失了所有战斗力一般被某样看不见的东西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呆呆的像是提线木偶,等待着别人的操纵。 杨涛取出自己的骰子拍了两下,郭路张嘴道:“把你的上帝骰子拿出来,放到盒子里去。” 摩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霍一舟丢在地上的诺亚盒子,俯身把自己的骰子嵌入了盒子里。 三颗骰子都放在了上面,盒子立刻发出了夺目的光芒。在这一片光芒之后,邝同悲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玩家邝同悲、摩一申请进入单人副本。”光芒把两人团团罩住,一眨眼之后,两人连同盒子再次消失在了甲板上。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外国男人咆哮着扑向霍一舟,目睹了搭档像木偶似的被操纵着进入副本,BOSS的叮嘱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霍一舟轻巧地闪避过他的攻击,回答道:“只不过是稍微利用了一下上帝骰子的能力。” 男人扑了个空,怒气进一步被激发,再次调转方向朝霍一舟扑去,手里的手枪毫无目标地朝着四处胡乱扫射。还在甲板上的其他人不得不被子弹撵得四处逃窜。 汉斯利用瞬移带着所有人躲进了船舱里,最后一个进门的杨涛顺手把舱门关得死死的。 失去了目标的男人还在甲板上边怒吼边开枪,不一会儿就把手里的子弹全都打空了。 “好,很好,你们躲着我也好,反正你们逃不离这艘船,我看看到底是谁耗得过谁!”男人阴毒的声音在门外响着。几人蹲在舱门后面,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男人似乎把最后的几艘救生艇的绳子都给割断了,这下船上的人彻底逃不走了。 “怎么办?”杨涛低声问霍一舟,“我们走不掉了,霍特的船也快到了。” 霍一舟透过门缝打量着男人的动静,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道:“现在鸮哥还在陈列室里,我猜测应该是触发了什么单人任务,在此之前,我们要确保他不被霍特的人打扰。”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如果生命受到威胁,请提前离开副本,记住——我们不缺这个副本的奖励。” 杨涛等人都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明白了。” 邝同悲获得再次进入单人副本的机会已是开启这个多人副本的意外之喜了,体力类的单人副本,邝同悲肯定比不过拥有空间扭曲异能的摩一,好在这一次的单人副本用了霍一舟的骰子,也就意味着应该还是智力解谜类。 几人讨论间,只听“嘭”的一声,船身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躲在舱门后的众人一时不察,脑袋纷纷撞到了门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是霍特到了!”郭路透过门缝看到一艘游轮直直地怼上了货轮,但是两艘船并没有如预期般撞上,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各自错开一半船身。从游轮上放下来了一把巨大的梯子,一队人从游轮上走了下来。 霍一舟看到走在最后面的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扛着汉斯,而汉斯的双眸紧闭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BOSS。”站在甲板上的外国男人迎了上去,恭敬地朝站在正中央那个肤色苍白的男人鞠了个躬。 男人有着苍白如纸的肤色,中长蜷曲的金发耷拉在肩头,映衬着他灰绿色的瞳孔,看起来犹如中世纪古堡里走出来的吸血鬼。他优雅地环视了一圈甲板,一开口,声如磁石:“摩一呢?” 霍一舟看到男人的身子一震,身子弯得更低了:“他……他进单人副本了!” “哦?这艘船上还有第三个拥有2点骰子的玩家吗?”霍特低低地笑了起来,但脸上却丝毫没有笑的表情。 看着霍特的眼睛,男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还是邝同悲……他们用了卑劣的手段,再次获得了进场的资格。” “很好,好极了。”霍特举起手来轻轻地鼓起了掌,男人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双膝跪行着爬到霍特的脚边,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小腿,抬起头来看霍特:“BOSS,这一次我们失手了,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弥补。” “你的一切吗?”霍特略略低头,目光如蛇般盯住了属下的眼睛。 “我的一切!”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从霍一舟的角度,可以看到霍特的双肩耸动着,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在他脚边的男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呃!”男人笑着,忽然被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扼住了喉咙,他伸出手想要把抓在喉咙上的那只手给挪开,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只能蹬着腿翻着白眼不一会儿就因缺氧而陷入了昏迷。男人如同一堆无用的垃圾瘫软在地上,刚才掐他的那人将他架了起来,接着把他拖行到了甲板的另一侧去。 霍特弯下腰优雅地掸了掸裤腿,再次直起了腰板,转身对着去而复返的男人说道:“告诉米勒,劳尔的骰子归他了。” 男人恭敬地行了个礼:“是,BOSS。” 霍特又扭头对另一边站着的男人说:“去把混上船的那只小苍蝇叫醒,我们需要它来找出它的同伴们。” 另一个男人也低头行礼,恭敬道:“是,BOSS。” 霍一舟看到他提了一大桶水走到昏迷的汉斯身边,奋力将水桶里的水泼到了汉斯的身上。汉斯被水这么一泼,立刻清醒了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醒了。”霍特走到汉斯身边,用打量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偷拿了我的东西,生活还愉快吗?” 汉斯眯起眼睛看着身前的霍特,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护住了手里的东西:“骰子是我在单人副本里赢下来的,和你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哎呀,那你可就说错了哦,”霍特轻摇手指,“和你PK的人和我签订过契约,他的一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都是不能动的。你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找他PK,那就是动了我的东西。” 汉斯微微喘息着看眼前这个病态苍白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吗?可现在它们都是我的了,你来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里拿走我的东西。” 第125章 队友和手下 站在霍一舟身后的杨涛悄悄地打开了手机上的APP, 险些发出一声惊呼, 意识到地点不对, 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在场的其他人感受到了他的震惊与激动,回过头去用不解的目光打量着他。 杨涛终于平复了情绪, 松开了捂在嘴上的手。他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众人看,低声回答道:“你们看榜首。” 0表排行榜的榜首位置不知何时又换了人, 汉斯的大名高挂在上面,而在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6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失去了言语。汉斯竟然将所有的4点骰子全都收集齐了! 船舱外, 霍特阴沉地笑着,他走到汉斯面前,猛地蹲下身去用力地薅住了汉斯的头发:“既然你的同伴能在失去全部骰子的情况下再次进场,你当然也可以把骰子全都输给另一个人。” “你可以试试,”汉斯哼笑着, “你该不会是忘了,你们船上最后一个4点玩家也被你亲手扔下去了吧?” 霍特苍白的脸上露出愠怒的神情,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汉斯, 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你是从图门岛上来的, 肯定知道点数转化的消息,你最好乖乖告诉我。”从门缝里, 霍一舟可以看到汉斯被揪紧吊起的头皮,但他仍旧保持着淡定的态度, 甚至还摊了摊手:“岛上的壁画没有这方面的内容,我当然不知道了。”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谁都不肯轻易撤回视线。 最终还是霍特率先撤回了手, 将汉斯重新丢回了甲板上。青年出于惯性重重地摔趴在地上,脏腑受到巨大的冲击,当场咳出了一口血来。 “你不说也没事,”霍特冷冷地抬起手来,在他的手中竟然凝化出了一把水刀,刀体流动却没有任何水滴滴落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武器特有的冰冷的光,“等我找到了你的好伙伴们,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你一块一块卸下来。”霍特说着说着,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啊……多么美好的画面!鲜红的血淌在航脏的地板上,耳边还有亲爱的同伴的哭嚎!啧啧,我都忍不住开始期待了呢。” 霍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躲在舱门后面的众人把他的话尽收耳内。郭路攥紧了拳头,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霍一舟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却也跟着赤红了眼睛。 “小舟哥,别等了,还是直接把这变态给杀了吧!”杨涛在霍一舟身后说。 霍一舟抬头看了一眼陈列室,陈列室里依旧毫无动静,但从舱门底隐隐泄露出了一点点光芒。他沉吟了片刻,转头对剩下的众人道:“路子、音音,你们两个到楼上去守着陈列室,鸮哥还在里面,我猜测他应该是触发了什么特殊任务。你们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不要让霍特的人发现陈列室的问题,能做到吗?” 分派到任务的两人视了一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些,霍一舟又转头对杨涛道:“涛子,你跟我出去,我们得把霍特给稳在甲板上。他是这一批人里战斗力最强的,你能做到吗?” “我当然行!”杨涛毫不犹豫地保证道,旋即他又担忧地看着霍一舟,“小舟哥,你和他的点数一样,要是他硬拉你进单人副本怎么办?” “他不会让自己这么早就进副本,”霍一舟笃定道,“他是整个队伍的核心,要是他强拉我进副本倒更好办——剩下的这些都是散兵,没人指挥的情况下习惯各自为阵,只需要随便一挑拨就会起内讧。” 四人站在舱门后面各自加油打气一番,两人沿着船舱内置的楼梯猫着腰摸到了楼上,霍一舟和杨涛的手扶在了舱门的门把手上。 “你们去把其他几只小苍蝇找出来吧。”霍一舟听到霍特这么对身边人吩咐道,他与杨涛对视一眼,同时转动门把手打开了舱门。 “霍特。”霍一舟从门里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甲板中央的苍白青年。 听到声音,霍特转过头来看向舱门的方向,见到站在舱门外负手而立的霍一舟,眼神中掠过一道冷光,接着唤出了他的名字:“霍一舟。” 听到“霍一舟”三个字,站在甲板上的其他几个外国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用打量的目光看向正朝甲板走来的这个华国青年。 站在汉斯身后的那个黑人嗤笑一声,眼神中带上了轻蔑:“原来他就是霍一舟……我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汉斯回过头去,看了黑人几秒,摇了摇头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黑人被汉斯的这一番动作弄得有些恼火,他骂骂咧咧地蹲了下来扯着汉斯的衣领问道:“喂,小子,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汉斯动了动嘴,黑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命令的禁锢,手不由自主地从汉斯的领子上被挪了开去反而恰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甚至还越掐越紧。黑人很快被他自己掐得喘不过气来了,黑皮肤让他的脸色难以辨析,但痛苦的神情仍然传递了他心中的恐惧与颤抖。 直到那黑人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了,汉斯这才松了口。黑人感觉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又开始听从大脑的召唤松开了,他这才松开了手,然后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靠近汉斯。 见黑人这样上道的表情,汉斯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学着他的语气轻蔑地说道:“看不起霍一舟?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原来你才是真的不过如此嘛。” 黑人的表情十分恼怒,但害怕汉斯再次对他发难,他只敢用目光瞪着汉斯,却迟迟不敢走上前去。 这一场闹剧让霍一舟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再度看向霍特:“你的手下都很有意思。” 霍特的眼神中沾染了薄怒,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十字纹身,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又再次被藏了起来。他回敬霍一舟:“你的手下也不赖。” “不,我没有手下,”霍一舟摇了摇手指,“我只有队友。”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一直到场上再度响起了“扑通”一声。 “报告BOSS,劳尔的骰子已被我全部接收,是否要将劳尔处理掉?”一个剃着光头,肌肉虬结的男人大步流星地从角落里走了过来,他恭敬地朝霍特行了个半跪礼,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个年轻男人的敬意。 听到属下的汇报,霍特转过身去,分给他一点目光,语气无甚起伏地夸赞道:“很好,米勒,你做得很好。” 听着夸赞,那个叫米勒的光头男人眼神中带上了狂喜,他再次恭敬地低下头道:“谢谢BOSS的夸赞。” 霍特步伐优雅地走到了米勒身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接下去要做得更好才行呢。” 被霍特触碰着脑袋的米勒并没有一丝羞涩惶恐,甚至还依恋地想要再蹭一蹭霍特的手掌心。杨涛看这画面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撇开视线去看周围的其他人。这一看,他才发现围在周围的那些霍特的手下们竟然都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场上,都恨不能冲入场中代替米勒来感受霍特的爱抚。 嘶,这些人都是变态吧?杨涛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发现手臂上已经爬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霍特摸了几下之后就停了手,他再次转身看霍一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船上应该还有几个……”霍特顿了顿,语气有些怪异:“还有几个你的队友。” “没有了,”霍一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只除了还有一个被你的手下强行拉进单人副本里的。” “明明是你们——”刚刚起身的米勒一听霍一舟的话,立刻抬眼瞪向他反驳道。 “好了,米勒!”霍特出声打断了他,“你说没有是你的事,我可没说相信你的话。”他说着打了个响指,刚刚还在附近的那些人一下子全都跑空了,只留下了霍特和方才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还站在甲板上。 去往二层的路已经被蔡音音和郭路用各种方式堵死了,郭路还在二层布下了幻觉,找上去的人若非同样拥有3点骰子,定然是发现不了其中的破绽的。想到这里,霍一舟多少放心了一些。 在霍特的注视下,霍一舟走到汉斯的身旁俯下身动用了上帝骰子的力量给他治疗。 光芒在两人周身环绕着,霍特没有阻止这一切,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等霍一舟收回了手,霍特终于再次开口道:“你浪费掉的能量不会以其他形式偿还给你。” “我并没有打算要得到回报。”霍一舟说。 霍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对手:“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手上有一个诺亚盒子,以我手上现有的骰子数量,我随时可以找你拿走剩下的三颗骰子。” “可以,”霍一舟张开手来,“但是谁带走谁的骰子,这却不一定了。” 霍特看着眼前的华国青年,青年脸上的笑看上去刺目极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复制能力可以打败我吧?”霍特也笑了,“那你也把单人副本想得太简单了。” “钥匙可以复制,但伟大是不能复制的,你说是吗,可爱的小苍蝇?” 第126章 奇怪的门 霍特往前跨了一步, 汉斯和杨涛不约而同地也上前一步, 同时挡在了霍一舟身前。看着队友们的举动, 霍一舟感觉内心一暖。 “还真是不自量力啊。”霍特停下了脚步,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两人。他忽然扬起手来, 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把□□。 霍特的异能竟然也是隔空取物吗?杨涛和汉斯的动作同时一滞,紧接着同时防备地举起了手里的上帝骰子, 准备用骰子控制他放下□□。 还没等他们把骰子举起来,霍特的左手抚过枪身, 等他的左手从枪身上挪开之后,众人才发现他手上的枪从一把变成了两把。他竟然还有复制的异能?! 紧接着,霍特抬起枪高举向天空,扣动扳机,不多时几只洁白的海鸥从海平面上疾掠而过, 直直地冲到了船舷上停了下来,朝着霍特鸣叫几声。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 霍特已经展示了三种异能, 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过还微微发烫的枪口, 嘴角的弧度恶劣地再次上扬:“你瞧,这世界上本就只有我是完美的神之杰作, 而你们——”他的手指一一点过在场的其他人,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只不过是失败品。” “神不会把所有礼物赐给同一个人, ”霍一舟看着霍特的眼睛说,“那会是一场灾难。” 霍特忽然将枪口对准了汉斯,汉斯警觉地举起了手中的所有骰子, 大声道:“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把手里的枪给扔掉。”随着汉斯的指令,霍特的枪从他手里脱离出去掉落到一边。 霍特抓住不停使唤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隔空取了一把刀来,手起刀落,把方才握过枪的手沿着手腕直直斩断。甲板上鲜血四溅。手被他当做无用的垃圾弃掷在了甲板上。 杨涛吓了一跳,一路来见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场面,从没有一个如同眼前这个恐怖。他握着骰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平复下内心的震惊。 “没用的东西。”霍特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接着把完好的那只手放到唇边吹出了古怪的口哨声。那些隐没在货船各处的手下们忽然又纷纷出现在了甲板上。其中一个手下跑到霍特身边,将手附在他的耳旁轻轻地耳语了几句。 霍一舟看到霍特的脸色变了几变,然后转过头来以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看来副本的奖励已经被你们的人给抢先了,”霍特高高扬起下巴,“那么期待在现实中再次见面。” “离开副本。”霍特冷冷地说道。 说完之后,他将完好的手举向空中,说道:“玩家霍特·博兰德申请离开副本。”随后一道白光闪过,霍特连同那只被他亲手斩断跌落在甲板上的手一起消失了。 虽然知道多人副本里受过的伤,在现实中并不会出现。但杨涛还是因为霍特敢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自己的手往下砍的举动而感到莫名敬畏。像这样对自己都心狠手辣的人,也难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敛聚下如此之多的上帝骰子玩家作为手下,个个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霍特一走,其他玩家也跟着要走,除了被邝同悲在副本里拖住的摩一,剩下有骰子和没骰子的都跟着举起手来,纷纷离开了这个多人副本。 只除了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他握着手中的骰子尝试了许多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离开副本……离开副本……离开副本!”他慌乱地举着骰子,不断地重复着申请离开副本的指令,然而不管他用多大的声音多么急促的语调,系统始终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矮个子男人的声音已经走了调,他用力地挥舞着骰子,眼中的慌乱无措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忍不住抬头用央求的目光看向霍一舟等人,嗫嚅着小声道:“求求你们,放我离开吧,我愿意把我手里的上帝骰子都给你们……” 汉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金色骰子,个数为3个。看着三颗骰子,汉斯的眼中不觉露出了一道寒芒——能被选中随在霍特身边,还拥有3颗骰子,这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更不会像是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软弱可欺。 矮个子男人颤抖着摊着手,暴露在空气中的五面全都是金色的,并没有涂红的数字。被掌心遮盖住的那一面是1点,在霍一舟和霍特两人各拥有3颗1点骰子的情况下,这个矮个男人很可能又是个无红点数字的玩家。 果然,随着他的手一颤,最底下的那一面翻了上来,仍旧灰扑扑的1点展现在众人眼前。不过随着摇动,骰子在矮个男人手中迸发出了灼眼的光芒。霍一舟警觉地拉着众人往后退了一步,大声提醒道:“小心!护好自己的眼睛!” 杨涛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骰子,闭上眼睛凝聚起精神力,手中的骰子也开始发光。 两道白光在空中交汇,很快又缩回到了各自的骰子里去。 矮个男人见自己的行动败露,警觉地收回骰子,转身往甲板的另一头跑去。 “走都走不掉了还想跑?”杨涛嗤笑一声,收起骰子毫不客气地追了上去。 “涛子!”霍一舟叫住了杨涛,往手中的诺亚盒子上嵌了一颗上帝骰子,旁边的汉斯极为配合地把自己手里的骰子也了进去。已经安上两颗骰子的诺亚盒子被霍一舟抛给了杨涛:“接住。” 杨涛接住了霍一舟抛来的盒子,把自己手里的那颗骰子按了进去。 “汉斯,帮个忙。”杨涛举起了已经开始发光的诺亚盒子,汉斯心领神会地走到他身后,拉住他的衣领,一瞬间将他带到了已经准备跳海的矮个男人身边。杨涛一把揪住了矮个男人,强烈的光芒笼罩两人周身,很快连同盒子一起消失在了甲板上。 汉斯喘着粗气往霍一舟身边走,霍一舟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两个人一起转身走向二层。 “你在霍特的船上看到了什么?”霍一舟一边走一边问汉斯。 作为唯一一个在敌方阵营醒来的倒霉鬼,汉斯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 其实汉斯并不是在进入副本时就被分配到游轮上面去的,霍特阵营中拥有空间扭曲异能的摩一第一次催动了异能,把传送时人在甲板上的汉斯带到了游轮上。囿于技能冷却时间限制,摩一无法在意识到“传送错误”后立刻修正他。 在华国混久了,汉斯醒来之后把这些金发碧眼的玩家当做了NPC,在混不知情的情况下险些着了上帝骰子的道,被那矮个男人和另一个拥有3点骰子的玩家套了两句话出来。好在上帝骰子之间的感应没有消失,趁着NPC们不注意,他偷偷掏出手机打开APP查看了一眼敌人的位置。一看险些吓了一跳——自己可不就是在敌方的大本营里吗? 或许在对方的估量中,霍一舟团队里最值得引起警惕的只有宁鸮一人,因此尽管面对着拥有两颗骰子的汉斯,霍特也只是随意地派了两个玩家看守他。 “所以你是怎么脱身的呢?”霍一舟好奇地问道。 汉斯咧嘴一笑:“这样的团队哪有团结可言……他们两个在套我话的时候,另外两个和他们点数一样的上帝骰子持有者就偷偷摸上来了,直接拿着诺亚盒子就开了副本,他们一离开,另一个4点骰子的持有者就找上了我。” 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莽的傻大个,一开口就要汉斯开单人副本拉他进去。汉斯在判断了双方的智力差距之后,决定冒险一试。 “不过那副本和智商真的没什么关系,我们在单人副本里下了一场飞行棋。”汉斯有些不好意思:“用我们自己的骰子抛点数决定前进后退。他似乎对自己很自信,身上只带了上帝骰子。” 上帝骰子什么都好,有一个劣势就是在抛出去之后不论如何都知道抛到它标红的点数。 霍一舟瞬间明白了——只能抛到4,对方连门都出不来,进游戏的下一秒几乎就宣告了游戏结束。 汉斯说:“所以我就莫名其妙有了4颗骰子。” “那剩下2颗又是怎么来的?”霍一舟问。 汉斯说:“我刚从上个副本出来,就被另一个4点骰子玩家拉进新的单人副本里去了,我和他又玩了几局卡牌游戏赢了他。” 虽然汉斯说得轻描淡写,但霍一舟想到刚才从游轮上被人扛下来的他就明白,他的卡牌游戏绝对不简单。 “总而言之,”汉斯总结道,“我把所有的4点骰子都集齐了,但是系统至今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的提示。”按理说,集齐一种点数的所有骰子应当会有系统的什么提示语响起,然而汉斯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一点点警示的声音也没有。 两人已经走到了阶梯旁,他们同时抬头望去,只见蔡音音一个人不安地缩在小角落里,她的手中还死死地抓着一把匕首,见来人是霍一舟和汉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路子呢?”霍一舟踏上阶梯,问蔡音音道。 蔡音音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指着陈列室的大门对两人道:“刚才陈列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郭哥还有霍特手下的一个男人被门吸进去了。” 第127章 游戏中的游戏 几十分钟之前, 郭路和蔡音音两人紧张地守在陈列室的门口。 郭路盯着陈列室的大门, 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他尝试着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声音,他刚想转过头和蔡音音轻声交流两句, 女生在他身后忽然把食指竖到了双唇之间,冲他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两人猫下腰来躲到了楼梯两侧, 郭路悄悄地放出上帝骰子给楼梯上的幻觉又加了一层限制。两个人躲着往外瞧,不过多时, 一层的船舱里出现了十来个外国玩家。这几个外国玩家踩在木板上根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若是此时有人背对着他们,那绝对不会发现他们的到来。 郭路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其实很大,好几个男人的鞋子甚至已经踢到了那些货物箱上,但不论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有多么的粗鲁, 却始终都是鸦雀无声的。 看来是异能。郭路和蔡音音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条信息。 “一层没有。”那群人将整个一层翻遍了, 除了翻出了一堆冒着腥臭味道的海鲜和船员们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什么也没发现。郭路始终屏息看着楼下, 在某个角落里,他看到了那个自己在单人副本中遇见过的玩家卡米特, 此刻的卡米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没有参与众人的搜查工作, 而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卡米特,你怎么还在偷懒?”众人都在为了找人焦头烂额,忽然有人看到了角落里的卡米特, 见他一副自在闲适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所有人都在为了找BOSS想找的人而努力,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算什么?” 卡米特鄙夷地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大声叫嚣的所谓队友:“他并不在一层,你们找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那人皱起眉头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卡米特。 卡米特也不生气,抬手直指郭路和蔡音音藏身的楼梯:“在这个楼梯上,我嗅到了一点不太愉快的味道。” 被卡米特的手指笔直地指着,郭路的心脏有一瞬间跳停了。但他发现卡米特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不露痕迹地在他布置的陷阱周围打转,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那人循着卡米特的手指方向往上瞧,只看到了一截光秃秃的楼梯:“哪有什么东西?” “我有说那东西一定是你看得到的吗?”卡米特像是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从懒洋洋靠着墙壁的姿势变成了直立状态,评价道,“蠢材。” 在一层没找到东西的情况下,众人只能往二层去了。那人虽然记着卡米特的话,但他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甚至还从桌子上捡了一把叉子朝楼梯上扔去,发现叉子安然无恙地被扔到了二楼的楼梯口,这才放下心来,顺便揶揄卡米特几句:“你这是担心过头了吧?哪有什么事啊?” “哦,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吧。”卡米特也不反驳,只是双手插兜,动作懒散地排到了最后面去,根本不阻拦前面的人排着队去“触雷”。 “怎么办?他们要上来了。”蔡音音见第一个人已经踏上了楼梯的第一阶,心里很是担心。 在卡米特在场的情况下,郭路明白他能够识破幻觉伪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坚持告诉他的其他队友们,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 郭路贴着边往后撤了几步,把幻觉的范围扩展到了陈列室大门的门沿处。 第一个踏上阶梯的人已经摇摇晃晃地进入了幻觉之中,幻觉里他会感觉眼前的楼梯陡然变长,鬼打墙般永远走不到尽头。事实上他只是在陈列室大门的跟前原地踏步,已经满头大汗了也无法停下。 在他身后,第二个踏上阶梯的人也已经跟了上来,两个人排着队原地踏步,再接着是三个、四个……一直到最后那位卡米特也上了楼,他绕过了那些原地踏步的队友们,走到了郭路面前。 “哟,又见面了。”他食指中指并拢靠在脑门上,冲郭路行了个礼,样子看上去很是温和无害。 只有和他在副本中打过交道的郭路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男人。 郭路往后撤了一步,身子已经紧贴到了陈列室的大门上,警惕着不让自己被那人给触碰到:“见面就见面,别动手动脚的。” 卡米特像是被郭路的话给逗笑了,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下,抬头看他:“上次见面的时候被你逃了,我说过,下次见面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不需要准备,”郭路悄悄地背过身去摸藏在背后的匕首,“因为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卡米特摇了摇手指,像是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我们在副本里签订过契约的呢,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你忘了吗?”他说着,手往虚空里一抓,掌心里就多了一张契约书,底下赫然签着郭路和卡米特的名字。 “啧啧,让我来看看你叫什么来着……”卡米特的目光落在了签名的地方,有些不太赞同地抬头看郭路,“真是丑陋的字迹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以后你再也不用写字了。”卡米特咧嘴一笑,表情看起来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就在他准备开口念名字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古怪的口哨声,那群被困在幻境中的玩家好似忽然醒了,一瞬间晃了晃脑袋,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外。当他们发现就站在眼前的蔡音音和郭路时,正准备伸手去抓,那古怪的口哨声再次响了起来。所有玩家立刻停下了向前扑的动作,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离开了船舱。只除了依旧站在郭路面前的卡米特。 蔡音音悄悄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白纸,想要把卡米特手中的契约书给替换出来。 郭路面对着蔡音音,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在她握紧手中的白纸打算开始尝试之前,郭路冲她比了个拒绝的手势,并做手势让她从另一个楼梯下去。 蔡音音摇摇头——霍一舟让她和郭路看好陈列室的门,这会儿郭路被人威胁着,自己怎么能抛下他离开。 “你在看什么呢?”卡米特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手攥着白纸的女孩,眼底流露出一丝意外,“哦……另一只小麻雀,为什么还留着呢?”卡米特眯着眼睛往前一步,让我来猜猜你叫什么名字:“你叫……” “卡米特!”郭路忽然大声地打断了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异能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卡米特像是被郭路抛出的话题给吸引住了,又转过头去看郭路,饶有兴致地说:“那你就快说吧。” “那我告诉你……”郭路缓缓地开口,一边再次对蔡音音做了个手势,让她下楼。蔡音音见郭路这般坚持,含着眼泪开始往另一边的楼梯悄悄挪动。她打算下楼去找个犄角旮旯,把卡米特给换下来关起来,这样郭路和还在陈列室里的宁鸮就全都安全了。 郭路见少女终于肯挪了,松了口气后继续往下说:“其实我的异能是这样来的……!”他说着,猝不及防地朝前吐出一口酸液,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一下子被他喷到了卡米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卡米特立刻感觉浑身犹如灼烧般疼痛起来。 “啊!!”卡米特叫喊着抓住了自己被酸液溅射到的脖颈,感觉这一块皮肤正在“滋滋”地冒着烟。 郭路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再次发动袭击,却被他反手抓了回来。 “你竟然敢喷我——!”卡米特手上的上帝骰子发着光,他用幻觉把那块不断腐烂的皮肤修补了起来,但痛觉仍然深深扎根在大脑皮层里,他发狂地握紧了郭路的手,手上的契约再次抖动:“郭路的命该被我……” 他还欲继续往下说,在郭路背后的陈列室忽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震颤打断了他的发言,却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陈列室的门紧闭着,门下泄露出的光强烈刺目,这光几乎要冲破门把人周身围拢住了。“不!!”卡米特大声地怒吼起来,声音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等蔡音音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郭路和卡米特被门吸了进去。她心慌意乱地跑到门边,奋力地伸手拍了拍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这样呢?蔡音音手都拍得红肿了,却依旧不见回应。她的手扣在门上,无力地滑落跌坐到了地上。 再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蔡音音抬起头来,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霍一舟等人。 听着蔡音音惊慌而又绝望的叙述,霍一舟沉默了。他尝试着把手贴在门上,冰冷的门没有任何震动的感觉。他忽然轻轻往里一推,门竟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几人齐齐朝门里望去,只见陈列室里一片凌乱,唯独不见了从门里消失的那三个人。 三个人都被门带去做任务了吗?霍一舟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进陈列室里看看。 他的脚刚踏进陈列室的地板,只听耳边再次响起了“滴滴”声,诡异的童谣随之传出。 “我们无所不知,我们无所不至,我们是无穷,我们是无限。幸运人的渴望我都给予,不幸人的磨难我都消弭,傲慢人在我面前低下头颅,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魔盒随之开启。重生的日子快要来临,幸存的孩子会是哪个?” 唱完最后一句,霍一舟眼前的光线消失了。等他重见光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透明的玻璃罩里。 第128章 提尔的游戏室 霍一舟抬眼往四周望去, 只见在他的周围摆放着五个安装着巨大玻璃的透明舱。他猜想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玻璃罩子应该也属于透明舱的一部分。 其余五个透明舱中空无一人, 呈围拢的姿势对着中央摆着的一块大玻璃屏。霍一舟尝试着伸手往玻璃罩四处拍了拍, 整个罩子密不透风,让他逃脱不得。 “哒——”一声巨响在房间里回荡, 顶上的吊灯忽然被关闭了。就在整个房间陷入黑暗的下一秒,正中央的那块巨大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 霍一舟凝神望向屏幕, 此刻的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五个小的画面,每个画面中同样摆成圆阵形状的六个透明舱。摄像头应该是有夜视功能, 整个画面色调诡异无比,只能模糊地看到其中某个画面中的透明舱里有个正在奋力活动的人影,至于他是谁又说了什么就看不清了。 熟悉的《好运来》响彻全场,霍一舟听到一个女声说道:“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提尔的猜谜游戏舱,与指定K一起争夺东君的礼物!” 提尔是北欧神话的勇气之神, 东君则是《九歌》中提到的太阳神,虽然都有代表勇气、正义、光明的意味, 但把同一个统治神的两种形象融合在一起出现还是头一遭。霍一舟皱眉, 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暂时留在舱里等待着女声继续介绍这个诡异游戏的规则。 “拥有三十六只潘多拉宝箱的提尔多可怜,因为幸运是唯一的。”女声以这样的一句话宣告了游戏开始, 她继续说:“东君的礼物放在游戏房间某一潘多拉宝箱中,指定K在五轮游戏内必须进入五个房间, 在一个房间内只能开启一个潘多拉宝箱。当指定K进入房间后,将进行一场猜谜游戏,K获胜后可选择开启潘多拉宝箱, 反之开启权归属于宝箱内玩家。成功找到东君礼物的玩家可获得副本内全部奖励。宝箱内玩家如被释放,自动成为下一任指定K,上一任K淘汰出局,直至K成为唯一玩家也视作获胜。” 霍一舟尝试着出声想和系统沟通,然而这个玻璃舱似乎有隔断一切信号的功能,他的手机处于黑屏状态,连开机都无法做到。 事实上这是一个升级版的“躲猫猫”,当“鬼”的即那位指定K,他在找人的过程中还需要进行猜谜游戏,获胜后有机会挑选奖励,失败了则开启潘多拉宝箱的权利则归属于对手,对手既可以选择释放自己,也可以选择直接去赌奖励——霍一舟相信一定会有人冒这样的风险,与其自己去燃烧脑力玩结果未知的猜谜游戏,不如在这一次提前用掉躺赢的奖励搏一搏。 至于这位指定K的身份……霍一舟想到了自进入陈列室后再无动静的宁鸮。作为这个多人副本的开启者,由他来担任第一任指定K是顺理成章的事。 霍一舟看着自己四周空空荡荡的“潘多拉宝箱”,明白了系统为什么限制了K一次只能开启一个箱子。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对抗玩家的情况下,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能发现玄机。 鸮哥,你应该也想得到吧。霍一舟攥紧了拳头,热切地看着中央屏幕。 “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女声忽然转调,变成了活泼天真的童声,“那么游戏开始咯!” 在黑暗中,霍一舟发现右下角的那块画面显示,其中一个潘多拉宝箱的玻璃罩开了,一个高大的人从舱里走了出来。就算只是个隐约的轮廓,霍一舟也认得出来那就是宁鸮。 果然宁鸮就是那个K。 在宁鸮走出来后,广播又再一次响了起来:“东君的礼物不在这里,提尔还想继续猜谜,下一个房间去吧,下一个房间去吧,邪恶和美好都在那里等你。” 看来K离开舱也算一次,他在清楚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至少五轮之内不能回来破坏其他的潘多拉宝箱了。 宁鸮站在原地盯着正中央的显示屏,一直等系统催促了他三遍后,才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不久之后,霍一舟看到屏幕左上角的房间门被打开了,宁鸮出现在了门口。 “叮咚——欢迎进入提尔的猜谜游戏,请K认真答题哦,”童声中的欢快怎么也掩饰不住,霍一舟从中却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已知在这个房间里,有两个希望箱,一个灾难箱、两个空箱子和一个玩家,希望箱和空箱子都是成对出现的,而且希望箱不在灾难箱的左边,灾难箱不在正中间,玩家不在最右边的箱子里。现在开箱的时间到了哦。请问灾难在哪个箱子里?” 随着童声提出问题,霍一舟的脑海中也飞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左边的那个透明舱上,如果童声给出的条件全都是真实的,那么所谓的灾难箱应该就是那个了。 宁鸮的视线也落在了最左边的透明舱上。童声兴奋地催促道:“请K快点回答哦。” 宁鸮抬手指向他所看的那个透明舱,声音淡定:“这个。” 系统沉默了两秒后,那个童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中带了点遗憾和不情不愿:“恭喜你,答对了,请你选择需要开启的宝箱。” 宁鸮不假思索地指着左边的第二个透明舱说道:“我要开启这个箱子。” “滴滴”两声响,黑暗中透明舱上绿灯闪烁,紧接着玻璃罩开启,在黑暗中霍一舟看不清宁鸮上前究竟拿到了什么东西。但在他拿好东西的下一秒,那个透明舱的玻璃罩再次合上。 童声再次催促他前往下一个房间。宁鸮握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霍一舟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屏幕右上角的房间门开了,宁鸮再次出现在了屏幕里。看来这一次,他仍旧没有来到自己的房间。 童声再次元气满满地说道:“叮咚——欢迎来到提尔的猜谜游戏,请K认真答题哦,已知在这个房间里一个希望箱,两个灾难箱,两个空箱子和一个玩家,希望箱不在灾难箱的左边,灾难箱不在正中间,玩家不在最右边的箱子里。现在开箱的时间到了哦,请问灾难会在哪个箱子里出现?” 这个谜题乍一听同上一个似乎一模一样,但仔细思考就会发现,问题中的灾难箱个数增加了,希望箱的个数减少了,同时成对出现的条件消失了,这给问题增添了一份不确定性。 就算两个灾难箱只需要找出其中一个就可以,但题目太过模糊,霍一舟的目光游移在右边和左边第二个箱子上。还没等他想出答案,宁鸮再次抬手,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右边的第二个箱子:“这个是灾难箱。” 系统又是沉默两秒,再次响起声音时,那童声听上去更加气恼了:“恭喜你,答对了,请你选择需要开启的宝箱。” 宁鸮的目光落在了最右边的那个箱子上:“我选择开启这个宝箱。” 玻璃罩开启后,系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道:“这是空箱子哦,K失算了哦。” 宁鸮似乎没有听出系统的挑衅,转了个身淡定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游戏的第三轮随之开启,霍一舟正等待着屏幕上某个画面再次亮起,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咔哒”声,他眼前的玻璃罩忽然蒙上了一层擦不干净的水雾。脚步声出现在房间里。 是宁鸮进来了!霍一舟的心一沉。他忽然听到耳边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机械女声:“恭喜玩家霍一舟获得三方对抗游戏胜利,获得奖励——东君的馈赠。” 游戏还没开始就赢了?这是什么情况?霍一舟感觉满脑子的问号在自己的脑袋上打转。他的手臂犹如被火灼烧般疼痛了起来,他连忙低下头,才发现那个忽然出现在自己手臂上的纹身此刻正一点一点渗出血来。他伸手抚上滴着血的手臂,轻轻一碰,那个纹身竟然掉了下来,变成了能握在手中的黑色立方体。 霍一舟握着手中的“东君的馈赠”,却发现自己仍然没有离开这个“潘多拉盒子”。 这一次,童声隔了很久才响起,宣读题目时还带着信号紊乱的杂音,让人听不清楚:“叮咚——欢迎进入提尔……游戏……答题哦,已知在这个房间里……现在开箱的时间到了哦。请问玩家在哪个箱子里?”中间的杂音几乎把所有的题干信息都掩盖了去,偏偏童声还恶劣地催促宁鸮赶紧找到玩家。 霍一舟尝试着伸手去拍玻璃罩门试图引起宁鸮的注意,但他发现自己和舱门之间仿佛又被阻隔了看不见的空气墙,他没有办法伸手触碰到舱门。 尝试未果,霍一舟只好放弃。 鸮哥,我在这里啊。霍一舟握着手里东君的馈赠,心中默念。 外面过去了极短暂的时间后,霍一舟听到了宁鸮的声音。 “玩家在这个箱子里。” 那声音离自己离得很近,霍一舟感觉自己仿佛连他的心跳都能听得见。 第129章 东君的礼物 再一次听到宁鸮答对了题目, 系统已经平静了。童声平淡地说着“恭喜”, 接着让他选择在这个房间里想要开启的箱子。 “我选择开启这个箱子。”霍一舟听到宁鸮在外面这么说。 下一秒, 他眼前雾蒙蒙的玻璃罩又变回了透明,一切变得如此清晰, 他与宁鸮隔着薄薄的一片玻璃对视着,那玻璃随着系统有些幸灾乐祸的播报慢慢消失了。 “哎呀呀, 大事不妙,K竟然选择了释放玩家!恭喜玩家霍一舟成为新的……!”童声还没有播报结束, 忽然开始尖叫:“新K的手上有东君的礼物!”接下去的内容像是被加了禁锢,房间里响起了刺耳的轰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盒内玩家手中出现东君的礼物,任务出现冲突。” 东君的礼物出现在霍一舟的手中,这就代表着霍一舟赢得了对抗任务, 但宁鸮找到了猜谜游戏中唯一的礼物,按游戏规则, 那礼物也应该归属于他。 宁鸮上前一步抓住了霍一舟的手, 低声对他道:“放心, 会没事的。” 霍一舟手中握着那个立方体,无言地用力回握着宁鸮。 整个房间开始摇晃, 两个声音交杂着出现,似乎因为这游戏的结果产生了分歧。霍一舟看到眼前的显示屏也在抖动, 屏幕上的五个画面里,所有的玻璃罩都开了,从其中几个透明舱里走出了一些玩家, 有些在出舱的一刹那消失了,另一些则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门口。 两个声音争吵着。童声说:“提尔才是游戏的主宰者,他才能决定礼物的归属权。”女声说:“东君是礼物的所有者,他选择的人才能拥有礼物。”两个声音互不相让,整个房间都是嗡鸣。 吵着吵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道庄严的男声代替了那两种声音:“幸运是唯一的。” 童声和女声也跟着附和:“幸运是唯一的。” 这句话在整场幸存者游戏中出现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不那么美妙的记忆。霍一舟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系统的裁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预备随时把立方体放到宁鸮手里。 “幸运是唯一的,所以礼物还是还给东君好了。”男声说。 童声和女声再次齐齐响起:“幸运是唯一的,所以礼物还是还给东君好了。” 童声嘻嘻笑着补充道:“真是遗憾呢,游戏结束了,请玩家离开提尔的游戏室。” 听着童声的嬉笑,霍一舟更不明白了——就因为游戏设置本身出现了BUG,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还收回游戏奖励,这不是在糊弄玩家吗? 然而随着童声播报结束,房间再一次开始摇晃,他和宁鸮不得不转身朝门外走去。 霍一舟打开门,门外的走廊上站着几个从其他房间出来的玩家,借着幽暗的走廊灯光,他发现那几个人正是利用诺亚盒子进入单人副本的杨涛、邝同悲,甚至还有先自己一步被门吸进来的郭路。 “音音和汉斯呢?”杨涛见霍一舟和宁鸮从这扇门里出来,先是吁了一口气,接着又关注起了不在场的两人。 霍一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告知众人蔡音音和汉斯没有进入这个奇怪的游戏。 郭路松了口气,很快他上前一步,把还欲滔滔不绝的杨涛拉到了自己旁边:“当心!” 在杨涛刚刚站着的地方,一盏走廊灯竟然掉了下来,在地上应声而碎。杨涛拍了拍胸口,如果当时他没有被郭路拉开,那么现在他的脑袋上一准被砸得开了瓢。 “赶紧走吧,这地方不安全。”霍一舟顾不得再交流更多的信息,声音急促地交待众人道。 所有人朝着走廊尽头的巨大涡轮跑去,依次通过涡轮离开了这个奇怪的游戏室。 光线再次亮起来的时候,霍一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苍穹基地的实验室里。 在他身边,所有队友们都是一脸疲惫。刚在副本中经历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所有人都只想好好躺着,并不想做其他的事。 “这是什么?”蔡音音一声惊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手中去。霍一舟定睛细看,蔡音音手中握着的黑色立方体正是自己在游戏室里拿过的那个! “音音,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霍一舟走上前,再次打量着那个立方体,确认了它正是自己之前拿着的那个。 蔡音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我不知道啊,你们都进陈列室之后,我好像也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又回来了。”手上顺便还多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 “这个……很有用吗?”蔡音音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黑色立方体,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绕着它,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它递向霍一舟,“小舟哥,给你吧。” 霍一舟轻轻地把东西推了回去:“你收着吧。” “我没有上帝骰子,把这个给我,我也用不上啊。”蔡音音不解地说道。 霍一舟笑了,他语气和缓地对蔡音音说:“东君把这份礼物交给你,应该有他的想法。你拿着比我们任何人拿着都要合适。” “是啊,音音,你就拿着吧。”郭路也凑上来劝蔡音音道。其他几人皆是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蔡音音最终还是把立方体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的怀中,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 多人副本结束地不明不白,并不代表这一切就此结束了。霍一舟看了一眼仍在不断逼近的小红点,心知在现实中与霍特碰面已近在眼睫。 “先别去想那个奇怪的多人副本了,”杨涛站出来给众人打气,“我来说说我进的那个单人副本吧。” 在甲板上,杨涛利用霍一舟和汉斯的骰子与那个矮个男人一起进了单人副本。在单人副本里,他和矮个男人都出现在了一个被称作“遗忘镇”的小镇上,这座镇子每天都会有一户人家因为被遗忘而消失,他们两人需要在消失之前找到导致镇上居民遗忘的原因。由于两人的记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们的调查变得十分艰难。 “还好汉斯哥的骰子起了点作用,”杨涛庆幸道,“对方不知道汉斯哥的能力,但我一开始还记着,所以我比他调查的进度要快一些。” 最后,杨涛赶在自己遗忘自己之前找到了在镇子钟楼上作怪的遗忘之花,结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副本。而矮个男人因为遗忘了自己的身份,被永久地留在了副本里成为了一个小镇上的NPC。 “不过还没等我高兴多久呢,我就被关到玻璃罩里去了。”杨涛挠挠头说。 邝同悲道:“我和摩一的副本进行到一半,也进入了提尔的游戏室。我们的单人副本是被强行中止的,并没有决出胜方。但是宁大校进来之前,关着摩一的那个透明舱里面突然发出了沉闷的爆炸声,等我再想去看的时候,眼前的玻璃罩已经起雾了。” 郭路说:“我和卡米特在被大门吸进来之后就直接进了那个奇怪的舱里面,游戏播报结束的时候,卡米特从舱里出来的下一秒就消失了。” “潘多拉盒子游戏应该是在K进入房间后随机生成盒子属性的,游戏难度会随着轮次的增加而增加。第一轮游戏给了两个希望盒,第二轮只剩下了一个,但每一次留给玩家的坑位只有一个……所以一旦房间里出现两个玩家的情况,装着其中一个玩家的盒子必定会和其他属性的盒子重叠。”邝同悲看着自己手中的骰子,若有所思地总结道:“我和摩一的副本虽然没完成,但摩一在这个游戏里与灾难盒子重叠了,所以单人副本的胜方判定给了我,我自动继承了他的全部骰子。小郭和卡米特的房间还没有启动游戏机制,所以卡米特逃出来后能被传送出副本。” 宁鸮颔首:“系统提示过,幸运是唯一的。” 在宁鸮进入霍一舟房间的同时,霍一舟房间的游戏盒子机制启动,随机生成奖励“东君的礼物”按理说应该落在其他几个盒子之中,但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偏不倚地掉到了霍一舟手里,这就导致了后续双方奖励出现冲突,游戏强行终止。 只是这份“礼物”在传送出副本之后,竟然出现在了没有进入过提尔游戏室的蔡音音手中。 霍一舟打开0表看了一眼,几个星期前0表上满满当当的三页名字这会儿只剩下寥寥一页,汉斯以6颗骰子的绝对优势高挂在榜首,剩下为数不多的玩家每个人都敛聚了2颗以上的骰子。 “霍特就要到了。”霍一舟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窗外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众人跑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一艘在多人副本中才刚刚遇见过的游轮直直地撞向了苍穹基地的外墙,游轮坚固无比,把外墙撞出了巨大的裂缝,船身竟然毫发无损。 站在船头的是单手托腮的霍特。 这个苍白的男人缓缓地扭过头来,冲着站在窗户边神情严肃的众人招了招手:“嗨,又见面了呢。”他笑着,目光直直地攫向霍一舟:“你准备好将骰子都交给我了吗?” 第130章 最后的游戏 男人笑得一脸天真, 但刚才在副本里见过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自己的手腕给割下来的众人当然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船的舷梯缓缓放下, 霍特打了个响指, 船上响起了恢弘的交响乐。 郭路皱着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骰子举向前方, 那交响乐声瞬间就停止了。这声音竟然是用幻觉制造出来的。 声音被打断,霍特也不气恼, 只是笑眯眯地又打了个响指,交响乐声再次响起。他在交响乐声中信步走下舷梯, 微笑着走到众人面前:“不要这么紧张,来点儿音乐助兴是必要的。” “和你见面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宁鸮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霍特打量着宁鸮,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这情绪泄露地短暂无比,只有霍一舟捕捉到了些许。霍特说:“这应该就是宁大校了吧?” 不等宁鸮回答, 他就咯咯笑着拍手道:“劳拉,你的对手在这里。” 劳拉的名字众人也在0表上看到过, 在一天之前, 她还是一个拥有着2颗上帝骰子的玩家。就在刚刚, 邝同悲再次查看0表的时候,劳拉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骰子数量已经上升到了5颗。 结合霍特的话来说, 加上宁鸮手里的1颗,这位劳拉也将凑齐6颗上帝骰子。 宁鸮是整个华夏区最早获得上帝骰子的玩家, 但随着其他玩家陆续通过单人副本获得了更多的上帝骰子,他的名字渐渐湮没在0表的最下方。幸存者生存指南更新了一版又一版,活下来的幸存者们已经很少挂念“不要惹宁鸮”这一教条了。 5颗对上1颗, 宁鸮的胜算无疑是极小的。但霍一舟就是觉得,作为华夏区头号玩家的宁鸮之所以那么特别,正是因为他是被系统忌惮的存在。 几人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没有人再从船上下来了。 此刻围绕在霍特身边的人只剩下三人了,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从头至尾都蒙着面,脸似乎不能被其他人所看到。 看着地图上重合的红点,36颗上帝骰子汇聚在一处,但这位叫劳拉的玩家没有现身。难道就是那个蒙面人? 霍一舟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他心中滋生。 “劳拉?劳拉?”霍特轻轻地呼唤了几声名字,那声音带着依恋,“乖女孩,快出来,哥哥要送给你全世界最美好的礼物。”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只见霍特披在身上的长披风落到了地上,他的头诡异地扭曲了九十度,嘴角像是用针线恶意缝上挑的那般恐怖。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走到了宁鸮身边,用一种直白又深情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就是哥哥要送给我的礼物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掐着嗓子说的,听着就让人浑身不适意。 “双……双重人格啊!”杨涛惊呼了一声,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飞快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宁鸮垂下眸子,避开了霍特恶心的目光,平静地回答他:“不是。” 听到宁鸮否认,刚刚还疯狂咧嘴笑着的霍特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尖声大叫道:“不!你就是!哥哥说了的!”说着他的脑袋一下子转回了正常的角度,伴随着“喀啦啦”的响声,男人而阴沉苍白,恐怖极了。他忽然转头看向了汉斯,眯着眼睛笑起来:“很好,刚才在副本里不肯说真话,等我将劳拉的礼物带回来,下一个要吃掉的人就是你了。” 汉斯没有说话,但他手上泛白的青筋显示了他内心抑制不住的躁动和愤怒。 霍一舟关注着霍特的脑袋一会儿转成诡异的弧度,一会儿又恢复正常,他在两种形态之间自如地切换着,比起他曾在书或视频里见过的双重人格更像是共享着一句身体不同位面的两个人。 霍特转头看向伴在他身边的卡米特,卡米特手中的骰子白光一闪,船连同船上飘荡的交响乐声一齐消失不见了。霍特对卡米特道:“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卡米特恭敬地朝霍特俯下身去:“是,尊敬的BOSS。” 霍特又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那个始终蒙着面的人。他的声音显得更加轻而和缓了:“乐,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的BOSS。”这个叫乐的人终于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罩,她抬起头来看向邝同悲,眼神中带着众人看不懂的深沉意味——摩一在副本里死亡了,死亡就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游戏资格,骰子被自动判给了邝同悲,看来这位拥有2颗骰子的乐就是邝同悲的最后一个对手了。 杨涛看着站在霍特身后肌肉虬结的米勒,有些僵硬地吞了吞口水。汉斯的骰子已经收集齐了,邝同悲和郭路的对手已经很明显了,而那个双重人格的霍特似乎是霍一舟和宁鸮共同的敌人,看来自己要打的就是那个霍特的狂热信徒米勒了。 在紧张中,杨涛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双软绵绵的小手给轻轻握住了。他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蔡音音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蔡音音轻轻地把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黑色立方体往杨涛的掌心中碰了碰:“要不,你把这个带上吧?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既然是副本奖励,应该还是很厉害的吧……” 被心仪的女孩儿如此关心着,原本还紧张无比的杨涛瞬间就淡定了。他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挺直腰板用力地回握住蔡音音,低声对她道:“你收好,看我怎么把那个米勒的骰子全都带回来。” 双方的目光无声地对峙着,汉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蔡音音的身前,保护住了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四人从怀中掏出了四个诺亚盒子,他们将四个盒子拼在了一块儿,往每个盒子上飞快地填充着手中的上帝骰子。 空地上一瞬间亮起的白光照得整片天空亮如白昼。汉斯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顺便腾出另一只手来想要捂住蔡音音的眼睛。结果他的手往旁边一伸却扑了个空。 巨大的光刺得他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他只能眯起眼睛凭着感觉在身边胡乱摸索着。四周团团转了一圈,却根本碰不到任何实体。 汉斯有些慌了,他大声地叫着蔡音音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去,除了苍穹基地那略显粗糙的墙体什么也摸不到了。 等眼前的刺目光线终于消失了,汉斯勉强睁开眼睛往四周望去。四周已然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空地上。 如果说那几个人的消失是因为进入了单人副本,那么蔡音音的消失又该如何解释呢?汉斯无助的往胸口一摸,却发现自己藏得好好的那个诺亚盒子也失踪了。 …… 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身上是暖暖的阳光照耀,霍一舟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里,被巨大的温暖包裹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动弹。 “你又回来了。”他听到耳边有个声音温柔地对他说。 其实我并不想回来。霍一舟迷迷糊糊地想道。 那声音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一声轻笑:“但是你不得不回来,不是吗?”他又继续说:“既然你能够两次踏入同一条河,那么我就送你一个礼物吧。” 霍一舟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束缚着他眼睛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他用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什么奔流不息的河流上,而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 就好像是前一刻才在多人副本中见过的潘多拉盒子。 只是提尔的游戏室那个潘多拉盒子中没有液体,而此刻的自己浑身赤裸,被蔚蓝色的液体包裹着,鼻子和嘴上带着巨大的呼吸罩帮助自己能在液体里自如地呼吸。 “恭喜你,幸存者。”霍一舟听到耳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最后一场游戏了。只有在所有游戏胜利后,玩家才能离开副本。”那声音说。 也许是那“礼物”的作用,霍一舟不用依仗任何工具也能穿过蔚蓝的液体看清周围的景象,他看到自己的对面同样摆着一个巨大的透明舱,舱体里注满了酒红色的液体,而在那液体之中紧闭着双眸的正是霍特。 在他们两人之间摆着一张白色的圆桌,和那许多回的点数PK用的圆桌一般模样。 正在霍一舟打量着桌子的同时,对面的霍特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一片血水,毫不犹豫地伸出拳头来用力地擂着玻璃罩,“砰砰”的巨响让整个房间都为之震颤。 “攻击无效,请玩家霍特·博兰德停止攻击。”系统说。 霍特对系统的提示置若罔闻,仍旧伸着手用力地捶着玻璃罩,他的手上已经捶出了汩汩的鲜血,他好似不知疼痛般仍旧卖力地敲着。 “攻击无效,请玩家霍特·博兰德停止攻击,完成挑战游戏。”系统再一次提醒道。 听着系统的话,始终在攻击玻璃罩的霍特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笑,缓缓地抬头看向房间中央:“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不论如何,必须完成这场挑战,是吗?” 房间里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过了许久才有声音说道:“是。” 霍特伸出手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罩,整个人登时毫无保留地被那红色的液体给全部包裹了起来。 “滴滴,检测到挑战玩家生命值下降到警戒线,”系统毫无感情的提示声响起,“将立刻采取措施保证玩家完成挑战。” 在系统说完这句话后,霍一舟感觉包裹着自己的蓝色液体一下子被清空了。他的身子蓦然一轻,遮住鼻子和嘴巴的呼吸罩瞬间脱落。 第131章 命格棋盘 霍特的举动虽然将两人从透明舱里释放了出来, 但霍一舟很快就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血腥味道。这股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让他有一种回到舱里重新戴上呼吸罩的冲动。 霍特好似没有嗅到这股奇怪的味道, 步态优雅地走到了圆桌旁,俯瞰圆桌上摆放着的精致棋盘。 看来这是一盘系统无论如何都想让两人下完的棋了。 随着霍一舟走到圆桌旁, 在两人身后升起了两把巨大的椅子,系统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请玩家尽快入座。”两人依言坐了下来, 霍特的手立刻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活动扣给牢牢地扣在了扶手上。 霍特倒也不发疯了,平静地接受了系统的制裁。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 冲着霍一舟比出了手枪的姿势,口中无声地发出“叭”的音节。 许是霍一舟没有产生攻击行为,他的椅子上没有伸出活动扣限制他的行动。 “叮咚——”在提尔的游戏室里听到过的童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欢迎玩家参与命格棋盘游戏。” 伴随着童声同时出现在棋盘上的是黑白各6颗棋子,每颗棋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形象, 很像国际象棋。霍一舟拿起其中一颗骰子放在眼前,那是一颗圆底上雕刻着飞鸟的白棋, 他确定国际象棋中从未出现过飞鸟。 “阿特洛波斯最喜欢的命格棋盘游戏, 你们一定也很熟悉吧?”童声笑嘻嘻地问。 霍一舟皱了皱眉, 他是第一次听说所谓的“命格棋盘”,但他没有立刻回答童声的问题, 等待着霍特的反应。 霍特的手被困在扶手上不能动,他只能俯下身仔细地瞧他眼前的棋子, 接着他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回答童声:“是啊,谁不喜欢玩命格棋盘呢?” 看着霍特的表情,霍一舟的眼神动了动。 这个男人的心思太过深沉, 脸上又始终挂着与内心想法不符的表情,这会儿他一脸笑容说着这样的话,霍一舟并猜不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喜欢就好……上两个来的蠢货竟然不知道命格棋盘是什么,他们当然只能被当做垃圾给清除啦!”童声咯咯笑得更欢了,“你们真棒,都喜欢玩,这一次就让你们玩个痛快!” “好咯,比赛开始咯,让我们看看哪一方的棋子会先被全部吃掉呢?”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叮咚——”霍一舟听到耳边再次响起了代表比赛开始的铃声。 依照棋类游戏的惯例,通常执黑的那一方为先手。霍特的目光落在了棋盘最右侧鲁特琴造型的棋子上,苦恼地用食指敲了敲扶手,似乎很不高兴:“你把我锁住了,我该怎么下棋呢?” “这是个问题,该怎么办呢?”童声听上去似乎也很苦恼,像是在问旁边的人征求意见。 过了一会儿,童声又高高兴兴地响了起来:“你可以用语言传达你的想法。” 霍特叹了口气,像是真的为自己被锁住而感到委屈,声音中竟然还带着点难过:“好吧,那我就暂时忍着吧……鲁特琴往右一格。” “游吟诗人拿走了鲁特琴,他说愿为爱情吟唱诗歌。”棋子落下,棋盘上开始唱起荒腔走板的歌,显然霍特的这一步棋被判定有效。伴随着歌声,霍特朝霍一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轮到你了,可爱的小苍蝇。” 霍一舟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手边的鲁特琴棋子上,犹豫着是否该如法炮制。他的手迟疑地悬在了鲁特琴棋子的上方。在其他棋子效果未知的情况下,一模一样的做法应该是最有效的。想到这里,霍一舟果断伸手把鲁特琴往右边推了一格。棋盘上再次响起了荒腔走板的歌声:“游吟诗人拿走了鲁特琴,他说愿为爱情吟唱诗歌。” 随着诗歌吟唱完毕,两方的鲁特琴棋散发出了同样的光芒,像是在棋盘上互相打着招呼。 “哦……”对面的霍特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看来小苍蝇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嘛。” 霍一舟抬头看他,霍特依旧被锁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笑容看起来十分无辜。 不能心慌。霍一舟对自己道。霍特其人狡诈无比,他这会儿说什么都应当视作故意捣乱。 “又轮到我了啊,”霍特看似苦恼地皱着眉,目光在棋盘上逡巡,“啊,该下哪一颗棋子好呢?唔,就你了——王冠走右之字格。” 棋盘又开始唱歌了:“国王戴上了尊贵的王冠,他说谁也比不上我的高贵。”又是一步有效棋。 “轮到你了,”霍特微笑着朝霍一舟勾了勾指头,“小苍蝇,你该不会是又想和我走同样的步子吧?” 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霍一舟又觉得此刻他眼神中闪烁着的不是好意,但他又想不到比如法炮制更好的做法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霍特友好地给霍一舟提建议道,“我会选择推宝剑上来,这样我就能赢一手了。” 霍一舟并不相信霍特的话,他仍旧复制了霍特的走法,将王冠往上走右之字格。走完这一步,棋盘上又开始唱歌,棋子再次发光,宣告这一步有效。 又到霍特了,他看着霍一舟,忽然咧开嘴,笑得前仰后合:“嗨呀,可怜的小苍蝇……为什么不信伟大的霍特·博兰德呢?”他说着眯起了眼睛,手指在活动扣中灵活地打起了拍子,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妙的音乐。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该不该和你再玩一会儿呢?”霍特蓦然睁开眼,“宝剑上前一格。” 棋盘上代表羊皮卷的棋子往前滑动一格,棋盘唱起歌来:“勇者拔出失落的宝剑,他说征程近在眼前。”伴随着歌声,光芒笼罩了整个棋盘,霍一舟听到歌继续往下唱:“上路吧勇者,去披荆斩棘,创造你的世界。” 光芒散开后,霍一舟抬眼朝棋盘上望去,只见白色的王冠棋已然消失在了棋盘纸上。 霍一舟的王冠棋被霍特的那一招宝剑给斩落了,场上的局面来到了5对6,霍一舟暂时落入下风。 “教你一点儿众所周知的事吧,”霍特突然说,“命格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只能在前后左右一格内移动,只有在它附近已存在棋子的情况下才能跨越既定棋子越线移动。” 这也就是为什么国王棋能够走右之字的原因——游吟诗人往右平移了一格,恰好进入了右之字可跨越范围之内。 霍一舟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看向两边的棋子。六颗棋子分别对应着六件事物——鲁特琴、王冠、宝剑、羊皮卷、树叶以及一个莫比乌斯环。 从刚才的歌声中已知前三颗棋子分别代表了游吟诗人、国王和勇者,而勇者可以打败国王。 所以这6件事物代表着什么呢? 游吟诗人拿走了鲁特琴,他说愿为爱情吟唱诗歌;国王戴上了尊贵的王冠,他说谁也比不上我的高贵;上路吧勇者,去披荆斩棘,创造你的世界。 这三句话是系统给出的唯一提示。霍一舟思索着,视线渐渐落向了自己口袋中无意中带进来的普通骰子,他脑子中灵光一闪,立刻有了答案。 图门岛上的壁画把三十六颗骰子分成了六种属性,根据每颗骰子的点数各自分配:一点代表生命与希望,二点代表智慧与灵感,三点代表情感与想象,四点代表权力与服从,五点代表勇气与正义,以及没有红点的金色骰子,象征着混沌与未知。这恰恰应征了命格棋盘上的棋子。 一旦想通了这点,霍一舟的思路瞬间就通畅无比了。游吟诗人棋代表着3点,国王棋是4点,勇者棋是5点,5点大于4点,自然是能成功地打败国王棋了。那么自己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利用剩下的5颗骰子,将霍特剩下的棋子一一打散各个击破。 霍一舟抬起头来看向霍特,青年的表情依旧是平静中带着笑,似乎毫不介意被霍一舟看穿了棋子的真正玩法。 “请。”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霍一舟继续往下走。 霍一舟低头看棋盘,思索着该如何走自己的下一步棋。由于缺少了4点骰子,场上的形式对自己很不利,他看了看,最终决定将最右侧的莫比乌斯环往左推了一格。 “无知者比谁都知道,因为他就是神秘本身。”棋盘又在唱歌了。莫比乌斯环头尾衔接没有终点,应该代表的就是混沌未知的无属性骰子。 轮到霍特了,霍特看着霍一舟的这一招,眸光微闪——他原本计划将宝剑棋再往右边挪一格,这样就能直线对上霍一舟的叶子棋,但是现在莫比乌斯环挡在了叶子棋之前,没有点数的莫比乌斯环无法被宝剑消灭。他最终只能将左侧的鲁特琴往右平移一格,来到了空线上。 霍一舟松了口气,在莫比乌斯环的帮助下将叶子棋跃到了直线前两格的位置,最小的棋子暂时安全了。 “生命之树不曾疲倦,它有你需要的一切。”棋盘又唱。 霍特抬起头,看着霍一舟又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命格棋盘和你的异能可以发生什么样的作用呢……” 说话间,困住他手的活动扣突然脱落了。霍特伸手够到了自己的王冠棋,用拇指在棋子底下轻轻摩挲几下,棋子竟然产生了变化。 原本的一顶王冠幻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霍特将它往前推进了一格。 “真是遗憾啊,每个点数只有一次转化的机会,”霍特捂住嘴,肩膀耸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第132章 6点骰子 霍一舟看着霍特:“遗憾倒也不至于, 我还该感谢你让我想起了许多从前忽略的事。”他说着, 手伸向了勇者棋。 “我很好奇, 为什么系统始终规避着6点骰子……”霍一舟说,“出现了没有红点的混沌骰子, 却没有6点骰子,这很反常, 不是吗?” 霍特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6点,游戏中不存在最大。” “的确不存在最大的棋子, 但6点棋子谁说是不存在的呢?”霍一舟已经把勇者棋握在了手中,“或是说,囿于你的异能限制,你永远无法得到6点,所以你才千方百计地规避6点的出现, 是吗?霍特先生。”说完,霍一舟闭上眼, 拇指摩挲着勇者棋下的点数, 感受红点在自己手中慢慢分裂, 由5变成了6。 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棋子变成了一个沙漏的造型。 “生命之树赋予的力量, 时间可以往前,也可以溯回。”伴随着棋盘的歌声, 霍一舟凝视着霍特的眼睛:“有人利用6点骰子溯回了时间。” 霍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他一把举起手边的棋子朝霍一舟掷来:“你怎么会知道?” 霍一舟抬手平静地截住了那颗棋子,动作轻缓地将它摆回棋盘上:“在我接触到上帝骰子之后, 我始终相信,如果是系统设置,不应该出现不存在的混沌骰子。但我又无法解释6点骰子究竟去了哪里。直到看到这个沙漏,我终于确认了——6点骰子被玩家组装后使用了,它的能力应该就是时间相关。所以这场幸存者游戏开始了两次,这是第二次。” 全球的不幸者们遗忘了幸存游戏曾开始过,第二次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这场全球灾难中。 “每场游戏都应该有游戏的具体说明,但幸存者游戏只多了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APP,所以让我想想,这溯回到的应该是哪段时间……”霍一舟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扶手上轻轻叩击着,“是沉睡的那一天,是吗?” 霍特没有回答霍一舟的问题,但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恰恰从侧面印证了霍一舟的猜测。 霍一舟继续往下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能保有第一次游戏的记忆……但时间溯回不代表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所以第二次溯回后,系统选择让全球进入沉睡,这样才能保证游戏再次在同一时间开始。” “是,”霍特深呼吸一下,承认了,“你猜得都对。” 霍一舟的右手不易察觉地捏了捏,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在霍特看不见的地方,霍一舟的右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立方体,如果此时有人走近细瞧,就会发现那个黑色立方体正是蔡音音拿着的那个。 这个黑色立方体是在霍一舟的透明舱被系统打开后忽然出现在他口袋里的,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抚住立方体,那黑色立方体服帖地顺着他掌心的弧度,让他隐约产生了点兴奋感。 霍一舟悄悄贴紧了些,脑海中有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再仔细闭眼冥想,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所有进入副本的人似乎同时在进行着另一场游戏。 如果说卡米特、米勒和乐等人的出现还能理解,但是劳拉和霍特共用着一个身体,难道进了这个副本,两个人格会自动分裂成两个人吗?霍一舟不觉得霍特的本事能够大到这种程度,在下命格棋盘的时候,他始终观察着霍特的动静,发现他的一只手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在扶手上敲打着。 或许霍特刚才强行从舱里出来的举动就是故意的?霍一舟思考着,一边不露痕迹地继续观察。他发现每每在自己思考棋路的时候,霍特的敲打频率总会变得急而骤,伴随着每一场棋结束,是另一边的各种打斗声变得激烈。 第一步鲁特琴棋的对垒结束,霍一舟听到脑海中是郭路和卡米特的喘息声,第二步走的国王棋却是寂静无声的,拥有4点骰子的汉斯因为没有对手因而没有进入副本,所以躲开了命格棋盘的制裁,第三步,对方的勇者棋斩落了自己的国王棋,霍一舟听到脑海中是尖锐的女声呼啸,对方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强的力量,变得兴奋无比。 一声来自宁鸮的闷哼传入耳中,让霍一舟的手抖了抖。吃掉了己方的棋子,劳拉的力量变得强大了一些,使得劳拉在与宁鸮的打斗中暂时不落下风。 但霍一舟始终清晰地觉得,一个人不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劳拉”和“霍特”究竟是怎样同时出现的呢?霍一舟凝神观察着棋盘,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所谓的“命格棋盘”,就是通过自己和霍特的对弈来“操控”其他同时进入副本的上帝骰子持有玩家的力量,给他们增添各种BUFF。整个棋盘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却是在霍特的扶手上看到了一个沙漏形状的标记。 霍一舟低头看向自己的椅子,扶手上空空荡荡的,什么标志也没有。 沙漏,古代人民用于记录时间的工具。那沙漏形状像是一颗被废弃的命格棋盘棋子,这让霍一舟不禁开始猜测:或许原本的命格棋盘上,应该有这样的一颗棋子? 随着霍特为了更快赢下比赛使用了复制异能,霍一舟的心中逐渐生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认为那颗消失的沙漏棋子,应该就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6点骰子。 莫比乌斯环的出现给了霍一舟一点灵感,这种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环暗示了整个命格棋盘应该是一个衔接的闭环。不存在最强大的棋子是因为1点棋子是可以支配6点的存在。 操控时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回想起他变成劳拉时那扭曲恐怖的身体,霍一舟认为霍特或许已经为此付出过代价了。但显然,时间是逃不开生命的。生命之树是始终伴随着1点骰子副本出现的,从他与安吉丽娜的副本中找不到出路的佩斯利花纹,再到这个棋盘上的叶子,看起来最小也是最微不足道的1点骰子,却可以支配6点骰子。 于是再次轮到他操控棋盘的时候,霍一舟毫不犹豫地拿起了5点骰子,在游戏中动用了自己的异能。听着棋盘上响起的歌声,他的猜测终于落到了实处。 霍一舟把棋子倒扣在桌面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拥有我的复制异能,但我猜想你一定无法将5点骰子转化成6点骰子,所以在整个游戏过程中,你始终向我灌输利用棋盘上已有的棋子完成对弈的信息。但很遗憾,游戏结束了。” “叮咚——”童声响起,带着嘲笑和幸灾乐祸:“恭喜玩家霍一舟找到了棋盘上的BUG,获得奖励,限时沙漏一个。”随之,一个小巧玲珑的沙漏出现在了霍一舟手边。 霍一舟将沙漏倒扣在桌面上,他看到眼前的棋盘荡起了层层波纹,他听到耳边的声音在急剧地倒带。站在他对面的霍特眼神变得凌厉而恐怖,霍特伸出手想要将沙漏拿在手里,最终却被强大的时间溯回地往另一个方向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身边的景象移形换影,变换着方位和样貌,霍一舟握着那个孤零零的立方体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同一个时间段里的霍特利用那个沙漏标志同时参与两场游戏——若非自己及时堪破命格棋盘上的问题,或许他真的能利用自己对游戏的熟悉程度完成这一切。 时间一刻不停地往前溯回着,棋盘消失了,圆桌消失了,霍特不甘的眼神也随着记忆被抹杀而变成隐忍。他再一次被关回了血红色的透明舱里,双眸紧闭着,口鼻被巨大的呼吸罩遮住。 趁霍特还没有醒转,霍一舟握着那个立方体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次醒来后,对手消失了,自己得趁游戏还没有继续之前结束这一切。霍一舟想道。 打开房门,出现在霍一舟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点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走廊尽头的女孩身着白衣捧着一盏最明亮的蜡烛,神情中带着歉然。 那白衣女孩便是消失了许久的蔡音音。 霍一舟眸光微动,攥着立方体朝她跑去:“音音。” 女孩捧着蜡烛,红着眼眶哽咽道:“小舟哥……对不起……我真的才想起来……” “没事,”霍一舟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背,安慰她道,“这不该怪你。” “不,应该怪我的,”蔡音音红着眼眶拼命地摇头,“我是那个溯回了时间的6点骰子玩家。” “是我重新让世界陷入了这场灾难里。”女孩捧着蜡烛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霍一舟摊开手,那个蔡音音有意交换到他手中的立方体盒子正静静地躺在手心中。 “虽然不知道在上一次游戏中究竟出了什么样的问题,”霍一舟说,“但你给了世界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本身就已经很宝贵了。” 蔡音音抬起头来看向霍一舟:“不是这样的……上一次的游戏,我们眼看就要胜利了,但是霍特利用幻觉欺骗了我,我以为大家都被他杀死了,我就动用了骰子的力量,想要让时间回到游戏开始之前。” “那一次,一直等到骰子启动我才忽然意识到,如果你们是被杀死而不是被清除的,那么不管我往前溯回多少次,你们也不会再回来了。” 可惜骰子已经启动,时间倒流,少女的后悔湮没在了沙漏之中。 第133章 第一次游戏 一个小时之前, 少女从昏迷中醒来, 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间密室之中。 她的手中捧着那个黑色的立方体盒子, 在她周围五个诺亚盒子围成一圈摆成了圆的造型。 蔡音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其中一个诺亚盒子边俯身细瞧, 只见那盒子的六面都被嵌入了一颗上帝骰子,变成了一颗六面都是1点的新骰子。她沿着圆的形状一个个看过去, 其中的五个都已填入了所有的骰子,唯独不见了属于4的那个盒子。 因为提前收集齐了全部的骰子, 汉斯并没有被传送到这个副本里来。 “鸮哥?小舟哥?郭哥?”蔡音音强忍住害怕,呼唤着同伴的名字,“邝老师?涛子?你们都在吗?”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声,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六个盒子静静地躺在地上,把蔡音音围在中间, 像是即将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忽然,“咔哒”一声, 其中一个盒子忽然亮了起来, 一道道光芒笔直地射向中心, 笼罩在了蔡音音的身上。蔡音音躲闪不及,被光芒打了个正着, 她感觉那光芒裹挟着炙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全身炙烤一遍。女孩开始想逃开, 可脚底好似生了根,只能生生地承下了所有打来的光。 热力十足的光不断地打在身上,蔡音音感觉自己的大脑好似经受了一次碾压那般, 让她痛苦得无法呼吸。她勉强睁开眼睛去辨认那只诺亚盒子,却发现这盒子上显示的是从没有见过的6点。 6点骰子……蔡音音感觉身前和身后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她,让她痛苦极了。 “你又回来了。”蔡音音听到耳边有许多个声音在说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走了。” 一瞬间,有一只手拍在了她的天灵盖上,一段不甚清晰的记忆好似顺着这个动作被从外界强行灌输进了她的大脑里。蔡音音的头剧烈地疼痛着,被迫承受了冗长却又让她无法直视的“过往”。 “幸存者游戏启动,全球淘汰开始,你现在有一次机会可以淘汰身边的玩家……淘汰游戏升级,幸运的人能够获得神的礼物……淘汰游戏再次升级,幸运是唯一的……”她听到系统没有起伏的声音这么宣布着。 “不要试图拯救世界,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快把骰子给我,让我们来创造全新的世界吧!”那应该是霍特的声音,蛊惑着已麻木的民众。 “只要有想要活下去的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完蛋。”这是宁鸮的声音。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劳拉之所以把骰子全部移交给了鸮哥,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哥哥真的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这是霍一舟的声音。 最后,一声剧烈的碰撞后,少女听到了霍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劳拉——!” “记忆传输完毕,时间已失效,恭喜无效玩家蔡音音再次进入幸存者游戏。”长长的记忆传输结束了,蔡音音睁开了眼睛,已是泪流满面。 ——她记起了第一次游戏的种种。 这个世界的时间逆转了1次,所有人类在4月5日两次进入了幸存者游戏。但比起第一次来,第二次的人类显然并不那么幸运了。 第一次游戏开始后,系统利用手机在全球宣告了游戏规则,所有的人类都被发放了一颗骰子,在第一天就开始了第一次的点数PK。胜利的人成为了第一批幸存玩家,失败的人则被清除了。这一点映射到第二次幸存者游戏中,则是让那些原本就失败的人在睡梦中再次被清除了,永远失去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因为有游戏规则的存在,第一次的幸存玩家们找骰子、玩PK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在淘汰游戏升级后,宁鸮这个华夏区头号玩家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声名鹊起——比起散兵作战的其他游戏区,宁鸮和他的队友们竟然找齐了华夏区的全部上帝骰子。 蔡音音就是在雪山上找到的6点骰子。 是的,在第一次的游戏中,雪山上的骰子是6点的。第一次的游戏中蔡音音没有起高反,她搭伴尤雪,跟着宁鸮和霍一舟上了巴热玛那雪山。她通过交换的异能将圆桌上的骰子与一块石头替换了出来,最终获得了骰子的承认,也释放了雪山。 在拿下骰子之后,蔡音音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颗6点骰子真的很强。比起制造幻觉、强制命令等有计可破的能力,操控时间是一件完成后了无痕迹的活。这种强大的力量让少女在惶惑的同时也多了一分欣喜,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当她发现利用一颗骰子能够让时间短暂地停驻一毫秒后,这种欣喜让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她不禁回想:若是能让时间往前倒流到游戏开始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于是,蔡音音成了整个团队中收集骰子最为卖力的人,她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只想着等成功了再宣告众人。 世界各地都有接受了神昭的各种玩家,通过他们的话,全球的玩家们也渐渐拼出了游戏通关的方法——收集齐所有的上帝骰子,通过某种方法或者仪式,最后一个玩家终结游戏,并且获得奖励。 但同样的,第一次的游戏中也有霍特这个恐怖狂人的存在,他的团队打着“为了拯救世界”的旗号,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其他游戏区内扫荡,很快就拥有了数量可观的骰子。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他和他的妹妹劳拉。霍特·博兰德拥有3颗上帝骰子,劳拉·博兰德竟然拥有5颗上帝骰子。 系统重复过:幸运是唯一的。霍特从不怀疑他就是幸运本身。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霍特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就连劳拉也这么认为。直到某一天深夜,劳拉从睡梦中苏醒,听到了哥哥和另一个上帝骰子持有玩家的谈话,才知道他们并没有打算要拯救世界,而是打算利用最后通关的奖励,毁灭现有的一切,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看着哥哥隐没在灯的阴影下的那幽深眼神,劳拉害怕地捂住了嘴巴,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得知这一切后,劳拉利用各种方法把自己送进了他的多人副本中,在多人副本中强制开启单人副本,将自己的5颗骰子全都转让给了宁鸮。 劳拉的这一举动让霍特气得发了狂,他赤红着双眸伸手掐住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已经快要胜利了……”劳拉伸出双手用力地将霍特的手往下掰,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央求和希望:“哥哥……放弃吧……大家都想活下去……” 但劳拉的劝告并没有换来霍特的醒悟,女孩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最终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霍特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掐着劳拉脖子的双手,他慌乱地抱住自己的妹妹,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却已换不来任何的回应了。 霍特将这笔账算在了宁鸮的头上,也想让妹妹重新活过来。他利用空间扭曲的异能追踪着宁鸮来到了苍穹基地,却在基地的某一间房外捡到了蔡音音的笔记本。 蔡音音的笔记本里记录了所有她在6点骰子使用实验中的过程和结果。 看到本子上写的“可回溯时间”,霍特狂喜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让劳拉活过来,也想让宁鸮因此感到后悔和痛苦。 于是他欺骗过了蔡音音,让她在悲恸之下强行启动了所有6点骰子,此时再匆忙赶到的宁鸮等人已是来不及阻拦了,所有人跟着重新回到了4月5日,游戏刚刚开始的那一天。 蔡音音向霍一舟讲述着那一段此刻的他未曾经历过的冒险,她低声道:“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霍特还记得这一切,劳拉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霍一舟想到那扭曲的姿势,还是觉得恶寒:“或许是游戏允诺给他的奖励,他希望能够复活劳拉,但事实上真正死亡的玩家并不能被复活。” 所以劳拉以另一种形式在霍特的身上“诞生”了。 眼下霍特还被困在透明舱里,其他几人都在不同的房间中与对手对抗着。想到系统在游戏开始前提示的那句“所有游戏胜利后才能离开”,霍一舟说:“我去帮鸮哥。”蔡音音点了点头说:“那我去帮邝老师吧。” 说话间,前方的一扇门忽然开了,邝同悲从里面捂着胸口走了出来。两人忙迎上去扶住了他。 “限时的迷宫速算……”邝同悲的脸色苍白如纸,简单地给两人讲述着他的游戏室里发生的一切,“答错或是超时就会封闭一段道路,还会放出猛兽来追玩家。”好在速算对邝同悲来说不难,因而他才得以先乐一步离开了游戏室。 “嘭——”霍一舟听到自己身后的游戏室里传来了舱体爆裂的声音,他的脸色骤变:“霍特又从里面出来了!” 这个恐怖的男人大概又用了什么常人目不忍视的方法把自己活生生地从透明舱里拽出去了。 “你们的房间在进行什么游戏?”邝同悲问。 霍一舟答:“命格棋盘。”他简单地把游戏规则给邝同悲讲述了一遍。 邝同悲很快领悟了游戏的玩法,他果断道:“时间有限,你去帮宁大校,我来和霍特下棋。” 第134章 狼人游戏 “邝老师, 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蔡音音忧心忡忡地看着邝同悲苍白的脸色。 邝同悲拒绝道:“不了, 时间紧迫, 霍特马上就要从潘多拉盒里出来了,刚才系统没有宣告他的失败, 或许那局游戏还没有真的结束。” “那我再回去下。”霍一舟皱着眉,“您先休息着。” “我不用, ”邝同悲道,“迷宫里有一关, 系统向我展示了其他房间里玩家的状态,宁大校那间屋子里的情况凶险,你进去帮他,我在棋盘上做点手脚。” 在一个脑域被系统加强过的智慧骰子拥有者面前,霍一舟也不逞能了, 他点了点头,果断转身走。 “房间的顺序是按照点数排列的, 他的位置在倒数第二间。”邝同悲又提醒了一句。 蔡音音说:“那我去帮杨涛。”杨涛的骰子在第一次启动游戏是本属于蔡音音, 自从记忆回溯到蔡音音的脑海中后, 蔡音音多少记起了一些利用骰子的方法,她决定进门去帮助没有异能的杨涛。 三个人在三扇门前各自分开, 霍一舟看着两位握住了门把手的队友,郑重其事地对他们道:“安全第一, 就算是游戏暂时落败也不要紧,先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其他的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两人点了点头, 皆是对霍一舟道:“你也是。” 三人同时转动门把,霍一舟感觉门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抗着他进门。他咬牙用力抵抗着这股力量,努力挤进门去,第二只脚也踩进门后,忽然感觉脚下悬空,整个人笔直地掉了下去。 霍一舟坠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地里。房间里好似隔出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的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他脚下柔软的草地还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霍一舟试图通过星光找寻自己走进来的那扇门,却发现整个空间已经完全闭合了,丝毫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嗷呜——”远处传来了狼嚎。这是一片危机四伏的旷野。 霍一舟从地上爬起身来,往四周瞧了瞧,这里只有低矮的灌木丛,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嗷呜——”远处的狼嚎声再次响起,扑簌簌惊起一片飞鸟,鸟儿们吱喳着冲向云霄,很快就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叮咚——检查到新玩家加入,欢迎新玩家霍一舟来到狼人游戏。”播报游戏的童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游戏规则如下:玩家分为狼人与猎人两个阵营,互为敌对关系。狼人白天不可行动,晚上可行动范围为周围两百米,猎人白天可行动范围为周围一百五十米,晚上不可行动。狼人抓住全部猎人或猎人打死全部狼人则游戏结束,游戏过程中会随主神喜好降下各类随机事件,请玩家纵情享受游戏的乐趣吧!” 霍一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装备,不由皱了皱眉。自己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 系统用幸灾乐祸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畔说:“亲亲,你来晚了,这里只能分你一个自由人的角色呢。” “你暂时没有身份,随时可以活动,但第一个玩家发现你的玩家将会感染你的身份,迫使你加入他的阵营,所以你要好好斟酌哦!” 虽然系统让霍一舟好好斟酌,但它依旧恪尽职守地在整个游戏的范围内大声播报道:“新玩家加入,新玩家为自由人,第一个发现新玩家的阵营可将其拉入本阵营。”多加一个人意味着游戏的胜算多了一分。 听着近在咫尺的狼嚎,霍一舟皱了皱眉,迈开步子往另一个方向匆忙跑开去。 拜活动不受限制的设定所赐,霍一舟跑到了某一个角落感觉跑不过去了才停下。他伸出手往四周摸了摸,尽管眼睛还能看到更远地方的景色,但手已经伸不过去了,就好似眼前多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难怪系统并不担心两个阵营的玩家会因为一开始路程就相反而无法结束游戏,房间有范围的情况下,玩家的活动范围再受限制,迟早会有碰面的一刻。更何况现在还多加了个随时能加入的帮手,游戏的进程显然更快了。 狼嚎声始终没有停过,狼人阵营的那位玩家似乎在用这个方式确定对方的位置。从他的声音中,霍一舟已经听出来了,那并不是宁鸮,应该就是投射在霍特身上的“劳拉”。 这位霍特的第二人格也被准许独立开展游戏已是不可思议,这会儿发出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宁鸮此刻在哪里?霍一舟看着黑魆魆的四周,心中犯了嘀咕。 “叮咚——主神开心,恭喜狼人阵营的全部狼人获得搜寻手电一个!”霍一舟听到系统用欢快的声音播报着。 要命。霍一舟暗道不妙,但一束光已经笔直地从天际降了下来,直直地照到了大地上。 渐渐地,霍一舟看到那束光开始缓慢地移动了起来,似乎有个人操纵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手电”一寸一寸地搜寻着敌人的踪迹。 就快要扫到霍一舟这一片的时候,霍一舟警觉地快步朝前方挪了挪。身子才刚挪开,追光便赶到了,他看到自己刚才站过的那个地方竟然露出了鲜红的两只脚印。检测到脚印的追光疯狂地闪烁起来,像是在提醒使用者这里刚刚才有人经过那般。 这搜寻手电的作用竟然有这么大!霍一舟听着愈发接近的狼嚎和脚步声,心中暗暗叫苦,不敢停下脚步,拼命地朝反方向疯狂跑动。 不知跑了多久,霍一舟感觉自己的喉头已经有腥甜的感觉上涌了,那手电依旧没有放弃搜寻他,眼看着追光不停疯狂地闪烁,“劳拉”左突右冲地跟上来,霍一舟不断地加快步伐,同时又担心因为自己乱窜妨碍到宁鸮,所以他只敢沿着中心绕圈子。他明白这么做迟早会有被狼人追上的一刻,所以他只期望着用这样的方法能尽量拖到这个夜晚结束。 渐渐地,霍一舟听到身后的狼嚎渐渐弱了下去,搜寻手电的光也变得微弱起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灰蒙蒙的昭示着黑白交替。 劳拉开始有意隐匿自己的踪迹,不再发出能令人找到自己方位的声音,手电的光也被调到最暗,移动的幅度更小了。 霍一舟松了口气,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后坐了下去,他喘着粗气平复着心跳,仰头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 就在黑夜完全要过去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叮咚——主神开心,恭喜狼人阵营获得黑夜再临权利半小时,本权利将在五分钟后开启!” 黑夜再临?!这也就意味着狼人将再一次获得行动资格,而猎人很有可能因为多出来的半小时被找到。 霍一舟这下算是听出来了,“劳拉”大概是主神的亲女儿,不但让“她”寄生在游戏最大反派霍特身上,还源源不断地赐予她获得游戏胜利的宝物。这是完全按霍特心中所想演化出来的“劳拉”,和他真正的妹妹劳拉可完全不一样。 五分钟很快就会过去,利用这五分钟大剌剌地跑出去,无疑就是给就在附近的“劳拉”送人头。正在纠结之际,霍一舟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前一拽,出于惯性他跟着往前一扑倒在了地上。 霍一舟抬起头来,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大石头后看到了朝这边伸了伸手的宁鸮。 宁鸮见霍一舟终于看他了,眼中的温柔一闪而过,他用口型对霍一舟道:“等我。”他做了一个丢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这边。霍一舟很快明白过来,他这是说准备等等朝另一个方向操控些东西,趁这个时机让自己朝他的地方跑。霍一舟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于是宁鸮转头看向更远处的一块小石子——经过两个月的进化后,他在隔空取物的基础上还可以隔空操控某些小物件。比如此刻,他就利用石子制造出了在草丛中爬行穿梭的沙沙声。利用这明显的声音掩盖,霍一舟猫着腰无声地朝宁鸮的那块大石头后挪动过去,终于来到了宁鸮身边。 宁鸮张开手将霍一舟抱住的下一秒,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新玩家加入猎人阵营,猎人阵营当前人数为2,狼人阵营需要清除所有2名玩家才可获胜。” 霍一舟轻轻舒了口气,张开双手抱住了宁鸮的腰。 宁鸮用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话,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黑夜再临生效,猎人将不可活动,请狼人继续活动。” 霍一舟的心倏然揪紧——两人在一块儿,一抓抓一双,狼人的游戏体验也太好了点。他试图再次活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好似被无形的绳索给捆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狼嚎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再次响起,但“劳拉”凭着对脚步声的判断朝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霍一舟暂时松了口气。 但很快,狼人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愤怒的嚎叫声伴随着笔直打下来的光齐齐袭来。 更要命的是,系统似乎尝到了送礼物的甜头,童声又兴奋地播报了:“叮咚——主神开心,恭喜狼人阵营的全部狼人获得概率骰子一个,可帮助狼人阵营排除一无猎人阵营玩家区域。抛掷该道具所获得的数字即消除范围。” 咕噜噜。霍一舟听到骰子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劳拉”的脚步踩在地上,她很快就捡起了来自主神的第三件馈赠。 第135章 选择玩家 骰子在地上滚了一圈静止下来。霍一舟的耳边发出了隆隆的巨响, 他感到脚下的大地震颤着, 泥土颗粒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侧的方向倾斜。 借着微弱的月光, 霍一舟看到几十米开外的一大片土地陷落了下去,整个场中顿时多出了一道巨型深壑。 搜寻手电的光再次从天际打下, 从深壑的一端开始缓缓扫过。 霍一舟和宁鸮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大石头后面,看着手电的光一点一点向自己躲藏的地方逼近。 好在半个小时一晃而过, 还没来得及等“劳拉”的手电追到石头的地方,黑夜结束的红色倒计时出现, 狼人关掉了手电,开始转移地方隐藏自己。 终于,天再次亮了起来,霍一舟和宁鸮从石头里闪身出来,抓紧时间朝狼人最后出现的地方追去。 每次昼夜交替之际, 主神都会随机派发一件礼物。如果主神要再次给狼人送上什么道具,那也一定不远了。 果然,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叮咚——主神不高兴, 恭喜猎人阵营获得随机道具冷漠的凝视。” 才说完, 霍一舟的手中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道具。他低下头来,发现那是一面看似平平无奇的镜子。他把镜面翻转过来, 只见在镜子的背面写着镜子的使用方法:冷漠的凝视。来自湘君的收藏,在镜子中一切伪装的事物都会现形。 霍一舟若有所思地将镜子往四周照去, 他用镜子照到松软的泥土地上,泥地变成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他用镜子照向旁边低矮的灌木丛, 灌木丛却变成了一张圆桌,它旁边的大树则是一个潘多拉舱,只是舱里没有关着人。 看来这间游戏室里的一切都是用幻觉幻化出来的,一旦使用了真实道具,一切都会被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这个道具看起来很鸡肋,至少暂时,宁鸮和霍一舟都不明白它能对游戏本身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霍一舟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宁鸮,宁鸮也正拿着镜子往四周仔细照着,他认真地扫过每一件物品,眼神中满是凝重。 “鸮哥,怎么了?”难得在宁鸮眼神里看到这般的情绪,霍一舟忍不住上前低声问他道。 宁鸮回过神来,扭头看霍一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切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就好像……一切曾经都经历过那样。”宁鸮皱着眉头描述着自己的感受,“但我确定这不是在提尔的游戏室里出现的场景。” 当然。霍一舟在心中说道,你在第一次游戏中已经玩过一次这个游戏了,这是你第二次玩。 只是目前来说,全世界进入游戏的玩家中还残存第一次游戏经历种种记忆的,大概只有霍特和蔡音音。其余一切脑海中存在着支离破碎片段的,都不能将它们串联完整。但此刻再解释“第二次游戏”的事实在有些不合时宜,霍一舟只能问他:“那你觉得这里应该怎么玩?”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在梦里的场景,”宁鸮把镜子反了个面照向灌木丛,“但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愉快。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霍一舟沉默了片刻。在蔡音音的描述中,劳拉最终找到了宁鸮,利用副本PK的方式把自己的骰子不着痕迹地全转让给了宁鸮,那么很可能两人相遇的地方就是这个副本。以宁鸮的性格,他更希望骰子是通过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而不是被另一个人以半欺瞒的方式转让给他。 只是第二次的游戏中,不再有善良到冒傻气的小姑娘劳拉,这个新出现的怪物“劳拉”一门心思想要拿走全部的骰子,毁灭世界。 这个镜子究竟是什么作用呢?白天光线充足,霍一舟能看清整个房间中的全部景象,偌大的荒原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两棵树,代表着两个潘多拉舱。按照刚才的经验,回到舱里可以暂时豁免对方的攻击,但自己也无法进行任何操作。 在游戏中,白天和黑夜的时间并不是同外界一样的,这里时间的流逝速度加快了。很快,黑夜又即将来临,猎人们将再次失去行动。 宁鸮绕着其中一棵树转了好几圈,他的镜子始终照着这个潘多拉舱,眼神古怪。 霍一舟也跟着把镜子朝那个方向照了照,只见舱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好奇地问道:“鸮哥,你在看什么?” “这个,”宁鸮指了指舱体说道,“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如果想要赢,就请进到舱里去。” “但是潜意识告诉我,我不能进去。”宁鸮的表情很古怪:“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两种声音一直在打架。” 霍一舟想了想,说道:“我进去。” “不行。”一听霍一舟毛遂自荐,宁鸮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霍一舟转过身,用笑容安抚他道:“我去是最合适的。既然必须要有一个人进去才能获胜,我们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进去。但你的潜意识让你不要出发,说明我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理由无懈可击,但宁鸮皱着眉,仍旧不愿松口:“谁知道舱里藏着什么,你留着,我进去。” 霍一舟伸出手拉住了宁鸮的手腕:“你的潜意识从没有出过错,我也相信……与其在这里耗着时间,等主神把带着增益BUFF的礼物一件件地送给狼人阵营,还不如去舱里寻求生机。” “邝老师在命格棋盘那边和霍特下棋,路子、音音还有涛子都在努力着,”霍一舟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以最稳妥的方式继续玩下去。” 知道霍一舟说的并没有错,宁鸮不再阻拦,只是弯下腰把藏在自己靴子后的一把匕首塞给了霍一舟,低声对他说了句“注意安全”。 霍一舟深深地望了宁鸮一眼,他拿着镜子走到了其中一棵大树旁,用镜子照着大树找到了舱门,拉开门把自己关了进去。 舱上的灯由红转绿,接着“咔哒”一声,舱门自动关了起来,透明的玻璃罩上浮出蒙蒙的雾气,把霍一舟的视线同外界阻隔开来。 “滴答,滴答”,霍一舟听到了水流滴落的声音。他感受到脚下踩着的坚实舱体变得潮湿,熟悉的蔚蓝色液体从脚底开始慢慢往上涨,他整个人再次被这温暖的液体给包裹住,然而在水中,他可以睁开眼,也可以自如地呼吸。 液体似乎自带着催眠的效果,霍一舟觉得脑海中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他的名字,让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听使唤地开始打架,慢慢地,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呼吸平缓了下去…… 霍一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来到了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地。 司命负手站在他身前,见他睁开眼睛,便朝他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许久没有见到司命,这一回再见,霍一舟竟然难得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他看着司命问道:“是你让鸮哥不要进来的吗?” “当然不是,”司命撇了撇嘴否认道,“他太不好玩了,没有人愿意和他玩。” “是我叫你来的。” 一个粗哑的男声在司命的背后响起。 霍一舟看到一个同样身着广袖华服的男人从司命的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东君?”霍一舟看着他的打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东君颔首,算是朝他打过了招呼:“又见面了,霍一舟。” “上一次的游戏里,希望我的礼物到的还算及时。”东君说。 上一次在提尔的游戏室里,霍一舟被关进了潘多拉舱里,宁鸮点出了他还不够甚至还选择释放了他,宁可自己被淘汰也舍不得让霍一舟离开游戏。还好突然降临到霍一舟手中的礼物拯救了两人,游戏获胜条件出现BUG,副本就此崩溃匆匆结束。 此刻听到东君这么说,霍一舟很是意外:“那个礼物,是你放到我手上的?” “是的,”东君又是点了点头,“要想在提尔不发现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只能在游戏规则上钻漏洞了。” 提尔和东君不应该是同一个统治神吗?听到东君这么说,霍一舟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意外。 “把你的眼神给收起来,”司命有些不高兴地伸手戳了戳霍一舟的脑门,“游戏能玩第二遍,统治神就不能有第二个了吗?” 难道统治神伴随着游戏重启还会分裂?霍一舟觉得这游戏的走向越来越荒诞了。 “把你无聊的脑洞给收起来,”司命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准是想歪了,“不是分裂复制,是从来就有两位。” “所谓人心都有善恶两面,六位统治神镇压不住的邪恶,就生成了六个与之对应的邪神,”司命说,“他们同样拥有着移天换日的本领,并且因为同样属于也尼神创世的一部分,而本能地可以控制上帝骰子。” “我们选择玩家,他们也在选择玩家,”东君说,“并且双方选择的玩家都必须被对方无条件地承认。” 霍一舟想起了还在找寻上帝骰子的路途中,自己梦到司命的许多次,他都诱导着自己利用骰子的能力去毁灭创造新世界,还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对霍特的喜爱。 所以现在看来,那个和自己见面的“司命”或许和眼前的这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司命见霍一舟终于变得凝重的眼神,无奈地承认道,“我无法阻止他与你见面。而且这些事只有在全部诺亚盒子集齐之后才能说出来。” 第136章 唯一的机会 “而且如果是在现实的梦境中见面, ”司命说, “我与他共用一片意识海, 他能够感知我们的对话,我也无法直白地将信息传递给你。所以我们让河伯短暂地催眠了邪提尔, 由东君发布奖励,引你进入潘多拉舱与我们见面。” “因为所有统治神都无法直接干预游戏过程中玩家的行动, 只能在规则制定和游戏环节设置上给己方增添优势。诺亚盒子上嵌入己方骰子的数量越多,我们能够操控的范围就越广。这一次游戏中, 对方的骰子太多了,许多事情都是在我们控制之外的,”司命苦笑,“命格棋盘是霍特在他的多人副本中由阿特咯波斯亲自教授的,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霍一舟想起霍特一脸尽在掌握的神情和最后回到透明舱里那幽怨的眼神:“命格棋盘能控制其他舱室里的游戏吗?” “对, ”司命点头,“1是一切之始, 棋盘上一方的棋子全都消失了, 那么其他游戏室里还在进行游戏的队友也会被判定失败。” “所以, ”霍一舟深呼吸,“要么赢下命格棋盘, 要么就得赶在棋子被吃光之前通关其他游戏?” 东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于对方而言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劳拉是邪神利用霍特的意念幻化出来的一个玩家,她本身就是邪神意志的一部分, 不可能被玩家打败。即使邝同悲能够从霍特手中赢下棋,也不能淘汰劳拉。更何况现在……”他在空中一拂袖,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抖动的屏幕。屏幕里, 邝同悲和霍特正相对而坐,邝同悲的目光凝在棋盘上,眉间微蹙,霍特则是一派闲适,丝毫没有方才被沙漏控制强迫关进舱里的狼狈。霍一舟再一看棋盘上,他才发觉棋盘上双方的棋子位置已经变动了许多,双方的每一步看起来都凶险极了。 “小舟,你要相信,我们与你们一样,都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东君诚恳地说道,“只有赢下最后这场游戏,获得所有骰子的使用权,我们才能够压制住邪神。” 霍一舟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位,过了许久才说道:“所以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司命用温和的眼神看他:“不是他们,是你一个人。” 他?霍一舟用不解的目光回望他们:“我?” “是,”东君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冒着这么大风险召唤你来的原因。” 司命说:“接下去我要说的,就是如何打败劳拉的方法。” “尽管劳拉是由邪神幻化出来的一个非实体,但想要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必须有属于原本真实的劳拉的那部分才可以。你只需要找到属于真正的劳拉的那部分,将它替换复制出来。” “劳拉的那部分被替换出来后,所有在这个副本里的玩家的第一次游戏记忆都会随之回来,这样强大的记忆力量势必会对邪神们的游戏产生冲击,宁鸮只有抓住了这次机会,才有可能赢下这场游戏。” 找到劳拉,替换东西,抓住时机赢下游戏。看似十分简单,其中却包含了许多凶险的步骤。 东君皱着眉提醒道:“第一次游戏记忆回溯后,因为看到过曾经失败的结局,许多玩家或许会产生自我认知的迷失,但是虚假的劳拉不存在记忆回溯的危险,所以你们的难度很大。” 霍一舟静静地看着东君:“我相信鸮哥不会迷失的。” 心理强韧如宁鸮,从来都坚信着世界会恢复原样,还等待着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怎么可能会因为害怕失败而迷失自我。 “还有最后一件事,”霍一舟转头盯着司命的眼睛问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就是真的?” 司命看着霍一舟,眼神带着温和与包容:“因为我坚信,未来虽然充满变数,但仍旧是可计算的。” 看着那熟悉的眼神,霍一舟明显地一怔,一个久违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于是他不再说话,垂眸攥紧了拳头。 白茫茫的雾气逐渐又浓稠了起来,霍一舟眼前的视线变得不甚清晰。他听到耳畔的声音变得渺远起来:“河伯撑不住了,我们也得离开了,记住,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赢过劳拉……”再接着,天上传来轰隆的声响,天崩地裂,霍一舟再次失去了意识。 “滴滴。” 霍一舟睁开眼睛,舱里的蔚蓝色液体慢慢退了下去。他摸了摸干燥的衣服,轻轻触碰了一下舱里的活动扣。 舱门打开,青年从舱里走了出来,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镜子,却发现镜面已经支离破碎无法使用了。 外面依旧是白天,霍一舟看到宁鸮就在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站着。 见霍一舟出来,宁鸮立刻跑上来,扶住他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他身上没有伤口,才长舒了一口气。 霍一舟抬头看了一眼倒计时——离开的时候,距离白天结束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会儿倒计时上显示为五十分钟,竟然才过去了十分钟。显然在舱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变慢了。 宁鸮问他:“里面发生了什么?” 霍一舟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决定把曾经有过第一次游戏的事告诉宁鸮,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鸮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霍特会对他本应不曾来过的苍穹基地如此熟悉?” 宁鸮看着霍一舟,说道:“游戏重启过。” 霍一舟心中蓦然一惊,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宁鸮竟然就已经都知道了。他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原本我只是猜测,”宁鸮伸手握住了霍一舟的手,“但是现在我确定了。” “所有的游戏至始至终都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回到基地之后,开启上一个多人副本亦或是这一场狼人游戏,我都觉得是我曾经参与过的,”宁鸮说,“但我确定我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经历。” “直到刚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台潘多拉舱外刻着的标记。” 为了保密,苍穹基地的工作人员特别发明出了一套用以传递信息的密码记号,在其中就有这个标记,它代表的意思是“再来一次”。 自己在拿到这面镜子之前从来都不会意识到那里摆放着的是潘多拉舱,但那刻入标记的样子和力道又确乎就是他宁鸮本人所做的。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与这“再来一次”有关了,所以自己曾经已经经历过一次狼人游戏了吗? 宁鸮想起了排行榜上的正无穷,这头尾紧紧咬合的无穷符号好似一个循环。他想着,终于等来了从舱里回来的霍一舟。 霍一舟犹豫着向他提问,他就立刻想到了刚刚脑海中还认为不可思议的那个答案。 游戏重启过,曾经的霍特也在游戏后期因为地图的指引到过九天岛,所以他才能毫不费力地在脑海中绘出整个九天岛的地图用来构建多人副本。 “我在里面见到了东君和司命,”霍一舟说,“劳拉是唯一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游戏的非实体玩家,只有战胜她,我们才能获得游戏的最终胜利。”霍一舟把方才在虚无之地中,东君和司命说过的话转达给了宁鸮,宁鸮听罢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能否胜任这样的责任,他们都对彼此充满了信心。 此刻距离夜幕降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很快狼人又能再次活动,甚至还会有来自邪神的强大搜寻帮助。 劳拉不会自己主动跳出来让两人抓,所以为了要找到她身上的异常,霍一舟明白,只有自己去撞她的枪口才能有机会。 “你一定要藏好,”霍一舟说,“只要你不被找到,我就算被抓到也无法判定本阵营失败。” 宁鸮最后看了一眼霍一舟:“我不会离你太远。” 两人说着话,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霍一舟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而无法动弹了,宁鸮抓紧时间往近处的另一侧走,他赶紧也装作没找好的样子,慌不择路地跑到了一个掩体后,但故意把动静闹得很大,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 天边的最后一点白消失了,黑夜再次笼罩了这片大地。脚步声近在咫尺,霍一舟的心却不再狂跳。 “叮咚——主神开心,恭喜狼人阵营的全部玩家获得奖励道具灵敏的鼻子一个!” 听着童声再次宣布狼人阵营获得有利道具,霍一舟的心中已经毫无波动了。 这道具名字太简单粗暴,一听就又是跟搜寻有关系的。伴随着道具的到位,霍一舟能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发近了。终于,脚步声在耳畔停止了,霍一舟抬起唯一能够活动的脑袋往上瞧去,只见面无表情的苍白女人头扭曲成诡异的九十度往下瞧着自己。 “咯咯咯——”她的脑袋发出了声音,又板正回去:“找到了一个不听话的小苍蝇。” “嘭——”天空中蹿起了一束烟花,迅速地爆裂开去。童声欣喜地播报:“恭喜狼人阵营找到一名猎人!” 霍一舟对这恭喜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劳拉身上,仔细严肃地找寻着属于“真正的劳拉”的那部分。 所以,究竟什么才是从真正的劳拉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呢? 他看来看去,最终视线落在了“劳拉”的那枚胸针上。黑衣黑裤的苍白女人胸口别着一枚五彩斑斓的蝴蝶胸针,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第137章 把握时机 精致的蝴蝶胸针和“劳拉”阴沉的形象格格不入, 但“劳拉”好似感受不到这股违和感, 就算偶尔被胸针反射的光芒灼到眼睛, 也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舍得把它摘下来。 就凭这一点, 霍一舟确定了,胸针应该就是原来的劳拉留下来的东西。 “劳拉”俯下身来, 动作粗鲁地拉住了霍一舟的胳膊,把他从石头后面往另一个方向拖。“让我想想, 抓住了的小苍蝇该关在哪里呢?”她眯着眼四处打量着,视线落在了那伪装成树的潘多拉舱上,蓦然亮了起来,“就绑在树旁边吧!” 说着,“劳拉”抬腿往树旁走去, 霍一舟的腿僵硬着任她拖动,手则试探着触碰向那枚胸针。 ——以霍一舟目前的水平, 复制只需要一瞬间的工夫, 但想要把东西替换上去, 却是十分困难的。 在一个感应灵敏的人身上取东西无本身就很有挑战性,更何况霍一舟侧着身子被拖行着, 胸针位于“劳拉”的左胸口处,大幅度的伸手显然容易引起“劳拉”的警觉。霍一舟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拥有蔡音音的异能, 他只能假装因为无力伸长手,跟随着节奏试探着动作。 赶在被绑到树上之前,霍一舟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完成替换工作,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地上有一点点晶莹的光,似乎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碎屑,很像是镶着碎钻的胸针咕噜噜滚到地上,在月光下可能散发出的点点光芒。 “嗨,你的胸针掉了。”霍一舟指着地面对“劳拉”道。 一听到胸针,“劳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她刚想低下头查看胸口的佩戴情况,就被霍一舟以更大的声音吸引了去。霍一舟指着不远处的地面对“劳拉”道:“喏,胸针就在那里。” “劳拉”下意识地反身往前走了两步,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针正好端端地别在胸口上,根本不似霍一舟说的那样。她愤怒地转过身去,刚想给霍一舟一点颜色瞧瞧,忽然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下来,她尖叫着仰躺倒在了地上。 霍一舟看着硬生生被宁鸮扯得连根拔起的大树,这棵大树失去了根的依仗,摇晃着砸到了“劳拉”的身上,把这位邪神的宠儿压在了底下。 “苍蝇,你到底在干什么!”“劳拉”被气得发狂,她大吼大叫着用手指抓着松软的地面,背部一拱一拱的,挣扎着想要从树底下爬出来。 然而树本身是由潘多拉舱伪装的,自带着可观的重量,不会轻易地被设定成女人的“劳拉”逃脱出来。 霍一舟的腿虽然僵硬着,上半身还能动弹,他直挺挺地让自己砸到了地面上,用双手带动全身往前挪动,终于来到了“劳拉”的身边。 “劳拉”的双手仍在不停地乱动着,霍一舟轻巧地穿过她的手触碰到了那枚胸针。 “不!你不可以!”“劳拉”怒吼着伸手去抓霍一舟,想要让他把手从自己的胸针上挪开。但摸到了胸针架构的霍一舟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复制工作,他伸手用力一拽,原来的那枚蝴蝶胸针就从“劳拉”的胸口离开了。 “虚假的人就适合戴虚假的胸针。”霍一舟冷冷地把自己复制出来的那枚胸针给她别了回去。 在胸针离开“劳拉”身体的那一刹那,霍一舟忽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自己的大脑,似乎是脑海中有一扇生锈的门正在被人以蛮力疯狂地凿弄着。头脑中充斥着这样那样的声音,连带着许多不甚清晰的画面不断地翻涌上来,霍一舟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眼泪自然而然地跟着到了眼眶边。 那是久违了的有关第一次游戏的记忆。 霍一舟看到自己又一次在参加完许教授的讲座之后,获得了那张参观白哨研究所的名片,只是这一次在收到短信之后,所有人都还附带着收到了游戏的参赛规则。这让众人都重视极了,没有发生第二次那种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的情况。霍一舟还看到南城大学并没有被那位占领,相反,他是异能觉醒较晚的那个,甚至被人欺负了也无法还手。 没有这一次游戏的沉睡环节,宁鸮没有昏过去,甚至比这一次更快地掌握了游戏的玩法,仅用了五天的时间就赶回了南城,迅速地带着霍一舟和郭路上了路。他们在路上自然而然地遇见队友们,有了游戏指引,每位队员都比这一次显得从容。 回忆的画面中都是所有人快速通关的场景,霍一舟终于明白了东君和司命的担忧何在——发现第一次的自己比第二次做得更好,现在磕磕绊绊的,相反对手却有了长足的进步。就算第一次如此顺利的自己也被那样的对手打败了,这一回的自己真的能够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反败为胜吗?这几乎是所有人在回忆结束之后都会产生的念头。 挫败的感觉无法控制地萦绕着霍一舟的心头。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手指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都记起来了啊?你们曾经做得远比现在优秀,可是结果还不是被迫重启了游戏?”“劳拉”桀桀怪笑着说,“所以这一次的结果定然不会有区别的,只是你们无法重启游戏了,而我们,将会获得真正的胜利!” 霍一舟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劳拉”:“不,既然是游戏,就分容易模式和困难模式,我们曾在容易模式里栽过跟头,现在在困难模式中掌握了更多的技能,拥有了容易模式的经验指导,再加上困难模式中磨练出来的反应,你以为我们还会再次落败吗?” “小苍蝇就是小苍蝇,”“劳拉”啧啧两声,打了个响指,一块屏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看看吧,你的队友们在记忆回溯之后,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情绪继续玩下去。” 霍一舟看到郭路发现是自己是第一个被抓走的,其他人为了救他也纷纷落入了霍特的陷阱,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眼前苦苦维系的幻境产生了动摇;他还看到杨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少年的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无措,蔡音音流着泪跟在他身后,哭着劝他:“不,这骰子不是我施舍的,就是你应得的……”;还有在下棋的邝同悲,尽管脸上的表情一派淡定,但他举起棋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出卖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怎么样?没有人会在发现自己重走了两遍同样的路,却不如第一遍走得好时,依旧保持着无波无澜的内心。”“劳拉”得意地说。 霍一舟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是因为你没有走过第一遍。” “劳拉”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不需要走第一遍,我是神选,我只需要这一次就可以赢得一切。” 霍一舟看她的目光堪称怜悯:“没有身体就无法获得自由行动的权利,就算你在游戏中可以呼风唤雨又怎样呢?到了现实生活中,还不是要依靠霍特,只有他想让你出来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出来看上那么一眼。” 被戳中了痛脚,“劳拉”的眼睛气得发红:“等到霍特获得了所有的骰子,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没有实体的纯精神世界!” “是吗?很可惜,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世界被创造出来……”霍一舟说着猛地一偏头,一个诺亚盒子破空而来,直直地砸到了正发狂的“劳拉”身上。 看着不知何时亮起来的天光,霍一舟就势往地上一滚爬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俯身拾起砸到“劳拉”身上的诺亚盒子,又将它抛掷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汉斯。 “我来晚了吗?”汉斯忐忑地看着霍一舟。 霍一舟微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失去了胸针的“劳拉”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劳拉的那部分,她的面容开始扭曲模糊,很快就成了没有五官的人。 宁鸮从不远处走了出来,活动着酸软的手腕。汉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对宁鸮道:“宁,下一次如果要让我进来,麻烦你直接用叫的,我的能力也能让我瞬间抵达游戏室里的。”五分钟前,汉斯才琢磨着搞懂了入口的搭建办法,把自己传送进了游戏,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摸清楚游戏的玩法,一下子就被拽进了这片荒原里,直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过程也许不太愉快,”宁鸮抬手不知从哪边拽了根麻绳出来,动作熟练地把“劳拉”捆了起来,“但结果令人欣喜就足够了。” 广播里的童声像是像是被什么信号给干扰了,变得时重时轻:“恭喜猎人阵营找到全部狼人,获得了本场游戏的胜利。” 随着播报结束,游戏室里的一切伪装都开始慢慢褪去,都变成了霍一舟方才在镜子里看到的那般景象。与命格棋盘游戏室如出一辙的布置,只是少了那张下棋用的圆桌。其中一个潘多拉舱歪扭地倒在地上,正中央还有一个不断挣扎的没有五官的女人。 看着两个不自觉又凑到一块儿去的队友,汉斯认命地拉起麻绳,三个人一同离开了这间游戏室。 此刻还在游戏中的有三场,距离真正结束游戏已经不远了。 第138章 打了两遍的游戏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霍一舟想起汉斯刚才说的话, 问他:“入口的搭建办法?” “对啊, ”汉斯点头,“你们进去之后通道不是关闭了嘛?整个基地里就我一个人, 而且我的诺亚盒子也不见了……留你们在里面,我总觉得心慌, 就去研究了实验室里的那堆资料,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了强制进入副本的办法。”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骰子:“四点骰子在这种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嘛。” 实验室里有曾经摆放过诺亚盒子的反应台, 汉斯利用六颗4点骰子的全部能量勉强把反应台的反应通道打开了,爬进副本的下一秒就被蛮力拽进了宁鸮和霍一舟所在的游戏室。 谈话间,郭路那间屋子的门也被打开了,郭路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了出来。他一走出来,不顾形象地跑到了角落里吐了起来。 “郭, 你没事吧?”汉斯走上前去关切地拍了拍郭路的后背。 郭路一边吐一边朝汉斯摆手:“没事,就是一下子看到了太多东西, 眼睛和大脑都受不了……”郭路吐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他直起身来擦干净嘴角, 简单讲述了自己在游戏室里的情形。 两个3点骰子玩家聚集在一起,那就是幻觉的比拼。对方的能力显然比郭路要强许多, 郭路硬是靠着蛮力硬生生地撑住了。 两人玩的游戏是一个在学生中风靡一时的桌游——乌诺牌,但同普通的乌诺牌有所差别在于, 这个游戏中,双方各率领3名NPC玩家,NPC玩家的牌面可以被幻觉所伪装, 只有在被识破的情况下才会回复原来的样子。 郭路不敢懈怠,始终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严肃地盯着场上的牌。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随着“劳拉”的胸针被替换下,第一次游戏的记忆回溯。在构建“劳拉”身体的过程中,邪神显然动用了幻觉的能力,而作为霍特一边的幻觉能力持有者,卡米特的能力当即遭到了反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渐渐无法支撑他继续使用能力维持牌面上的优势了。 郭路的精神域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他看到对方更加强烈的反应,当即意识到了这或许是其他游戏室的队友们正做出来的努力。他思来想去,也抽出了一部分的精神力构建了外人才会看到的伪装幻觉,假意自己正遭受着更大的痛苦。 “所以刚才我们在屏幕上看到的,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觉?”霍一舟恍然。 郭路点头:“是啊,为了效果逼真,我还大喊大叫了好几声呢。” “劳拉”的失败对于能力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卡米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如痴如狂的状态。他的手忽然伸向了圆桌之外,双手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紧接着整个游戏室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的广播,每个广播中都开始播放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杂乱的声音容易让人丧失判断,郭路只能强逼着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对那些干扰的声音充耳不闻。 当牌局走到最后终于尘埃落定的那一刹那,郭路看到对面的卡米特脸上已经全然失去了血色。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宛若灵魂也被抽走了那般。 系统播报着郭路的胜利,宣判了骰子的归属权。郭路来不及听完,就感觉整间游戏室开始摇晃,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就是这样。”郭路终于缓过劲来了,“我发誓等我出去之后,我这辈子再也不玩这种桌游了。” 汉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玩笑道:“别啊,你一个人就能玩许多人玩的桌游,多带劲呐。” “是吗,那我把这个能力转交给你吧。”郭路面无表情地回应汉斯的调侃。 剩下两个游戏室了,除了霍一舟进去过的命格棋盘游戏室,另一间是杨涛和蔡音音待着的。根据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情形,两个孩子似乎在同那个叫XX的人竞赛,比谁先找到一件什么东西。 “比找东西,得我来啊,”曾经的地质学研究生汉斯挺身而出,“更何况我有4点骰子,找些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宁鸮想了想说道:“我也去。” 最后分配的结果是,汉斯和宁鸮去两个小孩所在的游戏室,霍一舟和郭路则去命格棋盘的游戏室看看情况。四人在房间门口分道扬镳,都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消失在了走廊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刹那,走廊上的那一排幽暗的灯突然闪了两下,慢慢地灭了下去。 霍一舟和郭路走进游戏室的时候,棋盘上的厮杀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了,霍一舟注意到甚至有几颗棋子出现了互换场地的情况。邝同悲和霍特的手边都堆放着两颗已经被吃掉的棋子。 “回来了?”霍特仍然是那一副淡定的模样,似乎对于另几个房间的失败毫不在意,“坐会儿?华国有句古话叫‘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相信你们不会想要打扰我们下棋吧?” 霍一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坐着的那把椅子的扶手,扶手上沙漏的标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立方体的形状。 标记变了。上一个还能用6点骰子的变化来解释,这一次,霍特到底在搞什么鬼? 霍一舟和郭路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能更警惕地守在了邝同悲身边。 “不用这么紧张的,”霍特微笑着说,“劳拉这件完美的艺术品都被你们扯坏了,不愧是打了两遍游戏的人啊。” 霍一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也打了两遍。” 霍特眨眨眼:“如果我说,我不止打了两遍呢?” 什么意思?这个问题让霍一舟心中的警惕更甚,但霍特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欲望,他的眼神又放回了棋盘上,似乎对外界的干扰不在意了。 另一间游戏室里,杨涛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他的眼神中仍旧带着点难过,一言不发地翻拣着手中的物品。蔡音音跟在他身后,面露担忧的神色,多次想要开口说话,但看到少年沉默的背影,她最终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叮咚——恭喜米勒找到一把勺子,游戏进度往前推进1%!”系统忽然开口播报游戏进度,两人同时抬头,发现在虚浮着的数据表盘中,代表对方的红色进度条已经来到了51%,然而己方的蓝色进度条依旧在35%徘徊,两边相差了太多。 少年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暗,他只能沉默地低下头去,更加卖力地翻找着手中的东西。 “嘭”的一声响,紧接着青年人龇牙咧嘴的叫唤声响了起来。杨涛抬起头来,只见汉斯揉着屁股表情痛苦地倒在一堆垃圾之中,不由怔了怔,下意识地叫他:“汉斯?你怎么在这里?”才问出口,只见宁鸮也从天而降,动作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杨涛又是一愣:“鸮哥?你怎么也来了?” 最初的疼痛感觉已经消失了,汉斯站起来对杨涛道:“当然是来帮你的啊。” “叮咚——恭喜米勒找到少女遗失的裙子,游戏进度往前推进1%!”系统再次播报道。 “不好!”一看对方的进度条又往上蹿升了一大截,杨涛的脸色骤变,顾不得闲聊,赶紧低头继续翻找手中的垃圾。 “在找什么?”宁鸮走到蔡音音身边,问她道。 蔡音音低声回答:“找两个失踪的孩子,每个孩子有100件物品必须得找到,找到一件能推进1%的游戏进度条。” “100件物品长什么样?”汉斯撸起袖子问。 蔡音音扬手指了指最右边的一块提示板:“在提示板上有物品的样子,但是每个人只能看一次。” “看它做什么?”汉斯已经动手了,“先找着,让系统自己去甄别对错不就好了?” 蔡音音叹了口气,无奈地补充道:“问题就在于如果拿了错的让系统判断,游戏进度条不但不能往前推进,还要倒扣2%。”总共就100件物品,错一件倒扣2%,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终点。 难怪这个游戏的进度如此缓慢,在找东西的同时,还要抵抗自己脑海中越来越淡的记忆,简直是魔鬼的折磨。 汉斯神情复杂地摸了摸自己的骰子:“行吧,我大概知道我来这里要做什么了。”他说着走到了提示板旁边,提示板立刻浮现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图片。汉斯仔仔细细地把每一张图片都看了个遍,接着尝试着对提示板下起了命令:“我命令——提示板上的图片可以不受规则桎梏。” 说完这一句话后,他尝试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再次转身往提示板的方向走,发现提示板上的图片果然没有再次消失。 “好了。”汉斯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的笑容,“这下比拼记忆的游戏就正式变成比拼体力的游戏了。”他说着朝宁鸮比划了那一堆巨大的垃圾山:“宁,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宁鸮点了点头,对两个已经看傻了的小孩说道:“你们去那边找,这边归我和汉斯。” 第139章 霍特的异能 提示板上的图片永不消失, 又加上了三个帮手, 这边的游戏进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米勒冷冷地看着几人明目张胆的无视规则的行径, 几乎要把手里的东西捏碎:“你们不能这样!” “我们不能哪样?”汉斯故意瞪大了眼睛看米勒,“难道不是你和你的BOSS先趁我们不注意玩偷袭的吗?既然你们默认了这种强行抢占模式是被允许存在的, 还不容许我们一起用嘛?用华国的一句老话怎么说,只许州官放灯不许百姓点火?” “反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涛小声纠正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见少年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了, 汉斯和宁鸮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去翻找提示板上显示的物件了。 蔡音音默默地跟在杨涛身后,只在少年险些要被尖锐物品划破手的时候,偷偷把那样东西和自己手中柔软的娃娃换了个位置,再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身专注自己眼前的东西。 少女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才转过身去,杨涛却也跟着转回头看她。少年用纠结的眼神打量着少女, 犹豫了几分钟之后, 在再一次捕捉到少女偷偷瞄来的眼神之后, 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她说:“音音,你不用那么小心的。” 蔡音音的手抖了抖, 小声嘀咕道:“我没有小心。” “我知道你是怕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杨涛叹了口气,把布娃娃重新塞回了蔡音音手里, 拿过刚刚被她换走的挑针三下五除二装回了一个破旧的八音盒上,随着整个盒子装载完毕,八音盒又传出了悠扬的乐曲声。杨涛把八音盒放到了系统的认证区内, 随着“滴滴”的声响,游戏的进度条立刻往上窜了窜。 杨涛看着少女,认真地说:“我真的没不高兴。” “系统选择让我来代替你重新玩这场游戏,其实我很高兴,”杨涛说,“而且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所有上帝骰子的持有者都有异能,偏偏我这个没有异能的就继承了没有红点的奇怪骰子。说我是天选之子吧,又不太像,哪有天选之子一路过来都是灰头土脸的?” 蔡音音吸了吸鼻子,她转过身看杨涛:“你很棒,你就是天选之子。” 杨涛笑了笑,又俯身从垃圾堆里扯出了一样提示板上的东西:“我可以把这个视作对我的告白吗?哎呀,被老邝知道了,一准又要说我俩没高考不准早恋了。” “那就先欠着,你假装没听到。”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杨涛说:“那怎么行?反正我已经听到了。” “这么想想其实我也不亏,”杨涛眯着眼睛露出了小虎牙,“第一次游戏的时候,我一个没异能的,除了后来身手变得好了点,根本没有什么用。砍号重玩第二次竟然还能有机会体验一把上帝骰子玩家的感觉,这也不赖嘛。” 蔡音音眨眨眼,把已经到眼眶边上的眼泪憋了回去:“不,你的异能在你的心里。” 另一边,霍一舟两人发现了命格棋盘只能一对一游戏。郭路尝试着伸手去触碰棋盘,还没等伸出手,立刻就被无形的障壁给弹了回去。所以两人在这个游戏室里只能围观吗? 霍一舟四下打量着游戏室,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两个潘多拉舱上。属于霍特的那个舱已经被他暴力破坏殆尽了,而属于自己的那个舱则已经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状态。 想起刚刚在宁鸮的房间见到东君和司命用的方法,霍一舟犹豫该不该再走进舱里去尝试一番。 “现在进去的话,你可能会死哦。”下了一步棋的霍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精准地直视站在舱边的霍一舟,他的眼睛幽深无比,叫人看不清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霍一舟定定地盯了许久也没找出答案来,最终只能放弃了对视。 霍特说了太多的假话,但他这会儿的表情又显得无比真诚,叫人根本猜不出他是在说谎还是在告诫对方。 棋盘上,邝同悲经过深思熟虑终于走了下一步棋,他把羊皮卷往前推进了一格,正好走入了叶子棋的范围内,棋盘再次唱起了歌,强烈的光芒消失后,对面的叶子棋来到了邝同悲的手边。“轰隆”一声,已经被霍特破坏得只剩一堆废铁的潘多拉舱整个轰然倒塌了。 邝同悲轻轻舒了口气,去看棋盘对面表情微恼的霍特:“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命格棋盘会对游戏产生影响,此时棋盘上只剩下了己方的叶子棋,自己的危险程度低了不少。霍一舟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舱门。 背后的霍特却又笑了起来,起先是低低地发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有一种不可遏制的猖狂感:“你走这一步,是在开玩笑吗?” 霍一舟眉头一皱,急忙转过身去,然而此时舱门已经关闭了,他只能隐约看见霍特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棋子——那是他在同自己游戏时复制的。什么情况?霍一舟想打开舱门仔细地去看,然而忽然上涌的蔚蓝色液体和罩在透明玻璃上的雾气让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舱外,霍特把这复制出来的那枚棋子缓缓地往右边推了一步,棋子正好走入了两枚棋子的攻击范围。 “将军。”霍特笑着说,“你走了一步死棋。” 两枚棋子的大小都比不过霍特手中的那枚,霍一舟就眼睁睁地看着宝剑左突右冲把权杖和羊皮卷都掀翻在了棋盘边。 劣势再一次来到了邝同悲这边。 羊皮卷棋被打倒后,邝同悲当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郭路见状,紧张地上前扶住了他:“邝老师!” “不用急,”霍特懒洋洋地看着两人在那里急得团团乱转,“只不过是因为突然被撤走了能力,以他现有的能力无法承受那么多的信息量罢了。” 邝同悲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只能用手指指向棋盘,用微弱的声音对郭路道:“小郭,我撑不住了,剩下的棋只能交给你来走了。” 郭路一听,不由一怔:“邝老师……我这脑子去走命格棋,可能会把所有棋子输得一颗不剩啊。” “别担心,你可以的。”邝同悲简单地把命格棋盘的游戏规则又同郭路讲述了一遍,接着他便再也没有力气了,眼神变得涣散起来。 郭路沉默而认真地听完游戏规则,把邝同悲扶到一边,让他靠坐着舱门躺下,自己则回到了棋盘边。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加油,郭路,你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南城大学。郭路乱七八糟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霍特见郭路终于淡定了坐下来,抬眼用一种嘲讽的表情看他:“早就说了,霍一舟不该在那个时候进舱的。等你把场上所有的棋子都输光了,他还没有出来的话,那他可就真的出不来了。” “闭嘴!”郭路愤怒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在看到青年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嘲讽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还是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只好咬了咬牙,让自己再次低头去看棋盘。 霍特见郭路不上当了,可惜地砸了咂嘴,手指在剩下的几枚棋子中游移:“让我看看,接下去应该要走哪一步好呢?哦,我忘了,接下去该你走了。”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郭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赶鸭子上架的郭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边努力回想着邝同悲告诉自己的游戏规则,一边把棋盘上的棋子和骰子点数一一对应起来,努力规划着下一步棋子的落脚点。 场上自己这边还剩下两颗棋子,一颗是代表6点的沙漏棋,另一颗是代表1点的叶子棋,看起来稳赢的局面,但沙漏棋却无法被移动,也就意味着除非等霍特自己把棋子送到攻击范围中来,否则一旦等自己的叶子棋被吃掉,自己这边就会陷入无法行动的困境,因为违反游戏规则而被淘汰。 “两颗棋子,你能撑到霍一舟回来吗?”霍特单手托腮看着眼前额上已经冒汗的青年,眼底的嘲弄几乎要满溢出来。 霍一舟睁开眼睛,被眼前齐齐整整那一排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吓了一跳。等他注意到已经见过的东君和司命就在其中时,他又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数了数眼前的数量。 六个人,代表着六个分享了也尼神原力的统治神。霍一舟甚至根据他们的排位辨认出了每一个人的身份。 “你终于回来了。”站在最左边的司命先开口了。 霍一舟点点头:“是。” “游戏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站在他身边的湘君跟着开口,“命格棋盘的游戏我们注定会输,但是我们赢下了其他几场游戏,所以尚换来了与之一战的能力。” 霍一舟皱眉:“为什么一定会输?”在他进来之前,明明棋盘上还是邝同悲占了上风。 河伯说:“霍特的异能是时空跳跃。他通过与不同平行时空的自己进行交换,继承了所有参与过幸存者游戏的霍特的能力。” “因为他的身上有不止一个‘自己’,所以他的棋子也有不止一副。” 难怪霍特身上有如此之多的异能,不但躲过了第一次游戏的重启,还对所有游戏都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东皇太一看着霍特说道:“赢下了其他几场游戏,其他的能力暂时都归属我们……所以我现在有机会能暂时回溯一段时间,送你回你和霍特下棋的那段时间。” “你要做的是不断地赢过霍特,让他只剩下最后一副棋子。” “最后的一副棋子就是现在正在下的那一副,”司命说,“就看你的同伴能不能将之下入和局了。” 第140章 第十场游戏 东君看着霍一舟说:“至于霍特的问题, 你不用担心, 回溯时间不能回溯霍特本人的记忆, 所以在每一段棋盘游戏中,都只有当时的他同你下棋。他没有任何规则上的优势。”相反有优势的人反而是霍一舟。 霍一舟打量着眼前这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慎重地点了点头。 东皇太一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放在了霍一舟手中,他对霍一舟说:“这是茧。握紧它闭上眼睛, 你就能回到过去,但记住, 只有十次机会。” 霍一舟看着再次回到自己手中的茧,心情有些复杂。河伯徐徐吐出一口气来,以同样慎重的态度对他说:“霍特总共重叠了十个自己,所以你需要经历十场游戏,你不能浪费任何一次使用机会。而且因为时间不断回溯的缘故, 你会混淆记忆和现实,甚至有可能产生无法自我认知的状况, 你要牢记下过的棋盘次数以及自己目前处于回溯状态, 一不留神, 你就容易留在某个时间节点再也无法回来了。” “是,”东君道, “留在那里,你只会往那条时间线发展走, 但是那十个时空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你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湘君用忧虑的眼神看着他:“霍特身上有邪神赐予的狡诈敏锐,你要谨慎行事啊。” 霍一舟握着茧, 突然笑了:“虽然不知道与霍特对上到底是你们选择了我,还是所谓‘运气’使然,但至少在让世界回到正常的轨道这方面,我的想法和你们任何一个一般迫切。” 司命也笑了,他冲霍一舟眨眨眼:“这件事当然只有你能做了。毕竟在500人的大礼堂里,只有你一个人选择了去解入场券上的那道概率题。” 在霍一舟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散发着光芒的门,他握着茧走进了门里。 “轮到你了,小苍蝇。” 霍一舟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熟悉的游戏室里,他的面前摆着熟悉的命格棋盘,对面依旧是霍特欠揍的笑容。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茧,霍一舟闭着眼睛暗暗给自己计数:第一场游戏。 他不动声色地瞟过棋盘,发现此刻不过是整局棋刚刚开始的样子。霍特的手撑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扶手上的标记。这一局是普通局,沙漏棋代替了莫比乌斯环棋,霍特把沙漏棋往前推了一步,两个人处于僵持的状态。 霍一舟不清楚这个霍特究竟知道多少棋盘之外的潜规则,他试探着也将自己的沙漏棋往前推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霍特的表情。 霍特抿着嘴看棋盘上的走势,好似没有察觉到霍一舟的这边漏洞,老老实实地推了叶子棋往左一步,靠近了沙漏。 看来这个霍特对于命格棋盘尚处于摸索的状态。 霍一舟放下心来,大胆地利用已知规则开始尽情地碾压…… 十五分钟后,霍一舟抬起复制点数幻化而来的新棋子轻轻碰了碰霍特的棋子,抬起头来冷静地看着他说:“你输了。” 霍特的脸色铁青,他激动地站起身来:“不可能!你这是在作弊!我要举报你作弊!” 系统的童声清脆极了:“并没有检查到作弊行为,请玩家谨慎举报哦!” 霍一舟看着开始摇晃的房间,冲着霍特笑了起来:“合理利用已知规则走捷径获得胜利,这还是你教会我的。”他看着霍特的面容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扭曲,轻轻地说道:“放心吧,这只是第一次,还会有更多次。” 坍塌的场景不再摇晃后,霍一舟听到自己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霍特的声音:“轮到你了,小苍蝇。” 霍一舟抬眼望向似乎毫不知情的霍特,动作轻缓地把手边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格。 这一次的霍特似乎比上一个要聪明一些,他掌握了棋子的正确走法,却依旧不知道棋盘上的隐藏小彩蛋,也因此输掉了整局棋。看着霍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扭曲消失,霍一舟捏紧了茧,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计数。 一场又一场的游戏,霍一舟感觉自己碰到的霍特变得越来越强,对游戏规则的熟悉程度也越来越高,好似完成了一场又一场的历练升级。 从最早的轻松击败到了这一场,他已经不得不动用全部的精神力去预判霍特接下去几步的棋子。 把羊皮卷棋移动一格避开了对面的攻击,霍一舟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长时间不停歇地脑力运作,让他的大脑像针扎似的疼痛着,面对的敌人却是永远崭新却狡诈的,一不留神就会落入他的陷阱里去。 终于,霍一舟在一盘棋中的时候就不得不动用了复制异能,把手中的棋子转换了点数。看着棋盘上多出来的一柄宝剑,霍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意外,但也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霍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接下来,他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那般,胡乱地走了几步后,主动地投子认输了。 房间又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霍一舟轻轻松了口气,捏着茧开始回想这是结束的第九场游戏,再完成一场,霍特就不再有新的棋子提供,只剩下最后一副了。 始终站在棋盘另一侧的霍特却突然掠过圆桌走到了霍一舟身边来,尽管面容已经被扭曲得不像话了,霍特还是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讨人厌的笑容:“让我来猜猜,你以为你还需要打几场——还有最后一场,对吗?” 霍一舟刚刚放下的心又倏然提起。 “聪明人做的事情,怎么会让蠢孩子全都发现呢?”霍特摇了摇手指,随手捏出了四颗一模一样的叶子棋,“那些所谓的正义神做的事情,邪神都知道;但你懂的,邪恶的事情永远是正义无法想象到的。” 霍特用一颗叶子棋拍了拍霍一舟的脸颊:“这枚茧已经被我改造过,拥有了无数次空间跳跃的能力,你可以选择再多玩几场试试……当然,你的精神力应该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霍特啧啧两声,摇着头用怜悯的目光打量着霍一舟。 空间扭曲得完全不像话了,霍一舟还没来得及问出任何问题,霍特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新的棋盘又出现了,又一个霍特坐在了他面前。霍特歪着头看着他笑:“轮到你了,小苍蝇。” 霍一舟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第十场游戏,完成这一场就可以回去了。 “让我来猜猜,你以为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是吗?”霍特懒洋洋地用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不要天真了,我说过,这个茧可以有无数次空间跳跃的能力,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霍一舟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茧,沉着地走了一格棋。 霍特见霍一舟不理会自己的骚扰,没有气恼,仍然孜孜不倦地用言语试图撩拨起他的怒火。 开局的棋并没有太多的套路,霍一舟沉稳地下着,一面思考现在碰到的情况——眼下应该与统治神们的预测出现了出入,出现在这里的霍特好像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霍一舟低头去看茧,茧上闪烁着的荧光只剩下了一格,代表着一场。 “不用去相信它,”霍特说,“我当然不能改造虚伪的表面了。” 霍一舟闭上眼仔细回想着那六位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回溯时间无法回溯霍特的记忆……真实世界的霍特正在与郭路下棋无法完成空间跳跃……时间不断回溯容易混淆记忆和现实……自我无法认知…… 霍一舟睁开眼睛,看向对面微笑的霍特:“你当然无法改造虚伪的表面,因为你就是虚伪本身。” “你不是霍特。”霍一舟坚定地说道。 “这也不是第十场游戏,我还在第九场游戏里。”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霍一舟只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玻璃镜子般瞬间产生了无数条裂纹,“哗啦”一声碎裂了干净。一个身着白纱的赤足女人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霍一舟。 “阿特洛波斯。”霍一舟平静地呼唤出了女人的名字。 阿特洛波斯一瞬间移动到了霍一舟面前:“毁灭现在,做第二个也尼,难道不好吗?” 霍一舟笑了:“你的能力也只不过是也尼神赋予了一部分,怎么能让跟从你的人做第二个也尼呢?” “那不一样,”阿特洛波斯尖叫起来,“他死了,但我活着。” 霍一舟摸了摸手中的茧,用温和的目光看她:“他当然没有死。所以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世界死亡。”他说着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攥紧了茧闭上眼睛,进入到了他的第十场游戏中。 第十场。霍一舟提醒自己道,结束就出去,大家都还等着自己。 舱外,郭路满头大汗看着眼前的棋子,每一步挪动都蕴藏着重重危机。他忍不住扭头去看靠在舱边的邝同悲,邝同悲的双眸紧闭着,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还是得靠自己。郭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棋子往左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霍特对郭路走这一步似乎毫不意外,他敲了敲太阳穴:“恭喜你,又多拖了两步。” 郭路不客气地瞪着他:“反正就是拖着你,多活一步也是我的胜利。” 第141章 最后一局 看着郭路愤怒的眼神, 霍特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都到这一步了, 还是不肯放弃吗?” “也不怕你知道, ”霍特的手一翻,手中又多出了一枚新的棋子, “我手上属于命格棋盘的棋子,可不止现在在棋盘上的这一副。” 郭路的手一抖, 险些下错了棋子:“你这样才是作弊吧?” 霍特用棋子碰了碰棋盘的边沿:“系统没有提出质疑,说明我的行为是在系统许可的范围之内的。” 郭路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华国有句古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就等着吧。” “那我还知道一个你们华国的成语,叫做‘天造之才’,”霍特说,“阿特洛波斯给予了我无上的能力,她会庇佑我的。” 郭路抓着一颗棋子, 冷冷地说道:“那就试试看吧。” 两人谈话间,游戏室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郭路如释重负地转过头去, 只见宁鸮等四人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 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去欢迎众人:“你们终于来了!” 结果郭路才站起来,系统就严肃地警告他道:“请玩家郭路注意, 正在游戏中,请勿离开游戏指定座位。”郭路只能把喜悦的心情又憋了回去, 回过头看眼前的棋盘。 “命格棋盘……”蔡音音一看到眼前摆着的棋盘,立刻回想起了这就是第一次游戏中导致众人最终翻车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杨涛的关注点则在霍特手中把玩的棋子上,他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为什么他手上还有第二副棋子?!”第一次在这个游戏室里进行命格棋盘游戏的时候, 还没有听说过同一个人可以拥有两副棋子的事。 可惜受系统的规则限制,众人此刻并不能靠近棋盘看个清楚,只能远远地观战。 宁鸮的视线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邝同悲背后的潘多拉舱上:“小舟在里面?” 被众人脚步声刚刚吵醒的邝同悲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霍一舟在这个副本里进入的第二个潘多拉舱了,宁鸮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宁大校,你是在担心你的小舟吗?”霍特轻松地化解了郭路好不容易下的一招棋,双手交握抬头看他,“他自己要进去送死,我可劝不住他。” “什么意思?”在场所有人听到霍特的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霍特的背靠在椅子上,伸手打了个响指,原本罩在玻璃仓上那层薄薄的雾气完全消失了。舱体又变成了透明。 雾气消散干净后,众人发现潘多拉舱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具被烧焦了的骸骨。 “小舟哥!”杨涛和蔡音音最先沉不住气朝舱体迈了一步。 在看到那具骸骨之后,宁鸮的瞳孔也跟着一缩。但他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去,转过头冷冷地看向霍特:“那不是小舟。” “哎呀,我就是和你们闹着玩一玩嘛。”霍特伸手擦掉了刚刚因为看他们的反应而笑出来的眼泪,似是嗔怪着睨了宁鸮一眼,“好吧……我承认,里面的人不是霍一舟。” “嘭——”郭路忍不住把桌子拍出了一声巨响,他愤怒地看向霍特:“你再信口开河,我就对你不客气!” “是吗?”霍特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指着棋盘上的棋子道,“但你最好先看看你自己的处境呢,再三步,你可就要输掉咯。” 听着霍特的话,郭路低下头看自己的棋子,这才发现刚才在愤怒之中,自己竟然下错了一步看好的棋子,导致了原本可以下成和局的循环棋,竟然留了一个破绽给霍特——他只需要把棋盘上的某颗棋子替换掉,就可以获得胜利了。 “你……!”郭路抬头看他,眼神几欲喷火。他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正在不断地下坠,难道自己这一次这么努力了,还是逃不脱输掉的结局吗? 霍特笑着伸出手:“别这么生气呀,我分一颗棋子给你吧。”他说着再次张开手掌,却发现手掌上预计会出现的第三颗棋子并没有出现。 霍特的表情终于微微变了。他不动声色地再次尝试着把手掌翻开,然而依旧没有看到预计中的那颗棋子。 对面沉默的时间长了,这边的人终于发现了异常。 首先是汉斯发现了霍特不断重复着握紧拳头再松开的动作,他观察到霍特的眼神始终落在他空空如也的掌心上,似乎是在期待掌心里会有什么东西出来一样。汉斯立刻笑了起来:“哦——我懂了,你这是变魔术失败了?” 蔡音音看着霍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猜测道:“手里本来应该有多一颗棋子吗?” 杨涛的表情也很激动,他悄悄地扯了扯汉斯的袖子,低声问他:“会不会是小舟哥……?” 汉斯语气笃定地点点头回答:“一定是他。” 一定是霍一舟也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了努力。 一瞬间确定了两件事,还是对方自己送的人头,这种感觉可谓是很好受了。一时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霍特看着众人变得轻松的表情,轻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值得轻松的?没有第三副棋子,也不代表你们眼下就赢了。”他轻轻碰了碰棋盘:“只要再三步,你们就输定了。” “是吗?”一直没有开口的宁鸮突然说话了。 他朝前跨了一步,走到了郭路身后,俯身把一颗棋子放在了郭路手边:“你可以有多一副的棋子,我们就没有吗?” “你……为什么可以?”霍特震惊地看着宁鸮竟然无视了系统的规则走进了只允许1V1的命格棋盘游戏结界里,甚至手中还握着一颗多出来的棋子。 宁鸮没有回答霍特的问题,对郭路说:“把你的沙漏棋往右推一格,把叶子棋替换下来。” 郭路依言照做,场上的棋局再一次回到了双方僵持的状态。 霍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宁鸮的手中看到了一枚茧。 看到茧的同时,他终于恍悟了过来,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大笑出声,把手中的棋子扬手往棋盘上一丢,疯疯癫癫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天空大喊道:“我输了!你食言了!”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对众人怀有恶意的系统忽然开始播放那首熟悉的《好运来》,伴随着音乐是那邪恶的童声发布祝福道:“恭喜玩家郭路赢得本场命格棋盘游戏的胜利,根据对抗游戏的规则,所有获胜玩家请赶紧回到最终控制室!” 才站起身来的郭路立刻感到脚下的大地变得摇晃起来。 “什……什么情况?”郭路迷迷瞪瞪地看着宁鸮,仍是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我怎么就赢了呢?” 宁鸮握了握手中的茧,眼神变得温柔无比。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就在宁鸮进入游戏房间后不久,他在那具骸骨的正中央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正一闪一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那就是在上一场游戏中最终落在霍一舟手中的“东君的馈赠”。 怎么会在这里?宁鸮的手动了动,几乎没有调动太多异能,原本在舱中的黑色立方体就被他取了出来。小小一个立方体藏在手中并没有人发现,更何况当时的众人正忙着看霍特“单人表演”。 一将茧握在手中,宁鸮就感觉到一股暖流通过这个小小的东西从手掌心一直传到心底。随着这温度逐渐升高,他感觉耳边出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 “你终于拿到它了。”宁鸮正想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忽然耳边另一个声音把其他声音掩盖了去。 他凝神细聆,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于东君。 东君说:“你放心,霍一舟正在完成另一项任务,并且进行地十分顺利……眼前还有最后一场命格棋盘的游戏等着你们去完成。虽然我不能直接干预游戏的进程,但我想提醒你们的是,幸运是唯一的。” 又是这句话。 东君说完这句话后,声音便消失了。宁鸮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嘈杂的对话声。 他听清楚了,那对话来自于两个正在对弈的玩家。其中一个是从潘多拉舱里消失的霍一舟,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正坐在此地的霍特。 霍特对霍一舟说:“如果我是你,我想要赢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留下两颗沙漏棋,但是很可惜,你已经把你的一次机会浪费在了宝剑棋上。” 霍一舟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每一次见面,你都用叶子棋敲击桌面,我猜这应该是你和阿特洛波斯联系的方式,而非无意识的吧?” 接下去的声音又变得嘈杂起来,宁鸮感觉自己的手中蓦然一沉,再低头时,一颗沙漏棋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里。显然这颗棋子是通过这个立方体传到自己手中来的。 这场命格棋盘的游戏等的是“你们”,宁鸮低头看着手中的茧,往前大步走到了棋盘前,果然棋盘如同设想中那般并没有拦下他。 他把手中的沙漏棋放在了郭路手边,轻轻地说道:“游戏可以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第142章 副本的最后十分钟 “系统说去哪儿?” “控制室!” “控制室在哪里?” 蔡音音对走廊上失去方向的众人喊道:“跟我来, 我知道在哪里!” 终于, 众人在摇晃的走廊快要塌陷之前赶到了所谓的控制室。宁鸮和杨涛在房间中走动着, 一边把由于没站稳歪倒在地上的几人扶起来。 “什么情况啊?”汉斯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都结束了?” 六个诺亚盒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众人眼前,每一个盒子上都嵌满了骰子, 制造出了六颗六面点数一致的骰子,只是属于一点骰子的那个诺亚盒子是暗灰色的, 和其他几个金碧辉煌的盒子格格不入。 在众人眼前的一块显示屏忽然抖动了一下,一个人像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女人,她身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袍,手中握着一根权杖,低着头微笑着打量众人:“恭喜你们, 完成了幸存者游戏的最后一个副本。” 邝同悲四处看了看,警惕地拦下了正想要欢呼的杨涛:“不对, 我们还有一个队友没有出来。” “你是指霍一舟玩家吗?”女人仍旧微笑着, 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请不用担心,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留在另一个平行时空。” “怎么可能?”郭路当即反驳道,“小舟还要和我一块儿毕业呢, 怎么舍得留在什么奇怪的时空不回来呢?” 杨涛跟着帮腔道:“按照霍特的说法,所有经历过命格棋盘游戏的时空他都赢了,小舟哥没道理还能留在那里的。” 女人说:“因为他赢下了十场命格棋盘的游戏, 作为1点骰子的最后持有者,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奖励。” 蔡音音没有说话,但是无言地望着站在最后的宁鸮。有宁鸮在这里,霍一舟怎么可能会选择留在其他地方呢? 宁鸮望着手中的茧,自从进入这间所谓的控制室之后,茧里已经许久没有传来霍一舟的声音了。 霍一舟选择停留在他不该停留的地方什么的,宁鸮当然不相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霍一舟心中想些什么,他不需要说出来,宁鸮就懂。 他想起了东君最后反复在他耳边强调的那句“幸运是唯一的”。对宁鸮而言,霍一舟是他的幸运。霍一舟才是唯一的。 “好了,该回答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毕了,”女人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玩家们领取你们的奖励。” “不是说只有一个人能够领取最终的奖励吗?”邝同悲不动声色地问道。 女人歪着头看他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从那儿听来的这消息,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就是整个幸存者游戏中最幸运的七名玩家了——你们的同伴霍一舟已经领走了属于自己的奖励,剩下还有五颗骰子,你们可以兑换五次奖励。” “包括让这个游戏正式结束吗?”邝同悲问。 女人微微一笑:“这个游戏难道不好玩吗?你们已经站在了游戏食物链的顶端,只要领取了奖励,就可以跳脱出规则之外,以后游戏就只是游戏,你们拥有异能,还可以随意操控整个世界人类的生死……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但众人还是听出了女人的意思——他们领取奖励并不意味着游戏就此结束。 这和说好的并不一样,众人那么努力地收集骰子和盒子,参加一个又一个的游戏副本,为的并不是成为所谓的神掌控世界,而是想让世界上的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众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郭路忍不住说道:“你们答应过的,完成游戏最终的奖励是结束这一切。” 女人指着那个暗下去的诺亚盒子:“但是你们的队友已经替你们做出了选择,没有完整的诺亚盒子和茧,就是在切割幸运。” “小舟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杨涛赤红着眼睛反驳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人一摊手:“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那里……他不会回来了。” “十分钟之后如果你们不选择,系统会自动替你们选择奖励,”女人说着,身影渐渐淡去,“希望你们好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喂,你别走啊——!”眼见女人要消失了,几人不约而同地冲到了屏幕前,伸出手想要把女人给拉回来,然而他们的手刚触碰到屏幕就被弹开了。 房间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红色的倒计时,从10:00开始走,已经走到了09:54。 “怎么办?小舟哥肯定是被他们关起来了。”蔡音音着急地说。 宁鸮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和不安,睁开眼睛安排道:“我去找小舟。” “你怎么去?”郭路刚问出口,想起了霍一舟最后是消失在潘多拉舱里的,他眉一拧,“你也打算进舱?” 宁鸮点头:“对,他是在舱里消失的,我猜测应该那个舱有某种空间传送的功能。” “但是大部分房间的潘多拉舱已经损坏了,我们并不知道哪个舱是好用的,”蔡音音说,“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启动它。” 宁鸮转身朝门外跑去:“快没有时间了,我先去了。” “鸮哥!你一定可以把小舟哥带回来的!”望着宁鸮的背影,杨涛忍不住把手凑到嘴边,朝着他大声呐喊道。 控制室的门在进来的时候被用力地甩上,宁鸮一咬牙干脆把门整个拆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时间——此时距离自动派发所谓的奖励还剩五分钟不到了。他赶紧继续回头在已经坍塌了一大块的走廊上奋力地跑动,一间一间地推开游戏室的门,找寻有无完好的潘多拉舱。 终于,宁鸮在第二间游戏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台玻璃罩微微破损的潘多拉舱。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舱门,把自己关了进去。 随着舱门落下,玻璃罩上蒙上了薄薄的雾气,宁鸮能感受到一股液体从脚下涌上来,迅速将他周身包裹住。他闭上眼睛,意识一瞬间被扯远。 宁鸮感觉自己好似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中不断地坠落,在他坠落的两边飞速地掠过许多画面。每一幅画面上都是他曾经历过的事,从童年一直到现在。越往下坠落,他就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中的空气逐渐都被挤走,他只能勉强睁着眼睛,用力地去记忆画面上的每一个场景。 这究竟是哪里?宁鸮看着一幅幅画面。 终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好似都要被撞击地散了架。 想着控制室中还在飞速流逝的倒计时,宁鸮支棱着身体爬起来,抬眼朝四周望去。他发现在这幽深的井底,竟然围绕着十个隧道的入口。 “你可以选择一条走,但也只能选择一条。”宁鸮读出了刻在井底地面上的一句话。 霍一舟应该就在某条隧道的尽头了。宁鸮跑过每一条隧道,试图从中找出些属于霍一舟的痕迹,然而每一个入口都是一样黑魆魆的,让人望不见里面的情形。 手上的茧忽然闪烁了两下,宁鸮低下头看着茧。 幸运是唯一的。既然是唯一的幸运,那么那个入口一定会有与其他入口不一样的地方。宁鸮想着又继续对比着每一个入口的区别,最终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地面上。 他观察到那句话中的“一”收尾带了个小钩子,就好似一个箭头般,直直地指向了其中一个入口。 或许这就是这个入口与其他入口的不同之处了。宁鸮徐徐吐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那个入口跑去。 跑进入口的一刹那,宁鸮的眼前再度亮过一道灼目的白光,紧接着他眼前视线陡转,他发现自己坐到了命格棋盘之前。 他抬起头望向对面,霍一舟正握着一颗棋子坐在那里。 小孩似乎是下了一步极妙的棋,轻轻往前一推,冲他龇出了一颗小虎牙。 “小舟,”宁鸮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干涩,“跟我回去。” 霍一舟像是没有听懂宁鸮的话,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棋还没下完,不能走。” “听我说,已经都结束了,你该跟我回家了。”宁鸮说。 霍一舟的眼神发愣:“但是如果棋子没有下完,这个结界是打不开的啊。” 宁鸮一愣,站起身来的下一秒就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强调道:“请玩家宁鸮坐下。” 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和霍一舟下棋的玩家,这个游戏也是困住自己的障眼法,甚至眼前的霍一舟也可能是假的。宁鸮已经不去想流逝了多少时间了,他只想着能把小孩带回应该存在的世界,这就足够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霍一舟身后的潘多拉舱里,那个潘多拉舱此时也正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是有人在里面。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下了一步棋。 “可惜,”霍一舟看着宁鸮下的这一步棋,抬头冲他笑,“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宁鸮忽然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棋子掷到了棋盘上。他把手中的茧高高举了起来,原本紧闭着的舱门蓦然打开。 “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宁鸮说着踏出了结界,把在舱中沉睡着的真正的霍一舟抱了出来,转身朝门口走去,“但是你会留在这里。” 这个“霍一舟”瞳孔一缩,低头看向棋盘,这才发现棋盘里的沙漏棋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莫比乌斯环。 “不——!你不可以这样!”他尖叫着朝宁鸮扑去。 然而宁鸮已经抱着霍一舟拉开了游戏室的门,再次踏入了白光之中。 第143章 结局 在剧烈的颠簸中, 霍一舟悠悠地醒转, 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宁鸮的怀中,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鸮哥。”霍一舟叫他的名字。 宁鸮低下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别说话, 养养精神。” 中央控制室中,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宁鸮回来。 墙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分钟, 眼看着最后关头逼近,走廊上依旧没有响起脚步声。 郭路忍不住走到被宁鸮拽坏的门边, 时不时看了一眼走廊——走廊已经被石块堵住了一大半,仍然有大块的石头不断地从天花板上往下坠落。 “怎么办,时间就要结束了。”汉斯犹豫地想要最后再动用一次骰子的权利,“我试试能不能直接把鸮哥和小舟找出来?” “没用的。”在一旁的邝同悲和蔡音音摇了摇头。蔡音音的脸色很苍白:“在这间控制室里,所有的骰子都已经无法动用原来的能力了。” 正在这时, 站在门边的郭路突然把门敞开,整个人飞速地扑向走廊, 朝另一边冲去。 宁鸮抱着霍一舟从走廊尽头飞速地朝这边跑来, 郭路冲向两人, 咬牙用手把阻碍两人道路的石块给刨开,没多久就把整双手弄得鲜血淋漓。宁鸮飞速地跃起, 利用平整的石块跳跃着到了郭路身边,三人终于赶在倒计时走到尽头之前再次进入了控制室。 霍一舟和宁鸮一进门, 郭路就朝着那女人消失的地方大喊道:“我们的队员全都到齐了,你现在没有权利强制要求我们领取随机奖励了!” 映着倒计时的墙面“喀啦”一声碎裂,倒计时静止在了00:03, 十分惊险的一个数字。 不过多时,一个女人的影像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再次出现的女人却显得有些支离破碎,脸上、身上到处都有显而易见的裂纹,正往外渗出血迹。 “恭喜你们,获得最终奖励。”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复方才的热情。 随着女人这一声宣布,刚才盛满了1点骰子的暗灰色诺亚盒子像是瞬间被点亮了那般,点数变成了鲜红的颜色,整个盒子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霍一舟看着女人:“阿特洛波斯。” 阿特洛波斯哼笑一声:“这场游戏是你们赢了,我认输。”说着她冷冷地转回身似乎要消失。 “你还没有把奖励给我们。”宁鸮说。 阿特洛波斯听到宁鸮的话,眼神中掠过一丝恼怒:“骰子不是已经给你们点亮了吗?” “这是命格棋盘游戏的奖励,”宁鸮丝毫不为所动,“我们要的是幸存者游戏的奖励。” 被如此直白地指了出来,原本企图蒙混过关的阿特洛波斯也不能再假装视而不见了。她冷冷地打了个响指,宁鸮手中的茧立刻被放大了数倍。 “把所有的诺亚盒子按顺序嵌到茧里,你们能拥有一次实现任何愿望的权利。” 杨涛问她:“喂,那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副本?” 阿特洛波斯看着他嗤笑一声:“离开副本当然也是在愿望中的内容了,你可以选择许愿离开副本,继续回去享受无尽的幸存者游戏。”她眯着眼轻轻道:“这个愿望我看挺不错……”话还没说完,她突然闷哼一声,众人看到屏幕上的她身上那些裂纹中血流的速度忽然加快了。 “该死,”阿特洛波斯低咒一声,抬手捂住了脖子上的血痕,“这就是游戏失败的惩罚吗?” 说着,她整个人慢慢地溶蚀成了一片模糊,在这一片模糊之中,穿着广袖华服的司命身影渐渐浮现出来。 司命低头看着控制室中的玩家们,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诸位赢下了这场关乎全人类性命的幸存者游戏,不用担心,等游戏终止后,我与我的同伴们会送你们离开这个副本。” “那个阿什么波斯的还活着,他们肯定会计划下一场游戏的。”郭路忧心忡忡地说道。 司命忍不住笑了,他说:“人类诞生后,邪恶永远会伴随着希望生存,这是无法消弭的。但凡有邪魔,便有斩魔的勇士。这一回的游戏有你们,下一回的游戏我相信也会有新的勇士站出来,为这个众生热爱的世界奋勇拼搏的。” “而且,”司命微笑着补充道,“他们恢复能力也需要时间,至少在你们有生之年,是等不到第二场游戏了。” 汉斯走上来拍了拍郭路的肩膀:“别操心了,下一场游戏留给你的子孙后代去担心吧,现在还是我们做屠龙勇士的时刻。” 听着司命的话,控制室中的众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下来。 司命转头看向霍一舟,他朝霍一舟颔首:“谢谢你,霍一舟。” “不必感谢,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罢了。”霍一舟轻描淡写道。 司命的视线移到了站在霍一舟身边的宁鸮身上,他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哦,我想你在这件事情上,你还是得感谢我的。” “是,”霍一舟循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宁鸮,忍不住跟着笑了,“不过我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再看见你比较好。” 司命闻言大笑起来:“是……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司命的身影也逐渐淡去了,他最后冲着众人挥手道:“最后一次忠告给大家,幸运是唯一的,游戏结束了,异能也会被系统收回……所以请不要贪心啊。” 嘈杂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控制室里只剩下七人和那几个散落在地上的诺亚盒子。 宁鸮把手中的茧放在地上,众人忙碌着把六个诺亚盒子按照顺序依次嵌入了茧中,一个巨大无比的上帝骰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骰子制作完成,控制室中再次响起了那道令人讨厌的机械音,只是这一次,众人听它说话却带上了喜悦的心情。 “恭喜玩家通关幸存者游戏,请说出你想要的奖励吧。” 众人对视一眼后,由霍一舟代表众人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声:“在全球范围内结束幸存者游戏。” “已接收玩家心愿……玩家心愿为‘在全球范围内结束幸存者游戏’……请问玩家是否确认?” 霍一舟坚定地回答道:“确认。” “心愿已确认!心愿达成进度0%……5%……15%……” 听着系统机械音一点一点地播报着实施进度,霍一舟狂跳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100%!恭喜玩家达成心愿,已在全球范围内结束幸存者游戏,”系统说,“游戏所有通道将在48小时内全部关闭,请玩家们尽快离开此副本。” 听着系统如是宣告,所有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系统又说道:“恭喜玩家打通游戏结局,评定结果为‘完美’,掉落隐藏奖励‘上帝骰子一颗’,请问是否领取您的奖励?” 能带一颗拥有超能力的骰子在身边什么的,听上去的确十分让人心动。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牢记着司命的那句“幸运是唯一的,不要贪心”,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系统的诱惑:“不领。” 明明是机械音,众人听出了一些怏怏不乐来:“玩家拒绝领取奖励,请玩家尽快离开副本。” 门外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这应该就是离开副本的地方了。众人排着队依次踏入了漩涡之中。 霍一舟走在宁鸮前面,倒数第二个离开。在他踏入漩涡之前,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了他太多噩梦的地方。 “怎么了?”宁鸮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霍一舟收回视线,徐徐地吐了一口气。 终于,一切真的全部结束了。 他不再看身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漩涡之中…… 海浪声似在耳边响起,拍打着礁石,也拍打着众人的心。霍一舟从昏睡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九天岛的沙滩上。他爬起身来,看到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各位队友们。 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汽笛声,郭路从睡梦中被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谁?谁要攻击我?” 也才醒来的杨涛和蔡音音忍不住被逗笑了,哈哈笑着扶起了在他们身边的邝同悲和汉斯。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美好,近四个月来的灾难似乎并没有在众人的心底留下什么刻痕,但又似乎都变了。 郭路试探着掏出照片在眼前晃了晃,发现那种恶心感竟然消失了,他欣喜地站起身来,转头对众人宣布道:“异能真的消失了!” 霍一舟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宁鸮的身影。他忍不住往海边走去。 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边,他终于听到了礁石后面的响动。 “唔——”一声闷哼,声音熟悉极了,是刚在副本里交过手的霍特的声音。 霍一舟藏在礁石后,悄悄探头往外看,只见霍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在他身前,宁鸮正握紧了拳头站在那里。 “每一个从幸存者游戏中活下来的玩家都值得尊敬,”宁鸮冷冷地说,“除了你。” 霍特擦干嘴角淌下的血,狼狈地笑了起来:“我凭自己的本事赢下了那么多场游戏,凭什么不值得尊敬?” 宁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吗?那么就让我看看,在这座荒岛上,你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活多久。” 说完这句话,宁鸮不再理会霍特,转身往回走。 在他身后,一轮旭日正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光芒柔和了他周身冷硬的轮廓。 尽管霍一舟认为自己的动静已经放得很轻了,但宁鸮走出来后,仍是精准无比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走吧。”宁鸮温柔地拉过了霍一舟的手。 霍一舟朝身后看了一眼:“不去管霍特了?” “恶人自有天收。”宁鸮一挑眉,似是无意地扬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 在霍一舟看不到的地方,一把锐利的匕首忽然破空而来,笔直地插入了霍特的胸口。 第144章 番外:最后一颗骰子 小吴仰头看着屏幕, 脖子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这令他不由悄悄低了低头, 视线不自觉地瞟到了身旁那群眼神中带着狂热的人们身上。 没有人察觉到年轻小后辈的走神,所有人都仰着头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屏幕上那一闪一闪的红点, 坐在正中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中甚至含着难以抑制的热泪。 屏幕上,红点已经穿过了大气层, 像计算中那般无比精准地循着黄色的预定轨道向下坠落,如果细心的人此时低头往屏幕右下角看, 就会发现那条昭示红点坠落轨迹的黄线连接的终点正是这座处在南海中的不知名岛屿。 红点已经离大气层有一段距离了,屏幕显示它下坠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老人死死地盯着那个红点,眼中的激动越来越抑制不住,他忍不住开口喃喃道:“终于来了……” 观察室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小吴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用目光捕捉那个始终习惯站在人群最外头观察全局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极短的黑色头发, 轮廓分明的脸上惯常没有任何表情,一身挺括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妥帖, 就如他本人那般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原本同样盯着屏幕的宁鸮忽然偏过头来, 对上了小吴打量的目光,继而一怔,他平静的眼神中染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困惑。 见自己偷窥被发现了, 小吴尴尬地撇开了视线,假意对宁鸮身后的那台机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敢再盯着他看。 两人的视线在很短的时间内交错了几秒,在这间观察室内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眼看红点的行进路程过半,老人忽然开口道:“宁大校,还要麻烦你去把它接过来。” “好。”青年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说不出的沉稳感。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城大学,听到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才匆忙收拾文具离开的霍一舟在走出馆的一刹那,习惯性地抬头仰望夜空。 在他目光所及尽头,正有一道银色的弧线飞速地划过夜空,向远处坠落。 “有流星啊……”霍一舟若有所思地看着天际,然而稍纵即逝的白光并没有引起他的深思,他很快就低下头去,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栏,给对方发去了一条消息。 小舟:鸮哥,我从图书馆里出来了,现在准备回宿舍。 发完消息,霍一舟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不再去管它——因为他知道,这条微信并不能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复。 红点如同预期般坠落在岛屿附近的海域里,候在附近的打捞船以最快速度抵达了坠落地点,将坠落物体打捞上来,第一时间送上了驶往苍穹实验室的越野车。 负责护送的年轻士兵放好东西绕到前排,再打开车门往里看去,这才看清了坐在驾驶位上人的脸。他短暂地愣了几秒之后,握住车门的手一松,旋即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地向对方行礼,声音响亮地问候道:“宁大校!”负责接送物体的人竟然是整个苍穹基地最年轻的宁鸮大校! 宁鸮略略颔首应了一声,发动车子:“上来吧,张博士还等着。” 在月色下,越野车越驶越远,逐渐溶入了一片黑暗中。 年轻的士兵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驶出去很远了依旧感觉手脚僵硬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有些兴奋,来九天岛一年半了,这是他头一次在那么近距离的情况下看宁大校。 看着青年英俊的侧脸,士兵偷偷地在心中感慨道:宁大校可真俊呐。然而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宁鸮的面夸,生怕这位同样年轻的指挥官沉下脸来同自己发脾气。 又过了一会儿了,见宁鸮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可怕,小士兵提着的心又放下了些许,他憋不住低声问宁鸮道:“宁大校……这捞上来的是个啥啊?” 宁鸮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士兵一眼,继续专注看眼前的路。 明明宁鸮什么都没说,小士兵却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他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此后一路两人都沉默着,车子飞快而平稳地行驶在崎岖的砂石路上,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白色的建筑群渐渐出现在道路尽头,又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 车子驶过正中央铁门的时候,两边的哨兵恭敬地朝宁鸮行了个礼。接着,小士兵看到苍穹主基地正中央那盏从未亮起过的大灯被点亮了,整栋楼一下子亮如白昼。 车子最终停在了研究所外的台阶旁,才一停下,马上就有四个研究员围上来,速度飞快地将打捞上来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抬到一个密闭的容器中,接着便捧着容器消失在了门里。 宁鸮下了车,瞥了一眼战战兢兢跟着下车的小士兵,对他道:“辛苦。” 小士兵精神一凛,身板挺得更直了,大声地回答宁鸮:“不辛苦!宁大校更辛苦!” “你回去吧,”宁鸮摆了摆手,转身也往研究所里走去:“把车开回去。” 小士兵在原地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宁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朝拐角处敬了个礼,字正腔圆地应了一声“是”,坐进车里启动了发动机。 宁鸮回到基地宿舍后,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钟面显示时针已接近3的位置,分针则在10和11之间。 看来小家伙已经睡了。宁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只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框,给对面发去了一条消息。 飞鸟:小舟,晚安。 才发出去,绿色的对话框旁边就出现了红色的叹号显示消息发送失败。再往上拉,无数条绿色的消息旁都有着同样的红色惊叹号。消息无一例外没有传达到小舟的身边。 这里是南海九天岛的苍穹基地,基地人员签订了严格的保密协定,在基地期间,他们被要求不能同任何亲朋好友联系,向外吐露半句有关基地的事。 宁鸮握着手中老旧的手机外壳,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点亮显示出来的手机屏幕壁纸。 他的屏幕壁纸是霍一舟冲着镜头大笑的照片,这还是在霍一舟考上南城大学那年暑假拍的。那年六月,宁鸮特地请了假赶回南城,陪着霍一舟查了成绩填好志愿,又和他去邻近几个城市逛了一圈,在每个景点都拍了几张合照。然而还没等他看到录取通知书来,一道紧急的密令把他带来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临走的时候他甚至都来不及和霍一舟好好道别。 如今来岛三年,掐指一算霍一舟也快要读大四了,也不知道小家伙将来是想考研还是直接找工作。宁鸮老父亲心态发作,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沉思中…… 霍一舟又做梦了,他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暑假,宁鸮陪着自己在南城最大的游乐场里玩射击游戏,他随便玩玩就赢下了整个园区最大的那只玩具熊。自己抱着熊走在路上,周围许多妹子都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他看到不远处的帐篷里还有更有趣的游戏,正想拉宁鸮去凑热闹的时候,尖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宁鸮在铃声中越走越远…… 霍一舟从睡梦中惊醒,耳边的铃声仍然没有停歇,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梦里的声音,他从床上半坐起身,这才听明白铃声是从隔壁的床上传过来的。 “操,午睡铃声设错时间了!”同样被铃声惊醒的舍友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闹铃提醒,低声抱怨了一句,“真是太倒霉了!” 舍友关了闹铃,把手机反手扣在枕头旁边,再一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坐起身的霍一舟却睡不着了,他捞过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和桌面壁纸那个面容清冷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对了一会儿。 心有灵犀的是,远隔千里的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将对方的单人照片当作了手机屏幕。只是不同于宁鸮手中那张大方冲着镜头微笑的照片,霍一舟手头这张明显是偷拍的。 霍一舟看着照片发了会呆,低低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去什么地方执行任务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然而照片只是照片,并不能给霍一舟任何答案。 这本该是三月下旬的一个寻常晚上。霍一舟和宁鸮如同往常一般向对方发送了一条接收不到回应的讯息,尔后在思考再次重逢的一千万种假设中入睡。然而当很久之后再回想起这个平淡的夜晚,霍一舟终于品出了那么一点不寻常的意味来。 在无数本回忆那段荒诞时光的幸存者回忆录里,这一晚被称作“降临夜”。 当神的最后一件礼物落入地球,潘多拉的盒子也被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