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一群神兽后我暴富了》作者：唤舟 　　文案： 　　肖宸只想好好经营宠物店，直到本店成为屯里最强。 　　但是这群宠物看上了店长，一只也卖不掉:） 　　交不起水电费那天，肖宸没有办法，只能带领着这群山野里的精怪惩奸除恶，原价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出台费，统统只要二十块—— 　　到最后，风水界有个传说。 　　某位不识货的凡人弄了一群上古神兽放养，据说三年了都没发现保温箱里那条不是随处可见的破青蛇精，是龙。 　　cp.暴躁青龙攻x佛系受，本文日更。 　　vip强推奖章 　　觉醒血脉后，肖宸化身玄学界扫地僧；小小一方宠物店，挤满了传说中的上古异兽。口是心非的酸与，流泪成珠的鲛人，神似巨犬的狮形白泽，以及武力值爆棚的护妻青龙……伴随着与神兽们的羁绊逐渐加深，肖宸也在机缘巧合之下，与这群萌物一起名扬万里…… 　　本书文笔诙谐，剧情幽默，主角与神兽们的互动常使人会心一笑，神兽们鲜明的性格、特殊的能力、与主角的羁绊更让人印象颇深。阅读此书就像展开一场新奇的冒险，时而捧腹大笑，时而为主角的好运激动不已；氛围轻松愉快，非常值得一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种田文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宸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初来 　　清晨，李家镇。 　　肖宸背了个双肩包，从公交车上下来。车轰隆隆的开走，激起一番尘土。 　　盛夏微烫的阳光中，青年一身衣衫洗得发白，造型有些像道袍。在山上关了半年，刚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镇，肖宸看什么都透着股新鲜劲。 　　他掐了个法诀，将双肩包往地上一扔。包还没来得及着地，行道树后却蹿出一道影子，稳稳驼住布包。 　　肖宸俯身，摸了摸这只陌生黄鼠狼的头。小家伙嘤嘤两声，往他掌心蹭了蹭。 　　还好路上没人。肖宸在山里时，习惯了自由散漫，甚至驱使野兽给自己抓野味；现在下了山，还没反应过来，活得十分自在。 　　抓起手机，他点开微.信，慢悠悠抬起头。 　　竹巷街18号，百兽宠物馆，他师父留给他的出师作业。 　　肖宸本是一名大三学生，机缘巧合下半路出家，他师从无门，与道法唯一的联系便是这位师父。用师父的话来说，他天资聪颖，资质惊人，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肖宸听后大为感动，当即跟着师父上山去了。没办法，自从觉醒阴阳眼，肖宸的老师同学就觉得他得了精神分裂症；父母连休学假都帮他请好了，不跑，怕是只有被送进精神病院一条路。 　　师父仙骨飘飘，从没收过其他徒弟，只对肖宸宠爱有加。当意识到徒弟还有半年就将结束休学期（与他们这段便宜师徒情）回大学上课时，当即很有危机意识的将肖宸召到面前。 　　他先是声泪俱下的表达了一番这半年带徒的不易，再眼泪汪汪的问肖宸要不要继承他的衣钵继续抓鬼。 　　肖宸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的阴阳眼是半路觉醒的，因此还搁置了学业，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情愿。 　　见他面露犹豫，师父眼泪一收。 　　于是肖宸身上便多了一张名为学费的百万欠条。 　　师父还算够意思，没让他走上被迫贷款的求生之路，而是将自己以前买下的店铺借给了他。肖宸别无选择，只能先收拾细软，来这边一探究竟。 　　宠物店离公交站很近，穿过两条街就到。刚转过街角，一道泼辣的嗓音便隐隐传来。 　　“我让你别泼了！” 　　“哗——”仿佛回应她的嗓音，水声不容置喙的响起。血腥气伴随着风席卷而来，肖宸鼻尖微动，淡定的从黄鼠狼背上捞回背包，眼神移到声源处。 　　只见面前的长街上，几家店铺挤在一起，大多都关着门。唯二两家开了门的，是福彩店与服装店——他们中间还隔了一家店铺，此时前面站了两个人，看神态似乎在吵架。 　　站在右边的是一名女人，正手作茶壶状，看模样十分愤怒。根据她靠近服装店、还大咧咧穿着睡裤的状态来看，肖宸大胆猜测这位是服装店的老板娘。 　　她对面，福彩店老板则低着头，一声不吭把水桶收回来。不过这看似补救的动作显得很虚伪——一地新鲜的血色中，老板娘的声音越发尖利。 　　“又是鸡血！给你说多少次了，这东西洗不掉，你怎么老泼人店前面呢！” 　　“反正不是你店前面。”李老板瓮声瓮气道：“这人几年不在了，我泼这儿怎么了！” 　　肖宸心里咯噔一下，视线上移。 　　服装店与福彩店中间，一家被挤到变形的小店上，赫然写着“百兽宠物店”。 　　“泼这儿怎么了？！”不知正主就站在一旁，两人继续吵架：“好歹是大马路上，你有没有点公德心！次次都是我擦干净的你知不知道！” 　　店前柏油路上，一层层的鸡血正化为深色，像干涸后不断被刷上的油漆。肖宸抬眼，往店里望去——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宠物店的玻璃橱窗内像藏了一个黑洞，没有丝毫光线照进。反倒是晦气，正一层层散发出来。 　　“公德心。”福彩店老板小声嘀咕，嘲弄似的摇头：“公德心，比得上我的命？” 　　见到此情此景，肖宸有些明白过来。师父之所以买下宠物店，就是因为此处众山环绕，生气聚合，风水大好。 　　没想到，就是因为风水太好，惹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打扰一下。”二人吵得正难舍难分，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陈雪娟眼睛一抬，看见一名笑容温和的年轻人：“这么热的天，二位怎么站在这里？” 　　年轻人一袭白衣，袖子微长，身姿如翠竹般挺立。盛夏的热浪席卷而过，他衣角微扬，竟有一丝清凉。 　　肖宸脸上的疑惑恰到好处；陈雪娟本来气得不行，在看到这张脸后，竟也奇迹般的平静了不少。 　　“小伙子，你来得正好，来评评理。”见是个年轻人，陈雪娟当即有了底气。二十几岁的人，肯定不会迷信——她指向对面人，脑袋一扬。 　　“这人每天往别人家门口泼鸡血，你说恶心不恶心！” 　　“两位，先别急。”见对面人又想回话，肖宸抢先开口：“叔，你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平静的注视下，中年人声音也缓和了不少：“小伙子，你不懂。这店闹鬼。” 　　“我亲眼看到的。晚下班了半小时，宠物店里就……”他打了个冷战，竟有些不想再说。 　　“一开始，我只是听见里面有磨爪子的声音，心里好奇，才趴在人家玻璃门前往里看……结果。”他咳嗽几声：“看到了……看到了无法言喻的东西。” 　　店里藏了个怪物，不同于现在任何已知物种的，怪物。 　　他嗓音低沉，一时温度竟有些低。撞上闹鬼现场后，李叔当即屁滚尿流的跑了，可撞邪到底有后遗症——他在自家巷门口鬼打墙了两小时，还连续发了一周的烧。 　　从那以后，福彩店的关门时间就提前了半小时。 　　“他自己眼花。”陈雪娟不信，依旧翻着白眼：“我们都在这儿做生意，怎么就他有事？去配老花镜啊。” 　　女人插着手站着，脖子上的玉佛冷凝温润，栩栩如生。收回眼神，肖宸拦住中年人：“叔，姐也没说错。再怎么说，泼鸡血也不管用。” 　　店内的邪气太过霸道，一看就不是鸡血击退得了的。不过泼鸡血向来是传统解决方式，李叔用这一招也实属正常。 　　中年人表情一变；见小伙子站在自己这面，陈雪娟露出了胜利的神色。 　　“怎么都得从根源解决嘛。”没想到肖宸话锋一转：“鸡血是吓不住厉鬼的。” 　　“你、你愿意信我？”习惯了被女人嘲讽，猛地有其他人相信他，中年人明显没反应过来。 　　陈雪娟面上更挂不住，嘴巴张大：“小伙子，你……”她实在没想到，这年轻人看似正常，怎么竟如此糊涂。 　　“我进去看看。”肖宸说。在中年人阻拦前，已经掏出钥匙。 　　见他推开尘封的大门，两人也反应过来。李叔有些尴尬，毕竟他才在人家店门前泼了鸡血；陈雪娟则直接多了：“小伙子，你不是来旅游的大学生？年纪轻轻就自己开店了？” 　　“我只是来帮人照看的。”肖宸嗓音柔和，转头回应。他这一回头，恰巧看见阳光下陈雪娟的正脸；肖宸不由仔细望了两眼，忽的咦了一声。 　　“姐，你家里最近是遭人盗窃了吗？” 　　“你怎么知道？”陈雪娟一愣。肖宸眯眼，眼神在她脸上来回逡巡。 　　女人眼睑处，隐隐漂浮着常人看不到的赤色，不是家里有诉讼就是遭到偷盗；不仅如此，她额心还在发黑，代表着最近运势低落，恐有交通意外发生。 　　陈雪娟悚然的目光中，肖宸不由提醒：“过马路和坐车时要当心些。还有……” 　　他眼神在女人脖子上掠过。陈雪娟穿着睡裤，衣着简单，手指十分粗糙。女人平时应该不怎么打理自己，脖子上却一反常态，挂了一尊小巧的玉佛。 　　玉佛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眼低垂，嘴角似有笑意。肖宸打量片刻，脸上也不由露出微笑：“你脖子上的玉佛挺漂亮的，最好别摘。” 　　“哎？”陈雪娟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已然关上店门。女人摸摸自己的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心里是不信青年的胡说八道的，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亲戚送的玉坠。 　　. 　　推开门，肖宸环顾四周。 　　从外面看不出来，店内面积还算大，收银台、柜台一应俱全。只是因久未打理，上面都结了厚厚一层灰。 　　几座橱柜摆在靠墙的位置，面上空空如也。蜘蛛网结在柜角，随着阴风晃悠。 　　一股不自然的晦气在房间内流淌，夹杂着某种野兽特有的腥味。扇扇鼻前的风，肖宸没急着检查室内，反而先去收银台后坐好。 　　师父曾亲手交给他一封信，叮嘱他下山后才能打开。肖宸心里惦记着，一有空就先来拆信。 　　“徒弟亲启： 　　既你执意要重返俗世，挣百万人民币交予为师当学费，为师也不再阻拦。只是一身衣钵无人继承，又无物能赠你，为师深感寂寞；思索良久，唯有这在李家镇欠下的四十八条欠单……” 　　“啪！”迅速合上信封，肖宸面不改色地将信丢进柜子深处。宛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深吸一口起，起身继续寻找妖物。 　　店内阴气飘飘，如果不处理一下，根本没法住人。 　　青年找得认真，脊背挺立，背后是一片浓郁的漆黑。黑暗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苍凉的眼神——狂热而阴冷，正死死的注视着他。 　　见肖宸拉开后门往院落走去，黑影翅膀微动，悄无声息的从藏身处飞了出来。它羽毛暗沉，生有四翼六目三足，乍一看就像三足金乌的远方表亲。 　　不同的是，黑影身材颀长，不怎么像鸟，反倒如一条长了翅膀的怪蛇。若有玄学世家的人看见，定能一眼认出这是象征着不吉的古物——《山海经》有记，见则其邑有恐，名曰酸与。 　　一旦它出现，当地便会有恐怖的事发生，是被所有人排斥的凶鸟。 　　与古籍中传统的报凶鸟相比，这只酸与更是与众不同。爪尖覆了金属色的光泽，羽毛更是锐利得能割伤人的喉咙。修炼上万年，它甚至有了自己的名字——怪隼。 　　“奇怪。”走到院外，肖宸还一无所觉。他环顾四周：“没看见奇怪的东西啊……藏哪儿去了？” 　　他身后，怪隼贴着漆黑前进，无声的飞在半空中。它眼神冰凉，就是只看一眼，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战栗。 　　早在寻到这处巢穴时，怪隼就曾为此处惊人的风水所赞叹。没想到，自己不仅是寻了个风水宝地，更是守到了一份大礼。 　　肖宸还背对着黑影，仔细打量院落。明明是艳阳天，后院的天空却像蒙了一层灰，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院落几十平米大，靠墙那边是能住人的小平房，前面则是一片可以种蔬菜的田地。田地后开辟了一小片池塘，水却早枯了。 　　柳树焉焉的搭在池塘旁，叶片全数飘落。肖宸仰起头，眼尖的在树梢上发现一汪浓郁的黑色。 　　“住树上？莫非是只鸟？” 　　他身后，怪隼已经高高扬起利爪，尖利的爪尖对准青年后脑勺。 　　虽有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警告着它不要靠近，但这人身上浓稠的灵气，轻易便掩盖了这股令人战栗的感觉。 　　怪隼嗅觉灵敏，早嗅出面前人浓郁的瑞气。传说金蝉子修炼十世，才换来一具活佛肉身；不知青年上辈子做了什么，虽不及金蝉子那样震撼，却也相距不远。 　　就像所有觊觎唐僧肉的妖怪一样，怪隼也看上了这副肉身。 　　如果能吃掉他…… 　　怪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没成想，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它已撞进一双干净的眸子里。 　　“在这儿啊？”四目相对，肖宸举起手给它打了个招呼：“小家伙。” 　　被发现了！ 　　怪隼动作一顿，大脑一片空白；肖宸揶揄的目光中，它条件反射性的举高爪子，狠狠向下压去！ 　　不成想，三只尖利的爪子才刚下压几分，脚脖子已经被肖宸一把抓住。 　　糟糕！ 　　怪隼大惊。自上古时期便已经存在，酸与一族虽不能和四大凶兽相比，也是赫赫有名的报凶鸟；修炼了近万年，它还是第一次被人逮住！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惊恐间，血脉深处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顺应着远古的呼唤，所有挣扎都被卸去力度；怪隼尚未来得及逃跑，羽毛就是一暖。 　　一把将小鸟塞到怀里，肖宸面色狰狞，狠狠.撸了一把毛。小鸟一脸懵逼地躺在他怀里，嫩黄的鸟喙微张，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它长相可怖，肖宸却没半点畏惧；见作恶的就是这么个小家伙，他嗓音反倒染上笑意：“哪里来的小鹦鹉，还敢鸠占鹊巢，嗯？” 　　声音竟然带着淡淡的宠溺。半路出家，肖宸连道法流派都没认全，更何况古时的各种异兽了。 　　怪隼大骇，还来不及震惊，已是一脸震怒：“嘎嘎！” 　　小鹦鹉？ 　　身为年事已高的山海异兽，怪隼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怪隼：不许叫我小鹦鹉，要叫我怪隼！ 　　肖宸：乖孙？（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 第2章 乍到 　　青年丝毫不知它的惊怒。他双手捧起小鸟，眼神清澈，默默凑近。 　　“你是怎么跑到我家院子里来的？” 　　明明力量充裕，却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怪隼惊得说不出话。它只能屈辱的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一边汲取着这人身上源源不绝的暖意，一边抵抗狠啄他一口的诱惑。 　　倒不是不想啄；只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怪隼觉得，自己啄了可能会死。 　　小鸟一脸呆滞，三双眼睛都愣愣地望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肖宸倒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还在趁机撸它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安抚中，怪隼渐渐回神。一丝极淡的洪荒气息有如实质，正萦绕在青年周身。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肖宸体内，正存在着一股两仪二圣的气息。 　　身为化生四象圣兽的神兽始祖，即使这股气息极淡，也会令所有异兽臣服。别说它小小一只凶鸟了——就是四大凶兽站在这里，恐怕一样会被撸秃毛。 　　但面前人毫无疑问是人类，并不是什么上万年前的神兽始祖……怪隼的大脑乱成一团。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名人类压制，它一个激灵，翅膀猛地扇动起来。 　　这点挣扎落在肖宸手里，就跟挠痒痒似的。肖宸的目光充满慈爱，还在捧着怪隼说话：“你修炼几年了，怎么跑到我这儿来做窝？” 　　今年刚成精一万年的怪隼挣扎无果，停下来茫然的喘气。挣扎被尽数化解，它眼神渐冷，威胁似的一扬鸟喙。 　　阳光下，那只墨色的鸟喙异常尖利，反射出寒光。 　　这是它的武器，曾沾满无数妖兽的鲜血——包括它们破碎的心脏。 　　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自信，怪隼威胁地低声嘶鸣。 　　看到小鸟嫩黄鸟喙间暗红的舌尖儿，结合它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肖宸眼中浮现出了然。 　　“原来是饿了。”摸摸小鸟毛茸茸的头，肖宸慈爱地哄道：“我这儿有面包虫，你等等。” 　　怪隼：“……” 　　险些咬到舌头，怪隼的羽毛一根根炸起。它脑门上隐隐浮现出阴气——一呼一吸间，阴沉沉的云雾聚集在宠物店上，隐隐有雷电划过。 　　是怪隼召集来的晦气。报凶鸟聚集了方圆几里的厄运，若不慎沾染到，轻易便能夺走人的气运。 　　它眼神渐冷，正打算给面前人一个教训，院门突然被砸响。 　　“人呢？出来！” 　　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对峙中的一人一鸟具是一愣。 　　“出来出来！” 　　声音十分年轻，透着满满的不客气——听起来，门外那人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倒像是来要债的。 　　肖宸一愣，小心翼翼拉开裤兜，将奇形怪状的小鸟往里一塞：“就来！” 　　怪隼惊惧的啾啾两声，声音被布料残忍的吸收。肖宸声音浅淡，带着柔和的笑意，他冰凉的手指抵在小鸟头上：“嘘，你先别出声。” 　　手指微凉，在脑门上轻点。这接触十分令人舒适，伴随着他的抚摸，洪荒气息源源不断的流入体内，怪隼舒服得鸟毛都一根根张开了。 　　凶鸟一脸懵懂的窝在裤兜里，连自己召来的厄运都遗忘在了天上。 　　阴沉沉的天空下，青年拍拍衬衣推开门，脸庞十分干净：“您好，请问您是……？” 　　破旧的柜台中间站了一个人，他一头黄发，眼神凶狠。见到肖宸，年轻人下巴一抬，充满嘲弄。 　　“你是以前开店那老头的亲戚？” 　　肖宸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要说师父是他亲戚，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哼。”年轻人流里流气的，一脚踏上柜台。他咧开嘴，喷着烟味凑过来：“我是镇西老王叫来的。还、钱。” 　　肖宸：“……” 　　猛的想起被自己塞进收银台的四十八条欠单，肖宸恍然大悟：“多少？” 　　来都来了，债务问题肯定要帮师父解决。怪隼不安的扭动中。肖宸单手捂住裤兜，一边去拿包。 　　“一千。”还好数目不多。肖宸松一口气，拿出钱包：“那现在就……” 　　“等等。”年轻人叫停，脸上浮现出嘲弄：“谁说一千就能解决了？” 　　“他欠了两年没还，收点利息不过分吧。”对面人平静的眼神中，黄毛手指一竖。 　　“利息加上本钱，两万。你要是拿不出来，今天就别想开店了。” 　　听到这个数目，肖宸眼睛微微睁大。 　　他生得脸嫩，穿着整洁，身材又偏瘦。一个人刚来到异乡，年龄也不大，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欺负。 　　黄毛越打量，越觉得自己挑对了对象。他不由露出满意的神色，殊不知肖宸兜里的怪隼听到这一幕，都差点忘记立场，为他的勇气鼓掌。 　　惹谁不好，惹一名一招就能制住山海异兽的玄学大师。怪隼横行霸道近万年，碰上肖宸，还不是只有憋屈地待在裤兜里的份。 　　如果肖宸愿意，定是有上万种方法报复那人，让他过得生不如死。 　　“这位先生。”对面人挑衅的眼神中，肖宸不由有些好笑。不同于怪隼的脑补，师门原则下，他一般不会用怪力乱神那一套对付普通人。 　　“一码归一码。师父欠的钱我会还，但您的要求，是不是过分了点？” 　　“出不起钱？”黄毛眉眼一抬，在肖宸的瞩目中，哐啷一声踢在柜子上。空荡荡的橱柜顿时被他踹出去几米远。 　　借着这股巨响，黄毛慢悠悠晃过来。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眼神贪婪，落在青年脖子上。肖宸白皙的脖颈间，挂了一枚圆形墨玉。 　　玉通体纯黑，做工精致。上面隐隐浮现着一层光华。雕刻痕迹细腻，仔细看去，是一条首尾相接的龙。 　　“我看你脖子上这玩意儿不错。”黄毛眯眼：“就拿它来换吧。” 　　“把这玉坠给我，你欠的钱，一笔勾销。” 　　对面人贪婪的注视下，肖宸总算明白过来。这人最开始，看上的就是自己脖子上的墨玉。 　　所谓利息，不过是随便扯的一张遮羞布而已。 　　黄毛根本不怕被人看出来，神情依旧张扬。他衣服、裤子都带了红色，脸上也飘了两团酡红，像饮酒后的残留物。 　　“客人，”肖宸打量半晌，可惜似的摇摇头，“您火气太旺。火旺之人热情，有领导力，本是很好的性格；但您太张扬，衣着又都是红色——更是助长了这股火气，滋生贪欲。” 　　“什么玩意儿……”黄毛一愣，就听青年继续道。 　　“欠钱的确是我师父不好，我自然会还。但你的性格要是继续放任下去，一月内必遭大祸。” 　　“既然你来到宠物店，这一卦算我送你——推荐你养只水属的宠物，比如乌龟，修身养性；或者宠物猪，”肖宸正色道，“和您十分相配。若你需要，来我这买，给你打八折。” 　　“你才和猪相配！”终于反应过来，黄毛惊怒间，一把揪起人衣领。见青年脚尖微微脱离地面，手还死死捂在裤兜上，黄毛像发现了宝藏，眼神变得更加贪婪：“你裤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肖宸面无表情，捂得更紧：“客人，我才说过，不能贪。”这人脸上的火气压都压不住，烧得发黑。一看，就是烧杀劫掠之事做多了。 　　这种敲诈肯定也不是第一次。积怨过多，必引灾祸；可惜好言相劝将死鬼，年轻人根本不把他说的当一回事，还以为他裤兜里有什么财物。 　　“快交出来！”见肖宸越发捂紧，黄毛眼神顿时变了。比脖子上的玉石还护得严，肯定是更贵重的宝贝——他呼吸变得粗重，一把抓住青年清瘦的胳膊：“给我看看！” 　　肖宸力气不大，挣扎无果。白皙的手被死死攥住，一点点偏离裤兜：“你会后悔的……” 　　他同情的目光中，黄毛冷哼一声，手朝裤兜伸去：“骗谁……啊！” 　　“嘎！” 　　叫声刺耳无比。终于摆脱了肖宸的桎梏，怪隼一个猛子探出头来，三双墨色的眼睛都无比阴凉。 　　恰与黄毛视线相撞。它嘎嘎怪叫几声，趁着没人按住，展翅便飞了出来。 　　见一只蛇形怪鸟飘在空中，黄毛吓得一把甩开肖宸的手。他接连倒退几步，“砰”的一声撞在橱柜上，又顺着壁橱滑倒，瘫坐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黄毛两股战战，吓得两腿酸软，站都站不起来。 　　“回来。”肖宸面不改色，刚朝那怪鸟叫了一声，便见小鸟召来的那团“乌云”，已经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厄运一事，虽无自己的意识，却最喜欢作恶多端之辈。怪隼尚未准备驱使，那团阴飘飘的气息已是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黄毛。 　　它轻轻一颤，宛如一声欢呼。 　　刚撞了鬼，黄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团黑气包裹住。喉咙深处骤然升起痒意，黄毛不慎吸入几丝气息；他接连咳嗽几声，双手在地上乱抓，屁滚尿流的爬出了雾气：“咳咳咳！” 　　“你还好吧。”第一次见一个人被这么多阴气缠上，肖宸目瞪口呆。年轻人涕泗横流，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他抹开眼泪，以生平最高的速度往门口跑去：“鬼，有鬼啊！” 　　“砰！” 　　门重新合上。一片安静中，怪隼鸣叫两声，嗓音刺耳无比。 　　刚在平常人眼中印证了自己绝对的权威性，它还没来得及庆祝，又被一把抓回掌心。 　　“你啊……” 　　声音带了些责备。再度被塞回裤兜深处，怪隼浑身僵硬，感觉自己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宠物店外，陈雪娟已缩回店里看韩剧，李叔却放心不下，不住的在门口徘徊。他亲眼看到过怪鸟，又眼睁睁看着镇上著名的泼皮无赖进了店；无论是闹鬼还是敲诈，都明显不是小年轻承受得住的。 　　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李叔还在纠结，门便“砰”的在面前推开。 　　“有鬼！” 　　黄毛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脸上的鼻涕迎风飘扬。李叔吓了一跳，刚后退半步，黄毛便左脚拌右脚，“啪”一声跪在他面前。 　　“……”李叔目瞪口呆。黄毛撅着屁股起身继续跑，还没两步又是一摔。 　　明明空地上什么也没有，他偏偏像被霉运绊住似的，走一步摔三次。 　　“果然是撞邪了！”李叔浑身僵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肖宸完好无损的推开房门。青年脸上带了一股恰如其分的茫然，见李叔紧张的望着自己，抢先开口：“这人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哭着往外跑。” 　　是这样吗？中年人眸间顿时溢满疑惑。黄毛正好又从地上爬起来，闻言颤着嗓子回话：“鬼……鬼！他裤……裤兜里！咳咳咳！” 　　李叔越发茫然的目光下，肖宸死死捂住裤子，目露关切：“叔，他是不是生病了？我们扶他去医院吧。” 　　青年刚作势走了几步，黄毛就屁滚尿流的跑远了。店外终于安静下来，目睹了这一出变故，李叔显得混乱又紧张。 　　“小肖，店里真没什么东西？”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肖宸大大方方把店门打开：“真没有。” 　　店里一览无余，除了橱柜有些歪，并没有哪里奇怪。李叔眼珠一转，眼神落在了肖宸的裤兜上：“你裤子里也……什么都没有？” 　　刚才黄毛的反应，他可是看得清楚，明显就是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李叔越发狐疑的目光下，肖宸呵呵一笑：“李老板，店里还乱着呢，我先收拾去了。”顺便和裤兜里的小鸟好好谈一谈。 　　李叔还没来得及叫住，青年已经退回店里。他还愣在原地，隔壁陈雪娟已经出了门。 　　没注意这边的风云，她直接锁门离开。现在才中午，还远不到关门的时候；但因为是周末，住校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家，她要赶回去给孩子做饭。 　　陈雪娟的家不在镇上，需要坐二十几分钟车。镇上的班车少，每到中午傍晚更是挤得不行。好不容易接近车站，车早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都准备开走了。 　　“师傅等等！”眼尖的发现车门处还能塞下一个人，陈雪娟招招手，赶紧跑了起来——还没走几步，脖子却突兀的一空。 　　陈雪娟回头。玉坠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正孤零零的躺在柏油路上，连着半截断掉的红绳。 　　“玉佛最好别摘。” 　　猛地想起肖宸说过的话，陈雪娟追车的脚步一顿。等她半蹲在地上，攥着玉佛仰起头，车早轰隆隆开远了。 　　“真倒霉。”女人摇摇头，一脸狼狈的起身，随手把玉佛放进口袋。小伙子还说这玉佛不错呢——为了捡这玩意儿，她连班车都错过了。 　　百无聊赖的等来下一班公交车，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车子发动起来，陈雪娟打个哈欠。她习惯性往窗外看去，脸上却突然一愣：“这不是刚才那辆车吗？” 　　前一辆车就停在站台旁，连两站路都没开出去。车旁乱糟糟的全是人，等陈雪娟坐的这辆车一停，立马乌泱泱的涌了上来。 　　“师傅，前车师傅让我们上来的，那车坐不了人了！” 　　“车玻璃突然炸了，还有人眼睛被划伤……” 　　“肯定是天太热，公交车究竟多久没检修了！” 　　人们争相抱怨着，陈雪娟僵在一旁，听出一声冷汗。 　　车再度启动。等开过前一辆车时，陈雪娟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公交车停在站台处，车门大开。车上已经没人了，只剩满地的碎玻璃。应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玻璃车门碎了一地，还有不少窗户也碎了，碎碴上还隐隐带了血。 　　如果她最后挤上了车，恰巧就站在车门旁…… 　　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现过青年的劝告。陈雪娟吓得不轻。她手一下子窜进口袋，捏紧玉佛，掌心尽是冷汗。 第3章 出门 　　“小肖在吗！……小肖呢？” 　　陈雪娟提着保温杯回来的时候，宠物店的门已经重新落了锁。 　　不会是走了吧？陈雪娟电光火石间刚诞生出担心，就见隔壁李老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去农贸市场买东西。”李老板说。上午的所见所闻一直困扰着他，此时只想找个人商量：“你知不知道，泼皮黄来肖宸这儿找他了。” 　　“他来做什么？”陈雪娟不由惊道。泼皮黄早就恶名远扬，一想到肖宸落在了他手中，女人不由着急起来：“小肖没事吧！” 　　青年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文弱书生，说不定架都没和人吵过。碰上靠拳头说话的泼皮无赖，一定会吃亏。 　　“他没事。”李叔说：“就是泼皮黄好像有点儿不妙。” 　　陈雪娟茫然的目光中，李叔组织语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刚碰上黄毛撞鬼的那一幕时，李叔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思维恍惚…… 　　不过等冷静下来梳理了一通，他也渐渐觉出些不对了。无论怎么看，黄毛的反应都不似作伪。 　　难道……宠物店里真的有鬼？ 　　那肖宸怎么没事？ 　　中年人说完，眼神希冀的投向女人，像在等她给一个解释。 　　听他说完，陈雪娟也不由抚上脖间的玉佛。中午险些受伤，她在家里也没能平静下来，一不小心就开始发呆。 　　她是不信宠物店有鬼的，但肖宸那句话，毫无疑问帮到了她。如果没有青年的提醒，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受伤了。 　　“莫非，老祖宗说的风水玄学都是真的？”女人不由嘀咕。二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动摇。 　　肖宸不知有人正挂念着自己。兜里装着怪隼，他一个人晃晃悠悠来到了农贸市场。 　　刚还给债主一千，又定了一批货，两笔钱出去，肖宸实在是囊中羞涩，不得已要为将来做些打算。 　　宠物店的后院不算小，完全可以种一批农作物。现在正值夏季，要是种点儿萝卜、菠菜什么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了。 　　怪隼继续在裤兜里摇晃。因为听不懂鸟叫，肖宸与它交涉无果；担心把小鸟放出去会引起恐慌，青年只能故技重施，再把小家伙贴身带出来。 　　镇里的农贸市场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蔬菜区、肉类、干货类、鱼鲜类都分得清清楚楚。卖种子的地方就在干货区旁边，不仅出售各类种子，农药、化肥也一应俱全。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肖宸晃悠悠找到店门时，摊子前站了几个人，正在聊天。 　　“听说了吗？泼皮黄好像撞邪了，刚才好好的走在路上，掉河里去啦！” 　　这个话题十分提神。意识到他们谈的就是黄毛，肖宸不由分神去听。 　　“我知道！他是冲撞了鬼神，被发怒的狐仙点了魂魄……” 　　“哈哈不对，我听的版本是泼皮黄作恶多端，被人捆着打了一顿……” 　　泼皮黄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一朝出事，竟是拍手称快的多。小镇面积小，挨家挨户还都是亲戚。这头发生了点儿事，那头马上就能听见，传播速度堪比互联网…… 　　就是有点儿失真。 　　听着众人越发大胆的猜测，身兼鬼神、狐仙、道上大佬数职的罪魁祸首肖宸后退半步，面露茫然。 　　“瞎说！”又有一人路过，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正确的版本是，泼皮黄一个人去找人要债，结果碰上硬茬了。” 　　“怎么回事？”见他似乎是知情人士，几人一下来了精神。肖宸也竖耳去听，便听他煞有其事道：“宠物店你们知道吧？来了新老板，是个彪形大汉；泼皮黄刚上门，好家伙，沙包那么大的拳头，迎面就来……” 　　肖宸：“……” 　　怎么越传越离谱。 　　“胡说，没人揍他。”其中一名八卦党打断了他的话。泼皮黄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时，这人就在旁边看着呢：“他身上一点儿伤没有……就是嗓子哑了。” 　　他眼睛一瞥，刻意压低嗓音：“他上救护车的时候，一直喊着‘有鬼’‘宠物店、有鬼’……” 　　空气瞬间冷了几度，肖宸若有所思。 　　……怪不得刚才他出店门时，街上为数不多的路人都齐刷刷望了过来，眼神还十分奇特。 　　别说是来店里买东西；就是路过店门前，他们都整整齐齐地绕了个弯儿。 　　见众人搓搓胳膊，纷纷呢喃着“宠物店有鬼”，他不由露出苦笑。 　　“行了。”几人僵硬间，种子店的老何已经帮他们装好种子。把袋子递给客人，他络腮胡下的神情十分严肃。 　　“哪来什么鬼神，还扣人宠物店头上。依我看，就是那泼皮没站稳，自己滑河里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发现肖宸站在几人身后，何店长挥挥手，示意人上来：“小伙子，你也来买东西？” 　　几人一道望来，身处讨论中心的肖宸无奈迈步：“是啊，您这儿有白萝卜、菠菜种子，还有化肥之类的吗？” 　　“都有，要多少？”见是个陌生人，店主一下来了精神：“年轻人，你是来这边探亲吗，买种子做什么？” 　　“种地。”肖宸笑得有些害羞：“囊中羞涩，只能自力更生。” 　　意识到肖宸是打算住到镇上，老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面前青年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衣着简单，脸上带着干净的笑意。小小年纪就来到镇上，身子又瘦，何老板看得直摇头。 　　他不由再拿了个纸包，又多放了些种子进去：“来，小伙子，算叔送你的。你年纪轻轻，怎么跑到我们这种偏远小镇来？” 　　“谢谢叔叔。”肖宸十分意外，接过鼓囊囊的小包。他笑得害羞，将小包贴身放好：“我是来帮人看店的……” 　　店主转身给他找化肥，一边随口道：“哪家店？” 　　肖宸答：“宠物店。” 　　围观群众：“……” 　　周遭群众齐刷刷退了半步，风从肖宸身旁吹过，带来一丝清凉。 　　落在身上的眼神却十分炽热——混杂着恐惧与好奇，众人的目光如有实质，黏在青年身上。 　　肖宸被盯得发毛。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店长便抢先揽过话题：“既然懂动物这一块儿，你有办法治耗子吗？” 　　肖宸一愣。何店长没把他的犹豫放在心上——宠物店不比畜牧站。别说是治老鼠了，就是想对付猪牛羊，也没多大办法。 　　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是真抱了希望。青年年纪小，又孤身一人，刚到镇上，就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指指点点……何店长有些看不下去，这才和他聊起了其他话题。 　　他的好意，肖宸又哪里感受不到。青年一时陷入沉思。 　　要是问的普通宠物店，何店长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但肖宸不一样。 　　体质特殊，又会些术法；虽然没试过控制老鼠，但倘若他愿意，说不定也做得到…… 　　肖宸眼睛一亮。待看清农贸市场人来人往的环境，又默默缩了回去。 　　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掐法诀把小老鼠叫出来，再蹲下身面对面交流…… 　　众人诧异的目光似乎出现在了现实里。肖宸猛的摇摇头——不行，这方法不行。 　　“没事小肖，叔就是随口一问。”见他摇头，何店长挥挥手，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多收了人家那么多种子，肖宸却过意不去。他仰起头，仔细看了看种子店。 　　编织袋散乱的摆在货架上，地上堆了几个大纸箱，里面摆了不少分好类的小袋。 　　两个被咬烂的袋子凌乱的摆在店门，看样子是老鼠的杰作。墙角有不少新鲜的水泥印——但阻止不了它们另打一个洞出来。 　　看得出，为了治好老鼠，何店长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可惜没什么成效。 　　“叔，你养过猫吗？”肖宸不由问。 　　“借来过，没用。”店长说。店里的耗子十分机敏，无论是捕鼠笼、粘鼠板还是老鼠药，通通不上当。 　　捕鼠行动，总是以他的失败告终。十几年下来，店长都习惯了老鼠带来的损失，把它当做开店成本的一部分了。 　　暂时想不出办法，肖宸若有所思转过身：“叔，你等我几天。我先回去想想，说不定有办法。” 　　“行。”只当是客套话，中年人朝他道别，目送青年离开。 　　“嗨老何，你和人说什么呢？”肖宸刚走，旁边干货店却突然探出个头来：“治老鼠？有这种好事，你也告诉我呗。” 　　他家全是干货，货物重，很难搬到其他地方；老鼠又聪明，从不钻老鼠笼…… 　　因为这个原因，干货店开店十几年，每年必损失一大笔钱。老板愁得不行，日渐消瘦，头发都要掉光了。 　　“行了，人小伙子哪里懂这些。”何店长摆摆手。 　　干货店老板嘿嘿笑了两声，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要说起鼠灾，整个农贸市场就没有防鼠成功的地方，几十年都没能根除。 　　接近一百号人都拿老鼠毫无办法，一个年轻人又哪里解决得了。不过是年少轻狂，不考虑自己的能力，随口应下罢了。 　　对满嘴跑火车的小年轻喜欢不起来，干货店老板缩回脑袋，很快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 　　肖宸回去的时候，恰巧看见陈雪娟等在店前。她的身影不断徘徊，见到肖宸赶紧迎上去，好像有很多话想问。 　　眼尖的发现女人脖子上的编织绳换成了缝针用的线，肖宸瞬间明白过来：“玉佛掉了？” 　　女人点点头。她手抚上脖子：“小肖，我……” 　　“没事没事，最近不会再发生交通意外了，安心坐车就行。”见女人脸上的黑气已然消失，肖宸松一口气。 　　陈雪娟恍然的目光中，他打开门锁，转头朝女人微笑。 　　“比起这个，您儿子最近成绩应该不错。好好夸夸他，过了这阵，孩子会更上一层楼。” 　　陈雪娟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在面前合上。 　　不知店外女人已经在给孩子打电话，受了何店长的委托，肖宸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手掐法诀虽然好用，却不能隐蔽着使用。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老鼠聊天，势必会引起围观。 　　又或者……在夜半三更，悄悄溜进农贸市场试试？ 　　青年一时越想越偏。趁他不注意，怪隼翅膀耸动，终于钻出裤兜。 　　久违的呼吸到新鲜空气，它在半空呼哧呼哧喘气，一边警惕地望着肖宸。 　　肖宸只是掀开眼皮，淡淡看了它一眼。确保小鸟还呆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青年便安心的移回目光，继续思考。 　　“嘎——不准再关着我了！” 　　小鸟喉咙摩擦间，竟吐露出人言。它的叫声十分奇特，透着股金属的味道。 　　像发现了新大陆，肖宸终于分出一丝注意力：“咦，你会说话？” 　　怪隼：“哼。” 　　怪隼没有答话。对山海异兽来说，兽语才是正统；用人类的语言说话，就像自我降格了一般。 　　要不是为了和肖宸交流，它才不会口出人言。 　　肖宸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心思全放在治鼠上。被忽视在一旁，怪隼扇扇翅膀。 　　刚才缩在青年裤兜里，二人的话题它也听到了。见肖宸已经开始翻找带来的道法教材，它不由冷哼一声：“几只老鼠而已。也就你们人类这么麻烦。” 　　身为成精上万年的异兽，与几只小动物交流，对它而言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向来都没有妖兽会做这种事——比起口吐人言，这可是更严重的自我降格，更是对尊严的挑衅。若是传出去，能笑死一片的那种…… 　　听到这话，肖宸头也没抬：“哦，你有办法？” 　　怪隼说：“那当然。” 　　店主半天没治好鼠灾，已经足够让人笑掉大牙；肖宸这个玄学天才，竟然还在这里翻书…… 　　被个半路出家的学渣压制到动弹不得，怪隼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它站得直直的，脑袋一扬，觉得有必要树立自己伟大光正的特殊形象。 　　“听好了！像我们这种大妖，别说是几只老鼠；就是一窝蛇盘在那儿，也能轻轻松松……” 　　怪隼话刚说了一半，就见肖宸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它。 　　怪隼：“……？” 　　怪了，怎么有股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怪隼：我 坑 我 自 己。 第4章 老鼠 　　清晨，何店长拉开卷帘门。 　　农贸市场天总是亮得特别早。不过七点，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喧闹声中，第一批客人已经来到。蔬果鱼肉前早就热闹了起来，商贩们讨价还价，唾沫横飞。 　　与之相比，种子店门前显得格外冷清。 　　何店长倒是习以为常。种子店有固定客户，本不用这么早来；但几十年间都勤劳惯了，他每天都是这个点儿醒。 　　早点上班，还可以提前清理掉老鼠留下的狼藉，好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阳光洒进店内，照出缥缈的灰尘。编织袋摆在货架上，就和离开时一样散乱。 　　何店长没急着坐下。他警惕地围着店内走了一圈，不出意料看见老鼠光临的印记。 　　这次的现场还尤其惨烈。也许是编织袋不能满足它磨牙的需求——墙角几个坚硬的纸箱被老鼠看上，纷纷破了一个大洞。 　　何店长摇摇头。他长叹一声，从仓库拿出备用纸箱。 　　“哎。”叹息声此起彼伏。隔壁的干货店老板反应更甚，声音这里都听得见：“又偷吃我腰果！” 　　何店长抿唇，将种子挪到了新纸箱内。有几包分装好的种子被咬破了，他将袋子收好，打算待会儿一起扔掉。 　　他动作十分熟练，就和从前每一天一样。干货店老板收拾得更快，不多时就拿了一袋垃圾出来。 　　垃圾桶旁的并不冷清，和二人一样遭遇一样的店主数不胜数，平均每隔几天，就会被老鼠光临。 　　即使不吃东西，也会留下点儿排泄物当标记。这里人人都练就了一颗钢铁心脏，只有对老鼠的仇恨还分毫不减。 　　收拾好残破的纸箱，不多时，种子店便开始了一天的营业。直到天空染上薄霞，何店长才起身活动，准备收拾回家。 　　就在他俯身整理账本时，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何叔，我找到治老鼠的法子了。” 　　何店长抬起头。面前年轻人有点眼熟，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对面人的名字：“是你啊，小肖？” 　　肖宸笑眯眯的。他手上提了个半圆形的遛鸟架，木杆上，正站了一只浑身僵硬的小“鹦鹉”。 　　应该是鹦鹉。何店长揉揉眼睛，只觉得视线像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小鹦鹉两只爪子十分尖利，正死死抓在圆木上，光秃秃的。 　　见中年人疑惑的打量着它，它甚至十分人性化的扭过头去。何店长拧眉，疑心自己听见了一声冷哼。 　　肖宸把遛鸟架抬高，给对面人展示：“叔，你只要把它挂在店里一晚上，老鼠就会全部消失。” 　　何店长：“……” 　　中年男人皱起眉，心里一阵无奈。他看了看小巧的鹦鹉，又认真打量了一下青年脸上的神情；见肖宸不似作伪，这才哄孩子似的开口。 　　“小肖，这只鸟……你是认真的？” 　　肖宸点点头。遛鸟架上的怪隼浑身僵硬，两只墨色的豆眼直直望向前方。 　　像货物一样被提来提去就算了，面前的中年男人竟还嫌弃自己。怪隼想飞起来啄他，又因为背后站了个肖宸，动都不敢动。 　　“对。”青年点头，眼睛闪亮亮的：“这不是普通的鹦鹉，这是捕鼠鸟。” 　　“……捕鼠鸟？”何店长简直闻所未闻。像这种体型瘦弱的小鸟，别说是捕鼠了，老鼠反倒是它们的天敌。 　　肖宸点点头：“我们家世代相传的驯兽秘法——昨晚我亲自训练的。” 　　何店长：“……”这么速成吗？ 　　见他脸上的怀疑更甚，肖宸赶紧补充：“它很乖的，不会偷吃种子。” 　　青年仰起头，眼中写满了乖巧。 　　农贸市场里人来人往，看见二人对峙，不时有人路过打量。不忍拂了青年的好意，何店长伸手接过遛鸟架：“谢谢。挂在店里就行？” 　　这么小一只鸟，除了不说话，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鹦鹉。它体型还没老鼠大，脚脖子上空荡荡的，也不知会不会飞走。 　　和它对视一眼，何店长不由问道：“这么小，不会被老鼠吃了吧？” 　　“不会！”那鸟竟然说话了，嘎吱嘎吱扇着翅膀，好像在生气。何店长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它浑身僵硬，又机械的重复了几句“不会”“不会”。 　　……果然是只鹦鹉。 　　心里泛着嘀咕，何老板已经对“捕鼠鸟”没有任何期待。 　　笑眯眯的摸摸炸毛的怪隼，肖宸向何店长道别。昨天与怪隼的交涉异常艰难，当得知肖宸想让自己去别人店里抓老鼠，小鸟当即尖叫起来。 　　“想都别想！” 　　“为什么？”肖宸把书合上。早知有如此省力的方法，他也不用费心寻找这么久。 　　怪隼气得不行，在半空窜来窜去。鸟毛不时被风拂过，接连飘落。 　　身为一只有尊严的大妖，屈居在肖宸的口袋里，已是它最大的让步。还想让它去捕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结果还是来了。 　　绝望地接受店长的扫视，怪隼一动不动，宛如一只木雕。若不是还垂涎肖宸的气息——咳，肯定不是因为害怕…… 　　它是万万不会答应下来的。 　　双手托举着遛鸟架，何店长找了个凳子。他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准备把遛鸟架挂到货架上。 　　隔壁却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老何，你干什么呢？” 　　见到一只没栓脚链的迷你鹦鹉，干货店眼睛微微睁大：“改行遛鸟了？” 　　“去。”何店长说：“这是人家小肖专程借给我的捕鼠鸟。” 　　“什么捕鼠鸟，你是说这只鹦鹉？”顶着怪隼杀人般的目光，干货店老板哈哈大笑：“肖宸这孩子，还挺有想象力。” 　　他声音大，顷刻便吸引了路人的视线。见何老板一脸严肃，提着只鸟准备往货架上挂，当即有人停下脚步：“老何，就算你再讨厌老鼠，也别把鸟儿往店里挂啊！” 　　“就是。”有人附和：“万一吃你种子怎么办。” 　　何老板皱眉，犹豫地望了望小鸟：“小肖说它不会吃的。” 　　“不会！不会！”“鹦鹉”也适时叫了起来。 　　何老板眉头舒展开——再说了，体型这么小，它应该包装袋都啄不破吧。 　　“他说你就信啊。”其中一位身形富态的中年妇女说。她脸上带了些恨铁不成钢——老何就是太面硬心软，这种馊主意都愿意试：“就是掉点排泄物，你也难清理啊。还不如试试新型粘鼠板，前天不是还黏到一只嘛。” 　　农贸市场这么大，偶尔也有中招的老鼠。但老鼠不可能一窝蜂被端掉，一时也无法根绝。 　　众人目光中，何店长摇摇头。既然答应了肖宸，他也不愿意浪费人家的好意：“我就挂一晚。” 　　见劝不住他，路人只能摇摇头散了。别说小小一鸟，就是换成猫，一晚上也做不了什么。 　　不少人存了看笑话的心思。何店长也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目光了，仔细将遛鸟架挂在货架边缘。 　　等确保不会掉下来，他才拉开一个笑容，朝小鹦鹉挥了挥手，拉下卷帘门。 　　室内顿时陷入漆黑。一片黑暗中，“鹦鹉”睁开眼，眸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华。 　　它乖巧的外形逐渐扭曲，宛如不断有水流冲刷，洗净了羽毛上附着的艳丽。 　　圆月渐升，农贸市场彻底陷入静谧。 　　骤然升起的威压中，静谧骤然被打破。小动物蹿来蹿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惊惧的吱吱声，种子店陷入了片刻的混乱；不多时，又再度归于平静。 　　第二天，何老板来得有些迟。 　　昨天他女儿做了噩梦，何老板穿着大裤衩子起身，哄了好一阵才将人哄好。再躺下时他也睡不着了，此时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十分疲惫。 　　“怎么，为你店里那只‘捕鼠鸟’头疼了？”干货店老板又拿了一大袋垃圾去倒，见状打趣道：“早让你拒绝。” 　　何老板摆摆手，拉起卷帘门。清晨微暖的阳光中，小鸟窝在遛鸟架上闭着眼睛，睡得十分安逸。 　　地上一片干净，没有软白的排泄物，也没有老鼠尸体。 　　干货店老板正好扔完垃圾回来，探过头道：“这鸟该不会睡了一晚上吧？” 　　何老板却是松了一口气。管它有没有逮老鼠——只要这只小鸟没飞走，他就谢天谢地了。 　　拿上扫帚，何店长戴上口罩，在店里逡巡一圈。令人诧异的是，这次店内的摆设，竟然未动分毫。 　　无论是编织袋，还是大纸箱，都一丝不苟的摆在原地，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 　　何老板拿着空簸箕进去，又拿着空簸箕出来。将扫帚摆在一旁，他还在疑心是不是自己看漏了：“奇怪……” 　　“怎么？”干货店老板扔完垃圾回来，闻言羡慕道：“今天没光顾你家啊？” 　　偶尔也会这样。老鼠在隔壁两家肆虐，但就是放过了中间——一般这种情况下，第二天老鼠会来得更勤。 　　何老板却是皱起眉。他直觉没这么简单，眼神移向沉睡中的小鸟。 　　小鸟闭着眼，羽毛整齐，覆了一层黯淡的光华。他默默打量的同时，隔壁干货店老板又拿着黏鼠板找上门来：“老何，我昨天买了两张板子，你要不要？” 　　“不用。”何老板说。他伸手想逗逗沉睡中的小鸟。想想还是收回手，任“鹦鹉”在货架中沉眠：“你觉得粘鼠板有用吗？” 　　“管他呢。今天黏不到，明天继续呗。”干货店老板无所谓道。 　　何店长若有所思。他没再打扫，而是直接坐回柜台前。市场渐渐热闹起来。有人看见何老板没打扫，还在打趣他：“别等会儿在箱子里发现一只。” 　　何老板只是笑，眼神略带犹豫，在鼠洞前徘徊。老鼠洞像一只小型黑洞，看起来空荡荡的。 　　开店没多久，肖宸就来到了店里。青年一身白衬衫，笑眯眯的：“‘捕鼠鸟’没调皮吧？” 　　“没有，它乖得很，厕所都没上。”何老板将遛鸟架取下来，犹豫片刻，郑重向面前人道：“小肖，你这只‘捕鼠鸟’好像还挺管用的。昨天叔店里没闹耗子，谢谢你。” 　　就算店里只能干净一天，也是难得的清闲。 　　肖宸笑了笑。他刚接过遛鸟架，小鸟就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豆圆溜溜的，看起来精神极了。 　　“放心，何叔叔。”肖宸摸摸怪隼的头。见怪隼瞪了他一眼，不由忍笑道：“以后都不会有了。” 　　何店长一愣。 　　都不会有了？——他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心中疑惑更甚。 　　肖宸却不多解释。与何店长告别，青年提着遛鸟架，步履轻快的往回走。 　　目送他离开，中年人缩回座椅里，陷入沉思。青年的承诺来得毫无根据，十分荒唐…… 　　但内心却不断回荡着一个声音，像是在劝他相信。 　　明天再看看吧。何店长想，略微有些激动地望向台历。 　　第二天。当怀着紧张的心情拉开卷帘门，何店长没急着拿扫帚，而是率先在店里走了一圈。 　　和他预料的一样，店内异常干净，简直就像才大扫除过一般。不仅如此，就连菜市场的异味都淡了不少。 　　他心中微动，没再继续检查，只长舒一口气，放松的在椅子上坐下。 　　见他这么快就打扫完了，干货店老板瞬间意识到了不对：“老何，你家耗子呢？” 　　何店长坐直身子：“好像没了。” 　　他脸上容光焕发，因为店里一片干净，连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没了？怎么可能，你买什么耗子药了，这么灵？”干货店老板当即咋咋呼呼的起身，非要过来看看。 　　任由隔壁老板迈进店里，何店长乐呵呵的：“没买，真没买。多亏了小肖家那只鹦鹉！” 　　听罢，埋在货架中央的脑袋猛地扬起。干货店老板眼神奇特，打量何店长半晌，噗嗤笑了出来。 　　“就那只小鸟？” 　　见他郑重点头，中年人再也忍不住笑容：“老何，你怎么回事？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是么？” 　　“我相信小肖。”对面人揶揄的目光中，何老板执着道。他收起地上落了一层灰的粘鼠板，打算带出去扔掉：“捕鼠鸟刚来，我家老鼠就没了，这不像巧合。” 　　“你看着吧。小肖说了，从今以后，我店里也不会来老鼠了！” 　　见何老板满脸认真，好像全然信任的模样，干货店老板不由搓搓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别开玩笑了老何，你只是这两天运气好而已。”他大声说：“就算是只老鹰，也不至于一晚上就把老鼠抓干净……反正啊，我是绝不可能放一只鸟进店里的！” 第5章 驱鼠 　　干货店老板敏锐的发现，这两天农贸市场有些不太对劲。 　　先是隔壁老何一反常态，再也没费心整理过狼藉；再是隔壁的隔壁也提了那只鸟回来，第二天起，店里就没了老鼠光临的迹象…… 　　他看得直犯嘀咕。自家干果又被老鼠偷吃了不少，叫他十分肉疼；可要让他把鸟提到干货店里来，他又不乐意。 　　看到第三个人也去借鸟的时候，干货店老板终于没忍住，在街上一把将人拉住。 　　“我说老张，你提着这鸟……做、做什么呢？” 　　汉子粗壮的胳膊下，小鸟安静的站在遛鸟架上，一动不动。它合着眼睛，好似十分疲惫。 　　中年人不禁想，如果鸟也有情绪，它肯定是对自己这份工作不满到了极致：“这鸟有用吗？” 　　听到有人质疑它的能力，小鸟眼皮一掀，那双寒如墨点的眼睛冷冷瞥来。 　　与捕鼠鸟眼神撞上，干货店老板揉了揉眼，一瞬间竟像看到了三双眼睛；他大脑“嗡”的一声，待再凝神仔细去看，又分明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鸟。 　　干货店老板目露狐疑，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没注意眼前的异样，老张哈哈一笑：“管它呢。反正我家是卖猪肉的，晚上肉都要收回去，这鸟就算想偷吃，也搞不成破坏。” 　　试试又不吃亏。干货店老板羡慕的眼神中，老张把小鸟提回了自己的摊位。 　　中年人伸长脖子，直到一根鸟毛也看不见了，才纠结地收回目光。 　　种子店的何店长正在打包菜种，见他一副犹豫的模样，不由开口。 　　“小肖人很好的，你要是想借，直接给他说就行。” 　　干货店老板嘴硬道：“我？我脑子可正常着呢。”片刻后，看到何店长不停收拾的动作，又不由好奇道：“老何，你拿这么多种子干嘛？” 　　“送给小肖。”何店长说。掂量一下袋子的重量，他又选了袋上好的肥料，这才拿着东西出门。 　　孤身一人站在店门前，干货店老板表情变了又变，终究还是负气的坐回店里。 　　周遭朋友都被一只鸟弄得糊涂，他不由直嘀咕——明明只是运气好而已，怎么功劳全由那只怪鸟占了呢。 　　他的坚持，在几天后就彻底破了功。 　　“捕鼠鸟”的事迹像一阵风，不多时便席卷了整座市场。在种子店、猪肉铺店内神迹的连番印证下，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想借捕鼠鸟，将老鼠驱除干净。 　　宠物店门前很快排起了长龙。眼看那只小鹦鹉在店铺间转来转去，越来越多的店铺免受鼠灾……干货店老板也忍不下去了。 　　“老何，你家到现在为止……真的再也没出过耗子了？” 　　“真没了。” 　　见到窗明几净的种子店，干货店老板终于彻底相信。 　　这天清晨，干货店一反常态，没有按时开门。缥缈的晨雾中，老板走出家门，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环顾。 　　确定没人看见，他才松一口气，往宠物店那方小步跑去。 　　结果才过街角就碰见了熟人：“老徐，你也是来找小肖借鸟的？” 　　干货店老板吓了一跳。对面人调侃的目光中，他移开目光，声音宛如蚊鸣：“是……是啊……” 　　“那你快去吧。”对面人拿着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塞进口袋：“找小肖登记。” 　　登记？ 　　干货店老板没多想。等到了宠物店门前，才惊讶地睁大眼。 　　曾经门庭冷落的宠物店前，早已多了不少人烟，大多数还都是农贸市场里的熟人。 　　见他来了，不少人回头，还纷纷调侃道：“哟老徐，你不是宁死不从吗？” 　　捕鼠鸟出现后，整个农贸市场都蠢蠢欲动，唯有干货店抵制得最厉害。 　　干货店老板耳朵根都烧红了。众目睽睽之下打破誓言，他只能诺诺道：“我、我只是来看看的……” 　　众人笑了几声，也不再奚落他了。干货店老板捂着脸耳朵排到队尾，等店里的人都散尽了，才终于轮到他。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望向肖宸。 　　青年抬起脸，一双眼睛圆亮亮的，也不知认不认识他：“叔，你也是来借捕鼠鸟的吗？” 　　他身旁，成山的袋子堆积在一起，几乎占领了整张桌子。蔬果新鲜的味道混杂着肉的腥气，淡淡漂浮在空中。 　　都是诸位店长送来的礼物。青年推拒不成，整个人被埋在编织袋中央，看起来清瘦极了。 　　干货店老板咳嗽两声，眼神飘来飘去：“那个，小肖啊……我是干货店的老徐……” 　　对面人平静的目光下，他嗓子越发干涩起来：“我们店里的鼠患，这两天闹得可厉害了……你看，你看看，这个……明天，能不能把捕鼠鸟借给我？” 　　他期待的目光下，肖宸摇摇头：“不行啊，徐叔。” 　　徐老板浑身僵硬。 　　被一口回绝，是因为自己两手空空落了礼数；还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在背后说的闲话？ 　　他双颊通红，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便见肖宸往纸条上编了个号：“明天不行。这两天借鸟的太多了，我给您拿个码，到时间再来。” 　　青年双手递过纸条，眼睛弯起弧度。 　　干货店店长脸上却烧得更甚。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人说的“登记”是什么意思。 　　送走清晨最后一名客人，肖宸起身活动一下，关上店门。 　　店内终于安静下来。比起前几日，货架上终于不再那么空荡。 　　第一批货物已经到位。猫、狗用品占了中间的两个货架，左边是小宠区，右边则清理出了一大座壁橱，打算用来摆放爬宠用品。 　　怪隼安静的站在遛鸟架上，闭目装死；意识到店里安静下来，它迅速掀开眼皮。 　　这几日连番劳累，它却一反往常的没有闹腾。 　　因为它的努力，肖宸对它的态度不能更好，每天都按摩伺候。小鸟舒舒服服的窝在遛鸟架上，洪荒气息萦绕在身周；虽累，对于修行而言，也算是值了—— 　　就算丢脸了些，至少没被其他妖兽认出来，它也只能苦中作乐。 　　肖宸却皱起了眉。自从“捕鼠鸟”首战告捷，来找他借鸟的客户便数不胜数；除了农贸市场，还有附近的居民。 　　最夸张的是，隔壁景区的度假村都来过电话，说酒店也在闹耗子；若算上那边的百间客房，怪隼不知要出差到何年何月。 　　收拾完桌上的存根，肖宸清点了一下手中厚厚的纸条：“这样不行。”效率太低了。 　　怪隼嘎嘎笑了两声。被欺压了近一周，它就喜欢看青年为难的样子。 　　小鸟摇头晃脑，掉下几根羽毛：“知道我的厉害了？” 　　它嗓音奇特，透着满满的得意。肖宸视线移去——羽毛落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这些天怪隼掉了不少毛，有的是被肖宸气的，有的是自己啄的。这些羽毛都被它细心地收集了起来，堆在柳树上，聚起一小团，也不知是什么癖好。 　　肖宸盯着地上那片毛看了半晌，突然若有所悟。 　　他望向小鸟：“像你们这样伟大的妖兽……” 　　怪隼机敏地抬起头，又故作矜持的移开脑袋。 　　肖宸忍笑道：“真的只一丝气息，就能把老鼠吓跑？” 　　怪隼激动的扇了扇翅膀：“当然。” 　　宠物店荒废这么久，自从它来了，连一只蟑螂都没出现过。肖宸眼睛一亮，赶在小鸟前面捡起羽毛：“你确定吧？” 　　怪隼翅膀不扇了。 　　终于意识到危机来临，骄傲迅速褪去，它眼前一黑：“你、你要做什么？” 　　肖宸嘿嘿笑了两声。 　　怪隼惊惧的啾啾声中，青年眼神微动，移向柳树稍上一团团的绒毛…… 　　. 　　又是一天清晨。 　　干货店老板拉开店门，屋内不出所料，还是一片狼藉。与之相比，种子店的情况可要好多了。 　　何店长已经不再费心巡逻，早上来了，便直接轻松的坐在柜台后。 　　见隔壁老徐还在那儿撅着屁股打扫，种子店店长不由感慨地摇头：“你说说，早去找小肖多好。” 　　干货店老板脸皱成一团。他的确很后悔，自己本是最早见识到捕鼠鸟的那批人，有绝对的优势。 　　现在可好…… 　　放下扫帚，他拿出贴身放好的登记单。再度确认队伍已排到两个月后，干货店老板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何老板摇摇头，不为所动。 　　干货店老板已经够头疼了，若是再多说两句，未免显得落井下石。 　　不过不用他多嘴，隔壁已经忧愁得不行。在柜台前唉声叹气了一上午，干货店老板往外望去，正巧看到熟人。 　　水产区的店长拿了个小袋子，正往这边儿走；每路过一家店，他就双指微捻，从袋子里拿出个东西。 　　那东西飘飘悠悠的，体积极小，远远望去并看不真切。干货店徐老板正眯着眼睛瞧，就见那人停在自己店前。 　　“老徐！”大声招呼着，来者从包里摸出根绒毛：“小肖给你的！” 　　“小肖？”干货店老板搓搓手，忙不迭起身。接过这根绒毛，他的眼睛里写满茫然：“这……这是什么？” 　　“这不是借鸟的人太多了吗！”水产区的人说：“小肖怕你们一直排不上号，特意找了几根羽毛！” 　　“啊……”徐老板茫然道：“然后呢？” 　　“捕鼠鸟的羽毛！”见他一脸懵懂，水产区的人不由大笑道：“带有老鼠天敌的气息，还在驱鼠水里浸泡过48小时！小肖说啊，他怕你们等急了，先拿过来救救急——就算不如捕鼠鸟见效快，多放几天，也能吓走大部分耗子的！” 　　听完他的话，干货店店长不由动容。不过是无偿帮忙，肖宸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 　　不行，赶明儿我也给小肖送点儿干果去……徐老板想，眼中尽是感慨：“这个怎么用啊？” 　　水产区老板尚未开口，背后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聊什么呢？” 　　他转过头。面前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西装，生得十分高大，却偏偏驼着背。 　　见二人视线投过，中年人眯起眼，眼角弧度弯得不正常。他眸里似有冷光，话语却显得十分熟络：“最近开店没碰上什么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二人赶紧答道。来得是这片市场的新任负责人，刚上任两个月。 　　负责人不是本地人，性格温和，就是神态有点儿奇怪…… 　　徐老板搓搓胳膊。负责人常在夜间行动，腿脚僵硬，不似常人。每看见他，老徐总是觉得毛骨悚然。 　　像没意识到面前人的异常，中年人点点头，眼神向徐老板手中移去：“……这是什么？” 　　见到那半片鸟毛，他瞳孔兀地一缩。水产店老板没意识到不对，还兴高采烈的介绍：“驱鼠神器！” 　　“驱鼠？”负责人双手捏紧。他两只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分别向左右移动了一下。 　　左眼移向左边，右眼移向右边。 　　这诡异的一幕，宛如一瞬的错觉，并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水产店老板还在介绍：“对。可管用了……” 　　负责人却没再听了。他双拳紧握，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那片鸟羽上的气息，常人不能发现，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纯白的绒羽间，灵气萦绕其上，如有实质。 　　不同于他们这类普通的妖兽——眼前气息毫无疑问，正来自远古洪荒。 　　作者有话要说：　　怪隼：（还好驱鼠的事没被发现……）阿嚏！ 第6章 蜥蜴 　　那么问题来了。 　　负责人沉吟了一下，感觉自己脑门上渐渐渗出冷汗。 　　就连一片羽毛，都有这样凝练的力量……如此强大的妖兽，怎么会任由自己珍贵的绒羽，出现在这种地方？ 　　水产店老板还在介绍：“这是小肖家的秘方，驱鼠……”他拍了拍胸口：“一绝！” 　　经历了捕鼠鸟的神迹后，他对肖宸充满了盲目的信任。 　　负责人表情越来越复杂。深知尊严对妖兽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看着那片绒羽，就像看到了百万年前的珍贵化石，被不知情的猴子拿来垫屁股。 　　“你刚说，是谁拿来的？”水产店老板还欲继续，就被负责人打断。 　　他渐冷的眼神中，水产店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宠物店的小肖，最近几天都是他在帮我们灭鼠……”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负责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奇怪……”水产店老板挠挠头。光看背影，他怎么觉得负责人有点儿生气啊？ 　　那眼神，就像是底线被触碰，准备找谁寻仇一样…… 　　宠物店内。 　　肖宸尚且不知有人正向他这边靠近。天色渐晚，缥缈的薄雾降临在院落里。 　　夕阳在天际染出薄红。弦月初升，戴着浓重的乌云，昭示着夜晚的到来。 　　干瘪的柳树旁，架了一座梯子。 　　怪隼翅膀扇动，在树顶盘旋。肖宸站在顶端，双手捧着毛茸茸的窝，正把窝往树上放：“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怪隼翅膀一顿，悬在半空。 　　属于妖兽的尊严早被肖宸磨了个干干净净，它连话都不想说，只闷声闷气道：“不喜欢。” 　　肖宸试图表扬它：“这窝是你自己给自己挣回来的呢。开不开心？” 　　怪隼：“……” 　　它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挣回来的。自从羽毛被肖宸研究出用法，驱鼠效率便直线上升。 　　除了送给农贸市场那一批绒毛，肖宸还寄了不少羽毛给隔壁度假村。农贸市场的人都用物资做报酬，度假村的人就不一样了——为这几根羽毛，交了整整两千块定金。 　　如果能驱鼠成功，事后还会再给八千。 　　不过几根鸟毛就赚了一万，肖宸美得不行，做梦都能笑醒。只有怪隼垂头丧气的飞在一旁，为它逝去的尊严默哀。 　　见小鸟不高兴，肖宸安慰它：“别气啦。你看，这棉质鸟窝多暖和啊，不比你那几根毛舒服？” 　　怪隼气道：“你根本不懂这些羽毛的意义！” 　　见它生气，肖宸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哄了两句。 　　取用鸟毛时，肖宸是和怪隼量好的；只是不知为何，它现在情绪这么大。 　　肖宸关切的目光下，怪隼扇扇翅膀，终于沉痛地说出真相：“妖兽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自己的名片……你把我的羽毛拿出去，别人一看见，就知道是我的……” 　　“这有什么关系。”肖宸看了又看，终于在两个树杈子间找到合适的位置。 　　将棉质鸟窝放在中央，他小心翼翼爬下梯子：“帮忙驱赶四害，你是人类的大功臣！” 　　怪隼忍了又忍：“一般来讲，不会有妖兽拿自己的羽毛去赶耗子。” 　　不知小鸟正觉得丢脸，肖宸还在夸奖它：“所以你独树一帜，是造福百姓的好妖怪！” 　　怪隼说：“……贴身的妖物被拿去到处送人，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妖兽都会觉得这只妖是死了！！” 　　肖宸说：“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怪隼终于忍不下去了，扇动翅膀崩溃道：“像我这么强大的妖兽惨遭毒手，其他妖兽肯定会来一探究竟的！” 　　月光恰好被乌云遮蔽。一阵阴风卷过，肖宸打了个喷嚏。 　　夕阳已经彻底沉在地平线下，静谧的黑暗沉浸在院落里。雾却经久不散，渐渐越来越浓。 　　这阵雾气来得十分奇怪，像一团裹挟而来的乌云。浓重的黑暗中，肖宸有些看不清周遭的状况。 　　摸索着探到梯子，他把折叠梯收起来：“那来了再给它们解释嘛。” 　　怪隼的声音也变得缥缈，像从极远处传来：“你觉不觉得，有点儿黑过头了……” 　　四周的虫鸣声早已消失不见，柳树枝条低垂，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肖宸夹着梯子往小屋走，闻言哈哈大笑：“你怕黑？等会儿我把灯点上。” 　　还没听到怪隼答话，前面的店门突然传来“砰砰”两声。 　　肖宸把梯子放下。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他几步向前走去：“谁啊？” 　　怪隼跟在身后，没有说话。店里没开灯，货架都掩藏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肖宸推开玻璃门。门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奇怪……”他嘀咕半句，刚想关上门，手突然被阴风拂过。 　　说是风，也不像风。 　　宛如少女的柔荑，那阵风在他手背上轻抚，似乎还嬉笑了半声。不远处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两点桃花般的红光。 　　肖宸：“……” 　　与两点红光对视片刻，他不由陷入沉思：“难道我要走女鬼桃花运了？” 　　可惜现实很快给了他一个巨大的耳光。黑暗中，红光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不多时就显现出全部身形。 　　那是一只如山般高大的蜥蜴。 　　它舌尖分岔，时隐时现；两只眼球如灯笼般巨大，隐隐闪现过血光。 　　现在正好晚上七八点，按理说，街上该有不少路人。可除去这只蜥蜴，大街上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见到肖宸，它瞳孔一缩。面前青年身上，正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和那只羽毛上的十分相似。 　　——果然是他下的毒手！ 　　肖宸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见那只蜥蜴身形压低，好像找到了目标；挪动两下尾巴，蜥蜴身形一沉，迅速地朝他冲来！ 　　“等等等等！”肖宸视线中，大蜥蜴瞬间贴近，像是想将他压扁；巨大的尾巴横亘过半条街道，即将拂到他脸上！ 　　蜥蜴眼神充满了杀气；下一秒，尾巴却突然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你干嘛啊？”青年单手抬起，手背挡在坚硬的鳞片上；与粗大的蜥尾相比，那只手瘦弱得就像蚍蜉撼树，几乎被尽数遮住。 　　他的神情却无比轻松，只不过带了些不解：“好好说话，干嘛冲上来打架？” 　　蜥蜴瞳孔一缩，身形兀地退远。 　　能杀死那样强大的鸟妖，眼前青年，果然并非常人…… 　　蜥蜴身形压低，眼神再度狠厉。它后退几步，浓烈的妖气凝聚在一起，似乎打算拼死一搏—— 　　“嘎！” 　　几片羽毛兀地飘落。蜥蜴脑门上被狠狠一啄，顿时整个儿趴在地上。 　　妖气尽数散去。大蜥蜴迷茫的睁大眼睛，完全弄不明白自己是被什么击倒的。 　　“嘎！谁要你这种小妖多管闲事？”怪隼翅膀扇动，声音十分尖锐：“我没事！我没死！别瞎想了！” 　　肖宸从店门前走过来。浓雾逐渐散去，照出他眼中的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它们真的会来为你报仇……” 　　怪隼丢脸地扇动翅膀，瞬间飞高；大蜥蜴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眼中写满了震惊：“这、这位前辈……” 　　被一只小鸟镇压得动弹不得，大蜥蜴显得有点儿委屈：“您没事？” 　　怪隼点点头。 　　蜥蜴说：“那你的羽毛，怎么会用来驱鼠……” 　　怪隼嘎嘎叫着，声音里全是惊怒。蜥蜴的疑问被尽数镇压，只能委屈的缩成一团。 　　小鸟不甘示弱，还在骂它：“我说你们这种小妖，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即使我真死了——你一个道行几百年的小东西，还能帮我复仇？就不想想对方有多厉害？” 　　被它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蜥蜴只能委屈的呜呜两声。它脑袋埋在尾巴里，被鳞片包裹得严严实实： 　　“说好的建国后人妖和平共处……看到有妖兽遇害，我当然会担心——” 　　“建国后和平共处？”从没听过这种条例，老古董怪隼不由一愣，接着啄得更凶：“还敢嘴硬！” 　　知道蜥蜴精是为“复仇”而来的，肖宸终于松了一口气。 　　轻轻拨开骂得正开心的小鸟，他俯下身，摸摸大蜥蜴坚硬的尾巴：“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蜥蜴精没有说话。 　　街上的浓雾刚要散尽，似乎又慢慢聚集了过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大蜥蜴尾巴动了动，露出一只红通通的眼睛。 　　它眼睛宛如染了血，乍一看有些渗人。但若仔细看去，巨大的瞳孔里又全是委屈：“我、我当然不傻……” 　　“嗯？”一人一鸟不由轻哼一声。 　　蜥蜴精说：“连那样强大的妖兽都能制服，还取得了它的羽毛，怎么想我也打不过你……所以……” 　　一人一鸟的注视下，它把头埋回尾巴里，声音渐小：“不知道是误会，我、我来之前，已经找过师父了……” 　　怪隼扇扇翅膀，嫌蜥蜴精多管闲事；肖宸却在安抚它：“没事，等你师父来了，给它解释清楚就行。” 　　蜥蜴精呜呜两声，巨大的脑袋又往尾巴深处拱了拱。 　　一人一鸟疑惑的注视中，它的声音却像要哭出来了一样：“师、师父喜欢喝酒！一喝酒什么也不听，破坏力超强！你们打不过它的！” 　　“算算时间，它应该快到了！” 　　“呼——” 　　恍若回应它的呼唤，街上骤然刮起一阵阴风。浓雾倏地包裹在街道上，肖宸转过头，连背后的宠物店都被雾气遮挡，看不真切。 　　“你师父是谁？”怪隼非常淡定，还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它还能不听你的解释？” 　　“它不听！”蜥蜴尾巴蜷缩成一团，露出上面深深的抓痕；下半截尾巴的颜色，要比上半截浅上不少，看模样，是新长出来的。 　　见到那些抓痕，怪隼脸色一变，骤然飞高了些：“你师父是只猫？！” 　　一鸟一蜥蜴霎时陷入混乱。见到它们惊惧的模样，肖宸不由忍笑：“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懂什么！猫！那是只猫！”怪隼翅膀扇动，左顾右盼，像是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身为一只体型娇小的鸟，还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报凶鸟，怪隼从小到大没少被猫欺负：“快快，让我回店里！” 　　“我也想去——”蜥蜴在一旁呜呜乱叫，巨大的身体却卡在了马路中央。 　　一鸟一蜥蜴挤在店门口，互不退让，动弹不得。一派混乱中，浓雾间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巧的身影。 　　肖宸心下好奇，不由凝神去看。 　　浓密的雾气中，一只小巧的爪子探了出来。那只爪子毛茸茸的，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绒毛。 　　它爪心一片雪白，梅花垫粉嫩嫩的；按在柏油路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肖宸好奇的注视中，一只小小的猫脑袋探了出来。它眼睛一片翠色，胡须轻颤，细软得连看都看不清。 　　一道巴掌大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浓雾间。 　　肖宸惊讶的睁大眼。那是一只刚足月的小奶猫。 　　他不由屏住呼吸。小奶猫通体纯黑，除了四只爪子上覆了些雪色，就像一团刚化开的墨汁。它四肢生得短，连步子都迈不开，却还故作矜持的走着猫步。 　　见它左脚拌右脚险些滑倒，肖宸不由扑哧笑开。 　　连怪隼都不害怕了，翅膀一停，在原地哈哈大笑：“就这么个小家伙？” 　　小奶猫耳朵兀地竖起。 　　蜥蜴精依旧在发抖，见猫咪来了，整只妖缩成一团。它瑟瑟发抖，小声地对怪隼说：“你别说了，被师父听见就完了！” 　　“哈哈哈嘎。”怪隼依旧猖狂。见小奶猫跌跌撞撞的走了半天，连马路都没迈出来，它不由嘲讽道：“不是，这么个小家伙，它成精了吗？我说蜥蜴精，你胆子也太——” 　　话音未落，却倏地被掐断。 　　小奶猫终于连滚带爬的走过马路，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骤然浮现。 　　剩下的半声怪笑被堵在嗓子眼，怪隼惊恐的睁大眼，数了数那几条巨大的尾巴。 　　一二三四五六……七！ 　　眼前的小奶猫，竟足足长了七条尾巴！ 　　不同于拥有特殊血统的山海大妖，普通妖兽的修炼，显得尤其艰难。每度过一次凶险无比的劫数，才可能生出一尾。 　　能长到六尾，已是传说中的妖物；若长到九尾，便是飞升成仙之日。 　　而眼前的，竟是一只道行深不可测的……七尾猫！ 　　作者有话要说：　　蜥蜴精：呜呜呜是猫！ 　　怪隼：呜呜呜是猫！！ 　　肖宸：嘿嘿嘿，小猫咪…… 第7章 七尾 　　见到两只惊恐的同类，七奶猫脚步矜持的一顿。 　　众目睽睽之下，它好像困了，打了个哈欠。粉嫩的舌尖在下颌卷过，露出两颗尖尖的嫩牙。 　　看到那两只牙，怪隼吓得瑟瑟发抖；奶猫又打了个嗝儿，酒气顺着风飘来，浓郁得这里都能闻见。 　　它困顿的眨巴眨巴眼睛，两只翠瞳顷刻染上湿意。见半空有只鸟在瑟瑟发抖，小奶猫歪过头瞥了半晌，脊背突然压低。 　　它前爪有几颗指甲探出来，异常尖锐，于月光下反射出寒光。 　　像是对怪隼异常感兴趣，奶猫嫩嫩的小爪子在泊油路上扒拉两下，顷刻便带来几道极深极细的抓痕。 　　怪隼：“……” 　　好像那爪子是印在自己身上的，小鸟开始尖叫：“这是你师父？！” 　　蜥蜴精已经不敢说话了。再次把自己印满爪痕、新长出来的尾巴露出来，它瑟缩道：“是……它、它要是醉了，会很爱玩儿……” 　　怪隼：“……” 　　见覆满鳞甲的蜥蜴都被“玩”成这个样子，怪隼顿时警觉地飞高了些：“你快上去！上去解释啊！！” 　　尾巴被它拍得一抖一抖的，还掉了不少鳞片，蜥蜴只能委屈地抬起头：“师、师父……” 　　听到它的呼唤，小奶猫似有所觉，疑惑的抬起头。 　　它的尖耳朵抖了抖，几缕纯黑的绒毛也跟着抖了抖。见大蜥蜴蜷缩在暗处，它收回爪子，细细的咪呜一声，像在呼唤自己的徒弟。 　　见师父还认得自己，蜥蜴壮壮胆子，四肢缓缓挪动，朝前面爬去：“师父，对不起，是我莽撞了。这都是误会……” 　　大蜥蜴的尾巴在路上左右扫动，险些撞到垃圾桶，动静极大；小奶猫站得很矜持，只有目光像被吸引，跟着尾巴来回晃悠。 　　它两只前爪规规矩矩的搭在地上，突然伸出了爪尖儿。 　　“……”察觉到什么，蜥蜴精的脚步渐渐慢了：“师父？” 　　蜥蜴尾疑惑的顿在半空；仿佛找到时机，七尾猫耳尖儿一颤，整只猫激动地扑了上去！ 　　“啊啊啊！” 　　纯黑的团子宛如闪电，瞬间扑到大蜥蜴的尾巴尖儿上；它死死挂在墨色的鳞甲上，四只爪子找准方向，往鳞甲的缝隙间刺去！ 　　“它酒没醒！没醒！！”大蜥蜴尾巴像通了电般，飞快地在空中甩动；小奶团子扒在尾巴尖儿上，在风中被摇头晃脑，神情却一点儿也不慌。 　　见蜥蜴有些失控，肖宸目瞪口呆，想把小猫咪抓下来：“你先把尾巴放下！” 　　大蜥蜴却根本听不见它说话。也许是嫌尾巴甩得太快，小奶猫翠绿的眸子微敛，沉思片刻，露出一排尖尖的牙。 　　“疼！”尾巴尖儿突然惨遭毒口，蜥蜴浑身一抖，竟横冲直撞的朝前方冲去！ 　　见它接连撞翻了好几个垃圾桶、电线杆，还在继续往街角墙壁跑，片刻的沉吟后，肖宸飞快的拉开店门缩了进去。 　　被关在门外，正热衷于看戏的怪隼扇扇翅膀，停在半空。 　　肖宸竟然一个人跑了？它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面前门突然又被推开。 　　青年手上拿着根棒棒糖似的东西，见蜥蜴精已经跑到街角，赶紧冲了过去：“你把尾巴放下！” 　　百忙之中，蜥蜴精总算抽空看见肖宸；它呜呜两声，尾巴都差点被小奶猫吓断：“师父师父，我说的就是这个人，是他残害我们的同类！” 　　小奶猫似有所觉，慢悠悠垂下脑袋；当与肖宸四目相对，它眼睛一亮，宛如找到主心骨。 　　猫咪顿时细声细气的咪呜一声，挂在蜥蜴尾巴上不动了。 　　怎么回事？肖宸刚有些好奇，就见小奶团子七根巨大的尾巴把自己包裹起来，一点儿缝隙也不剩。 　　不过一刹，七条尾巴瞬间暴涨——小奶猫再无所踪，如豹般矫捷的身影出现在蜥蜴背上，恰与月光持平。 　　它黑色的皮毛如绸缎般光洁，流畅的勾勒出身形；七条尾巴在背后展开，如同古时宫廷的屏风。 　　翠色的眸子立成一条竖瞳，不带任何感情的望下来；看到肖宸，它猩红的舌尖儿在唇边一敛，身形矫捷的缩起，从蜥蜴背上一跃而下！ 　　终于得到自由，蜥蜴精赶紧转过头：“快跑快跑！”虽然情急之下把肖宸卖了，它还是良心尚存的。 　　肖宸却若无所觉。七尾猫身形极快，不过两三步，便已经蹿到青年面前。 　　眼见那尖牙即将糊到肖宸脸上，怪隼刚要尖叫，便见肖宸眼疾手快，一把将毛茸茸的脑袋夹在胳膊下。 　　“喵嗷？”冲劲儿被尽数泄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七尾猫有些懵懂，尖牙吐息出热气。 　　反手把“豹子”的大脑袋捧在身前，肖宸嘿嘿一笑，手中棒棒糖抵在它鼻子上。 　　“看看这是什么？”肖宸说，晃了晃棒棒糖：“你喜欢吗？” 　　青年的声音瞬间低沉，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七尾猫好像受到了极致的诱惑，胡须微颤，目光呆滞的落在棒棒糖上。 　　蜥蜴精惊恐的注视下，七尾猫喉咙咕噜一声，眼神一凛。仿佛与天性中的某部分做抵抗，它尾巴焦急的卷起又舒展开，指甲急不可耐的从爪子里伸出来。 　　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吟，它尖锐的爪带出风声；还没来得及动弹，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颗圆溜溜的物件。 　　七尾猫眼神瞬间变了；巨大的、带着倒刺的舌刚试探性的舔了舔圆球，就迫不及待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做的事。 　　它瞬间直起身子，只是不再袭击肖宸，而是用尖爪捧起青年的手背；调整好合适的姿势，大猫满心满眼都放在棒棒糖上，满足的吮吸起来！ 　　软乎乎地肉垫透着股韧劲，将肖宸的大半手掌都包在中间；舌头带了倒刺，不断舔来舔去，险些将青年的胳膊也一起卷进喉咙。 　　雪白的前爪搭在肖宸身上，毛绒绒的肚皮也恰好露了出来；越吸越起劲儿，七尾猫整只贴了过去，几乎将肚皮毛压在肖宸身上。 　　眼见七尾猫舔得浑然忘我，连酒疯都忘了撒，蜥蜴精捧着尾巴，小心翼翼的蹭过来：“你、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自己师父变得这么乖巧，它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肖宸大义凛然：“猫薄荷。” 　　“原来这就是猫薄荷！”蜥蜴精眼睛都看直了，目光落在棒棒糖上。要是早知此种神物，它能免去多少被师父欺负的日子？ 　　大蜥蜴羡慕的注视中，肖宸空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抚了抚大猫温暖的肚皮；七尾猫瞬间目露警惕，往后撤了半厘；但不知是因为急着吸猫薄荷还是被摸得挺舒服，它竟没舍得走开，大脑袋还埋在肖宸怀里。 　　蜥蜴看得十分羡慕，刚伸出爪子，想斗胆抚一抚师父毛茸茸的妖尾，就被毫不留情的拍开。 　　捂着被拍掉几片鳞甲的蜥蜴爪，大蜥蜴眼泪汪汪，第一次认识了什么叫双标。 　　怪隼还飞在半空，不敢下来；猫薄荷很快就被吸没了一半儿，趁着七尾猫吸得专心致志，肖宸继续捧着猫头，试探性地问旁边的蜥蜴：“既然你师父已经没有攻击性了……你把它带回去吧？” 　　蜥蜴精刚惊恐的摇了摇头，怪隼就开始骂它：“你惹的麻烦，你自己把它弄走！” 　　蜥蜴精呜呜叫着，分岔的舌头若隐若现：“不是我带不带的问题……师父要是不愿意，我想带也没办法啊！” 　　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将猫薄荷吸得干干净净，猫咪满足的舔舔上唇。 　　肖宸还没来得及警惕，便见它眼睛困顿的一眨一眨；众人瞩目下，七尾猫满足的打了个哈欠，就势躺在了肖宸脚边。 　　只有前爪，还十分警惕的勾在肖宸的裤子上。 　　肖宸：“……” 　　试探性的扯了扯裤脚，见大猫依旧勾着自己的裤子，肖宸顿时陷入沉思：“你师父是什么意思？” 　　蜥蜴精也是第一次见。它思考片刻，大胆推测：“可能是……酒劲儿上来，睡着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七尾猫的尾巴一卷儿，再度把自己裹了起来；肖宸瞩目中，大猫消失不见，勾在它裤脚上的，又变成了那只刚足月的小奶猫。 　　小奶猫砸吧砸吧嘴，尾巴卷成一团。中间的尾巴十分蓬松，另外六根尾巴都小心翼翼地蜷缩了进去，只剩一条猫尾在空中挥舞。 　　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小猫一样，奶猫安静地躺在肖宸的鞋子上，睡得十分安逸。 　　肖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怪隼已经开始尖叫：“别让它进店！”小鸟在空中飞舞，羽毛愁掉了不少。身为一只鸟，它一秒都不能和猫咪共处一室：“蜥蜴，你的师父，你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蜥蜴满头大汗，拿尾巴把自己包裹住，不多时竟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肖宸惊讶的目光下，他擦擦额间的汗水，小步跑来蹲下。 　　男人不敢碰小奶猫，只敢揪着肖宸的裤腿，想帮他去除猫爪子的桎梏。 　　不习惯有人跪在自己身前，肖宸满头大汗，干脆也半跪下来：“还是我来吧。” 　　二人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把小奶爪子从裤子上解下来。 　　被肖宸捧在掌心，小奶猫满足的咪呜一声，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这怎么办？”两人一起犯了难。 　　街道上的浓雾渐渐散去，不知何时，月光静谧的洒下。大街上一片狼藉：被撞翻的垃圾桶、缺了一块的电线杆…… 　　小奶猫在泊油路上留下的抓痕，反倒成了最不显眼的东西。 　　“小肖？易经理？你俩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肖宸还满头大汗的想把小奶猫弄下去，不远处突然传来人声。 　　干货店老板提了一大袋干果，一脸尴尬的站在不远处：“哎哟，这条街是怎么了？” 　　见有人来了，易经理只能小声说：“要不你先回去换条裤子？” 　　肖宸想想也是这个理，拖着步伐往宠物店走。眼尖的看见肖宸裤脚上勾了只小奶猫，还怎么晃都不下去，干货店老板眼睛都瞪直了：“这是……” 　　“呵呵，意外，都是意外……”易经理把人拦住，满头大汗的想，该怎么解释这一条街上的狼藉。 　　看见猫咪还是进了店，怪隼气得翅膀狂扇。肖宸也拿猫咪没办法，只能拖着步子往平房走，打算先换条裤子再说。 　　将裤子连着小奶猫一起脱下，等换上新长裤，他再捧着小奶猫出门时，街上却空空如也。 　　蜥蜴精已经不见了。只有干货店老板还等在一旁，见状赶紧上前：“哎哟小肖，多亏你命大。以后可得提醒易经理，让他别再开车开得这么快了。” 　　完全不知道蜥蜴精是怎么解释的，肖宸捧着一条长了猫的长裤，站在街上发愣。 　　手里被塞进一袋干果，干货店老板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回去：“小猫受了惊吓，没受伤吧？小肖，你可真好心……” 　　莫名其妙被塞回店内，肖宸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小猫咪执着的留在那团裤子上，宛如找到了自己的王座。 　　肖宸沉默片刻。怪隼的极力反对中，他慢慢反应过来。 　　“我这是……被猫碰瓷了？” 　　第二天。 　　小奶猫还在睡，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担心它醒来搞破坏，肖宸给它找了个窝，放在收银台前。 　　近在眼皮子下，肖宸总算放心了些。他手撑下颌，一边分神和怪隼聊天：“你说大蜥蜴跑哪儿去了？” 　　怪隼十分暴躁：“我哪儿知道！”莫名其妙留了个大麻烦在店里，怪隼根本不敢降落。它高高的飞在货架上，只伸了小半鸟头出来：“它要是再敢来，我非把他啄出血我！” 　　肖宸赶紧帮蜥蜴精说话。虽然昨天消失得十分突兀，但蜥蜴精愿意帮素昧平生的前辈讨个公道，性子应该不坏。 　　想了想今晨在街道上看见的大批清洁工，肖宸做出推断：“应该是找人善后去了。” 　　怪隼气得不行，小声嘀咕着“那也是它做的孽”，一边还在命令肖宸：“不准把这只猫留在店里，等醒了就把它赶出去！” 　　“嗯嗯……”肖宸小声应着，在货架前站稳。 　　怪隼夹杂着困惑、不解、惶恐、震惊的目光下，他挑出了一只食盆，又拿了一小罐猫罐头。 　　“幼猫应该能吃……”怪隼惊惧的啾啾声中，肖宸打开猫罐头，倒进食盆里。 　　奶猫粉嫩的鼻尖翕动一下，似乎是闻到了什么。 　　“你不能这样！”怪隼崩溃得就像是一朝失去帝皇圣宠的贵妃。它本是这家店里唯一的活物，还身兼驱鼠一职，本受到了肖宸绝对的宠爱。 　　没成想，店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只小奶猫后，肖宸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一朝坠落泥潭，怪隼接受不能，立马发出啾啾的抗议声。 　　肖宸脾气很好，还在哄它：“只是一顿早餐。等易经理来了，就把小奶猫领回去……” 　　他们二人话音刚落，小奶猫耳朵动了动；它胡须轻颤，雾蒙蒙的眼睛缓缓睁开，竟然是醒了。 　　睡得迷迷瞪瞪，还没反应过来，小奶猫习惯性的举起爪子，软嫩嫩的舌头伸出来，打算梳理一番；伸到一半发现不对，它动作一顿，眼神瞬间警惕。 　　“喵嗷！”发现眼前是个陌生人，奶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背上的毛发根根炸起，俯身做出攻击的姿态。 　　一丝丝阴气萦绕在奶猫身周，气息凝练。猫咪翠色的瞳孔颜色骤然浅淡，死死定在肖宸身上。 　　它的视线中，人类咧开嘴，朝它伸出了手。 　　“喵嗷！”极尽所能的嘶鸣一声，猫咪前爪搭起，气息顺着意识，朝前方袭去——可还没碰到青年，已经消散于无形。 　　“好啦。”将一脸懵逼的小奶猫捧了起来，肖宸摸摸它的头，语气带上丝惋惜。 　　怪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肖宸将昨晚还凶猛无比的猫科动物，直愣愣放在大腿上。 　　一边揉动它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掌心的温暖，肖宸一边举起食盆：“饿了吗？快吃吧。” 　　猫咪一脸懵懂的抬头看它，牙还呲在外面威胁，忘了收回去。 　　肖宸目光显得越发柔和。他摸了摸小奶猫圆滚滚的尾巴，在它挥舞着爪子迎上来前，将那双爪尖往手里一塞。 　　“这是幼猫能吃的。”捧着不知有多少岁的“小奶猫”，肖宸还在安慰它。根本没考虑昨天这只猫咪展现的杀伤力。 　　见奶猫还一脸懵懂，没反应过来，青年点点它湿润的鼻尖，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等等。” 　　两手捧在小猫腋下，肖宸笑眯眯的举起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往它窝里铺了一条长裤。 　　“喵嗷！”见到一条属于人类青年的、皱巴巴的、冷冰冰的长裤，奶猫脸上正混杂着嫌弃与震惊，就被青年往裤子上一按。 　　“昨天你不是在这上面睡得挺香吗？” 　　听见青年困惑地声音，张牙舞爪挣扎的小奶猫顿时惊讶地瞪大眼。它又气又恼，刚想扭头就走，眼神突然一顿。 　　七尾猫瞳孔竖起，盯着青年脖子上的龙形项链不动了。 第8章 墨翠 　　小奶猫僵在原地。肖宸以为它是被自己臊到了，正想再捏捏它的尾巴，突然意识到不对。 　　腿上一沉，七尾猫轻巧的跳了上来。顺着它的视线，肖宸这才发现，原来人家一直盯着的是自己的龙形项链。 　　奶猫执着的目光下，肖宸低下头，把项链捧在掌心。 　　“怎么了？”他脾气很好的低声说：“这个不能给你玩儿。” 　　自他有记忆起，项链就在脖子上了。从前肖宸也问过父母它的来历，得到的回答是自己捡回来的。 　　据说父母还拿去做过鉴定——上好的墨翠，价值连城。 　　肖宸家里不算有钱，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块儿吊坠。他连碰都舍不得碰，一直将它视作重要的媳妇儿本。 　　小奶猫却甩了甩尾巴，好像十分焦躁。 　　它的年龄远比肖宸以为的大，所见所闻也超常人。肖宸沉默的注视中，它默默伸出一只前爪，然后弹出一颗指甲。 　　肖宸：“？” 　　不多时，剩下四颗尖细的指甲也弹了出来。 　　肖宸：“？？”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小奶猫。小奶猫神情十分郑重，正盯着自己的前爪，胡须颤了颤。 　　两只前爪，总计10颗指甲都弹了出来；可能是觉得不够，小奶猫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挥动几下，一屁股坐在肖宸大腿上，又把后腿举了起来。 　　肖宸：“……” 　　两颗圆润的蛋蛋暴露在人类面前，小奶猫却丝毫不在意，只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如玉般修长笔直的大腿；不多时，后爪的8颗指甲也全弹了出来。 　　细细嫩嫩的十几颗指甲从雪白的绒毛间探出来，配上粉嫩的梅花垫，颇引人注目。 　　青年迷茫的注视中，它又看了看肖宸，背后突然竖起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了？”小奶猫执着的注视下，肖宸数了数18颗指甲，加三条尾巴，共计21，突然若有所悟道：“和我的年龄只差一岁诶！” 　　奶猫又仔细看了看它，飘在半空的三条尾巴突然“咻”的收回一条。 　　肖宸：“……” 　　小奶猫不说话，只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肖宸完全猜不透小奶猫是什么意思，只得试探道：“你在数我的岁数吗？” 　　小奶猫毛茸茸的脑袋在半空中颔首，又微微摇了摇。 　　肖宸若有所思：“说起来，明天好像是我生日……” 　　却见小奶猫“咻”的一下站起，四只短短的小爪子踩在他腿间，颤抖着胡须点点头。 　　肖宸迷茫的注视中，它指了指肖宸的项链，尾巴蜷成一团，好似一颗圆润的蛋；片刻后，几条尾巴分别挥舞开——“蛋”裂了。 　　肖宸：“……”完全不明白它想说什么。 　　一人一猫正对视，店门突然被推开。易经理擦着汗走进来，一边还在呢喃：“对不起，师父我来接你了……” 　　奶猫转过头，对易经理抖抖胡须。它动作矜持地往下一跃，正往那边走，脚步突然顿住了。 　　肖宸：“？” 　　追寻着小奶猫的视线，他看到了货架上一盒盒被包装好的猫薄荷…… 　　肖宸：“……” 　　奶猫的视线十分执着，好像在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肖宸正好奇它究竟有没有印象，就见小奶猫颠颠儿的朝猫薄荷走去，一边还矜持的走猫步。 　　刚走到猫薄荷堆边闻了闻，它眼睛霎时亮了，对着易经理喵呜一声。 　　易经理脚步一顿，然后又擦着汗转身：“噢行，那我不接了，您随意……” 　　肖宸：“……” 　　怪隼：“……” 　　眼看着易经理走出门，还十分贴心的把门拉上，怪隼心态崩了：“把它给我弄走！！” 　　易经理完全没听到。肖宸倒是不排斥小奶猫在这里逗留。毕竟怪隼的羽毛产粮有限，要是加上小奶猫那几大根尾巴…… 　　肖宸认真计算了一下。上回度假村要了怪隼几十根绒羽就是一万大洋，如果能再找到一百家同样闹耗子的度假村…… 　　他正美滋滋的盘算着，手机突然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度假村。青年接起手机，脸色骤然一变：“怎么可能？” 　　对面十分严肃：“假冒伪劣产品，没能把耗子清理掉，我们要求退钱。” 　　肖宸：“……” 　　虽然他驱鼠还没多久，但怪隼的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农贸市场这么多家商户的耗子都被轻松解决，怎么轮到度假山庄的时候就不行了？ 　　捂住通话口，肖宸转头，目露狐疑：“小鹦鹉，难道你的鸟毛用快递一运，就失灵了？” 　　这话明显是在质疑怪隼的能力：“放屁！那可是我的毛，运多久都不会失灵的！” 　　怪鸟还飞在空中，眼神带刺，明显对肖宸充满了不满。 　　肖宸陷入沉思。他也很相信它——既然不是怪隼的原因，就很可能是度假山庄使用不当了。 　　肖宸仔细问过度假村，得到的答复很简单：“天花板上有声音，除了耗子，还能是什么？不信你自己过来检查。” 　　肖宸想想，竟然答应了下来。羽毛驱赶不了，他把怪隼亲自带过去探查还不行吗？ 　　货架下圆滚滚的小猫咪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它明显已经吸猫薄荷上了头，听到肖宸要走，竟然还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见它神情，似乎是想要一起去。 　　怪隼啾啾的抗议声中，肖宸竟真的找了个猫咪外带箱，准备明天把奶猫一起带过去。 　　午夜很快降临。 　　白天，七尾猫一连串儿令人疑惑的动作早被肖宸抛在脑后。掸掸被子，肖宸躺进被窝，竟然还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在云层中穿行。 　　巨大的、满是鳞片的身体就在身下。他似乎扣紧了鳞片，越过云雾，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 　　烟雾中浮现出一对巨大的鹿角，直冲云霄。 　　那角莹白如玉，简直就是上好的夜明珠雕刻而成的。 　　耳边似有亘古的悠远吟唱，却不知道来自何方。肖宸想睁大眼睛一探究竟，却怎么也睁不开。 　　他努力了半晌，最后竟然看见了天花板。 　　“……” 　　在床上躺了片刻，肖宸有片刻的懵懂。待刚醒时的那阵眩晕散去，他才晃晃脑袋，摸过手机。 　　六月一日，他的生日。手机里塞满了亲朋好友的祝福，肖宸回神片刻，想起还得去度假山庄驱鼠，顿时翻身而起。 　　他刚直起身，突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什么冰凉的东西，正顺着脖子滑下。 　　肖宸：“……” 　　青年缓缓低下头。一条墨玉般的，只有小指粗细的小蛇正躺在被子上，鳞甲极轻极细。 　　小蛇双眸紧闭，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好像还在沉睡。 　　肖宸：“！！” 　　自昨天裤子长猫后，又经历了被窝长蛇事件，他脸色一变。 　　待冷静下来，才发现脖子上的龙型吊坠也有异样。肖宸手忙脚乱把吊坠取下，惊恐的发现上面裂开一条极大的缝。 　　整块玉变得颜色极淡，墨色中间空了一大块——结合正盘在被子上的小蛇，眼前这东西，分明是颗蛇蛋！ 　　想到父母信誓旦旦说这是块墨翠，还骗自己戴了这么多年，肖宸不由目露震惊。 第9章 出差 　　小蛇依旧安静的盘在被子上。 　　肖宸目光中，它似乎一无所觉，睡得熟极了。青年思考片刻，最后用两根手指把小蛇拎起来，摆到掌心。 　　鳞片一片冰凉，没有蛇类滑溜溜的感觉，反像捧了一块墨玉。掂量了一下重量，肖宸默默捧着它出了房门。 　　“你手上这个是什么？”怪隼看到也很惊诧。它停留在货架上不肯下来，不停拍打着翅膀：“哪儿来的？” 　　肖宸沉痛道：“好像是我昨晚孵出来的……” 　　怪隼：“？？？” 　　它震惊的目光下，肖宸十分纠结，捧起小蛇。 　　蛇通体墨色，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在边缘看出些许的翠绿。它身上的鳞片很有质感，气息也与寻常妖物有所区别。 　　不同于怪隼或七尾猫身上的阴气，青蛇身上正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祥瑞之气。肖宸盯着它看了半晌，贼心不死，又把脖子上的玉坠拿起来检查。 　　无论是光泽还是硬度，都真真切切是墨翠，并非滑溜溜的蛇蛋；但已经空了的龙形装饰，以及中间透过的光，都在提醒肖宸，这已经是不是他的媳妇本儿了。 　　纠结片刻，他还是没舍得扔，把项链挂回了脖子上。 　　外出箱就摆在地面上，栅栏门大开。小奶猫安静的躺在箱子里，爪子还十分警惕的抱着一只猫薄荷棒棒糖。 　　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段，它却还蜷缩着，完全没睡醒。肖宸想了想，又拿了两根棒棒糖，摆在小奶猫的肉垫旁边。 　　小奶猫胡须颤了颤，若有所觉。它四只短短的爪子挥舞一番，将猫薄荷死死搂在毛茸茸的肚皮上，这才不动了。 　　关上外出箱的门，肖宸又看了看掌心里的蛇，最后找了个透明的塑料盒子，把它摆了进去。 　　将盒子放进口袋，又提起外出箱，肖宸步伐轻快的往外走。 　　怪隼赶紧飞上去，稳稳当当地停在肖宸肩膀上：“你要把它带过去？” 　　不知为何，在看见青蛇的瞬间，怪隼身上的鸟毛都要炸起了。这股压力远超七尾猫——就像血脉中的天性在提醒它不要靠近，连翅膀都无端重了许多，几乎飞不起来。 　　但当它想仔细观察时，又什么也感觉不到。 　　肖宸有些无奈：“它是只妖，总不能把它扔在这儿吧。”要是青蛇醒来后搞破坏，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度假山庄离李家镇有些远，要坐两个小时车。山庄建在景区内，四面环山，满目翠绿，空气清新。 　　主体建筑是一座现代风格的大楼，楼里有上百间房间。大楼背后有一座露天温泉，夏天也依旧开放。 　　楼前则是一大座泳池，只是现在没什么人。大堂则是挑高设计，中间设有螺旋扶梯，一派金碧辉煌。 　　肖宸肩上顶着鹦鹉，手里提着外出箱，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晚上就要一千多，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大上的地方，不由挺胸抬头，走得器宇轩昂。 　　但刚迈进大厅，青年就脚步一顿，敏锐的皱起了眉。 　　怪隼轻叫两声，扇了扇翅膀。外出箱里的小奶猫也瞬间睁开眼，嫩呼呼的舌头在唇边滚动一圈，眼睛一亮，好像闻到了美味的东西。 　　一股不自然的气息在大厅里流淌。并不是空调味，也不是通风不畅——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气。 　　肖宸脚步停顿片刻。这股气息与妖兽的腥气不同，更偏向于鬼怪的阴气。不过他也不能确定，只能偏过头悄声问怪隼：“你感觉到了吗？” 　　怪隼扇扇翅膀：“感觉到了……”妖兽咧开嘴，眼睛瞬间亮起，一副完全不把邪祟放在眼里的模样：“是好吃的！” 　　小奶猫的反应比怪隼更大。它本就年岁更长，又是一只黑猫，平日里喜以妖物为食；见这里能填饱肚子，当即翻身而起，小短腿在栅栏前迈来迈去。 　　肖宸若有所思，暂时没管晦气，而是带着一堆宠物来到前台。 　　前台小姐素质良好，看到肖宸带了这么多宠物也没露出奇怪的神情。确认过预约，她将大堂经理叫了出来。 　　来者接近三十岁，一袭西装裙，再配上眼镜，看起来十分干练。她就是与肖宸联系的赵经理。 　　见到肖宸，赵经理眉头一皱：“你真懂捕鼠吗？那羽毛根本没用。” 　　羽毛才失效，她有疑虑也正常。 　　“先别急。”肖宸与她握了握手。大堂里的晦气让他不太舒服，此时脸色有些白：“能先说说闹鼠灾时的具体状况吗？” 　　女人推了推眼镜。她明显不怎么信任肖宸，却又急着解决问题：“告诉你也无妨。半个月前，我们酒店重新装修了一次，就是在这时出现了老鼠……” 　　“老鼠主要现身于三四楼的走廊内，时间为午夜三点左右。据客人投诉，天花板会有异样的响动。偶尔地板也会有声音，还会看到黑色的影子窜来窜去……” 　　肖宸尚在思考，脚步声突然响起。女人背后来了一行人，其中一名西装男人走在最前，还在给身后二人介绍。 　　“午夜三点左右，天花板会传来微弱的呜咽；偶尔地板上的地毯会浮现出奇怪的纹路，凸纹还会自己移动……有不少客人住一天就退房，还接连发生过几起莫名生病的事件……” 　　剧情听着很耳熟。 　　肖宸狐疑的目光下，女人眉头皱了皱。一行人缓缓步行到前台，西装男刚好解释完毕，双手一摊。 　　“两位大师，这就是酒店里闹鬼时发生的事了。” 　　那两名跟在他身后的青年也微微颔首。他们一人身着道袍，纯白的衣角几乎拖在地上，没沾染一丝尘土；另一人则穿着简单，只认真点了点头。 　　看见女人身后也跟了个小年轻，男人故作惊讶道：“我说赵经理，你真把这抓耗子的叫过来了？不都说了没用嘛，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女人冷淡道：“把你那俩神棍叫回去吧，让捕鼠专家来解决。” 　　肖宸：“……” 　　刚才还质疑他呢。 　　一行几人相聚，泾渭分明，面面相觑。摸了摸肩上的怪隼，肖宸好奇的打量着对面二人。 　　来者一个手拿拂尘，额间饱满明亮；一个手持罗盘，良缘颇多福泽深厚。结合身上一波波的瑞气，一看就是与道法渊源颇深之人。 　　男人还在为女人介绍：“这两位是苏州徐家的人物，工作一次收费六位数。如果不是大学同校，还真请不过来……” 　　徐家二人也在打量肖宸。见“捕鼠专家”一身衬衫洗得发白，肩上站了只正流口水的鸟，手上还提了个外出箱，纷纷露出诡异的神色。 　　不借助符箓，他们是看不出邪气瑞气的，只当面前人是哪儿来的江湖术士。而捉鬼驱邪一事历来凶险，这酒店里的邪祟，还异常阴狠。 　　不想让普通人牵扯进来，其中一人抢先开口：“这位小兄弟，这真不是闹耗子。宅内才动过摆设，阴邪被放出，正是受不得刺激的时候……” 　　“你还养着这么多宠物，一出事就是几条命啊。还是别贪这点儿工钱了，带上那只鹦鹉，快些回去吧。” 第10章 调查 　　徐乐桓说完，抓紧手中的罗盘，郑重朝对面人望去。 　　对面青年有些呆愣，傻傻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徐乐桓点点头。 　　青年面部周正，天庭饱满，本该是个福泽绵长的面相；可惜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容易被阴邪之物缠上。 　　徐乐桓看着有些可惜，不由摇了摇头。 　　结果青年还没多大反应，他肩膀上那只鹦鹉倒是翅膀拍得啪啪响，看样子生气极了。 　　被一只鹦鹉狠瞪，徐乐桓不由感到莫名其妙。身边表哥也冷哼半声，似乎在嘲笑他多管闲事。 　　想起自己曾多次被当做神棍过，徐乐桓只能拱拱手解释：“这位小兄弟，我们并不是骗子……” 　　“抓耗子的就别操心了，这不是普通事件。你还是早些回去，交给两位徐大师吧！”副经理却抢过话头。见众人望来，他又话锋一转，对女人冷笑。 　　“赵经理，我早说过这次的事不是闹鼠灾。你偏要把这人找来，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他朝女人望去，赵经理神色渐冷。 　　为了几天后的竞选，他们间早斗得不可开交，其间满是汹涌的暗流。 　　现在更是几乎撕破脸皮。这次的事情要是被男人解决，那么她的地位，可就难保了。 　　早察觉到阴气，肖宸心知青年不是骗子。他正欲感谢，女人却突然开口，嗓音还十分冷漠。 　　“捕鼠专家，你要是能抢先解决这次的鼠灾，报酬翻三倍。” 　　“鼠灾”二字，被她咬了重音。 　　肖宸：“……” 　　他神色一凛，当即把阴气抛在脑后。拍拍胸脯，肖宸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个头衔：“放心吧赵经理，身为一名捕鼠专家，还没有老鼠逃得过我的眼睛！” 　　怪隼：“……” 　　见对面两人执迷不悟，徐家二人只能摇摇头。劝也劝不住，他们也不再费工夫，干脆转身去探查。 　　女人眼神一冷，正想抢在两人前面，突然被肖宸拉了一把。 　　她脚步一顿，不满的转过头。见青年还不打算动身，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女人不由眉眼一沉：“他们已经去事发地了。要是被他们抢先，你的报酬就没了。” 　　肖宸赶紧说：“当然。” 　　不过，虽然接受了捕鼠专家这个名号，肖宸却知道作乱的是个什么东西。 　　见女人身上围绕着阴气，他不由正色提醒道：“但您最好留在这儿。” 　　面前女人留着刘海，遮住了额头，也就是遮住了人体的一盏明灯。她脸色不太好，脸颊发青，不是过于操劳，就是被阴气所影响。 　　肖宸不由摇头，一边悠悠道：“司空留荫，两颧发黑，是不能见鬼……哦不对，不能见耗子的面相。” 　　赵经理：“……” 　　她眼神变得微妙。见青年说得一本正经，不由深深怀疑起自己找盟友的眼光。 　　面前青年看着正常……该不是个傻子吧？ 　　肖宸却若无所觉，还在劝她：“你疾厄宫黯淡，家中人久病不愈，本就应投入更多的精力；像此类阴邪……哦不对，可能染上鼠疫的地点，还是少去为妙。” 　　赵经理还没反应，前台倒是面露惊讶。 　　经理的父亲的确卧病已久，她之所以会这么看重升职机会，也是为了家中。 　　这个“捕鼠专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才一照面，就三言两语把人说得如此通透？ 　　肖宸倒不知她怎么想。见赵经理面露震撼，似乎被自己劝住了，他这才挥手告别，放心上了楼。 　　身边终于没人了，怪隼这才开始叫骂：“他竟然叫我小鹦鹉，没眼力的东西！” 　　明明是玄学世家的人，却未能辨明自己的真身，怪隼为此气得不行。肖宸一边上楼，它一边还在生气：“现在玄学世家都没落成这个样子了吗？” 　　肖宸劝它：“你本来就是只鹦鹉精，叫你小鹦鹉，总比真认出来好吧？” 　　找认同感找错了人，怪隼险些气到吐血——它差点忘了，肖宸至今不知它是个什么东西。 　　见小鸟一副憋到内伤的模样，肖宸赶紧转移话题：“你说，这酒店里的邪气是怎么回事？” 　　怪隼霸气道：“管它怎么回事——这些小鬼只要敢出来，就都是我的食物！” 　　外出箱里传来咪呜一声。七尾猫对它的志得意满表示了抗议，并辅以严厉的修正——不是你的，是我的。 　　不知两只小家伙正在较劲儿，肖宸总算来到了三楼。刚一进走廊，一股明显的阴冷便扑面而来，气温霎时降了几度。 　　长长的走廊四通八达，连接着这层楼的几十余座房间。走廊上点了暖黄的灯，氤氲的影子投射在壁画上，一片阴影绰绰。 　　地毯上的花纹颇有欧洲宫廷的感觉，上面干干净净的，连一片碎纸屑都没有。 　　绿植摆在每一个拐角，像是在为宾客指明方向。 　　穿过几个房间，肖宸转过一个弯儿，恰巧看到徐家兄弟站在走廊前，似在沉思。 　　副经理就在二人身旁，指向头顶：“自晚上有响动开始，天花板就脏了不少，全是这种黄褐色的污渍。天花板才重新刷过漆，本不该发生这种事……” 　　他们是高端度假酒店，出现这种痕迹影响颇大，简直就是破坏声誉。 　　发现这一点后，也有不少人员来努力清洁过，但是…… 　　“后来我们才发现，这种污渍……怎么也擦不掉。” 　　闻言，肖宸仰起头。 　　的确。比起一尘不染的墙壁，天花板上像久未打扫一样，铺了不少脏痕。 　　这些痕迹毫无规律，就像厨房墙壁上留下的烟渍。肖宸正凝神看去，就听前面传来“啧”的一声。 　　是徐家二人。似乎觉得棘手，他们深深皱起眉。 　　徐乐桓沉吟片刻。他们在徐家虽不是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却也与普通的风水先生不是一个档次。 　　但面对眼前这一幕时，也明显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徐乐桓沉思片刻，转头问身边人：“哥，你怎么想？” 　　徐兄嗓音低沉：“能凭一己之力影响到实物，绝不简单。但在天花板上留下这种痕迹……是为了做什么？” 　　徐乐桓心中也是一沉。 　　往好处想，这东西只是刚出来觉得新鲜，给自己留些印记；往坏处想，它极有可能，是在准备阵法。 　　在一座高端酒店里画阵，最后影响到的会是谁，不言而喻。 　　“它是想炼人。”徐乐桓嗓音一低：“这东西，未免太过歹毒。” 　　还好副经理见势不对把他俩找来了，但是…… 　　徐乐桓陷入沉思。酒店重新装修是在一周前，这便代表，阴邪之物已经出现了近一周。 　　这一周内，虽暂且无人受影响死去，但几个目击证人都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还住在医院。 　　徐乐桓有些头疼。看一眼就会沾染上阴气，这样的邪祟，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哥……”他转过头，罗盘捏紧在手中：“既然在天花板上布阵，恐怕它的据点，就在我们头顶……” 　　换言之，就在天花板内。 　　想到距离如此之近，气氛瞬间一片冰凉。没有充足的把握，徐家二人不敢轻举妄动。 　　徐兄沉吟片刻：“还是别打草惊蛇。这东西多在晚上出现，我们还有半天的准备时间。” 　　徐乐桓点点头：“硬怼恐怕不行。既然它想布阵，我们也先来……” 　　肖宸站在二人后面。什么阵法、炼人，他都听得迷迷糊糊，不由满脸狐疑。 　　“难道不是把阴邪找出来，直接干掉就行了吗？”向来解决得简单粗暴，他悄悄问肩上的怪隼。 　　和师父在一起那半年，师父一直是这么教导他，也是这么做的。 　　见半路出家的青年终于满脸迷茫，甚至还来请教自己；深觉风水轮流转，怪隼扇扇翅膀，不由嘎嘎大笑。 　　“当然不是了——”它扬声道：“是找出来后，由我直接吃掉的！” 　　“咪呜咪呜——”是我！ 　　小奶猫不满的叫唤着，肉滚滚的身子在外出箱里打滚儿，两只肉垫儿搭在栅栏上，刨得十分心焦。 　　身后突然一阵聒噪，满是鸟鸣和猫叫声。徐家兄弟不由一愣，同时转过头。 　　是肖宸。被两只饥饿的宠物催急了，他不得已左右环顾，终于找到架梯子。 　　见徐家兄弟，包括副经理都满目惊讶的望着他，肖宸尴尬一笑，把梯子往路中间一放。 　　“‘老鼠’嘛，最喜欢钻天花板。”肖宸搓搓手，直接开始往上爬。 　　顶着众人震惊的眼神，他嘿嘿笑了两声：“诸位别紧张，让我打开天花板，直接来检查一下。” 第11章 阵法 　　肖宸还没来得及触到天花板，腰突然被人七手八脚的抱住。 　　“你在做什么！” 　　前进的步伐一顿。肖宸低下头，徐乐桓和副经理正死死揪住他的衣尾，脸上还露出惊恐的神情。 　　徐兄在一旁双手抱肩，冷淡的脸上也浮现出惊诧。第一次碰到这么莽的人，他不可思议似的低笑一声。 　　“带了一只鸟，一只猫，就想硬闯？看见这些痕迹，你还觉得是老鼠吗？” 　　如他所说的一样，天花板上焦油般的污渍并非平面，反而凹凸有致、错落不平。 　　若仔细看去，还带了某种异样的，使人感到不快的曲线。 　　世上总有这么些人，不愿意相信非自然的力量。在外出做法的日子里，徐兄早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见过无数因此吃亏的人。 　　而眼前这个为了酬金，急吼吼想“驱鼠”的，明显就是其中之一。 　　他冷凝的目光下，肖宸被两人拖了下来。 　　怪隼嫌弃的叫声中，青年只能叹息一声：“不能因为我们生意有冲突，就用肢体接触来阻拦吧。” 　　得了赵经理的委托，他演专家演得十分认真。 　　与优越感满满的表哥不同，另一人脾气要好很多。 　　硬把人从梯子上拖下来，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带为难：“这样吧，小兄弟。我们要在今晚做法……” 　　“我们是‘神棍’，又不会捉老鼠。你可以等在一旁，若到时候还觉得是老鼠，再抓也不迟。” 　　如果不考虑肖宸的真实目的，他倒十分为肖宸着想了。 　　另一人的冷哼中，肖宸想了想，竟然应了下来。 　　他视线中，徐乐桓松一口气。确认过三楼的住客都已转移，他从包里掏出符箓、朱砂，甚至还有半条手臂那么长的毛笔…… 　　肖宸心下好奇，见二人要开始布阵，不由在墙角坐下观察。 　　墙壁被涂上繁复的图案——道法一事，讲求阴阳自然。肖宸虽不识阵法，却也能轻易看出朱砂中奔流的祥和之气。 　　被这股气息染得舒服，肖宸昏昏欲睡，突然咦了一声。 　　他的视线中，墙壁上完成一半的法阵里，徐乐桓又添一笔。这一笔似钩，横亘在圆形之间；气息瞬间像遇上了阻隔，呈献出凝滞混沌之势。 　　“诶。”坐在墙角的肖宸不由开口：“这笔不对。” 　　笔尖一顿，徐乐桓皱着眉转过头。 　　肖宸还老神老在坐在墙角，摸着肩上那只鸟：“不应该用钩。你这画本如大江大流，气势恢弘；你却在河流上平添一笔，就像好好的江流遇上沟壑，成了死水……把这笔擦掉，画圆润些吧。” 　　徐乐桓一愣，仔细看去，心下不由微惊。 　　就像青年说的一样，这一勾横亘中央，似乎真的破坏了和谐……他正欲说话，哥哥却在这时打断了他：“他懂什么，不过是个抓耗子的。” 　　用眼角瞥过弟弟，青年冷哼一声：“你不会真信了吧？” 　　天凌阵法是徐家看家阵法之一，经过百年流传，早已只剩残卷。现在能复出世间，多亏徐家的前任家主扛此大任，亲自将其补全。 　　家主近百岁高龄，参与过无数玄学大事。对于他的能力，后人有目共睹，只剩满满的信任，又哪有怀疑的道理。 　　想到这里，徐乐桓尴尬的摸摸鼻子，终是没有理会。 　　被忽视在一边，肖宸当即无聊了起来，只能打了个哈欠。 　　他先安抚了一阵等得不耐烦的怪隼和七尾猫，又从口袋里拿出盒子，盯着小蛇发起了呆。蛇依然盘旋在杯底，不知要睡多久。 　　闻到阴邪之物，其他两只小家伙都闹腾得很，只有盒子里的这位还闭目养神，似乎全不在意。 　　也不知是小蛇还没睡清醒，不喜欢吃邪物；还是单纯的胃口过大，难以满足。 　　残破的项链埋在衬衫里，被体温熨得微暖。肖宸正在发愣，殊不知徐家兄弟中的哥哥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正惊诧的转头望来。 　　青年手上似乎捧了个什么，因为有段距离，让人看不真切。 　　即使如此，他也莫名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气息，无端扫平了走廊里的压抑。 　　那是什么东西？ 　　心头跳了两下，徐兄皱起眉，强迫自己转身，继续涂完剩下的朱砂。 　　待阵法成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等待的期间，肖宸甚至下去吃了顿饭，又小睡了一觉。等他打着哈欠回到三楼，徐家兄弟早已累得脸色苍白，靠在墙角休憩。 　　见他真的回来了，徐兄冷哼一声，缓缓起身。 　　午夜的走廊一片静谧，铺满昏黄的灯光。月光被廊灯阻隔在窗外，一点也照不进来。 　　徐乐桓站在走廊前，捉紧罗盘，额间渐渐渗出冷汗。他手上捏了三两符箓，和表哥分别镇守在走廊两端。 　　阴风阵阵吹起，温度骤然降低。就是胆子再大的人，心里也不免发虚。 　　二人视线外，某位捕鼠专家却全不害怕，反倒老神老在的打开了猫笼。 　　小奶猫迈着小短腿颠颠儿的跑出来，胡须轻颤，卖萌似的咪呜一声。 　　“哥，时间到了！”徐乐桓却没心思在注意旁边。当走廊上的钟表迈到三点，他不由低吟一声，抓紧罗盘。 　　“嚓”，仿若回应他的低呼，一阵阴风吹过，走廊里的灯尽数熄灭！ 　　月光被乌云遮蔽，室内一片阴暗。 　　徐家兄弟神情一凛，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紧盯着天花板，二人呼吸极轻；墙上的朱砂隐隐泛出血光，守候着阴邪的降临。 　　似乎连时间都被冻结，走廊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儿异动。徐家兄弟却不敢放松警惕，还傻愣愣的往天上望。 　　一片静谧中，小奶猫突兀的叫了一声。徐乐桓分神望去，待看清肖宸在往楼梯走，他不由一愣：“你去哪儿？” 　　“去楼上抓老鼠。”跟随奶猫踏上楼梯，肖宸反身，脸上似有无奈。 　　二人警惕的目光中，青年摊开手：“楼下动静这么大，老鼠早跑了。” 　　“诶——”徐乐桓刚想把人叫住，肖宸身影已经消失在墙壁后。他眉头一皱，转身想把人拉回来。 　　表哥却在此时叫住了他：“你去做什么！” 　　见徐乐桓转头，他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是个拖后腿的，走了也就走了，正合适！” 　　“万一他在走廊间碰上什么呢！”徐乐桓却是一跺脚。 　　表哥阻拦的眼神下，他抱紧罗盘，一个人追了上去：“哥，我把他叫回来，马上就好！” 　　“你这人！”阻拦不及，眼见弟弟消失在走廊间，徐兄只得一咬牙，坚守在走廊间。 　　少了一个战斗力，他不由多付出了十二分精力；天花板上却一片静谧，好像那些刻痕，真的只是他们的错觉。 　　. 　　“走得真快！” 　　明明立马往前追去，却已经没看到肖宸的身影，徐乐桓不由心下焦急。 　　刚踏上四楼走廊，他脚步却不由一顿，而后心下微沉。 　　阴风若有实质，在壁画间翻涌吹动。和三楼一样，这里的灯全熄灭了，甚至比三楼更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的压抑感，可是比楼下要浓烈多了。 　　徐乐桓心中惊诧——莫非像肖宸说的一样，因为动静太大，那阴邪之物，早就上了楼？ 　　他正浑身冒冷汗，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鸟叫。伴随着猫咪惊诧的叫声，徐乐桓心中一沉，顿时抛下犹豫。 　　“小兄弟，你在哪儿！”走廊没开灯，徐乐桓尽力奔跑，一边还在呼唤：“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快来我这边！” 　　走廊里隐约传来声响，不时有搏斗的声音。徐乐桓双腿迈得飞快，刚转过拐角，他便把手上的符箓一扬：“小兄弟，你——” 　　剩下的话，却不由卡在了喉咙里。 　　没有月光的夜晚，肖宸站在廊前，脸上写满了若有所思。翅膀扇动的声音不停传来——青年带来的鹦鹉飞在半空，鸟喙尖尖的，正从地上撕扯着什么。 　　小奶猫也在一旁，开心得宛如扑蝴蝶，迈动着短小的四肢往中间扑去。 　　他们中间，一团黑影本深埋在地毯下，如今却大半都被扯出地底。那团阴影形状宛如人面，阴气被撕扯得不断凋零，像一朵被摧残的曼陀罗花。 　　徐乐桓愣在原地，甚至疑心自己听到了黑影的痛呼声！ 　　被奶猫和小鸟围攻，黑气本半死不活，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当它下一秒看到徐乐桓，却宛如发现了生机，猛地暴起，竟瞬间突围飞了过来！ 　　“不好！”徐乐桓大惊之下伸手想挡，身形却像被顿住，分毫也动弹不得！ 　　他万分心惊，脸上正要被黑影罩住，又突然一空！ 　　瞬间被击歪，影子一声尖啸，身形在半空中扭曲，从窗户逃了出去！ 　　徐乐桓愣在原地。他身前，肖宸缓缓收回拳头，摇了摇头。 　　“小鹦鹉”扇动翅膀朝这边飞来，嘴里还啄了块什么。 　　指向那块儿连着皮的腐臭烂肉，肖宸一声叹息：“还不让我捉，结果让它跑了吧……你看，这不就是老鼠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徐乐桓：？？？ 第12章 入戏 　　徐乐桓：“……”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面青年一脸无奈，只伸手摸了摸小鸟的头。看见小鸟就想起刚才的场景，徐乐桓不由浑身一震：“你说那玩意儿是老鼠？” 　　肖宸深深点头：“不然我的鸟怎么会想吃它。” 　　徐乐桓：“……” 　　一只看似正常的鹦鹉，和一只卖萌打滚的奶猫——竟然能把他们万般小心才能抗衡的阴邪，直接从地毯里揪出来？ 　　深觉这不科学，徐乐桓面色恍惚。 　　先不说这两只奇奇怪怪的物种；就说眼前青年，刚才竟一拳就驱散了阴邪，还丝毫不费力气…… 　　拥有这种力量，眼前青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徐乐桓震惊的目光中，对面人似无所觉。环顾四周，肖宸咦了一声：“你哥哥呢？” 　　徐乐桓迟疑道：“他在楼下……” 　　刚说完这几个字，他便瞬间反应过来，急匆匆往楼下走。 　　自己是逃过了阴邪的攻击，可阴邪并没有被彻底驱散，而是从窗口逃走了！ 　　想到孤身一人守在楼下的哥哥，徐乐桓心脏不由倏地揪紧；他脚步匆忙，身影不多时就消失在楼梯口。 　　肖宸没拦他，只慢悠悠跟在人身后，一边陷入沉思。 　　即使阴邪被自己一拳赶跑，走廊里的阴气却未散分毫。更奇怪的是，四楼客房明明住满了人，他们搏斗的声音又绝不算小，却没一个人出来探查。 　　究竟是客人们都睡得太熟，还是另有原因？ 　　肖宸答不出。暂时没想出结果，他心里却莫名沉了下去。 　　思索间，二人已经下了楼。 　　徐兄就站在走廊间，双手环胸，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见他们这么久才回来，青年不由冷哼一声：“你还舍得回来？” 　　徐乐桓额间尽是冷汗。见表哥安然无恙，他瞬间放松下来，适才的震撼又涌上心头。 　　还没来得及向肖宸道谢，恩人就被误解；深觉尴尬，徐乐桓赶紧摇了摇头：“哥，不是的，刚才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 　　听罢，徐兄不由一愣：“什么？”他站在阵法中间，面露迷茫，似乎没听懂徐乐桓的意思。 　　徐乐桓抹开额间的冷汗。三楼走廊一片寂静，朱砂在墙壁间反射出微光。 　　可以看出，他们在楼上撞见阴邪时，楼下什么也没发生。 　　青年捏紧罗盘，一边往前迈步：“哥，是这样的。阴邪知道我们在布阵，它刻意没来三楼，而是去四楼做了埋伏。刚才要不是这位小兄弟……” 　　“别往前了。”肖宸突然出声。 　　徐乐桓脚步一顿。突然被叫停，他一时有些茫然。 　　“然后呢？”不远处的阴影里，徐兄脸色微僵，紧张得双拳紧握。他声音有些急切，脸上也浮现出疑惑：“发生什么了？” 　　徐乐桓终于意识到不对：“哥，你拂尘呢？” 　　面前人脸色平静，毫无破绽，看起来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两手空空，那总是不离身的法器，不知丢到了何处。 　　徐乐桓冷汗津津，眼神瞬间变了。与他四目相接，对面人动作一顿，嘴角拉开奇妙的弧度。 　　“被你发现了。”笑容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白的牙；下一个瞬间，以口为中心，他脸上骤然绽开层层乌云般的阴气！ 　　这阵气息十分眼熟，不多时，便在徐兄脸上缠绕出刻痕；被这股气息控制，徐兄步履僵硬，一边朝二人走来，一边发出冷笑。 　　徐乐桓正浑身僵硬，手突然被拉住。 　　肖宸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依旧冷静：“老鼠上了你哥的身，不能来硬的。先走！” 　　徐乐桓心下惊诧，瞬间转身：“我哥没事吧？” 　　“只要能赶走老鼠，就没事。”肖宸带着人往楼梯处跑：“最多难受几天。” 　　徐乐桓说：“可您刚才救我时，不是伤到那阴邪了吗！”自动在脑海里转换了阴邪与老鼠，徐乐桓脚步极快，跟随肖宸下楼：“它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事也没有！” 　　肖宸气息微动：“你见过老鼠只有独一只的吗？” 　　徐乐桓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二人话音未落，楼上突然传来整整齐齐的开门声！ 　　仿若丧尸入镜，四楼整齐的脚步声中，徐乐桓脸色刷的白了：“住客也被这阴邪控制了！？——那它们，究竟有多少只？” 　　肖宸也答不上来，只一心往楼道跑。 　　食物近在咫尺，却要顾忌住客的性命不能直接上，怪隼和小奶猫都十分不满；好在即使心里有诸多微词，它们还是跟着肖宸行动，看起来乖巧极了。 　　肖宸倒是早有预感。 　　这阴邪不喜在空中移动，独独喜欢在实物中行走。当怪隼掀开地毯，啄起阴邪时，肖宸眼尖的发现，地板上也有天花板上的痕迹。 　　同样的凹凸有致、错落不平。如果不是被地毯挡住，应该早就被人看见了。 　　徐家兄弟曾说天花板上的刻痕是阴邪为了炼人画的，对阵法一窍不通，肖宸差点就信了。 　　现在看来，这阵法如此密集，本就不是画的，而是大量阴邪行走移动时，顺便留下的印记。 　　见肖宸久不答话，徐乐桓不由问：“我们要怎么做！” 　　对他来说，肖宸现在就和主心骨似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必要性和人格魅力。 　　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二楼。和楼上一样，这里的灯也尽数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暂时听不到脚步声，肖宸步伐慢下来，声音微沉：“这么多老鼠在行动，恐怕有谁在暗中控制。为了找到鼠王，我们先把灯打开……” 　　徐乐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肖宸轻松道：“你跟在我身后。” 　　二楼以餐厅和工作区域居多，没什么客房。因为人比较少，阴邪也忽略了此处，反倒十分安全。 　　看到一扇写着“工作区域”的门，肖宸正欲探查，门却突然被推开。 　　是副经理。今晚恰巧轮到他值班，男人精神抖擞，西装笔挺，此时发型还梳得一丝不苟。 　　见门外一片漆黑，副经理明显被吓了一跳；待意识到可能是跳闸或停电，又瞬间放松下来。 　　“怎么这么黑，保安呢……”男人的抱怨声在走廊里传播。 　　他拍拍胸口，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黑暗中骤然浮现一道身影！ 　　副经理险些被吓得心脏骤停。待看清来者是肖宸，顿时气得不行。 　　他眉一皱，怒火倾泻而出：“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到处乱窜！哦对，不是说驱鼠吗？” 　　丝毫不知事态紧急，男人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老鼠在哪儿呢？跑这么快，该不是被邪祟吓到了吧？” 　　“正打算驱鼠。”没想到肖宸直接指挥道：“天太暗我看不清，麻烦你把备用电源打开。” 　　觉得他是死鸭子嘴硬，副经理脸色一变；他正欲与之争辩，黑暗中又走出道身影。 　　是徐乐桓。见到这位大师，副经理脸色瞬间变得恭敬：“徐大师，您怎么下来了？——难道已经解决了吗，辛苦辛苦！” 　　男人面色染上丝得意。见肖宸还站在身前，他大咧咧手一指，向面前人告状：“您看这厚脸皮的家伙，竟然还执迷不悟，想占据您的功劳……” 　　徐乐桓却脸色苍白。完全没理会副经理，他深呼吸一口，望向青年。 　　“这位小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副经理震惊的目光中，徐乐桓双眼写满恭敬，唯肖宸马首是瞻。 　　“没听到吗？小兄弟要捉老鼠。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备用电源打开！” 第13章 小鸟 　　副经理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徐家的能力有多大，他心里清楚得很。 　　来到度假山庄前，他曾在市中心任职过。当时市中心正在修新大楼，频繁出现建筑事故，死伤了不少工人。 　　而当徐家的人来过一趟后，直到修建完成，大楼都再没出过事。 　　亲眼目睹过这事，副经理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后来他才发现，附近不少市政府大楼在选址时，都会特意请徐家的人来看看。 　　久而久之，对这个神秘的家族，副经理早就充满了美好的期待。自己工作的地方出了事后，他也第一时间动用关系，联系到了徐家的大师…… 　　想至此，男人面露迷茫。 　　在看见三楼走廊时，两位大师曾明确的告诉过自己，这就是邪祟作乱…… 　　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变卦？ 　　“大师，您哥哥呢？”一边寻找着备用电源，副经理一边擦掉冷汗，犹豫着问道：“还有，灯怎么会灭了，究竟是……” 　　他的声音又碎又小，专注思考的徐乐桓根本没听到。 　　盯着肖宸背后的一鸟一猫，他终于有空闲思考，眼前这两只小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绝不是正常的动物。 　　徐乐桓不由陷入沉思。 　　玄学一事自古流传至今，已有万年时光。滚滚的历史长流中，灵兽的身影从来不少。 　　远在洪荒时期，黄帝与蚩尤战斗时，就曾驱使野兽为其作战。大禹治水时，也有应龙旋龟为其助力；曾经鸾鸟凤凰的传闻，更是为世间带来无数福音…… 　　不过那都是太久前的故事了。时至今日，无论是瑞兽还是凶兽，远古妖兽都早已消失。 　　现在流传于世的，大多是成精百年不到的精怪。和玄学世家签订契约后，他们多数选择融入人世间生活，倒也算相安无事。 　　现在还能与远古灵兽见面沟通的，也只剩风水界最顶尖的那批人了。 　　像徐家现任家主，必要时就能通过布阵，请求白泽现身；还有远在京城的应家，因为生在天子脚底，据说就有御龙化龙的能力。 　　相传他们宅邸中，甚至供奉了一条螭龙。此龙离化神只差一步之遥，偶尔会跟随应家家主镇压恶灵。 　　和人类不同，灵兽们天生更善于与邪祟斗争，无论何时都是强大的助力。但它们天性骄傲，上了年纪的妖兽更是如此。 　　别说任人驱使了，若碰到的是脾气不好的妖兽，人类反过来变成食物都有可能。 　　“这两个小家伙，难道真是妖兽……”徐乐桓心中微惊。 　　小奶猫暂且不提，若仔细观察，青年肩上的鹦鹉分明浮现了一层微光，一看就施了障眼法。 　　……能瞬间击破邪祟，甚至吞食到肚中……这只鹦鹉，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能驱使这样强大的妖兽，青年又是何许人也？ 　　“好、好了……” 　　副经理擦擦汗，转身小声道。终于打开备用电源，走廊里的灯闪烁几下，重新洒下光芒。 　　肖宸点点头，向副经理道谢。他转过身，带着两只小家伙往外走。 　　徐乐桓也匆忙跟了上去。到楼梯间时，他脚步一顿，从包里掏出不少符咒，设置了一个结界。 　　“你不要上楼。”叮嘱完副经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间。 　　见他们走了，被留在二楼的副经理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真有老鼠？”明明之前还驱邪布阵，弄得信誓坦坦，莫非……是在逗他玩儿吗？ 　　如果真是这样……副经理脸色微白——自己付出这么多心力，这一战，要是让那女人赢就亏大了。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副经理踌躇片刻，还是皱着眉往上走。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老鼠这么厉……害—— 　　“啊啊啊！！”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梯间，男人气喘如牛。一头整洁的发型早吓得尽数散乱，只知道瘫坐在地上喘气。 　　刚才那是什么？那鸟在啄什么？ 　　一个飘在半空中的脑袋？阴气缭绕、还只有头？ 　　想到方才徐大师的说法，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徐大师是被下降头了吗，哪家老鼠长这样？？？ 　　不知副经理已经陷入混乱，驱散楼梯口最后一只阴邪，肖宸却没看到被控制的人群。 　　三楼空无一人，徐乐桓的哥哥早不知所踪；四楼客房门也尽数敞开，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徐乐桓跟着上来，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人呢？莫非……已经被邪祟带走了？” 　　他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一片静谧中，肖宸沉思片刻，转头问道：“你下午的时候说，走廊里的那个阵法是做什么用的？” 　　炼人。准确的说，是为了把这群人类集中起来，通过某种方法，吸收他们的精力。 　　阵法里多次出现水元素符号，若没推论错，最终炼人的地方，必定藏有大量的水源。 　　在确定过游泳池空无一人后，最有可能的地方，逐渐被导向了楼顶水箱。 　　“真的会在这里吗？”直到推开顶楼门扉前，徐乐桓还抱有疑虑；但当看到楼顶密密麻麻的脑袋时，他终于打了个冷颤，彻底相信了肖宸。 　　透过门缝，肖宸屏住呼吸。 　　天台上，无数人影面色麻木，望向阴沉沉的夜空。巨大的黑影飘浮在天际，几乎遮蔽了整座天台。 　　徐乐桓的哥哥也在人群中，此时双眸微垂，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众人身上浮现，悠悠飘向上空，帮助黑影不断壮大。 　　“我们该怎么做？”第一次目睹这种场景，徐乐桓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不同于不久前的自信，现在的他全无多余的想法，只以肖宸为中心：“冲上去吗？” 　　这种绝对的信任，他只对家主展现过。 　　“怎么可能。”肖宸不由擦汗。 　　在发现空中的黑影后，就是怪隼和小奶猫，脸上都浮现出了谨慎。 　　更不用说那阴邪控制了如此多的人类，更叫人无法轻举妄动。 　　眼下还是得想个万全的办法，在不影响客人们的情况下，直接接触到黑影。 　　徐乐桓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在一旁屏住呼吸。他们正欲商量，站在人群中央的徐兄突然眼睫一抖，迷茫的睁开眼睛。 　　也许是阴气被黑影吸收得差不多了，身为一名玄学大师，他竟在这时候清醒了过来。 　　眼见身旁都是行尸走肉，徐兄不由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性的从包里掏出符箓：“这是怎么回事！” 　　“坏了！”徐乐桓不由失声急道。 　　果然，当发现身旁有个人类，阴邪们霎时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连一只阴邪都解决不了，同时被这么多只邪祟盯上，徐兄应付得了就怪了。 　　瞬间被逼至墙角，他两股战战，只能咬紧牙关举起符箓：“别过来！” 　　阴气不断逼近，瞬间卷到胳膊上；半只手臂瞬间麻木，徐兄心一凉，心知自己今天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走开！”他咬紧牙关想拼死一搏，胳膊却疼得一颤，符箓瞬间掉在地上。 　　阴邪逼至眼前，刻骨的疼痛自指尖蔓延。徐兄刚放弃似的闭上眼，身前突然传来嘎嘎两声。 　　疼痛瞬间消散。 　　一片清明中，徐兄惊讶的睁眼。原本杀气腾腾的阴邪都后退了好几步，纷纷目露惊恐，忌惮着盯着自己的身前。 　　万众瞩目中，他不由也凝神去看。 　　自己跟前，一小团黑影正气势汹汹的扇动着翅膀，轻易便驱散了一片黑暗。 　　暗沉的羽毛，小巧的形状……待看清是什么东西，他心下不由大惊——这不是那江湖术士身旁的捕鼠鸟吗！ 第14章 爪子 　　小鹦鹉威风凛凛，站在他面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徐兄尚未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儿是肖宸信誓旦旦说要捕鼠的样子，一会儿是小鹦鹉冲他扇翅膀时无害的模样…… 　　不是说抓老鼠吗？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眼睛睁大，青年已信步走到身边。传说中的“捕鼠达人”面对一屋顶阴邪时，竟然毫无反应，反而颇有兴致的搓了搓下巴。 　　“老鼠太多，有点难办啊……” 　　“你、你退回去！”思维依旧在短路，徐兄条件反射性的想把无关人士驱逐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哥！”徐乐桓却在这时突然出现，狠狠拉了他一把。 　　徐兄话语一顿，这才有些回神。见弟弟平安无事，他先松一口气，稍后，嘴唇才慢慢长大…… 　　拉着弟弟，徐兄眼神还落在肖宸身上，久久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鸟又怎么突然冲出来，还挡在我前面……” 　　见自家表哥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徐乐桓不由苦笑。刚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 　　“这位小兄弟，嗯，功力深不可测……”徐乐桓将罗盘举在掌心，戒备地望向天空：“方才就是他从阴邪手中救下了我。” 　　“他？一个捉耗子的？”徐兄险些失声。 　　徐乐桓在圈内虽算不上顶尖，却也是进步神速的新一代。曾经名震圈内的梦鬼事件，就是他解决的。 　　就是徐家家主，也常对徐乐桓褒赞有加。这样的他，怎会轻易涉险，还被一名圈外人救下？ 　　“说起来你肯定不信……”徐乐桓也只有苦笑。他当时还想着去救肖宸呢，谁知自己才是被救下的一个。 　　更何况，捉耗子的…… 　　那怪鸟能吞食阴邪，真是用来捉耗子的，就怪了。 　　“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肖宸提醒二人：“这群家伙要过来了。” 　　徐兄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果不其然，那群阴邪虽暂时被小鸟镇住，此时却已经回过了神来。 　　仗着对面不敢伤害自己的人类身体，它们缓缓咧开嘴，晃动着身体挤了过来。 　　众人一时连退几步。徐兄正满脸冷汗，突然听见一阵急切的扇动翅膀声。 　　“你们人类就是麻烦，我就该直接把它们吃掉！”那只怪鸟竟然开口说话了，脸上的鄙夷都呼之欲出。仿佛表示同意，小奶猫也咪呜咪呜几声。 　　吃掉？ 　　徐兄眨眨眼，冷汗终于滑落下来——镇住一群阴邪就算了，这怪鸟竟还把它们当做食物？？ 　　肖宸立马喝止了怪隼：“别这样想。”毕竟面前都是活生生的人类，怪隼只会打架，可不会将阴邪和人类分离开来。 　　不过肖宸的功效也和怪隼差不多，只会打架。 　　对这群被附身的人类毫无办法，肖宸目光一转，只能寄希望于身旁二人。 　　徐乐桓却也没什么想法：“哥，你的拂尘去哪儿了！” 　　若说起驱邪，徐兄手中的拂尘才是最专业的。可惜完全没有被附身时的记忆，徐兄也只能摇摇头：“不知道啊！” 　　不知不觉，天台边缘已经近在咫尺。退无可退，徐乐桓满头冷汗，拼命想着能驱邪的办法。 　　他是会驱邪阵法的，但眼前这样危机的情况，显然没办法布阵。 　　如果家主在这儿就好了——徐乐桓不禁想。身旁小兄弟虽能控制妖兽，却也只是逮了两只凶兽当打手。 　　若他能与白泽那样高等级的瑞兽沟通、收为己用…… 　　徐乐桓猛的摇摇头。身旁人明显还做不到，不能再把希望寄托于小兄弟身上了！ 　　徐乐桓一咬牙，从包里掏出几张金色的符箓。 　　与方才用来攻击的符箓不一样，金色符箓不是他制成的，而是由家族配备的。虽本意不在驱邪，但因力量强大，驱散几只阴邪也不在话下。 　　只可惜，有些大材小用了。 　　徐乐桓眉头紧皱，刚要将符箓贴在面前几人身上，那几人突然怪笑几声。 　　“就这么两张符，你能救所有人吗？” 　　话音刚落，那几人竟身形一转，往天台边缘走去。不只是他们，在天空黑影的控制下，几乎所有人都转过身，神情恍惚的迈向边缘。 　　看见这一幕，肖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徐乐桓也急了：“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仿若喉咙深处摩擦的声音，阴邪似乎冷笑了两声。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面前几米远，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碎花睡裙，满脸茫然的朝边缘迈出步伐—— 　　离他最近的徐乐桓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将她拉住。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不断有人踏上台阶，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地底深处坠去！ 　　肖宸眼疾手快，一手拉了一个；徐兄也不甘示弱拦住一人，就连怪隼和奶猫都在行动。 　　可惜他们的力量有限，即使拼命阻拦，也有人踏上台阶。眼见那人即将往下摔去，肖宸心里焦急，突觉胳膊一疼！ 　　是被他拦住的小男孩。见青年望来，小男孩脸上露出怪笑，手上黑气一凝，眨眼便朝他袭去！ 　　眼见黑气即将袭入腰腹，肖宸瞳孔一缩，腰际却骤然一暖！ 　　“吼——” 　　仿若亘古的呼唤，一声吟啸后，黑气骤然消散！ 　　“怎么回事？！”徐家兄弟精神一振，只觉这声吟啸无比提神，像是从血脉中迸发出来的。 　　而声音的中心——赫然又是肖宸！ 　　二人瞬间朝他看去，可青年也一脸迷茫，似乎也在状态外。 　　几人都不知道的是，肖宸口袋里装蛇的杯子早掉了出来，正瓶盖大开，静静躺在地板上。 　　“吼——” 　　又一声吟啸！绝大多数人脚步一顿，堪堪停在天台边缘；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巨大的霞光从天而降！ 　　光.气如有实质，若隐若现。烟尘四起，缭绕的烟雾中，巨大的身影隐隐浮现。 　　徐家兄弟同时仰起头，嘴唇大张，震惊无以言表。 　　肖宸所在地的正上方，一只比人还高的青黑色爪子，正缓缓从烟雾里探出。 　　天台上的黑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空中瑟瑟发抖；极致的威压下，它只记得害怕，连逃跑都忘了。 　　众目睽睽之下，巨大的爪若有所觉。带着无尽威势，它指尖轻轻压下，触了触肖宸的一头黑发。 　　极轻极柔，透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像是确认完青年安好，那只青黑色的爪子猛地抬高，与黑影平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它尖锐的指甲轻轻一点，不远处的黑影，霎时便变得四分五裂！ 第15章 多大 　　“……那是什么？” 　　直到光芒消失，黑影烟消云散，失去意识的人在天台上躺了一地，徐家兄弟还没反应过来。 　　乌云被风吹开，皎白的月光穿透云层，照在几人身上。 　　徐家二人一同仰着头，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写满了惊叹。 　　恶战呢？没了，因为莫名出现的救兵。 　　阴邪呢？没了，因为突如其来的瑞气。 　　那他们的本职工作，驱邪呢…… 　　徐乐桓摇摇头，接受自己失手的事实。无论是一开始的阵法，还是最后的符箓，他都没起到任何作用。 　　驱除阴邪，全是肖宸一个人完成的。 　　包括刚才出现的那只巨爪…… 　　想至此，徐乐桓精神一振。如此惊人的气息，就是在那只白泽身上，他都未曾见过。 　　还有，那只在古籍中见过的形状…… 　　徐乐桓缓缓开口，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涩：“哥，你觉不觉得那东西……” 　　“像……像龙爪。” 　　无比自然的接过后半句话，二人一起咽了口唾沫。肖宸背对他们站在前方，微风卷起衣角，气度非常。 　　徐乐桓望过去的眼神已经变了。 　　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只巨大的龙爪从天而降时，第一时间不是攻击阴邪，而是先与肖宸接触。 　　明明拥有一击将黑影击碎的力量，却偏偏在触碰青年时，显得如此轻柔…… 　　肖宸还在想刚刚是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小兄弟……”是徐乐桓。他面带紧张，拱了拱手：“方才那东西，是你召来的吗？” 　　肖宸一愣，面对毕恭毕敬的徐乐桓，赶紧摆了摆手：“不不，怎么可能。”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一直招动物喜欢，但那样巨大的爪子，肖宸还是第一次见。 　　有那一幕在先，徐乐桓内心却已经有了推断。见青年不愿多谈，他自认善解人意的拱拱手，没再追问。 　　只是想起青年能将那样的庞然大物收为己用，徐乐桓便额角微湿，滑过冷汗。 　　月色淡去，天边浮现鱼肚白。稀薄的阳光铺洒在天台上，照出躺了一地的人群。 　　“先让副经理把这群人安置一下吧。”没注意他的眼神，肖宸认真道：“等会儿人醒来，就没法解释了。” 　　被他提醒，徐家二人赶紧与他告别，暂且先去处理。肖宸也打算跟着下楼，脚突然踢到了什么。 　　“咕噜噜——” 　　空落落的塑料盒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音。肖宸定睛看去，突觉那盒子十分眼熟。 　　这不是装蛇的杯子吗？怎么空了？ 　　肖宸皱起眉，那蛇呢？ 　　青年赶紧俯身检查。他身旁，怪隼扇了扇翅膀，抱怨声楼下都能听见：“我的食物呢！” 　　鸟鸣声聒噪，混杂着细声细气的猫叫。 　　白辛苦一趟，阴邪却全被那阵吟啸解决了。什么也没捞着，怪隼现在不满到了极致。 　　肖宸安慰它两句，重心仍放在找蛇上。他刚俯下腰，眸子便与一双翠绿的眼睛对上。 　　是那条小蛇。小蛇安静的盘在地上，一言不发，似乎就是在等肖宸找到自己。 　　与刚出生时不同，它似乎长大了一些。 　　肖宸揉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小蛇眸子苍翠，与肖宸四目相对片刻，竟懒懒的肚皮朝下，瘫在了地板上。 　　那副慵懒的身姿，看起来丝毫没有戒备，也不打算逃跑。 　　简直像在召唤肖宸把它捧起来。 　　“真是成精了。”回过神，肖宸不由失笑。 　　俯身将如玉般的小东西捧在手里，肖宸点了点它的额头：“你是怎么跑到外面来的？就不怕我没发现，一脚把你踩碎了？” 　　小蛇眸子冰凉，冷淡的打量着他，没有回话；片刻后，它玉扳指般的脑袋一歪，竟靠在了青年的大拇指上。 　　指尖一片冰凉，触感十分奇特。被这样全身心的依靠，肖宸心中流淌过奇妙的感觉，不由微微睁大眼。 　　前几天还只有手指长，现在就能占据大半个掌心，这蛇果然是长大了。 　　他心念微动。一边往楼下走去，肖宸一边还打量着掌心安静的小蛇，像是在尝试着与它交流。 　　青年没发现的是，刚才还万分聒噪的怪隼，早已老实的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怪隼翅膀扇动，眼神满是惊疑不定，落在肖宸掌心。 　　明明只是一条刚出生的蛇精…… 　　为什么在对方身上，它感到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威胁？ 　　不多时，目的地已经到了。 　　大厅一片安静。徐家兄弟都不在此处，看样子是和副经理上了楼，正在处理天台上那一摊子狼藉。 　　还没到上班时间，赵经理却已经早早到了工作地点。女人正看着手表，见肖宸下来，不由仰头招呼他：“老鼠赶跑了吗？” 　　“赶跑了赶跑了。”担心把人吓着，肖宸赶紧把蛇揣进包里。小蛇倒也不反抗，进包的一瞬间，尾巴颇为自然地缠在了肖宸小指上。 　　一片冰凉，带来些许的痒意。肖宸不由小指轻颤，责备似的摸了摸尾巴尖儿。 　　赵经理全无察觉。不知昨天发生了什么，她只一本正经问：“当真？” 　　“自然。”想到那翻了倍的工资，肖宸心里美滋滋的：“那老鼠个儿可大了，不信你问徐家那两个，这价钱真不亏。” 　　女人不太信他，毕竟羽毛“失效”在先，面前人的信誉度需要打折。 　　见她久不言语，肖宸只能说：“你可以先观察观察。等过两天确定老鼠不在了，再把报酬给我。” 　　青年身形清瘦，因为忙着捕鼠，一晚上没睡。见他眼下挂了两个黑眼圈，人也没什么精神，女人有些心软。 　　她不由摆摆手：“好。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上去看看。要是真好了，先转你一半。” 　　见肖宸颔首，女人背着手，默默上了楼梯。 　　楼梯间一片安静。她刚到三楼，恰与脸色苍白的副经理撞上。 　　见到她，男人虚浮的脚步微顿，竟然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赵经理早。” 　　除了刚入职那几天，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礼貌。不知他为何转变，女人搓搓胳膊，眼神充满狐疑。 　　打量着面前人，她双眉紧皱：“你昨晚在这儿值班了？看见大耗子了吗？” 　　闻言，副经理神情恍惚的点点头：“大耗子？是很大……” 　　赵经理问：“有多大？” 　　副经理继续恍惚：“哦，人脑袋这么大，被鹦鹉追着啄……” 　　赵经理：“……” 　　作者有话要说：　　赵经理：熬夜果然害人，这人都变成傻子了。 第16章 汲水 　　如愿拿到报酬后，肖宸美滋滋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虽然赵经理给钱时眼神十分微妙……肖宸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目光。 　　只是当他兴冲冲的确认收款，准备转身离去时，就听赵经理在背后幽幽道：“……真有脑袋那么大的耗子吗？” 　　肖宸差点儿平地摔。 　　此次出差只花了一百路费，就换来接近三万酬劳，收获颇丰。这笔钱足够维持店里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开销，或者还好几笔债款，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还打出了品牌效应，将有越来越多的客户找上门来…… 　　肖宸心情很好，不由哼着歌，在公交站台下抖起了腿。 　　另一边，徐家兄弟坐回小轿车上，相顾无言。 　　徐兄沉默片刻说：“其实二十万开价少了，这次的事，少说也要八十万。” 　　徐乐桓望向窗外：“……不管几十万，这钱都不是我们的。” 　　车缓缓启动。树荫盖在车厢上，暖意消散，只剩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徐兄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说那个肖宸，要价会是多少？” 　　徐乐桓说：“不知道，应该挺贵吧。” 　　他还沉浸在不久前的震撼中。那只从天而降的巨大爪子，就像是直接抓在了他心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只留下满目疮痍。 　　是不是龙他不清楚，但这位大杀器和肖宸有联系，那是必然的。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任务失败，不仅是失去了一笔钱，更是损失了徐家的信誉。离开时副经理诡异的眼神，更让两兄弟如芒在背。 　　不过徐乐桓并不太难接受。就此次事件的规模，以及整个天台上漂浮的阴影来看，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力范围内的事。 　　如果没有肖宸，别说是驱邪了，他俩连保命都成问题。 　　“对了，你要来那人的联系方式了吗？”徐兄突然道。 　　这么厉害的人物，好不容易碰上，肯定要把握好机会，多去套近乎。更何况，在这之前，两兄弟完全没听说过这号人…… 　　这人真的是圈里的吗？还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想至此，徐兄只能苦笑。 　　徐乐桓点点头。处理完天台那一堆人，他们再下来时已经有些晚了。肖宸已经先行离去，但他却从赵经理那儿拿来了联系方式。 　　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在，他们势必向家族进行引荐…… 　　只是，不知如此逆天的能力，家族会不会相信…… 　　. 　　肖宸走在李家镇的街道上。 　　完全不知道两兄弟任务失败的事已经在徐家传开，他正在打开店门，就听到了隔壁的招呼声：“小肖回来啦。陈姐顿了鸡汤，下午给你带一碗。” 　　“谢谢姐。”肖宸笑出酒窝。 　　“你那个羽毛真有用！”陈雪娟继续说。受过肖宸的帮助，她一心想做些什么：“农贸市场的老鼠都治完了！姐去问过了，他们都在帮你做宣传！” 　　肖宸笑了笑，道谢后回到店中。 　　怪隼、小奶猫一进门，就和回到大本营一样，当即撒着欢儿在柜台间狂奔。 　　欢快的鸟鸣和猫叫声中，肖宸把小蛇从包里拿出来。小蛇在掌心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宠物店靠近街道的那面橱窗，正好是爬宠区，有好几座空蛇箱。肖宸把小蛇摆进去，没把盖子封住，只蹲下来看它。 　　刚进箱子，小蛇便敏感的睁开眼睛。它似乎瞥了肖宸一眼，又懒懒的团成一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小蛇身形虽大了一些，精致感却分毫不减。鳞片在蛇身上码成整齐的形状，通体与墨玉相似，只在边缘接近阳光的地方，透出点点翠色。 　　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么一只青蛇精，养在店里，似乎也挺养眼的。 　　想起什么，肖宸眼睛都眯起来了。 　　怪隼的羽毛可以驱鼠，小奶猫的尾巴毛也一样……就是不知这条青蛇有什么作用，能否给店里创造些收益。 　　美滋滋的盘算着，青年起身推开后院门通风，眼睛却突然睁大。 　　也许是因为前两天下了雨，后院池塘总算蓄到些水。塘边，一只雪白的动物正低头喝水。 　　它长得有些像狮子，却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头顶角尖如玉般透亮。 　　怎么看，都不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东西。 　　听到动静，它抬起眼和肖宸对视，身姿像按了暂停键一般，霎时顿住了。 　　. 　　标准的苏州园林，红墙绿瓦。太师椅上，徐老爷子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他现在头疼得很。 　　前几周，隔壁小学陆续有人失踪，监控里还什么也查不到。学校高层的拜托下，徐家当即派人探查。 　　结果小辈才调查三天便杳无音信，竟也在校内失踪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徐家失手的消息瞬间在圈内传开。徐老爷子无法，又担心再派人去还是失踪，只能在宅内大摆阵法，想请求白泽降世，看看究竟是人为事件，还是妖邪肆虐。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好几天过去了，白泽竟迟迟不现身。 　　徐家存在上千年，已有千年与这种上古神兽关系友好。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徐老爷子正头疼，任务刚失败的徐乐桓却找上了门。 　　“怎么可能？”听面前人说明来意，徐老爷子连连摇头。 　　“与上古妖兽.交流，并驱使它们作战”？ 　　和上古妖兽建立从属关系，这样的人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听都像夸大其词的借口，徐老爷子脸上不由浮现出轻视之意。 　　徐乐桓只能苦笑。换他他也不信，可谁让自己就碰上这事了呢？ 　　“是真的，师父。如果把他找来，说不定能和白泽……”徐乐桓只能缓缓解释。 　　徐老爷子却摆摆手。上古妖兽的脾气他最清楚，就是自己都得沐浴焚香，禁食三天，才可能守到白泽出现。 　　这样讲究的家伙，怎可能随便听一个陌生人的指令？ 　　“别说让他找到白泽了。”见徐乐桓越说越夸张，连龙爪都编出来了，徐老爷子硬生生听笑了：“就是我们家里人，想见白泽一面都难。既然你这么信任他，怎么不说白泽是去他那儿了呢？” 第17章 老人 　　宠物店内。肖宸还和那只奇怪的雪狮对视，手机突然响了。 　　看也没看手机屏，他继续盯着雪狮，僵硬的把屏幕贴到耳边：“您好，这里是百兽宠物店，欢迎您的来电……” 　　“本店宠物用品丰富，承接各类宠物洗澡、宠物用品订购定做、专业驱鼠等工作……” 　　徐乐桓：“……”他不由看了眼号码。 　　确认自己没拨错，青年一时陷入深深的混乱。 　　他开的是扩音，肖宸声音清晰，毫不掩饰的在大厅里回响。闻言，太师椅上的徐老爷子慢慢皱起眉。 　　“……这就是你说的高人？” 　　老爷子脸色不妙。徐乐桓只能猛地咳嗽两声，打断了对面人的话。 　　“肖大师，我是徐乐桓。”他脸色有些尴尬：“前几天，和您一起驱鼠的那个……” 　　“哦，是你啊。”对面恍然大悟，声音染上欣喜：“你家也闹耗子了？嘿嘿嘿，都是老熟人，我给你打八折。” 　　徐乐桓：“…………” 　　眼见老爷子的眼神越来越冷，徐乐桓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好不容易说服老人来听这通电话，为避免浪费时间，他只能单刀直入道：“不是的肖大师，我是想问……” 　　肖宸还不知对面青年有多焦灼。视线中，池塘边那只雪狮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谨慎的后退半步。 　　阳光下，它身形一虚，宛如水雾般，在半空中消散成泡沫。 　　肖宸看得入神，还以为雪狮就要这么离去，便见那团水雾飘飘悠悠去了柳树后，又再度凝结。 　　一只透亮的角尖从树干后探出。雪狮小心翼翼露了一只眼睛出来，见肖宸在看自己，又猛地缩了回去，像在和肖宸玩儿捉迷藏。 　　被雪狮的动作逗笑，青年不由噗嗤一声。 　　这声笑被对面听见了：“肖大师，您在笑什么？” 　　猛的回过神来，肖宸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发呆：“没事没事，抱歉，你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听见对面的歉意，徐乐桓默默重复了一次：“就是昨天，我们在天花板上画的那个驱邪阵法……您当时是说，可以怎么改来着？” 　　声音透着些紧张。 　　老爷子说什么都不信肖宸的能耐，徐乐桓左思右想，突然灵机一动。 　　还记得最开始他刚到度假村时，曾想用天凌阵法将阴邪捕获…… 　　结果刚画一半儿，蹲在墙角的肖宸就一口道出，这徐家祖传的阵法，竟带了漏洞。 　　当时他只当肖宸是个捉老鼠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但现在想起，这却是能证明肖宸实力的最简单方法。 　　若肖宸所言非虚，修改前后的阵法，老爷子定能一眼看出区别。 　　“哦，这个啊……”肖宸慢悠悠点头：“可以，你把图片发给我吧。” 　　片刻后，肖宸通过了徐乐桓的好友请求。盯着照片中间的阵法，他用涂鸦功能简单的改了一下，又给发了回去。 　　横竖只是几十秒的事，肖宸完全没放在心上：“你看看，有问题再问我。” 　　那边说好，随后是一片寂静。 　　雪狮还藏在柳树后，默默地盯着肖宸看。见青年望来，它非常掩耳盗铃的将头缩了回去。 　　只不过，那双透亮的角尖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 　　闷笑片刻，肖宸假装没看到它，回到柜台前坐好。 　　怪隼飞回柜台上，正垂着脑袋休息；小奶猫则在猫薄荷区打滚，吸到流连忘返。 　　任它们在一旁玩耍，肖宸打开电脑，点进微.博。 　　解决了度假山庄的老鼠，宠物店的捕鼠生意，总算可以彻底做起来了。 　　肖宸打算为宠物店注册一个微.博，搞点儿转发活动什么的；再利用隔壁度假山庄的名气，彻底将知名度打出去…… 　　正如此想着，青年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妙的视线；当他分神朝视线望去，院门窗口后，果然藏了一只透亮的角…… 　　肖宸：“……”算了，你开心就好。 　　这雪狮虽然奇怪，身上的气息却十分温和；不仅如此，只要有它在旁边，瑞气便像被吸引，源源不断的徘徊在店内。 　　横竖没什么坏处，肖宸也就暂时没管它。 　　注册好微.博，肖宸将第一条捕鼠广告发了出去。为零的粉丝数下，这条微.博看起来十分凄凉。 　　等了片刻，看着冰冻的浏览量，肖宸暗搓搓点开热搜榜。 　　他准备找条沙雕微.博发表评论，看能不能蹭点儿热度，涨涨粉什么的。 　　结果刚点开热搜榜，肖宸的动作便是一顿。 　　“#阳天小学失踪案#再添一名受害者，总失踪人数达到八人。家长集体呼吁学校赔偿，部分称要为孩子办理转学手续……” 　　图片里是一所小学，门口有不少拉了横幅的家长，保安们则一脸无奈的守在大门前，看模样十分戒备。 　　有小孩子不见了？ 　　瞬间忘记了涨粉这码事，肖宸眼神一凛，当即仔细看起来。 　　原来自几周前起，阳天小学就不断有人员失踪。他们中有学生、有老师，也有清洁人员和保安…… 　　失踪都毫无征兆，监控里什么都没记下，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连续几日登上当地新闻台，警方也十分重视，将其当做大案处理。结果这么久过去，没有丝毫进展不说，竟还又添了一名失踪人员。 　　这次失踪事件就更为夸张了，不是学校内部的人员，而仅仅是一名徐姓的路人。 　　更为奇怪的是，肖宸还觉得这路人莫名其妙的眼熟…… 　　面对这场诡异的案件，评论区就像炸了锅一样，有人说这附近有人贩子出没，也有人说这里闹鬼了，自己要翻墙进去给大家直播…… 　　不止是过过嘴瘾，竟真有不少胆大的人在学校附近徘徊。看着这些作死的人群，肖宸摇摇头，心想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学校照片他也看到了。风水布局完全没问题，但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晦气。 　　肖宸一时陷入沉思。照片毕竟不全面，若有机会到现场看看，说不定就能看出些什么…… 　　手机突然一颤，将他的思绪从案件中拉出来。 　　是徐乐桓。他似乎已经研究透了那张阵法图片，正发了条语音过来。 　　不知他怎么看了这么久，肖宸点开消息，把耳朵凑过去。 　　“小子，你手上有天凌阵法的完整记录？是从哪儿拿到的！！” 　　被刺耳的音量吓了一跳，肖宸猛地后撤。 　　盯着手机屏，青年困惑地眨了眨眼。 　　对面人声音苍老，中气十足，透着满满的激动——明显不是徐乐桓。 第18章 耳熟 　　肖宸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直接打来了电话。 　　揉揉刺痛的耳朵，他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这次真是徐乐桓：“师父你别冲动……抱歉肖大师，师父他老人家激动了点儿，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对面有些嘈杂，隐隐传来老人家激动的声音：“不可能，把电话给我，我来和他谈……” 　　肖宸把手机拿远了点儿：“噢，没事儿……” 　　他声音带着迟疑，显然还没跟上剧情。徐乐桓连声道歉——好不容易和肖宸联系上，他可不希望青年对徐家的印象，因为一条语音被毁得一塌糊涂。 　　老爷子却平静不下来。照片刚传过来时，他还没放在心上，只是皱着眉扫了两眼；可当徐乐桓把阵法还原出来，徐老爷子的表情立马就不一样了。 　　那模样，紧紧抓住手机，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就像看见了外星人。 　　也不怪他激动。天凌阵法被补全的几十年间，徐家一直照常使用，从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当这个改良阵法出现的一瞬间，徐老爷子就知道，一切都从根本上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改动极小，现在的阵法，却和先前的版本天差地别。 　　倘若以前的阵法只是溪流潺潺，现在的则是天成之笔，气息恢弘，宛如江河奔流。 　　仅仅多看两眼，就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那是心中过于激动，所带来的生理性的肌肉颤动。 　　能有这种效果，这绝对是古时流传的原版——这才是天凌阵法该有的样子！ 　　想至此，徐老爷子激动得喘了两口气。他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能随手改好这样高深的阵法。 　　与之相比，一个偶然得到阵法原版、并机缘巧合与他们相遇的普通人，显然更能令人接受。 　　想到失传已久的原籍就近在咫尺，徐老爷子不禁激动得咳嗽几声。 　　“小伙子，多少钱！你出个价，徐家一定尽量满足，只要把孤本寄——咳咳！” 　　电话那头响动不减，隐隐有越来越嘈杂的趋势。徐乐桓似在不停阻止，喘息中透露着无奈：“肖大师抱歉，我先和师父说清楚……” 　　懵懂中，电话终于被挂断。 　　这两人就跟龙卷风似的，来去匆匆。莫名其妙受了一堆信息轰炸，肖宸整个人都是懵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还没回过神来，电话再度响起。犹豫片刻，肖宸还是拿起了电话：“喂……” 　　“小伙子。”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手机似乎又被徐老爷子抓在了怀中，此时老人的声音，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那把嗓音依旧干涩，透着满满的紧张：“你当真……只看了两眼，就直接改动了阵法？” 　　徐乐桓的解释，徐老爷子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理解下来。现在的他依旧半信半疑，只想先向人求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肖宸当即承认，不过对面依旧不信。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困扰徐家几代人的阵法，竟被一位无名之辈轻松解决；要接受这个信息，徐老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 　　肖宸却有些疲惫了：“还有什么事吗？”一直被拖在电话旁陪聊，他连打几个哈欠，目光都湿润起来。 　　徐老爷子却舍不得让他挂电话。片刻后，微.信中又多了一条信息：“小伙子，耽搁您一会儿。您能不能再看看，这个阵法，有问题吗？” 　　比起一开始，态度要谨慎不少，也小心了不少。 　　将另一座残缺的阵法发了过去，徐老爷子紧张地捏紧手机。这阵法与天凌阵法是统一批次，也是后来才补全的。 　　如果就这样，肖宸还看得出来…… 　　肖宸看了两眼，瞬间发现气息凝滞之处。不过几十秒的事，他也没推脱，修改后就飞速将图片传了回去。 　　手机那头，徐老爷子惊讶的瞪大眼——当看见随意修改两笔，却瞬间大不相同的阵法时，他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深深喘息几口，老人苍老的双手不停摩挲着手机上小小的图片，久久没反应过来。 　　下人进来端茶送水，都被他的神情镇住——如此狂热而严肃，像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见那边久久没有回复，肖宸顺手把手机放在一边，准备再刷会儿微.博；结果他刚把手机放下，就是连续几十声震动。 　　“唰唰唰——” 　　肖宸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手机里突然多了几十张图。图片数还在持续飙升，一条语音消息也飘然而至。 　　“小伙子，您还有时间吗？能看看这些阵法吗？” 　　“或者，找个时间，我们当面一谈，来苏州好好叙叙！” 　　比起刚才，声音算得上是毕恭毕敬。身为徐家家主，这条邀请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肖宸却有些为难——海量的图片中，他擦了擦汗：“这不合适吧……” 　　苏州？要坐好久火车呢。 　　肖宸不太乐意。就是在店里守着，一天再差也有好几百的营业额啊。 　　听见拒绝，徐老爷子当即脊背一僵。见肖宸似有退意，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惹人厌了？ 　　又或者，发那么多图片想让人打白工，是个人都会不高兴…… 　　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徐老爷子深深咳嗽几声，老脸羞得通红。徐乐桓站在一旁，见师父僵硬得一点儿话都说不出来了，赶紧接过手机。 　　“肖大师，请您慎重考虑，我们会给您很高的酬劳！”他诚恳道：“比您上次在度假山庄的酬劳更多！” 　　酬劳？ 　　肩负巨债，肖宸眼睛瞬间亮了。 　　比三万还多？莫非…… 　　连根羽毛都不用出，就能拿四万？ 　　不知对面人在想什么，徐乐桓声音压低：“实不相瞒，这次邀请您来，除了阵法，还有其他事相求……” 　　“与我们家族交好的妖兽，最近失去了踪影，怎么也找不回来……”他姿态放得很低：“我知道您有驱使妖兽作战的本领，如果您能来一趟——并不是想强求您帮忙！若您愿意在旁边看着，说不定就能有所好转……” 　　肖宸听得尴尬极了，心想自己可没这么大本事，连妖兽都没认全；就算过去一趟，怕是也没什么用。 　　但对方说得如此诚恳，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你先说说，走失的妖兽长什么样？” 　　见他似乎愿意帮忙，徐乐桓瞬间激动了起来：“好好。它是有名的神兽，您一定知道：通体雪白，长得有些像狮子，但是生了山羊胡，头顶有角……” 　　肖宸：“……” 　　咦？ 　　他不由陷入深深的沉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第19章 这个 　　“呃……”肖宸语带迟疑，望了眼后院门。 　　门口小窗上，依旧露了一对透亮的角。光看那角尖露出的程度，就透着一股深闺待识的羞涩劲儿。 　　仿佛察觉到肖宸的视线，那角又往下缩了些许。现在，只差蝴蝶角那么短的尖尖露在外面了。 　　肖宸不由直起身，打算过去探查。 　　“还有！”不知那方情况，徐乐桓越说越起劲儿：“它步伐轻盈，每走一步都能吸引别人的视线；但又秉性高傲，从不将视线投给多余的人。每当它在人们眼前出现时，那股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和强大的气场，都让人无法直视……” 　　“……”肖宸脚步一顿。他觉得徐乐桓口中的，和自家后院里沉迷捉迷藏的这位，完全是两个物种。 　　未免给对方造成多余的期待，他思考片刻，到底是暂时没说。 　　只不过去苏州的事，因为巨额酬劳，还是提上了日程。 　　挂断电话后，肖宸开始忙前忙后的收拾。去苏州比去度假山庄麻烦多了，少说也要好几天，他得做足打算。 　　在此期间，雪狮依旧执着的跟着他。无论是在前店，还是在后院；就连走到街道上，这只奇妙的物种也寸步不离。 　　当然，和刚才一样，肖宸能看见的，永远只有墙壁后的一只眼睛，或者半双亮晶晶的角。 　　雪狮的行为让肖宸十分费解，青年想了半晌，也没思考出这家伙跟着自己的原因。不过某次他猛然回头，看见一只翕动的粉嫩鼻尖时，似乎明白了些许…… 　　那模样，就像是在顺着风，嗅肖宸的气息。 　　宛如小奶猫在吸猫薄荷。 　　又或者人类在吸小奶猫。 　　多余的联想让肖宸毛骨悚然，恨不得清空记忆。雪狮却贯彻了跟踪的真谛，就算肖宸走上人挤人的公交车，都执着的在窗外御风而行…… 　　而且看样子还在专注的吸他。 　　肖宸：“……” 　　诶，行吧。 　　并不知道自己的气息对妖兽来说有多致命的吸引力，肖宸只能尴尬的收回目光。与怪隼不同，雪狮浑身都由灵气组成，普通人根本看不见。 　　也幸好普通人看不见，否则这么只奇怪的动物飘在窗外，非引起恐慌不可…… 　　他是不知道怪隼最开始还妄图吃了他。这只害羞的雪狮不过一边追一边吸几下，已经很温和了。 　　和小动物们商量好后，刚回镇上半天，肖宸就又带着一群萌物出差了。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来到了苏州。 　　徐家的宅邸位于市外，是一处著名的别墅区；府邸和周围的别墅长得一模一样，四四方方的大宅配院落，一股豪放奢靡的气息。 　　肖宸坐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看他衣着朴素，还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阵子：“小伙子，你是来打工的吗？” 　　肖宸点点头。 　　出租车司机继续道：“哦，做保安还是做保洁啊？” 　　肖宸努力思考了一下：“壁画修复和宠物保育……” 　　出租车司机：“……” 　　小伙子年纪轻轻，懂得还挺多哈。 　　外出箱里的小奶猫适时喵呜一声，像在为宠物保育添加些可信度。出租车司机还想再好奇的追问，目的地已经到了。 　　细密的铁门前，两名身着西装的年轻人一道走来，手上的腕表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司机还在想这是哪家富二代，就见其中一名年轻人埋下头，毕恭毕敬地将车门拉开：“肖大师，师父已经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好。”肖宸点点头，没意识到出租车司机震惊的目光，提起外出箱便下了车。 　　被两名“富二代”护在中间，青年朴素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徐家大门内…… 　　与外面看起来不同，刚迈进大门，周围的一切就如水雾般幻化。属于城市的钢筋水泥尽数消散，园林景观在眼前徐徐展开。 　　交错的假山盆景间，不时有身穿太极服的年轻人匆匆走过。因为最近阳天小学的失踪事件，他们都十分忙碌。 　　见到肖宸一行人，也只是垂着眼睛，恭敬地点了点头；不过脚步一顿，便又举着罗盘走了。 　　肖宸张大嘴，被这大变活人的一幕震慑住。如同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他不停左顾右盼：“啊，这里的景观怎么突然就变了？” 　　见青年如此吃惊，守在一旁的徐乐桓不禁一愣：“肖大师，这只是普通的幻阵……” 　　玄学世家对宅邸的要求极高，不只要住人，更要风水通透、利于修行。 　　小门小派没有精力布置阵法，只能改变院内设施，以努力达到要求；但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都会费心布置阵法，以获取更多灵气，构造理想的居住环境。 　　徐乐桓本以为，像肖宸这样通晓阵法秘闻的隐世高人，一定也会在府邸内设置相应的幻阵…… 　　怎么……大师却一副如此吃惊的样子？ 　　不只是他。前来接人的另一位徐家小辈徐六，也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一边泛着嘀咕，两人一边恭敬的把他引到厅前。 　　在门前站住，肖宸俯身，将外出箱放在地上。嘱托怪隼也候在门外，他这才抚过装蛇的口袋，拍拍衣角的灰尘。 　　青年刚准备敲门，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已是由远及近：“肖大师，您来了！” 　　大门被一把推开。救星终于来到，徐老爷子脸上都泛起红光，声音里尽是欣喜：“恭候多时！” 　　第一次见师父如此对谁上心，守在一旁的徐六不由瞪大眼。见老爷子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去，又联想到肖宸刚才的表现，他不由狐疑的皱起了眉。 　　自几天前，徐老爷子宣布贵客要来时，徐家宅邸上下便通晓了这个消息。徐老爷子十分重视这名客人，不仅在宅邸内大肆布置，还要求每一个人都做好准备，千万别做出有失礼数的事情。 　　不过他嘱咐归嘱咐，却一直没说请人来是做什么的——白泽失踪，在徐家大宅内也是秘辛，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直到徐六被安排去接人时，才知道全部原因——对方既要来修复阵法，又要同老爷子一道召唤白泽！ 　　知道这件事时，徐六吓了一跳。先不提远古神兽白泽，就说修复阵法…… 　　人人都知道，徐家阵法是前任家主牵头，由当时的玄学大师们共同奋斗的结果。说是整个徐家努力的结晶，也并不为过。 　　修复徐家阵法，那是什么概念？ 　　说明对方在阵法上的造诣，比徐家前任家主，以及那个年代的顶尖大师们还要强！ 　　想至此，徐六更是战战兢兢。来之前他已经演练过千百遍，总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拂了大师的兴致。 　　可谁能想到——从车里下来的“大师”，竟然这么年轻…… 　　而且，还不认识幻阵？ 　　徐六眼睛揉了又揉，目光落在肖宸背上，充满了狐疑。别说是召唤白泽和修复阵法了……这人可别是个江湖骗子吧？ 　　不知身旁人想法，肖宸点点头，向老人打招呼。 　　他也不知自己的重要作用，只当是来打酱油：“我们直接开始吗？对了徐老爷子，你先看看窗户外藏着的那个，像不像你们失踪的……呃？” 　　看见厅内摆设，他不由一愣，瞬间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厅内摆设古朴简单，除了几座古董，就是巨大的红木桌和太师椅。红木桌上，早已摆了厚厚一叠卷轴，等着肖宸去检查。 　　不过吸引肖宸注意力的不是这个。太师椅背后，某座阵法占据了一整面墙，灵气正源源不断散发出来。 　　这座阵法由数十架圆柱形木雕组成，中间留了孔洞，宛如环环相扣的鲁班锁，十分精妙。 　　大厅位于整座府邸的中心，而这阵法又被安置在阵眼之上，定然十分重要。 　　见到此景，肖宸却皱起了眉。在他看来，这阵法好则好矣，却错了位。宛如被接错首尾的脏器，整个阵法最精妙的部分，恰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徐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肖宸单手一指：“这个也是要改的吧。” 　　大厅中的几人俱是一愣。 　　徐六转过头。见肖宸指的是大厅中流传已久的聚气阵法，不由张大嘴。 　　聚气阵法可是整座宅邸的核心之一，使用近百年，从未出过差错。见这不靠谱的半吊子一来就想对它下手，徐六不禁慌了神，手举起又放下，一副想阻止又不敢的模样。 　　徐老爷子却来了精神：“肖大师，您有什么看法？” 　　众人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下，肖宸摸摸鼻子。 　　解释起来太麻烦，他干脆几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圆润的木柱。 　　众目睽睽之下，一条木柱已经被他毫不犹豫的抽了出来；还没人反应过来，又抽出另一条。 　　“诶！”眼见徐家的祖传阵法都要被拆散架了，徐六当即慌了神。知道肖宸连幻阵都不认识，他焦急的往前走了几步，险些扑上去阻止：“你做什么，这可是前任家主他——” 　　他话音未落，两条木柱已经被肖宸反了个方向，又顺着空缺插了回去。 　　徐六未出口的话，霎时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须臾间，一股无比浓郁的灵气扩散到了整座大厅；又顺着墙缝，散至整座宅邸！ 第20章 高人 　　徐六：“……” 　　徐六整个人僵住了。 　　就是瞎子也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两条木柱易位，整个阵法已经全然不同。 　　气息如同泄洪，填补了整座空间。无比浓郁的灵气包裹下，徐六一呼一吸间，修为都在飞速增长…… 　　不过几十秒，这人怎么做到的！ 　　他吓得不轻，肖宸脸上却还如此平静。 　　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拍拍手，声音里满是轻松：“这下好多了。” 　　态度之自然，像是只做了件不起眼的小事。 　　徐六的态度却不能像他一样淡然。不止是徐六——就是早见识过肖宸本事的徐乐桓，也被震慑在了原地。 　　如同浸润水中的鱼，灵气正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在身体里流淌。若是在这种环境下，徐乐桓相信，无论是玄学.的运用，还是自身的修炼，都能被加快无数倍。 　　而改变这一切，肖大师只用了一眼…… 　　肖宸回头的时候，厅内一片死寂。见其余三人都死死盯着他，他不禁摸摸鼻子，以掩饰尴尬：“咳，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没、没有……”徐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可以了，可以了！” 　　出了一掌心的冷汗，他拿手背擦擦额角，目光还锁定在青年身上。 　　像发现了宝物一样，他眼神激动，气势汹涌，仿佛能瞬间将肖宸生吞活剥。 　　这么个阵法大师，究竟是哪儿蹦出来的？！ 　　仿佛吃了兴奋剂，徐老爷子激动之余，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玄学界内，也不乏有专精阵法的天师；可要做出成就，他们无一例外是等上了年纪，才能沉下心来，细细研究。 　　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肖宸都是这么的年轻。 　　年轻人根本不会将一件枯燥的工作，翻来覆去研习几十年。肖宸却做到了——毫无疑问，眼前青年还位于整个阵法界的顶尖！ 　　“肖大师，谢谢谢谢，真是辛苦您了！”徐老爷子上前，激动的握住了肖宸的手：“徐六，快给肖大师敬茶！” 　　这双手像被上天赋予了魔力，所经之处，神迹丛生。想到这人的实力，徐老爷子越捏越激动。 　　本来在肖宸现出这一手前，他还只是将人当做颇有实力的新星。 　　但当看到肖宸不过一眼，就将徐家最核心的阵法效果放大了几十倍，他就知道，这个人早已走到了绝大多数人都企及不了的高度。 　　别说是招揽了；现在能和肖大师多说两句话，都是徐家的福音！ 　　“没事没事，小事而已。”肖宸说得很诚恳。 　　他没说谎，于他而言，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费劲儿事，不过把两个明显接错了的木桩，重新还原回来罢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徐家宅邸内的灵气有多惊人。就算现在被放大了无数倍，也只是和宠物店内的差不多而已。 　　完全没意识到周围人有多激动，肖宸还在诚恳的握手：“以后还有这种机会，多多来找我，给您打八折。” 　　“肖大师真是说笑……”徐老爷子哈哈一笑，赶紧把茶递了上去。 　　有机会才找他？还给打折？ 　　恐怕除了肖宸，没谁做得到吧…… 　　不过这话也提醒了徐老爷子。不想简单把人放回去，他不由捏紧掌心，满脑子都怎么先和肖宸套近乎。 　　“对了肖大师，不知您对阳天小学的失踪案有没有兴趣？”终于想起什么，徐老爷子精神一凛：“要不要来看看？即使只是站在一旁，我们老徐家，也愿意给出丰厚的酬劳！” 　　“阳天小学失踪案？”短时间内又一次碰上这事，肖宸不由一愣。 　　与此同时，门外隐隐传来人声。 　　意识到灵气充裕，整座宅邸早就克制不住，响起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徐家门口，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刚推开大门，便也察觉到了异常。 　　连着身边的小徒弟一起，他不由愣在原地。 　　来者名为龚世昌，是徐老爷子的忘年交，也是最大的对手。同样地处东南，龚家和徐家为了抢生意，起过不少冲突。 　　身为当家人，二人也互不相让，见面就打嘴仗。漫长的征途中，两家在圈内的名气交换过好几个体位。 　　自徐家前任家主隐退后，龚世昌便抓紧机会，带领龚家奋起直追；终于在几年焦灼期后，又迎来了压徐家一头的时代。 　　此次前来，龚世昌便是拿捏了徐家最近的把柄，刻意来火上浇油嘲笑一番的。 　　但现在，他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不过几个月没见，徐家怎么会突然像掘出了上古灵泉一样？？ 　　就是传说中仙人的宅邸，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连着身旁的弟子，二人不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龚世昌眉头死皱，绕过陷入讨论中的人群，匆忙行至大厅处。 　　越往大宅中心走，气息就越浓郁；仿佛浸泡在灵泉深处，就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龚世昌心下震惊。他脚步匆匆，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听厅内传来徐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真的，多亏了肖大师！不然再过几十年，我们也……” 　　肖大师……？ 　　龚世昌一时思绪纷涌。莫非徐家突然的改变，就和他有关？ 　　“嘎吱——” 　　他推开了厅门。屋内讨论声瞬间减淡，几道目光都朝他投来。 　　龚世昌咳嗽半声，挺直身子，迈步进去。当瞥见墙上阵法，他瞬间来了精神。 　　不是第一次来徐家，他一眼就看出阵法被人动过了。徐家虽是大家，在阵法造诣上，却全不能和龚家相比。 　　从宅内人人都手持罗盘的样子就能看出，徐家属理气宗派；最厉害的地方，还是在看房上。 　　就是近来开拓了捉鬼业务，那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为之的。 　　与之相比，龚家则专攻阵法，早在圈内站到了顶峰；无论是捉鬼净化阵还是降灾祈福阵，称得上样样精通。 　　这聚气阵法有多难动，龚世昌也是知道的，就是身为龚家家主的他，轻易也做不到！ 　　他不由环顾四周——难道那个肖大师，便是改动阵法的人？不知他花了几年时间测量，又多久才改动完成？ 　　能动这样核心的阵法，这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的目光在室内一一掠过。红木桌，太师椅，一个熟悉的糟老头子，两个不足为谈的徐家小辈…… 　　还有一个衣着朴素，捧着茶杯的年轻人——应是来端茶送水的。 　　那个“肖大师”，大概是走了吧。 　　有些失望，龚世昌不由收回目光。自他掌舵后，老一辈多选择隐退，新一代却尚未成长，家门内便出现了断层。 　　青黄不接的现状中，龚世昌左右奔走，肩上压了不少担子。现在最期望的，就是找到高手奉为座上宾，好减轻些许肩上的重担。 　　可惜没见到人。几人目光下，龚世昌不由失望道：“这么高兴，是在谈什么呢？” 　　“没看见？天下只此一份的聚气阵法，加强版。”阵法才被肖宸修好，徐老爷子正处于情绪巅峰。 　　他正愁没地方炫耀。老对手的出现，简直就是送上门来：“你家有吗？你家没有。整个玄学界都没有！” 　　见他那股兴奋劲儿，龚世昌不由嫌弃的搓了搓胳膊。 　　最见不得老对手臭美，龚世昌当即选择反击。 　　“别高兴了。就不好奇我是为什么来的？” 　　如愿唤来老对头的目光，龚世昌扬起下巴：“只是为了知会你一声——阳天小学的失踪案，校方已经找上了我。你们老徐家，暂时可以休息了。” 　　见那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双眸微微睁大，徐老爷子脸上也变得僵硬，龚世昌这才露出些志得意满的神情来。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抢徐家的活——徐家此次失手，校方肯定会找上其他人。 　　如果找的是偏远的世家，再由那世家独自解决，徐家的名声肯定会被彻底败坏。 　　虽然斗了几百年，两家却也早成了朋友。见不得这一幕发生，龚世昌才刻意揽下；这次过来，也不过是想邀请老徐家共同面对罢了。 　　可惜龚世昌天生毒舌，好好的事经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带上讽刺：“我看你真是老了。要不这样，你告诉我这阵法是谁修的，我便帮你这老骨头一把，先把阳天小学的事解决了，如何？”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见他态度轻佻，徐老爷子当即怒道：“想得美！你别插手，等我找回白泽，哪还要你多事！” 　　“那个……”听到白泽，肖宸微弱的声音在场内响起。 　　可惜双方忙着吵架，他的声音被毫不留情的压下。 　　龚世昌讽刺道：“找白泽？你这把老骨头倒是说得好听，如果找得到，前几天你做什么去了？” 　　徐老爷子气得脖子发红：“我这儿可是有高人助阵的！区区一个龚家，少来插手！” 　　“其实……”肖宸的嗓音再度被压下。 　　龚世昌笑了两声：“高人？呵，上古神兽什么时候听过人类的话了，你就是找谁也没用！” 　　徐老爷子一把将肖宸拉过来：“喏！看见了吗，这可是你们高攀不起的贵人，能驱使妖兽作战的神人！” 　　见徐老爷子情急之下，竟把端茶的年轻人拉来充数，龚世昌险些笑出声。 　　他啧啧两声：“这位‘高人’可真年轻，《山海经》背全了吗？” 　　被老人死死拉住，肖宸诚实的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实诚，龚世昌笑得肚子疼。他正想让徐老爷子快些把这端茶送水的小哥放开，就见肖宸抬起手，轻轻往窗边指去。 　　“我一直想说的。窗边那只雪狮……”指尖对准窗边粉嫩嫩的鼻尖，肖宸声音十分清晰，轻易便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它好像迷路了，一路跟着我过来的。老人家，您先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家走失的那只妖兽？” 第21章 灵草 　　吵架的人一起顿住了。 　　二人同时转过身。窗棂旁，繁复的纹路间，一只非常不起眼的鼻子正在疯狂的翕动，似乎嗅得很认真。 　　仿佛意识到众人的视线，它动作一顿；须臾后，粉嫩的鼻尖在阳光下一晃，缓缓缩回了窗户底下。 　　徐老爷子：“……” 　　奇怪了，这个偷偷摸摸的家伙好生眼熟。 　　“我是在后院发现它的。”肖宸说。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挠挠脑袋，有些尴尬：“最开始，它只是在我后院里喝水；一看见我，就往树后缩……” 　　“这是白泽吧！！”徐乐桓险些破音。 　　徐老爷子也像见了鬼一样，眼神惊疑不定，落在肖宸身上。 　　这名年轻人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了，多得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先是刚打照面，就一言不合修好了府里的核心阵法；再是没说两句话，失踪得没影儿的白泽也给找着了…… 　　他已经无心思考，只知道在原地抖着手，片刻后才挤出一句：“徐乐桓，上去看看！” 　　“是！”徐乐桓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结果他刚走几步，便见那粉嫩优雅的鼻尖好像十分嫌弃，猛地后撤了几步。 　　“师、师父。”徐乐桓脚步一顿，有点被打击到了：“我还没净身。” 　　身为一只上古神兽，白泽十分讲究，且贯彻了一切古时流传的繁杂规则。见它一面比进京面圣还要复杂，就是鞋尖上有泥点，都会被这位祖宗无情的拒绝。 　　现在的徐乐桓，就明显被白泽嫌弃了。 　　担心再往前走会冒犯到白泽，徐乐桓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等徐老爷子差遣。 　　徐老爷子整张脸皱成一团。他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检查，但想到自己和徐乐桓一样没净身，立马就退却了：“徐六，去，你现在去准备净身的材料！” 　　“好、好的！” 　　猛地被点到大名，徐六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他转身向外跑去，路过肖宸身边时，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眼神充满了不可言喻的震撼…… 　　这人究竟是哪儿蹦出来的，明明看起来年龄差不多，怎么比自己懂得多这么多…… 　　被同龄人全方位碾压，身为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徐六委屈得不行。 　　察觉到这股视线，肖宸刚有些奇怪的与他对视，便见这名年轻人浑身一颤，忙不迭跑开了。 　　“这人怎么了？”肖宸疑惑道。 　　“咳、他是……”内心和徐六一样震撼，徐老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被吓着了。” 　　肖宸：“？”被谁？ 　　见肖宸还平静的站在一旁，徐老爷子嘴唇嗫嚅，终是一把拉住了年轻人的手。 　　他眼神炙热，除了敬佩，还有感激：“真的帮大忙了，谢——” 　　“不用谢，老人家。”肖宸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横竖都不是什么大事，老被人千恩万谢的感激，他也不习惯：“不如先想想，它为什么离开吧。” 　　“我发现雪狮的时候，它正在我家池塘旁边喝水……莫非你们家，不给它水喝吗？” 　　青年嗓音里染上丝不赞同。一口黑锅扣过来，徐老爷子顿时冤得不行，赶紧摇了摇头。 　　喝水？见你一面都和施舍似的，就算买最贵的水空运回来，这位祖宗会喝吗？ 　　等等……那白泽为什么会偷喝肖大师家的池塘水？ 　　徐老爷子一时陷入混乱。莫非，在肖大师的府邸，就连池水都是上古的灵泉…… 　　“老徐，这和你说的可不太一样啊。”龚世昌也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己自作主张拦下活计，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而且看样子，他们家白泽，还是看上了这名穿着简单的落魄青年。 　　龚世昌倒不相信什么驱使妖兽。况且这年轻人刚刚才亲口承认过，他连《山海经》都不认识。 　　再说了，妖兽本就脾气古怪，更何况来自洪荒的白泽——说不定，白泽只是觉得这人身形瘦削，容易被阴邪缠上，这才担心的多跟了会儿呢…… 　　龚世昌收回目光。虽然被拂了面子，他的脸皮却厚到足以无视。 　　比起白泽的回归，他对墙上的阵法更感兴趣：“徐老头，你快告诉我，这阵法到底是谁改的！” 　　这变动如此精妙，普通人定然想不出来。能做出这样大胆的尝试，这人定是一位顶尖的大师！ 　　“你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接过净身用的材料，徐老爷子脑袋还是懵的，只哼哼着把气撒到龚世昌头上：“阳天小学那活儿还给我，你可以走了！” 　　白泽和肖宸两相齐，他现在信心爆棚，完全懒得和龚世昌说话。 　　龚世昌皱起眉。见他们二人又要吵起来，肖宸摸摸鼻子，十分自觉的后退两步：“你们忙，我去外面散散心。” 　　说完他摆摆手，转身便往厅外走。 　　徐老爷子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又不小心得罪了肖大师。他还没来得及道歉，便见窗边属于白泽的那只鼻子，好像十分急切的翕动了两下。 　　“……”他眼睛微微睁大。 　　没闻到熟悉的味道，白泽粉嫩的鼻尖忙不迭撤开。 　　顺着窗棂，那双透亮的角一路反射着微光，往肖宸离开的方向追去…… 　　徐老爷子：“……” 　　他连吵架都顾不上，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不说话？啊？考虑清楚了吗糟老头？”没注意到身后这一幕，龚世昌还在打嘴仗。 　　手机忽然响起，他皱着眉接起电话，没听几便塞给徐老爷子：“不是想继续接活？来，校方打来的电话。失踪案还你，快告诉我，改动阵法的大师究竟是谁！” 　　手机僵在半空中。徐老爷子连动都没动，眼神还直愣愣地望向前方。 　　见徐老爷子跟傻了似的，龚世昌失去耐心，直接把手机贴在他耳边。 　　直到此时，徐老爷子才嗫嚅着喂了两句，只是眼神还落在白泽身上。 　　越过最后一座窗棂，白泽的身影终于浮现在大厅外。见肖宸就在不远处背对着它，它步伐重新缓下来，四蹄轻盈，踏在草坪上。 　　老人视线中，白泽身姿矫健，越来越靠近肖宸。它皮毛还是那么光滑。像即将在阳光下融化，透着股虚幻的味道。 　　……连徐家人都不让靠近，白泽为什么会主动往肖大师那边凑啊！ 　　徐老几乎崩溃。这还不算完，越是靠近肖宸，白泽的脚步便越发缓慢起来。 　　仿佛是担心唐突了青年，大概几米远的地方，它便彻底停了下来。 　　但又舍不得走。思考片刻，白泽环顾四周，瞄上了厅外的药田。 　　老爷子屏住呼吸。 　　他震惊的目光中，白泽步伐微动，几步走到药田旁边。在田间嗅了嗅，它眼睛一亮。 　　看上了一簇养了十几年，长得最好最水灵的灵草，雪狮脖子一伸，当着徐老爷子的面就给咬了下来…… 　　徐老爷子：“……” 　　眼睁睁看着白泽衔起珍贵的灵草就往肖宸那边跑，他脑海一片混乱，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连耳朵边的手机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喂？您在听吗？” 　　“什么？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徐老爷子僵硬道，活像个机器人。 　　视线边缘，白泽背影优雅，停在了肖宸背后两步远的地方。 　　像是不想被发现，它顺势蹲在草坪上，衔着灵草陷入沉思。 　　“我是说——”耳机里的声音十分焦急，宛如在崩溃边缘：“……有一群普通人，趁保安不注意，翻墙跑进学校里直播去了！” 　　“啊……啊，什么？有普通人进去了？！”徐老爷子这才回神：“等等，让保安别动，我马上就来！” 　　眼见徐老爷子终于有了状态，龚世昌这才翻了个白眼。尚且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收回手机：“别急着走，先告诉我阵法是谁改的。” 　　他到这时候还惦记着阵法，却不知改阵法的人就光明正大站在他背后呢。 　　徐老爷子嘴唇蠕动两下——视线中，白泽歪过脑袋。 　　它打量了肖宸几眼，片刻后，优雅的从地上起身。 　　衔着灵草，白泽缓缓靠近肖宸。肖宸一无所觉，直到脖子有些痒痒，才伸手摸了一下…… 　　“……？” 　　从脖子上抓下半根杂草，他目露茫然。 　　见青年收下费用，白泽晃晃脑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它光明正大的凑到肖宸背后，鼻尖猛地翕动起来。 　　越吸越起劲儿。趁肖宸没注意，雪狮刚想再凑近些，脚步突然一顿。 　　肖宸口袋中，半条青黑色的尾巴钻了出来。这尾巴十分细小，不过青年小指粗细，在空中警告似的晃了晃。 　　明明没什么威慑力，白泽却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缓缓退了几步。 　　“我说，你到底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终于顺着徐老爷子的视线转身，看到眼前奇妙的一幕，龚世昌也僵住了。 　　蹄子在草坪里踏了又踏，动静不算小。终于被这阵声音惊扰，肖宸回头，眼神恰与雪狮对上…… 　　雪狮：“……” 　　猛的和肖宸目光相撞，它脚步一顿，边缘开始化为水雾…… 　　“诶，别走啊。”好不容易见到雪狮的庐山真面目，肖宸不由阻止道。 　　举起手中的半根灵草，青年试探着伸出手，想触碰那只翕动着的湿润鼻尖：“这个，是你送给我的吗？” 第22章 要价 　　徐老爷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被青年叫住，白泽动作一顿。维持着一半实体、一半水雾的模样，雪狮绒毛微颤，缓缓歪过头。 　　肖宸还在等它回答，就见它打量这边片刻，慢慢挪动四蹄，试探性地朝自己走来。 　　肖宸心中一动。非常有耐心的，他继续伸着手；雪狮缓缓走近，带着湿热的气息，脖子伸长。 　　一只潮湿的鼻尖最先挪过来，几乎与手掌上的细小绒毛相触；掌心被一滩茸毛淹没，肖宸还好奇地看着它，便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吸力…… 　　肖宸：“？” 　　以几乎零距离猛嗅一口，雪狮晃了晃脑袋，瞬间陷入陶醉。 　　鼻尖喷洒出温润的热气，沉醉于嗅到的气息，雪狮再度埋下头。它刚想再吸一口，青年口袋里，一条青黑色的小蛇默默钻了出来…… 　　与小蛇冰冷苍翠的目光对视，雪狮身形一僵。 　　肖宸刚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头顶，便见雪狮倏地化为一团水雾。 　　水雾飘飘悠悠，瞬间去了树后，又躲好不动了。 　　肖宸：“……” 　　哎，又是这双熟悉的角。 　　“它怎么这么害羞啊？”带了点儿遗憾，肖宸不由问徐老爷子。 　　徐老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手不停颤抖，光顾着震惊了…… 　　害羞？他说啥，白泽在害羞？ 　　半晌，徐老爷子才找回声音，语气都酸溜溜的：“可能……是因为……见了陌生人吧。” 　　肖宸当真了：“你们平时在家的时候，能随意摸摸它吗？” 　　徐老爷子：“……” 　　龚世昌这时候回过神来了，毫不留情拆穿道：“你看刚才徐老头上都不敢上去，像能摸的样子吗？有意思……” 　　不断打量着肖宸，他语带探寻：“白泽还真喜欢你。” 　　也是不知这么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哪儿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不过，龚世昌倒是对神兽诡异的脑回路没什么兴趣。比起研究如何获得白泽的垂怜，他更关心大厅里的阵法…… 　　边想，他边转过头仔细打量。聚气阵法保留完整，连一点漆都没掉；线条之流畅，就连珍贵的若木都原封不动，还是百年前的模样。 　　这样的改动，没有深厚的功力，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龚世昌不由陷入沉思。根据他的推测，能动这种程度的阵法，至少是在这个领域潜心研究了四十年的大师。 　　就是不知这聚气阵法，从测量到修改完毕，又用了多久…… 　　如果耗时在十年以上，那大师说不定还比较年轻，没迈进古稀；但若是五年内就能改好，此人定是一名深居浅出的耄耋老翁。 　　到了这个层次，物质层面上的酬劳，已经诱惑不了他了。也不知要怎样的诚意，才能打动这位大师，让他愿意外出一叙…… 　　龚世昌正潜心思考，被他拂了面子的徐老爷子却坐不住了。 　　老人老脸一红。趁着肖宸没反应过来，抢先转移话题：“肖大师，我刚接到消息。那阴邪入侵的小学，又有人进去了……” 　　他有些踌躇地搓搓手：“我们现在得过去。” 　　肖大师？ 　　龚世昌虎躯一震，猛地转过头。视线不远处，那身着落魄的年轻人点点头：“那行，我们快走吧。” 　　没注意到龚世昌惊异的眼神，年轻人十分平静。收钱办事，让他做啥他做啥。 　　“可是……”徐老爷子脸上却露出了明显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肖宸疑惑的目光中，徐老爷子指了指树后的白泽：“它不出来，就我们几个，可能解决不了……” 　　那对角这次没缩了。见肖宸望来，雪狮反而向外踏了一步，整个脑袋都从树后伸了出来；那双雪色的眼睛也专注地落在肖宸身上，似乎在期待着青年过来。 　　不知它在想什么，肖宸远远地朝雪狮微笑：“没事。它不愿意去，还有小鹦鹉在呢。” 　　什么小鹦鹉？ 　　徐老爷子刚目露茫然，就见肖宸往拐角处走，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他一动，白泽也立马动了起来。也许是仗着青年口袋里的东西没有再吓它——白泽蠢蠢欲动，四蹄踏得极轻，沿着树影就往肖宸背后跑…… 　　徐老爷子：“……” 　　见上古神兽这副掉价的模样，他不由陷入深深的沉思…… 　　“老徐……”龚世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理解徐老爷子内心巨大的落差，但却没时间安慰：“咋回事，你刚才怎么叫那个年轻人肖……肖大师？”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位传说中的肖大师，似乎就是改动阵法的人。 　　但他怎么也不能将脑补中头发花白的老翁，和这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重名？”他不由自主找起理由：“两个人都姓肖？” 　　徐老爷子哼哼了两声，直到现在都沉浸在白泽叛变的巨大痛苦中：“什么都姓肖？肖大师就是肖大师……” 　　视线边缘，青年已经拨开了一簇草丛。没意识到白泽还跟在自己身后，肖宸看到了熟悉的外出箱。 　　小奶猫在箱子里四仰八叉的打呼噜，已经睡着了；怪隼也在闭目养神，意识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它猛地把眼睛睁开。 　　见到是肖宸，怪隼瞬间放松下来。扇扇翅膀，它把头扭去一边：“哼，你还知道回来！” 　　肖宸赶紧哄它：“你们都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啊？” 　　怪隼哼哼唧唧的，扇动翅膀往肖宸身上飞；结果还没落在肩上，它脸色却突然一变：“嘎，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啊？”肖宸茫然道。 　　怪隼气急败坏。要它和一只猫挤在一起已是极限，结果就这么两眼没看好人，肖宸又背叛了它。 　　怪隼不由语带悲愤：“是猫科动物刺鼻的味道！嘎，你又和谁勾搭上了？又有其他猫了？” 　　声音里尽是委屈。肖宸想摸摸它的脑袋，却被小鸟用翅膀扇开，不由有点儿冤：“没有啊……” 　　怪隼眸带控诉。 　　这样委屈巴巴的眼神中，肖宸脑海间，突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什么。 　　想起方才和雪狮的互动，他不由心虚道：“呃，可能有吧……” 　　猜测被证实，怪隼翅膀险些扇到肖宸胳膊上。 　　哄了好一阵，才把小鹦鹉哄回肩上；提起外出箱，肖宸擦擦额间的汗，这才转过身。 　　徐老爷子候在原地，似乎正和龚世昌说着什么。见肖宸出来，龚世昌猛地仰起头，眼神惊疑不定落在他身上。 　　没意识到气氛怪怪的，肖宸还在招呼二人：“不是要去学校捉鬼吗？走吧。” 　　“等等……”龚世昌说。望着肖宸那张年轻的脸，他手指抽了抽：“这屋里的阵法，是你……修的？” 　　肖宸点点头。 　　“你有原版秘籍？”龚世昌的第一反应和徐老爷子一模一样。不能怪他，毕竟能动这样核心的阵法，说是个年轻人做的，他根本就不信…… 　　肖宸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什么原版秘籍？” 　　龚世昌：“！” 　　徐老爷子哼哼了两声。见白泽果然亦步亦趋的跟着青年，他只能把嫉妒之情撒到龚世昌身上：“不用管他。肖大师，我们走吧。” 　　“等等，你没有原版？”龚世昌瞬间贴到他身边：“那聚气阵法你是怎么改的？有人指点吗？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研究……” 　　收钱办事，雇主让肖宸别说话，肖宸嘴巴便闭得紧紧的。 　　一行人往车那边走，龚世昌却还在执着的追问，声音之聒噪，几十米外都能听见…… 　　于是整个徐家都看见，龚家最大的掌门人，整个玄学界最毒舌的阵法高手正紧紧黏在青年身边，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 　　而不远处的地方，还跟了一只摇头晃脑的白泽…… 　　徐家众人：“……” 　　这次请来的贵宾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连龚大师和白泽都双双变成了这样…… 　　没带几名小辈，一行三人上了车。不多时，车便开到了学校大门。 　　阳天小学位于市中心，离最热闹的街区只差一条街。本该寸土寸金的位置，小学却独占了近百亩，可见资金之雄厚。 　　在这座学校里念书的孩子，多有着显赫的家庭；学校事事都抓得很紧，现在碰上这档子事，无疑是对声誉的极大打击。 　　一名五十来岁的保安大叔正守在门口，额间全是急出来的汗水。见车来了，他赶紧上前拉开车门。 　　终于见到救星，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那几个搞直播的臭小子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自从阳天小学出了事，除了绵延不绝前来抗议的家长，还有一波波凑热闹的人群。 　　第一次目睹如此诡异的连环失踪案，网友们对此次事件的热情延绵不绝。微.博，豆瓣，海角，贴吧…… 　　他们不断分析着最后的监控画面，企图找出蛛丝马迹。有狂热者，还集资煽动直播…… 　　“这群人真是不要命了！”保安大叔脸上全是痛苦。一边开门，他一边转过头和几人说话：“两位大师，你们找到人后，请务必先把那直播小队送出来！之后，再继续调查失踪的事情……” 　　这话是对着徐老爷子和龚世昌说的，至于肖宸，则完全被忽略在了一旁。 　　没办法，这两人可是穿了道袍的。他们一个手拿罗盘，一个蓄了雪白的山羊胡，怎么看都是大师中的大师…… 　　见到外人，两人也十分熟练的挺起了胸膛。他们背着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纷纷拿捏着姿态嗯了半声。 　　只有肖宸，还在一旁探头探脑：“那群人跑哪儿去了？” 　　见他说话，保安不由将目光移过来。见肖宸手上拿了个大箱子，他不由眉头一皱。 　　这是……提工具箱的助手吗？ 　　就此给肖宸盖了章，保安收回目光，一边引路：“我带你们去。” 　　大门被推开。 　　沿着树荫，几人往学校里走。肖宸左右环顾——层层掩映的树荫后，是教学楼砖红色的屋顶。 　　街道旁不时有店铺出现，不过此时都关着门，一副廖无人烟的样子。 　　“我们查了监控，他们应该是去德育楼了……”保安在一旁介绍。 　　德育楼是学校的主教学楼，外表是一对双子楼，由两座中空的走廊连接。走廊分别在二层和五层，两座大楼一边是低年级部，一边是高年级部。 　　因为第一位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这里，所以德育楼也成了众人讨论的重心。 　　偷溜进去直播的小队，也是因此才瞄上了德育楼。 　　直播小队有男有女，卖点便是作死，据说在某个字母站非常有名。 　　而他们的队长，本身对玄学也有点儿研究。除了直播通灵，他偶尔也装作专业人士，抽奖给人算命什么的…… 　　因为这个，他们人气高居不下，越来越知名。 　　“胡闹！”听罢保安的介绍，徐老爷子胡子都吹起来了。于他们而言，玄学一事非同小可，这群半吊子，却拿它当做吸粉的工具…… 　　见徐老爷子气得不轻，保安赶紧附和：“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胆大妄为，不把老年人的话当回事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态度放得很低。 　　据说这些玄学大师什么都会，除了捉鬼驱邪，起了兴致还会给人看相。 　　即使是这样的危急关头，保安也不禁想，如果表现得好一些，是不是还有可能得到高人的指点…… 　　说了一通坏话，似乎才发现跟在最后的肖宸，保安话语一顿：“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不是在说你……” 　　就算只是个打杂的，那也有半只脚踏入了玄学大门。保安对他笑了笑，继续黏着老爷子说话：“这群年轻人就是掉钱眼里去了，只知道钱，哪天为它死了都不知道……” 　　边说，他们边踏进了双子楼。楼内没有开灯，走廊一片漆黑。 　　不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人声。直播小队近在咫尺，几人都精神一振。 　　保安的话却是提醒了徐老爷子。老人脚步一顿，没急着立刻上前：“对了，肖大师，关于这次的酬劳……” 　　他语气里是满满的感激：“您看这事儿闹得，我都忘了问了！您需要多少？徐家一定为您备好！” 　　像这样的隐世大师，出场费一定不少，恐怕得八位数起跳。 　　徐老爷子心知肖宸不便宜。但能和这样层面的大师搭上话，花多少钱他都愿意…… 　　见大师突然放低姿态对那年轻人说话，保安队长不由一愣。 　　“这个嘛……”肖宸有些迟疑。不知市价如何，他还拿上次的驱鼠费当标准：“六、六万行吗？” 　　这不是肖宸的心理价位。他还刻意叫高了点，留作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怎么做过这事，肖宸不免有点儿心虚。他偷偷转过头去看，却见徐老爷子眼睛大睁，一副听错了的样子：“肖大师，你是在开玩笑吗？” 　　果然是叫高了——肖宸心中一跳。 　　他正想再降些价，就见徐老爷子满脸不敢置信，嗓子几乎破音：“怎么这么便宜？” 第23章 白泽 　　“呃？”肖宸脚步一顿。 　　便宜？ 　　他皱起眉, 一脸疑惑。 　　六万还便宜？是不是老人家耳朵不好, 把万听成了千？ 　　比起肖宸脸上淡淡的疑惑，一旁的保安更是如遭雷击。他呆立在一旁, 眼神不断在二者间逡巡。 　　楞了半晌, 他才哈哈干笑两声，手紧张的捏成一团：“小兄弟也是……也是请来帮忙的哈？” 　　可惜没人注意到他。踌躇片刻，肖宸望向徐老爷子，试探着开口道：“那……十万？” 　　猛地加价四万，他自己都有点儿承受不住, 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可是对面的徐老爷子, 眼睛却越瞪越大…… 　　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嘴唇嗫嚅片刻，良久才道：“肖、肖大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肖宸满脑子问号。十万，在他们那儿都可以付套首付了。怎么徐老爷子还一副觉得便宜的样子…… 　　看到徐家大宅的一瞬间，肖宸就知道徐老爷子很有钱。但是再怎么有钱，一言不合往人脸上砸半套房，在他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肖宸一阵心慌，莫名有种哄骗老年人的罪恶感；未曾想徐老爷子摆摆手, 似乎想通了什么：“肖大师, 等稍后回到宅邸, 我就带您去聚宝阁。” 　　他怎么就忘了, 像肖宸这个层次的大师, 从来都不为金钱所动——徐老爷子痛心疾首。 　　钱, 对他们而言已经如同废纸，如果需要，勾勾手指就有人送上一堆。 　　比起金钱，还是罕见的宝物更能打动人心。 　　就是不知肖大师需要的是什么。看他似乎对阵法颇有造诣，应该喜欢阵法材料；但徐家可没什么画阵的宝贝，还是旁边的龚家，有更多藏货…… 　　龚世昌还在一边走着，突然感到一股恶寒；他不由搓了搓胳膊，胡子一吹，眼睛就瞪了过去：“你看我干什么！” 　　徐老爷子悠悠盯着他：“你家那个记载了阵法万千原型的竹简，还在不……” 　　龚世昌有股不好的预感：“干嘛！” 　　徐老爷子嘿嘿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我想送给肖大师……” 　　他急着从损友家里翘点宝贝，却没注意到身后，某只白泽默默停下了步伐。 　　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话，白泽歪过头。没人看见的地方，它身影有一半儿化成了水雾，试探着在空中卷了起来…… 　　把自己弄得跟只竹简一样，白泽摇头晃脑，已然做好把自己送出去的准备。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楼梯口。楼梯间向上延伸，一片漆黑。 　　声音就隐隐从上面传来。这群作死的少年少女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逮住，声音依旧欢快：“现在我们又回到二楼啦，不知能不能拍到什么东西呢……” 　　“这群兔崽子！”保安脸色一变，已经急切的往前追去。 　　见他走得这么急，龚世昌一皱眉，几步便跟了上去；徐老爷子不甘示弱，老当益壮。 　　几人的身形纷纷掩映在黑暗中。肖宸回头，想看雪狮的反应，却看见了一只凝在半空中的竹简…… 　　肖宸：“……你不去吗？” 　　被青年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竹简好像受到了打击，雾气凝结，又慢慢回复了原状。 　　耷拉着耳朵，雪狮缓缓摇头…… 　　楼道一片寂静。肖宸刚回身往前走，就意识到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雪狮又悄悄跟了上来。 　　还伴随着轻轻嗅气的声音。 　　楼梯口到楼上的距离很短，不过几步，已经到了二楼。 　　楼道向两旁延伸。明明几人都是前后脚，肖宸却没看到其余几人的身影。 　　“怪了。”他一挑眉：“走这么快？” 　　避免失散，肖宸不由拿出手机，打算和几人联络。 　　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教室门被推开——一群少男少女举着自拍杆，朝天上比了个v。 　　从肖宸的角度，隐隐能看到一小块屏幕。手机上不断有弹幕蹿过，旁边一栏应该是在刷礼物，速度快得他望都望不过来。 　　“现在我们出来了！”拿自拍杆的是一名反戴鸭舌帽的男生。他一身名牌，应该就是这只直播小队的队长。 　　没看见肖宸，他还拉长声音：“没有一点异常，就是普通的大楼！一个失踪人员都没看到，诸位，这次探险真是没意思……” 　　有弹幕叫队长看后面。一群人缓缓回过头，恰在楼道阴影处，看见一名脸色微白的青年…… 　　肖宸不动声色，站在楼梯口内。见四人朝他往来，他举起手，说了声嗨。 　　“呀——！” 　　尖叫声中，四人乱成一团。队长王骏宏吓得自拍杆都歪了，母鸡似的把剩下一男二女护在身后：“诸、诸位不要怕，胸膛起伏，体征正常，这是个人！” 　　视线中，青年一脸纯良的点点头。他往前走几步——步履平缓，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则拿着个箱子。 　　王骏宏定睛朝箱子里看去，见箱内趴了只软乎乎的小奶猫，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原来是同行——你是宠物博主？怎么跑来鬼楼直播？” 　　肖宸一愣。看了眼掌中巨大的外出箱，他还没来得及否认，就被年轻人自来熟的笑声打断了。 　　抹开苍白额间点点细密的汗珠，王骏宏朝肖宸摆摆手：“可惜，这楼里我们已经看遍了，什么都没有。” 　　他背后，几人缓缓伸出脑袋。见肖宸身形单薄，一脸无害的站在原地，他们长舒一口气，纷纷从队长背后钻了出来：“吓死我们了！” 　　“我还以为是保安……”其中一名留着双马尾的女孩说。拍拍胸口，见肖宸自拍杆都没拿，她笑了两声：“我们是131小队。没见过的主播啊，你是哪个平台的？” 　　声音里带了些不自觉的傲。身为字母站最出名的直播小分队，131小队只要一开播，便能稳居第一。 　　他们的名字早就打出字母站，成为本站的一块招牌。最厉害的是，还接受过主流媒体的采访…… 　　眼前这名宠物博主，能碰上131小队，可真算得上幸运。 　　双马尾笑眯眯的想。被131小队镜头的捕捉到，不论是多小的主播都能涨一波粉。也不知，眼前这名小主播是不小心和他们碰上，还是听到消息，刻意赶过来的…… 　　见她一脸志得意满，似乎在等待着吹捧，肖宸一愣：“什么是131小队？” 　　双马尾脸色一僵。 　　“小兄弟真有意思！”王骏宏哈哈大笑。他也不相信会有主播不认识自己，只当肖宸是在另类吸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肖宸点点头。 　　他大老远跑到阳天小学来，就是为了把这群人带出去。现在队伍十分配合，他不由露出了省心的微笑。 　　这阵微笑，却被小队成员曲解了。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双马尾哼了声，轻轻说了句：“我就说嘛，还不是想蹭我们热度……” 　　旁边队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小声些。有些不服气，双马尾歪过头，恰巧看见肖宸肩膀上停了只小巧的鹦鹉。 　　她眸中闪现过兴致盎然：“你这鸟长得挺不错嘛。” 　　虽然才被肖宸拂了面子，她却还是很自来熟。边说，那手就边搭了过来，似乎想摸摸看。 　　小鸟眼睛一睁，阴气毫不留情的泄露了出来。 　　见状，肖宸后退半步，抚了抚小鹦鹉的头：“它不喜欢别人碰。” 　　还没被摸到呢，它就迫不及待将气息泄出；要是真沾染在女孩身上，那可不是生场病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再次被肖宸拂了面子，她眉头一皱。想到还是在镜头下，女孩脸色有些白，负气的走去了一边。 　　见她生气，身边的队友赶紧拉了她一把：“别冲动。” 　　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女孩冷笑半声：“就他那样，一个做宠物博主的，还跑来灵异地点直播。明明是想蹭我们的热度，却又想踩着我们上位……” 　　肖宸没关注身后人的想法。清点了一下队伍里的人数，确认人都到齐了，他手一伸，朝外指了指：“那我们走吧。” 　　“成。”王骏宏点点头，朝双马尾使了个眼色。 　　直播不能变得冷清，平时热场的工作，都是交给双马尾的；但此时双马尾被肖宸得罪了，一句话也不说，白嫩的小脸瞥向别处。 　　王骏宏无法，只得接过工作：“兄弟，你这面相不太好啊……” 　　肖宸有些茫然：“啊？” 　　“来了来了！”弹幕一时激动。这是131小队队长的拿手好戏——随机看相。 　　既然敢搞灵异直播，王骏宏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即使全是靠自学，也把面相学的知识融会贯通，见人就能说上两句…… 　　不说百分百准确，也总有一大半是能对的。这名误入直播现场的年轻人，明显便被王骏宏选中了。 　　“你运气真好。”就是王骏宏的队友，都不由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肩：“平日里队长抽奖都会转发破万呢，能被抽中，那是万里挑一……” 　　“而你直接就碰上了。好好听我们队长说的话，这是在为你指点迷津。” 　　肖宸茫然片刻，好奇的转过头：“你会看相？” 　　王骏宏点点头。眼前的陌生同行表情冷静，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本事，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是胆识过人，就是过于迟钝。 　　王骏宏不由挺胸抬头，多看了两眼肖宸。他咳嗽两声，想吸引人注意力：“我看你脸色苍白，身形瘦削。颧骨发青……” 　　肖宸正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耳熟，就见王骏宏脸色一变：“你得小心。” 　　王骏宏本来没把他当回事儿，越看，却越是心惊。楼里光线不太好，他最开始没注意到肖宸的模样；此时才发现，眼前青年面容憔悴，眉眼疏离，似乎已经被阴邪之物缠绕已久…… 　　看相这么多回，第一次碰上传说中的撞鬼相，王骏宏不由神情一震。 　　他大力拍了拍肖宸肩膀，神色郑重：“兄弟，你已经被阴邪缠上了啊！” 　　此言一出，直播小队整齐的后腿两步。他们面露惊诧，目光整齐划一的投在肖宸身上，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肖宸被拍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阴气重？他默默看了眼肩上的小鹦鹉。 　　这么说也没问题，毕竟肖宸身边跟着的，可全是一只一只的妖兽…… 　　“你阴气如此之深，不该来灵异地点直播啊！”王骏宏说。他似乎已完全将肖宸当做了同行后辈，不停拍着他的肩膀：“兄弟，听哥一句劝；这次出去，咱就别再来这种地方了。就算是想涨人气，也没自己的命重要！” 　　肖宸听得晕晕乎乎。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队长已经为肖宸盖了章：“还好你碰上了我。这样吧，跟紧点，千万别走远，我保证安全把你送出去，让你一点儿事都没有！”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肖宸抹抹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往楼下走，他一边真心赞叹道：“和我知道的一样，你懂得还挺多。” 　　就这么一照面的功夫，已经说出不少条条框框。身为一个自学者，王骏宏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不愧是大宏，看的真准……”他背后，队友们小声交流着。 　　“那是。”闻言，王骏宏拍了拍胸脯，接受青年崇拜的视线：“小兄弟，莫非你也对命理玄学感兴趣？碰上也是缘，要不要我教你几句……” 　　被夸惯了，王骏宏脸上浮现出飘飘然的神色。他正等着青年的吹捧，却见面前人一脸的若有所思，正缓缓打量他。 　　仿佛没听到身旁人的话，肖宸缓缓点头：“腕生血痣，通神得道。虽不怎么光洁圆润，但你能有这颗痣，的确容易与道结缘。” 　　王骏宏一愣。见面前人负手而立，虽面色如常，却莫名有股气度。 　　他不由挠了挠脸，意气风发不见，倒是有些迟疑：“啊，是……是吗……” 　　“而且你最近，应该发了一笔小财吧。”面前人鼻翼黄润，似乎有偏财入账；但又眉尾偏散，不善理财。 　　肖宸收回目光：“赚了钱也存不住，你还是压抑一下自己，别这么随心所欲，才能细水长流。” 　　王骏宏愣愣的看着他。他最近的确发了笔小财——身为知名主播，有公司邀请他接广告，一支就挣了好几十万。 　　但这钱刚到手没两天，就被他挥霍完了——王骏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花完的。 　　仔细想来，好像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又买了几条项链送人…… 　　身为大平台知名主播，人人都以为王骏宏很有钱，可他的钱几乎都花在了给人买礼物上；此时被肖宸提醒，王骏宏才一个激灵，想起自己计划了半年的新车，还没换呢…… 　　“咋了大宏。”直到被队友拍了拍胳膊，王骏宏才回过神来：“怎么一直愣着？” 　　王骏宏摇了摇头，目露狐疑。 　　细细品味片刻，他一脸茫然——自己这是……被反向看相了？ 　　“这人说什么呢？”队友还在小声问他：“你沉默这么久，莫非是被说中了吗？” 　　王骏宏半天说不出话来。光是“腕生血痣”这条，他就没研究过，此时只能诺诺道：“呃，这个……可能这位小兄弟，也有些研究吧……” 　　“有什么研究呢。”双马尾却不买账。早对肖宸有了成见，青年做什么，都会被女孩盖章成抱大腿：“他刻意跑来蹭我们热度，你又是公众人物，这些就不能事先在网上查到吗！” 　　“对哦！”被队友提醒，王骏宏豁然开朗。 　　眼前人只是个小主播，连灵异地点都敢跟着他们过来，定是缺曝光到了极致；为了博出位，使一些小伎俩也就不奇怪了…… 　　终于找到理由，王骏宏狠狠松了一口气。忽视某些不合理处，他勉强笑道：“我说这人怎么说的条条是道，原来是调查过……” 　　肖宸走在最前面。隐隐能听见身后几人的讨论声，他却不为所动。 　　这群人怎么看自己都无所谓，只要能不乱跑，被他安全的送出去，肖宸就谢天谢地了——整整十万块呢，一个人就是2.5万。 　　拿出手机，他打算告诉徐老爷子人已经找到的消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嘟……” 　　“嘟……” 　　道道忙音后，肖宸拿下手机，露出了狐疑的目光。一直在他肩膀上安静休憩的怪隼突然睁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队长！”小队那边也起了骚动。一名眼镜青年收起自拍杆，正不停拍着手机：“这里没信号，直播间连接中断了。” 　　肖宸转过身。那队长似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啊，没信号了？” 　　直播事故对一个主播来说，可是不小的麻烦。不想让观众白等，他脚步快了起来：“那我们快出去吧。” 　　任由几人脚步匆匆的路过自己身边，肖宸没动，只在原地负手而立。 　　不同于刚才，窗外的阳光似乎黯淡了些许；整条走廊都被埋在黑暗中，一时间，只剩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王骏宏抚上门把，试着拉了拉：“不行，拉不开！” 　　“他们竟然把门锁上了？！”双马尾惊讶道。直播已经断开，她跺了跺脚，不再顾及形象：“怎么能这样！就是再不对，都不能把我们锁在里面啊……” 　　声音里满是愤愤。王骏宏拍拍她肩膀，眉头一皱：“没事，我们从窗户出去……” 　　“不用看了，门没锁。”青年的声音却在背后传了过来。 　　众人转过头。 　　肖宸站在几人身后，肩上的小鹦鹉已经睁开了眼睛。与那只鹦鹉对视，几人浑身一僵，纷纷感到一股恶寒。 　　见几人望来，肖宸咳嗽半声，以吸引注意：“是有东西，不想我们出去。” 　　有东西不想让我们出去…… 　　话语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味道，意识到这话意味着什么，几人浑身一冷。 　　众人视线中，肖宸简短道：“不要乱跑。这栋楼都是那家伙的，既然它不想我们走，我们就肯定不能从大门出去……” 　　“你谁啊！”双马尾却是不服气了。当着肖宸的面，她眉头一皱：“不就是个蹭热度的小主播，还敢在这里指挥起我们来了……妖言惑众！” 　　边说，她转身就往一旁的医务室跑。医务室里有窗户，离地面不过一米的距离，只要推开就能出去。 　　“别冲动！”肖宸想把人喊住，双马尾却根本不听她说话。不止是双马尾——见她走了，另一个女孩儿也赶紧追了上去：“小四，等等我！” 　　眨眼间，十万块已经跑了一半。两名女性已经拉开了医务室的门，131小队顷刻便只剩两个大男人。 　　二人对视一眼，也打算往那边跑。 　　“等等。” 　　胳膊却被一把拽住，王骏宏一愣。他转过头，看见青年冷静的脸庞：“没用的。” 　　抽不出胳膊，王骏宏眉头紧锁：“麻烦松开，朋友，我得和队友待在一起！” 　　对方控诉的目光下，肖宸摸摸鼻子：“你还听得见她们的声音吗？” 　　王骏宏脸色一变，猛地转头。 　　不过几十秒，队友们的脚步声，已经全数消失；不止如此，走廊一片寂静，连光线都无比的黯淡。 　　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走廊一片死寂，和他们进来时，气氛完全不一样。 　　王骏宏在原地踌躇片刻。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了股不好的预感，这是在以前任何一次作死中，都从未有过的：“怎么这么……安静？” 　　肖宸摇摇头，见他总算冷静下来，默默松开手。 　　不知何时，连背后的雪狮都消失不见了——连它都能搞失踪，这座大楼里，果然有东西。 　　王骏宏眉头一皱。队友还直愣愣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像在等他指挥。 　　“先过去看看。”身为主心骨，王骏宏勉强冷静下来。 　　二人一道往医务室走。肖宸这次没拦，而是慢悠悠的跟在二人身边。 　　视线范围内，王骏宏一把拉开门——室内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他脸色一变。 　　眼镜青年脸色惨白，眼前这一幕，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和队长一起疾步走到窗前，二人合力拉了半晌，也没能把窗户拉开。 　　“不行，推不动。”徒劳无功，眼镜青年摇摇头。 　　王骏宏一咬牙：“拿椅子，我们砸！！” 　　眼见二人举起张椅子，肖宸在一旁劝阻：“没用的。外物作用，对阴邪根本微乎其微。” 　　王骏宏却脸色微沉。肖宸在一旁当甩手掌柜，还一直说风凉话，他不由冷声道：“你不想回家，可别拖着我们！” 　　被人嫌弃，肖宸摸摸鼻子，终是没再劝。 　　两人不死心的砸了半天。等气喘吁吁把手收回来，王骏宏终于接受了眼前的处境。 　　“她们人呢……”眼镜险些哭出来：“怎么会不见了……” 　　王骏宏也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不过开个门的功夫，两名女生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究竟是……自己从窗户出去了，还是真的失踪了？！ 　　他不禁慌了神。一旁的眼镜更慌，牙齿颤抖：“大宏，你最懂这些了。我们该怎么办？” 　　肖宸则完全被忽视在了一旁。被队友拜托，王骏宏牙关一咬。 　　勉强冷静下来，他试图分析：“这里不对劲。我们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她们就一起消失。应该是被……被什么缠住了，带到了其他地方……” 　　被什么缠住？！ 　　闻言，眼镜差点儿厥过去。他牙齿战战，一旁，王骏宏还在思考：“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出去了再找人求救！” 　　明智的选择。肖宸暗暗点头。 　　“可是这里鬼气森森的……”眼镜还是很害怕：“大宏，我们只能靠你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依赖，即使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王骏宏也不由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他思考片刻，对二人说：“你们都别乱动。跟紧我，我们去另一座大楼看看！” 　　“这边门锁了，另一座大楼肯定有办法……” 　　王骏宏神神叨叨的念着。剩下两人一个比一个瘦，性命都还捏在自己手里；即使是那个讨厌的宠物主播，也需要自己的帮助…… 　　他不由挺起胸：“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俩带出去……” 　　一阵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语：“好，那就去看看。出发吧，你们跟紧些。” 　　“你……？”似乎终于意识到身边还站了个宠物博主，王骏宏露出恍惚的表情：“你还是跟着我吧。” 　　肖宸摇摇头。打开外出箱，他把小奶猫放了出来：“我得护送五万块……哦不，你们两个先出去。” 　　小奶猫慢悠悠的走出来，打了个哈欠。 　　它尖尖的嫩牙反射出一缕寒光，尾巴蓬松，从左拂到右，又从右拂到左。 　　不经意间，医务室的光线又黯淡不少。周边似乎聚集了一片隐秘的黑潮，正慢慢压近…… 　　“护送我们出去？”王骏宏终于回过神来。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他还是被逗笑了：“兄弟，你没问题吧？” 　　虽然不久前，肖宸才一眼道破他的近况；但王骏宏的常识，却不允许他轻易相信。 　　“就这窗户都打不破的模样——”他拳头“砰”的一声砸在玻璃窗上：“你还不明白吗？” 　　这次直播，他们算是栽了。王骏宏已经不指望人气问题了，他只想活着出去…… 　　边想，他边皱起眉，从背包里掏出两张淡黄色的符箓。 　　身为小队里唯一和玄学结缘的人，王骏宏向来考虑周全，这次也是一样。 　　举起符箓，他眉眼压低：“我手里的可是真东西，花了好几千的。你别闹了，跟在我身后，大师的符箓能帮我们破解迷津……” 　　“大宏，你真厉害！”眼镜青年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肖宸挑起眉。这符箓的确流淌着淡淡的瑞气，但气息却十分浅淡…… 　　他正想着王骏宏是从哪儿拿到的，就忽见符箓背后，端端正正印了个“徐”字…… 　　肖宸：“……老爷子真会做生意。” 　　“什么？”听清他的嘀咕，王骏宏一愣。 　　肖宸摇摇头。不远处，墙壁的黑影正在慢慢缩近。这阵黑影太过明显，环境的影响下，就连这两名普通人，都隐隐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看见一阵阵的阴气，眼镜男失声叫道。 　　王骏宏满头冷汗，一个劲儿挥舞着符箓，却不知该怎么打出去。眼见那片黑影越压越近，他两股战战，不由连连后退…… 　　“把符箓收着吧。”眼见那黑影即将缠到两人胳膊上，身后突然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 　　王骏宏一愣。 　　肖宸上前几步，肩上的鹦鹉已经飞到空中。 　　“这符是徐家制出，给人安神静心用的。”肖宸叹了口气。即使他再没常识，这种基础的符箓还是认得：“根本不能驱邪。收着吧。” 　　“你、你怎么……”见他一口道出符箓的用法，王骏宏不由整个人愣住了。 　　不止如此，青年身边的一猫一鸟，似乎也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般，蠢蠢欲动。 　　王骏宏发誓，他甚至听到“吸溜”一声，分明是那软乎乎的小奶猫在吸口水…… 　　“你究竟是……”王骏宏不由僵硬的问道。猛然想起青年给自己看相时发生的事，他有些呆愣：“莫非你……” 　　肖宸不答话。见他一个人身形单薄的站在前面，黑影渐渐在空中扭曲，凝聚成一团。 　　那团影子动了动，猛地朝肖宸扑了过来！ 　　. 　　一分钟后。 　　一片干净的医务室，眼镜男和王骏宏瑟瑟发抖，蹲在地上抱作一团。 　　符箓早被扔在了地上，再没捡起来过。不远处，青年擦擦掌心，转过头招呼他们两个：“路已经清出来了，我们走吧。” 　　二人动也没动，惊恐的望着肖宸。肖宸身边，小奶猫蹲得乖巧。 　　它粉嫩的舌尖正不停舔爪子，然后用那双毛茸茸软乎乎的爪子洗脸。 　　王骏宏的眼神满是惊恐，完全没被小奶猫软乎乎地模样骗到。 　　这家伙刚才把黑影撕着吃了——！ 　　——而且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里，分明藏了七条尾巴！！ 　　在心里疯狂叫嚣，二人瑟瑟发抖：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了？”见他们两人的视线执着的落在小奶猫身上，肖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噢，别害怕。” 　　摸了摸小奶猫圆乎乎的头顶，又挠了挠它刻意递上来的下巴。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中，肖宸笑道：“它不咬人。” 　　根本不是咬不咬人的问题！ 　　王骏宏几乎崩溃。这还不算完——仿佛被几个人类弄得没了耐心，怪隼扇扇翅膀，嘎嘎叫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王骏宏的眼珠一片茫然，缓缓平移过去。就刚才，和那群黑影搏斗的时候，小鹦鹉分明化身成了一只怪鸟！！ 　　六、六只眼睛，三只脚，整整四只翅膀…… 　　如果小奶猫还勉强可以用基因变异来骗自己，这只会开口说话的怪鸟，可做不得半分虚假。 　　更何况它翅膀翕动间，轻易便啄散了大半黑影…… 　　面对这么几个怪物，二人瘫在地上抱团取暖，愣是脚都迈不动了。 　　肖宸也被他们无情的算了进去——青年想上前，却见王骏宏又往墙角缩了缩，望来的眼睛里溢满恐惧：“你、你不会就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元凶吧？” 　　肖宸一愣，便听他声音里溢满恐惧：“别吃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是把他也当做怪物了。 　　肖宸擦擦冷汗，赶紧上前几步：“我不是，你别担心。” 　　可惜王骏宏依然在发抖。想起什么，肖宸掏出手机：“你看，我连微.博都有，怎么可能是怪物呢？” 　　看到缓存界面的“百兽宠物店”，王骏宏总算送了半口气。但职业病还是让他在看到个位数的僵尸粉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就你这粉丝数，还官方号呢……” 　　更何况，主业驱鼠？这是什么土味广告词…… 　　就是接推广，王骏宏都不允许这样的台词出现在自己微.上…… 　　肖宸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人又意识到什么。王骏宏脸色一变——他管这两个妖怪叫宠物？？ 　　被肖宸从地上拉起来时，王骏宏还在发抖。一边和肖宸往外走，他一边打量青年，眼神里满满都是震撼…… 　　本来他已经觉得，肖宸绝不可能是宠物博主了；但等看到微.博，他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 　　谁家宠物店会接这种生意啊？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骏宏脑海里一片混乱。也许是因为小猫小鸟刚才露的那一手，这一路走得无比顺利。 　　当重新看见大门前的阳光时，王骏宏才从纷杂的思绪中脱身，差点儿哭出来：“谢谢你大师，您要什么酬劳……” 　　被肖宸救了一命，王骏宏终于意识到此人功力之深厚。联想到自己最开始在对方面前装逼，他整个人都想缩回地底去…… 　　“想要什么酬劳，我一定给！”王骏宏认真道，声音里都是敬佩。 　　肖宸倒是一愣，认真想了想：“你想给我报酬？” 　　王骏宏点点头。 　　肖宸不由陷入沉思：“你说我微.博粉丝少，那你粉丝是不是很多啊？” 　　王骏宏表情一僵。 　　果然，肖宸一脸愉悦：“那等出去了，你能帮我打下广告吗？” 　　王骏宏：“……” 　　说出去的承诺，泼出去的水。 　　意识到土味广告词即将出现在自己的微.博首页上，王骏宏眼前一黑。 　　不知他的绝望，肖宸还笑眯眯的护送他出去。 　　小鸟和猫咪将两名普通人围在中间，防止阴邪入侵；大门近在咫尺，王骏宏却是一跺脚，速度慢了下来，来到肖宸身边。 　　“怎么了？”肖宸不由一愣。 　　“先让眼镜出去吧。”他说，一脸的大义凛然：“我得去找我那两个队友。” 　　没意识到对方这么重情义，肖宸不由一愣。怪隼却对眼前这幕嗤之以鼻，一边扇动翅膀，它一边发出冷哼：“真以为自己多有用？你留下来是想拖后腿吗？” 　　边说，它边飞得歪歪扭扭。这楼里的气息，的确十分诡异——怪隼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难受，但方向感就是不太对…… 　　“跟紧我。”它不由警告道：“这阴邪不寻常，要是走丢了，我可找不回你。” 　　王骏宏脸色一红。被一鸟一猫护送在中间，眼镜青年转过身，一脸害怕：“队长，您还是和我一起出去吧……” 　　“我……”王骏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视线突然一暗。 　　眼镜踏出大门的一瞬间，光线骤然消失。王骏宏一愣——不光是眼镜，就连那一鸟一猫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还剩下的，分明只有自己，和身旁同样微楞的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眼见大门紧锁，王骏宏猛地冲上去，手在门扉上拍得啪啪响。肖宸这时候回过神来，不由叫住了他：“那阴邪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将小鹦鹉和小奶猫放出去。”肖宸道：“因为觉得它俩是威胁……” 　　王骏宏脸色一变。这不就是说，只有他和肖宸被留下来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他不由道：“它们不见了，光凭我们……” 　　他话音未落，身旁已有暗影在缓缓浮动。 　　王骏宏惊恐万分，背贴在门上。他亲眼看见，四面八方都有青黑的阴影在浮现，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的确不太好办。”肖宸说。楼里似有诡谲的环境，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碰到半个人影，而且连雪狮都消失了…… 　　“我们会迷路吗？！”刚才还大义凛然的申请留下来，王骏宏现在就怂了：“会死吗？会和那些失踪的人群一样……” 　　“嘘。”肖宸摸了几张符箓出来。四面八方有阴邪浮现，他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先把这些玩意儿解决了再说：“没有帮手，你跟紧我。” 　　“你知道怎么出去？！”王骏宏惊喜道。 　　“不知道。”肖宸说。他已经有点儿记不清自己是在几层了，空间不断变换；就是看着路走，他都不敢说自己会走到哪儿去…… 　　“那怎么办！！”王骏宏顿时陷入绝望：“怪鸟说它也找不到你，小猫咪也出去了，如果你的符箓用完……” 　　他正绝望，四面八方的阴邪已是骤然一缩，猛地向二人冲来！ 　　肖宸眉眼压低。他正打算孤身奋战，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 　　“那是什么！”受环境影响，王骏宏竟然也看到了它：“一只长了角的狮子？？” 　　雪狮鼻尖疯狂翕动，从拐角处一路冲了过来！ 　　肖宸一愣。这个人人都被环境影响，丧失视觉感官的地方，雪狮竟是凭着嗅觉，径直找到了肖宸！ 　　雪狮一路横冲直撞。许久没嗅到肖宸的气息，它似乎十分焦虑，而这阵焦虑都洒在了阴邪身上。 　　所到之处，阴邪顿时像被烫伤了一样，扭曲着蒸发！！ 　　肖宸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已是一暖。拱着毛茸茸的脑袋，雪狮冲势一缓，整个儿埋进了他怀里。 　　好像十分委屈，在青年双臂间拱了拱，它鼻尖翕动，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第24章 圣物 　　捧着手里沉甸甸的狮子头, 肖宸陷入沉思。 　　雪狮哼哼唧唧的, 还在一阵猛嗅；肖宸空出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顶——与想象中的不同，触手一片温暖。 　　不同于一团水雾, 雪狮似有实体, 捧在怀里也很有分量。 　　不过肖宸并不是在意它的体重。 　　肖宸想的是——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眼见雪狮在青年怀里四处乱拱，青年还不为所动，王骏宏近乎石化。 　　他缓缓咽了口唾沫，需要点时间来消化——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超现实了…… 　　如果说猫咪和鹦鹉, 还勉强能划进宠物的范畴；那么这只长了角的狮子, 显然不能如此简单的划分。 　　这一头雪白的皮毛，加上一双透亮的角……这究竟是个什么物种，长角狮吗？ 　　王骏宏正愣愣看着它，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什么。 　　想起某种只在古籍中见过的上古神兽，王骏宏瞠目咋舌：“这、这不是白泽吗？！” 　　青年好奇而平静的眼神中，王骏宏当做默认，咽了口唾沫。 　　传说白泽性情宽厚，通晓万物。神力广大, 更是能口吐人言…… 　　王骏宏一直以为, 即使这些传说中的物种真的存在, 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它们定然难觅其踪, 它们定然无比高傲, 它们……它们又怎么可能对一名普通人言听计从？ 　　这只窝在青年怀里撒娇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和古籍里记载的也差太多了吧？？ 　　王骏宏不由石化在原地。想到自己接了肖宸“宠物店”的推广，他一脸恍惚，隐隐竟觉得与有荣焉…… 　　连白泽都在店里，这些“宠物”是为谁服务的？神仙吗？？ 　　不知身旁人思绪万千，肖宸捧着狮子环顾四周。走廊墙壁上，正挂着每个班级的名字。 　　肖宸凝神去看，声音压低：“……一年级一班。” 　　“咦？”王骏宏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如遭雷击：“这里是低年级部？我们不是正要从高年级部出去吗？” 　　肖宸点点头，一时陷入沉思。不过迈了一步，空间竟扭曲到如此程度…… 　　莫非这楼里的阴邪，能瞬间置换空间…… 　　“怪不得那两个女孩，消失得悄无声息……”肖宸不由道。只要一离开视线范围，便有人失去踪迹。而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肖宸低头，望向怀里的雪狮。雪狮潮湿的鼻尖还在胳膊处徘徊——一耸一耸的，十分显眼。 　　他们找不到人，但雪狮找得到。 　　肖宸不由摸了摸它的脑袋：“你能嗅到其他人的气息？” 　　雪狮晃晃脑袋，点了点头。 　　“那好……”肖宸正色道：“能带我们过去吗？” 　　雪狮脑袋低垂，还埋在青年怀里。闻得正开心，它磨磨唧唧的，似乎完全不想撤出去…… 　　直到某条青黑色的小蛇从口袋里钻出来，瞥了它一眼。 　　雪狮才浑身一僵，乖乖转身带路了。 　　“你身边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王骏宏一脸恍惚。他身材高大，配合脸上的迷茫，看起来可怜极了：“做宠物店的，都得像你这样吗？” 　　肖宸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对开店感兴趣？” 　　“不不不。”王骏宏赶紧否认：“我只是想知道，白泽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会说话……” 　　边说，他边好奇地打量着雪狮的背影。 　　意识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雪狮勉强转过头，望了他一眼。 　　那雪眸目光浅淡，尽是疏离，隐隐带着嫌弃。 　　王骏宏咂咂嘴，还没等来对方的回答，就见它走快了几步，仿佛看见自己都是煎熬…… 　　王骏宏：“……” 　　完全被无视，王骏宏有点儿遭受打击。 　　在楼道中左拐右拐，雪狮步伐轻盈。有它在，即使偶尔有不长眼的阴邪撞上来，也瞬间被蒸发得四分五裂…… 　　跟在一人一狮身后，王骏宏已经由最开始的害怕，逐渐变得麻木了。如果有机会重来，他绝不会再做关公门前耍大刀的事——给肖宸看相。 　　还给他看相，指不定哪儿说错了，大师怎么笑自己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到了四楼。刚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大师，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们可能就真的……” 　　是双马尾女孩的声音。她说话细声细气，还伴随着轻微的啜泣。 　　走廊间，徐老爷子正带着两名女孩往楼下走。听她道歉，老爷子眉头一皱，反而被戳到了怒处：“你们还好意思提！直播直播——就是这儿没有鬼，私闯进来还有理了？” 　　被老人一凶，女孩只得闭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专程从外面翻墙进来，就为了赚钱和刺激。 　　谁又知道，里面真的有“东西！” 　　女孩一阵后怕。现在想起来，和命相比，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倘若自己聪明点，不要踏入这个地方…… 　　又或者冷静点，别受了那“宠物博主”的挑拨……或者，那真的是人吗？ 　　见她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徐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到底没说不出重话。走在前面，他眉头皱得死紧：“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走散的？” 　　“都是因为碰到一个人……”双马尾精神一振：“碰到他之后，才不断有奇怪的事发生！” 　　她咬咬牙，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如果不是他的挑衅，我肯定不会……大师！” 　　终于找到机会告状，她赶忙哭诉道：“那人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还行踪诡异，说不定就是在这栋楼里作恶的东西！” 　　“谁？”见她说得肯定，徐老爷子精神一凛：“长什么样子？” 　　女孩声音抽噎：“他看起来二十几岁。身边跟了一只鸟，手里拿了个外出箱……” 　　徐老爷子正想这人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就见双马尾浑身一颤，指向前方：“这里，就是他！” 　　徐老爷子转过身。 　　待看清楼道前站着的肖宸，他瞬间脸色一变：“肖大师！！” 　　女孩还害怕的后退几步，等着老爷子给自己做主，就见老人几步上前。 　　当着她的面，徐老爷子一把拉住肖宸的手，满脸的百感交集：“终于找到您了！” 　　女孩呆若木鸡。待看到站在后面的自家队长，她发出半声惊叹：“队——啊！” 　　看见雪狮，女孩儿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的往后缩。王骏宏赶紧几步上去安抚她：“小四，别冲动！” 　　“那、那是什么……”两个女孩都瑟瑟发抖，见雪狮跟在肖宸身后，只轻轻抬眼瞥了他们一眼。 　　目光充满了睥睨，似乎全不在意两人的感受。 　　“别担心……”王骏宏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那是肖大师的宠物。” 　　王骏宏本来想说那是只上古神兽，但想到肖大师一直如此低调，他就一个字都没多提。 　　更何况，要是说出这狮子的身份，估计两个女孩受的刺激会更多吧…… 　　“宠、宠物？”女孩尚未理解过来，便见雪狮背后浮现一道黑影，似乎是想偷袭它…… 　　黑影还没扑到雪狮前面，雪狮便甩着尾巴，一尾将对方打得稀烂。 　　“……”双马尾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惊疑不定的望向前方。 　　见肖宸和救自己的老人一副颇为熟稔，那老人还有求于他的模样，女孩不由愣愣道：“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是一名宠物博主吗？ 　　“肖大师是进来救我们的。”王骏宏解释道：“他身边的宠物、咳，都是大师的帮手……” 　　等女孩理解这段话的意思，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肖宸也和徐老爷子交流完毕，大致了解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原来刚上楼，他们就被阴邪导去了不同的地方。 　　保安经了这一下，也被吓得不轻；让普通人陷在楼里到底不好，龚世昌便自告奋勇，先送他出去。 　　徐老爷子则拿着罗盘在楼里晃悠，依靠罗盘导向，竟还真找到两个落单的人，正打算把她们也送出去…… 　　“肖大师，您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介绍完自己的状态，徐老爷子不由问。 　　肖大师神通广大，不仅找到了他们，速度还如此迅猛，不知又用了怎样神奇的办法…… 　　肖宸指了指背后的雪狮：“它带我们来的。” 　　徐老爷子：“哦？” 　　肖宸补充：“它记得你们的味道……” 　　徐老爷子：“……” 　　眼见上古神兽被征用作警犬，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徐老爷子表情渐渐裂开…… 　　既然人已经找到，带他们出去便成了第一要务。徐老爷子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个工作，肖宸便暂且与他们告别，一个人踏上讨伐幕后黑手的道路。 　　雪狮走在前面，摇头晃脑的带路。终于没了其它纷杂的味道，它好像十分高兴，步伐都透着轻快。 　　肖宸正想着它要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就见雪狮停在五楼教室前，尾巴从左甩到右，老神老在的不动了。 　　莫非，前面就是阴邪所在地？ 　　肖宸不由神情一凛。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刚推开一条门缝，一张符箓已是“啪”的打了过来：“急急如律令，退！” 　　肖宸猛地侧过身，避开符箓，眼神朝门缝里瞥去：这应该是顶楼小卖部，里面男女老少坐了一地，虽神情虚弱，却都明显还活着！ 　　失踪的人，竟一个不落，都在这里！ 　　听见有人进来，几人纷纷抬起眼，目露惊恐。众人都聚集在地上的一个圆圈内，这圆圈似乎是个阵法，中央，一名青年手持罗盘，盘腿而坐。 　　青年嘴唇煞白，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刚才的符箓，就是他甩来的。见进来的是个身着落魄的年轻人，那青年嘴唇颤抖两下，满脸都写着失望：“你也是被阴邪掳来的？” 　　“不。”这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徐家小辈。没想到他如此尽责，一个人也能将众人都保护周全。 　　肖宸心念微动，不由低声道：“我是来帮忙的。辛苦了，大家别怕，马上就能回家了。” 　　青年摇摇头。见这人这么年轻，他语带失望，反倒在劝肖宸：“没用的，你快进阵。那阴邪十分狠厉，即使是我师父在，也不敢说有百分百的……白、白泽？！” 　　雪狮拱着脑袋，缓缓迈步进来。 　　猛然见到自家圣物，青年眼睛圆睁，霎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25章 酬劳 　　肖宸侧身, 让雪狮进来。 　　除了那名徐家小辈, 其余人看见一只大雪狮，似乎都有些害怕。 　　众人不由瑟缩在一起。徐家小辈眼睛圆睁, 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 白泽为何会在这里：“这……白泽怎么会跟着你？是师父请它来的吗？！” 　　肖宸想了想：“差不多吧。” 　　对面青年依旧惊疑不定。 　　谁都知道白泽的脾性。别说是跟着陌生人，就是徐家人自己，都没有差遣它的能力。 　　眼前青年只是负手而立，白泽怎会乖乖跟在他身后，而且还…… 　　“你竟然摸它？！” 　　被奇妙的一幕震慑, 徐家小辈嗓子近乎破音。肖宸被吼得动作一顿, 表情也带上迟疑。 　　不能摸吗？ 　　肖宸动作一顿。见状，雪狮状似无意的拱着脑袋，柔软的皮毛摩擦着肖宸的掌心。 　　一阵温暖中，肖宸条件反射性的又摸了几下，这才把手移开。 　　见青年把手收回去，雪狮尾巴焦躁的在空中甩了两下，目光淡淡的瞥向徐家小辈。 　　青年莫名一个激灵，赶紧将眼神移开。 　　虽说眼前人不知什么原因，能让白泽跟着过来——但也仅仅只是跟着过来而已。 　　早在人类步入农耕时代前, 白泽就存在于这世间。不同于人类, 它看到的东西太多, 早就超脱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人们所认为的邪物, 在白泽眼中可能什么都不算。它更像一名鲜少言语的观测者, 只冷眼打量人世间的一切。 　　所谓请求白泽协助, 也并不代表对方会投入战斗。多数时候，徐老爷子只是借用对方的力量而已——真正的战斗者，依旧是人。 　　所以即使白泽来了，只要徐老爷子不在，对这群人而言，状况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徐家小辈不由皱起眉——自己早就脱力，而失踪者中时间最长的一位，已经近一月没有出过这层楼了。 　　而且，在自己赶来前，那阴邪还将这群人当做玩物，像猫捉耗子一般随意逗弄。 　　这么多人，身体状态还都不算好，万一转移时出点儿意外…… 　　“你……算了。”青年本想将希望寄托于肖宸身上，但见他年纪轻轻，还是收回了期待。 　　肖宸挑眉，正想细问，门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徐家小辈脸色一变。 　　门骤然被推开。一个身形单薄的“人”正站在门口。它声音稀薄，隐隐带着笑声：“你们还不出来吗？” 　　也许是仗着白泽不会出手，它竟大咧咧的来到室内，一点儿也不怕。 　　众人都屏住呼吸。有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肖宸睁大眼。那“人”没有五官，额间到下巴裂开了一个大缝。无数青黄色的藤蔓从黑洞洞的缝隙中伸出来，在空中挥舞，隐隐发出破空之音…… 　　肖宸：“……哇哦。”好炫酷。 　　不止是脸。它的背部、腕间，甚至是足底，也长出了许多的藤蔓。这些藤蔓宛如潮水，将它撑了起来，迅速淹没整座地面…… 　　如果忽视室内的钢筋水泥，现在的众人，宛如置身亚马逊森林。 　　一大滩触手间，隐隐还飘着腥臭的血气…… 　　“自从我将这些人护了起来，它每天都会过来。”徐家小辈留着冷汗答道：“想攻破阵法，将我们化进体内……” 　　众人颤巍巍的点点头。他们都还记得，险些被触手绑住、吞进嘴里的恐惧…… 　　肖宸凝神去看。藤蔓上隐隐浮现出血光，对方早就害过人。 　　“这藤蔓的颜色……”结合对方的能力，肖宸脸色微变：“野参成精了？” 　　“野参精？！”一座小学，哪儿来的野参。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保安颤巍巍举起了手：“我想起来了，有匿名人士给校长送过礼，还找不到地方退！” 　　这礼物刚到学校，校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恐怕送礼那人根本没安好心。 　　不过这又是另一件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处理眼前这只精怪…… 　　终于识破对面精怪的身份，徐家小辈万分忌惮。谁都知道野参精多是依托于土地，一旦掘出就会失效；这只野参早被挖了出来，妖力却如此充沛，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自己早已到了极限。徐家小辈刚脸色煞白，就见身侧年轻人眼前一亮：“野参好像是大补之物……” 　　徐家小辈：“……”小伙子，你想做什么？？ 　　肖宸话音刚落，雪狮屁股就挪了挪。见身旁人好像喜欢野参，它眼前一亮，瞬间做好攻击姿态。 　　徐家小辈还没反应过来，雪狮已是身形一伏，骤然冲了出去！ 　　“白泽！”徐家小辈发出半身惊呼，完全想不通上古神兽为何会突然暴起。 　　他眼神惊疑不定，望向站在一旁的肖宸；下一个瞬间，一条青黑色的物体竟比雪狮更快，骤然扎到了层层藤蔓间！ 　　“呜——”藤蔓中发出半声惊呼。野参精似乎没料到白泽会出手，破碎的声音被挤在半空中：“您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只是——啊！” 　　压着一群普通人折腾了半个月，野参精这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些什么。它成精虽久，碰上上古神兽，也毫无反抗能力。 　　一片茫茫白光中，众人什么也看不清。野参精的嗓音霎时溢出恐惧：“别，我错了，求您，别、别——为什么您也！” 　　白光里，似乎隐隐有青黑色的身影闪过。骤然的尖叫后，野参精的声音尽数消失。 　　雪狮打斗的动作一寂，似乎目睹了意料之外的事。 　　肖宸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一旁目瞪口呆。和徐家人混了这么久，他早知道雪狮战斗力不俗，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能打。 　　其实也怪那野参精托大。它要是见势不妙，快速从大楼离开，兴许还能留上一命。 　　可惜，妖邪总是过于贪婪…… 　　白光尽数散去。 　　雪狮蹲在地板上，长尾巴甩来甩去。野参精早不知所踪，它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是整只趴伏在地板上。 　　盯着眼前小小一张地板，雪狮陷入沉默。不知是不是肖宸的错觉，它好像遭受了打击，头埋得低低的。 　　“怎么了？”肖宸赶紧上前摸了两把。 　　见白泽乖乖接受青年的安慰，徐家小辈脸上表情渐渐裂开。 　　白泽为什么会突然冲出去？莫非…… 　　发现堂堂上古神兽乖巧的趴在地上，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徐家小辈露出了三观被颠覆的表情。 　　嗅着熟悉的气息，雪狮毛茸茸的爪子往地板上一搭，像是在告状。 　　肖宸俯下身。青蛇如玉般的躯体正盘在地板上，隐隐泛出翡翠般的光泽。 　　懒懒趴在地上，它抬起眼，当着肖宸的面打了个饱嗝。 　　“……”蛇也会打饱嗝吗？ 　　肖宸一拍口袋，里面果然空了。他伸手，默默捧起小青蛇。 　　小蛇盘在掌心，青黑的鳞片缓缓起伏；它翠色的眸子抬起，望向肖宸。 　　似乎与雪狮较劲——小蛇身姿整个伸长，缓缓地，非常轻盈的—— 　　将冰凉的翠绿尾尖儿，扣在了肖宸无名指上。 　　肖宸：“……” 　　青蛇好像又长大了一些，整只手都捧不下了。 　　试着拉了一下尾巴，没能把小蛇挪开，肖宸只得继续捧着它。 　　见雪狮还在旁边消沉的磨爪子，青年不由试探道：“这蛇……是不是把野参吃了？” 　　此言一出，徐家小辈脸色一变。 　　雪狮毛茸茸的大脑袋点了两下。 　　似乎因为没能送出野参而意志消沉，它头沉重地越埋越低，整个伏到地上，焉儿了。 　　. 　　肖宸捧着小蛇往外走。 　　小蛇在他手腕上绕着，柔若无骨。看似一点儿力气都没用，却怎么也弄不下去。 　　雪狮垂头丧气的跟在肖宸身后。再往后，是近乎脱力、互相搀扶着的一群人。 　　月光下，雪狮的身形重新变得透明。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它重振精神。 　　无声的往前轻跑几步，雪狮鼻尖微翕，似乎想拿脑袋去拱肖宸。 　　“啪！”还没来得及得逞，一条蛇尾突然打在它湿漉漉的鼻子上。 　　猛然遭了这一下，雪狮整个僵在原地，懵了。 　　肖宸赶紧把小蛇举起来。他空出手摸了摸雪狮的大鼻子，从普通人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在摸空气：“疼吗？” 　　雪狮哼哼几声，赶紧吸了两口，又埋下头想去蹭肖宸。 　　一条长长的蛇尾却垂了下来，再度隔在二者中间。 　　打倒是没打，但动作不容置喙——弄得雪狮一步也不敢动了。 　　自从吞了那颗野参，青蛇好像每时每刻都在长大…… 　　肖宸陷入沉思。即使自己把它托到了天上，那条长长的尾巴都能垂下来，转而欺负雪狮。 　　见肖宸不赞同的望向自己，青蛇缓缓把脑袋搁在青年手掌根上，翠眸懒懒的垂下。 　　肖宸心中一跳。他正无奈间，一只鸟已经飞了过来：“走开！” 　　加入小蛇的立场，怪隼隔在雪狮和肖宸中间，眼睛瞪得圆圆的，宛如撞见了出轨现场。 　　雪狮缓缓歪过头，一圈绒毛在月光下耸动。几名失踪人员互相搀扶着走过，又保持着惊异的眼神，躺到救护车上。 　　被正主们隔开，无名无分的雪狮只能盘着腿站在不远处，眼神湿漉漉的。肖宸刚有些于心不忍，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 　　“大师，肖大师！” 　　徐老爷子举着罗盘跑来，额间是点点汗水。没想到肖宸解决的这么快，他俯下身，喘了几口气：“辛苦您了。” 　　肖宸摇摇头：“没事。”仔细算来，他也没出什么力，几乎全是雪狮解决的。 　　“关于报酬……”徐老爷子继续道。一而再再而三的见识了对方的本事，和肖宸说话时，徐老爷子总有些磕磕巴巴。 　　担心报酬不谈妥会被肖宸误会，事情告一段落，他赶紧重拾起这个话题：“不知您对什么感兴趣？道法、符箓，还是阵法？” 　　他眼神颇有些紧张，望向对面年轻人。 　　“唔？”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报酬，肖宸不由一愣——不是给钱吗？ 　　“这个……”他正觉得奇怪，便见雪狮好像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晃着脑袋便走了过来。 　　众人疑惑的目光间，它大脑袋一伸。 　　无视不断打在额间上的蛇尾，雪狮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肖宸的胳膊，搁好不动了。 第26章 卷轴 　　徐老爷子：“……” 　　雪狮还在懒懒的甩着尾巴。它鼻子湿润, 隐隐还喷着热气。 　　无论蛇尾怎么打在额头上, 雪狮都岿然不动，模样像极了碰瓷。 　　徐老爷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 白泽……” 　　雪狮老神在在的支着大脑袋, 眼眸微垂，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徐老爷子心口一凉。 　　龚世昌这个时候也忙完了。缓缓走到二人身边，他背着手笑了两声：“是挺贵的。” 　　驱个邪就得把白泽送出去，圈内怕是没有比这更贵的人物了。 　　肖宸顿时陷入沉思。眼见雪狮一副打算用自己来抵债的模样，青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是我需要钱……” 　　雪狮尾巴猛地甩动两下, 耳朵可怜的抖了抖。 　　“肖大师, 报酬我都给，您劝劝它。”徐老爷子满头冷汗。白泽可是徐家的命根子，就这么一言不合跟人跑了，那还得了。 　　肖宸沉痛道：“我也想劝。” 　　但雪狮能一言不合从宠物店追到徐家，又从徐家追到小学…… 　　合理推断，肖宸觉得，即使他现在拒收了，背后也会黏上这条大尾巴。 　　徐老爷子欲哭无泪。他再怎么精通测算，也算不出白泽会如此喜欢肖大师, 连自己都打算倒贴出去了。 　　等等。徐老爷子转念一想, 意识到了什么——似乎最开始起, 白泽就是主动去的宠物店…… 　　他顿时如遭雷击。莫非, 有白泽的陪伴, 是肖大师的命数…… 　　见徐老爷子一脸苦相, 龚世昌在一旁闷笑。 　　这里也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无论能不能把白泽劝住，都先回家再说。 　　几人一起打道回府。期间，白泽甚至试图挤进车内，坐到肖宸身边，但却被狭窄的车门无情的拒绝了。 　　大雪狮只能可怜兮兮的飞在窗外。肖宸坐在靠窗的位置，偶尔朝外望去时，还能看见它随风而动的鬃毛…… 　　他不过多望了两眼，小鸟就开始抗议：“你不能这样。” 　　小鸟十分警觉，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望向青年。 　　它细嫩的鸟喙啄在肖宸衣袖上，爪尖也踩来踩去，似乎打算把雪狮留下的味蹭掉：“它这么大，店里塞不下的！” 　　肖宸赶紧摸摸它头顶细软的鸟毛。被摸得有点儿舒服，小鹦鹉一个激灵，翅膀重新扇动起来：“它没有实体，又不像我们一样可以驱鼠；你带它回去，就是带了一张白吃饭的嘴……” 　　一旁的徐老爷子还没从心痛中走出来就听得满头冷汗，心说这妖兽胆子真大，为了争宠，连白泽都能说成这样…… 　　身为闻名于世的瑞兽，白泽通晓天下，又有逢凶化吉的本领。就是什么也不做，只待在一边，都能引来附近的祥瑞之气。 　　而这叽叽喳喳的小鸟…… 　　徐老爷子仔细看了两眼，竟在怪隼身上看到一层又一层的阴气。 　　虽被施了障眼法，但小鸟身形被黑雾缭绕，乃是大凶之物。 　　徐老爷子浑身一僵，默默坐远了些。他虽抵抗力比一般人强，但也经不住怨气不断的侵蚀。 　　肖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将这么一群妖兽收为己用？ 　　想到跃跃欲试准备叛变的白泽，徐老爷子心口一痛。见肖宸安抚了半天小鸟，又拿出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不禁问道：“肖大师，您在看什么？” 　　肖宸说：“我在搜131小队。” 　　被全员带离现场后，直播小队便被灰溜溜的塞到了保卫处，现在应该正被批评教育呢。 　　闻言，徐老爷子精神一凛：“噢，那群年轻人。” 　　他哼了两声，满心不忿：“将道法当做博人眼球的工具。现在好了吧，反噬。” 　　直播间突然断掉，又是在那种灵异地点，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131小队的官博下，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群。一半人在担心小队的安危，另一半人则对他们私闯学校博出位的方式表达了不满，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见状，徐老爷子冷哼一声——他最见不得这些不将道法玄学放在眼里的人了。 　　看肖宸似乎在浏览对方的微.博，徐老爷子不由精神一振：“肖大师，您也觉得那什么直播很过分吧！竟然将这种事摆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肖宸点了点头。 　　他翻找微.博的同时，徐老爷子的抱怨声也没有停止；内容从“不尊重道法”，一路滑向了“舆论对社会的危害”…… 　　见肖宸一直在翻找着什么，徐老爷子声音一顿：“所以他们早该被封了……您在看什么？” 　　肖宸抬起头：“在等他们转发我的微.博。” 　　徐老爷子：“……” 　　见身旁人一脸尴尬，肖宸补充说明：“做推广。” 　　宠物店粉丝实在太少，周边又没什么庞大的市场。想要把捕鼠生意做大做强，还是要将目光投向全国…… 　　小鹦鹉突觉屁股一凉。抖了抖为数不多的绒毛，它眼神变得十分狐疑。 　　徐老爷子尴尬的目光中，肖宸终于翻到什么，动作一顿。 　　131小队应该还没被从保卫处放出来，所以微.博一直没更新。为了探寻他们失踪的秘密，有好事者，正拿着录屏反复探查…… 　　身为直播小队视频里唯一出现的路人，肖宸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131小队先入为主，将他当做了宠物博主，网友们却没这么好糊弄。 　　众人拾柴火焰高。经过大浪淘沙般的排查，几乎所有宠物博主，都被拿来和视频中看不清五官的肖宸进行对比——结果，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一时间，众说纷坛。有人说131小队真的撞上了鬼，有人说那失踪案，就和直播间里的“路人”有关…… 　　看着屏幕上关于自己的种种猜测，肖宸不由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失踪案应该要公布结果了吧。”收起手机，肖宸强迫自己别去多想。照片在网上火了，即使因光线不清晰并看不清五官，也让他有些不适应。 　　“是的。”徐老爷子点点头：“警方正在调查，会连夜通报。” 　　不知他们会找什么理由。不过肖宸倒是松了口气——只要直播间那群人出来，配合警方的通报，自己的嫌疑，自然就会被洗清。 　　只希望到时候，网友们能忘了直播间里这个乱入的路人…… 　　他们在后座聊天，孤身一人坐在前方的徐家小辈，倒是完全轻松不下来。 　　满头冷汗的看着窗外的白泽，又确认对方一直在望着肖宸，徐家小辈一时思绪混乱，理都理不清。 　　不多时，车终于停在了徐家大门前。一行人下了车，车后面还跟了只白泽。 　　眼见白泽跟着这人出去，又跟着这人回来，徐家众人纷纷露出复杂的表情。 　　走在队伍最末，徐家小辈的表情最难以言喻。见众人反应都和自己差不多，他像找到亲人一样，脱离队伍朝众人奔去，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肖大师。”时钟指向九点。天色已晚，徐老爷子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谈论白泽的去处，只得挠挠脸：“这么晚了，我给您安排间屋子，您先去休息吧。” 　　肖宸还没来得及说话，龚世昌倒是不乐意了：“老徐，你这就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哈。” 　　他跟人跑来跑去这么久，还帮着驱邪，就是为了见识肖宸的本事。 　　终于守到机会，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得等到明天，龚世昌显然不太愿意。 　　“让这小兄弟先看看你那些阵法呗。”他咂咂嘴：“即使只是先规划一下，之后改起来也方便些嘛……” 　　身为阵法大师，难得碰上同类型人才，龚世昌只想先探查对方在阵法上的造诣。 　　见肖宸脚步微顿，似在思考，龚世昌补充道：“徐老头的报酬我不管。今晚你能研究出一个，我就追加十万。” 　　至今不相信聚气阵法是肖宸一个人改好的，龚世昌甚至没指望他修改，只用了“研究”这个词。 　　十万，当做见证对方本事的门票，龚世昌觉得值了。 　　见状，肖宸眼眸却略微睁大。 　　徐老爷子的眼睛也瞬间瞪大：“龚世昌，你认真的？” 　　“怎么？”龚世昌一脸奇怪。他不知道肖宸改起阵法来有多迅猛，还以为对方要花大力气规划呢：“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说话间，几人已经迈进了大厅。卷轴依旧摆在红木桌上，同来时一样，至少有好几百卷。 　　龚世昌背着手，站在一旁乐呵呵道：“去吧小兄弟，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肖宸点点头。放下装猫的箱子，他搓搓手，毫不犹豫的打开其中一卷。 　　龚世昌的目光饶有兴趣，落在肖宸身上。徐老爷子脸色微沉，还在劝身旁人：“你会后悔的……” 　　目送青年拉开一张卷轴，又取了只毛笔，龚大师还没意识到不对，依旧满脸笑容的摇摇头…… 　　一分钟后，龚世昌脑门开始冒汗。 　　三分钟后，龚世昌表情大变，忙不迭叫道：“停、停！” 　　肖宸笔锋一顿。雪狮趴在一旁守着青年，见状也抬起头。 　　一人一狮表情一致，疑惑的望向龚世昌。 　　龚世昌满头冷汗。 　　还好他叫得快，肖宸还没改几张…… 　　打量了一下满屋的卷轴，龚世昌咽了口唾沫。 　　若是维持这个速度——自己明天，应该就会破产吧。 第27章 回店 　　但比起破不破产, 龚世昌显然更在意其他事。 　　他的眼神落在卷轴上。刚才只顾着震惊于肖宸的速度, 现在得了空闲，他才意识到眼前阵法, 竟瞬间被改得无比精妙…… 　　不过是细微的改变, 气息却有如实质，流淌在阵法之上。 　　“这么惊人的改变，速度还这么快……”，龚世昌不由大惊：“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现在才知道啊……”徐老爷子在一旁哼哼。终于不止自己一个人受伤害，如今他的心情非常灿烂, 有一种拖人下水的愉悦感：“早告诉你会后悔。” 　　龚世昌心有余悸。身为一家之主, 他的小金库本来十分富足，几乎没缺钱过。 　　没想到第一次差点破产，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赌约…… 　　龚世昌咽了口唾沫——就刚才那几下，四十万没了。即使他很好奇肖宸的实力，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 　　肖宸搓搓手。比起龚世昌震惊的眼神，对方的出价更让他意识到什么…… 　　不是让自己多改，仅仅是提前一天改给对方看，都能收到一张十万的追加价格…… 　　肖宸陷入沉思——莫非这玄学界，钱就像纸一样, 通货膨胀得比津巴布韦还厉害？ 　　怪不得徐老爷子觉得自己要价低了, 还非要送礼……肖宸恍然大悟。 　　他在这方若有所思, 另外一边却陷入了僵局。龚世昌现在缓过神来了, 满目震惊。 　　没有测量, 没有图纸, 直接提笔就在卷轴上改。这是什么概念？ 　　纵观整个玄学界，除了消失已久的疯道人，没人做得到这事。 　　更何况，肖宸还这么年轻…… 　　“龚世昌，你不是说要请肖大师回去吗。”徐老爷子在一旁火上浇油：“还请不？” 　　“请？请不起。”龚世昌果断道，额角冷汗涟涟。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为，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个乱说话的自己：“你还把白泽折出去了呢，龚家可没这么舍得折腾。” 　　“……”徐老爷子顿时不开心了。 　　虽说肖宸请不起，但龚世昌依旧十分珍惜这次结识对方的机会。等第二天肖宸改完阵法，龚世昌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肖大师。”龚世昌掏了掏腰包，从长衫内摸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肖宸道。放下外出箱，他用左手努力掏了掏口袋。 　　不是他不想用右手，而是因为他的右手上，还沉甸甸的缠了一条蛇…… 　　自从吞了那野参精，小蛇就在不断的长大。现在它还执着的缠在肖宸胳膊上，几乎盘踞了整条胳膊。 　　怎么也弄不下去，肖宸颇有些无奈。 　　听说雏鸟在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会将眼前的物种认作妈妈。这蛇这么喜欢缠着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把自己当做了什么…… 　　一想到回去怎么坐车就头疼，肖宸颇有一种把小蛇塞进衣服里缠腰上的冲动。 　　龚世昌还不知身旁人在纠结什么，加完好友就拉着人说话：“肖大师，您知道三年一度的阵法大赛吗？那是由我们龚家主持的……” 　　“下一届阵法大赛就在几个月后，届时会有许多小辈来参赛。您若是感兴趣……” 　　肖宸以为他要邀请自己参赛：“第一名有奖金吗？” 　　龚世昌沉默片刻：“……有，但我是想邀请您来当评委。” 　　肖大师参加阵法大赛？龚世昌擦擦冷汗…… 　　那恐怕其他人什么也不用做了，过来溜一圈，就自觉地回去吧…… 　　闻言，肖宸不免有些遗憾：“可是我并不懂阵法。” 　　龚世昌笑了：“肖大师，您这就是谦虚了吧？” 　　肖宸说：“不是，那只是……”只是自己能看到气息的流动而已…… 　　龚世昌却拍拍他的肩，阻止了对方的推脱：“如果您能来，报酬一定少不了。” 　　未出口的话一收，为了还债，肖宸瞬间接受了龚世昌的邀请。 　　徐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再留下去便没什么必要。带起全部身家，和一张多了五十万的银行卡，肖宸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与之前不同的是，身后还跟了只雪狮。 　　肖宸出门的时候，徐家人都一脸震惊。青年走得潇洒，徐家人的心却都跟着白泽被牵走了，一时竟无语凝噎…… 　　白泽可算是徐家的半个守护神。现在跟着肖宸走了，消息根本拦不住；恐怕不多时，圈里就将传出这件事吧…… 　　与此同时，失踪案的通报也终于出现了。 　　官方找的借口干脆利落，只说学校里某处施工路段有小型塌方，因为废弃已久，竟久久无人发现。 　　所幸塌方路段有可食用菌类，城里又时不时下雨，失踪的人们这才得以生存。 　　守了半天的连续剧，竟是这样的结果，网上一时炸开了锅。 　　虽然全员平安值得庆贺，但这漏洞百出的借口，显然不能让人信服。众说纷纭间，唯一能联系上的亲历者——131小队，便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众人期盼间，131小队终于在第二天出现——可惜更新的内容，一点儿也没能满足网友们的好奇心，反而将这把火越烧越旺。 　　“@131小队：即日起暂停一切灵异探索，直播重心打算放到游戏上，谢谢各位的支持。” 　　为什么突然转型？ 　　131小队的举动令人十分费解。不过是去阳天小学探查了一番，势头如日中天的直播小队便暂停了灵异直播，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玄妙之处！ 　　仿佛找到印证自己猜想的理由，网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就在众人讨论间，131小队竟还回来发了条什么“宠物店”的广告，也不知是不是趁着热度高，打算最后捞一笔推广费…… 　　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这宠物店，不会就是直播里那路人的吧？” 　　这样的猜测毫无依据，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与网络中的热闹相比，某座百层大楼最高的那一层，空气几乎算得上凝滞。 　　“王骏宏！你到底在想什么！” 　　砸重金捧红的灵异直播队，如今却说他们不干了，余老板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小队先斩后奏，直接断了他们最大的卖点，今年才四十余岁的余老板简直被气出了高血压…… 　　见眼前青年还一脸平静的玩手机，他几步上前，将手机拉开：“你就不能听我说话吗！” 　　王骏宏脸色也不好看：“灵异直播？命都差点儿没了，你还打算让我们卖命挣钱呐。” 　　要不是碰上肖宸，鬼知道他们一组四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余老板却顾不上细思。他今年本就运气不好，先是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再是家里孙子生了场大病…… 　　承包的海洋渔场，甚至出现了鱼类大面积死亡的怪事。流年不利，又撞上131小队先斩后奏，余老板简直气到崩溃…… 　　“你们只是去直播，这么多次，怎么就这次撞鬼了？”余老板气得直拍手：“这个借口太烂了！还有那个宠物店……谁准你们用官方微.博，接这种广告的？” 　　“广告？”王骏宏冷笑两声：“他救了我们的命，还不能感谢一句了？” 　　余老板脸色越来越差。他盯着屏幕上“百兽宠物店”几个字，心情越来越差：“噢，这人带着一堆宠物，来闹鬼地点驱邪？他能做什么，带着这只鸟降妖除魔吗？” 　　王骏宏一声长叹，这位金主奶得真准：“你知道白泽吗？” 　　“那是什么？”果不其然。 　　王骏宏都不是很想说话了。但想到自己老板最近碰上的那些倒霉事，还是勉强开口：“你最近面相发黑，比起在这里和我吵架，还不如听我指条明路……” 　　余老板嘴唇微僵。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位网红向来擅长这些神神鬼鬼的方面，但却不太想相信：“别转移话题……” 　　“信我，肖大师真的很灵。”王骏宏却正色道，严肃得余老板都有些毛骨悚然：“尽快去找他。只要见一面，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不知有人正疯狂安利自己，披星戴月，肖宸已经推开了店门。 　　打开灯，肖宸打了个哈欠。他离开了近一周，店内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肖宸心情不由舒畅了起来。伸个懒腰，他推开后院门，果不其然看见了雪狮。 　　“它为什么还是跟来了！”见白泽竟翻墙进了后院，怪隼翅膀扇动，气得喳喳乱叫。就连小奶猫都不是很高兴，在箱子里焦躁的钻来钻去。 　　“嘘，你别凶它。”一边打开外出箱，肖宸一边点了点小鸟的脑袋。小鹦鹉被点的头脑眩晕，金属色的爪子倏地在肖宸肩上收紧：“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肖宸好奇道：“我以前是怎样的？” 　　小鸟别过脸，有些娇羞：“对我百依百顺，拔人家屁股上的毛的时候，还会记得哄我……” 　　肖宸：“……” 　　糟糕，小鹦鹉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症。 　　不过肖宸并没有怎么动过它屁股上的毛，只有那次看见一片绒羽将掉未掉，这才伸出了罪恶的双手；没想到，小鹦鹉竟然一直记得，回想起来还是这种语气…… 　　他不由擦擦汗，心想平时还是得对小鹦鹉好点儿。 　　时日已晚，没什么工作，肖宸便打算快些去睡一觉。小蛇依旧缠在胳膊上，似乎越长越大了，隐隐还在发热。 　　它眼睛紧闭，肖宸也弄不下去，愣是带着它洗了个澡。雪狮一直在门口徘徊，似乎因为挤不进来，对自己庞大的体型很是郁闷…… 　　肖宸没注意门口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洗漱完毕，他倒头就睡，竟一夜无梦。 　　肖宸是被手腕上的潮湿弄醒的。 　　刚醒就听到雪狮熟悉的呼噜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潮湿已然褪去。胳膊似乎依旧被不容置喙的缠绕着，比起青蛇，显然要温热不少…… 　　他迷茫的睁开眼——身旁，一条赤.裸的胳膊径直伸出，正抵在雪狮粉嫩的大鼻子上。 　　眨眨困顿的眼睛，肖宸懵懂的朝人望去。 　　身侧是一名陌生男人。他一头墨色的长发，遮住大半胸膛。 　　从肖宸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精致的下巴，以及颊边不明显的鳞片。 　　鳞片透着翠色，几乎被长发尽数挡住，只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走开。”男人嗓音低沉，明明充满磁性，话却很幼稚。“离他远些。” 　　肖宸懵逼的眼神中，男人歪过头。他墨色的瞳孔微动，视线越过肖宸，落在不远处偷跑进来的雪狮身上：“不准再吸了。” 第28章 不准 　　肖宸：“……” 　　眼前的陌生男人身材很好, 肌肉线条流畅。他腰身埋在被窝里, 透过长发，隐隐能看见精窄的腰线。 　　肖宸试着抽了抽手——他胳膊上的小蛇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手。 　　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么挽着肖宸有什么不对, 见他试图把手抽出去，男人眉头微皱，只又拉紧了些。 　　肖宸：“……”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眼前男人就像是才睡醒的小孩儿，正执着的搂着他的泰迪熊。 　　雪狮在一旁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鼻子猛地被推开, 它满脸无辜；大眼睛时不时看过来, 像是在请求肖宸把这人的手拿开。 　　肖宸沉默，试着把手挪开却失败了，只能与赤.裸的男人对视：“我去给你拿衣服。” 　　这次很顺利。似乎听懂了肖宸的意思，男人默默松开胳膊，只是眼睛还执着的盯着他。 　　他颊边鳞片极轻，正随着呼吸起伏，淡得似乎要消失。 　　结合突然消失的小蛇，肖宸哪里猜不出对面人的身份。他长腿一跨，便打算下床。 　　见青年似要离去, 雪狮从喉咙深处卷出来几声哼哼；它大脑袋一晃, 就要从男人的手下脱离, 毛却被一把抓住。 　　雪狮：“……” 　　“不准过去。”揪住它脖颈上的毛, 男人还在打量它, 眼神带着凶狠。 　　他好似才醒过来的野兽, 脑子还不太清醒，只知道凭着本能行事：“忍你很久了。” 　　那语气，似乎急匆匆的化形，就是为了阻止雪狮和肖宸亲近似的。 　　肖宸还不知背后发生的一幕。一边找着衣服，他一边摸了摸脖子上空荡荡的项链，一时陷入沉思。 　　从小蛇孵出来到化形，不过才过了两周。 　　就这么两周的时间，青蛇精就长这么大，还化作人型…… 　　肖宸不由忧心起青蛇的心理年龄。待他拿着衬衫转过头，恰看到男人凶雪狮的一幕。 　　肖宸沉默片刻——果然还是个孩子。 　　“知道怎么穿衣服吗？”拿着衣服过去，肖宸不由像哄小孩似的问他：“能自己穿吗？” 　　男人皱着眉，眸中似有困惑，手还逮在雪狮的皮毛上。见状，肖宸长叹一声，只能俯下身，亲自给男人套上衬衫。 　　套胳膊的时候，似乎是担心雪狮溜掉，男人先是用左手逮住狮子；等右手穿完，再十分别扭的换过来，就是不愿意放松些许，让雪狮再亲近肖宸…… 　　肖宸：“……” 　　待终于手忙脚乱的穿完，他出了一背的汗。卧室没有空调，肖宸平时又不怎么觉得热，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衬衫不过才遮住男人的腰腹，根本连扣都扣不上。肖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把裤子递给他：“自己穿。” 　　男人似乎不太情愿，对峙片刻，才终于把雪狮放开。 　　脖颈上的毛终于被人松开，雪狮晃晃毛茸茸的脑袋，鼻间喷出一口气。结果它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起床，隔壁那老板找你来了……嘎！” 　　猛地在肖宸房间里发现雪狮，怪隼十分失态，险些撞到天花板上：“你怎么把它放进来了！” 　　才遭遇男人的连环怼，就又得面对小鹦鹉的排斥，雪狮好像十分低落。见它脑袋越埋越低，头都快被两只爪子埋住了，肖宸赶紧摸了两把它毛茸茸的头顶：“都说了别凶它了。” 　　怪隼整只僵住：“这又是什么？！” 　　猛地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皱着眉拉裤子的男人，小鹦鹉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那模样，就像不敢相信自己牺牲毛发赚钱养家，换来的竟是接二连三的背叛…… 　　男人也在打量它，眉头渐渐皱起。小鹦鹉浑身一抖——它还没来得及深思，肖宸已经急匆匆出了门。 　　陈雪娟正在外面叫他。见青年出来，她递了件袋子过来：“小肖，昨天我老公去河边钓的鱼。太多了，送你两条。” 　　接过袋子，肖宸朝对面人道谢。袋子里沉甸甸的，两尾草鱼正坠在水域中，甚至还在微微游动…… 　　递了鱼过来，陈雪娟却还没急着走。她神情间颇有些忸怩，似乎挺不好意思：“小肖啊，你和那个什么……131小队认识吗？” 　　肖宸一愣。这直播小队真这么有名吗，陈雪娟竟然都知道？ 　　“我儿子是他们粉丝。”见肖宸似乎真认识他们，陈雪娟松一口气。这几天她儿子不知怎么了，天天扯着她说直播小队的事…… 　　一会儿似在哭诉，说131小队即将转型，他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直播间了；一会儿又忧心忡忡，说小队成员正和老板吵架，短时期内恐怕不会再出现…… 　　陈雪娟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不停安慰儿子。她儿子忙于备考，已经许久没关注过131小队的直播间动态了，这次乍一回归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似乎心态有点儿崩…… 　　“还好，我翻到他们微.博，好像关注了你的店。”陈雪娟搓搓手指。她是个好母亲，即使沉迷直播听起来有那么点儿玩物丧志，还是没硬让孩子远离。 　　努力理解，并且尽量包容，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所做出的选择。 　　“你能帮忙要个签名吗？”陈雪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样，我孩子也能安心些……” 　　肖宸一愣。 　　听起来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可他并没有王骏宏的联系方式：“陈姐，我……” 　　正欲婉拒，他话锋一转，猛然想起微.博：“我私信他们试试吧。” 　　陈雪娟赶紧道谢。服装店就在旁边，现在没什么客人，陈雪娟也没急着回去，干脆搬了个板凳守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肖宸。 　　肖宸尝试着联系王骏宏；下一个瞬间，陈雪娟的视线却越过他，投到了店里。 　　“咦，小肖……”她语气中有些迟疑：“ 你招了个店员？” 　　肖宸回头。男人披散着长发出来，颊边鳞片被遮得严严实实；他脸庞俊逸，身材高大，走路似乎都带风。 　　见男人气度非凡，陈雪娟整个人都迟疑了：“还是……是你亲戚来看你了呀？” 　　长得这么帅的店员？ 　　“呃……”肖宸有些尴尬。亲戚？ 　　男人冷着脸，默默走到他身后。似乎颇为戒备陌生人，他表情冷硬，一点儿笑容都没露出来。 　　被这名高大的男人打量，陈雪娟刚有些尴尬，就见他一把挽住了肖宸的胳膊，而且还在戒备着自己。 　　陈雪娟：“……这是你朋友，还是哥哥？”她僵笑两声：“感情挺好的啊。” 　　肖宸：“……”说来您肯定不信，这是我孵出来的。 　　胳膊被缠得紧紧的。即使变成了人，青蛇精依旧对他的胳膊十分感兴趣；但不同于青蛇时期，好歹是个大男人，这么挽着胳膊，似乎颇有些怪异。 　　怎么也抽不出手，肖宸略显尴尬。他没注意到的是，男人眸光一转，看见了他手上提的那袋子鱼。 　　见草鱼焉了吧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在水里断气，男人眸间流淌过奇妙的光华。下一个瞬间，袋子里的水微微流动，草鱼宛如骤然被注入活力，一下游得欢快起来。 　　几人没注意到的地方，男人舔了舔唇——他似乎对水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不过一个念头，就能拯救两尾鱼的性命。 　　不过，看起来他不是为了草鱼的性命才改变水质，而是为了吃得新鲜些，才这么做的…… 　　手腕微沉。肖宸精神一振：“131小队回我了。” 　　陈雪娟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他们怎么说？” 　　. 　　海风透着咸湿的味道。 　　站在自家老板旁边，王骏宏刚摸鱼回了肖宸信息，就见余总皱着眉，朝他这边望来：“干嘛呢，专心点。” 　　王骏宏无奈的抬起头，收回手机。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海洋。几道绿网漂浮在海洋上，木板铺成的甲板间，不断有研究人员来回逡巡。 　　他们拿着测量工具，从左走到右，不时停下来测试水质。余总背着手站在他们中间，嗓音里带着志得意满：“今天就让你打破封建迷信……” 　　王骏宏：“……”哎。 　　他老板似乎死心不改，还试图用科学扭转自己的观点；可惜，当那群人测量完毕，只是再一次对余总摇了摇头：“水质没有任何问题。这么大一片渔场，只有你的鱼出事，可能是鱼苗或者鱼饲料不对劲吧。” 　　“怎么可能呢。”余总脸色一变。他一把抓住人胳膊，心情瞬间降至谷底：“什么问题都没有，我的鱼还会死这么大一片？” 　　虽然渔场不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总是碰到这种事，余总也承受不住；对面人摇摇头，轻轻拂开他的手：“余总，恕我们无能为力，这海水真没什么问题。” 　　说完，那队人便开始收拾东西，似乎准备打道回府；余总脸色微变：“咳咳咳——你们不能这样！” 　　他这几日接连倒霉，早就心烦意乱；研究小队又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如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余总怀疑自己迟早被气出心脏病…… 　　他刚试图把人拦下，胳膊却被王骏宏攥住了。 　　“没用。”王骏宏摇摇头，面色严肃。他已经劝过余总许久了，可惜对方一直不愿意相信——渔场也好，资金也罢，不过都是开胃菜而已。 　　余总最近碰上的事都不是巧合，若不尽快解决，只会越来越出格。 　　眼见连死对头都在暗地里嘲笑他，好歹是自家老板，王骏宏也看不得对方一直倒霉：“您还是试试我说的办法，尽快联系肖大师吧——他身边有白泽护体，说不定见一面，您就能转运呢。” 第29章 骗子 　　余总对此的反应是：“我呸。” 　　其实他现在也有些心里发虚。这么多奇怪的事叠在一起, 余总也隐隐觉得自己霉气缠绕。 　　但他现在很不爽王骏宏——十分, 非常，以及极其的不爽。 　　被王骏宏落了面子, 就算余总要找人, 那也得偷偷摸摸的，尤其不能真顺着他的意思，去找什么肖大师：“行了行了，你给我回去吧，我再自己待一会儿。” 　　王骏宏默默转过身。他本就是被老板强行带过来的, 现在落得清闲, 也完全不反抗。 　　只是看到余总还在渔场周边徘徊，他不由远远喊了声：“我帮你先问问肖大师。” 　　“不用了！”余总狠狠朝他摆手。 　　王骏宏耸耸肩，也没再掺和。他转身朝远处走去，一边摸出手机：“肖大师，我问你个事儿。” 　　电话那头，肖宸刚告诉陈雪娟这个喜讯：“131小队的人，会把签名寄过来。” 　　“真的啊？”陈雪娟长抚胸口：“那太好了。” 　　她知道131小队和肖宸认识，但并不知道二者是怎样的关系。从陈雪娟的角度看，愿意接推广, 他们顶多是商业伙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打完广告, 二者应该就没交情了。小队成员能答应肖宸的请求, 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行, 谢谢你小肖, 到时候通知姐一声。”陈雪娟朝肖宸摆摆手，往自家店里走去：“这小伙子衣服不太合身吧？姐给你挑两件。” 　　她早注意到，店里出来那人是赤脚踩在地上的。而且那衬衫还遮不住腰，一幅匆匆起床，没收拾好的样子…… 　　摇摇头，陈雪娟强迫自己打散奇怪的念头。再不走，那长发青年的眼神都要把她烧焦了，她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接过女人递来的衣服，肖宸向她道别。他本来想给钱，陈雪娟却说什么都不让，只说这衣服进价便宜，就当送他了。 　　知道女人是不爱欠人情的性格，肖宸也没推脱。 　　他转身往店里走去，身旁却贴了个黏人精。 　　男人表情凶狠，手却缠得紧紧的，像看上猎物的巨蟒一样。 　　肖宸：“……”哎，愁人。 　　被缠得这么死，他只能换只手拿鱼。结果刚把鱼提起来，他就敏锐的发现，刚刚还隐隐翻白的草鱼，已经重新活跃了过来。 　　……好奇怪，草鱼生命力这么旺盛吗？ 　　他把这袋子鱼提起来，有些好奇的看了两眼。 　　草鱼继续游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没能看出什么来，肖宸拖着青蛇精，继续往店里走去：“你能不能松手？” 　　男人以行动表示了拒绝。 　　手机隐隐震动，肖宸赶紧把草鱼放下。拿出手机，他一边解锁一边想，等会儿忙完了，一定要先和这个人说清楚…… 　　刚打开手机，私信界面就窜出很长一段话。肖宸定睛看去，原来王骏宏正朝他求助。 　　看完对方发来的消息，肖宸沉思片刻：“你说，你老板的鱼死了？” 　　“是的，肖大师。”王骏宏道。他正走在马路上，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嬉笑声。 　　与渔场相距一个山头的地方，是一片度假海滩。有不少男女正身着沙滩裤比基尼，在沙滩上漫步。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打沙滩排球的人，也隐隐能看见自家老板凄凉的渔场…… 　　这么欢快，应该和自家老板悲惨的心境完全相反。 　　王骏宏不由感到丝丝同情。 　　听完他的求助，肖宸却陷入沉思。 　　润万物者莫润乎水，鱼水又共生。鱼若是死了，在风水学上肯定是不好的征兆。 　　“你们老板的生辰八字呢。”肖宸思索片刻：“他养风水鱼吗？” 　　“我们老板不信这些。”王骏宏道。他是坐老板的车来的，现在提前回去，只能苦逼兮兮的等公交车。 　　肖宸问起生辰八字，他便把资料发了过去，顺便附带了一张照片。于是片刻后，肖宸看着材料开始沉思。 　　背后隐隐传来喧闹声。小鹦鹉喋喋不休的抱怨中，雪狮晃着大脑袋从门背后挤了进来。 　　它足尖踏在地上，步履轻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当着小鸟的面，雪狮小心翼翼从男人身后绕过去，想把脑袋抵在肖宸背上。 　　结果鼻子刚凑过去，就被一只手拦住——男人转过头，眼神非常不善，与雪狮对峙。 　　没察觉到背后的异样，肖宸沉思片刻，终于编辑完话语。 　　“你们老板八字偏阴，命中重煞，七杀贴身。放在命理学中，不仅容易招致邪祟，还容易招小人。”王骏宏收到的，便是这样的消息。 　　“虽然他今年流年不利，面相上，却暂时没有招到阴邪的意思。” 　　“没有阴邪？”见到这一行，王俊宏愣住了。 　　“对。”肖宸说：“就算有，也不是什么狠厉的类型。” 　　而他们老板这么倒霉，还可能有一个解释：“有可能是招到小人了。” 　　王骏宏此时已经坐在车上了，闻言动作一顿：“肖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代表，自己完全看偏了？ 　　王骏宏定了定神，不由有些汗颜。三言两语，老板的事就被肖大师剖析得干净。 　　如果肖大师说的都是对的，那自己从前，不知误导过多少人…… 　　肖宸想了一下：“你们老板是商人，个性直，又很好强。这种人认定什么便不会轻易改变，也最容易被人利用。” 　　“最近，他身边有突然出现的人物吗？说不定，你老板是被阴了，或者即将被骗……” 　　余总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二人讨论。王骏宏走后没多久，他也收拾好，准备离开渔场。 　　还有个合同要回市里签，余总走得急，坐在车上时还不停纠结。 　　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又在水质毫无问题的情况下死了一大片鱼，王骏宏还说他面相倒霉…… 　　余总心里虚得很，心思已经慢慢转移，只想快些联系个风水大师，先看看再说。 　　万一真是他招了什么，那还是尽早解决，及时止损为妙…… 　　签合同的地方位于甲方公司，是一片人迹罕至的郊区。余总到的时候，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车停在树荫下。时间尚早，他便没这么焦急，下车的速度也慢了些。 　　“这位先生。” 　　结果他才刚下车，就被人叫住了——那人戴着墨镜，一身长衫，手上拿了个八卦盘，正站在树荫下。 　　余总虎躯一震，乍一见面，就觉得有高人气息扑面而来…… 　　“你家里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果然。 　　余总气势不由弱了两分：“怎，怎么了？” 　　听说道法最讲求缘分。他平常不信这些，但接二连三摊上事儿，迎面又碰上个道士，余总脑海一时有些混乱。 　　“你脸上有黑气啊……”那人取下眼镜，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 　　其实他眸色十分普通，但余总才饱受惊吓，瞬间觉得面前真是个高人。 　　他不由精神一振：“你什么意思？” 　　见他目露戒备，那人笑了笑。他举起手中的八卦盘：“最近，你家里人怕是生了一场病吧……” 　　“你怎么知道？”余总瞬间慌了神。 　　面前人老神在在的摇头。他似乎不急着解释，只背着手，打算离开：“你有邪气缠身，迟早遭致大难。若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 　　余总一把将人拉住。他才不管什么有缘不有缘，现在碰上了就要抓紧机会：“大师，您能仔细说说吗？我一定将报酬奉上！” 　　和王骏宏说的一模一样。又听到类似的说法，余总是真害怕了。 　　见他目露焦急，那人才停住脚步。他眼睛向左瞥去——若余总能注意到，肯定能发现这是在回忆什么的表情…… 　　就像他来之前，已经被人叮嘱着背过了。 　　“你家财万贯，娶有一妻，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刚结婚，给你带了个孙子，可你这孙子，运气不太好，总是生病……” 　　“对对对。”余总听得满头大汗。见这人一五一十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出来，余总真的慌了神：“大师！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 　　那大师似在打量他，随后狠狠摇了摇头。 　　“你这子女宫，卧蚕低陷，父子相克。”他满脸严肃：“你和某个儿子命中有冲突。只要接触一多，必定事事不顺；还将招致邪祟，进而是更大的灾祸……”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余总瞬间就动摇了。自从大儿子给自己带来第一个孙子，他便有些偏心大儿，分了不少家产给他…… 　　莫非，这就是父子相克的前因？ 　　“大师，那这有化解之法吗？”余总不由焦急道。 　　似乎终于等到想听的话，“大师”将八卦盘一收：“这样吧，碰上也是有缘。若你愿意，我便去你家一看。” 　　余总没有立即答应，似乎颇有些犹豫。“大师”眉一皱：“我是徐家的人。你尽管去玄学界内打听，不会骗你的。” 　　意识到被误会，余总赶紧否认：“大师，我信您。不过我得先赶过去签合同，不然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余总皱眉，耐着性子接起手机，是王骏宏：“那个，老板啊，我帮你向肖大师打听了。大师说，您最近的倒霉事儿和邪祟无关，相反还可能是被人欺——” 　　“无关？”听他出尔反尔，余总呵呵冷笑两声：“不是一直叫我找人吗，怎么又和鬼神无关了？” 　　面前就站了个真正的“高人”，他才懒得听王骏宏瞎扯，只想先把人请回去再说。 　　——顺便打击一下王骏宏那自命不凡、自作主张的嚣张气焰。 　　“少来吧！我已经碰上真正的大师了，”余总大声道，“和你那个什么遛鸟的肖大师不一样，这位可是，呃，名门徐家的先生！” 　　愣是想了一下身旁人的身份，余总才回忆起来：“你别瞎操心了，我自己搞得定。” 　　电话那头，王骏宏却是听愣了。 　　徐家？他心里咯噔一下。肖大师的嘴不会这么准吧，灵验得也太快了…… 　　“徐家不是远在苏州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听到他的问话，余总不由一愣。 　　“老板，你……”王骏宏语带犹豫：“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第30章 有啊 　　余总：“……” 　　余总：“哈哈哈, 怎么可能呢？你在开什么玩笑？” 　　话是这么说的, 他却瞬间捂住了话筒。 　　“大师，您稍微等一会儿。”余总表情真诚, 语气恳切。对面人探究的眼神下, 他后退半步。 　　“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去那边听一下。” 　　“大师”拿捏着嗓子嗯了一声。目送男人远去，他墨镜稍微取下来点儿，眼神一直追随着男人的背影。 　　树荫下，余总举起手机。还剩几分钟就要签合同了, 留给他的时间十分有限, 他不由语带焦急：“怎么回事，你认识徐家？” 　　“不是我认识……”王俊宏擦汗：“是肖大师认识。” 　　至于自己？顶多算是一个不断惹祸，最终被他们救下来的路人…… 　　“肖大师？怎么又是他，他说什么你都信？”听到不是王骏宏认识，余总顿时死鸭子嘴硬道。 　　如果是小主播的人脉，那余总也不用考虑太多，估计当场就信了；但一听他说，又是什么肖大师…… 　　想到这株摇钱树就是被肖宸砍断的，余总早有成见, 顿时警惕道：“该不会, 你才是被他骗了吧？” 　　王骏宏：“……” 　　尽心尽力还被老板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肖大师和徐家家主是朋友, 我亲眼所见。” 　　余总顿时有些结巴：“啊, 朋友？” 　　王骏宏声音沉痛：“早给你说了, 阳天小学那阵，就是他们救下的131小队。而且我听说……” 　　“……徐家，好像还把重要的宝贝给了肖大师。”王俊宏挠挠头，有些不确定道。 　　在短暂的接触过程中，他早看出徐家家主有求于肖大师。但具体是什么情况，王骏宏又不是太了解…… 　　听他一通说，余总顿时又犹豫了。恰巧这时，不远处那“大师”还在唤他：“余总，你考虑好了吗？” 　　“马上马上！”余总捂住话筒。背过身，他压低声音：“等会儿，回来再跟你讲。” 　　“嘟……” 　　挂断电话，余总转身往大楼走去。听了王骏宏一番劝，此时，他那被“大师”刺激得有些紧张的大脑，也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来，这大师说的事，都能在网上查到。自己少说也是个大老板，资产遍布全国，会被骗子盯上也不奇怪…… 　　“余总，你考虑好了？”见他回来，“大师”双掌合十：“贫道在这里等您。” 　　“呃，不……”见对面人似乎打算赖上自己，余总顿时含混道：“唔，这位大师啊，您这个徐家……” 　　心底被埋上不信任的种子，余总语气也带上狐疑。他诡异的态度，顿时被身前人察觉。 　　“你想问徐家？”对面人十分冷静。收起八卦盘，他一阵微笑：“我们家来自苏州。因为家中失去了重要的宝物，不得已，家主才派我们出来广撒网，多赚钱养家。” 　　他这话说得落落大方，一点破绽没留，倒又和王骏宏的话对上了。余总脑海里一片混乱，愣是没说话。 　　见他一语不发，那人双手合十：“余总，若我没猜错，您最近还和夫人吵架了吧？” 　　“你怎么知道？”余总虎躯一震。这事在网上可就查不到了——妻子经常陪他出席商业活动，二人恩爱也是在大众面前出了名的。 　　他们的感情早成为企业形象的一部分，即使是吵架，在外也没半点流露，该秀恩爱还是一样的秀。 　　这家族秘闻，可从未展露过。眼前的陌生人，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余总惊疑的眼神间，那人又鞠了一躬。只是这次，他怎么也不愿多说了：“如果你感兴趣，等忙完我们再详谈——我可是很贵的。” 　　他抬起眼，落落大方：“若是说得不准、算得不好，你不给我钱就是了。试试又不吃亏。” 　　余总被他说得十分动摇，最后愣是在上楼前喊了声：“大师，您等我一会儿，我尽快下来！！” 　　. 　　发完那条消息，肖宸等了片刻，没再看到对面的回话。 　　垂下眼睛，他暂且放下手机。终于放松下来，肖宸眼光微转，落在自己的胳膊上：“……这位先生，能先放开我吗？” 　　男人摇了摇头。 　　他眼神本停留在肖宸背后，听见自己被招呼，立马就移回目光。只是，那眸色中还隐隐残留着凶光，似乎才威胁过谁…… 　　意识到什么，肖宸缓缓转过头。 　　自己身后，雪狮毛茸茸的大脑袋正被男人的大手抵远。见肖宸望来，它巨大的脚在空中踏了踏，愣是寸步难行。 　　肖宸沉默片刻，转身和男人商量：“出差的时候，它帮忙驱过邪……” 　　男人顿时道：“我也驱过邪。” 　　雪狮呜呜的哼唧声中，肖宸沉声道：“然后吃掉了它的大野参？” 　　男人：“……” 　　他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有手还执着的抵在雪狮脑袋上。怪隼扇动翅膀想飞到肖宸身边，也遭到男人的狠瞪，顿时僵在半空不动了。 　　见状，肖宸再接再厉：“小鹦鹉给店里撑起了驱鼠生意，七尾猫也时常因公出差……” 　　总结告一段落。肖宸话语一收，眼神大大方方地望过去。 　　像是在说，你呢？ 　　男人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按在肖宸胳膊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好像十分不甘…… 　　见他动摇，小鹦鹉大摇大摆的飞过去，停在肖宸肩上。抖抖羽毛，小鸟望过去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吃白饭的…… 　　“我也可以做事。”众人瞩目间，男人眉眼微沉。他表情郑重，似乎思考了很久：“驱邪，打扫，为你整理床铺。” 　　这条青蛇精，年纪轻轻，懂得还挺多。 　　肖宸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男人微微凑过来。 　　他瞳孔像一双黑曜石，深不见底；当这双眼睛仔细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便能清晰的映出那人的倒影。 　　肖宸一时有些愣神。以前没注意到，男人瞳孔边缘，还隐隐泛着翠色——这苍翠与常不同，如同阳光下的墨翠；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 　　光泽奢华浓郁，隐藏得很深，也非常好看。 　　“做什么都行。”男人一字一顿道。见肖宸似在听他说话，他声音渐轻，好似某种誓言：“只要，别赶我走。” 　　肖宸心口微动，手抚上男人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掌。 　　手背冰凉，皮肤细腻，触感似玉…… 　　肖宸不由有些感慨。小青蛇孤苦伶仃一颗蛋，从窝里掉出来，远离父母，远离兄弟姐妹…… 　　几十年了才终于被孵化，想来过得也十分倒霉。 　　而且罪魁祸首还是自己。顶着男人执着的目光，肖宸拍拍他的手背：“我怎么会赶你走。只是，你先把手放开……” 　　男人执着的盯着他，似乎终于听进去话，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总算脱离桎梏，肖宸松一口气：“然后，别再凶雪狮……” 　　男人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肖宸一时无言。 　　雪狮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见二人专注的对视，趁着没人注意，它转过身，想绕去肖宸背后…… 　　结果刚迈一步，眼前便是一黑——小鹦鹉扇着翅膀停在它面前，眼神比男人还凶：“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与它对视半秒，雪狮默默移开目光，继续往肖宸那边走。 　　怪隼气得嘎嘎直叫——刚才雪狮进店时，它就是这么被无视的。 　　虽然叫得最大声，但怪隼却是武力值最低，最常被忽视的一位…… 　　这方动静也影响到了肖宸。他半转过身，语带无奈：“别吵了，都安静些吧。” 　　怪隼委屈得不行。它刚要控诉，鸟喙已是一紧。 　　小鹦鹉黑豆似的眼睛顿时直了。它懵逼地眨眨眼，视线下移—— 　　两根手指，正不容置喙的捏在自己的鸟喙上。见小鹦鹉望来，男人凶巴巴的，重复了一遍肖宸的话：“别吵，安静些。” 　　怪隼：“……” 　　男人目光一动，望向肖宸，似在等一个肯定。 　　他专注的视线中，肖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青蛇精效率的确挺高，也愿意听自己说话…… 　　就是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不似常人。 　　众妖瞩目间，他正一阵头痛，手机突然响了。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肖宸以极快的速度拿过电话。怪隼鸟喙还被男人捏着，它控诉的目光中，肖宸已经接起手机…… 　　“喂？噢，徐家？” 　　才与王骏宏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么快就接到他的电话，肖宸不由一挑眉：“你说，你老板已经把人请到屋里去了？” 　　“是啊。”王骏宏气得牙痒痒。他在这儿尽心尽力，奈何拦不住老板自作主张，存了侥幸心理，非要请人过去一看…… 　　现在好了，那大师不知给老板灌了什么迷魂药，晕得老板直说准。 　　“肖大师，那人说他叫徐一三。”王骏宏咬牙道：“麻烦问问您，徐家有这号人吗？” 　　对肖大师怀有极大的信任，既然肖宸说没有阴邪，王骏宏就相信百分百的没有阴邪。 　　怎么也劝不住老板，他心中焦急。现在求证已经不是想帮老板了，只想先分出个对错，看余总吃瘪…… 　　“等等啊。”肖宸说。根本不知道徐家有哪几号人物，他夹着手机，举起收银台上的座机：“别挂，我问问。” 　　听到是肖宸打来的电话，远在苏州的徐老爷子显得十分热情：“徐一三？有啊，当然有！” 　　肖宸开的是免提。隐隐听到听筒那边的声音，王骏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什么，真有？” 　　莫非，自己坚持的一直错了？老板身边那个，其实是真货？ 　　可那可是肖大师，怎么会看走眼呢…… 　　他正愣在当场，徐老爷子的声音带着骄傲，已是隐隐传来：“……您要和他说话吗？一三就在我身边，他今年五岁，已经会背《抱朴子》了……” 　　王骏宏：“……” 　　没再听那边的八卦，他一抖，险些挂断电话。 　　五岁？ 　　王骏宏手指颤抖，有种仰天长笑、立马给余总打电话的冲动：他就知道！ 第31章 好奇 　　“这样哦, 谢谢你。”电话那头, 肖宸还不知王骏宏有多高兴。 　　他刚简单朝徐老爷子道谢，人就被叫住了：“肖大师, 您怎么突然问起一三了？” 　　徐老爷子的语气带了点兴奋。谁都知道, 一三是家里的天才。 　　虽然他年龄尚小，辈分却不低。自出生以来就被许多人叫叔叔，徐一三受到了众人极大的期待。 　　而他也不负众望，三岁识字，四岁念经……在外提起一三时, 众人都交口称赞, 说他未来可期。 　　莫非，肖大师也是听到了一三的故事，打算收徒试试？ 　　想至此，徐老爷子不由兴奋起来。如果肖大师真看上了一三，那绝对算是徐家高攀；没有半点儿犹豫，徐老爷子就会把一三洗白白送过去…… 　　结果他还在美呢，就听肖宸沉痛道：“哦，因为有人冒充他……” 　　徐老爷子：“……” 　　对面人补充说明：“为了补贴家用，你们家一三正在千里迢迢之处捉鬼, 收费好像还挺高……” 　　徐老爷子一拍桌子：“谁干的！！” 　　徐家的名声被顶替, 他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一旁, 乖巧背书的一三被吓得动作一顿, 还吹出个鼻涕泡。 　　见状, 徐老爷子赶紧深呼吸调节。徐家最近流年不利, 先是工作出问题，再是白泽跟人跑了。 　　现在又变成有人冒名顶替，败坏徐家的名声…… 　　徐老爷子气得不轻：“谢谢你肖大师，要不是您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 　　“没事。”肖宸道。既然徐老爷子知道了，由他和王骏宏商量着解决，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他正想挂断电话，却听徐老爷子又把他叫住，语带犹豫：“肖大师，您现在有空吗？” 　　这事影响太恶劣。神鬼之事，本就容易被误解；平日里，徐家一直严于律己，就是为了维持良好的声誉…… 　　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竟有人如此大胆，连徐家都敢冒充！ 　　出了这档子事，徐老爷子可不只是想制止骗子。比起简单的戳穿，他更想亲自教育一通…… 　　可惜，自己却没什么时间。 　　自从出了阳天小学那档子事，徐家便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此事影响恶劣，不只是校方，就连警方都找上了徐家，希望他们能继续调查匿名礼品的来历。 　　徐家一时脱不开身。细数起来，若说谁有空，可能还真只有一个徐一三…… 　　徐老爷子擦擦汗水。既然徐家没时间，那只有拜托肖大师了。 　　虽然收费贵，但是是真靠谱啊。 　　他的请求下，没怎么挣扎，肖宸欣然应允。 　　虽然微.博涨了一大批粉，驱鼠产品却依旧诡异的卖不出去；囿于债务，能有赚外快的机会，肖宸绝不会错过。 　　但随之而来，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这次的事挺急的……”放下电话，他打量了一下面前三只状态焦灼的妖兽：“……地方又远，我得打飞的。” 　　但这群妖兽，根本就没有检疫证明，也就上不了飞机。 　　“要不……”横竖不是什么大事，肖宸试探道：“你们，都在店里等我？” 　　怪隼扑打翅膀的同时，男人第一个摇了摇头。捏着小鹦鹉的鸟喙，他言简意赅：“他们不去，行；我不去，不行。” 　　肖宸：“……”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男人，顿觉更头疼了。 　　比起没有检疫证明的小动物们，眼前这个化形成人的黑户，显然更麻烦。 　　肖宸脸都皱成一团。他正头疼，背后突然一暖——抬起脑袋，雪狮用下巴上软乎乎的绒毛，蹭了蹭肖宸的背。 　　见青年终于回首，它将身形俯低，柔软的皮毛顿时展现在青年眼前——背部平整，宽阔温暖，看起来非常适合坐上去…… 　　肖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 　　母庸质疑，雪狮会飞。常年游刃有余的在车外御风而行，它身形又宽大…… 　　肖宸打量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座椅…… 　　他正跃跃欲试，男人却一把拦住了他。青年平静的目光中，男人眸色凶狠：“别骑它，骑我。” 　　肖宸：“……” 　　“别坐白泽，坐我身上。”男人重复了一遍：“我也能化形。” 　　肖宸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身形。想起青蛇精手臂那么长的原型，他不由语带沉痛：“……你的意思是，让我像骑扫帚一样夹着你？” 　　男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行。” 　　肖宸：“……” 　　比起骑又细又长的扫帚，他更愿意骑狮子。 　　锁好门窗，众人转移到院落内。自荐成功，雪狮显得十分得意。 　　它修长的身躯尽数拉长，尾巴险些翘到天上去；那双爪子伸得长长的，将漂亮平整的背部展示给青年看。 　　“辛苦你啦。”摸摸雪狮的大脑袋，肖宸腿一跨，心里也有些忐忑——他还是第一次乘坐非人类生物。 　　腿部接触到一片温暖的绒毛。身下，雪狮像大狗一样，打了个喷嚏。 　　它好像十分兴奋，脑袋晃了晃，透亮的角在阳光下反射出弧光。 　　肖宸俯下身，抓住两簇绒毛，念了个御风诀。没有丝毫反抗，雪狮温顺的伏低身子。 　　它身周渐渐围绕起雾气，似有灵气聚集。片刻后，脚虚虚在空中一踏，瞬间腾空而起。 　　与它一同起飞的，还有几道小小的身影。 　　经历了第一次空中骑行，等终于降落在地上，肖宸还有点晕乎乎的。 　　雪狮所选的降落地点是一座山头。山顶空气清新，凉风卷过，瞬间唤醒两分他的神智。 　　骑白泽的感觉很好。雪狮完全不抖，因为有法诀的帮助，肖宸的脸也完全没被寒风刮到；乍一重回人间，他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咂咂嘴，肖宸心想这感觉不错，有空再来一次…… 　　没能让肖宸骑自己，甚至没能挤到肖宸身边，男人脸色沉如锅底，跟在肖宸身旁。 　　雪狮则走得大摇大摆——见青年似乎很满意，它毛发随风飘扬，整只狮子都自信起来了。 　　与王骏宏约定的碰头地点就在不远处。天色已晚，路边点亮一排排昏黄的灯。 　　怀着对肖大师的无尽信任，王骏宏开着自己的车赶来山脚接肖宸。 　　推开车门，见肖宸身边站了个脸色阴沉的男人，他不由面露好奇：“肖大师，这位是你的助手吗？” 　　不想让人知道这是青蛇精，肖宸含糊道：“算是吧……” 　　没察觉到不对，王骏宏示意二人上车：“怎么称呼？” 　　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小青蛇的名字，肖宸不由转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骏宏：“……” 　　奇怪，这真的是助手吗…… 　　他正陷入沉思，就听男人恍若未闻，反而提起另一件事：“以后你别骑它了。” 　　王骏宏：“……？” 　　肖宸：“……” 　　二人瞩目间，男人黑着脸补充：“我马上就能长大了。到时候，你不准骑它，要骑也是骑在我身上。” 　　王骏宏：“！？”什么骑不骑的？ 　　“等等。”肖宸一个头两个大。从没碰到过男人这么难搞的妖兽，他有些难以招架：“你太细了，我根本坐不住……” 　　王骏宏：“？？？”他究竟在听些什么？ 　　直到车开到别墅区，王骏宏还满脸恍惚。听着身后二人从“骑不骑”一路讨论到“细不细”，王骏宏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明白，二人间所讨论的事，似乎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还好还好……他舒一口气。提前找老板大儿子打过招呼，几人进到别墅中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 　　别墅带了座巨大的花园，中央是一座丘比特喷泉。灯光细碎的洒在小路上，几人刚走几步路，就听不远处隐隐传来人声。 　　是一道陌生的男声：“你这前院布局不对啊。” 　　王骏宏不由精神一震。须臾间，余总的紧张声音也传了过来：“大师，怎么不对了？” 　　“这喷泉，本来设置在财位，却被周围的摆设影响了。”那人沉声说：“比如这个小木马——摆在喷泉后方，水势才聚集起来就被冲散，还哪来的聚财。” 　　“那……”余总语带犹豫：“那我拆了？可这是建给孙子的……” 　　“建给谁也得拆。”一三沉声说：“不然，就是血盆照镜之势。看你这么犹豫，莫非是还不信任我，想找其他人看看？”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余总顿时慌了神。 　　“怎么可能！”他大声说：“您可是比其他人灵多了。您是不知道，有个小主播一直给我推荐不靠谱的家伙，给吹得天花乱坠。他还一直说您是骗子，还好没听他的，我看那人才是个骗子呢……” 　　“你这喷泉设置得没问题。”一道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远离住宅，水又活，只会聚财，不会有其它损害。” 　　话语被打断，余总一愣。“一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看不见说话的人，他声音压低：“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可否出来与一三一辩？” 　　“大师，您消消火……”余总赶紧劝道，猛地转过头：“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不是来和你辩论的。”一道身影从阴影中步出。年轻人一身衬衫，身边跟了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更衬得他面容温和。 　　“一三”阴沉沉的注视下，青年微微俯身，眼睛笑眯眯的：“我只是有些好奇。不知老徐家五岁的一三，什么时候，会自己赚钱养家了？” 第32章 海水 　　“徐一三”身形不动：“阁下什么意思, 莫非是怀疑我的身份？” 　　身为一名骗子, 他的心理素质称得上优秀；即使被人当面拆穿，也能迅速将主动权揽回来。 　　肖宸瞩目中, 假一三面不改色，依旧侃侃而谈：“我与这位老板萍水相逢，他命中重煞，是为邪祟缠身；夫妻宫有鱼尾纹，是为与妻子关系不和……” 　　“在此之前我们从未遇见, 这些都是徐某一照面间发现的；敢问余老板, 在下可有哪里说错了么？” 　　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余总拉到身边当做挡箭牌；猛然被提醒，余总一个激灵, 条件反射性的维护起他来：“对啊, 徐大师字字珠玑，可灵了！而且不说这些其他的……你谁啊，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肖宸的出场静谧无声，简直是凭空出现。他穿着随意, 纽扣都没扣全，一头黑发还有些凌乱。 　　乍一看，像是下班途中，随便路过此处的…… 　　和身旁徐大师相比, 简直毫无高人气息。 　　余总的眼神带上狐疑；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 对面青年已是微微一笑：“我是来打假的。” 　　这骗子的话, 在外行面前倒是毫无破绽；但若碰上内行, 可疑之处简直和火龙果里的黑籽一样多…… 　　肖宸眉眼一沉，缓缓开口：“小一三，你刚说余老板身上，有邪祟缠身？但他分明三火俱全，没有任何异常……” 　　见他似乎有两把刷子，面前二人眼神瞬间变了。 　　见他们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肖宸负手而立，侃侃而谈，“你说他眼角有鱼尾纹，但那纹路清晰平整，夫妻间最多只是小小吵了一架，远不到不和的境地……” 　　肖宸越说，余总眼睛越是睁大。肖宸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比身旁大师说的更详细，也更贴合现实。 　　他不由来回看着眼前二人，一时陷入混乱：“徐大师，这……” 　　“徐一三”依旧面不改色。他负手而立，手却在背后微微捏紧：“阁下倒是有几分本事，一三佩服；在下外出时间有限，也许的确学艺不精……” 　　“感谢阁下指出，但您懂得这么透彻，为何会在此现身？是看在下学艺不精，才突然出现，想指点一二吗？” 　　他承认错误倒是承认得极快，也不找借口，只把话题往学艺不精上带；肖宸却嘿嘿一笑，打断了他的计划：“别转移话题，我只是过来探亲的。” 　　“徐一三”手倏地捏紧。 　　“探亲？”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余总视线不断在二人间逡巡，满脸茫然。 　　“我说了，我才和徐老爷子通过电话，他家一三正在家背书呢……”肖宸缓缓道：“五岁，多美好的年纪啊，为什么要出来打工？” 　　“徐一三”的脸顿时青了。 　　余总终于回神。他现在有些听明白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在说自己身边的“徐大师”，顶替了别人家五岁幼童的身份…… 　　但这，这怎么可能呢？ 　　“你凭一张嘴说，有什么证据吗？”余总不由强撑道。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动摇，心下却不愿承认自己是错的，只拼命找着理由。 　　见他满脸沉思，似乎已经听进去了，肖宸背着手，笑眯眯的叫了一声：“王骏宏。” 　　“来了来了！”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青年身影自树影后浮现，见王骏宏迎面走来，余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这不就是那个会看相的小主播吗！ 　　王骏宏嘿嘿一笑：“余总，你还信着旁边那个骗子呢。” 　　“什么骗子！”余总眼睛一瞪：“你胡说。你、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王俊宏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似乎触发了面前中年人的某种逆反开关。 　　也许是不愿承认自己的眼光有多差劲；也许是想起自己立过的无数flag，剑拔弩张之际，余总竟然话锋一转，再度把焦点对准了肖宸。 　　“空凭一张嘴，你就说徐大师是骗子……”攥紧拳头，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他哼了一声：“莫名其妙跑到我家前院来，我看这位‘肖大师’，才是骗子呢！” 　　见老板还不信自己，王骏宏嘿了半声。 　　他几步上前，打开手机，给面前人看：“老板，就为了你，我们可是专程和徐家通过话的！你这么说，可有点儿太不识好人心了啊！” 　　他凑得极近，话被憋回去，余总不由定睛一看。 　　手机上是一张张照片。园林景观，穿太极服来往的人群，还有一张打了水印的户口簿…… 　　“喏，徐家的大门；喏，徐家的家主……”王骏宏在认真给自家老板展示：“喏，还有徐一三的户口簿……五岁！” 　　余总凝神去看。只见一张淡青色的户口簿上，正整整齐齐印了一排水印：“徐一三身份证明，打假专用！” 　　“这……”证据都快贴到脸上来了，余总脸上瞬间发烫，火烧似的疼。他是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请回来的大师，还真是个假的！ 　　想到自己竟亲自引回来个骗子，还被他三言两语骗得团团转，余总不由脸色一变。王骏宏在旁边嘿嘿一笑，还在火上浇油：“早给你说过，肖大师都算出来有骗子了……” 　　余总更是愣在原地。经王骏宏还说，他才猛地想起，一面都没见过的时刻，肖宸已经看出自己遇上了“骗子”…… 　　玄学大师，都有这么玄乎吗？ 　　他不由抬眼，朝前方望去；这一望却是脸色一变：“骗子，你竟然还想跑！” 　　眼见撞枪口上瞒不下去了，趁着余总没注意，“徐一三”总算丢掉了自己的矜持，卷起长衫就想开溜；可惜他光顾着顾忌余总，倒是把站在一边的肖宸给忘了。 　　“疼！”手腕猛地被沉默寡言的男人缚住，假一三冲势一减；他胳膊一阵剧痛，像被铁钳缚住了似的。 　　假一三瞬间动弹不得，似乎听到了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我错了，错了错了！别攥着我！” 　　男人动作未停。直到肖宸喊了他一声，才终于把手松开。 　　假一三嘶嘶抽着冷气，眼神还在左飘右瞄——再没了不久前的高人风范，他一脸市井气息，身形还十分猥琐。 　　“你果真骗了我！”余总表情一变。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他大步上前，脸上烧得和什么似的：“为什么！” 　　王骏宏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终于洗刷连日来的冤屈，他显得十分得意。 　　求饶声和质疑声混合在一起，那方一时陷入混乱。肖宸倒是对他们间的清算毫无兴趣，还在一边教育小青蛇：“下次抓人别攥得这么紧，会把他骨头捏碎的……” 　　人类的骨骼不比妖兽，倘若不幸被捏住，简直分分钟就会出事。 　　闻言，男人皱起眉，面上浮现出不解之色：“对待奸恶之徒，还需如此温和？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肖宸老实道：“不是，是因为捏碎了得赔钱。” 　　男人：“……” 　　他表情严肃，似乎在努力吸收青年的话。肖宸还没意识到自己对白纸极强的破坏力——见那方商量的差不多了，他遥遥喊了一声：“余老板，骂完了记得把这人给我，我给徐家带过去。” 　　这才意识到肖宸还等在一旁，余总顿时一个激灵。 　　对方如此仗义，千里迢迢赶来帮自己，只是为了遏制骗局……肖宸的形象，顿时在余总心里变得无比高大。 　　在背后说了人家不少坏话，现在却被人亲自救下，他脸上顿时烧得更厉害了。 　　提溜着假一三的领子，余总连望都不好意思望过去，只像个大闸蟹似的，横七竖八的站在院落中央：“谢、谢谢您肖大师……” 　　感谢完还不算，他又咬牙骂了两句：“这骗子实在太缺德了，竟然因为这种原因骗我……” 　　“什么原因？”听他提起，肖宸倒也有几分好奇。刚才余总似乎逼问了假一三不少事，也不知都问出些什么…… 　　余总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这骗子之所以会来他家，竟还是被二儿子亲自叫来的…… 　　自从他开始偏心大儿子，二儿子便渐渐变了。也许是担心自己的利益，也许是早对哥哥有了嫉妒之情——他竟罔顾家庭关系，在背地里搞起了小动作。 　　“所以你的公司之所以会出事，都是徐二少弄的？”肖宸听得啧啧称奇。 　　余总一脸痛苦的点头。这本是家族秘辛，不该往外说；但肖宸帮他识破了骗子，他便没那么戒备：“对。会让这骗子混进家里，也是想破坏我和大儿子的关系，甚至将公司权力要过来……” 　　如果不是肖宸，他或许还真着了自己儿子的道。 　　他气得不行，暂时找不到儿子，只能把气撒在骗子身上：“叫你骗我！叫你还弄死我的鱼！真是败家子……” 　　脑袋被猛的拍了两下，骗子满脸泪花：“余总，那些事都是二少做的，我不否认；但是你那渔场，真不是我们搞的啊——” 　　“还敢嘴硬！”余总更生气了。骗子的说法无异于甩锅，他顿时拍得更厉害：“说，究竟是怎么收买研究小队的？水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深夜跑去炸鱼了吗……” 　　假一三抽噎两声。他连衣领都被扯烂了，墨镜摔在草地上，看起来惨兮兮的：“余总，你那渔场我看过，天上有紫气祥云，背靠大山水势聚财，实为风水大好之地，就算想做手脚也没这么容易……” 　　“竟然还敢骗我？”余总气急败坏之时，肖宸却挑起眉：“咦，你真懂风水？” 　　“真懂……”假一三战战兢兢的抬起头。 　　身为一名行走江湖的骗子，没点儿知识傍身，可是瞬间就会被拆穿的…… 　　假一三是个高级骗子，他行走江湖多年，每次都会谨慎选择下手对象，从未失手——除了这次。 　　谁能想到，这次的工作，竟会迎面碰上认识徐家的人…… 　　“那渔场真不是我做的——”眼见余总又想对自己下手，假一三赶紧说：“不是为了脱罪，不是找借口，如果您不信，明天让这位大师去看一看吧！” 　　再说了，明明他儿子才是主谋，照着自己削什么呢——假一三泪流满面。 　　余总出气的手总算一顿。如果真像这人所说的一样，渔场不是他们做的，那又是什么原因死了这么多鱼…… 　　“那个，这位肖大师，您有时间帮我看一看吗……” 　　余总声音含糊，几乎塞在喉咙眼儿里。没想到风水转得这么快，前不久还看不起人家，现在脸就被打得啪啪响，还得找肖大师求助…… 　　幸好，肖大师答应得十分爽快。见对面人一秒就应下来，余总简直要为他宽广的心胸所折服…… 　　……他并不知道，肖宸只是缺钱而已。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坐在了车上。假一三长衫歪斜，鼻青脸肿的坐在后座。 　　余总还在一旁生闷气。怎么也联系不上二儿子，他只能把气撒在假一三身上，此时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要是等肖大师看过，那渔场真是你们动的手脚……” 　　他阴恻恻的威胁中，假一三将头转向窗前，一脸愁苦。他并不觉得肖宸有这么大能耐，能一眼看出渔场和自己无关…… 　　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风水大师，假一三对玄学的理解，还停留在十分浅薄的层面。此行前去渔场，他毫无洗刷罪名的期待，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跑…… 　　等到了渔场，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远处的度假海滩，早已一派欢腾的气息。 　　与之相比，余总的渔场人迹罕至，水面下更是阴沉沉一片。早上的风带了些许寒意，刮得一行人脸都僵了。 　　目送余总请肖宸去了渔场前，假一三冷眼望向几人。 　　如果不是这人出来搅局，他早就能功成身退了…… 　　身为骗子中的老大，想到一起行骗的几位兄弟，假一三不由心口一痛。也不知回去后会被怎样嘲笑…… 　　又或者，万一这人技术不到家，死咬是自己做的那怎么办？ 　　假一三不由浑身一凛。他戒备的目光中，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肖宸已经走到了海水边缘。 　　蹲下身，他仔细看了两眼，若有所思：“这水的确不同寻常……” 　　水中似有一团团的灵气浮现。海面波光粼粼，一派平静。看不出底下的状况，肖宸不由起身，向余总问道：“这水有几米深，底下的鱼是什么情况？你说它们死了，是会浮上来翻白吗？” 　　见大师转过来问自己，余总不由有点儿紧张：“我们这儿是沿岸渔场，水深大概20米；不会翻白，它们只是不见了……” 　　“不见了？”肖宸不由沉思。 　　隐隐觉得水面下有异，却怎么也看不见，他不由感慨道：“要是能看见海底就好了……” 　　想看见海底？队伍最末尾的假一三冷哼一声：想得美！ 　　二十来米的距离，别说是在水面上了，就是潜水也够呛。他不由带了些恶意，想看肖宸像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的换衣服…… 　　“肖大师，需要我为您准备潜水服吗？”余总明显也有些为难。他正背对渔场满脸纠结，突然听到一阵哗哗的流水声。 　　水声似乎从脚下响起，宛如惊涛拍岸，动静极大；莫名有阴影遮住阳光，余总脸上一凉，似乎沾到圆润的水珠…… 　　不远处，假一三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无比；好奇之下，余总回头去看，表情登时比假一三还要夸张，整个石化在了原地。 　　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海水猛然裂开；中间凹陷，两旁凸起，已然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 　　本一直默不作声走在肖宸身边的男人，正面对海水，举起右手；他长发随风轻扬，在空中飘浮…… 　　就连肖宸都有些愣神，睁大眼睛看着他。男人恰好回头—— 　　一下控制这么多海水，他似乎也有些费劲儿，眉头死死皱起。见到肖宸惊讶的目光，他眉头却松了一点儿，似乎不想在青年心里留下凶巴巴的印象。 　　“你不是想看海底吗？”不过无意间一句话，男人已经记在心里。控制着海水又移开一些，与脸上表情不同，他语气轻描淡写，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漂亮吗？” 第33章 海中 　　肖宸：“……” 　　海水在天上凝固, 遮天蔽日。透过透亮的蔚蓝，阳光变得无比稀薄。 　　男人临风而立，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他执着的望向肖宸，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咸湿的海风中, 肖宸沉默片刻。 　　平心而论, 即使褪去了那层神秘的蔚蓝, 海底依旧很漂亮。成片的珊瑚礁暴露在空气中，层次感丰富, 中间甚至藏了来不及跑开的海星。 　　湿软的细沙铺在礁石缝隙间, 被阳光映成温暖的黄色。不时有点点海水激溅, 在阳光下映出弧光, 啪嗒砸在珊瑚礁上。 　　阳光照射下，卷起的海水间, 鱼群的密度的确稍显稀疏。它们在海水间疯狂窜动，光看尾鳍摆动的速度，就知道有多惊恐…… 　　“你把海水放下。”没看到奇怪的东西。眼见渔场的工作人员都注意到这方的异常，纷纷震惊的往这边望来，肖宸出了一头冷汗。 　　男人嘴唇微抿。他将海水压低了些，手臂上的肌肉仍然紧绷，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肖宸总算反应过来：“漂亮漂亮，快放下吧。” 　　男人这才慢慢将海水归位。 　　“怎么回事！”眼见海水凭空升起又落下, 不少在远处的工作人员都跑了过来。 　　还好离得远, 他们只看见了海水诡异的模样, 却没意识到男人诡异的动作。 　　“老板, 是有龙卷风吗！” 　　自家老板就站在此处，晒黑的汉子们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涌了过来。 　　余总顿时满头大汗——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硬要算起来的话，余总是被吓得最惨的一个，站得近不说，还一点儿先兆都没有…… 　　“快想想办法！”被众人瞩目，余总嘴唇发白，猛地掐了一把身旁的假大师。 　　假一三委屈得不行——身为嫌疑犯，他没想到自己还得被榨干剩余价值，继续为逮捕方卖命。 　　而且他也吓得不轻，哪儿来的精力编故事…… 　　余总恶狠狠的目光下，假一三浑身一激灵，到底是不用过脑就开始发挥特长：“大家稍安勿躁，的确是有龙卷风。” 　　众人聚集的目光间，假一三冷汗都要下来了，骗子的本能却还在驱使他继续：“不用担心。今天温度高，风速奇特，所以才在沿岸地出现了异形海龙卷……” 　　他一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工作人员们的眼神纷纷变得狐疑。在海边生活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长这样的龙卷风…… 　　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肖宸悄悄拉着青蛇精后退半步：“你能御水？” 　　男人点点头。他视线落在肖宸贴在自己胳膊上的，纤润的手指上；片刻后才抬起眼，轻轻嗯了一声。 　　肖宸不由真心感叹道：“真是厉害。” 　　方才那一幕太过少见，肖宸是真心被震撼到了。 　　被他赞美，男人眼神都有了波动，不由微微抬起下颌。 　　二人对视间，最喜欢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言不发，只安静的龟缩在肖宸肩膀上。 　　看见刚才一幕，它就连爪子都蜷成一团，似乎失去了和青蛇精叫板的勇气…… 　　招呼着工人们，假一三带领着他们走远。余总松了口气，他嘴唇张了又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肖大师，你们玄学高手……都这么夸张的吗？” 　　从对视中脱身而出，肖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当然不了，别说玄学，这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方才那一下的确惊艳四座，虽招来不小的麻烦，却也成功把海底露了出来。 　　但是，除了鱼少点儿，底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硬要说的话……肖宸不由陷入沉思。 　　当掩盖其上的海水被尽数掀开，倒是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默默飘了出来。 　　肖宸眼神微动，缓缓在青蛇精，以及雪狮身上飘过…… 　　那股气息，和它们简直一模一样。 　　“余老板。”余总正擦着汗，突然听到青年的唤声。他赶紧转过头诶了一声：“怎么了，肖大师。” 　　“你们这渔场，可有过什么奇怪的动静。”肖宸把余总叫过来。知道他不太想引起员工的恐慌，肖宸声音压得很低。 　　“就、就是死鱼，其他没什么了……”余总心下奇怪，回答得战战兢兢的。 　　“还有呢？”肖宸不依不饶：“比如说，有没有在水面下看见过……巨大的阴影？人脑袋那么大的鱼眼睛？又或者泛白的鱼背……” 　　听到这些形容，余总吓得差点儿厥过去。 　　他只猜想鱼群是染病死去，或者有人偷偷摸摸，趁着他不注意跑过来炸鱼…… 　　但经肖宸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您是想说，我家渔场里藏了只尼斯湖水怪？” 　　海面阴沉沉的，波涛暗涌。想到自己与一头巨大的怪物朝夕共处，余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倒恨不得是二儿子在搞自己。 　　“不是。”肖宸赶紧否认。余总刚送半口气，就听对面人幽幽道：“以前有，现在大概是离开了……” 　　余总真的要厥过去了。 　　推测了这么多，罪魁祸首已依稀有了轮廓。商量了片刻，肖宸觉得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水里藏了只妖兽…… 　　“大概是饿了，这只妖兽便每天钻进来偷鱼吃。”肖宸推测道：“之所以一直没被看见，可能是因为，它只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现身……” 　　这倒是个可能性。 　　接受了余总的委托，肖宸便打算在这里逗留一晚，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余总对此千恩万谢，担心肖宸无聊，还在和他商量：“要我把王骏宏叫来陪您吗？” 　　对调查渔场兴趣不大，王骏宏没和他们一起过来，正独自一人在不远处的度假海滩玩儿水…… 　　“不了不了。”肖宸赶紧婉拒。人家玩儿得好好的，要是硬被自己一句话拖回来，不知会郁闷成什么样子…… 　　王骏宏的确玩得挺开心。身为知名的主播，他不过在沙滩上徘徊了半小时，已经有一群又一群的游客来找他拍照。 　　乐此不疲，某主播笑得自信又张扬。不过当不断有人问起他放弃灵异直播的原因时，王骏宏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身边，王骏宏不堪重负，终是选择了去潜水。 　　结果他这次运气还很不错——潜水的地方本来没什么鱼，现在却莫名其妙出现了大量的鱼群，配合蔚蓝的海水与珊瑚礁，颇有种梦幻的感觉。 　　“你运气真好。”就连潜水教练都在感叹：“这鱼肉质鲜美，早八百年就被捞光了，最近几天却接连大量出现……” 　　当然，还是被好事的渔民捉回去不少。王骏宏却没什么口舌之欲，只安心欣赏着美景。 　　接连拍了不少照片，深觉自己运气好，他在水里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月上西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不知自己被肖宸好心放过，劫后余生的王骏宏还在美滋滋的发朋友圈：“潜水时看到的美景，一丛又一丛的小鱼，漂亮吧？” 　　打量一下朋友圈里的照片，深觉效果不错，王骏宏打算再去发个微.博；结果刚退出微.信，迎面就砸来一个电话。 　　王骏宏手忙脚乱的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耳朵险些被震聋：“王骏宏，这鱼你是在哪儿发现的！” 　　“怎么了？”王骏宏不明所以。 　　余总痛不欲生。这么多的鱼，还一副被养得膘肥体壮的模样，他哪能认不出来：“这鱼……这鱼和我家渔场的，长得一模一样！” 　　但他家的渔网一点儿没破，这些鱼就算是渔场里的，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余总思来想去，只能找肖宸商量；结果肖宸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当然打不通了。 　　位于整座渔场的中央，肖宸盘膝而坐，在木船上晃晃悠悠的看月亮。 　　手机没有信号，四周一片寂静。本来，渔场想给他的是巡逻用的海上摩托；但担心动静太大打草惊蛇，肖宸干脆拒绝了。 　　水波微动，肖宸的心情无比平静。连船桨都没摸一下，小船已无风自动，被某青蛇精驱使到了海中央。 　　雪狮踏在海面上，饶有兴致的盯着水面上破碎的月亮。踏着波光，它像扑蝴蝶似的，顺着月亮朦胧的轨迹踩了好几脚。 　　毛茸茸的足尖点在水波上，漾起一片涟漪。 　　小奶猫歪着头，下巴搁在船沿上。同样对月亮颇感兴趣。它粉嫩的爪垫在半空刨了两下，机敏的直起身，似乎也想踩碎月光。 　　一片静谧中，肖宸眉眼弯弯，伸手摸了摸肩上的小鹦鹉。 　　翅膀被梳理，小鹦鹉舒服得扬起下巴；下一秒，又因接触到男人的视线，迅速地缩回脑袋。 　　海风拂过脸颊。即使是夏天，这样的深夜也有些冷。 　　见肖宸摸完小鹦鹉便打了个喷嚏，男人眉头皱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若有所思，往肖宸那边凑了凑。 　　“怎么了？”木船摇晃的感觉十分明显，肖宸不由转过头；下一秒，便见一只手横过来，往自己胳膊上贴。 　　雪狮耳朵机敏的动了动，瞬间对月亮失去兴趣，猛地抬起头；怪隼也壮着胆子睁开眼，妖兽们目光“唰”的一下，聚焦在男人胡来的手上。 　　男人：“……” 　　与想象中不同，触手一片温热。被他一冰，肖宸又打了个喷嚏。 　　意识到自己比青年凉多了，男人瞬间将手收回去，脸上多了些许错愕。 　　肖宸目露好奇，还没意识到青蛇精打算做什么，身形已是微晃。 　　似乎想到什么，对面人手指微动；小船又转了个弯儿，月亮晃晃悠悠的从左边飘到右边，寒风瞬间一寂。 　　仿佛一堵墙，男人稳稳当当立在上风口，眼神还落在青年身上。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几面海水再度拔地而起，绽放着挡住寒风。 　　墙面透亮，宛如冰凌。月光霎时变得朦胧，与寒风一起，被阻隔在二人身外。 第34章 轻功 　　“暖和了吗？” 　　男人轻声问道。微微愣神的肖宸这才回过神，眼神微动, 望了他一眼。 　　被关在墙外, 雪狮焦躁的徘徊在海面上。它喉咙里不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大爪子在湿润的水墙上刨了又刨。 　　水墙看似脆弱, 却意外的十分坚固。怎么都钻不进来, 雪狮孤零零的站在外面，看起来异常可怜。 　　水滴溅落的声响中, 肖宸沉默片刻：“是挺暖和的……” 　　如果不考虑被关在外面的雪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肖宸却不能安心享受。 　　面前男人下颌紧绷, 表情严肃——看起来，使用这能力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眼前这位才出生没多久, 就接连掀起了两次海水，体力似乎有点儿撑不住…… 　　但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掀开海底, 就算现在劝它, 估计小青蛇也不会收手。 　　收回目光，肖宸找了个其他理由：“动静这么大会打草惊蛇, 你先把水墙撤了吧。” 　　小青蛇好像受到了打击。他深深看了肖宸一眼, 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水墙缓缓收回海面。扑了个空, 雪狮猛的打了个趔趄, 然后滴溜着脚步跑进来。 　　四肢轻盈的踏在水面上。蹭到船边，雪狮浅色的大眼睛望向肖宸。 　　肖宸视线中，它大脑袋越埋越低, 最后搁在了船沿上。 　　脑袋顶毛茸茸的, 正好是肖宸一伸手就能摸到的角度。 　　顶着男人执着的视线, 肖宸抚了两把雪狮的头顶。背后一片炽热，他有些摸不下去了，只能收回手咳嗽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青蛇眼神微动。他墨色的眸子倒映着月光，看起来有些冷：“……我不知道。” 　　肖宸有些懊恼。他都有些忘了，这是一条早早离开父母的孤家寡蛇，怎么可能有名字。 　　猛然戳到别人的伤心事，眼见小青蛇脑袋低垂，罪魁祸首肖宸顿时有了深深的罪恶感。 　　身为青蛇精的孵化者，肖宸深觉自己责任重大：“……我给你取一个？” 　　男人瞬间抬起眼，眼神又有了波动。 　　怪隼有点酸。小鹦鹉金属色的爪子在肖宸肩上踩了两下，跟踩奶似的。 　　它在店里呆了这么久，还没听过肖宸叫它的名字呢…… 　　小鹦鹉异常羡慕的目光中，肖宸思索片刻，试探着开始取名：“小青？” 　　怪隼：“……” 　　男人：“……” 　　肖宸努力思考：“小绿蛇？” 　　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默。 　　肖宸放弃挣扎：“不然就叫青蛇精吧。” 　　男人沉默以对。怪隼现在无比的平静——就凭肖宸这股取名黑洞的劲儿，最好一辈子别给它取小名。 　　接连好几个名字，对面人似乎都不太满意。 　　男人沉默的注视下，肖宸自暴自弃道：“等回去我送你本字典，喜欢什么你自己取。” 　　名字的事，就这样搁置了。 　　众人正其乐融融的利用工作时间商议妖生大事，另一边，余老板头发都要愁秃了。 　　“可是这群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联系不上神奇的肖大师，他只能和王骏宏商量：“还这么完好无损……我连网都没破！” 　　王骏宏尽职尽责的陪聊：“不知道。不过我的潜水教练说，这片生态实在不好，多出这么多鱼，也算是改善环境了……” 　　“这算什么啊。”余总险些吐血。这只尼斯湖水怪，偷他的鱼不吃，反倒放回海里…… 　　区区一只妖兽还玩儿生态平衡，莫非还是可持续发展观的坚定拥趸者呐？ 　　“别说，这片海域传说还挺多。”王骏宏乐了：“前不久还有人在水中听见了奇妙的声音，说不定就和你的鱼有关……” 　　余总心绪复杂，根本没心情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挂断电话，他只一心想着明天得早点过去，尽快把这个消息通知给肖大师…… 　　不然调查方向错了，就是肖大师再厉害，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他的鱼，也不知怎么才能搞回来…… 　　也许是被他焦虑的脑电波影响，到了后半夜，肖宸突然醒了过来。 　　青年正倚在船沿内，似乎打了个盹。海面一片静谧。波涛温柔的荡漾，整条船都化身成了摇篮。 　　雪狮斜倚在水面上，大脑袋靠在船上，喉咙深处不时发出安逸的呼噜声。被肖宸摸到睡着，它睡得酣畅极了，两只肉垫还不时在半空中捏紧，似乎做了个美梦。 　　细密的山羊胡下，蜷缩了一只小奶猫。也许是觉得这里比较惬意——宛如栖身榕树下，小奶猫趴在自己的前爪上，额头被胡子挡得严严实实。 　　它睡得安逸，嘴唇微张，隐隐能看见藏在两颗尖牙中嫩呼呼的小舌头。 　　怪隼一样睡得很安静，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肖宸颊边，像一只熟睡中的小山雀。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它们看起来都疲惫极了，躺得四仰八叉。 　　只有男人，几乎与肖宸同步醒来。 　　月光下，他倏地睁开眼睛，瞳孔竖起，宛如蛇类。片刻后，又恢复正常。 　　肖宸与他对视一眼，都知道彼此醒来的原因。 　　耳边传来温柔的歌声——这声音十分飘渺，宛如月在人间洒下的薄纱，似男似女，雌雄莫辨。 　　“这是什么歌声？”肖宸语带迟疑。空旷的海面骤然响起这样空灵的声音，还是在深沉的夜…… 　　还好没让王骏宏留在这里，不然非给吓出病来。 　　男人沉默的摇头。肖宸尚在深思，视线不远处，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 　　肖宸不由移去目光。水波荡漾间，留在海面上的浮标，像接收到了升旗仪式的信号，当着肖宸的面慢慢升空…… 　　肖宸：“……” 　　湿润的渔网从水面下露了出来，不断拉高。歌声似乎愈加悠远，多听两下都让人晕乎乎的，宛如塞壬的吟唱。 　　几乎是瞬间，大半张渔网就露了出来…… 　　肖宸瞪大眼睛，还在想是哪只妖兽体型这么夸张，吃个鱼动静这么大，就听身旁人沉声道：“……鱼跑了。” 　　肖宸：“……” 　　见他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补充说明：“那东西没吃鱼，正在带着它们逃跑。” 　　肖宸：“！！” 　　没发现他们，那妖兽胆子愈加壮大，歌声也越来越激烈。一大片波光闪闪的银白，正顺着月光往大洋深处游去——看见这一幕，肖宸猛的起身。 　　小船被带得摇晃了两下，安逸休眠的几只纷纷迷茫的睁开眼。雪狮也猛的被惊醒，晃着脑袋打了个喷嚏。 　　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肖宸急促的声音：“拦住它！” 　　雪狮一个激灵，脑袋猛的扬起，条件反射性的往青年手指的方向跑。结果它还没跑两步，一道浪头已然遮过它的视线—— 　　比雪狮更快，男人双手一挥。海中央骤然裂开一条缝，一道两米高的浪花猛地升起，冲破重重阻碍，朝歌声源头袭去！ 　　似乎意识到不对，歌声倏地一寂。浮标在空中一抖，猛然下坠。 　　**的重新渔网降到水平面下，网住一兜还没钻出去的小鱼。海面却并不平静——一道无比明显的白条正疯狂往远处窜去，似乎是想躲避浪花的追击！ 　　和肖宸想象的不一样，那白条甚至算得上细小，远不是什么体积惊人的妖兽。见它瞬间窜了极远，雪狮冲势一顿，猛然回头。 　　重新钻到肖宸身边，它俯低身子。男人脸色微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宸已是在船上一踏，跨在雪狮身上。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的动作显得无比熟练：“追上去！” 　　雪狮呜了两声，宛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经过一晚上的留守，破晓时刻悄然来临。 　　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海里的妖兽逃得迅猛无比。它已经带出了一小串鱼出来，此时白条般的水尾里不时蹦出条银白，看起来阵势大极了！ 　　身边跟上一条黑影。男人足尖在水面上轻点，宛如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浪花依旧紧追在妖兽身后，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它吞噬—— 　　肖宸却是脸色一变。越追，他越觉得不对劲：“这妖，是在往岸边跑吗？！” 　　凌晨时刻，破晓的海风吹拂在沙滩上。沙滩已不再清冷——赶海的人潮纷涌，除了当地渔民，还有闻讯赶来的游客。 　　甚至还有数对情侣，正相依相偎，含情蜜意：“不冷吧？” 　　女朋友搓了搓胳膊，满脸娇羞：“不冷，但是……” 　　天还没亮就在这里捡东西，好吓人。 　　知道女友在想什么，小男友哈哈大笑：“这么多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真发现什么，也只能是昨天现身的131主播……” 　　结果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阵阵惊呼。小年轻心下好奇，刚提着塑料桶转身，桶就被吓掉了。 　　凌晨破晓，阳光比月光还要稀薄。天际染上层层霞云，众目睽睽之下，水平线不远，一片反常识的浪花正在半空中席卷。 　　更反常识的是，不远处似乎还有一道人影，正漂在水面上疯狂追击…… 　　王骏宏醒得很早。 　　昨天被老板纠缠着聊了半夜，他一宿没睡好，醒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出于主播的良好习惯，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机，不出意外，看到无数新增的@。 　　才在海滩现身过，会被微.博捕捉也不奇怪。他打了个哈欠，一如往常的打开首页，眼睛霎时就瞪大了。 　　一段视频正被各大营销号疯转，每转一次，还要@131小队一下。王骏宏不明所以，赶紧点开视频——海面上漂浮起一道水帘，水珠正滴滴溅落。 　　细密的水雾后，有一道人影正高速移动，像是在反向冲浪。虽然离得远，视频里根本没拍清他长什么样子，但若是只看身形——和131小队直播间里出现的某位路人，相似度高达90%。 第35章 投降 　　王骏宏瞬间就吓清醒了。 　　虽然画面模糊不清, 只隐隐能看出青年颀长的身姿…… 　　但他肩膀上的那一小团黑色, 怎么看都是那只奇怪又熟悉的小鹦鹉。 　　网友们应该也是根据这个认出肖宸来的。播放仍未停止——稍远一点的地方, 有一道漆黑的身影，正追随在冲浪者身后。 　　不过与肖宸相比，那人的模样就跟看不清了。除了知情者王骏宏, 众人都在猜测那是个高个儿女孩——毕竟“她”有一头长发，正随风飘扬……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信誓旦旦说视频是合成的，却马上就被更多不同角度的目击视频打脸了…… 　　王骏宏颤着手退出来, 打开其他目击者报告。 　　还好，自己先前所看到的, 已是最清晰的一段视频。其它视频里, 肖大师仅仅是个小黑点儿……不过根据多个视频的拼接，倒也能隐隐看出是个什么情况。 　　连续看了几段视频, 王骏宏退出微.博，深吸一口气。 　　据他大胆推测，肖大师应该是发现了异常，正在追捕罪魁祸首。 　　最后一个视频, 那浪头似乎终于追上了什么东西。肖大师远远地守在海里，也没凑近岸边, 只等浪花网鱼似的一兜…… 　　似乎终于兜住罪犯, 待那朵浪花潜入水中, 肖大师也迅速地转身, 离开岸边众人的视线。 　　手足无措的捧了会儿手机, 王骏宏总算回过神来。这段超乎常识的视频早在网络上疯转, 众人也迅速知道了发生异常的是哪片海域。 　　现在的度假海滩无比喧嚣——许多凑热闹的人群都挤在沙滩上，想守到传说中的人再度现身。 　　王骏宏捂住脸，深呼吸几口，终于想起余老板。不得不说余总近来十分倒霉，好好投资着直播队，直播队就突然要转型…… 　　还没反应过来，家里就出了个熊孩子。 　　还没收拾完熊孩子，请来解决妖兽的大师，又在网上c位出道…… 　　麻烦简直接连不断。一边给老板打电话，王骏宏一边叹息。 　　结果刚打通，那边的声音更加仓皇：“这事你先帮忙处理着，我的u盘丢了——王骏宏，你看见了吗？应该昨天还带到渔场去过的……” 　　那u盘十分重要，徐总几乎一直贴身带着。资料倒是加密过，也有备份，但若是被心思不正之人捡到，那就麻烦了…… 　　“找到必有重谢！”余总急得汗都下来了。 　　“没。”王骏宏只能同情道。怎么余总最近这么倒霉——他暗地里的竞争对手，大概都笑疯了吧。 　　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能转运，不然，劝他转锦鲤试试…… 　　与余总一样凄凉，肖宸头疼得不行。心知自己被镜头捕捉到了，待抓住那只妖兽，肖宸溜得极快。 　　男人追随在旁边，脚步在海域上轻点。他长发迎风飘扬，满脸的不明所以：“所以，为什么要转移？” 　　肖宸给他解释：“怕被认识的人发现。” 　　尚在休学途中，虽然离开学校已经有大半年，肖宸依旧有着自己的社会关系。 　　除了父母，还没谁知道肖宸搞起了鬼神那一卦…… 　　男人依旧皱着眉。对一只妖兽来说，理解人情世故实在太艰难了。 　　这股莫名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心上，久久不能忘怀；片刻后，为了发泄情绪，可怜的海中妖兽迅速遭了秧…… 　　“啪！”浪花打在礁石上，甩出小小一团影子。 　　影子被打得有点儿惨，在礁石上滚了好几圈，才晕乎乎的停下。 　　海岸的另一端，一片尚未开发的礁石区，人迹罕至。 　　肖宸站在众妖兽身后。待看清罪魁祸首的模样，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礁石上坐了只小鲛人，看模样应该有四五岁——但即使算上鱼尾，它也不过堪堪一只手掌大小。 　　迷你鲛人脸嫩，身矮，黑发湿润。发丝贴服在软绵绵的脸颊边，眼睛大得惊人，盛满惶恐，精致如瓷娃娃。 　　猛然被拍上礁石，小鲛人似乎还有些懵懂，面团似的脸皱成一团。见面前站了一堆巨无霸，它一脸的惊慌失措，肉嘟嘟的双臂在空中一挥，赶紧抱紧鱼尾巴。 　　软嫩的鼻子一皱，看模样像是要哭了。 　　肖宸顿时有了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迎着众人目光，小鲛人眼神闪躲，身形还在瑟瑟发抖。它身高有限，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小奶猫。 　　即使是一只奶猫，脸盘子也比这位迷你鲛人大。 　　见小奶猫一脸严肃的看着它，嘴边还露出两颗尖牙，小鲛人忙不迭移开视线。 　　另一边入目的，是一只巨大的爪子。迷你鲛人抬起头——一只大雪狮正在嗅它，光是鼻子就有它半张脸大了。 　　眼见鲛人抬起头，雪狮正好奇的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小鲛人发出一声细碎的尖叫。它鱼尾啪嗒啪嗒的打在礁石上，往后蹭了好几步。 　　连金黄色的鱼鳞都吓掉了，接连蹭在礁石上，宛如细碎的金子。 　　这么一只迷你鲛人做出拟人化的反应，还不停后退，肖宸眼睛都看直了。 　　他好奇的目光中，迷你鲛人又抬起头，看到了阴沉着脸的青蛇精…… 　　被一群妖兽围住，小鲛人整只鱼已经不行了。它肚皮翻白，晕过去的前一秒，猛然看到妖群后一脸无害的肖宸。 　　迷你鲛人：“！！” 　　肖宸尚未反应过来，小鲛人已是一个鲤鱼打挺，重新活了过来。那只小尾巴不断打在礁石上——肖宸视线中，一尾鲛人正拿尾巴当做船桨，愣是打在礁石上，朝他这边坚定地滑了过来…… 　　肖宸：“？” 　　罪魁祸首主动投降了吗？ 　　他尚在深思，裤脚突然一湿。似乎找到合适的栖息之地，鲛人咻的钻到他裤子后去，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瞄见被妖兽们瞪得更激烈，迷你鲛人吓得哼唧一声， 　　肖宸裤脚一紧——那脚跟高的小鲛人贴在他足后，愣是动也不动了。 　　肖宸：“……” 　　这股被依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青年疑惑的皱起眉。 　　自己不是来抓小鲛人的吗，怎么反倒变成被求助的对象了？ 　　“你……”肖宸还未来得及说话，只是动了一下脚跟，小鲛人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死死揪住肖宸的裤脚，它手尾并用贴在布料上，愣是不愿意下来，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肖宸：“……” 　　这还怎么教育它嘛。 　　小鲛人眼神湿漉漉的，向上望去。也许是觉得肖宸特别有亲和力，也许是闻到了肖宸身上古老的灵气，它嘴唇张开。 　　肖宸看到了一排尖尖的嫩牙，还有小粉团子颊边不明显的鱼鳃：“*#*……” 　　声音超级微弱，含混成一团，像音量调到最小的手机——完全听不清楚。 　　迷你鲛人的胆子好像很小，整只都湿漉漉的，持续在肖宸足后跟发抖。 　　为了听懂它的意思，肖宸只能试探着半蹲下身：“你在说什么？” 　　小鲛人揪着他的裤子，仰头看他：“它们……追我，为什么？” 　　音量总算正常些了。声音十分软糯，似乎还在颤抖，叫人完全没办法苛责。 　　肖宸表情微妙，眼神有越来越软的趋势；直到怪隼在他耳边猛地嘎了一声，他才猛然惊醒。 　　眼见那鱼尾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有些干涸，肖宸赶紧舀了两瓢水浇上去：“你为什么要偷鱼？” 　　化身成了肖宸的腿部挂件，迷你鲛人继续抱紧他的足跟。 　　它大眼睛闪亮亮的望上去，似乎被问到了重点：“不偷。是，保护环境，生态平衡。” 　　肖宸：“……？” 　　在一只妖兽嘴里听到这么科学的词汇，他不由神情恍惚。迷你鲛人还在倾诉：“这片海域，十年前，多美。水草、鱼；现在，人工珊瑚……” 　　好不容易有人聆听，小家伙说得几欲落泪：“鱼被捞光，这片海，会死。漂亮、肥美的鱼群……” 　　肖宸听得有些心疼，刚想安慰它，就见迷你鲛人当着他的面吸了口口水…… 　　肖宸：“……” 　　搞半天还是馋的。 　　不管怎样，逮住了罪魁祸首，事情就完成了一半儿。肖宸正考虑怎么给倒霉余总把鱼弄回去，就听不远处，正隐隐传来人声…… 　　“糟老头子！” 　　有人离礁石区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开骂。声音极大，连这里都能听见：“……竟然不上当！” 　　另一道声音传来，似乎在劝他：“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就换一个。” 　　“都打草惊蛇了！”那人咬牙切齿：“……什么‘徐一三’，根本行不通，臭老头真在外面找了个神棍！” 　　猛然意识到此人身份，肖宸不由一愣。那人还骂骂咧咧的，除了骂自家老头，就是骂肖宸：“……一群狗东西。还好我聪明，把u盘搞到手了……” 　　他声音带上些满意。另一人笑道：“二少真是厉害。有了u盘里的内容，您还怕股份到不了手？” 　　两人又笑了两声，笑声和电影里的反派一模一样。反应过来，肖宸正打算通知余总，就听两人笑声一顿：“等等，u盘呢？！” 　　“会不会是您掏裤包的时候掉了？”另一人也慌了。 　　其乐融融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二人似乎正在寻找…… 　　手段不行就算了，还缺心眼儿……肖宸摇摇头，不知怎么评价。 　　二人越找越近。青年正打算暂时退开，忽见礁石与礁石的缝隙间，似乎正飘了一只小巧的黑色事物…… 　　肖宸：“……”不会这么巧吧？ 　　他仔细打量两眼，果然是一个u盘。俯身将u盘捞回来，肖宸不由陷入沉思。 　　波涛如此难以揣测，这u盘是怎么在短短几分钟内掉进海水中，又恰巧漂到他身边的？ 　　一边想，他一边不经意看到了自己脚后这只迷你鲛人。 　　看见小鲛人金色尾巴上整齐漂亮的鳞片，肖宸突然福灵心至：“你长得……好像一条锦鲤噢。” 第36章 打嗝 　　迷你鲛人仰着头看他, 嘴唇微张，露出尖尖的牙。 　　它模样似乎有些茫然。与小家伙对视片刻, 肖宸移开目光。 　　看样子, 小鲛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远处依旧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两人似乎仍在寻找，只是没往这边的礁石看。 　　他们间交流未停，渐渐开始互相指责。肖宸分神听了几分钟——和余家二少呆在一起的人，竟然是余总的死对头，傅总的手下…… 　　肖宸不由摇摇头。这二少倒也不讲究, 专职坑爹。 　　夺家产就算了，这是要把整个企业往外送啊…… 　　本着为雇主着想的态度，肖宸悄悄探出头, 录下了这一幕。 　　屏幕中，两人依旧骂骂咧咧。也许是因为这处礁石滩太过偏远，根本没什么人来，他们才尤其放得开。 　　只可惜碰上了肖宸。 　　还碰上了一条锦鲤鲛人。 　　肖宸也不想深思, 为什么海里会出现锦鲤这种问题——反正在妖兽身上，也没什么科学可言。 　　等两人找到海滩另一头去了，他才低下头，与迷你鲛人对视。 　　小鲛人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肖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鲛人。 　　小鲛人张开嘴, 指了指一口尖利的嫩牙。 　　肖宸本来不想心软, 结果听到面前鱼一声明显的肚子叫…… 　　肖宸：“……” 　　认输般的叹了口气，他试探着伸出手：“饿了？” 　　小鲛人还没来得及点头, 就见一双大掌遮天蔽日朝它袭来。它顿时僵在原地, 整条鱼都慌了。 　　一双肉胳膊在空中挥舞几下, 像是在犹豫往哪边跑；结果还没决定好，鱼尾巴已是一暖。 　　小鲛人呆住了——它感觉自己的尾巴被摸了两下，一阵阵的温暖传来。和冷冰冰的海水不一样，这是它第一次接触到人类的体温。 　　它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平常都吃些什么？回去我给你找。” 　　见小鲛人呆愣愣的望着自己，肖宸心念一动，趁机揉了两把它的头。 　　迷你鲛人的头发也湿漉漉的，发丝柔软，比婴儿的还细嫩。见小鲛人似乎被食物所诱惑，完全不反抗，肖宸便顺势捧起小鲛人，往雪狮那边走去。 　　男人杀人似的目光中，迷你鲛人吓得缩成一团，左顾右盼，只能抱紧肖宸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肖宸跨坐在雪狮身上，给余老板打了个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并不是余总——余总正在开会，电话是由助理接的。 　　本次会议由政府召开，来了不少企业家。余总今日碰上这么多事，连自身都没来得及打理好，便行色匆匆的来到了会议现场。 　　刚到现场，他就一眼就被熟人看见了：“哟，余总，忙呢？怎么领带都没打好？” 　　说话的人一脸揶揄，带了淡淡的嘲弄。余总根本不想搭理他——说话的人是自己的死对头，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都恨不得搞死对方，碰上必有一番唇枪舌剑。 　　果不其然：“最近够倒霉哈，听说你那u盘丢了？” 　　听到这话，余总神情一凛，立马朝对面望去。这事他根本没告诉几个人，更遑论传到死对头傅总那里去了。 　　见对面人笑容中似有深意，余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除非……就是他下的手！ 　　余总戒备的目光中，傅总笑了两声。他根本不在意是否会被余老板识破，或者说，就是刻意来炫耀的：“好像贵公子和您最近不太合吧。还好我和他熟，要不，等会儿一起吃个饭，我帮你劝两句？” 　　“你——”余总脸色铁青。 　　傅总笑得志得意满。虽说“徐一三”被识破了，但余老板，到底是被骗的团团转。 　　明知“神棍”不靠谱，他却还是被最近的倒霉事唬住，去请了个神棍。 　　余总也真是，信什么不好，信起了怪力乱神之说。听说那神棍收费颇高，看样子也是瞄准了余总这只病急乱投医的肥羊…… 　　傅总摇摇头。他可怜似的目光中，余总坐立难安。 　　想到自己的u盘很可能就是被这家伙拿走的，他就有一种揪人领子找他算账的冲动。等好不容易忍到散会，余总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见死对头又跟上来了：“找u盘是吧？问问我呢，或许我有线索？” 　　“滚滚滚。”余总气得嘴唇发颤，铁青着脸松松领带。他刚想不顾形象的扑上去找他算账，背后就被轻拍了一下。 　　“余总。”说话的是小助理。见企业死对头就在不远处站着，助理瞥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极轻。 　　“肖大师刚来找您，说他在海边捡到个u盘……” 　　“什么，u盘？！”余总险些失声。 　　小助理点点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傅总：“他说，好像就是傅总和二少合作，一起从您这儿偷走的……” 　　二人似乎在偷偷摸摸的商量什么。傅总挺直背，刚有些疑惑的皱起眉，便发现余总心情变好了不少，架都不和他吵了，便要离开。 　　傅总皱眉，赶紧把人叫住：“余老板，不找u盘了？” 　　“不牢您费心。”余总冷笑两声：“应该是找着了。” 　　见老对头急匆匆往车那方赶，傅总满脸无奈的皱起眉：“余老板，咱俩什么关系——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话语却终究没传到余总耳边。 　　傅总只能耸肩。他可不相信余总的说法——u盘明明在自己人手里捏着呢…… 　　结果傅总的信心还没过去几秒，已经迅速消散了——手机一响，他接起电话，脸色骤然一变：“你说u盘不见了？！” 　　. 　　肖宸正等在余总的院落里。 　　此时院子里没什么人，他坐在喷泉旁，捧着迷你鲛人与其对视。 　　鲛人的尾巴滑溜溜的，非常凉，触感有点像冰块。 　　鲛人瞪大眼，一脸无辜的看着肖宸。刚从深海里脱身而出，立马就经历了第一次高空飞行，它心脏跳得砰砰响，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更吓人的是，身旁还有一圈妖兽围着它。迷你鲛人时刻处于崩溃边缘，只知道战战兢兢的缩在肖宸手上，紧紧抱住他的食指不放。 　　肖宸沉默片刻，越发觉得手上的不是一只鲛人，而是一只树袋熊…… 　　铁门缓缓打开。引擎轰鸣中，余总的车开进大门，倏地停在院落前。 　　乍然看见铁盒子，迷你鲛人吓得唧了一声，直往肖宸手背后缩。见它小尾巴在空中晃悠，整条鱼马上就要掉下来了，肖宸吓得赶紧把鲛人拦住：“别动，快掉了……” 　　余总下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见肖宸捧了条活蹦乱跳的黄金鱼尾，他吓了一跳：“肖大师，你怎么捧了只鱼？” 　　话音未落，小鲛人圆乎乎的脑袋也露了出来。见到这么个迷你生物，余总顿时整个僵住，石化在了原地。 　　“别紧张。”见他一脸的不能接受，肖宸赶紧解释：“这就是你家渔场里捣乱的那只妖兽……” 　　余总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眼前的非人类生物，他眼睛都瞪直了：“这是什么，美人鱼？” 　　“是鲛人。”肖宸解释：“西方的才叫美人鱼，这是只……唔，华国妖。” 　　猛地看到生人，鲛人吓得缩成一团。它小巧的鱼尾掀起，扇形的部分贴在自己脸上，只露出半边圆润的下巴…… 　　余总还一脸震撼的打量它：“这就是偷我鱼的家伙？！” 　　妖兽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甚至忘了自己原本回来的目的，只知道傻乎乎的看着小鲛人。众人瞩目下，迷你鲛人似乎更紧张了，吓得打了个嗝。 　　一颗透明泡泡从它细嫩的牙间挤了出来，飘浮在空中…… 　　“……”余总目送泡泡升高，又慢慢飘到身边。被七彩的弧光蛊惑，他伸手一戳。 　　“啪”，泡泡在半空裂开。 　　见自己吐的泡泡没了，迷你鲛人呆若木鸡，脸渐渐皱成一团。 　　余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家伙抱紧鱼尾巴，发出抽抽噎噎的声音…… 　　“诶，等等……”余总顿时手足无措。迷你鲛人外表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余总险些忘记了这是只偷鱼的家伙，坚固的直男心都要化了…… 　　好在破财的痛苦唤醒了他：“你怎么能偷鱼呢！” 　　小鲛人两汪眼泪包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猛地被人指责，它开始疯狂打嗝，半个词都挤不出来。 　　肖宸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两只肉肉的小胳膊掰开…… 　　众人视线中，迷你鲛人尾巴一耸，头埋进了青年指缝间。 　　像是在面壁思过，又或者逃避事实，小鲛人又打了两个嗝，坚定的藏好不动了。 　　余总：“……”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条耸动的鱼尾，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么个小家伙……”他还在尽力消化面前的一切：“怎么可能偷得了鱼……肖、肖大师，您是不是弄错了？” 　　也不怪余总不信任肖宸。这么巴掌小的东西，虽说是只妖，还会被人类吓到…… 　　看起来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肖宸也有些无奈。单手捧着迷你鲛人，他手在包里掏了又掏：“真是它。说来您不信……” 　　余总：“？” 　　对面人疑惑的目光中，肖宸摸出只黑色的u盘。 　　把东西递给余总，肖宸下巴一扬，指向某只正抱着手指打嗝的迷你鲛人：“……您的u盘，还是它给弄回来的。” 　　听到他们在聊自己，迷你鲛人总算壮着胆子，悄悄把头抽出来。依旧抱紧肖宸的手指，它嗝到喘不过气，双眼包满泪花，偷偷与余老板对视。 第37章 裤脚 　　余总有些呆愣, 犹豫的与迷你鲛人对视：“您说，u盘是它弄回来的？” 　　见它望向自己, 小鲛人害怕的缩起尾巴。 　　也许是觉得余老板的眼神暗藏恐吓，也许是见了生人太过紧张。迷你鲛人倏地把头转了回去, 继续藏在肖宸手指缝里。 　　捧着一尾鲛人，肖宸动作别扭的摸了摸裤兜, 把手机掏出来给余总看。 　　待了解清楚事情缘由，余总气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不把他腿打断我就不信余！” 　　他愤怒的声音却吓到了小鲛人——鲛人在肖宸手心团成一团, 鱼尾开始颤抖；震动频率颇高，有点像电动马达臀。 　　余总声音一收, 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明明是一只妖兽，还偷了自己的鱼, 他却完全没办法狠下心批评…… 　　待余总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 又听肖宸轻描淡写说了句：“对了，它原形好像是锦鲤……” 　　余总：“……” 　　迷你鲛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巨无霸朝自己扑过来, 眼神还十分炙热。 　　它吓得小脸煞白, 紧紧抱住肖宸手指, 硬生生转了个弯。 　　小鲛人挪动着鱼尾，堪堪挂在肖宸手背上；余总扑了个空，眼神却依旧炽热, 落在迷你鲛人胖乎乎的尾巴尖儿上…… 　　“肖大师？”肖宸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余总激动的抽气声：“……能让它转过来吗？我能摸一把吗, 就一把！” 　　小鲛人完全被他的架势吓懵了, 抱紧肖宸手指，双眸被泪花浸染得无比晶莹。 　　余总还未来得及更进一步，小鲛人已是一眨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滚了下来…… 　　一连串比米粒还细的珍珠从他眼眶滑落，藏进地板缝隙间。余老板眼睛都瞪直了，恍惚想起鲛人落泪成珠的传说。 　　只可惜这珍珠实在太小，不然完全是条发家致富的光明大道啊…… 　　肖宸却没想这么多，只慌张的拍了拍小鲛人的背。眼见迷你鲛人备受宠爱，还能贴着肖宸的手指求安慰，一旁的长发男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前院终究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抱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罪魁祸首，一行人转移到了客厅。 　　余总夫人不在家，别墅里一片冷清。王骏宏倒是缩在二楼，正努力处理微.博上的消息。 　　听见有人回来，他从二楼探出头，同样被肖宸掌心上的小鲛人吓了一跳。 　　哭得告一段落，迷你鲛人正在打嗝。一时间，客厅飘出不少泡泡，乍一看竟还有些梦幻…… 　　花了一段时间才把小鲛人的嗝拍停，片刻后，一行人落座在沙发上。 　　迷你鲛人半趴在肖宸大腿上，还揪着胳膊不放。它脸上湿漉漉的，眼神仍旧盛满惶恐。 　　“现在怎么办？”肖宸轻拍小鲛人的背：“和小家伙商量一下，让它把鱼还回来？” 　　余总正欲颔首，就见迷你鲛人开始疯狂摇头。宛如牙牙学语的稚儿，它嘴里嘟哝着什么，一边指向桌上的报纸。 　　肖宸投去目光，映入眼帘的就是“生物多样性”几个字…… 　　“你究竟是从哪儿学到这么多的……”惊讶于这条鱼极高的科学素养，肖宸喃喃道。 　　迷你鲛人趴在他双腿间，眼神软软的：“生物链。鱼，物种，保留……” 　　“那片海域问题的确很严重。”见它努力给肖宸解释，王骏宏不由接话道：“我听浅水教练说过，以前这儿有不少比目鱼和海胆，运气好还能看见石斑鱼，现在都没什么踪迹了……” 　　“这里的品种越来越少，信号很不妙。”说着，他看了一眼迷你鲛人：“没想到这小家伙，环保意识还挺强。” 　　闻言，肖宸不由陷入沉思。 　　迷你鲛人皱着脸，由下至上望向肖宸。身为一条保护环境的好鱼，它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忽闪忽闪的，似乎正请求肖宸，保留它偷运出来的鱼群…… 　　“可这没用啊。”受害者余老板不由开口：“偷多少，就有人捞多少。它这么做，只是把我的鱼，无偿分享给海边的人罢了。” 　　余老板所言非虚。小鲛人来回补充这么多趟，都没能按照它所想，攒到足够的数量。其一是杯水车薪，其二就是总有人在打捞。 　　这鱼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更不是珍稀生物。无论是渔民，还是钓鱼的游客，都没什么立场被苛责。 　　肖宸不由摸了摸腿上小鲛人的头发。迷你鲛人期待的眼神中，肖宸无情打碎它的幻想：“鱼得还回去，之后也不能再偷了。” 　　仿佛请求被拒的小孩，迷你鲛人趴在双腿间，整张脸都垮了。 　　咬紧下唇，它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看样子马上就要哭了…… 　　“余老板，你不是要给我报酬吗？”肖宸却话锋一转：“钱不用给了，能拿来投资保护区吗？” 　　小鲛人抽抽噎噎的声音一时顿住。 　　仰着头，迷你鲛人尾巴蜷缩。它眼神亮晶晶的，还残留着泪花，带了点不敢置信。 　　被这种眼神望着，肖宸不由点了点它的鼻子：“出发点很好，方法有待商榷。” 　　余总也有些惊讶：“可是肖大师，您的报酬……” 　　“没事。”肖宸说。这次过来，他一共收了两份工资，一份是余总的，另一份却是徐家的。 　　即使少了一份，肖宸也不是打了白工，依旧能拿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酬劳。 　　“那行。”余总也不太懂这些，只打算去调查一下：“过几天我会给您答复。不过，我有个其他请求……” 　　咽了口唾沫，他嗓子发痒：“能让我摸一把锦鲤尾巴吗……” 　　最终，余老板还是未能如愿。 　　被他的痴汉程度吓到，迷你鲛人缩成一团，鱼尾疯狂摆动，强烈抗拒余总的接近。最终，余老板只能含泪出门，将前院小鲛人流的珍珠全收集起来，当做慰藉…… 　　说不定运气就变好了呢？ 　　余总这边的事尽数解决，接下来，就是肖宸自己的麻烦了。 　　打开手机，王骏宏给肖宸展示热搜榜：“19名。” 　　肖宸惊讶道：“这么高？”没想到一段灵异视频都能冲到这种高度，他不由一阵头痛。 　　王骏宏补充：“从第二名掉下来的……” 　　肖宸：“……” 　　那问题可就太大了。 　　“不过您也不用太紧张。”王俊宏安慰道：“我们这儿不还有秘密武器吗？” 　　假一三戴罪立功，在网上搅了不少浑水。评论区已经多了好几种科学猜测，大众的目光也渐渐被转移…… 　　“我也没承认您是直播间里的路人。”王骏宏说：“虽然，不知有几个人相信……” 　　肖宸刚有些放松的脸，已经皱得和迷你鲛人一模一样了。 　　“这样吧，肖大师，您先别开麦。”王俊宏说：“只要不被人认出来，等这股风过去就好了。” 　　这倒也是唯一的办法。肖宸目光微动，和肩上的怪隼对视。 　　小鸟目光微妙——它就是肖宸肩上的标志性建筑。 　　“小鹦鹉。”肖宸咳嗽两声，试图和小鸟商量：“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不……你先去我裤兜里将就两天，等风头过去再出来？” 　　怪隼：“……” 　　虽是商量的口吻，它却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事情告一段落，肖宸正打算起身，猛然想起怀中小鲛人还饿着。他低下头，正想问小鲛人想吃什么，就见小家伙打了个嗝…… 　　肖宸：“……咦？” 　　“吃你灵气吃饱了。”窝在兜里的怪隼闷声闷气，似乎有点儿气：“说不定走都舍不得走。” 　　它说中了。当天夜里，待监督鱼群尽数回归，肖宸正打算与迷你鲛人告别，裤角就被攥得死死的。 　　弄不下来不说，走一步还能听见“啪”的一声，是鱼尾打在礁石上…… 　　肖宸万般无奈，只能暂时妥协。等离开余总的别墅，拎着假一三跑到徐家时，怀里便多了尾鲛人。 　　第一次经历幻阵，假一三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畏首畏尾的跟在肖宸身后。 　　眼见把白泽带走的罪魁祸首又回到此处，还是骑着白泽出现的，徐家众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 　　徐家似乎有些不同往常，隐隐传来喧闹声。肖宸不明所以，待领着假一三来到大厅前，才终于明白一二。 　　“怎么可能走了？”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在冷笑。他负手而立，脸上充满不屑：“您当我没见识吗，那可是白泽，会跟人跑了？！” 　　徐老爷子面无表情，心想他也没见识过，不久前才终于大开眼界…… 　　不过，他情愿没有见识的机会。 　　中年男人却不喜欢他的沉默，“啪”的一声，甩了一大叠红钞在桌子上：“难道这个价位，还不能让你们满意？” 　　玄学世家几乎不缺钱，中年人的动作无异于侮辱。 　　他的态度似乎惹恼了徐老爷子，老爷子顿时脸色一沉：“就算白泽在，那又怎样？它不会帮助不喜之人，您还是请回吧！” 　　“果然。”徐老爷子的回答让中年男人有了某种误解：“白泽还在！它究竟在哪儿！” 　　厅内一片混乱，似乎就要吵起来。见徐老爷子被误会，那男人还死活不听解释，肖宸不由咳嗽一声。 　　“他没骗人。”青年声音清冽，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抱着小鲛人，肖宸从门缝间探出头来：“白泽的确走了，前几天都不在徐家。” 　　“不在徐家？”中年人冷哼一声：“你又是谁，也不看看气氛。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 　　肖宸穿着简单，衬衫还有些脏，乍一看，像是来端茶送水的。 　　见又是一个被肖宸外表迷惑住的人，徐老爷子不由闷笑几声。中年人盛气凌人的目光下，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开口：“我劝你还是放尊重点儿吧，肖大师当然有资格说话。因为白泽——就是跟着他跑的。” 第38章 鲛人 　　“噢。”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转回头：“还肖大师？那还真是神奇。白泽跟着他干嘛, 去厕所吗？” 　　徐老爷子一脸无语。他就知道中年人不会信的。 　　毕竟，此事听起来太过玄幻。换几周前的自己也会不信，更别提鲜少往来的林家了…… 　　中年人名叫林淄，是林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林家所在地位于沿海地区，离苏州有一段距离。 　　最近徐老爷子正为失踪案里的匿名礼物忙得焦头烂额，林淄却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明明是求人帮忙，态度还摆不好，自然得不到他的好感。 　　“我再说一遍吧。”林淄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伸手敲敲桌子：“别藏着掖着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见吸引了众人视线，他清了清嗓子：“若昨晚网上流传的那段‘反向冲浪’的视频是真的, 鲛人可就重现江湖了——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噗——”话音刚落, 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林淄狐疑的转过。门扉后的年轻人依旧半拉着门。 　　他单手捂住嘴, 一脸的无辜, 恰巧与他视线相撞。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淄皱眉：“差不多该走了。” 　　他向来不喜欢有人听墙脚，更何况还是个下人。 　　年轻人摇摇头, 还是半掩在门扉后。他步子都没挪动一下, 表情似乎有些微妙：“我能问一下吗，您说的‘反向冲浪’……是什么？” 　　林淄本来不想说。但看徐老爷子也一脸莫名其妙，联想到这人几乎不上网，还是耐下性子解释。 　　“你们不知道？昨天热搜榜第二，有妖兽在海上现身……”没意识到年轻人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林淄侃侃而谈：“那妖兽踩在海浪上, 虽然姿势有些怪, 但绝对是在御水而行。它肩上站了个东西，大多数人都猜是只鸟……依我看啊，那分明是一方贝壳，或者海螺！” 　　肖宸险些绷不住了，脸上一阵扭曲。他裤兜诡异的突起——是小鸟气得不行，正在兜里不停打转。 　　青年被认错成妖兽就算了，毕竟也是个厉害人物；它这么英明神武，分明是只翱翔天际的妖兽——怎么会被看作软体动物！ 　　“什么声音？”肖宸尴尬的视线中，林淄狐疑的皱起眉。刚才，他是不是听见了一声鸟叫…… 　　“没什么。”肖宸赶紧解释：“只是，您是不是真看错了，那真是只……”鸟…… 　　“看错？”林淄却打断了他：“人型生物，还将水雾运用得出神入化，不是鲛人是什么？” 　　没有人能凭空驱水——除了驱使妖兽的人类。 　　但妖兽根本不会被人类驱使，所以林淄自认为，自己的逻辑无比通顺、且正确。 　　对面人镇定自若的目光下，肖宸擦擦汗珠，有口难辩。 　　镜头高糊，没能映出白泽透明的身躯；这位大师又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就造成了天大的误会。 　　虽然海里的确有尾迷你鲛人，但真不是自己啊…… 　　“听说鲛人长相极美，姿色倾国，若能看上一眼，也是极好……”林淄依旧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赞美之词不断溢出；身为被误解的对象，肖宸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只是他，徐老爷子都有些不习惯：“你费这么大劲儿来请白泽，就是为了见鲛人一面？” 　　鲛人行踪难定，更何况是在辽阔的海域；林淄此刻来借白泽的力量，除了鉴定它的身份，应该就是想圈定鲛人的踪迹。 　　“当然不是。”林淄回神：“是为了它的眼泪。” 　　传闻鲛人泪无比珍贵，不仅能制成首饰，还能炼阵及入药，是许多高级配方中重要的材料。但近年来妖兽式微，拥有血脉的灵兽更是无处可寻，界内已经用了几十年存货，再没能找到过鲛人的踪迹。 　　如果真有鲛人泪现身，整个玄学界都会疯的。为了一滴眼泪，有的是人愿意一掷千金。 　　“我连水房都准备好了，只要找到鲛人，就把它请进去。”林淄甚至分析好了产业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现在只怕被人抢先，所以催得尤其热烈。 　　徐老爷子皱起眉，总算有了些兴趣：“弄到了你打算怎么做？既然想取眼泪，你要让鲛人哭吗？” 　　林淄否认道：“那肯定得好吃好喝的拱着呗……” 　　认真想一想，他又补充一句：“如果它不愿意哭，有必要的话，也得使点儿手段……” 　　“嗝！”背后突然传来清晰的打嗝声。林淄一愣，皱着眉转头：“你怎么还没走？” 　　视线中，青年捂住嘴摇了摇头，眼睛微微睁大。见林淄转头瞪他，肖宸摆摆手，飞速拉好门扉。 　　打嗝声逐渐远去。林淄目所不能及之处，带着身边的几个泡泡，肖宸拍背拍得手忙脚乱：“别慌别慌，深呼吸。” 　　小鲛人眼含泪花。它被吓得不轻，整条鱼窝好缩在青年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它一手拉紧青年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捂着自己的鱼尾巴；看那小手紧绷的模样，似在预防被人打屁股…… 　　肖宸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揉了揉它的头：“没人会打你的。” 　　小鲛人眼泪汪汪的抬起眼。身为一只小鲛人，它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多人觊觎，此时脸都给憋红了：“嘘，我们，离开……” 　　“行。”肖宸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反正过来一趟也没别的事，收押完犯人后再顺便收个钱，他就可以顺利回家了。 　　至于鲛人的眼泪？ 　　肖宸完全不在意。先不说入药之类的，反正他也没配方…… 　　就说制成首饰——这么几颗小米粒似的珍珠，能做什么，镶在表盘上冒充钻石吗？ 　　更何况，肖宸已经不怎么缺钱了。等拿到这笔报酬，欠款还清之日近在咫尺，他也能顺利恢复自由身了。 　　假一三跟在青年身后，垂头丧气。他一直沉浸在被人发现的痛苦中，连肖宸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等到被彻底交付的日子，假一三心情悲凉得无以复加，也不知回去后，还能不能继续这门营生…… 　　“还在想你那门骗人生意呢？”肖宸突然叫住他。 　　假一三愣愣的抬起头——骤然被看穿，他还没做好准备，此时一脸的懵懂。 　　“别做那行了。”肖宸说，一边拍着迷你鲛人的背，一边别扭的掏出了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呗，我给你介绍门其他生意。” 　　他考虑得很周全。自己以后不知还要和玄学打多少次交道，保不齐还会出现那天的掉马事件。 　　有假一三的话，就好办多了。此人不愧是骗子出身，口才极好，已有几次帮自己脱离困境。 　　更何况，假一三做的生意本就不能长久。能把天赋用在正途上，总归是要好些。 　　见青年一脸认真，假一三犹豫着留了手机号。他正想告诉肖宸自己的大名，就见对方摸摸鼻子，输入“贾一三”几个大字…… 　　假一三：“……”行吧。 　　处理好这些杂事，假一三便被交到了徐家人手中。见肖宸怀里抱了个迷你人，徐家小辈眼睛都瞪直了，却又不好意思直说。 　　他只能咳嗽一声，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这位就是假一三？” 　　被青蛇精缚住双手，假一三点了点头。 　　徐家小辈笑了：“冒充一个五岁奶娃娃，你怎么想的？” 　　假一三痛不欲生，红色直接烧到脖子根：“我听一个二十多岁的徐家人说，他师叔徐一三天赋异禀，将来必定成为业内的领军人物……” 　　“那是因为一三辈分高。”徐家小辈笑道：“你耳朵倒是挺好……” 　　假一三还没来得及高兴，对面人倏地脸色一变：“为了防止下一次，我还是先把你这双机灵的小耳朵打聋吧。” 　　假一三险些吓出眼泪。 　　肖宸在一旁闷笑。徐家人看似横行霸道，其实比谁都遵纪守法，说这话也只是吓吓他而已。 　　也好，骗子是该吓吓；免得某人有恃无恐，下次又犯同样的错误。 　　承诺报酬将于三天内打到卡上，杂事全处理好，肖宸便打算离开；另一边，林淄和徐老爷子却又吵了起来。 　　“有钱不赚，王八蛋！”徐老爷子怎么也不松口，逼得林淄破口大骂。他掏出手机，屏幕几乎怼到老爷子脸上：“看明白了吗！喏，鲛人现身！” 　　徐老爷子忍无可忍：“不是不想赚，是赚不了！” 　　他大脑一阵一阵的发蒙。白泽失踪的八卦都传到京城去了，怎么眼前这位死脑筋还死活不信呢？ 　　林家究竟为什么会派这种人来谈判啊？他们难道觉得，死缠烂打的人谈判时会更有利吗？ 　　他气得双眼发懵，连眼前的手机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的和林淄互相瞪视；视频开始播放，混杂着手机里的一阵阵惊呼，林淄咬牙切齿：“那可是鲛人泪——” 　　“那又怎么了！”徐老爷子刚大声说，刚不小心瞥了眼视频，嗓子眼儿霎时被掐住了。 　　仿佛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瞪大眼睛，瞬间失声。 　　“我说得对吧。”见徐老爷子无言以对，林淄顿时洋洋得意。视频就在眼前，他不信谁能抵抗得了诱惑：“现在，你还想入伙吗？” 　　他双手盘胸，等一个答复。预想的狂喜和反转都没出现，对面人一脸恍然，嘴唇似在颤抖。 　　林淄脸上浮现出疑惑。他刚要凑过去听，就听见对面人的呢喃：“肖、肖大师……” 　　“什么？”这称呼有点儿耳熟。林淄笑容一顿，一时间陷入沉思。 第39章 电话 　　片刻后，林淄终于想起什么。 　　刚才那年轻人出现时, 徐老爷子不就喊了声“肖大师”吗？ 　　“你什么意思？”他脸色一变, 电光火石之间，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年轻人就是鲛人？” 　　“鲛个鬼啊……”震惊于他的脑回路, 徐老爷子几乎说不出话，暗自磨了磨牙。 　　面前人的确是个人才——把同行认成鲛人就算了，真相近在眼前，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也不知这么多年的眼力, 都锻炼到了哪儿…… 　　“不是, 你看走眼了吧？”林淄依旧一脸不可思议：“一个凡人，怎么能凭空在海洋上御水而行呢？” 　　此事太过冲击常识——不说他自己。就是单独拎出去，问任何一个有点儿专业知识的人, 都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所以林淄完全无法接受：“人类绝对做不到这事。除非, 他是有什么秘密法宝……” 　　徐老爷子也有些想不通。即使肖大师再神通广大, 也没到凭借肉身就能上天入地的地步吧：“莫非……真是我看错了？” 　　他和林淄对视一眼。被相同的问题困住, 二人心照不宣将吵架放在一边，一起出门找肖宸对峙。 　　结果刚迈出大厅，就被人告知肖宸已经回去了。 　　“走了？”林淄不死心：“是去机场了吗？哪个机场, 多久的飞机，现在追还来得及不？” 　　徐家小辈表情复杂：“其实……”根本不是去哪个机场的问题…… 　　那人, 是骑着神兽白泽跑了啊！ 　　眼睁睁看着白泽成了肖大师的坐骑, 还一脸骄傲的被骑在身下, 徐家小辈的心理防线早就被击溃了。 　　面前两人执着的目光下, 小辈脸都皱成一团, 根本无法正常解释：“反正不、不是去机场。” 　　“那他人呢？”见他语句吞吐，林淄狐疑的皱起眉：“莫不是开车走的？” 　　徐家小辈表情一阵扭曲：“……算是吧。”白泽被人骑跑，到底是徐家的丢脸事，他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默认成开车，林淄转过头，向徐老爷子问起了肖宸的联系方式：“你有那年轻人的电话吗？” 　　自从知道肖宸可能就是那御水而行的人，林淄语气便缓和了不少。 　　徐老爷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确实也很好奇视频里的人是谁，但林淄，实在是挺烦人的…… 　　如果把这位介绍给肖大师，估计自己也会躺进肖大师的黑名单；还不如装傻，保护肖大师清净的耳根。 　　没看出徐老爷子是在敷衍自己，林淄沉思片刻，便走去一旁打电话。趁他不注意，徐老爷子一把拉过自家小辈，声音压低：“你给我说实话，肖大师是怎么走的？” 　　小辈神情怪异，徐老爷子早看出了不对。他执着的追问下，小辈才痛心的说出实话：“肖大师是，骑着白泽飞走的……” 　　“什么？”徐老爷子僵立在原地，如遭雷击。他知道肖大师对妖兽的吸引力极大，更知道白泽喜欢肖大师…… 　　但他没想到，二者的关系已经到了此种地步。 　　愿意让肖大师骑在自己身上，这是什么概念？ 　　徐老爷子说不出来。他只知道，有生之年，自己估计都见不着白泽回徐家了…… 　　“我让人去驱车追赶了。”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林淄打完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等追上了，再好好对质……” 　　不知事情真相，林淄还抱有美好的幻想。 　　徐老爷子回神，见这人如此执着，不由疲惫的摆摆手：“不用想了，你追不上的……” 　　他现在想通了，视频里的人的确是肖宸。 　　不过人家并不是在“御水”而行，分明是被白泽驮在背上飞呢…… 　　“追不上？怎么追不上。”不知事情真相，林淄眉头一皱：“我看，是你想独吞吧……” 　　他戒备的目光下，徐老爷子长叹一声。这人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油盐不进，根本无法沟通。 　　恐怕，林家之所以派林淄来谈判，就是因为对方死缠烂打的招数，一般人根本无法招架，多说两句，就什么都同意了…… 　　“别纠结了，视频里的就是肖大师。”眼见林淄还不相信他，徐老爷子一阵头疼。 　　想让这人快点离开，他不由出谋划策：“你要是不信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那片海域调查呢？” 　　林淄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那可是海。”一望无际，变化莫测。若鲛人想跑，他们根本拦都拦不住。 　　“是海又怎么了？”徐老爷子挺胸抬头：“就不能探查妖气吗？就不能跟随着妖气定位吗？办法多得是……” 　　“有道理。”林淄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死活联系不上肖宸，他只能想其他办法：“若只是你看走眼，那鲛人依旧藏在海域中，我现在去不是正合适……” 　　徐老爷子真诚的点点头——虽然他并不这么认为。 　　听清楚他们在寻找鲛人，一旁的小辈狐疑的皱起眉。最开始到徐家时，肖宸并没有藏着掖着，许多人都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小小人。 　　只不过，小家伙的尾巴一直垂在下面，没被众人发现。只有这名小辈看到了半片金黄的鱼鳞，还一直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眼见二人商量完毕，林淄似乎要直接出门，他不由把人叫住：“等等。” 　　林淄脚步一顿。他炽热的目光下，徐家小辈犹豫道：“呃，万一我知道鲛人的线索……” 　　“你知道什么！”林淄眼睛一亮，当即上前捏住他的肩膀。 　　被捏得有点儿不舒服，徐家小辈脸都皱成一团。接收到徐老爷子谴责的目光，他不由一愣：“就、就比如说……一条，缩在肖大师怀里的鲛人？” 　　“哈！”林淄瞬间松开手，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情：“怎么可能，你当我傻吗？” 　　小辈呐呐的不说话。徐老爷子却是眼神一凛，瞬间察觉到什么。 　　“别编故事了，我去海边看看。”林淄摆摆手：“如果那片海域真有鲛人出没，就不会留下点纪念品？说不定，鲛人泪已经被海边居民捡到过了，正摆在某人家里呢……” 　　都走到门边了，他又猛然回头，用手遥遥点了点这边。没注意到徐老爷子深思的表情，林淄桀骜的扬起下巴，还在放狠话。 　　“要是被林家找到，这鲛人泪，可就是我们的生意了。你们自己犯傻看走眼，到时候可不准后悔，乖乖在一旁等着吧！” 　　. 　　不知千里之外的风波，雪狮降临在院落里。和离开时一样，院里一派安静，有清风拂过。 　　微暖的阳光中，肖宸推开店门。终于回到熟悉的地盘，怪隼迫不及待从裤兜里展翅而出：“憋死我了！” 　　在柜台上盘旋几圈，怪隼热泪盈眶，恨不得一辈子待在店里；就连看见垫着脚尖，气息可怖的小奶猫时，都没那么害怕了。 　　“小声点儿。”肖宸虚着嗓音说。小鲛人在他臂弯里睡觉，一脸的安逸闲适，鱼鳃都鼓囊囊的。 　　可惜，肖宸还是说晚了两秒。似是被怪隼的声音吵醒，小鲛人眉头微皱，渐渐苏醒过来。 　　鼓着腮帮子，它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眼前排列整齐的柜台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迷你鲛人不由惊讶的张大眼。 　　从未上过岸，小鲛人两只手撑在肖宸胳膊上，眼睛都瞪直了。 　　见小鲛人睡醒，肖宸轻点它的脑袋：“我这儿有鱼缸，池塘，你想住哪儿？” 　　“鱼缸？”迷你鲛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肖宸尚未来得及答话，面前突然一暗——男人低下头，发丝拂过青年胳膊，脸色阴沉如水。 　　他身上似有戾气，浑身都散发着不愉快的气息；不过这股戾气不是冲着肖宸去的，而是冲着某条尚且一无所知的小鱼：“鱼缸，死水一滩；池塘，更大的死水——选一个，然后从他怀里出去。” 　　猛然被男人威胁，迷你鲛人吓得打了个彩虹泡泡嗝。 　　“别吓他啊。”完全不明白青蛇精为何如此生气，肖宸把小鲛人举高些，远离男人的视线：“你还是住池塘吧，池塘大些。” 　　迷你鲛人懵懂的点点头。结果要被肖宸放进水里时，又不乐意了：“别、别。” 　　肖宸手一顿，迷你鲛人顿时悬在空中：“怎么了？” 　　小鲛人瘪着嘴，大眼睛眨了眨。初次远离海边来到陌生的世界，它揪紧肖宸手指，完全不愿松开：“我，我怕……” 　　迷你鲛人声音软糯糯的，吐词不清，嗓音含混。肖宸还没来得及安慰它，手机突然响了。 　　“等等。”这个姿势有些别扭，肖宸眼神一转，恰巧看见守在一旁脸色阴沉的男人。 　　“你帮我抱会儿。”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间已是一沉。他整个愣住，眼神像要吃人似的，逐渐移向怀中。 　　小鲛人也傻了，连他胳膊都不敢碰，只抱紧自己的鱼尾，与阴着脸的男人对视。 　　这个怀抱与青年的完全不同，异常冰凉，鱼鳍都能被冻掉。无比怀念青年的怀抱，迷你鲛人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扭开头，悄悄望向专注接电话的肖宸。 第40章 险些 　　“喂。”背对着池塘，肖宸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徐老爷子：“肖大师, 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来趟徐家，却让您看到那样的一幕……” 　　被林淄影响, 他的声音带了些小心翼翼。肖宸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吞吐：“没事。” 　　徐老爷子却语带犹豫。想到方才小辈提到的迷你鲛人，他想问得不行，又不知怎么开口：“大师，刚才, 关于我和林淄说的鲛人泪……” 　　“嗯？”肖宸有些没听清。 　　不过一个气音, 徐老爷子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他本想问问肖宸鲛人泪的情况，又想问他最近是否收服过新的异兽，比如鲛人之类的…… 　　但转念一想, 假如鲛人真在肖大师那里——他都听到自己和林淄的谈话了, 若真感兴趣, 又怎会转身就走呢？ 　　徐老爷子只能话锋一转：“那个叫林淄的, 似乎误会了您的身份，近期可能会想四处打听；他实在是挺烦人的，您要是不喜欢他, 可得小心一些……” 　　“行，谢谢。”特地被人电话通知, 肖宸当即道谢。待放下电话, 才有些疑惑的皱起眉。 　　徐老爷子几次吞吐, 似乎话里有话, 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算了。”暂且想不出徐老爷子的意思, 他摇摇头，收起手机。结果刚转过身，青年就惊呆了：“你在做什么？” 　　男人单膝触地，半跪在池塘边。他姿势随意，身上却带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古人。 　　此时的他却一脸严肃，大掌捧在小鲛人腋下，做着和外表格格不入的事。 　　迷你鲛人一脸懵懂，被迫悬在水面上。他肉肉的小胳膊在半空挥舞，尾鳍拼命卷起，逃离冰凉的池面。 　　任凭它怎么挣扎，男人都一动不动；既不把小鲛人浸进水里，也不把它抱进怀中，而是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似乎已经悬了很久。 　　瞧见肖宸震惊的目光，他才微微仰起头解释：“让它适应。” 　　“适、适应？”肖宸满脑袋问号。 　　悬在水面上适应？ 　　“多看两眼就不怕了。” 　　肖宸一阵无言。男人双手跟虎钳似的，根本不准迷你鲛人动弹。 　　这种“适应”对小鲛人来说可能不太合适——宛如跳楼机升到最高、准备往下坠的那一瞬被无限延长，小鲛人脸上溢满恐惧。 　　偏偏还因为被男人攥紧而不敢开口，它只能僵硬的抬起头，用一双波光盈盈的大眼睛看着肖宸。 　　刚和肖宸视线相撞，宛如被风吹过眼帘，小鲛人双眼一眨；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就滚落下来。 　　鲛人泪跟不要钱似的，瞬间在池底叠起一座小山丘；肖宸赶紧上前：“要么抱好，要么让它下水，你别这样晾着他。” 　　被青年责备，男人似是一愣；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肖宸已从他手中抱回小鲛人。 　　二人手指有短暂的相接，一触及离；肖宸没当回事，男人却瞬间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动作一顿，缓缓低下头。 　　沉迷这半分浅淡的温暖，他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眼神微动。 　　没注意到背后炽热的目光，肖宸捧着小鲛人：“你为什么害怕进池塘？因为里面是淡水？” 　　早在心里埋下小鲛人是妖兽的概念，肖宸默认了它的不科学性，完全没考虑海水淡水的区别。 　　但见迷你鲛人刚才抗拒成这样，他不由多问了句。 　　小鲛人委屈巴巴的抱着鱼鳍。才横在池面上吹了半天冷风，它包子脸都被吹皱了，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委屈：“不，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青年关切的目光下，小鲛人悄悄望向某处，又猛的把目光收回来。 　　跟随他的眼神，刚看到某位沉着脸的男人，肖宸终于明白过来。 　　视线被青年的脊背遮住。男人一愣，恐吓的目光被迫收回去不少。 　　哄了小鲛人片刻，肖宸才抱起它俯下身。男人视线中，青年胳膊伸长，将小鲛人捧到池边。 　　在肖宸手上，小鲛人就表现得有安全感多了；虽然还是很紧张，它却一脸好奇，主动拿尾鳍碰了碰池面。 　　肖宸很有耐心的捧着它。确认了池塘的安全，鲛人试探着撑起身子，往池边挪动；待挪到青年掌心边缘，它回头，确认似的望了肖宸一眼。 　　肖宸朝他颔首，便听见扑通一声。 　　自发跳进池子里，小鲛人游了两圈。似乎十分喜爱这片池塘，它扬起胳膊，眼睛都亮晶晶的。 　　拿尾鳍拍打水面，透明的水花中，迷你鲛人对肖宸笑了起来。 　　青年同样回以笑容，话却是对着背后说的：“别瞪了，走吧。” 　　猛然被叫到，男人脸上的阴沉顿时淡了。 　　肖宸起身，朝他望来：“不是说好取名字的吗？” 　　第一次收获青年的注意力，青蛇精不由一愣。 　　“正好店里有字典，我们现在就去。”肖宸道，转身朝店里走去。 　　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表情无比严肃，步履无比迅猛，终于不再随意散发威胁的目光。 　　字典就摆在货架上，落了一层灰。捧起书，肖宸坐在柜台后。 　　男人站在他身后，姿态端正的就像是在站军姿；压抑着内心的欲求，他本变得十分规矩，却见肖宸敲了敲身侧的凳子：“下来坐。”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邀请，男人终于回过神来，猛地落座。 　　他横在青年身侧，手臂几乎都挨着手臂；眼神无比炽热，落在青年颊边。 　　肖宸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主动翻开字典：“看到感兴趣的字，告诉我。” 　　男人点点头。青年眼睫微垂，从侧面看去，有一股安静的气质。他卧蚕饱满，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十分好看，且耐看。 　　根本没看字典，片刻后，男人随意点出两个字。 　　“筵青？还是青筵？”二字被排列在一起，肖宸笔尖微顿，字词从喉间滚出。 　　“……筵青。” 　　“好名字。”肖宸低声赞道。 　　男人眼神炽热，注视着肖宸提笔，把他的名字写了一遍。 　　笔是普通的签字笔，墨水更是随处可见的蓝黑。肖宸的字又算不上好看，落在白纸上，只熨出点点浅淡。 　　但他一笔一画，却写得十分认真，就连腕间轻微的转动，都显得那么吸引人。 　　筵青看得认真，宛如时间停留，全然移不开眼。 　　. 　　余老板这几天有些春风得意。 　　先是投标的对手遭遇资金困难，被迫将机会让给了他们；再是吵架数日的夫人总算回归，二人又和好如初…… 　　总觉得这些都是锦鲤眼泪的功劳，他去哪儿都不放手，亦步亦趋的将眼泪珠子装在兜里。 　　这一行为却招致了夫人的不满——圈里八卦都说，余总请了个神棍，什么都听对方的，连几颗破珠子都和宝贝似的供着…… 　　人逢喜事总是倍遭嫉妒，余总身边渐渐满是传闻；消息甚至传到了余夫人“姐妹”们的耳边——被看似安慰，实在揶揄的调侃了一番，余总夫人忍无可忍，处于爆发边缘。 　　晚霞照在天际。从渔场回来的车上，眼见余总又小心翼翼的掏出那几颗破珠子，还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余夫人皱起眉，轻轻凑过去。 　　“亲爱的，这种多余的兴趣，也该有个度吧？” 　　司机在场，她这话说得又柔又轻，眸中却尽是不耐烦的冷光。 　　“没事，这是肖大师留下的，很有用，绝不是什么多余的爱好！”余总还没发现，拍着胸脯给夫人介绍：“你肯定不知道，这是……” 　　他声音一低，做贼心虚似的瞥了周围两眼：“这是锦鲤的眼泪，招好运的！” 　　见他入戏如此之深，余夫人眼角抽了抽，心底升腾起怒意。 　　没意识到她表情不对，确认安全，余总重新抬起头：“怎么样，你喜不喜欢？改明儿咱去买一对钻戒，把眼泪镶上去……” 　　“余、老、板！”终于忍受不了，余总夫人一巴掌拍在余总手背上；余总发出半声惊呼——鲛人泪猛地脱手，骨碌碌滚在车厢里。 　　他赶紧俯身寻找：“亲爱的，您做什么呢！” 　　余总夫人深吸一口气。没能控制住情绪，又念及司机在场，她只能勉强一笑：“不好意思，车有点儿急，我没坐住。” 　　“是挺急的。”余总埋头，闷声闷气的继续寻找：“小王，开慢点儿，别加速了，再加速珍珠都滚没了。” 　　“还嫌快呢？”见司机真的放缓了速度，余总夫人不由冷笑。她双手环胸，凑过去低声抱怨：“就不能早点儿回去吗，管你那几颗破珍珠干嘛？我巴不得它们全消失……” 　　说罢，女人再度抬头，扬声指使：“小王，听我的，开快——啊！” 　　“砰！！” 　　剧烈的撞击声中，车牌于空中扬出弧线，猛地摔在柏油路上；十字路口，大货车呼啸而过，几乎贴着小轿车的车头开了过去！ 　　尖叫声中，车灯被撞得稀烂。整个车身都失控了，随着大货车在马路上旋了半圈，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大货车猛地减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小轿车内，余总几人浑身脱力，惊魂未定。 　　猛地打开车门，余总拽着夫人下车，转移到人行道内。 　　小轿车横在十字路口，几乎已经报废了。像被冥冥之中的力量庇佑，三人却都毫发无损！ 　　“这……这……” 　　女人完全没回过神来，瘫软着腿兀自喘息。司机开始拨打交警电话，余总则愣愣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捧着一手珍珠。 　　余夫人刚回过头，就听自家老公喃喃道：“是，是锦鲤的眼泪！” 　　她的视线中，余总双唇开合，手也微颤：“如果不是因为珠子掉了，我不会让司机减速；那刚才、刚才我们可就……” 　　结结实实的撞上去了。 　　想到那个画面，余夫人浑身一颤。 　　而且，车都变成那样了，他们竟还没受伤…… 　　女人眼神惊疑不定，落在余总手上；不只是她，另一道视线也遥遥望来。 　　马路对面，一辆白色小轿车猛地转了个弯儿，停在二人身前。 　　眼前突然一暗，余总微微抬头。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半俯下身，目光如炬的望着他。 　　“你手上的是不是鲛人泪？”刚到海边就有巨大收获，林淄眼神无比执着，正落在余总掌心：“……哪儿来的？” 第41章 不卖 　　“你谁啊？” 　　见一名陌生人突然凑近，眼珠子都要落在自己手上了, 余总赶紧跟防贼似的把鲛人泪捂好。 　　面前人却还不死心, 手直接朝前一伸：“给我看看。” 　　虽然小了点，但那的确是鲛人泪。林淄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此时显得尤其的咄咄逼人。 　　在林家做惯了二把手，出门在外又多是被人恳求的那个，林淄养尊处优，凡事总以自己为中心。 　　习惯了大家对他的容忍, 面对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总裁, 他态度丝毫不变，竟然还一样的居高临下。 　　可惜相比其他人，余总的脾气能用“爆”来形容。 　　见他还想直接上手, 余总脸色一沉：“哦, 你还想明抢？” 　　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 林淄手一顿, 勉强停在半空。但他人却依旧不死心，还在不管不顾的发问：“这珠子哪里来的，卖吗？我出高价。” 　　余总皱眉。出这么大车祸, 人都差点儿死了，竟然还有陌生人上来缠着要宝贝珠子：“不卖, 滚。” 　　余总油盐不进, 林淄不由恼怒的皱起眉。 　　他在原地咬牙片刻, 骤然想起什么, 眉头一松。 　　除了钱, 自己明明还有一项无往不利的利器，没人受得了它的诱惑…… 　　“这位朋友。”林淄站直身子，勉强压下火气。他眼神在余总身上滑过——从他紧皱的双眉，到下撇的嘴角…… 　　“你面相不太好啊。” 　　甫一听这话，余总就愣住了。他眼神瞬间变得奇怪，在林淄身上来回打量。 　　才被假一三诓骗，余总现在无比敏感；除了肖大师，见谁都像骗子。 　　见他表情有异，林淄却精神一振。误以为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力，他负手而立，总算有了些高人的模样。 　　“你卧蚕低陷，眼角生纹……被子克，与妻仇。除了和孩子有间隙，与夫人关系也不好。倘若不快些解决，不仅是吵架那么简单，还可能酿成大祸，最终倾覆家业，家破人亡……” 　　余总：“……”和假一三胡编乱造的那些，重合率也太高了。 　　见他一言不发，似被自己镇住，林淄顿时更来了底气。 　　他刚所说的，自然有夸大的部分；但普通人又不懂这些，只要信了他的话，有求于他，还不是任着自己提要求…… 　　想着，林淄眼神又瞄到鲛人泪上去了：“若我没看错，你身边已经出现过不吉的征兆了吧？这样，只要你把手上的珠子给我，再告诉我是从哪儿拿到的，我就免费帮你排除厄运……” 　　他算盘打得噼啪响，面前人却呵呵冷笑，似乎全没把他说的放在心上。 　　“看得出我倒霉啊？那你看不看得出，这些坏事早就解决了啊？” 　　自从碰见过肖宸，余总心底就容不下第二位大师了。见这人看上锦鲤珠子，还一直想骗自己拿出去，他冷笑着掏出手机：“骗子，还不走？” 　　林淄一愣：“你说谁是骗子？” 　　余总直起身。虽然已经四五十了，他却保养得当，身材十分健硕。 　　这么站起来，竟然比林淄还要高。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迈步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林淄：“送我珠子的朋友，才是这方面的高手，您是撞见铁板了。眼见我出车祸了，你还一直堵在这儿…… ” 　　远处传来警笛的轰鸣声。这里地处偏远，出警速度倒是很快。 　　“再不走，是等着让我报警吗？”余总冷笑着扬扬手机：“不知道欺诈未遂，可以在派出所蹲多久。” 　　“你！”身为林家二把手，林淄还是第一次被人认作骗子，顿时气的不行：“谁说我是骗子？！” 　　余总冷哼：“真正的大师哪会像你这样，上赶着给人看相，掉价……”他啧啧两声，嫌弃似的打量林淄：“还是做好功课再出来吧！” 　　珠子没捞着，还被鄙视了一番，林淄险些吐血。眼见二人要吵起来了，一旁的弟子赶紧上前，把林淄拉开。 　　“二师叔别急，鲛人泪都找着了，您还担心拿不到手？” 　　把人拖去一旁，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弟子一边低声劝他：“大不了我们多花些时间。不管真是‘朋友’给他的，还是在海边捡的，只要我们多调查两天，还怕找不到这鲛人泪的来历？” 　　听完他的一席劝，林淄拍拍胸脯，勉强顺下气来。他掉头就走，坐回车上，狠狠锤了一把座椅。 　　不管怎么说，刚来海边就有巨大收获，总比没来好。 　　而且比起自己这方的受气，远在苏州一无所知的徐家，看起来倒更为可怜。 　　“让他们不当回事。”想到将来徐家哭着后悔的场景，林淄胡须一吹，倒是想先去嘲笑一番。 　　他也不怕和人撕破脸皮——只要有个能践踏的对象让自己心情变好，林淄就满意了。 　　“师叔，我们要不要先预热一波鲛人泪的消息，让圈子里热闹热闹？”弟子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 　　林淄点点头：“要，当然要。”鲛人泪近在咫尺，即使现在没拿到手，在林淄看来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以林家的财力，想查清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易如反掌。 　　“你先和师兄联系，告诉他开始联系卖家，我们这儿有鲛人泪的大线索。”林淄一边盘算，一边冷笑起来：“程家的血朱砂，杨家的含砂纸……说不定，还能要到应家的半片龙鳞。” 　　盘算着各类珍贵材料，他也不关心是不是真能拿到鲛人泪，只急着让徐家后悔：“到时候，就算他哭着找林家买，咱也不让！” 　　想象了一番将来的场景，林淄长舒一口气，心中总算舒服了。殊不知，他觊觎万分、连小小几颗都要费尽心思拿到手的珍贵鲛人泪，已经铺满了宠物店的池塘底。 　　“怎么这么能哭啊……”肖宸头疼万分，蹲在池塘边上。 　　他身侧，雪狮跟着伸长脑袋，打量着池子里的小鲛人。 　　迷你鲛人有点紧张，半个头都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池塘不大，总共就半米深，刚刚好装得下一池清水。旁边的沙土不似往昔的蓬松，变得湿漉漉的。 　　就连不远处的小菜地都惨遭牵连，被水汽浸润，似乎正处于淹死边缘。 　　而造成这一切的，赫然是拔高的水位线。 　　池塘底部，早已铺起了一层薄薄的珍珠。初到此地，小鲛人晚上睡不好，一困就打哈欠，一打哈欠就满眼睛水雾…… 　　加上时不时被店里的其他妖兽吓一跳。待肖宸回过神来，池子底已经变成这样了。 　　“怎么办？”肖宸头疼万分。这么多鲛人泪他拿着也没用，只好挠挠下巴：“你需要这些眼泪吗？不需要的话，咱干脆送人吧？” 　　虽然不相信林淄，但若换成徐家，肖宸还是比较放心的。小鲛人应该被徐家看到了，这么珍贵的物种，他们却丝毫没提，也没说找他要鲛人泪。 　　比起珍贵的材料，徐家没放在心上不说，还提醒自己提防林淄…… 　　肖宸记得他们的好意，此时有多余的鲛人泪，也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能物尽其用，也算一桩好事。 　　小鲛人没有丝毫意见，只一脸羞愧，继续埋在水下吐泡泡；听闻肖宸的意思，一旁的男人却速度极快，单膝跪在池塘边。 　　片刻后，一堆堆细碎的珍珠平铺在了岸边。珍珠数量惊人，全寄显然不现实，肖宸便挑了一部分寄出去。 　　于是没过多久，徐家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 　　彼时，林淄正沿着余总活动的轨迹调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滩废弃礁石的缝隙间，发现两颗闪亮亮的鲛人泪。 　　“二师叔，恭喜！”弟子的道贺声中，林淄拿起两颗细碎的珍珠。 　　用沾满脏污的手擦掉额间的汗水，他一脸的桀骜的转身。 　　弟子不解的视线中，他遥遥挥了挥手：“你们继续找，我去一趟苏州！” 　　“去苏州干嘛啊？”弟子不解道。 　　林淄呵呵一笑：“炫耀。” 　　为了两颗鲛人泪，这位大师的状态显然算不上好。他长衫湿漉漉的，头发也乱成一团，但脸上却春风得意、满是愉悦的气息。 　　鲛人泪的现身无比让人激动，预示着林家的调查方向完全正确；说不定，即日就见到鲛人的真身…… 　　这么好的日子，他当然忘不了自己的“老朋友”徐家。在合作被对方拒绝后，林淄心里总梗着口气。 　　现在有机会报复，他当即抓紧机会；即使无比麻烦，也要亲自去苏州一趟，会会徐老爷子后悔的神情…… 　　远在林家本部，鲛人泪的广告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林家家主已经收了不少定金——鲛人泪的号召力无比强大，天涯海角的订单都如雪花般飘来，几乎涵盖所有名门望族，但就是没有徐家…… 　　肯定是徐老爷子心中羞愧，虚于开口了。 　　怀揣着这样的自信，林淄再度推开徐家大门。徐家人嫌弃的目光下，他大步走向徐家大厅，手上还跟捧皇冠似的捧着两颗珍珠，神情中满是得意…… 　　“啪”的一声，他迈步走进大厅：“老爷子，别来无恙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知你……卧槽！” 　　如遭雷击，林淄整个人愣在原地。 　　徐老爷子慢悠悠抬起头——委身于红木桌后，他刚拆完包裹；此时桌面上，正铺了薄薄一层珍珠。 　　似乎觉得没地方放，烟灰缸都被徐老爷子利用了起来。鲛人泪熠熠生辉，数量惊人；和林淄手中引以为傲的两颗独苗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42章 生意 　　“……”一片寂静中, 林淄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两颗鲛人泪，又僵硬的抬起头。 　　脊椎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中, 他的视线落在红木桌上。桌上那层珍珠闪闪发亮，似有吸引人视线的魔力。 　　林淄完全移不开眼。他口中呐呐，连手上这两颗大宝贝, 都没刚才那么重要了。 　　咽了口唾沫，徐老爷子戒备的目光中，林淄跟傻了似的：“你桌上那些……是什么？” 　　追寻已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林淄却一反常态，无比希望是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这怎么可能呢？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到手两颗，徐家大厅里, 怎么会大量出现…… 　　林淄头脑眩晕，甚至期待着徐老爷子现在就站起来，嘲笑他的小题大做。 　　只要不说这是鲛人泪，就是笑死他都成…… 　　结果徐老爷子的确一脸奇怪的站了起来, 只是那表情中还填满了戒备：“关你什么事？” 　　说罢, 当着林淄的面, 他一脸小心，仔细的将一桌子珍珠都护住。 　　林淄顿时双眼一黑。见到徐老爷子举动，他瞬间便明白了, 桌子上的究竟是什么。 　　“啪嗒”, 两颗珍珠从指缝间漏出。徐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细看, 就见林淄迅速蹲下身, 胡乱捡起来塞进怀里。 　　他双手微颤，也顾不上心疼了，只把珍珠往兜里一揣。 　　而后，似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勉强开口：“你桌子上的……这些小珠子，都是从哪儿来的？” 　　死撑着不叫它们为“鲛人泪”，这是林淄最后的尊严。 　　他期待的目光中，徐老爷子狐疑的皱起眉，越发显得戒备：“关你什么事啊 ？” 　　边说，他边当着林淄的面，将鲛人泪一颗颗的捡回箱子里。 　　见那箱子似乎十分破旧，林淄不由定睛一看；待确认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快递箱，林淄顿时哑口无言，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见他一脸复杂的站在原地，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徐老爷子慢悠悠把箱子封好，眼睛一抬。 　　“林大师，您专程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看我拆快递？” 　　虽不知他的真实目的，徐老爷子却也看得出来林淄前后的态度转变。被他揶揄，林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双颊如火烧般红透。 　　对面人毫不掩饰的打量中，林淄双手攥紧，连掌心都冒出汗来。两颗鲛人泪还硌在指缝，存在感爆棚，林淄却失去了将它们拿出来的勇气。 　　跟个鹌鹑似的，林大师缩着脖子：“呵，没事，就是路过进来看看……” 　　“没事？”徐老爷子眉一挑：“您进来的时候，不是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年事已高，老爷子视力算不上好，并没看清林淄手里的鲛人泪；林淄却像被人戳到了脊梁骨，浑身一凛，反应极大。 　　“哦，我、我确实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林淄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林家已经找到了鲛人的线索，估计不久后，就能寻到真身了。” 　　徐老爷子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寻到鲛人的真身？” 　　林淄紧张的注视中，他小声嘀咕道：“除非那片海域，有第二条鲛人……” 　　“什么？”林淄没听清。他依旧对满桌鲛人泪的来历，好奇得要死——可惜倔强的脾气，却不允许林大师再问出半句话来。 　　撇着快递包，林淄不断做着推测。 　　也许，这些不是新鲜货，只是徐家四处收集来的存货？说不定，就是不愿承认自己看走眼，专程买来气他们林家的呢…… 　　可是，若真是买来的存货…… 　　搓了搓掌心的两颗珍珠，林淄咽了口唾沫。为什么徐老爷子这里的鲛人泪，和他所搜寻到的袖珍鲛人泪，长得一模一样…… 　　不知面前人心里的惊涛骇浪，徐老爷子捋捋胡须，依旧乐呵呵的。打量一下林淄，他难得大发善心：“还找鲛人呐？花了多久时间了？” 　　见他话里有话，林淄瞬间抬起头。 　　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徐老爷子好心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找不到的，算了吧。” 　　被对方挑衅，林淄瞪大眼；顾及肖宸的嘱托，徐老爷子却没有把话说透，只叹息似的摇摇头：“听说你们还收了世家们不少定金？要不然，还是趁早退了吧……” 　　“不然，到最后交不出货，你们不知得赔多少。” 　　他建议得十分真诚，可惜落在林淄耳中，却和挑衅没有两样。 　　林淄顿时气得不行，手虚虚在空中点了点：“你、你胡说！等我们找到鲛人，你就知道厉害了……” 　　劝解起了反效果，徐老爷子只得眼睁睁看着中年人扭头而去：“你干什么去啊？” 　　“继续调查！”林淄铁了心和鲛人死磕，走得头也不回。 　　他不断催眠着自己：什么鲛人泪，徐老爷子只是在放烟雾弹而已，目的是为了在林家面前不落下风，才不是什么知晓内情…… 　　更何况，定金都收了，林家早就没有了退路。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受到对手“挑衅”，林淄反倒燃起了斗志。 　　也不管脏不脏累不累了，他只打算回到泥泞的海边，继续待上几周再说。 　　目送林淄远去，徐老爷子只能遗憾的摇摇头。重新将快递箱抱在怀里，老人打开破箱子，又看了一眼满怀的珍珠。 　　别说是林淄了，就算是他，乍然被这么多鲛人泪砸在头上，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林淄来之前，徐老爷子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傻盯了珍珠许久。即使肖宸事先已经提醒过他，也抹消不了这股天降横财带来的兴奋感。 　　看看！这可是鲛人泪——整个玄学界内，断产了五十多年的鲛人泪！ 　　上次见到如此巨量的鲛人泪时，徐老爷子还只是一名十几岁的孩子，师都没出呢；没想到时隔半个世纪，竟还有机会重见当时的辉煌…… 　　兴奋之余，徐老爷子却无法安心收下。他当时就给肖宸打了个电话，忐忑万分的表达了感激之情。 　　还没来得及问起报酬，对方便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不用感谢，鲛人泪太多，他店里放不下……放不下…… 　　听到对面的理由，徐老爷子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混杂着感激、羡慕、激动，望着海量的珍珠，徐老爷子的商业细胞，却猛地活跃起来。 　　既然肖大师的鲛人泪都多到放不下了，何不高价卖些给别人呢？ 　　身怀会让玄学界躁动的异宝，不利用起来，简直太过可惜。肖大师为人低调，不喜欢被人瞩目；但他们徐家不一样啊。 　　既有财力又有能力，如果让这个机会从徐家手中溜走，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寄售？”电话那头，肖宸似是一愣。 　　徐老爷子再接再厉：“对。徐家绝不会说出这笔鲛人泪的来历，一定将您的信息保护周全。” 　　池塘边，肖宸望了眼小鲛人。它似乎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正双手撑颊，靠在岸边，一脸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肖宸顺手摸了摸迷你鲛人湿漉漉的脑袋，又揉了揉小鲛人软乎乎的腮帮：“可我并不能保证眼泪的供应量。” 　　比起皱着一张脸，肖宸更希望小鲛人在这里生活时，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而且，好不容易把迷你鲛人养熟点，他再也不想经历一夜之间池塘溢水的事故了…… 　　再说，他又不缺钱。 　　债款悉数还清，肖宸正式进入养老阶段。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又没什么昂贵的兴趣爱好，一时竟陷入了有钱没处花的甜蜜苦恼中。 　　若不是师父久久不出现，这宠物店又多了不少活物，必须有人看守，估计肖宸已经在回去完成学业的路上了…… 　　了解完对面无欲无求的状态，徐老爷子又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心知肖宸才二十几岁，徐老爷子简直怀疑对方和自己对调了年龄：“……您现在多赚点钱，就能多做些投资，买些楼盘。” 　　“哦？”肖宸发出半个单音。 　　“等上完大学，就可以过上躺在家里收租的生活了。”徐老爷子绞尽脑汁的劝说：“还有您店里的设备，也可以更新换代了……您那儿应该有不少妖兽吧，不知，它们都住在什么地方？” 　　“……”被人提醒，肖宸打量了一圈周围光秃秃的环境，顿觉自己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 　　小破池子里仰泳的鲛人，柳树下横卧的雪狮，干树杈子上蹲着的小鸟，泥土地里打滚的小奶猫，以及至今只能窝在店里睡觉的男人…… 　　“我知道了。”肖宸痛定思痛。别人家的宅邸都有灵花灵草养着，还要设置阵法，环境的确和这里大不相同。 　　养了这么大一群员工，肖宸顿时责任感倍升：“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详谈……” 　　. 　　林淄已经在海边驻扎了整整一周了。 　　最初那两颗眼泪，就像令人惊艳的一场梦，梦醒后，只留下空欢喜。 　　林淄时常怀疑，是自己是执念太深，才找了两颗形似鲛人泪的珍珠，硬觉得人家是鲛人泪…… 　　不然，他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林家倾尽人力物力找了这么久，竟然颗粒无收？ 　　脑海中闪现过徐老爷子的脸，林淄猛然摇头，挥散不妙的预感。 　　瘫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曾经意气风发的玄学大师一脸颓废。被烦心事困扰，他愁得天天掉发，斑秃都快变成地中海了。 　　“师叔，别急。”死气沉沉的现场，也只有小弟子还保持信心。 　　身为林家的业务一把手，他的口才有目共睹：“我已经联系上杨家了。听闻鲛人泪，对方非常感兴趣，下了一大笔订单……” 　　林淄焦躁的打断他：“可找不到鲛人泪，这钱我们没处赚！” 　　“别急。”弟子狡黠一笑：“对方说了，有一颗是一颗。一颗鲛人泪，他们愿意用十张含砂纸来换……” 　　林淄霎时精神一振，这的确是今天最好的消息。含砂纸是杨家秘传，无论是用来制符还是制药都效果拔群，多得是人想拿到手。 　　不说其他，就说他们手中现在这两颗珍珠——不已经能换到二十张了吗！ 　　“行。”在师兄面前夸下海口这么久，终于有了第一笔实质收入，林淄总算打起精神：“你快和杨家联系，我们尽快把这笔生意谈下来。” 　　不管怎么说，比徐家快就行。对方这么久没放出消息，果然没什么门路；那天数量惊人的鲛人泪，只是为了吓唬他而已…… 　　给自己打完气，林淄逐渐精神起来。他期待的目光中，弟子满面笑容的掏出手机；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了。 　　“怎么了？”林淄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弟子嘴唇开合，还在和那边聊天：“你、你们不买了？为什么？” 　　争论了一番，他脸上渐渐哭丧起来：“因为徐家也在做鲛人泪生意……还无需预约，即买即送？？” 　　“什么？这怎么可能！”才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就惨遭打击，听闻这个消息，林淄顿时眼前一黑。 第43章 你是 　　待他挂断电话, 早就面如死灰。 　　林淄更是呆坐在礁石上，适才建立起的信心早就荡然无存。他早该想到，前几日在徐家的见闻，其实就是在给他敲响警钟…… 　　可惜当时的林家没有退路, 林淄只能不管不问, 硬着头皮继续。 　　现在倒好。摇摇脑袋，林淄捂住额头。 　　不去关注，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徐家……果然有后手！ 　　可他们，究竟是从哪儿拿到的这么多鲛人泪？ 　　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林淄捂住头, 一时陷入沉思。一旁的弟子却心思活络, 还在想办法：“没关系，师叔, 我们不是还有其他买家吗？” 　　离开一个杨家，不代表先前的订单也一起消失了。就算徐家开始卖鲛人泪，之前的买家，不还是和他们在一条船上…… 　　林淄却有股莫名的焦躁。他总觉得，经由这么一遭, 自己大概再也找不到鲛人了。 　　交不出货，之后他面临的局面，恐怕不会太美妙。 　　如他所想, 弟子果真长了张开光嘴。林淄拒绝接受现实, 结果越是在海边久待, 就越是陷入了困境。 　　交货的时间渐近，鲛人却久久不现身，他面对的，只能是一声接一声的催促与质疑…… 　　其他人才不管林二当家复杂的心路历程，只想催着交货。见这人一拖再拖，就是拿不出珍珠，大家都急了，一个接一个的打来电话。 　　“林家家大业大，不至于干出空手套白狼的事吧？” 　　“林淄，你们这儿到底有货没？”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林大师，您这样，我可不太好给家主交差啊……” 　　“如果你们再交不出货，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呢——违，约，金！” 　　林淄被催得头晕目眩，后悔不已。违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先不说那些钱，和林家的形象比起来，钱只能算是小事。 　　关键是他们林家的信誉。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林淄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如果当初他愿意往后退半步，而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硬抗，想必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进退两难。 　　怎么办？莫非真要为了争这口气，把林家推入火坑吗？ 　　“师叔，其实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撑着一口气，弟子战战兢兢道。 　　此时，离林淄从徐家回归，将将才过了四天。这四天里，林淄却像苍老了十岁，嗓音都沙哑起来：“什么办法？” 　　在家作福作威惯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情。 　　弟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林淄的再三催促下，他才一狠心：“……去买。” 　　“什么？”林淄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去找徐家买。”弟子这次声音大了起来：“徐家开门做生意，来者不拒……”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失。林淄的目光像某种蛇类，掺杂着不可置信，落在他脸上。 　　“你是说，让我去徐家那儿买鲛人泪……再卖给他们？” 　　弟子点头。 　　二人坐在礁石上，被风一吹，发型瞬间显得乱糟糟的。不过才几天，徐家和林家的处境，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家的鲛人泪生意一经推出，立马席卷了整个玄学圈。不用预定，即买即到，和林家的空口承诺全然不同。 　　前去购买鲛人泪的人，几乎踏破了徐家的门槛。即使价格偏高，也没能阻挡他们的热情。 　　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徐家坐地起价，鲛人泪越来越贵。 　　“这样我们会亏大发的。”林淄心疼得直磨牙。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也明白，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了：“说不定徐老爷子看见我们，还会趁机叫高价，报私仇……” 　　“亏也没办法。”弟子说：“总好过信誉皆失吧。” 　　二人对视，只余一阵沉默。 　　林淄是心里最不好受的那个。登门拜访过，狠话也放过了；他预支了胜利者的姿态，最终却得以败者的模样，灰溜溜的滚回去。 　　一想到不久后，即将被徐老爷子嘲笑，他就浑身难受，恨不得放弃挣扎。 　　可惜林家的担子，还压了一半在他肩膀上。囿于责任，林淄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打算亲自出发。 　　可他还没收拾好行李，就听到一个惊天消息：徐家放话，鲛人泪存货有限，不日即将清空。 　　“为了市场的稳健与将来的和平发展”，在存货清空前，他们决定暂停销售，转而利用剩下的存货，举办一场小型拍卖会…… 　　拍卖会！ 　　林淄双眼一黑，险些站不住脚。现在的价格虽高，至少还在林家的承受范围内，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可要是变成拍卖会，他们不知要被掏空成啥样！ 　　“师叔，我们参加吗？” 　　就连最开始提议的弟子，都有些发怵了。倒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像拍卖会这样的大工程，势必引起多方注意。 　　若他们林家出现在拍卖会现场，几乎摆明了是在告诉先前的买家，他们老林家就是没有鲛人泪，已经沦落到当二手贩子的地步了…… 　　林淄一咬牙：“不管参不参加，都必须和徐家联络。” 　　林淄已经铁下心来，要自己来弥补这次的事件。毕竟是他惹的祸，如果拖累了林家的名誉，他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不同于他们的纠结，远在千里之外，徐家正在喜气洋洋的邀请肖宸来苏州一叙。 　　这些日子他们收获颇丰，四面八方财源滚滚来不说，关键是还送了不少人情。徐老爷子眉开眼笑，连失去白泽的痛苦都被驱散了不少，只记得和幕后黑手肖宸美滋滋的分赃。 　　鲛人泪全是人家出的，最初还打算送给自己，徐老爷子虽然重视资金，却也干不出伸手吃白食的事来。 　　分成方面，徐家主动退了一步——八二分，肖宸8他们2。不止如此，之所以他们举办这次拍卖会，还是为了肖宸的意愿。 　　“您想搜罗一些奇花异草？”徐老爷子一听，倒也十分理解。像肖宸这样的大师，比起金钱，更看重生活环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此次拍卖会的重点不在金钱，也不在价值；而是众人拿出手的材料，肖宸究竟感不感兴趣。 　　据说这次鲛人泪出世，甚至还引出不少避世之人，他们也打算参加这次的拍卖会。 　　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夺人眼目的奇珍，可就难说了。 　　既然成交的决定权在肖宸手上，这场拍卖会，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受到邀请，肖宸也打算出门。 　　此次再去徐家只需要一两天，时间很短，又没什么事，他便不打算带妖兽们过去。 　　人多眼杂，就连白泽他都不打算骑了，只一一问过它们想要的东西。 　　做这事时，肖宸总觉得既视感颇重；待上了飞机，才想起《灰姑娘》里那个即将出远门的老父亲…… 　　孤身一人下了飞机，像第一次那样，肖宸如法炮制叫了辆出租车。 　　结果临近付钱，他一掏腰包，摸到个滑溜溜的东西，顿时怔住了。 　　“你怎么跟来的？” 　　站在别墅区外，肖宸表情复杂，从兜里掏出条小蛇。小青蛇十分无赖，在他掌心闭眼装睡——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肖宸打死也想不出，这么长的蛇是怎么缩进自己兜里，又轻易通过安检的。 　　见小蛇翠绿色的躯体微微起伏，明显醒着，就是不回答自己，肖宸不由轻声唤道：“醒醒，筵青。” 　　听见自己的名字，青蛇倏地把眼睛睁开。 　　“你……算了。”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待看到青蛇漂亮的眼睛，肖宸愣是说不出重话。 　　摸摸它三角形的脑袋，他把小青蛇放进兜里：“乖乖待在里面，别暴露了。” 　　拍卖会即将在下午开始，肖宸提前了三个小时到达，打算先去徐家准备好的小房间等待。 　　整个拍卖会期间，肖宸都会坐在里面，由徐家在外直播；待听到自己感兴趣的材料，再决定要不要成交。 　　剩下的鲛人泪不多，总共只有几组，也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想至此，肖宸已经看到了徐家宽广的铁门。令人惊讶的是，他提前了这么久到达，竟还有人抢在他前面。 　　年轻人身着长衫，负手而立。他在铁门前来回踱步，看模样十分焦虑。 　　待肖宸走近了些，恰好听到那人的嘀咕声：“徐老爷子您好，我是杨璠老师的小弟子……徐老爷子您好，我是杨璠老师的小叔子……呸！” 　　反应过来自己念错，那人连连呸了几声，手抖得更厉害了。 　　看他焦虑紧张的样子，肯定是肩负重任的委派员。 　　不想和人撞上，肖宸摸摸鼻子，打算和他错开。 　　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人却像听到了他的脚步，猛然回头：“哟，小兄弟你好。” 　　年轻人一头自然卷，唇角带笑，眼神清明。他来回打量了肖宸好几圈，最终长舒一口气。 　　见到同龄人，他似乎瞬间放松了下来。更何况，这位同龄人还十分面生——在玄学界，面生只意味着两种情况。 　　要么是避世已久的高人，要么功力尚浅，没来得及闯出名堂。 　　而眼前人这么年轻，只可能是第二种。 　　想至此，年轻人挺胸抬头，莫名升起一股自信。身为杨家家主的最后一名亲传弟子，他在同辈中，毫无疑问是佼佼者。 　　生长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下，他早习惯了带领小辈们前行，此时面对陌生人也是一样。 　　肖宸警觉的视线中，年轻人拍拍胸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瞧着很面生啊，第一次被家族委派出来？” 　　听见此言，肖宸不由一愣。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肩膀上已是一沉。 　　“很紧张吧？哈哈哈放心，有我在！我是杨家家主的得力弟子，亲传的那种。”似乎在肖宸身上找到了自信，他拍拍青年肩膀，满脸的自来熟：“哥带你！——你也是来买鲛人泪的？” 第44章 欢迎 　　“……”肖宸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为鲛人泪来的。” 　　“果然。”年轻人显得十分高兴。他大力拍了拍肖宸的肩膀, 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过你还是来得太早了, 拍卖会下午才开始呢, 现在进去不太好。” 　　说着说着，他语带揶揄，挑了挑眉：“……是不是因为太紧张，所以你就提前到了？” 　　肖宸盯了他一会儿, 心想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哈哈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吧。”年轻人全不知他的腹诽：“我叫杨宇芝。小兄弟哪家来的，没见过你啊？” 　　太阳晒在二人身上，温度过高, 有些眩晕。承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肖宸后退半步：“……我叫肖宸。” 　　“原来如此，久仰大名！”杨宇芝哈哈大笑：“肖宸, 肖……？” 　　没听过这个名号，杨宇芝笑容渐渐停顿，眉间染上丝尴尬：“肖家……咦？” 　　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吗？杨宇芝不由狐疑的皱起眉：完全没听说过啊。 　　莫非……是新出的、尚未打响名气的小门小派；亦或者, 是哪位避世大师派来的弟子…… 　　杨宇芝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抓耳挠腮；但见肖宸身形单薄，孤零零的站在他面前，又顿时心生同情，抛去了刨根问底的想法。 　　玄学界讲求资源, 像肖家这样不出名的家族, 想走这条路, 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想至此, 杨宇芝不由挺直腰杆。家族比对方有名，年龄也比对方高；性格作用下，他莫名升起一股责任感，愈发的照顾肖宸。 　　“不管怎么说，咱年龄差不多，碰上了就是兄弟。”杨宇芝笑眯眯的，周身有一股亲和力：“你以前没来过徐家吧？放心，有我来带路，你不用过于紧张。” 　　“不过小肖兄弟，今天的徐家有些热闹；你若是想取得鲛人泪，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为什么？”肖宸不由道。 　　“唔……”杨宇芝有些卡壳。左右环顾，确认旁边没人，他才俯下身来，声音压低：“实话告诉你吧。鲛人泪数量稀少，又不知多久才能重新出现……” 　　“为了把它拿到手，这些家族都会疯的。”杨宇芝道：“包括我们杨家，个个都会出血本。” 　　其实杨家还算幸运，毕竟在拍卖会前，他们就已经飞速找徐老爷子做过交易了；比起其他世家，杨家手里已经捏了一部分鲛人泪，出价时到底要轻松些。 　　而今天到场的世家中，还有不少连一颗鲛人泪都没拿到。据说，他们都是被林家的合同给套住了，这才不得已拖到了现在。 　　在徐家放出拍卖会的讯息后，他们就马不停蹄赶到了这里。众人虎视眈眈，鲛人泪的价值，不知会被炒到多高。 　　“而且啊……”肖宸的注视中，杨宇芝摇摇头，似在叹息：“要是钱也就罢了，这徐家，竟还提出用物资来换。平日里这些珍贵的物资根本不流通；现在却为了个鲛人泪，被众世家纷纷拿出来，争着抢着要送给徐家……” 　　“徐老爷子真是经商的天才，完全把自己摆在有利局面，连中间步骤都省了。这是完美的黑心商啊！” 　　也许是仗着门外只有他们两人，杨宇芝说得毫无保留；言语中除了感慨，竟还有点酸味儿…… 　　“黑心商”肖宸沉默了一会儿：“万一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徐家其实没占什么便宜……” 　　杨宇芝哈哈大笑：“小肖兄弟，你太可爱了。记住，这世上最忌讳的事，就是替压迫我们的地主阶级数钱。” 　　地主肖宸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等等！”见他真要推门，杨宇芝寒毛乍立，一把拉住了他：“徐家应该还没准备好。现在进去实在太早，太不礼貌了。” 　　他倒是真热情，言语中颇为双方着想：“万一到时候，徐老爷子不开心了，觉得咱唐突了他，想着坑咱俩一把怎么办？” 　　肖宸望了望天上炽热的太阳，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放心吧，我觉得徐老爷子不是这样的人……” 　　“诶！”杨宇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肖宸叩了叩门上的铁环。他浑身一凛，紧张的目光中，铁门缓缓大开。 　　两名衣着光鲜的徐家人站在门后。身为这次拍卖的主导者，他们神情间都透出自信；看见二人时，似乎眼睛都亮了。 　　杨宇芝浑身一震，刚觉得那是看见肥羊的目光，就见其中一人几步上前：“肖大师，您终于来了。” 　　“徐乐桓大师。”肖宸和他打招呼。 　　眼见二人似乎是朋友，杨宇芝狠狠松了一口气。他还说呢，肖宸这么大胆，推门推得毫不犹豫，原来是因为和徐家人认识…… 　　“这位是？”瞥见有外人在场，徐乐桓语气一收，没再与肖宸叙旧。 　　转而打量那人几眼，他微微扬眉：“噢，您是杨宇芝大师吧？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杨宇芝赶忙作揖。他在家里赫赫有名，在外面却知道自己的分寸斤两，时刻懂得拿捏。 　　徐乐桓早早便出来闯，出名得早，在同辈人中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杨宇芝虽和他年纪差不多，入世的时间却比他晚很多；见肖宸与徐乐桓关系颇深，不由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徐乐桓在前面带路，离两人有一段距离。风景变幻间，杨宇芝特意落后几步，拿胳膊肘抵了抵肖宸：“小兄弟，你和徐乐桓大师是好朋友？” 　　他声音压低，眉眼乱瞟，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 　　闻言，肖宸摇摇头：“不算好友，一起工作过而已。” 　　杨宇芝赶紧摇摇头，还以为肖宸是在自卑：“小肖兄弟，别这么说。多条人脉多条路，更何况是徐乐桓这样的青年才俊……” 　　杨宇芝眼睛亮晶晶的。他听过徐乐桓的许多事迹，声音里满是赞赏与崇拜：“如果能搭上徐兄这样的朋友，你们肖家，今后走的路也会顺畅些。” 　　一个徐一个肖，两方名字喊出去，界内反应绝对不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交好，都算是肖宸高攀了。 　　杨宇芝推断干脆，很快给两人的关系定了性。 　　不过他虽这么想，却也没任何贬低肖宸的意思，只十分实诚的建议道：“而且，你别看徐家的白泽似乎没了；既能弄到鲛人泪，他们的实力依旧惊人，说不定比起过去，地位还会继续攀升……” 　　肖宸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如果徐乐桓听得到背后在聊什么，一定会喷出血来。 　　杨宇芝言语恳切，建议却完全给错了人。 　　教育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肖宸，抱紧徐家的大腿……？ 　　成也肖宸，败也肖宸，究竟是谁左右谁的命运，根本不言而喻。 　　肖宸却没想这么多，只是多看了杨宇芝两眼。这么直白又热心，连说坏话都如此耿直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直到思绪被声音打断，他才收回目光：“二位，就是这里。” 　　转过身，徐乐桓朝两人介绍道。大厅前的一片露天广场上，不少徐家人来回逡巡，在中央摆上一把把的椅子。 　　这里，就是拍卖会的主会场。 　　“规则你们都知道吧。”因为有外人在，徐乐桓显得十分谨慎。 　　没暴露肖宸的特别之处，他简单介绍道：“拍卖会开始后，鲛人泪将分组售卖。若想参与竞拍，诸位买家自行出价就好。但是，商品并不是由最后出价的人捧回去的……” 　　“而是待出价完毕后，由徐老爷子自行选择。”杨宇芝抢答。被家族委以重任，他早把这事放在心上，翻来覆去熟悉了规则很多遍。 　　此时沾了肖宸的光，抢先到达会场，杨宇芝兴奋之余，更有股占据主场优势的兴奋感：“在出价过程中，随时可以叠加材料，为自己积累优势。只不过最后，不一定是出价最多的那人胜利……” 　　“正是如此。”徐乐桓朝他点头，将人引到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椅子前：“杨大师，您坐这里。” 　　“好，谢谢。”杨宇芝颔首，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他本转过头想看看肖宸坐哪儿，却见徐乐桓没再在椅子间徘徊，而是一转身，似乎要将肖宸领走。 　　杨宇芝不由直起身子：“诶等等，小肖兄弟要去哪儿啊！” 　　提前这么久到达，他还在庆幸有个人聊天；现在唯一的聊天伙伴即将被带走，杨宇芝心如刀绞，询问间充满了穷追不舍的气势。 　　“肖大师的座位在其他地方。”徐乐桓没有转头，一边压低声音：“真不好意思肖大师，今天徐家有点忙，忽视了外边的情况……” 　　“没事。”肖宸摇摇头。 　　徐乐桓的声音更染上歉意：“您得快些入座。有麻烦人物提前到了，正在大厅里呢，撞上就打扰您了……” 　　肖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小肖兄弟，别走啊，再陪我聊聊呗！” 　　“嘎吱。”肖宸尚未应声，面前的门突然推开。 　　林淄脸色黑如锅底，从大厅间踱步出来；背后，还传来徐老爷子带笑的声音：“存货确实没有，但老徐家欢迎每一位参加拍卖会的人；自然也包括您，林大师！” 　　受到“欢迎”，林淄却一脸忍辱负重；迎面和肖宸撞上，他似乎一愣，随后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如果我知道线索呢？比如，一条缩在肖大师怀里的鲛人……” 　　那天找徐家“谈生意”时，早被抛去脑后的徐家小辈的话，猛然回荡在耳边；林淄瞬间想起什么，手虚虚一指：“是、是你！” 　　比起前不久，他却失去了那份张扬，连嗓子都在发虚。 　　似乎是被打脸打怕了，见对面人望向他，林淄眼神微妙，视线竟条件反射性的移开。 第45章 开始 　　肖宸脚步一顿。 　　林淄的神情可谓十分复杂。若是往常, 他应该会立马扑上去, 找肖宸买货。 　　那么多买家还等着呢, 如果他能从肖宸这里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经由了前几次的刺激，林淄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面对肖宸，想到前不久自己放下的狠话, 他脸上露出尴尬来。 　　“小肖兄弟！”背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杨宇芝终于追了上来。 　　没意识到两人间奇怪的暗流涌动，他一把将肖宸拉到身后：“林大师，久仰久仰！” 　　林淄手指一抽, 眼见杨宇芝跟防狼似的防自己。 　　杨宇芝心中同样紧张。林淄的脾气在界内是出了名的不好, 难缠不说还固执己见。 　　眼见肖宸被缠上，他条件反射性的开始护犊子：“林大师, 消消气，别和小辈一般见识。” 　　林淄说：“我不是……” 　　杨宇芝说：“您也来参加拍卖会？真巧，我听说不久前林家……呃……” 　　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宇芝尴尬的闭上嘴。 　　被他提醒，想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鲛人泪生意，林淄脸色微沉。 　　眼见林大师被自己惹怒，杨宇芝一缩脑袋；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当做出气筒呢，就见林淄深吸一口气, 竟然什么也没说。 　　杨宇芝惊讶的目光中, 林淄眼神飘向他身后。 　　肖宸还在杨宇芝背后站着。面对这位“疑似持有鲛人”的年轻人, 林淄十分重视。 　　到了现在, 竟还愿意克制自己的脾气，只为不得罪人。 　　肖宸视线中，林淄嘴角抽了抽，竟然挤出一个笑容。杨宇芝悚然的目光中，他几步上前：“这位小友，我们借一步说话？” 　　见他望向自己，肖宸手一指：“我？” 　　几人似在对峙。肖宸脚步未动：“林大师，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外人在场，林淄死要面子，自然不愿多谈。他脸色微变，见肖宸真不打算动，只得磨着牙上前。 　　“关于鲛人泪，您这儿……还有货吗？” 　　如果能直接在厂家处解决，那自然是最好。林淄眼带希冀，手指一搓：“若您帮林家这一次，林家一定献上……丰厚的报酬。” 　　他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在恳求，只是语气依旧生硬，不自觉带上了命令。 　　林淄是犯了老毛病，总以为自己退步，对别人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赐。 　　听他说完，肖宸却同样不动声色：“不好意思，拍卖会应该能满足您的全部需求。” 　　被他拒绝，林淄表情一变。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几名徐家人请走：“林大师，您的位置在这里……” 　　“真可怕！”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光看动作，杨宇芝还以为肖宸是被威胁了：“他说什么了，不会是想威胁你吧？” 　　肖宸谢过他的关心：“没事，和大师叙叙旧而已。” 　　叙旧？可他一届年轻人，有什么话能与林淄大师“叙旧”的？ 　　杨宇芝担心的目光下，肖宸摇摇头。经过这么一耽搁，不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人声。 　　又有人要到了，肖宸摸摸鼻子，找了个借口脱身：“我再去和徐乐桓徐大师叙叙旧，杨兄，您先落座吧。” 　　杨宇芝依旧担心，目送肖宸离去。他不知道的是，背后林淄见二人互动自如，脸色阴沉沉的。 　　只是他表情看似凶狠，内心却夹杂了许多羡慕，正透过眼神不自觉的释放出来…… 　　肖宸没注意。绕了个小圈，当他步入徐家准备的小房间，终于松了口气，喝了口飘着热气的清茶：“出来吧。” 　　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对简单的桌椅，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电视，以及一副蓝牙耳机。此时电视关着机，屏幕一片漆黑，映出肖宸的影子。 　　肖宸戴上耳机，歪过头调整。片刻后，他眼前一暗，一道影子已经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跟来的？”戴好耳机，肖宸抬眼问他。 　　时间渐渐流逝，室外似是热闹了起来。徐家的拍卖生意果然做得广，此时外界一派喧闹，不时有寒暄叙旧的恭维声。 　　他们的圈子自成一派，肖宸心想还好自己没在其中，不然一句话也插不上，不知有多尴尬。 　　如果不算玄学界内的几场大比赛，现在外面几乎称得上是圈内最热闹、聚得最全的一次了。几滴鲛人泪就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要不是听徐家说起，肖宸完全没想到。 　　筵青沉默的站在青年面前，脊背挺直，打死不回答青年的话。 　　他只是偏过头，不经意般拿起遥控器：“拍卖会要开始了。” 　　肖宸瞩目中，男人当着他的面按开电视。 　　电视没有插电，是徐家通过秘法，才连接上的。于是使用遥控器这个步骤，显得尤其多余。 　　肖宸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却被遥控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半天也没能想出原因。放下遥控器，筵青安静的后退两步，手搭在椅背上。 　　他手指细长，质感如玉，与肖宸的肩膀距离极近。二者明明没有触碰，冷与热两种温度，却像在空气中无声的交融。 　　肖宸没注意到室内的一派寂静。直到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徐家主持站在台上，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用遥控器啊？” 　　宠物店里有电视，但肖宸不怎么看电视，也就没装过相应的线路。但青蛇精动作却如行云流水，直接就打开了电视，肖宸多想了两秒，不由毛骨悚然。 　　筵青也一愣。他低下头，狐疑的打量片刻空荡荡的掌心：“……不知道。”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半晌没说出话来。对视间，拍卖会已然开始。 　　“本次拍卖会分组售卖，第一组鲛人泪总共有七颗……”主持人拿小锤敲了敲桌子，吸引众人视线。 　　一道红布被人盛了上来，上面一块纯白的小盘子，中间几颗几近透明的珍珠。 　　珍珠发出莹润的光泽，刚登场就引起了场内的骚动。众人视线交错，不时爆发出阵阵惊呼：“真是鲛人泪！” 　　本来还有的疑虑，此刻已被倾数压下。杨宇芝坐在场中央，倒是没身旁众大师那么惊讶。 　　身为场内最年轻的一名成员，他有些坐立难安，总感觉正被众人悄悄注视着。 　　其实不是他的错觉。能来参加鲛人泪拍卖会，众人基本都是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没有扛把子出现，但都能独自掌控财政大权。 　　看见杨宇芝，他们心中各有想法；最终考虑出的结果，却都是杨璠老爷子，也许要罔顾收徒顺序，重用杨宇芝了…… 　　杨家最近不太平。杨璠身体不好，近几年可能就会有变；几个徒弟，包括师叔间都暗流涌动，好好的玄学大师纷纷沉迷争权，闹出不少笑话。 　　杨宇芝这时候被杨璠推到最前面，也不知是好是坏；看他一脸傻白甜，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除了他之外，另一人也颇受瞩目。 　　众人视线交错，默契地往最后面移去。林淄双手环胸，一个人坐在最后方，看身形有些凄凉。 　　见众人朝自己望来，他不闪不避，反而眼睛一瞪，迎了上去。 　　与林淄视线相接，众人浑身一凛，忙不迭移开目光。 　　林淄的确后悔。他知道众人望向自己的原因——不过是好奇失败者的姿态，抱着猎奇心理，打量落水狗的神情罢了。 　　越是这种时候，林大师却越不想认输。硬着头皮直面拍卖会，林淄心中有气，当了第一名出价的人：“祝余草的种子，外加十颗夜明珠！” 　　祝余草，也算是山海经中颇有名气的神草。它形似韭菜，服用后便感觉不到饥饿。 　　他这一出价，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不远处当即有人站起身，价格比他的翻了一倍：“灵芝十株，外加二十颗夜明珠！” 　　“炼妖宝鼎！” 　　“玉醴泉的酒水……” 　　众人叫价越来越高。眼见形势不妙，林淄牙齿一咬，出了血本：“再加三珠树一株，息壤一块！” 　　场内出价的声音安静下来。林淄拿出三件宝贝，三件都是上古时期便有头有脸的神物。 　　没人贸然加价。现在才第一组竞拍，一般来说越到后面，拍卖品价值便越高…… 　　为了之后的竞拍，众人对视一眼，到底是没投入太多精力。 　　“游仙枕！” 　　一道喊声却打破了寂静。此言一出，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游仙枕，传说可以在梦中游遍大好河山；古时，包拯还曾利用其下至阴曹地府，夜断鬼间案事。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自从杨家寻到游仙枕，他们这些世家，多多少少也听过些八卦。 　　游仙枕名气虽大，但放在他们家里，还真没什么作用。别说下至阴曹地府了，就连梦中旅游时都雾气沉沉的，醒来还什么也记不住，整个一鸡肋中的鸡肋。 　　拿这等早证明了只有名头的产品，去交换珍贵无比的鲛人泪，会不会想得太美了？ 　　见众人目光纷纷朝自己袭来，出价的杨宇芝一缩脑袋，显然有些茫然。 　　林淄更是冷笑一声。作为场内最有竞争力的人，他心中一派平静。 　　徐家曾经透露，此次拍卖会，用植物交换鲛人泪占据的优势最大…… 　　先不说游仙枕有什么用；就算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它孤零零一方枕头，又不是奇花异草，卖家怎会感兴趣…… 　　“成交！游仙枕！” 　　主持人话语一出，林淄的笑容顿时僵了。 　　怎么可能！ 　　场内一片哗然。能用一块垃圾换回鲛人泪，这杨宇芝，莫非是傻人有傻福，入了徐家的眼，撞了大运不成！ 　　林淄更是后悔不迭。见过肖宸和杨宇芝交好的场景，他猛地望向青年，一时间心里全是阴谋论。 　　莫非，就是因为和他关系好，又和自己交恶，肖宸才把鲛人泪给了杨宇芝，只为给自己难堪…… 　　与此同时，肖宸摸了摸下巴。 　　不知外界议论纷纷，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一脸好奇：“你确定想要块枕头？” 　　筵青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手还搭在肖宸背后；片刻后，才在椅背上轻点：“游仙枕，还有一个用处。” 第46章 是坑 　　“什么用途？”肖宸好奇道。 　　筵青微微歪过头。他的长发顺着脸颊滑下, 落在青年脖子上。 　　发丝轻飘飘的, 有些痒。 　　肖宸缩了缩脖子,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嘴唇开合：“……梦境回溯。” 　　“回溯？”肖宸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 　　“嗯。”筵青点头：“游仙枕是神物。既能让人灵魂出窍，重现以前的场景，也不是难事。” 　　“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肖宸听得迷迷糊糊的。 　　回溯？一天两天是回溯, 那一年两年，一千年两千年呢？ 　　“几天内没问题。”筵青说：“再长，要看造诣。” 　　肖宸点点头，又问：“在哪儿睡着, 就能回溯哪儿的场景吗？” 　　筵青点头。 　　肖宸满脸都写着好奇：“怎么回溯, 能定位具体的时间吗？场景又有多大的限制呢，几平方米、一整栋楼, 还是一座学校……” 　　筵青：“……” 　　一连串问题下，男人脑袋渐晕，表情微妙, 变了又变。 　　也许是不想在肖宸心中留下坏印象，他脸部一阵扭曲，最终唇角竟微微勾起：“用了你就……明白了。” 　　为了维持唇角的弧度，男人的嗓音带了些迟钝，显得更加低沉。 　　要筵青保持一脸温和, 实在是有些为难；但他却做得十分认真, 像是为了谁, 正努力尝试。 　　肖宸眼神微动：“就像你用电视遥控器一样吗？” 　　筵青僵着脸点点头。 　　肖宸把遥控器放回桌上, 沉思片刻：“所以你才出生没多久，就懂得了游仙枕的用途？” 　　筵青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好像对这些东西很在行，手指继续轻点。 　　椅背上传来一阵敲击声，透着某种韵律。这种节奏十分稳定，筵青垂着头，眼睫也一起微垂。 　　他的眼睛一片墨色，只隐隐映出青年的影子， 　　肖宸等待间，筵青沉默片刻，继续解释：“……因为是梦，做梦者不能改变当时的场景。但若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定能发现当时发生了什么。” 　　肖宸仔细品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破案神器。” 　　如果枕头被检察官拿到手，不就能在梦里轻松还原作案细节了吗？ 　　不止如此。听筵青的意思，这枕头既然能回溯场景，定然还有许多众人没发现的妙用…… 　　“这么有用的功能，为什么杨家睡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现过？”肖宸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前置条件，才能使用？” 　　筵青点头：“他们做不到，你做得到。” 　　肖宸没听懂。看见男人暂时不打算细说，也只能保持疑惑的望向电视。 　　屏幕里，杨宇芝一脸梦幻，嘴唇大张。他还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杨宇芝的确心情愉快。他牢记师父的叮嘱——来拍卖会不要求买得最多，只求钱都花在刀刃上，利益最大化。 　　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他本打算等拍卖行至中叶，各方势力都想保存实力，出价比较疲软的时刻，再出手压制他们。 　　所以这第一次出价，他根本没抱念想，只是抱着“不叫白不叫”的心理，才秀出了杨家的鸡肋…… 　　结果，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试一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什么结果……鲛人泪，怎么就被他拍到手了呢？ 　　一出手就当了开门红，捧回七颗大宝贝，杨宇芝精神一振，脊背都挺直了些。 　　不管什么原因，等会儿下去可得好好感谢徐老爷子，还没找人家打招呼呢…… 　　他的开心，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无异于刻意在秀优越。 　　“杨家好福气啊！”众人赞叹中，林淄咬紧牙关，冷哼一声。 　　杨家这小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才第一组，越往后拍卖品越精彩，凭杨宇芝和肖宸的那点儿交情，肯定顶不住…… 　　“下面是第二组鲛人泪。”主持人才不管台下的暗流涌动。 　　捧着玉盘，他满面笑容，揭开红布：“——一共有五颗！” 　　“什么，五颗？！” 　　不止是林淄，场内所有人都起了骚动。五颗，比第一组整整少了两颗。 　　鲛人泪不增加就算了，数量上竟还被倒扣回去，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众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徐家这一动，瞬间就打散了他们积蓄财力的想法。 　　“难道，徐家是想试探我们？亦或是打散我们的节奏，好坐收渔翁之利……” 　　前期的每一件商品，都不是开胃小菜，反而可能是数量最多的一批。 　　他们对视一眼，场内火.药味渐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主持人笑容加大：“可以开始加价了。” 　　“我出扶桑树的枝条！” 　　“若木的叶片！” 　　“我出……” 　　场内就和炸开锅似的，众人都非常吃这一套。不知道拍卖会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博取最大的利益…… 　　即使面前是个陷阱，也只能往里钻。谁叫鲛人泪是卖方市场，而徐家又喜欢搞饥饿营销这一套呢。 　　对方优势太大，大多数人只能顺势为之。 　　一片混乱中，场内却也有几个没动的。他们大多数来自名门望族，此时见了众人哄抢抬价的一幕，也多是冷眼旁观，像是冷漠无情的观测者。 　　“这群人不上套。”人群背后，徐老爷子啧了两声：“还想着观察规律呢？” 　　“放心。”一旁，徐乐桓笑眯眯道：“等下一期，他们就是不想动，也得动了。” 　　此言非虚。当这五颗鲛人泪被某不出名世家拍下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第三组拍卖品的出场。 　　众人瞩目间，又是一块玉盘端了上来。 　　“这次会是几颗？” 　　“总该多些了吧？” 　　他们炽热的眼神间，红布再度被掀开。众人一片哗然——红布上，赫然只摆了四颗鲛人泪！ 　　“不会是越来越少了吧！” 　　被这一组眼泪弄得懵懂，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刚才冷眼旁观的几人都坐不住了，变成了第一组叫价的人。 　　屋里，肖宸举着小纸条，一脸认真严肃的对准光检查：“听到耳熟的材料，一定要叫我。” 　　上面记满了萌宠们的愿望清单。幸运的是，玄学界的人不愧为土大款，许多单子上的材料都有人报出。 　　不幸的是，这些材料都分得有些开…… 　　“早知道他们能给得这么全。”肖宸摇摇头，满脸都写着可惜：“就多捞点眼泪出来卖嘛，兴许今天就收齐了呢。” 　　门外，为了几颗闪闪发亮的鲛人泪正争得面红耳赤；这些人要是听见肖宸在感慨什么，怕是气得要吐血…… 　　又五组鲛人泪很快拍卖完毕。鲛人泪数量总体呈下降趋势，偶有回升也不多。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那组有几颗，大佬们称得上倾尽全力。 　　林淄顾虑重重，完全拼不过人家；他颗粒无收，气得在座位上暗自咽血。 　　数着这些人愿意给出的代价，徐家主持人乐得合不拢嘴，声音里都带上喜气洋洋。 　　再抬头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遮不住了：“下面，我们即将呈上最后的两组鲛人泪。” 　　“这么快！”场内又是一阵骚动。许多名门望族专程来一趟，现在却一组珍珠都没收回去，脸都纷纷青了。 　　甚至有人在考虑私下联系徐家，即使多付出些代价也没关系——拍卖会上，眼睁睁看着名贵物品一次两次的溜走，他们实在有些受不住。 　　“这是倒数第二组鲛人泪。”主持人才不管他们心绪纷涌，一把扯开红布。 　　透过阳光，莹润的光辉顿时洒在台上，一片波光盈盈。 　　“这是多少颗！”众人一下子沸腾了：“十……二十……不，少说也是第一次的五倍吧！” 　　“不止。”听见台下在议论什么，主持人微笑答道：“一共有四十颗鲛人泪。” 　　四十颗！！ 　　由递减到猛加，徐家的拍卖法实在是太惊悚了。大师们跑过这么多场拍卖会，还没见过一次性增值这么多的。 　　众人表情未变，终于反应过来了——徐家之所以搞这一套，就是想把他们套死啊。 　　“这是要把我们掏空啊。” 　　有人抹抹汗，发自内心的感叹。前几次都是几颗几颗的卖，他们为了这么点儿鲛人泪，差点在场内打起来。 　　结果现在，徐家一次性拿出了四十颗…… 　　“逗我们呢！”有脾气比较暴躁的，当即就想站出来。但他屁股都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手握鲛人泪，徐家实在得罪不得。更何况，人家做什么了吗？ 　　只是按照拍卖规则，分组销售而已…… 　　而且，这坑他们还不得不跳。就徐家那脾气，鬼知道下一组拍卖品价值多少？ 　　最后一组拍卖品，价格肯定会被推至巅峰；要是徐家起了性子，刻意少拿出一些，他们现在不把握，不得吃了大亏吗…… 　　场内一片混乱，众人都对压轴拍卖品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各种珍稀材料跟不要钱似的，往上不断叠加，徐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 　　他也没想过这，一招效果这么好。不管有仇没仇，票价都跟疯了一样。 　　就是林淄，混在人群里都跟吵架似的，吼得脸红脖子粗。 　　徐老爷子乐得呵呵笑。他正开心，听身后飘来一声徐乐桓的提醒…… 　　“师父，这里面有八成都是肖大师的。” 　　徐老爷子笑容微僵，混杂着无奈与羡慕，嘴角顿时一抽。 　　他是真的很羡慕。 　　徐家经营这么多年，也算家大业大。但这么多奇珍异宝，如果不是贴着肖宸，他们恐怕一次都见不到。 　　尤其是那两个喊出扶桑与若木的，竟还是徐家的老交好…… 　　听听！ 　　徐老爷子暗自磨牙。要不是这次拍卖会，他还不知道这两位朋友，兜里还揣着这样的宝贝呢…… 　　扶桑树，生于东海。据说三足金乌就在这里升起，也是连接三界的大门。 　　直到后羿射日时一脚将其踩断，人神冥三界，才逐渐失去联络。 　　身为传说中的神木，它早就消失在了漫长的历史洪流中，更别提一窥其影了…… 　　可老何家中，竟然还藏了扶桑树的枝条？ 　　徐老爷子暗自磨牙。老何家与徐家多有来往，关系也很不错；现在倒好—— 　　要不是这次拍卖会，他还不知道老何家如此深藏不露呢！ 　　还有那若木叶片…… 　　徐老爷子眼神微动，载满情绪波动。如果单单一枝扶桑木的枝条，兴许他还没这么艳羡…… 　　与扶桑树对应，若木代表着日落之地。一阴一阳谓之道，同时集齐扶桑与若木两种神木，就是阴阳相交、太极圆满之时。 　　日升月转，若能以正确方式栽培下二者，简直是将世界本源，直接展现在了修道之人的面前。 　　而就算不栽培，身为一对神木，它们涤荡出的灵气无比充盈，完全能碾压现存的所有阵法…… 　　想至此，徐老爷子眼睛都要红了。他羡慕的目光下，送出这两种神木的人，却有些笑不出来。 　　望向新上台的四十颗珍珠，他们对视一眼，纷纷露出苦笑。 　　鲛人泪散发莹润的光芒，像恶龙巢穴里一捧捧的宝石美玉，满是纯粹的诱惑。 　　喊价声也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一片沉默中，二人都感觉到对方被掏空的无奈。 　　没想到徐家会突然来这一手。两人早掏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出价节奏完全被打乱。 　　没了最有把握的交换品，此时他们想再跟，也有些力不从心…… 　　追？还是不追？ 　　两人眉头一皱，漫长的对视后，纷纷扭过头打电话。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鲛人泪，流入另一个人的口袋中吧。 　　瞥见两人向家主请求提升额度，林淄浑身一凛，吼得更加卖力。 　　他甚至站了起来，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满脸通红，异常引人注目。 　　四十颗！都足够填满他一大半的订单了！ 　　鲛人泪对于林家，可谓是意义非凡。其他家族有鲛人泪，那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可这堆珍珠，却能帮林家度过难关，度过信任危机—— 　　它们代表着林家的荣誉，它们代表着林家的信誉，更代表他林淄，有履行自己承诺的能力…… 　　“祝余，息壤，夜明珠！”林淄吼得大声：“还有蟠桃核，荀草种子……我都可以拿来交换！” 　　他气势万千，一连喊出好几样能引起界内震动的宝物；见他吼得这么卖力，其余几家也受了刺激，纷纷呐喊起来。 　　林淄的喊声，瞬间便如投入深海的水滴，被压得微弱无比。 　　一派混乱中，一道年轻的声音无比清晰，脱颖而出：“彼岸花一百株……” 　　又是你！ 　　林淄眼睛一瞪，恨不得扑上去堵住杨宇芝的嘴。这家伙疑与肖宸有染，要是他俩做了什么私下里的交易，又从他手里横刀夺泪…… 　　林淄脸色一白——那自己岂不是想猴子一样，被人耍了一圈又一圈吗？ 　　察觉到一股莫名的视线，杨宇芝一脸迷茫的挠了挠头。 　　环顾四周，他还不知自己在林淄的眼中早成了作弊者，还估量着想加价呢：“呃，再加寻木的……” 　　“林家加价，梧桐木！” 　　林淄此言一出，终于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梧桐木，与现在的梧桐大不相同，是传闻中凤凰栖息的神木，也是树中之王。 　　有这样一块木头倒不是重点，可相传凤凰非梧桐不栖，天底下又没流传过第二块梧桐木的消息…… 　　要是哪天凤凰真的出世了——可不就被引到徐家家里来了？ 　　想至此，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徐家虽失去了与白泽的联络，可要是能和凤凰交好，还真说不出孰优孰劣…… 　　众人看土大款似的目光中，林淄缓缓抬起头，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被杨宇芝一激，他没怎么思考就喊出了梧桐木的名号；直到现在回过神来，后悔才渐渐漫上心头。 　　即使那块梧桐木在家里放了近百年，都没能招来凤凰——那也并不代表着能随便送人啊。 　　场内一片寂静。喊出去的价格泼出去的水，林淄只能站得笔直。 　　接受众人目光洗礼间，他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甚至希望自己别被抽中…… 　　“恭喜你，林大师。”主持人的声音却唤回了他的神智：“40颗鲛人泪，归你了。” 　　林淄双腿一软。他掺杂着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场内甚至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荀草种子？”屋里，肖宸的注意力却没放在梧桐木上。搓搓下巴，他若有所思：“美白养颜的佳品啊。” 　　虽然许久未与自家太后见面，但妈妈需要什么，肖宸却记得清清楚楚。 　　一拍板，他就决定了这批鲛人泪的去处。 　　要是林淄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梧桐木肖宸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是因为荀草才下的决定，估计会恨不得咬掉舌头吧…… 　　“恭喜你啊，林大师。” 　　“得偿所愿！” 　　能交出这种高价，林淄在众人眼中也是狠人一个，收获无数佩服的目光。 　　林淄却颇欲哭无泪。被众人瞩目，他只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渐渐扯开嘴角：“……呵呵。”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要是这批眼泪真属于林家，那还好说一点——可这鲛人泪，他分明打算拿去还债啊！ 　　人群中，也有昔日的债主。他们的目光更加纯粹，写满了佩服，有的人还遥遥朝他竖起大拇指，像是在感谢林家的无私奉献，为他们省下一笔巨款…… 　　林淄：“……” 　　打碎银牙和血吞，他……忍。 　　结果很快，林淄的忍耐就破了功。当拍卖会的下一件商品呈上来时，整座广场再度陷入了高潮—— 　　四十颗珍珠与之相比，也不过小巫见大巫；当整整六十颗鲛人泪堆成沙丘，摆放在玉盘里时，呈现出的莹润光泽，似乎照得整座舞台都漾起了光华。 　　“六，六十颗……” 　　一道接一道的叫价声中，林淄捏紧椅子上的把手，久久不能言语。 　　他又吃亏了，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与六十颗鲛人泪相比，他的梧桐木，显然能再次通杀全场。 　　可惜却在不久前，被自己亲手扔进了四十颗鲛人泪里…… 　　亏了一个亿，林淄脸色苍白，总觉得四面八方，不断有同情的目光落在脸上。 　　如果当时沉得住那么一点点，不去争那一时的气…… 　　可惜没有如果。众人目光交错，已经欢快的投入了下一场战斗中，喊价还一个比一个轻松…… 　　而最后拿下眼泪的，竟又是全场年龄最小、看起来最傻白甜的杨家小弟子杨宇芝。 　　不过这次人家是正儿八经喊价了，只不过没有梧桐木的压迫，赢得相对轻松：“谢谢谢谢，特别感谢林大师的割爱……呃……” 　　再度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宇芝成功收获林淄的狠瞪。年轻人一脸尴尬，却还是压不下内心的激动，站起来转了好几圈。 　　初次出征就收获颇丰，还成功拿下本场拍卖会的大奖，杨宇芝成功收获了众人的瞩目：“这小子，真不错啊！” 　　“看来，杨家今后的局势，确实有意思了……” 　　广场一片热闹。赚了人家这么多钱，徐家也不好意思让人空手而归。 　　拍卖会完成，众人立刻被邀请至大厅。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中，诸位身着长衫道袍太极服的玄学大师们正左手托餐盘，右手拿银叉，徘徊在自助餐台旁…… 　　杨宇芝急着吃蛋糕，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问候，脸上全是尴尬。众位老爷子满脸含笑，早嗅出杨宇芝今后的潜力。 　　即使才经历完不见血的厮杀，他们的恭维也是一声接一声：“真不愧是杨璠大师的爱徒。” 　　“场内最年轻，收获却最丰厚，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是的。”至少前半句不对。 　　不习惯这样的场景，杨宇芝单手撑在餐台上，左顾右盼：“还有个比我更小的……咦？” 　　从拍卖会开始就没再见到过肖宸，杨宇芝环顾片刻，一脸疑惑。 　　“杨先生别谦虚了！”有人哈哈大笑。 　　可不是吗？他这次的收获，就连许多老油条都羡慕得不行。说起场内最年轻有为的，除了杨宇芝，还真没有别人…… 　　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夸赞。他们视线外，平静安宁的小房间里，门被关得紧紧的，就连一丝风都透不出来。 　　肖宸仰起头，与徐老爷子对视。二人目光相触，流动间，尽是你知我知的默契。 　　面对肖宸，徐老爷子露出神秘的笑容：“恭喜您，收获颇丰啊！” 　　一堆泛黄的纸条正杂乱的堆在桌子上。与鲛人泪相比，它们色彩黯淡，毫不起眼，可价值却足以让整个玄学界为之惊诧。 　　“徐大师……”每一张纸条，都代表一个竞拍者给出的宝物。 　　对面激动的视线中，肖宸嘿嘿一笑，声音逐渐变小：“我们来分赃吧。” 第47章 分赃 　　纸条被一张张摊开。上面记载的文字清晰明了, 不过一瞥，就能看出它代表着什么。 　　收集了不少宝贝, 肖宸心情很好, 眼睛都弯弯的。简略扫过纸条, 他很有敬老精神，先问了徐老爷子一声：“您先挑？” 　　“还是您先吧。”徐老爷子哪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当即满面笑容, 将纸条往前一推。 　　不是他不想提前选；实在是，徐老爷子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肖宸也没客气, 当即俯身，打量起纸条上的内容。 　　“游仙枕。”徐老爷子紧张的目光中，肖宸点出的第一样东西，就让他整个人一愣。 　　游仙枕？那个著名的鸡肋产品？ 　　徐老爷子完全想不通, 肖宸此举的意义。 　　将这样鸡肋的产品收入囊中，莫非，肖大师是如此的和善，竟愿意从自己裤包里，把钱往外掏…… 　　徐老爷子激动的目光中, 青年目光扫过纸条，下一秒就打碎了他的期待。 　　“扶桑树的枝条，若木的叶片, 荀草种子, 还有梧桐木……”对照着一一念出, 肖宸毫不客气，将宝贝们收入囊中。 　　游仙枕自然不必多说，筵青好不容易对什么感兴趣，肖宸当然会带回去；至于扶桑树、若木以及梧桐木，又恰巧是小鸟提到的…… 　　出门时，肖宸曾问过萌宠们都想要什么东西；小鹦鹉是第一个回应的，它没别的要求，只想选一个舒服的地方做巢。 　　既然是做巢，肯定少不了树木。肖宸不知它喜欢怎样的树杈，干脆把出现过的枝桠，都一并打包了回去。 　　这些日子，宠物店人口渐多。肖宸察觉到小鹦鹉情绪不高，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他粗略数了数，这次能带回去十几种枝条树木；如果小鸟能从其中挑到合适的，也许心情就会好些…… 　　徐老爷子绝望的目光中，肖宸把所有出现过的树枝一并收入囊中，连个念想都没给老爷子留；不久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夜明珠身上…… 　　本次行动得以圆满完成，主力迷你鲛人功不可没。不过它更是无欲无求，肖宸找到它时，只怯生生的露出一双眼睛。 　　小鲛人表示，夜里池底太暗，想找个东西照明。 　　迷你鲛人难得有要求，肖宸自然答应下来。 　　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林淄给出的夜明珠价值连城，落在肖宸眼中，却只打算用它来照明…… 　　徐老爷子心痛的目光中，肖宸点出几样价值最高的东西，之后慢悠悠的将剩下的东西往前一推：“老爷子，您选选？” 　　徐老爷子勉强笑了笑，这次总算没客气，点头答应下来。 　　没办法，有价值的宝贝都被肖大师揽入怀中了，他还推脱什么呀？不赶紧拾点儿破烂回去，恐怕就没什么可挑的了…… 　　将祝余草、蟠桃核收入囊中，徐老爷子又挑挑拣拣了几样东西，便将剩下的纸条递给肖宸：“肖大师，来，这些都是您的。谢谢您，我们徐家也算是沾光了……”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泾渭分明。 　　徐老爷子那方的纸条干净简洁，只有简单几张；肖宸那边的就大不一样了，胡乱堆在一起，乍一看就跟炫富似的…… 　　剩下的纸条里也有不少好东西，包括号称吃了就不用睡觉、精力百倍的植楮，忘掉烦恼与忧愁的忘忧草，以及吸天地之精华的灵芝等。 　　也有好几瓶奇怪的丹药。什么服用了就能续骨疗伤的神奇小药丸，能控制梦境的喷雾，甚至还有半瓶减肥丸…… 　　肖宸摆手接过，眼神却在接触到最面上的纸条时，微微一顿：“……彼岸花？” 　　杨宇芝报价时，曾把这花当个宝贝似的报出来；不用多想，肖宸就心知它有非凡的价值。 　　但肖宸若是没记错，彼岸花俗称龙爪花，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东西；平日里，他也见过有不少普通人种植过…… 　　察觉到肖宸疑惑的目光，徐老爷子自动担当解说员一职：“此花非彼花。既然是杨家报出的宝贝，它大概真的是生长在忘川河畔的接引之花……” 　　话题瞬间变得玄妙起来。肖宸震惊的视线中，徐老爷子意识到什么，赶紧摆摆手。 　　“当然，我不是说杨家跑去地底下摘花玩儿去了；只是这彼岸花，应该拥有接引之花相应的力量，能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 　　玄学世家业务宽广，除了看房驱邪，偶尔也会碰上厉鬼，并与之搏斗。 　　和厉鬼的战斗无比凶险，常有人九死一生。每当打不过厉鬼时，假如手中有彼岸花，祭出一朵，总能收获奇效。 　　武力不行就谈感情。对一只厉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起来十分玄幻；可真有不少厉鬼被这种方式感动，每当它成功想起生前的记忆，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只差一步…… 　　听着徐老爷子描绘的场景，肖宸低头望了望手中泛黄的枝条，灵光一闪：“能唤醒死者的记忆，那它能唤醒生者的记忆吗？” 　　“呃……”徐老爷子被问得卡壳，瞬间失去讲故事的兴趣：“生者……不是本来就有记忆吗？” 　　肖宸说：“不不不，我是说……加强生者的记忆。” 　　身为一名丢三落四情节严重的宠物店店长，肖宸连账本都能弄丢，十分需要外界的辅助…… 　　徐老爷子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肖大师将治鬼神器彼岸花当做补脑核桃汁，还一脸的兴致盎然。 　　分赃很快步入尾声。两分纸条被分别收拾好，交给徐乐桓。 　　身为名义上的鲛人泪持有者，这些宝贝自然会先寄到徐家；由徐家分类完成后，再寄给肖宸。 　　对于徐老爷子，肖宸自然十分放心。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当即便起身准备离去。 　　“肖大师，别急。”徐老爷子叫住了他：“天色已晚，您还没吃饭吧？要不先移步大厅，徐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谢谢，不用了。”肖宸婉拒：“那里应该聚集了不少玄学大师吧？” 　　身为唯一的生面孔，肖宸要是去了，一定会受到众人的注目礼。 　　徐老爷子也是这样想的，也就没多劝：“这样吧肖大师，这么晚了，徐家专门打扫了两座房间，为您接风洗尘。您身边这位同伴也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晚，待明天再动身也不迟。” 　　想想也是，肖宸便没推脱。出了小房间，他便与徐老爷子分道扬镳。 　　身为拍卖会的主办方，徐老爷子必须去宴会处露个脸；肖宸则由某位小辈带着，七拐八绕去了某座房间。 　　徐家的园林做的非常漂亮，到了夜晚，更是有一种朦胧之美。 　　山石掩映在夜色后，微风吹过，不时有叶片簌簌滑落，声音回响在耳边。 　　踏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几人脚步极轻。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壁灯，将前行的路照得灯火通明。 　　肖宸身后落了一道影子，随着灯光，被拉扯得忽长忽近。那是筵青的影子——他不声不响，正静悄悄的跟在肖宸身后。 　　一双如蛇般的瞳孔铺满平静，眼神倒映灯火，专注的落在青年背上。 　　远处传来宴会的声音。一片觥筹交错间，肖宸甚至隐隐听到了杨宇芝的声音：“徐老爷子您好，终于见到您了，我是杨璠老师的小叔子——” 　　一片哄堂大笑中，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白天紧张刺激的拍卖会也只剩一个残影，在这一刻，消失抽离在了两人的世界里。 　　徐家准备的房间位于大厅东部，一派古色古香。推开木门，房间中央的木桌上摆了一幅茶具，周围是两张矮凳。 　　床铺似是由竹子铺成的，被褥却显得十分松软。床铺侧面甚至摆了张屏风，甫一踏入房间，就像梦回千年，走进了某家古时的客栈一样。 　　“肖大师，你的房间在这里。”领他们来此处的徐家小辈转身一俯，毕恭毕敬道：“浴室里有崭新的洗漱用具，浴缸刚清理过，请您放心使用。” 　　“这位先生。”他转过头，又对一言不发的筵青说：“请随我来，您的房间在其他地方。” 　　筵青一动不动。他的瞳孔竖起，一片冰凉，视线扫过房间，落在徐家小辈身上。 　　徐家小辈身形莫名一冷。他打了个寒颤，还没想通原因，就听男人冷冷回应：“我不去。” 　　徐家小辈：“？” 　　筵青脸色冷漠，视线扫过房内，落在木桌上。 　　木桌质地冰凉，看起来不算大；对一条蛇来说，却显得绰绰有余。 　　拿下巴指了指木桌，筵青动也不动：“我睡那里。” 　　徐家小辈：“？？” 　　从他的角度，男人那冷眼一瞥，就像是在看床上一样。 　　肖宸循声望去，倒知道男人说的什么。 　　想到筵青年纪尚小，连飞机都要跟着自己挤过来，肖宸挺胸抬头，内心骤然升起一股被崽崽依赖的责任感…… 　　徐家小辈却还处于混乱，明显没反应过来：“可是肖大师会没地方睡的……” 　　“没关系。”肖宸大义凛然：“他和我一起睡。” 　　筵青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家小辈浑身一震，目光凛然，像是撞破了什么奸情。 　　全不知肖宸身上的，是属于老父亲的光辉。 第48章 与月 　　门在徐家小辈惊诧的目光中被关上。 　　两人在桌前落座。月光透过窗棂, 洒在桌前。 　　筵青侧对着月光。他的脸轮廓分明，眸色在夜色下显得晦暗不清, 只隐隐映出浅淡的光。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徐家小辈出去后，房间里便只余二人。肖宸手指微动，在桌上轻扣了两下。 　　下山这么久, 直到参加这次拍卖会，他才第一次与筵青单独相处。 　　其他异兽都是兽形, 要么毛茸茸, 要么小巧玲珑。就连唯一半身人形的鲛人，都因为体型过小, 肖宸完全无法将其当作人形生物看待。 　　与这群异兽相比，筵青长身而立, 身形比自己都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 都没法轻易忽视。 　　也许是因为夜色, 肖宸莫名有些放不开。 　　“你不睡吗？”还是筵青先开口了。 　　最初他化形时, 情绪外露，不通世故。第一次出店也跟个小孩儿似的，赤脚踏在地板上, 还固执的要挽胳膊。 　　如此幼稚，直接让肖宸沉浸在了筵青的妖型状态中, 硬是把男人当蛇看。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后，小蛇的情绪内敛了不少。现在的他看着正常多了, 也越发的像个人。 　　把这样的筵青留在房内, 肖宸突然有点儿拘谨。 　　“不睡, 咱聊聊天。”为了打散这种感觉，肖宸坐直了身子：“你是怎么通过安检口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天，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筵青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同样坐直身子：“我没过安检口。” 　　他无意识的模仿着肖宸，挺直背，双眸直视。 　　机场不是全封闭的，对人来说难以通过的地方，对一条蛇就不一定了。 　　想通这一点，肖宸却并不觉得轻松：“你没被其他人看见吗？” 　　万一安保大队想对一条蛇做些什么，肖宸可完全发现不了。 　　就像家养的猫狗趁自己不注意时，顺着门缝溜了出去；因为自己的疏忽，一条小蛇孤身在外乱窜，可能还会迷路，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想起这些，肖宸心底倏地一紧，隐隐泛起后悔。 　　“没事。”筵青理解错了：“那几只家伙，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吵架，都没发现我离开。” 　　肖宸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筵青说的是店里：“吵架？！” 　　“鸟和狮子单方面吵。”筵青面无表情，陈述事实：“狮子没理它。” 　　肖宸问：“为什么？” 　　小鹦鹉脾气暴躁，性子娇纵。如果不是雪狮脾气好，肖宸甚至怀疑它俩会打起来。 　　筵青继续陈述：“嫌弃狮子吃白食。” 　　肖宸：“……” 　　完全是随便找了个原因，就想欺压雪狮。 　　这理由，在雪狮到宠物店前，肖宸已经听过一遍了。他不由微微叹息，唇角却是勾着的：“回去可得好好给小鹦鹉说说。” 　　怪隼情绪外露，总觉得自己被忽视；真碰上肖宸时，又不敢当面说出这份委屈。 　　肖宸看在眼里，却无法排解它的别扭。待到拍卖会完毕，想起准备打包回家的那一大堆木材，才有了些底气。 　　想起小鹦鹉高兴得拍打翅膀的样子，肖宸不由露出微笑。 　　他这幅明显心情愉悦的模样，落在筵青眼里，却成了聊天时分神的证据。 　　知道他想的是小鹦鹉，筵青眸子一沉，嘴角往下压了些。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想起与肖宸聊这些的是自己，眼神又带了些满意。 　　不论怎么说，能坐在这里，他就和小鸟它们，有根本上的分别。 　　筵青执着的看着对面人。夜色掩映下，肖宸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 　　肩膀被月光镀出一片银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肖宸自己看不到，却不知对面人的眼神。被他的呼吸所吸引，筵青看得仔细，用视线描摹着青年的线条。 　　一遍又一遍，直到轮廓由眼眸，一直浅淡的印在脑海深处。 　　“睡觉吗？”婆娑的树影中，肖宸也注意到筵青的注视。 　　知道自己对异兽特别有吸引力，他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邀请道：“还是出去走走？” 　　筵青选了第二种。 　　难得无人打扰，他虽不言不语，行动上却异常郑重。 　　肖宸没注意到，只是推开门，任由清风席卷。 　　壁灯依旧亮着。这次，筵青没站在肖宸身后，而是不声不响上前两步，去了青年身旁。 　　他所站的位置更接近壁灯，影子被灯光撕扯，落在肖宸肩上。 　　奇妙的是，虽然没有分毫接触，二人的体温却在不经意交融。层层树影后，有不少清浅的池塘，映出一轮弯月亮。 　　两人脚步声很淡，落在石板路上，几近无声。 　　筵青一直半歪过头——他眼神一直落在肖宸身上，满是无言的珍重。 　　肖宸还在和他聊天：“这儿景色不错吧。” 　　“嗯。” 　　“如果宠物店里要装修，你觉得变成什么样子比较好？”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他们走的漫无边际，不知不觉却离徐家的活动场所越来越近。 　　筵青暂时没说话。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慎重道：“什么样都可以。” 　　肖宸笑道：“现在环境这么差，你们连休息散步的地方都没有。要是怎样都行，我可就不装修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男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可以。” 　　他也好，其他异兽也好，根本不是因为环境而来的，也不会因为身外之物离开。 　　肖宸却不明白这些。明明只是想逗逗筵青，但一和徐家做对比，他反倒成了被提醒的那个：“不然，我去问问徐老爷子幻阵的事情，店里面积实在是太小了……” 　　他问得忧心忡忡，一心想带崽们过上吃香喝辣、邀清风赏明月的生活。 　　筵青却没看懂他的忧虑：“挤点热闹。” 　　人声渐进。宴会似乎接近尾声，徐老爷子的声音从大厅深处飘来，带了点儿醉醺醺。 　　“谢谢诸位来参加这次的拍卖会……嗝，鲛人泪稍后就打包好，给诸位送来……嗝……” 　　一片笑声中，肖宸听得暗自摇头：“老爷子都醉成这样。” 　　他转身，不再打算往那边走：“我们回去。等宴席一散，这群客人可就要出来了。” 　　筵青点点头。他刚转身，却听身后大厅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 　　随后是一道急切的惊呼：“不好了！” 　　风吹过，瞬间唤醒人们的神智。肖宸眼神一凛，与筵青对视一眼，转身往后走。 　　大厅里的觥筹交错已然一顿，变得闹哄哄的。肖宸还在疑心是徐老爷子出了什么事，便听到他浑厚有力的声音：“镇定，大家都安静些！” 　　疾步转了个弯，光辉洒出门扉，落在厅前。悄悄推开门，肖宸侧身挤进大厅。 　　宴会果然已经到了尾声，餐台上七零八落，摆了不少餐具。 　　身穿长衫的大师们互相搀扶，脚步晃晃悠悠的。就连杨宇芝都被灌得不轻，此时正单手撑在餐台上，满脸的酡红。 　　肖宸突然出现，众人却都没意识到大厅里多了个人。他们只是盯着台上，目光落在徐老爷子身上：“老徐，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鲛人泪不见了！” 　　鲛人泪不见了？ 　　肖宸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顿时一凛。筵青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眼神在场内逡巡，一片冷凝。 　　“诸位稍安勿躁。”徐老爷子本喝了不少酒，此时却也被吓清醒了。 　　微风抚过脸畔，伴随着脸上热度降低，他舌头也捋直了不少：“我们正在调查。放心，一定安全的将珍珠取回，送给诸位……”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台下有人抗议：“我们家的交换品可是已经在路上了！” 　　“就是……” 　　喝了酒，这些玄学大师都不太清醒，满心只记得自己的鲛人泪：“这儿可是你徐家的地盘，没有外人！不会……是大名鼎鼎的徐家不满意这次的拍卖结果，自导自演，想反悔吧？” 　　徐老爷子被怼得满头大汗：“怎么可能！”他赃都分完了，哪来的闲心去反悔？ 　　众人的话却提醒了他，徐老爷子一拍掌心，猛然意识到什么：“林淄呢！”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不对。 　　自拍卖会开始，林淄就失去了踪迹。 　　谁都知道，林家也在做鲛人泪生意，对珍珠看得极重。 　　此次只拍到四十颗，还付出了极大代价，看林淄的眼神，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不满…… 　　莫非，就是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才在暗中搞鬼？ 　　往后退了一步，肖宸的身形掩映在厅柱后。 　　喝了酒的大师们脾气火爆，当即转身出门。目送他们跌跌撞撞的走远，肖宸转念一想，跟在众人身后。 　　徐老爷子也站在他们之间，看模样被气的不轻；就连皎洁的月色，都被这股气势冲淡了不少！ 　　林淄的房间就安排在隔壁，走几分钟就到。 　　大师们的脚步细碎，连成一片。待发现房内一片漆黑，他们勃然大怒，谴责声顿时回响在庭院内。 　　“果真是他！” 　　“已经跑了吧！” 　　“诸位稍安勿躁。”徐老爷子抖着手，站在前面：“林淄这个狗东西，我们马上调查——” 　　怒火充盈间，身后却传来吱呀一声。 　　门开了。中年人睡意朦胧的探出头，见门外围了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干什么干什么！大晚上的围在我门外——你们是心怀不轨，想抢劫吗！” 第49章 在哪 　　迎面撞上林淄, 徐老爷子顿时一愣：“你没跑？” 　　嫌疑犯大摇大摆的出现，众人目光霎时聚集过去。 　　“我跑什么？”林淄拍拍肩膀，眉头皱起，回望众人目光。 　　这么多玄学大师站在月光下，还一副衣衫凌乱、醉得不轻的模样, 顿时点燃了林淄的警惕。 　　“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见他不闪不避, 徐老爷子一时没说话；他在沉思，身后那群喝醉了的大师却没那么清醒。 　　其中一人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间出来, 眼睛都醉得睁不开了。他身形一歪，大着舌头质问：“林淄，鲛人泪不见了, 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鲛人泪不见了？那我那四十颗呢？”林淄的反应真实无比：“等等，你们在怀疑我？” 　　见大师们拿复杂的目光打量自己，他瞬间毛了：“我林家可是要脸的, 做不出这事儿来！” 　　即使是在与鲛人失之交臂, 欠下巨额订单的时候, 林淄也没动过歪脑筋。 　　明知会被嘲笑, 有头有脸的林家二把手还是直起腰杆，亲自来参加了徐家的拍卖会。 　　他做这么多, 说到底也不过为了“信誉”二字。 　　现在, 自己情愿丢脸都要维护的林家荣耀, 被人莫名其妙扣了口黑锅, 林淄气得脸都涨红了：“比起我——姓徐的, 这可是你们的地盘！” 　　“鲛人泪可是重要物件，你们就是这么看守的？我好好睡着觉，连门都没出，竟然还能被牵扯上……” 　　见对面人直面质疑，反应也无比真实，众人一时竟说不出话。徐老爷子在原地站了片刻，风一吹，脑子越发的清醒：“坏了，那小子呢！” 　　他一拍脑门。见众人目光向他望来，徐老爷子环顾四周，没看见刚才那个通知他们的徐家小辈：“事情不对，我们回去！” 　　像是想通了什么，徐老爷子瞬间掉头往回赶。 　　时间不过过去了几分钟。见他又要转移，林淄一愣，为了自己那四十颗鲛人泪，硬是一跺脚，穿着睡衣追了上去。 　　一行人不明所以，又再度浩浩荡荡跟着徐老爷子转移。 　　有人的声音盈满不解，遥遥从后方传来：“什么叫‘那小子？老徐，莫非你是想说，徐家出了奸细？” 　　“我们徐家没有奸细！”徐老爷子头也不回。那名小辈心思缜密，现在想起，突然在厅上出现，有许多可疑之处。 　　这种会引起动荡的事，小辈本该偷偷通知徐老爷子；他却说得毫不掩饰，简直就是刻意告之给大师们，再利用他们拖住自己一样…… 　　徐老爷子暗自磨牙：“那名小辈心思纯正，只是学艺不精；如果有奸人入侵，很容易将他当做突破口……” 　　“您是想说，有人故意假扮他？”杨宇芝问。 　　徐老爷子点头，一边匆匆往回赶，一边大手一挥。 　　宅内的景色顿时如水雾般化开——众人刚在心底发出半声惊呼，脚下踏的石板路，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对付入侵者，徐家自然有一套办法。宅内幻阵瞬间发挥作用，如果不是跟着徐老爷子，就连这群客人，都会迷失在骤然变化的道路中。 　　他们心中震惊，脚步却完全不停，追随在徐老爷子身后：“老徐，你们徐家布置的阵法，挺有一手啊！” 　　“对啊老徐，而且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宅内的灵气，有点儿充足过头了吧。莫非，是找龚家改良过阵法……” 　　众人问归问，脚步却完全没停，甚至称得上亦步亦趋。他们都跟得小心翼翼，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只除了队伍最末端的两人。 　　肖宸一脸轻松，小跑着跟在最后。即使徐家景观变化极大，在他眼中，灵脉却丝毫未变。 　　灵气流动的方向，几乎代表了徐家最本质的模样；能轻易的看清本源，肖宸丝毫不担心迷路，此时只沿途观察着，想看出些许的线索。 　　筵青则落后半步，有意无意护在肖宸身后。 　　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在意，只满心满眼注视着青年，此时是场内最轻松的一个。 　　众人很快赶到了藏匿鲛人泪的地方。徐老爷子率先上前，将掩映的木门推开。 　　“吱呀——” 　　月光洒进黑黢黢的房间，率先照亮了地板。上面有几道黝黑的影子，待定睛一看，赫然是处于昏迷状态的几个人。 　　徐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他们去哪儿了！”其他人跟着嚷嚷。 　　徐老爷子没说话，差人去找人，想先把伤员运出去；他还在调遣小辈，醉酒中的买家却不认帐，左脚绊右脚的就想往外追：“我去堵住他们！” 　　参加庆功宴的，自然都是收获颇丰的世家；鲛人泪失踪，与他们的利益直接挂钩，此时一个比一个着急。 　　“且慢！”徐老爷子拿出罗盘，上面的指针已经开始疯狂窜动：“我来找到他们……” 　　“我也有办法定位！” 　　“那我也……” 　　来的都是各大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徐老爷子提醒，纷纷掏出自己的大宝贝。 　　他们有的手持罗盘，有的进捏符箓念念有词，还有的盘腿坐在地上，额间沁出点点汗珠。 　　“别拦我，我出去追踪！”最开始转身那人也不淡定了，小声嘀咕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定位。我们苟家，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 　　一时间，场内念咒的念咒、出门的出门，倒全忙活了起来。乍一看，颇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感觉。 　　肖宸迈进房间时，甚至有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迈着两条小细腿，撅着屁股，从他脚下匆匆爬过。 　　他双眼微睁，侧过身，目送稻草人出门。 　　昏迷者还躺在不远处，动静这么大也没醒，一个比一个睡得死。 　　灵气隐隐萦绕在他们身上，甚至还未散去，看样子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肖宸若有所思间，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兄弟，原来你在这儿！” 　　作为场内最年轻的一个，杨宇芝不会那么多技能，只能空着手，傻乎乎的站在墙角。 　　一见着不远处的肖宸，他就跟看见亲人似的，满脸尴尬瞬间被挥散。 　　“你没参加庆功宴？”杨宇芝一脸感动，人越走越近：“那应该还不太明白现况吧，我来讲给你听……咦？” 　　走到肖宸身边，杨宇芝刚习惯性的想把手摆在人肩膀上，突然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 　　打了个寒战，他手一僵，硬生生悬在半空：“这、这位是……？” 　　几人站得偏僻，几乎处于大宅边界。月光没能照射到的地方，筵青整个身子掩映在黑暗中，也无外乎杨宇芝没注意到。 　　直到被年轻人发现，筵青才眉眼压低，往前走了两步。 　　男人身形高大，头发披散在腰后，不动声色的站在肖宸身旁。 　　见杨宇芝眼神微妙，似在不断打量他，筵青皱起眉：“做什么？” 　　“他是我朋友。”肖宸拦住了他。筵青心情似乎不太好，目光一直落在杨宇芝手上，还带着满满的恶意。 　　杨宇芝双手冰凉，总觉得面前人的目光像要剁了他似的。 　　他手僵硬的一缩，脖子梗着，却死活思考不出原因：“这样啊……” 　　杨宇芝嘴唇嗫嚅一会儿，终于被打败似的移开眼，下定决心不与筵青说话。 　　往侧边站了一步，他继续小声和肖宸唠嗑：“你怎么在这里，小兄弟？应该没拍到鲛人泪吧，这事和你无关啊……是听到动静、特地来看热闹的吗？” 　　说着，他眼神都带上些羡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他们这群倒霉蛋相比，肖宸虽颗粒无收，却是真真切切的局外人；也无外乎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人家还能背着手，一脸无所谓的看热闹了。 　　不过，杨宇芝若知道这拍卖会背地里是谁主导的，估计羡慕能瞬间转变为震惊和同情。 　　对面人单纯的目光下，肖宸无奈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二人说话间，已经有不少人脚步匆匆，顺着门扉追了出去。 　　他们的定位装置虽略有不同，找人的方向却都差不了太多，还一个比一个追得快。 　　场内散得差不多了，徐老爷子却一动未动。他似乎心中颇有疑虑，拿着罗盘，在房间内傻站了很久。 　　“你怎么不动？”同样未动的林淄问他：“罗盘的定位方向，不是和那群人一样吗？” 　　徐老爷子说：“是一样……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房内残留着入侵者的气息，这股气息虽经过遮掩，却也像凶杀案现场的血迹一样，根本无法伪造与忽视。 　　徐老爷子心知，只要顺着这股气息，就能查明入侵者的真身。 　　但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他的脑海里，却敲响了莫名的警钟…… 　　“管你什么不对劲。”林淄不耐烦道：“把鲛人泪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来告诉你们，不对的是哪里。”一道声音打断了林淄的催促。 　　两人循声望去。肖宸背着手，从暗处走出。 　　会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还亲自去徐老爷子眼皮底下现身，那入侵者也算得上十分聪明。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意识到肖宸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入侵者到底是有了致命的疏漏…… 　　不远处，杨宇芝抖得跟只鹌鹑似的。见肖宸插口两位大佬的对话，他只能担心道：“小肖兄弟，你别冲动……” 　　“因为那入侵者，不一定会把鲛人泪放在自己身上。”肖宸的声音，打断了杨宇芝的劝告。 　　场内霎时一寂。被肖宸提醒，徐老爷子沉默一瞬，猛然打开新思路：“我知道了！” 第50章 罪魁 　　几人的目光瞬间移过去。 　　众人瞩目间，徐老爷子恍然大悟, 背着手往门口赶。 　　“干嘛？”林淄脚步匆匆, 跟在徐老爷子身后。房间里灯光暗淡, 窗户开得很高。 　　月色被窗棂划成四块，破碎的印在地板上。几人的影子相继通过，最末那个带了些迟疑。 　　“怎么了？”队伍最末, 杨宇芝语带犹豫。 　　他还以为肖宸是随口一说，结果眼见徐老爷子一副被提醒的模样, 不由朝青年求证：“你，你知道鲛人泪在哪儿？” 　　肖宸点了点头。 　　杨宇芝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除了一语不发的筵青, 连肖宸都对追踪嫌疑犯作出了伟大贡献, 只有自己没啥用。 　　他脊背都微微弯起, 似乎想逃避众人目光，声音也小小的：“那具体在哪儿……” 　　肖宸没说话，眼神微动, 注视着倒了一片的守卫们。 　　医疗队还未到，此时房里一片寂静，伤员们歪七扭八。 　　他们有的是守在房内的护卫，有的却是出事后, 被徐老爷子派遣来调查的小辈。 　　徐老爷子护珠心切，一不小心却着了那人的道；派来检查鲛人泪的小辈，反倒给他们带了路。 　　徐老爷子也想通了这一点, 脸色阴沉沉的。 　　他走到几人身边, 骤然蹲下身, 手仔细的在伤员们身上抚过。 　　“难道在他们身上？”杨宇芝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肖宸点点头，目送徐老爷子继续摸索。 　　鲛人泪被隐藏的很深，一时半会儿摸不到，但并不妨碍肖宸看见，他们身上有熟悉的气息缭绕。 　　“房内打斗的气息很明显，说明那人才得手不久。”肖宸沉声道：“这么大群大师围在门外，带着鲛人泪无法脱身；他干脆用自己当诱饵，先把人引开……” 　　杨宇芝还是想不通：“可是放在伤员身上也……噢，是为了等我们转移伤员！” 　　肖宸点点头。没谁会把注意力放在一群受伤的守卫身上，嫌疑犯定是这样想的。 　　刻意留下痕迹，等所有人都去追踪，他再悄悄吊着一串尾巴绕回来，解决实力薄弱的医疗队…… 　　那入侵者铤而走险，敢在眼皮子底下玩调虎离山，倒是十分敢想敢做。 　　二人交谈间，徐老爷子已是胳膊微动。他弓着身，掏出一大堆黑布，布料间隐隐传来珍珠相撞的声音。 　　徐老爷子长舒一口气。确定了鲛人泪完好无损，他却全没露出开心的表情，而是冷哼一声。 　　“招惹我们徐家，这人活得不耐烦了！” 　　“眼泪都在这儿？”买家之一的林淄显然不能理解他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的心情，只在背后激动的催促：“好，太好了。别放狠话了那人又听不见，你快清点一下！” 　　“别催！” 　　说是这么说，徐老爷子却一一打开黑布口袋。确定了一遍鲛人泪的数量，他直起身，活动一下胳膊。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完蛋了！” 　　嫌疑犯做的事情的确很出格，早超出了一般人应有的心虚。 　　假扮徐家小辈直面徐老爷子，袭击徐家守卫，把眼泪留在房里、将其他玄学大师当猴耍…… 　　越想越气，徐老爷子掌心都拧成一团。 　　要不是肖大师在一旁掠阵，说不定他们这群喝醉了酒的大师，还真就着了这小毛贼的道！ 　　“呵，还让别人完蛋呢。”林淄在一旁泼冷水：“你怎么不想想，这毛贼是怎么突破徐家禁制进来的？” 　　找回鲛人泪，林淄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被冤枉的怒意又燃了上来。 　　既然他心情不好，徐老爷子也别想好过：“老徐，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这次好运没事，下次就不一定了！” 　　“等逮住那毛贼，我自然会问清楚！”徐老爷子呸了一声，发出几声冷笑：“至于现在么……” 　　不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心知是医疗队来了，徐老爷子站起身：“先把那毛贼引出来。今儿个我老徐，就好好会会他……” 　　“您要是想引蛇出洞，还是先把鲛人泪放回伤员身上为妙。”肖宸突然开口：“眼泪被做了标记，如果贸然挪动，肯定会被发现。” 　　布袋上有一层浅淡的灵气痕迹。如果没有这层气息，肖宸也察觉不到鲛人泪还在房里。 　　房内几个人具是一震。见肖宸出了个“馊主意”，杨宇芝本放下的心，又迅速提了起来：“小肖兄弟，别啊！万一那人动作快，拿着眼泪就跑了……” 　　“无妨。”肖宸说：“会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已经说明他实力不够。” 　　真正的实力，从来不需要方法硬堆。 　　杨宇芝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他眼睛瞪得溜圆，望向肖宸。 　　别人几名大师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小辈就能说出“对方实力不足”这种狂妄的话来，还要用大师们的财产，铤而走险…… 　　这，这合适吗？ 　　杨宇芝在心底摇了摇头，眼神微动。 　　他本觉得徐老爷子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徐老爷子还真的乖乖把眼泪放回去了…… 　　杨宇芝瞪大的眼睛中，徐老爷子后退几步。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任由其他小辈将伤员抬上担架，他冷着脸守在一旁。 　　目送他们走远，过了一段距离，徐老爷子才脚步一动，迅速的跟了上去。 　　“姓徐的，一个人出气可不厚道。”林淄跟着纵身往前。 　　见两位大师都出动了，杨宇芝睁大眼睛在原地踟蹰片刻，瞬间有些犹豫。 　　按道理来说，自己是名小辈；老一辈的都追上去了，他也没有不动的道理…… 　　但自己才疏学浅，万一追上去什么用都没有，反倒拖后腿了，那该怎么办？ 　　他还在忧心呢，就见肖宸脚步未动，也带着长发男人追了上去…… 　　被抛在最后，杨宇芝怔愣之间一跺脚，只得也追了上去。 　　医疗队脚步匆匆，扛着伤员，刚出门就转了个弯。 　　医务室的方向，与入侵者的逃窜方向截然相反；湖光掩映下，他们沿着长廊，脚步声清脆的回响。 　　路两旁，一片片的假山石林掩映在夜色下，只露出嶙峋的轮廓。 　　众人并未察觉什么不同。待行至灌木丛边，似乎有风吹过，树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下一秒，一道道散发着光晕的符箓，骤然从树丛中出现！ 　　小辈们毫无防备，猛然着了道，发出一声闷哼。 　　眨眼间，人又躺了一地。轻易得逞，树丛轻微晃动间，钻出好几道身影。 　　他们似乎有些得意，动作都不似方才那样轻盈，只有脚步依然寂静无声。 　　这些人大摇大摆的行至廊间，蹲下身子，便往昏迷的几人身上摸去；待找到熟悉的黑布，他们刚想起身，猛然听到一声暴喝：“哪里跑！” 　　呵斥声刚落，四周景色已是一阵扭曲——仿佛瓮中捉鳖，走廊瞬间被替换为高高的院墙；从墙下，只能看见半轮月亮。 　　是幻阵发挥作用，围住这群毛贼，以一己之力绝对无法越过。 　　“不好！”那几人也是反应迅速，疾步便往走廊后退去。 　　徐老爷子却心中震怒，长袖一震，罗盘瞬间变大，扑上去罩住其中两人。 　　其余人继续后撤，却恰巧落入林淄的狩猎范围。 　　只听一声冷哼，金色的长剑被林淄握在掌心。他瞬间往前冲去，越贴越近，几乎与几人身形相接！ 　　长剑爆发出一阵阵金光；被这阵金光笼罩，几人身形一阵扭曲，眨眼间竟爆发出不少黑气！ 　　“嘎啊——” 　　不似凡人的叫声中，众目睽睽之下，那几道影子瞬间腾空而起！ 　　徐老爷子霎时间大惊：“这是邪祟？！” 　　会来盗取鲛人泪，又会使各种玄学界内的术法，他本以为这群毛贼是人类同行，只是因觊觎他们财富，使了些不入流手段而已…… 　　结果看眼前场景——莫非这群东西，其实是阴邪组团来了？！ 　　“会使用术法的阴邪？！”杨宇芝也是大惊。阴邪诞生于虚无，神智本是一片混沌……什么时候，却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倘若眼前这一幕是真的，那可远远不是失去几颗鲛人泪，就能简单概括的事件了…… 　　术法本为驱散阴邪而生，现在却被这群阴邪学了去，反过来对付人类；而这群阴邪使出重重计谋，刻意来盗窃重要材料鲛人泪，又是为了什么？ 　　莫非……它们连制药画阵都学会了？！ 　　“不好，它们要跑了！” 　　围墙虽高，却也是对普通人而言；在一群阴邪眼里，越过它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见黑影们腾空而起，似乎下一秒就都要越过墙外，只会近距离攻击的林淄急得嘴角磨泡：“姓徐的，你快把它们拦下来！” 　　“说得简单！”徐老爷子简直吐血。不只是为了鲛人泪，为了弄清这群阴邪的阴谋诡计，他也不能放任它们离开。 　　但罗盘已经祭出，又要操控幻阵，徐老爷子也到了极限：“你来啊！” 　　似乎注意到底下这群人类的束手无策，黑影们桀桀怪笑了几声，声音里满是得意。 　　它们大摇大摆的升高，甚至在空中摆了几个造型。 　　升至与月同样的高度，阴邪们刚要一个接一个的飞出去，身形却骤然一沉，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 　　下一个瞬间，黑影们一脸懵逼的摔到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叠成一堆！ 　　“——嘎？” 　　怪笑声一停。最上方的黑影脑袋一扬，怔愣的往前方望去。 　　长发男人迎风而立，正垂眸望向它们；所有人的视线中，筵青身形沉默而坚定，瞬间压制住邪祟们兴奋的心情。 第51章 千里 　　筵青抬起的右手，仿佛不经意般, 正慢慢收回。 　　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就连距离最近的杨宇芝, 也只是瞪大眼睛, 满脸的茫然。 　　阴邪们歪七扭八的叠在月下，仿佛一团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不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这方的动静极大, 吸引了不少远处的大师。 　　“老徐，怎么回事？” 　　第一个赶到这里的, 是一名身着道袍的五十岁男性。见现场一副大战刚尽的模样，这名大师不由疑惑的停住脚步, 小心打量。 　　见徐老爷子一脸震怒, 墙下又有一团数量极大的阴影, 他又哪里明白不过来。 　　“逮着了？！”这名大师往前迈步，语带激动：“怎么这多？！” 　　入侵者不声不响，在众多大拿的眼皮子底下突破徐家禁制, 他们都以为只有一位。 　　现在看来，这么多人一起窜进宅里，肯定是徐家防守薄弱。看样子，还得提醒老徐注意检查…… 　　等等, 好像不是人。 　　见一道黑影挣扎着起身，手捏法诀，渐渐漂浮在空中, 那名大师当即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大师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阴邪与人类, 无异于鼠与猫, 本是绝对克制的关系。 　　平时碰到玄学大师，这群邪物逃都来不及；又怎会像今天这样，颠颠儿的往上撞？！ 　　“如你所见。”徐老爷子也有些没回过神来，麻木的看着黑影逐渐上浮。 　　它似乎想跑，结果才飘远一点儿，就又被筵青按趴下了。 　　不远处连续传来脚步声。黑影刚才没跑掉，现在就更不可能跑掉了——无数醉醺醺的大师赶到此处，最前面的，还是操控着小稻草人的老何。 　　“老徐，我告诉你个很不妙的消息，入侵者是会术法的阴邪……噢，你已经知道了！”老何人未到，声音已是远远传来。 　　见那群阴邪一副被揍趴下的模样，他显得十分惊奇：“你们几个这么能打，这就解决了？” 　　虽然他迎面碰上了阴邪，但很不巧的是，没能打过它。 　　那阴邪行踪诡秘，只想脱身，毫不恋战。它使出不少术法，又突然冷不丁飞在半空，老何一个不察，这才着了道。 　　他额间遍布汗珠，小稻草人也累得不轻；明明没气管，还像模像样的扶着他的裤脚，不停喘气。 　　稻草人怀抱半片衣袖，衣袖上正散发出阵阵黑气，似乎是从那阴邪身上撕下来的。 　　“不是我能打。”徐老爷子非常镇定，手一指：“……是他。” 　　“啪”，又一只阴邪逃跑失败，被筵青按回原处。 　　意识到众人目光聚集过来，筵青眸光微动，扫过众人。 　　“这位是……”男人年轻的脸庞，显然不能和任何一位已知的青年才俊对上号，众人显得十分迷茫：“是……怎么称呼？” 　　“可以叫他筵先生。”徐老爷子隐隐记得肖宸提过长发青年的名字：“说来惭愧。如果不是筵先生出手，这些阴邪可能都逃跑成功了……” 　　众人震惊间，总算想起了邪祟的存在，赶紧上前帮忙。 　　猛然见着这么多玄学大师，阴邪们宛如钻进瓮中的老鳖，一个个乖得不得了，连反抗都忘了。 　　成功制服一群阴邪后，众人驱动着它们前往大厅。 　　筵青走在队伍末端，却获得了最多的注目礼：“这位小兄弟，是哪方的英雄好汉？” 　　“没见过你呐，是师从何处，修炼多久了？” 　　大师们宛如嗅着肉味的狼，一个个都扑了上去。 　　没办法，参加个拍卖会把家底都掏空了，他们急需新鲜血液补充。 　　虽然没了钱财，能拉回去个人才也很不错嘛！ 　　好不容易见着个优秀青年，大师们一个个都疯狂了，神色间甚至有些殷勤。 　　听徐老爷子的意思，这小兄弟可是以一己之力，制服了那一大群突破禁制的阴邪。 　　甭管是什么方法——连老何都失手了，这名年轻人却做到了；光凭这一点，就值得他们招揽。 　　筵青皱着眉，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耐。肖宸本在他身边，却被这群玄学大师们忽视，逐渐挤到了一旁。 　　熟悉的气息远离，筵青脸色越来越不好…… 　　“小肖兄弟！” 　　杨宇芝鬼鬼祟祟的凑在肖宸身边。其他人的目标都在筵青身上，反倒让他捡了个漏。 　　方才离得近，他事后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一件事——筵青出手制住阴邪前，分明是肖宸凑过去，轻声说了句什么。 　　根据这短短一段时间内，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来看——很有可能是肖宸开口，筵青才决定帮忙。 　　两人间关系这么好，甚至隐隐接近从属关系，直挠得杨宇芝心里犯痒痒。 　　“你和这位筵先生是朋友吗？他师从何处，是怎么做到一招制敌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留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肖宸静默半晌，瞅见杨宇芝眼里的崇拜，实在没法说出筵青的真实身份是一条蛇…… 　　杨宇芝一脸紧张，还在搓手，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是筵青。拨开重重大师的阻碍，他好不容易来到肖宸身边，脸色都沉了下来：“离远些。” 　　话是对着杨宇芝说的。 　　杨宇芝肩膀一沉，被人轻松拨开。明明动作轻若鸿毛，却重得他完全无法反抗。 　　不过一瞬，筵青已经替代了他的位置。众位大师瞩目下，筵青俯下身，几乎称得上细致地问肖宸：“累了吗？” 　　他的发丝垂下，遮住半片脸颊；目光在月色掩映下，显得尤其琢磨不清。 　　肖宸摇摇头，眼睛却一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见状，筵青直言不讳：“该回去休息了。” 　　徐老爷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本就是徐家遭窃，他自己没能处理不说，还连累得肖大师也没休息好，老人十分尴尬：“抱歉两位，辛苦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徐乐桓，给二位带路！” 　　阴邪已经被缚住，鲛人泪也尽数回归；接下来，应该就是质问这群阴邪的来历与目的了。 　　想想也没自己什么事，肖宸不再推脱，只带着筵青转身。 　　见筵青离去，诸位失去目标的玄学大师一愣，眼睛一转，又把目标打到了杨宇芝头上。 　　“杨小兄弟，嘿嘿嘿……” 　　刚经历了酒桌上的烦扰，就又被这群大师盯上，杨宇芝吓得起了一身汗毛。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陷诸位大师的围攻：“快，那位筵先生是哪儿来的，师从何处？” 　　“我不知道啊……”杨宇芝十分委屈：他又和筵青不熟，这群人怎么问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和筵先生不熟，和那姓肖的年轻人可熟吧！”大师们并不买账，誓要从他嘴里敲出些东西来：“你认识小兄弟，小兄弟又认识筵先生，问你准没错儿！” 　　这都隔了几层关系了——杨宇芝险些吐血。 　　经历了混乱的一晚，肖宸二人却无心关注身后的波折。 　　远离喧嚣，肖宸正在表扬筵青：“你做得很好。” 　　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磨了一场斗争。 　　对于青年的表扬，筵青显得十分适用。他不声不响的跟在肖宸身边，眼神却不如平时那样冷淡，像星空下沉默的湖，潜藏着些许的波动与满足。 　　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上桌睡觉的时刻。即使在桌上盘成一团，小蛇也显得十分清醒，眸子在夜色间默默睁开，往肖宸的方向望。 　　即使除了被窝，只能看见一颗后脑勺，小蛇也十分满足。 　　它就这样注视着肖宸，似乎光是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已足够打发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一早，肖宸便来到了昨日封印阴邪的大厅。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大师们还没起床，也就没来得及跑来围堵筵青。 　　大厅里只有徐家人。他们站在门内外，守得密不透风；一个个表情严肃，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肖宸来了，徐老爷子擦擦汗珠，赶紧迎了上来。 　　他一夜没睡，眼角挂了两抹青黑：“肖大师，你来了。” 　　“发生了什么？”肖宸问。 　　徐老爷子显得忧心忡忡。这群阴邪自从被逮到，就一直一言不发，一点儿信息都没透露。 　　他们不说话，老人只能从其他地方查。这一查，可就不得了了。 　　鲛人泪配方中，有一味失传已久的百年药方，专治起死回生；阴邪们又穿得长袖飘飘，从穿着上推断，竟和药方的时代恰好对上。 　　“它们莫名其妙出现，又聚集起来，如果是想复活什么难缠的阴邪，那可就麻烦了！”徐老爷子不停摇头：“而且还学会了术法，反过来对付人类……荒谬，简直荒谬！” 　　就和蟑螂学会了刀叉，坐在餐桌前进食一样；此事有悖常理，一旦出现，简直意味着对人类文明的毁灭性打击…… 　　“还好鲛人泪，被这位筵先生寻了回来。”说着，徐老爷子松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感激：“它们的阴谋，也暂时不会得逞……” 　　“桀。”缩在墙角的阴邪发出一声怪笑。它似乎被徐老爷子的一通推理逗笑了，从喉咙深处挤出粗重的呼吸，却又懒得反驳。 　　“护住这几颗有什么用？”最终，还是化为了嘲弄：“我们迟早，会把鲛人找出来。” 　　被折腾了一整晚，它有些萎靡不振，打嘴仗时却又无比精神：“鲛人脆弱而美丽，身怀异宝，早被灭了全族。我还好奇，这堆眼泪是怎么来的呢。” 　　“鲛人如此羸弱……”它深吸几口，笑得十分难听：“如若流落在外，迟早会被我的同伴们找到。” 　　肖宸静静的听着。想起小鲛人哭唧唧的模样，似乎的确没什么自保能力。要是跑得快就算了，它还长了条鱼尾，在陆地上，就和翻了壳的王八一个性质。 　　而这群阴邪，显然心怀不轨。也莫说阴邪了——就是碰上起了邪心的人类，迷你鲛人也打不过啊。 　　见他们一言不发，阴邪宛如取得胜利般放声大笑。结果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身为阴邪，你是怎么学会术法的？”肖宸笑眯眯的，慰问缩成一团的阴邪。 　　既然阴邪能用，异兽应该也能用。 　　千里送金手指，礼轻情意重。筵青骤然施压，于阴邪瑟瑟发抖的眼神中，肖宸目光愈发的慈爱：“快说啊？” 第52章 礼物 　　肖宸亲切友好的问候中, 阴邪缩成一团, 打死也不开口。尝试各种方法，依旧颗粒无收, 他只能先退去门外。 　　暂时的撤退, 不代表他放弃了；而是因为，身边某条小蛇正自告奋勇，表示有信心为肖宸取得想要的成果。 　　为了给筵青足够的空间，就连徐老爷子都退了出来。 　　“肖大师, 这位筵先生, 究竟是什么人啊？”门扉在面前掩上。 　　今日阳光正好，早晨稀薄的空气中，青瓦被照得一片干净。 　　鳞次栉比的影子下, 徐老爷子踌躇片刻，还是偏过头问肖宸。 　　在此之前，他们仅有的一面之缘来自分赃；当时筵青一言不发，只站在肖宸身后，徐老爷子还以为, 他只是肖宸在路上结识的同伴呢。 　　但见二人关系亲密, 筵青还有这么多奇妙的能力，他不由一脸好奇：“这位筵先生, 为何实力颇深，知识又如此渊博？” 　　肖大师身边, 还真是人才济济…… 　　面对徐老爷子的崇拜, 肖宸同样露出费解的表情。他也想知道, 才出生不久的筵青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等会儿倒是可以问问他……” 　　说话间，门扉再度被推开。筵青从里面走了出来，依旧绷着脸。 　　他似乎不爱与阴邪交谈，脸色比刚才又沉了许多；在触碰到肖宸时，却又柔和了些许。 　　“怎么样？”肖宸上前几步：“它们说了吗？” 　　筵青摇摇头。肖宸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见他沉声道：“但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他说得颇有底气，肖宸不由抬首望去。筵青目光平静，带有能抚平焦虑的力量。 　　二人对视间，徐老爷子显得十分羡慕。 　　他也好奇阴邪的方法，但见筵青一言不发，似乎不打算让他听到，只得十分识趣，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肖大师，剩下的就是我们徐家自己的事了。您想休息还是游览，都随意！” 　　阴邪究竟有怎样的阴谋，还需要他亲自去问清楚。 　　目送徐老爷子走进房间，透过门扉，肖宸看到了挤成一团的阴邪们。 　　知道刚才都还一脸得意，如今它们的目光却溢满恐惧，正透过门缝，落在自己身旁。 　　肖宸不由半转过头：“……你都做什么了？”把一群鬼吓成这样。 　　筵青目光平静，望见肖宸眸里的一言难尽，似乎也有些疑惑。 　　男人偏过头，长发顺着脖颈滑落。两人开始往外走，筵青凑近了些，像是想看清肖宸的所想：“只是，看着它们而已。” 　　他瞳孔竖起，阳光下，越发像某种蛇类。 　　人类体内有五行循环，相生相克，阴阳流转谓之“道”。这也是人类能使用阴阳术法，触碰世界本源的原因。 　　阴邪则不一样——破坏了肉体凡胎后，它们不过是一团凝聚的阴气，根本没有容纳金木水火土的五脏六腑。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重塑五行循环，就必须借助外界的力量。 　　“所以，它们在体外重塑了一套五行循环？”听罢，肖宸也有些惊讶：“这……可不像普通阴邪能做到的事。” 　　借助某些带有强烈属性的饰品——例如和田玉，青金石，小叶檀等，再辅以特别的净化仪式，便能组成一套体外循环，直接和阴体灵魂相接…… 　　“什么仪式？”肖宸有些头疼：“听起来，小鲛人还是不能用。” 　　他还以为，好不容易给迷你鲛人找了套自保的办法，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筵青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也不用知道。” 　　肖宸失望间，几串叮作响的饰品突然出现在眼前。怔愣间，他缓缓抬头。 　　筵青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我从它们身上，扒了一套下来。” 　　肖宸：“……” 　　与阴体相接的五行循环，不用想也知道多难分离…… 　　筵青竟直接扒了一套下来……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阴邪们的眼神会这么惊恐了。 　　筵青还是十分平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凶残人物，只要肖宸想，自己做什么都充满合理性。 　　可怜这群阴邪身怀雄心壮志，千里迢迢，不辞辛劳的赶来盗取鲛人泪，最终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果。 　　功法送上门不说，连自己珍藏的宝贝都被扒光了，标准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说他们，这又是何苦……”筵青奇怪的目光中，肖宸同情的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不对，还有一个问题。” 　　“就算构建了体外循环，它们是从哪儿学到的术法？” 　　这个问题，就连筵青也不知道。 　　残留的问题，还是得留给徐老爷子探查。 　　可惜，自上次一言不合就被筵青扒走了首饰，面对新一轮的质问，阴邪们打死不从，竟颇有宁死不屈的悲壮感…… 　　到最后，也不知徐老爷子多久才问出来。其他学大师们，却没这么好的耐心。 　　拍卖会圆满完成，该到的东西到了手，阴邪们也被逮住了…… 　　他们无事可做，干脆一一找上门来别过。 　　只是走时，都还依依不舍的探查着筵青的消息。 　　杨宇芝也是前来告别的大军之一。他找上门的时间有些晚，恰巧碰到肖宸二人。 　　玄学大师们不愧是大家，效率极快，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交换品已经寄到了一大部分。 　　杨宇芝推门而入时，肖宸刚装好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满面都是笑容。 　　“咦，小肖兄弟，你也来找徐大师告别？”杨宇芝不疑有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打招呼：“待会儿一起走啊。” 　　肖宸对他一笑。徐老爷子勉强一笑，还在一脸愁苦的思索：“这群阴邪，究竟是怎么翻进我徐家来的……” 　　帮手们都走完了，这个问题，注定只能留给他自己思考。 　　肖宸没说什么，只向徐老爷子挥了挥手。 　　待他和杨宇芝一道出门时，才微微转过去：“杨兄，你身上带了个香囊？” 　　“香味儿这么大吗？”杨宇芝显得有些错愕，惊讶又害羞的掀起衣服下摆：“师姐送给我的，呵呵……” 　　大男孩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害羞，比起恋爱之情，更像青春期的憧憬。 　　肖宸也笑了笑，只有声音压低：“挺不错的，扔了吧。” 　　“谢……什么？”杨宇芝显然没反应过来。 　　肖宸眼神微动，停留在香囊上。困扰徐老爷子已久的问题，肖家早就在见过阴邪后，便知晓了答案。 　　“你那香囊里，有骨灰。”肖宸语出惊人，瞬间把杨宇芝吓得不轻：“所以才能引导阴邪们进来。” 　　“什么！？”杨宇芝吓得声音放大，下一个瞬间又捂住嘴：“可，这，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肖宸说。身为“内奸”，杨宇芝简直毫无自觉。 　　事情暴露后，还跟着忙前忙后的调查，也没有处理证据…… 　　比起主观意愿，更像是懵懂间被抛弃的棋子。 　　“阴邪们既已被捉住，幕后黑手是谁，迟早会大曝于天下。”见他依旧懵懂，肖宸只能继续提醒：“你能做的，也只有提高警惕而已。” 　　杨宇芝还处于震撼中，闻言呐呐点头。 　　师姐是师父的亲生女，二人不可能与阴邪联合，更没理由害他，杨宇芝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解释：“会不会是阴邪悄悄做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暂时没证据指向杨家，肖宸也只能耸肩。 　　承了个人情，杨宇芝垂头丧气的谢过青年。被杨家指派，他还得参加一个月后，由龚家主办的阵法大赛，现在却没什么心情了。 　　目送杨宇芝走远，肖宸提起手中行李箱：“我们也走吧。” 　　拉了个更大的行李箱，筵青沉默的点头。 　　肖宸手中的行李箱，全是换洗衣物；他手上的就不一样了，除了宝贝还是宝贝，称得上价值连城。 　　鉴别两日，再度回到熟悉的小镇，街上却多了些陌生人。 　　肖宸没多想，只一把推开宠物店的门：“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小鹦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扑朔的翅膀声中，一道小巧的影子由远及近：“我还以为你不回——” 　　见到筵青冷漠的眼神，小鹦鹉嗓音一顿，一个急刹车，扇着翅膀停住。 　　它本打算踩在青年肩上，遭到筵青警告，爪子却只能无辜的伸在半空中，看起来可怜极了。 　　“白泽？小猫咪！”没注意到小鸟的沉默，肖宸喊着萌宠们的名字，脸上笑眯眯的：“快出来，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地板上。小奶猫胡须翕动，踩着猫步往外赶。 　　雪狮身形极轻极缓，动作却很迅速。它并不在意青年带了什么礼物，只单纯为他的回归而感到高兴，开心得摇头晃脑。 　　被晾在一旁，小鹦鹉看起来有些沉默，只得酸溜溜的看它们围在青年身边。 　　本以为没自己的份儿，却见青年笑眯眯的扬起头，捡了一块木头出来：“小鸟，你要的窝……” 　　“是寻木！”小鹦鹉一个趔趄，翅膀俯低，迅速冲了过来。 　　它两爪踩在木头上，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十分掉价。 　　小鹦鹉挺胸抬头，刚想再傲娇一下，就见肖宸不断往外掏木头：“都是你的，随便挑。” 　　“扶桑树，若木，还有梧桐木……”小鹦鹉眼睛瞪直了：“啾啾，啾！” 　　被幸福砸晕，它开心得翅舞足蹈；新陈代谢一旺盛，连鸟毛都掉了好几根。 　　听到店里欢乐的声音，迷你鲛人撑着脸颊，一脸懵懂的守在岸边。 　　它憧憬的目光下，院门终于被推开。 　　知道是肖宸回来了，激动地拍了拍尾巴，小鲛人立正游好，满心满眼都写着开心。 　　它期待的眼神中，肖宸笑眯眯的，掏出一本基础道法…… 　　小鲛人：“……” 　　“从今天起，你要开始跟着我学道术啦。”丝毫没注意到迷你鲛人呆愣的眼神，肖宸微笑道：“争取早日汇融贯通，成为妖兽中的第一大师，在陆地上也能自保！” 　　小鲛人：“……” 　　心心念念肖宸回家，却盼来这样的结果，无异于放假回家却收到一本习题册。 　　青年慈爱的目光中，迷你鲛人嘴一瘪，包子脸委屈得皱成一团。 第53章 破相 　　最让它心理不平衡的, 还是外界隐隐的欢笑声。 　　对于肖宸带回的礼物, 怪隼颇为满意，小鲛人甚至能听到它叽叽喳喳的叫声。 　　“啾，这块也好，这个也舒服……” 　　小鹦鹉平时说话粗声粗气，见面就是一声“嘎”；也只有真的高兴的时候, 才会忘记掩藏自己细嫩的嗓音。 　　门外啾啾声连成一片。与之对比, 小鲛人心态逐渐崩塌, 眼睛慢慢变得水润…… 　　“怎么了？” 　　肖宸担忧的询问中，小鲛人憋着嘴摇了摇头。 　　好歹是“礼物”——也许是怕伤了肖宸的心, 迷你鲛人伸出一双胖嘟嘟的手, 主动接过“课本”。 　　湿哒哒的印子顿时印在封面上。明明都快哭了，它还抱得特紧, 一副为礼物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模样。 　　肖宸好奇的注视中，迷你鲛人肉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肖肖。” 　　声音又软又糯，还透着委屈, 肖宸的心顿时酥了一半。 　　见迷你鲛人脸都皱成包子，手搭在课本上, 却不愿意翻开，肖宸又哪里明白不过来。 　　又可怜又可爱，肖宸忍着笑, 继续往外掏礼物：“看看这是什么？” 　　见到拳头大的夜明珠, 小鲛人眼睛顿时亮了。 　　那一瞬间, 它险些把课本丢进水里；好在最后想起了纸溶于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 　　“谢谢肖肖！” 　　这次声音很敞亮，没带半点儿勉强。 　　肖宸笑眯眯的捡起一颗颗夜明珠，按照迷你鲛人的指挥，摆在清浅的池底。 　　对他来说是拳头大小，对迷你鲛人而言，夜明珠可是比脑袋还大。 　　几天不见，池底又堆了一叠鲛人泪；夜明珠与珍珠光辉交错，空旷的池底顿时变得熠熠生辉。 　　小鲛人开心得不行，把功法摆在岸边，整条鱼潜入池底。 　　它鱼尾鲜艳，在珍珠美玉间穿梭，时隐时现；肖宸看得眉眼弯弯，将体外循环套装掏了出来，准备给小鲛人带上。 　　筵青沉默的站在肖宸背后。一回店，他就迅速从肖宸的左臂右膀，退化成一块背景板。 　　徐家的二人世界时间太快，简直稍纵即逝。目送肖宸在萌宠们的环绕下忙前忙后，筵青一阵无言。 　　这些异兽不过离开了青年两天，就能得到如此多的关爱。 　　他却因为一直在青年身边，连一句问候也捞不着，只能目送肖宸给其他异兽送礼物。 　　“对了。”仿佛察觉到筵青目光越来越沉，背对他的肖宸突然开口。 　　青年嗓音温润，带着笑意，就像是不经意间提起：“瞧我这记性，这是送给你的。” 　　说话间，一块带翠的玉石摆在筵青面前。 　　筵青有些怔愣的伸出手。玉石质地光滑，触手温润，恰巧能扣在掌心。 　　“昆仑玉，传说能驱灾避邪，保佑神智清明。”肖宸说。 　　他掌心一沉。筵青的手指不经意滑过肌肤，带来丝丝痒意；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顺着掌心脉络，缓缓抽离。 　　“谢谢。”筵青说。 　　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他眸间微沉：“……我很喜欢。” 　　送完礼物，一切皆大欢喜。肖宸微笑的点头，恰逢小鹦鹉选完树枝，啾啾的唤肖宸回头：“我选好了，啾，我想要这个！” 　　作为一只老妖，怪隼从不委屈自己；既然有条件，就一定要选最好的。 　　看上了扶桑树的枝条，小鹦鹉昂首挺胸，示意肖宸把枝条栽进后院。 　　再等一段时间，待枝条抽枝发芽；即使不能成为第二棵扶桑树，也能引来天地间的灵气，正好与怪隼的娇气相匹配。 　　除了扶桑树的枝条，还有一堆东西需要栽培。围绕着院里的萝卜地，肖宸小心翼翼挖了个土坑，将枝条插进去。 　　稍远一些，成对角线的地方，也有一座差不多的土坑。与扶桑树枝对应，若木叶也将在院里栽下；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排的荀草种子。 　　作为美容养颜的圣物，荀草在圈内也是抢手货，深受诸位女大师的喜爱。 　　肖宸要这荀草种，却没打算再以它交换玄学物品，只想尽数送给自家亲爱的太后。 　　也许是为了下次交易方便着想，林淄出手大方，荀草种给了不知多少。 　　除了一堆种子，甚至还搭配了几根现成的荀草，让肖宸尽管拿去看效果。 　　肖宸暂时没打算把荀草寄回家。等这一波草长出来，他还需要根据成品，对比荀草的成熟程度。 　　不然等没熟就给自家母后寄回去，或者熟过头枯死在院落里，那就亏大发了。 　　种下最后一窝荀草，肖宸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捶着背起身。 　　经过一番整理，泥土被翻了个个，新鲜湿润的一面暴露在空气中。 　　对这浅浅一排种子地，两只猫科动物显露出了极大的兴趣。 　　雪狮半蹲在菜地边，湿润的鼻尖凑在泥土地上，不停的嗅来嗅去。 　　小奶猫表现得更为露骨，肉垫儿在菜地旁轻刨。 　　肖宸还在疑惑它想做什么，就见小奶猫终于刨出个坑来。 　　心满意足的掉了个个儿，小猫拿屁股对准沙坑；六条尾巴从蓬松的大尾中蹿了出来，七尾都开心的挥来挥去…… 　　肖宸：“……” 　　恰逢店里传来敲门声。不再打扰小奶猫“施肥”，众宠挽留的目光间，肖宸转过身，疾步往门口走去。 　　“你们先玩着，我出去看看是谁；小点儿声，别出院子，我马上回来……” 　　“——来？” 　　店外的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刚掩上门扉，肖宸就被吓了一跳。 　　透过玻璃窗，长.枪短炮宛如摄魂仪，对准小小一方宠物店。 　　青年险些心脏骤停，还以为是自己不在宠物店时，异兽们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引来了科学探查队。 　　好在下一秒，店门前敲门的女性就打消了他的顾虑：“你好，您是店长吗？请问您这儿种过萝卜吗？” 　　肖宸这才将目光，从摄像头前移回来。 　　说话的女性嗓音宛如黄鹂鸟，脸庞不过巴掌大，一双如鹿般柔和的眸子正散发出莹润的光。 　　肖宸不看电视，但总有娱乐新闻无孔不入，偶尔刷到他面前来。 　　而眼前这位名唤罗颐恬的女星，近期经常光临娱乐新闻，正是处于上升期的的小花。 　　“萝卜？有，后院种了……”结合窗外的摄像头，肖宸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拍真人秀。 　　怪不得街上突然多了这么多陌生人…… 　　“太好了！”罗颐恬几乎要欢呼：“带回泥土里的新鲜萝卜——要求这么苛刻，我还以为任务凉了呢。还好碰到这位小哥……” 　　对准镜头庆幸一番，她开心得毫不掩饰。 　　偶然在生活中发生插曲，肖宸并未作他想；结果下一秒，女星环顾四周，竟想往院落里走：“那我们现在能去取吗？” 　　“不行，等等！”肖宸吓了一跳，一贯温润的嗓音都变得大了些：“你不能进去！” 　　第一次在节目里被吼，罗颐恬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尴尬。 　　肖宸也有点儿尴尬，他也是第一次吼人，吼的还是工作中的女星…… 　　但想到后院里那一群小家伙，肖宸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好意思，能等在外面等吗？我给你们拿。” 　　罗颐恬还没说话，跟在身后的摄像与编导不乐意了。 　　朝摄像挥了挥手，暂停拍摄后，编导搓着手过来：“小伙子，我们商量一下……” 　　对节目而言，女星在院里拔萝卜的镜头十分必要。附近只有肖宸这儿符合节目组的设想，编导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想用相应的报酬，来显示剧组的诚意。 　　肖宸却坚决不同意。别说报酬了，这是原则问题——他可不想在电视上看到这群灵异生物。 　　见肖宸怎么也不上道，编导渐渐急了，险些在镜头前和肖宸吵起来。 　　说话间，还是罗颐恬解了围：“没关系没关系，这里不方便，我们再找下一家。” 　　在综艺节目中被人当面拒绝，于她而言也是新鲜体验。 　　小姑娘不卑不亢，说话间还在为肖宸考虑：“事先没能沟通好，是我们的问题。小店长，打扰了，您继续忙。” 　　镜头没拍到的地方，她拉着暴脾气编导，好声好气的把人劝了出去。 　　肖宸摸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当了回坏人……” 　　视线中，罗颐恬把编导拉开，镜头重启。她表情丝毫未变，依旧带着轻松，宛如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目送女星走远，肖宸甚至看到她和另一名女嘉宾迎面碰上。 　　那嘉宾朝她挥手，因为距离远，声音显得很小：“小恬，有什么发现没……” 　　罗颐恬乐呵呵的摇头，女嘉宾无奈摇头，同样报以微笑。 　　肖宸还以为她俩是朋友。结果下一秒，镜头没照到的地方，那女嘉宾一脸阴沉，似乎是冲着罗颐恬去的。 　　肖宸打了个寒颤。 　　这还没完。早看见罗颐恬是从宠物店出来的，女嘉宾埋着头，匆匆往前走了几步。 　　稍近一点的距离，与玻璃橱窗擦身而过时，她甚至神色阴险的望了宠物店一眼，嘴角勾出不明不白的笑容。 　　“没成功？活该……”见口型，似乎是这样说的。 　　阳光没找到的地方，肖宸被看得毛骨悚然，赶紧回到院落里。 　　意识到他的异常，萌宠们齐齐抬头，纷纷询问他怎么了。 　　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肖宸虽心里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陪萌兽们休息了一会儿，再拿着几根荀草搓了搓，当做解压。 　　那女嘉宾神色阴险，看起来内心早有孽障，也不知会做出什么。 　　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待肖宸第二天推开店门，迅速的就应了验。 　　综艺节目仍在继续，罗颐恬再出现时，却带了个大口罩，边缘隐隐泛出大片的红色。 　　在拍摄途中原因不明的过敏，无异于破相。粉都遮不住，又遭到同组成员连番轰炸，即使是天性乐观的罗颐恬，也有些笑不出来。 第54章 土方 　　拍摄休息的间隙, 罗颐恬走到街角，掀开口罩。 　　即使已经打过针, 过敏症状还是没半点缓解。与化妆品亲密接触后，她脸上的肌肤又疼又痒, 隐隐有烧起来的趋势。 　　“颐恬姐, 你还好吧？”助理追上来, 给她递了一杯水。 　　罗颐恬的道谢声中, 助理后退半步。自家艺人还真是倒霉——昨天没能拔成萝卜, 今天又过敏成这样。 　　在镜头中，都能看出她状态不好；长此以往, 导演组肯定会减弱她接下来的镜头。 　　罗颐恬也知道自己问题重重, 却也没什么办法。 　　硬用化妆品掩盖, 无异于透支自己的肌肤；罗颐恬抚了一把脸，深呼吸道：“没关系，先把节目录完……” 　　她手上的资源是近期火龙果台大火的综艺, 卖点是每期发现一个小镇，并且深入旅游。 　　节目有半开放式的剧本, 每一期都会推人, 而罗颐恬, 恰恰就是这期的“主角”。 　　也不知, 自己是因为意外接触到过敏原，还是风头太盛, 被谁盯上了…… 　　隐隐有某种预感, 罗颐恬抚摸着脸上的皮肤。 　　“既然是工作, 就一定要把它做好。”既是说给助理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姐，你的脸……” 　　助理犹豫道，在看清姑娘脸上的表情后，又吞了回去。 　　中场休息结束，两人起身往拍摄场地走；结果刚走到一半，迎面就被一名陌生青年拦下。 　　“你脸色不对，是过敏了？” 　　声音有些耳熟。罗颐恬抬眼，面前人脸庞清秀，又因为才见过，很容易记起：“是你啊，宠物店的店长。” 　　边说，她边点了点头，承认了青年的说法。 　　见女星抬头朝自己望来，肖宸摸了摸鼻子。 　　昨天把小姑娘凶了一通，又被她有意无意的帮了一把。 　　承了女明星半个人情，见对方疑似过敏，身怀荀草的肖宸不由找上门来：“其实，我这有个方子，你要是愿意可以看看。” 　　“方子？”罗颐恬还没说话，小助理倒是有了兴趣：“见效快吗？” 　　“快。”肖宸老老实实说。 　　小助理说：“有正规来源吗，是什么药？” 　　肖宸摇头：“没有，就自家土方，是一味药草……” 　　小助理的脸顿时就垮了。 　　药草？ 　　她上下打量着肖宸的穿着。见对方普普通通的青年打扮，顿时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就暂时不用了。” 　　“你们还没去看看呢，真不用啊？”肖宸把目光投向当事人罗颐恬。 　　罗颐恬还未说话，就被助理一把拉住。 　　背对着肖宸，助理小声劝阻：“姐，别信这些江湖骗子，多半是为了钱……” 　　“我觉得他不是骗子。”罗颐恬小声说：“昨天拍节目时还见过他，人家在镇里开店。即使土方不一定有用，也不至于会为了点钱骗我吧？” 　　罗颐恬出道时间不长，直觉却是出了名的准。 　　见她心念微动，助理深觉自己责任重大。 　　“别信那些土方，谁知道有哪些成分？你本来就过敏，小心吃了奇怪的东西，发红更厉害……” 　　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罗颐恬想想，也是心有余悸：“也对。” 　　“谢谢，我们暂时不用了。” 　　最终，罗颐恬做出了和助理一样的选择。 　　肖宸没多劝，目送二人远去。 　　他自己也是“无证行医”，若非要罗颐恬相信他，就是肖宸自己，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至于，此事很可能是人为而并非巧合，就更没法说出口了。 　　不过，关于荀草的话已带到。冥冥之中，罗颐恬一定会再回来的。 　　转过身，肖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又到了教迷你鲛人练习功法的时间了。 　　想到在筵青的监督下，小鲛人皱着一张脸，乖乖将尾巴盘成一团模仿人类的模样，肖宸就想笑。 　　想起愉快的亲子时光，他连脚步都轻松起来。 　　另一边，助理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两天之内？！”她声音有些大，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 　　小助理赶紧捂住嘴，小声向面前导演求证。 　　“她过敏这么厉害，两天之内怎么消得下去？因为这个删镜头，还删出场……李导，后期美化一下不行吗？” 　　“美化？你当我这儿有特效团队呢。”李导瞪着眼说。 　　“可是……” 　　李导态度坚决，小助理别无选择，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 　　听他把话说完，罗颐恬虽觉得遗憾，却也只能自我劝解：“没关系，不出场比出场好，颜粉就没机会脱粉了。” 　　“姐。”小助理被逗笑了：“给人当绿叶，你还这么开心？” 　　罗颐恬笑眯眯的点头。话是这么逗助理的，她却仍旧难掩失落。 　　如果，那小店长的偏方真有用…… 　　摇摇头，罗颐恬挥散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已经发生的事也没法改变，只能为接下来做好准备。 　　站起身，收拾好心情，罗颐恬投身接下来的拍摄。 　　忙碌了一天，待第二天再去片场，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另一名女嘉宾取代了。 　　“小罗，你先去休息。”李导说：“场景必须继续，你没办法，就由小萧来替代一下。” 　　“可是李导，说好的两天……”助理据理力争。 　　“设备不等人。”李导强硬道，挥了挥手。 　　小助理再次碰壁，只得抿着唇转过头去。 　　她期待罗颐恬平静的气场能抚平自己的不平，却发现向来好脾气的罗颐恬，此时嘴抿得很紧。 　　“是不是你？”助理还没反应过来，罗颐恬已然开口，质问是朝着萧姓女星去的。 　　过敏，删减镜头，位置被取代……一连串事件发生得悄无声息又太过顺利，见女星一脸无辜的站在导演身旁，罗颐恬不得不多想。 　　“您在说什么？”女嘉宾惊讶道，眼神有些受伤。 　　罗颐恬抿唇，摇了摇头。虽然她直觉向来精确，却也没什么证据。 　　而女孩子一露出受伤的表情，她就无法再咄咄逼人。 　　罗颐恬退了半步，不再多说：“没事，抱歉……” 　　女嘉宾满脸无辜，双眉蹙起。拍摄开始，直到结束，她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晚上回到宾馆时，二人却在走廊上相遇了。 　　“关于白天，您说是我做的那件事……” 　　女嘉宾缓缓走过来，似乎是想和罗颐恬解释。她脸上的惊慌恰到好处，罗颐恬见了，反倒越发愧疚：“抱歉，是我不好……” 　　女嘉宾笑着摇头，只伸手拥抱；在那一瞬间，却换了一副表情。 　　“我想问，就算是我，那又如何？” 　　罗颐恬脸色一紧。 　　隔着口罩，她发红的肌肤与女嘉宾的离得很近。对方白嫩水灵，就连双眸都显得可爱怡人。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女嘉宾说，一边拍了拍她的肩：“拿什么和我比？” 　　罗颐恬捏紧双拳，血气一阵阵上涌。 　　对面女星笑得诱人，话语却冰冷无情：“一天两天，就想痊愈？过敏还拿化妆品遮，还上这么厚，疯了吧？” 　　“艹什么敬业人设呢？我要是你，情愿先裹着铺盖离开。就算有那么几周不出现，总比……过敏严重，脸上留疤好吧？” 　　罗颐恬不说话，只是冷冷的打量她。见她一副沉默不语，像要扑上来吵架一般的模样，女星不由后退半步：“怎么，我哪里说错了？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 　　罗颐恬冷笑一声。声音从口罩下透出，有些闷：“就是没了脸，也比你好——僵尸脸演技的萧小姐。” 　　“你——”女嘉宾震怒，手高高扬起，又想起摄像头，猛的落在罗颐恬肩上。 　　似乎只是感情很好的拍了她一下，女嘉宾冷笑：“还是先把脸保住再说吧。至于这个真人秀——我就先接收了，谢谢你的大礼。” 　　后退半步，罗颐恬远离她的手，转身就走。 　　“走这么快？”身后不断传来嘲讽的声音：“记得带行李，我可以帮你寄回去。” 　　“放心。”罗颐恬冷笑道：“不需要你的好意——我会回来的。” 　　带着一股气，她几步冲出宾馆，循着记忆找到宠物店。 　　店门口大开，似乎早猜到她会来，店长守在门前，旁边还站了一名长发青年。 　　“你来了。”看见罗颐恬，店长笑眯眯的，递上手中荀草：“服下就行。” 　　“多少钱。”憋着一股气，罗颐恬接过药草，在手中揪成一团。 　　“不要钱。”面前青年笑了笑：“我要其他报酬。” 　　“其他的什么？”动作一顿，身为颇有几分姿色的女星，罗颐恬瞬间警觉的后退了半步。 　　肖宸打量了一下身前女性，眼神之亲切，就像在看一块移动广告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青年笑眯眯道，身旁的长发青年冷哼一声。 　　不知怎的，这声冷哼虽充满不屑，反倒打消了罗颐恬的顾虑。 　　. 　　昨天冲动之下，买了棵不明药草回家；第二天刚醒，罗颐恬还没睁眼，心里就隐隐泛起后悔。 　　那药草毫无根据，往上也完全找不到资料，比三无产品还三无。自己竟敢吞下这样的东西，果然，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 　　黑暗中摸了两把脸，罗颐恬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活着醒来了，而且这脸…… 　　后知后觉，她又摸了两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肌肤，的确光滑了许多。 　　莫非，这土方……真的有用？ 　　惊喜之余，罗颐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瞬间扑到化妆镜前。 　　打开微黄的灯光，女孩拨开微乱的头发；与镜子对视的第一秒，她霎时愣在当场。 　　……自己只想治个过敏而已，怎么还有副作用。 　　镜子里的人肤如凝脂，眸若星辰；即使眸间睡意朦胧，还带着刚醒的水汽，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 　　——比从前的自己，还要漂亮不知多少倍！ 第55章 漂亮 　　“姐, 你醒了没姐？”门外，助理在砰砰的敲门。 　　不知罗颐恬正陷入震惊，助理一脸苦恼。艺人过敏，说到底也有她的责任。 　　结果还没来得及带罗颐恬治好，镜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给了另一名女嘉宾…… 　　心知那位女嘉宾对自家艺人积怨已久，助理虽缄口不言, 心里却有了不好的猜测。 　　而向来作息规律的罗颐恬昨天会半夜出门, 更像是对她猜测的验证。 　　“姐，虽然还过敏着，咱该开工了……”助理心下焦急，敲门的节奏也越发混乱。 　　“或者, 你不愿意出门的话——我去找导演组请个假，今天咱去医院治病？”久久没听到罗颐恬的回答，她不由问道。 　　隔着一层门板, 罗颐恬的声音许久才传来：“不用了, 我马上出来。” 　　助理心中却咯噔一下。对方表现得越平静，她越觉得心慌。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下正暗流涌动, 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姐，没关系，不想去就算了！”担心罗颐恬还是因过敏而苦恼, 想到对方口罩下大片的红斑, 助理一阵心疼：“你本来就生病了！把病养好,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至于那个女的, 你根本就不用管她——” 　　“吱呀。”门扉突然推开，打断了小助理的劝阻。 　　走廊一片诡异的寂静。助理惊恐的睁大眼。 　　“很奇怪吗？”罗颐恬有些尴尬的摸过自己的头发，借发丝挡住对面打量的眼神。 　　“奇……奇……”助理半天说不出话：“奇怪什么……这是，奇迹啊！” 　　是有什么神秘力量降临吗？昨晚罗颐恬还满脸红斑，她也见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红斑就尽数消退了？ 　　不对，不止如此…… 　　“你……你真的是罗颐恬吗？” 　　朝夕相处过无数个日子，面对此时的罗颐恬，助理却有些不敢对视。 　　肤白貌美，柔若无骨；浑身上下，都是浑然天成的美好气质。平时的罗颐恬虽然也好看，但都美得小家碧玉，从未漂亮得这么有冲击性。 　　而现在，就连与她无比熟稔的助理，都有些被对方的颜值动摇了。 　　“不对，你肯定是罗颐恬……”意识到她五官分毫未变，助理一脸懵懂的揉了揉眼睛：“怎么看起来……这么不一样。” 　　“我也不清楚。”罗颐恬语带迟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吞下的那根药草：“硬要说的话，可能是……” 　　“罗颐恬，你们快迟到了！”匆匆赶到的工作人员，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再不动起来，车都开远了！” 　　甫一上楼，他似乎也被罗颐恬的颜值惊了一下，呐呐立在原地。罗颐恬却反应过来，疾步往下走：“就来！” 　　边说，边很有艺人精神的戴上了口罩。 　　赶到拍摄现场时，导演正在给那萧姓女嘉宾讲解接下来的流程。抢了罗颐恬的部分，女嘉宾显得有些洋洋得意，即使是听导演讲话，眼角眉梢也流露出喜意来。 　　见罗颐恬来了，恰逢讲话告一段落，女嘉宾心情很好的提醒导演：“李导，小罗来了，您先去教她吧。” 　　“她？”面前人一声冷哼：“让她自己忙去吧。拍摄期间，连自己的健康都管理不好，我还能教什么？” 　　不知面前两人的恩怨，李导侃侃而谈，看起来十分恨铁不成钢。 　　女嘉宾隐秘的笑开。远远看见罗颐恬戴着口罩的样子，她心知对方造不成任何威胁，只眉眼弯弯道：“别气了，李导。小罗也不是有意的，您还是给她讲讲吧，拍摄最重要……” 　　远处隐隐传来骚动。女嘉宾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与李导交谈甚欢；下一秒，却听远处隐隐传来工作人员的惊叹声：“罗颐恬，你病好了？” 　　“什么！”惊讶之余，她赶紧抬头去看，一时也愣在当场。 　　罗颐恬已经取下口罩。脸上肌肤白嫩，又哪有半分过敏的样子。 　　“这，这怎么可能……”女嘉宾满眼惊诧。 　　“谢谢大家的关心。”人群中央的罗颐恬面带笑容，四处回应：“我没事了，谢谢……” 　　听见背后的声音，导演也知道是罗颐恬来了。他转过头，眸中也浮现过惊艳：“噢，好这么快？” 　　“是的，李导。”罗颐恬轻轻颔首点头。见导演向她走去，二人相谈甚欢，女嘉宾瞬间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李导就转过头来：“既然她病好了，就不麻烦你了。还是按原定的计划拍摄。” 　　态度之轻描淡写，就像昨天，他踹掉罗颐恬找上女嘉宾时一样。 　　“可是李导，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女嘉宾脸上浮现出震惊：“不是说好了接下来……” 　　“不是你说的吗，拍摄最重要。”导演明显不喜欢讨价还价的人，一口驳回了她的挣扎：“她上镜头效果更好，粉丝也爱看。” 　　女嘉宾只能怔愣的站在原地，任由罗颐恬跟随导演，一起去往镜头前方。 　　这怎么可能？ 　　调查过罗颐恬过敏时的症状，她明明是“对症下药”，偷偷调换了罗颐恬使用的化妆水…… 　　一切都在照常进行，可罗颐恬那模样，却分明没再受过敏原的影响。而且，不只是治好了过敏，她怎么变得……这么漂亮？ 　　五官没有分毫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嘉宾嫉妒的眼神中，众人完成了一整天的拍摄。也许是才意识到昨天对罗颐恬的不公，在今天的拍摄中，导演组分了尤其多的镜头给她。 　　一个节目总共就这么点时长，罗颐恬占据了更多的时间，别人自然就会少一些。 　　而女嘉宾，不巧就是挪出时长的那个。 　　“为什么会这样？”在心底问了无数遍，因为无事可做，女嘉宾脸色苍白的蹲在一边，比昨天的罗颐恬还凄凉。 　　眼见众人都殷勤的围绕在罗颐恬身边，女嘉宾完全不能忍受，险些把指甲咬下来：“不就是因为脸吗……不，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助理乖乖站在一边，不回话。女嘉宾依旧意难平，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时不时打量罗颐恬。 　　而这眼神，恰巧被罗颐恬捕捉到了。 　　“失陪一下。”朝其他人道别，罗颐恬径直来到女嘉宾身旁。 　　女嘉宾浑身绷紧，恨不得起身就走。这一切，都和昨天那一幕反过来了。 　　“萧小姐，好像挺不开心啊？”罗颐恬笑得公事公办。背对节目组，她俯下身，眼神一片冰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谢萧小姐教我这句话，如果不是萧小姐，我也不会……因祸得福。” 　　若不是为了治疗过敏，她也没有今天的待遇。 　　“你是怎么做到的。”女嘉宾抬起头，眼神深处隐隐带着狂热：“这张脸……” 　　罗颐恬摇摇头，一个字也不多说：“其实前几周，还有化妆品商找我谈过代言。” 　　“我本来没什么自信……”轻抚过脸颊，罗颐恬小声笑道：“现在嘛……” 　　话语未尽，对面人的眼神却像要烧起来了一般。她的嫉妒中，罗颐恬转身走远：“萧小姐，快起来吧。再不动，可就耽搁大家时间了。” 　　她不会像女嘉宾一样，尽做些损人利己的事。 　　对付这种人，过得比她好就够了。只要被处处碾压，女嘉宾内心燃起的妒火，就足以将自己一把烧得干净。 　　找回了场子，罗颐恬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能翻盘，全靠宠物店里的神秘药草。 　　想到自己连钱都没给，态度还有些微妙，罗颐恬心绪纷然，只想等拍摄完，就赶紧过去道谢。等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她立即从宾馆出去，悄声往宠物店走，却没注意背后跟了道影子。 　　彼时，肖宸正在教小鲛人读书。 　　“虽有至明，而有形者不可毕见……念。” 　　“虽油脂明……”半倚在岸边，迷你鲛人话都说不清楚；肖宸关爱的目光下，它头逃避似地一缩，郁闷的下水吐泡泡。 　　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小鲛人的包子脸显得特别显眼。虽已到了晚上，池塘边的小学堂却热闹非凡，挤满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鹦鹉，奶猫，以及“不问世事”的雪狮…… 　　众兽炽热的目光中，迷你鲛人没脸出现，半晌没从池子底浮起来。 　　肖宸无奈的等待间，筵青冷着脸询问：“要我把它捞出来吗？” 　　边说，还边铁血无情的伸出手。 　　“不了不了。”肖宸阻止他，店里突然响起敲门声。示意众兽等在原地，他将书放回岸边，起身推开店门。 　　“是你啊。” 　　月光下，罗颐恬站在门口，一脸郑重的向肖宸道谢。还在拍摄中，她也来不及去找什么谢礼，只能先用口头上的道谢，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想到昨天还怀疑肖宸，她不由有些羞愧，只得更加郑重的承诺，今后一定会给出相应的报酬。 　　肖宸挥手阻止。看见罗颐恬的改变，他也有些惊诧荀草的效果：“没事——你家闹老鼠吗？” 　　“啊？”没跟上对面人的节奏，罗颐恬愣在原地。 　　肖宸说：“我店承接驱鼠生意，需要的话，来点儿订单成吗？” 　　驱鼠生意总是无法打开市场，终于逮着个名人，肖宸死心不改，还想重操旧业。 　　至于荀草？ 　　自家太后还没享受，哪有让别人先快活的道理。再说，第一批荀草还没种出来呢，总得先有货吧…… 　　罗颐恬一脸懵逼的点头，总觉得对方要求的推广内容，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黑暗中，一双眼睛牢牢锁定店前。二人交谈完毕，罗颐恬带好帽子，悄然远去。 　　肖宸正打算关门，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等等！”女嘉宾冲出来，眼睛放光，双眼写满狂热。她一下扑到店门前，嗓音压抑着兴奋：“那个叫罗颐恬的……是不是在你这儿变漂亮的？” 第56章 药草 　　“啊？”肖宸动作一顿, 眼神移向女嘉宾：“你是……” 　　“嘘。”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 女嘉宾很有戒心的示意肖宸小声点儿。环顾四周, 确认旁边没人, 她才松了口气：“先进去说。” 　　肖宸还没答应, 女人已是绕去了房间内。他也只得无奈后退，顺手掩上门扉。 　　“有什么事吗？”对这人印象不太好，肖宸点开灯：“我们店已经打烊了。” 　　“别撒谎。”萧小姐咄咄逼人：“罗颐恬来的时候, 也挺晚了吧——能和她做生意, 轮到我的时候就不行了？” 　　月上树梢。清亮的光芒透过玻璃窗, 洒在萧小姐肩上。身形被镀出一层银色, 她双眸愈发执着，眼神死死落在肖宸身上。 　　女人印堂狭窄, 颧骨尖锐，正是喜妒的面相。不仅如此, 她前额官禄宫的位置还隐隐有黑气缠绕，恐是事业不顺。 　　而这事业不顺，大概也是嫉妒心引起的。 　　“她是在你这儿变美的吧。”见肖宸不说话, 萧小姐慢慢抚过自己脸庞。其实她也长得极美, 眸带桃花, 眼神楚楚动人。 　　和从前的罗颐恬如出一辙，美得像水中静莲，带了股清纯的味道。 　　“告诉我——她付出了什么？我也可以做到。” 　　对这样步步紧逼的人, 肖宸向来敬谢不敏。他后退半步：“你想和她一样变美？” 　　萧小姐点了点头。 　　肖宸说：“我这儿可不是做美容院生意的。” 　　对面女人发出一声嗤笑：“宠物店嘛, 我知道。您这儿是有什么……土方吗？” 　　萧小姐的目光逐渐变得惑人。她点了点嘴唇：“我有钱, 有很多。如果你愿意，再买一座店铺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宸丝毫没被诱惑到：“我也有钱。” 　　对面人又笑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看了店里几眼。狭窄，寒酸，透着股贫穷的味道。 　　一看，就不像有钱的样子。再说了，真正的有钱人，会跑来偏僻的小镇开什么宠物店？ 　　肖宸也注意到了对面轻蔑的眼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话锋一转：“而且，罗颐恬买药草，可是用来治病的。” 　　说完，他眼神在女人身上扫过。听到这句话，萧小姐若有所思，秀丽的眉蹙起。 　　“你是说，除非过敏……不然，在你这儿买不到？” 　　“我可没这么说。”见对方似乎动了歪脑筋，肖宸摆摆手：“只是没货了而已，萧小姐，你还是先把心思放一放吧。” 　　打烊、治病、没货…… 　　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对方却变换了三四种说辞。萧小姐生性多疑，又怎么会相信他的说法。 　　女人冷笑一声，随手把手上的表摘了下来：“一座房。要是想，它现在就是你的。” 　　“……真不是钱的问题。”肖宸一阵头疼。 　　女人却依旧咄咄逼人：“你刚说的是……药草？她是用了什么草药，才变漂亮的？” 　　她眼神微动，落在肖宸背后。后院门隐秘在黑暗中，满是无声的诱惑。 　　几乎没什么犹豫，她就往前迈了几步：“能让我看看你的后院吗？” 　　肖宸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警觉的侧过身，挡在女人身前：“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女人不依不饶。肖宸反应越大，她越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此时也不顾肖宸阻拦，手已经伸到了门把上。她眼神依旧柔软，行动却无比的强硬：“我就看一眼。店主，你在这儿敞开门做生意，后院应该不是什么禁区吧。” 　　就是禁区。有口难言，肖宸皱起眉：“别进去，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萧小姐依旧没被劝住：“两个大活人，难道还能撞鬼不成——” 　　“吱呀——”二人争执间，门却突然开了。 　　男人表情冷漠，侧身从门缝间挤进来。他位置选得极好，恰巧挡住女人的视线；一身长发披散在身后，被月光镀出银色，乍一看和恐怖片没什么区别。 　　“呀！”被吓了一大跳，萧小姐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呼，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抬眼打量她。他眸子恰似蛇的竖瞳，透着股冰凉的味道：“没听他说已经打烊了吗？” 　　和好说话的肖宸不一样，男人浑身冰冷，气场强大。他不容置喙的眼神中，萧小姐抖了一下，白着脸往后又退了半步：“我又没做什么……” 　　“别耽误他休息。”筵青说。走到肖宸身边，他沉着脸：“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萧小姐被吓得小脸苍白，眼神却像被吸引，不住的打量着筵青。娱乐圈里不乏好看的人，但面前人却与他们都不同，有一股奇特的气场。 　　……美则美矣，却带着点儿危险；不像人类，反倒像某种冷血的兽类。 　　萧小姐不由打了个冷颤。气势被完全压下，她却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口头上还在找回场子：“我可是顾客。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是这么吓唬客人的？” 　　“行了。”见筵青上前几步，似乎被她激怒，肖宸赶紧把他拦下：“请回吧，萧小姐。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接连被拒绝，身为小有名气的女星，萧小姐心高气傲，又哪受过这种委屈。 　　深觉待不下去，在原地踟蹰片刻，萧小姐一跺脚，转身便走。 　　“你们这儿可真有意思，放着钱不挣，呵……”女人身形逐渐远去，高跟鞋踏在街道上，带出一片空荡荡的回响。肖宸转身，拍了拍筵青的肩膀：“你也回去。” 　　刚才，小蛇身上已经不停浮现出妖气；若不是他拦了一下，保不齐会对女明星做出什么事来。 　　“你是妖，她是人。”肖宸教育他：“身为蛇妖，哪有对一个普通人使用暴力的道理？” 　　筵青一言不发，垂着眼跟在青年身后。男人脸庞依旧冷漠，行动中却充满乖巧，似是对肖宸说的每一个字都表示赞同。 　　意识到两人回来，池塘边的几只都抬起头来。肖宸视线中，奶猫竟然少见的化作了原型。 　　如黑豹一般，它伏在池塘边，正伸出矫健的爪子；爪尖儿上湿漉漉的，也不知做了些什么。 　　“肖肖，肖肖！”见肖宸回来，迷你鲛人瞬间探出头。对准岸边的两只猫科动物加一只鸟，它伸出手指，眼神充满控诉：“它们使坏……” 　　水珠从小鲛人圆润的指尖滴下来，滴在池塘间，漾出阵阵涟漪。肖宸几步走过去：“怎么使坏？” 　　猛然被控诉，两只猫科动物默契的移开眼睛，就连胡须都跟着一起抖了抖；只有小鹦鹉还停留在原地，丝毫不惧迷你鲛人的“告状”：“我们又没做坏事。只是想让它早点出来，继续念书而已。” 　　武力值充足，不用被逼着学习，又能欺负刚“进宫”不久的新人…… 　　怪隼十分得意，宛如恶毒的皇贵妃，鸟毛都一根根张开了。 　　“这是好事啊。”肖宸盘腿在池塘边坐下，丝毫不顾沾湿的裤腿，顺手再度拿起书本：“来，我们也继续。” 　　迷你鲛人脸都皱成一团。不能像小鹦鹉那般说话流畅，它一脸的苦闷：“爪子……捞我……” 　　刚才缩在池底的时候，那两只猫科动物的爪子一个比一个伸得长，爪尖儿在自己鱼尾巴上捞来捞去。 　　身为一条鱼，迷你鲛人反射性的察觉到恐惧，只能整条都贴在夜明珠背后，还时不时换个方向，躲避无孔不入的猫爪。 　　肖宸却没听清它说了什么。以为小鲛人还在抗拒学习，青年板着脸教育它：“该开始读书了。” 　　迷你鲛人噘着嘴，接过肖宸递来的书。 　　经过这几日的学习，对迷你鲛人的教育成果斐然；虽还使不出完整的术法，它却已经能隐隐凝聚起五行之力。 　　五行之力，可是妖兽身上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受了肖宸鼓舞，小鲛人在池边皱着脸，终于成功将灵气逼出体外。 　　“咔擦”，金光在肉肉的指头间一闪而逝。肖宸大喜，灵气具现化，可是使出术法的第一步：“做得不错，今天就到这里。” 　　迷你鲛人长长的松一口气。就像终于放学的学生，它瞬间把书本扔到岸边；意识到书本歪七倒八的散开页面，又乖乖游过去，把书合好：“谢谢肖肖，肖肖晚安。” 　　肖宸拾起书，又表扬了迷你鲛人好几句。小鹦鹉逐渐变酸的眼神中，迷你鲛人挺胸抬头，竟又诞生出些许的骄傲。 　　后院灯光黯淡，陷入一片寂静。一墙之隔的院外，趁着夜色深沉，一道漆黑的影子悄悄来到墙外。 　　拎着高跟鞋，萧小姐做贼心虚，再度埋着头环顾四周——她可不想在第二天的新闻上看到自己。 　　还好，这里本就只是一座小镇；宠物店后院又偏僻，周围没有任何人。 　　横下心，萧小姐俯身，把高跟鞋摆到一边。整个人趴在院墙上，她手指仔细摸索过去，花了点力气，才找到能攀附的地方。 　　萧小姐心中砰砰直跳。身为女星，骤然做出这种决定，于她而言也是极危险的。 　　但，变美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不止是因为能变美…… 　　萧小姐沉下眼。只要罗颐恬一天压在自己头上，她就一天睡不好安生觉。 　　“里面肯定藏着药草……”铁下心要一睹肖宸的秘密，萧小姐一使劲，将将趴在墙上。 　　“藏得这么深，还不准我进去。说什么我会后悔，莫不成，里面还有鬼不成……”翻了个白眼，将忠告归结于借口，萧小姐撑起身子，终于望进院内。 第57章 缘分 　　院里一片漆黑, 只隐隐能看见一座水池, 正反射出粼粼光辉。 　　和月光相比, 池里的光芒似乎更显眼，也更柔和。萧小姐定睛望去，这才看到一颗颗类似圆形的物件, 正沉在池底。 　　……在池塘里安壁灯？ 　　萧小姐一阵无言。这是把池塘当泳池了？那店主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能做出这种无聊事…… 　　不过, 店主是怎么想的，倒不是她关注的重点。环顾四周，萧小姐眯起眼睛, 只想趁着墙上的视野，先找出疑似药田的地方。 　　后院面积不大，却被拾掇得挺丰富。月光下，一棵巨大的柳树长在池边, 上面黑洞洞的，似乎还安了个鸟窝。 　　树下则摆了一大捧晒干的稻草；稻草还被铺平, 看起来跟个床似的, 能躺下整整一头狮子。 　　……这是那小店主的户外凉席？ 　　对肖宸的生活方式一阵无言, 萧小姐移开眼，继续在院落里扫视。“凉席”不远处, 似乎开辟了一大片菜地，上面隐隐能看见绿茵茵的萝卜苗。 　　再远点儿的泥土地里, 插了不少枝桠。其中, 一根纤长的枝条, 和一片卷了边儿的叶子，显得尤其显眼。 　　也许是月光太过朦胧，它们俩周围似乎萦绕着雾气，一时竟有些仙气飘飘。 　　萧小姐眼睛一亮。不知眼前的就是著名的扶桑树枝与若木叶，她只觉得，那片地里应该种了不少植物，说不定就有自己苦苦寻觅的药草。 　　横跨过墙壁，她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拿脚尖去够地面。与布满孔洞的外墙相比，内墙并没那么攀爬；好在从院墙上下去时，也不需要怎么使力。 　　脚尖先触地，落在柔软的泥土上；因为没穿鞋，一点儿声音也没泄出。转过身，萧小姐瞄准那片“菜园”，蹑手蹑脚的伏低身子。 　　“你在做啥？”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尖嫩的声音。 　　“嘘，别说话……呀！”哪来的声音？！ 　　以为自己被发现，萧小姐吓得后退半步，猛然转过头。视线尽头，一道小巧的影子正漂浮在空中，黑豆般的眼睛正冷冷打量着她。 　　“原来是只鹦鹉……” 　　萧小姐长舒一口气，眼神变得恶狠狠：“别说话！” 　　“你究竟要干啥？”“鹦鹉”不依不饶的追问她。 　　嫌它聒噪，萧小姐气得想把半空中那只鸟捉下来，又因为距离过远，打消了这个念头。担心小鸟把肖宸吵醒，她踮着脚尖转过身，屏住呼吸，只打算先去“药田”一探究竟。 　　“你竟然是在觊觎我的窝？！”见她目标精确，“鹦鹉”的语气掺上些不敢置信。 　　这小鸟，会的词还挺多——时刻担心被鹦鹉坏了好事，萧小姐掐死它的心都有了：“闭嘴！” 　　边说，她边迅速地向前迈去。脱离了院墙的遮挡，月光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鹦鹉”的影子也追在一边，看翅膀扇动的频率，显然被对方的刻意忽视气得不轻。 　　萧小姐完全没把一只鸟放在心上。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鹦鹉”的影子也悄然变化，当着她的面逐渐拉长…… 　　萧小姐：“……” 　　眼睁睁看见“鹦鹉”的影子一阵挣扎，渐渐多出了两只翅膀和一只脚，萧小姐惊恐的屏住呼吸。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粗犷到仿佛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声音，骤然炸响在她耳边。 　　萧小姐僵立在原地，背后似有寒毛炸起，正伴随着呼吸，从尾椎骨一路蔓延到脖子上…… 　　“从我的窝旁边……”“鹦鹉”的影子缓缓转动，终于到了萧小姐前面。埋着头，她一动不敢动，只僵硬的听着耳边的告诫。 　　“滚出去！” 　　“唰”，翅膀扇动间，三双冰凉的眼睛猛然凑到萧小姐面前！终于被这一变故惊得回过神来，萧小姐僵立片刻，喉咙深处猛然发出一声尖叫：“啊——” 　　女人的声音仿佛一声警报，骤然在夜空中拉响。碰见这样梨花带雨的美人，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还会多出些怜惜之心。 　　可惜她面前的是怪隼。几千年来第一次被凡人忽视，还觊觎自己未来的窝—— 　　乍然受了这种气，小鹦鹉一口气咽不下去，只想拿尖尖的鸟喙啄在女人身上：“这是别人的家，你偷偷跑进来还骂我，怎么这么没脸没皮？搞清楚点，入侵者！” 　　“啊啊啊！！”根本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仓皇的抱住脑袋，赤.裸着脚踏在泥土上，萧小姐落荒而逃。头上不停传来刺痛，她双眸盈满泪水，吓得花容失色：“别啄了，对不起，我走，马上走——” 　　“砰。”话音未落，又一头撞墙面上。这堵“墙”一片漆黑，质地柔软，触手似乎全是温暖的毛发…… 　　撑起身，萧小姐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抬起头。与一双翠绿的眸子对视，她愣在原地，半晌才又拉出一声尖叫：“豹子——” 　　“豹子”歪过头看她，屁股一晃，七条尾巴在夜空摇曳。为了把小鲛人从池底捞出来，小奶猫在不久前化身为原型；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变回来，就守到了一份大礼…… 　　好奇中，它的前爪已经高高抬了起来，似乎把萧小姐惊恐的表情当成了逗猫棒。看见那几颗尖利的指甲，女人的惊恐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萧小姐早就失去了所有的优雅与从容：“妖怪……是妖怪！！” 　　“怎么了怎么了？”不远处的房间里骤然亮起灯。肖宸的声音询问在房内响起，听动静正打算出来。 　　一时不知是与妖怪相处更可怕，还是迎面撞上房主更可怕，萧小姐浑身是泥，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豹子”与“鹦鹉”的双重夹击下，意识到翻墙太慢，萧小姐慌不择路，猛然向黑漆漆的院门扑去。 　　穿过院门，就是宠物店。只要从大门回到街道上，一定就能摆脱背后的怪物……！ 　　“呼呼……呼。”抢在所有黑影前挤进店里，“砰”的关上院门，女人背抵在门扉上，喘了好几口气。 　　隐隐听见有人在抽泣，她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哭的是自己。 　　店里一片寂静，只有月光温柔的铺洒在柜台前。没再听到奇怪的声音，终于摆脱背后的纠缠，她双腿一软，顺着门滑坐在地上…… 　　屁股刚触地，又猛的站了起来。 　　“不行，出去，先出去……”小声打着气，萧小姐这才发现自己双腿酸得厉害，几乎走不动路。 　　拳头发泄般的落在柜台上，她冻得瑟瑟发抖，只咬牙切齿道：“这个店有问题……该死，绝对是那个混蛋店长搞的！快出去，马上就安全了……” 　　转过一个弯，出口近在咫尺。萧小姐几乎喜极而泣，她猛的朝前方扑去，手刚搭上门把，背后突然一阵冰凉。 　　“你说谁是混蛋？” 　　清冷的质问声在房里响起。早受不得刺激，被这么一吓，女人当即神志不清的尖叫出声：“饶了我吧！是我错了，我混蛋，我马上滚出去！！” 　　边说，她边推开玻璃门，脚踝却瞬间一痛。 　　被门槛绊了一跤，女人狠狠跌在店门前！ 　　“啊！”脸上一阵刺痛。条件反射性的捂住脸，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到掌心的湿润，萧小姐在地上趔趄两下，才终于撑起身子。 　　跌跌撞撞的往街角跑去，她衣服上全是泥土，还不时发出含混的呜咽。眼泪鼻涕都混到一起，别说是变漂亮了，就是不久前的美丽，都难以维持。 　　目送女人跑远，筵青站在店门前，一阵无言。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拖鞋在店里踏出柔软的声音，披了件外套，肖宸睡眼朦胧的来到筵青身边：“刚才发生了什么？” 　　“来了个小偷！”怪隼怒气冲冲的告状。它现在都记得那女人看自己鸟窝时的眼神——实在不可理喻，哪有当着主人家的面，寻思怎么偷床的家伙？！ 　　“辛苦你们看家了……”回想起那几声女人的尖叫，肖宸揉了揉太阳穴：“谁这么大胆，夜半三更翻后院……你们故意把她吓出去了？” 　　“没有。”这次是筵青开口了：“她自己摔的。” 　　肖宸循声望去，果真在店前发现几团行踪诡异的泥巴——摔倒了还有力气自己爬起来，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夜已渐深，他也不再深究。灯光尽数熄灭，小小的插曲后，宠物店又恢复了寂静。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再度陷入忙碌的拍摄。与热闹的现场格格不入，一个女人正顶着口罩，双眸放空的坐在墙角。 　　“萧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助理掀起口罩，拿药膏处理女人脸上的伤痕。下颚处，一道长达三厘米的伤正泛出新鲜的嫩红色，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闻言，女人浑身一抖。仿佛被掀起可怕的回忆，她急促的喘了几口，一掌拍开助理的手：“别，别问了。” 　　善意被回绝，助理也不觉得尴尬——对她来说，此事早就习以为常。 　　她缓缓收回药瓶。碰巧这时导演扯开喉咙，招呼萧小姐道：“怎么还不过来？到你的部分了！” 　　女嘉宾浑身一抖，只能揭开口罩起身，朝导演那方小跑过去：“李导，您叫我……啊！” 　　一声尖叫，女人在半路来了个急刹车。 　　萧小姐惊恐的目光中，肖宸正站在李导身边，肩上还站着昨晚那只鹦鹉。 　　“萧小姐。”不知为何出现在节目组内，肖宸一脸微笑，向不住后退的女人打招呼：“真有缘啊，我们又见面了。” 第58章 看家 　　“过来认识一下。”李导还在招呼女人过去。 　　萧小姐脚底生根, 脸色苍白, 和微笑的肖宸形成鲜明对比。她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眼神飘到导演脸上：“导演……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妖术，绝对是妖术。 　　无论是昨夜在宠物店里的所见所闻, 还是罗颐恬诡异的的痊愈, 回想起来, 都让她觉得一阵阵的不舒服。 　　那么严重的红斑, 哪能一天之内就尽数消失？还有，之后罗颐恬那异常白皙的皮肤…… 　　萧小姐打了个寒颤。没意识到她的惊恐，李导还在一边介绍：“今天不是去爬山吗？罗颐恬推荐了，这位是肖导游，到时候带你们几个上去。” 　　“带，带我们爬山？”萧小姐一阵恍惚。 　　小镇不远处的确有座山, 名唤不传山。据说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雾，照在山顶的石狮子前时，天际的霞光会如彩虹般绚烂, 像看到了静止的极光, 是不可多得的绝景。 　　真人秀的拍摄时间并不长，他们节目又旨在营造家庭感。为了营造完美的收尾，这最后一幕, 就被评定为了“一起看日出”这一温情又浪漫的场景。 　　……作为陪衬的绿叶, 要和罗颐恬一起做这么“浪漫”的事, 萧小姐已觉得是奇耻大辱。没想到, 前方还有更刺激的在等着她…… 　　“李导！”身为艺人, 萧小姐向来长袖善舞；但这次，她实在无法委婉：“这人……这人不行啊，求求你了李导……” 　　“啊？”李导虎目一瞪：“肖宸又上镜，又是镇里人，哪里不行了？你给我找个好的试试？” 　　萧小姐一阵眩晕。不想与小鹦鹉对视，她猛地移开目光，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她好想说出自己昨夜的见闻……但是，别说导演信不信了。 　　一个女明星，深更半夜跑别人后院去，说出去脸往哪儿搁啊？ 　　昨天跑得太急，高跟鞋还落在别人院墙旁，完全忘了捡。根本不敢回去，萧小姐只能一个劲儿的祈祷没人发现，有哪会主动把话题引过去…… 　　“就这么定了！”场内再无异意，李导瞬间拍板：“收拾一下，我们上山！” 　　现在是上午九点。不传山并不高，即使只靠双腿，也不至于爬一天。 　　爬山的过程中，自然有不少游戏穿插。车会在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下，将几名嘉宾放下来。 　　这个地方散落了不少从前的茅草房，中间有不少遗落的农具。红蓝两队将展开对抗，一队去寻找蓑衣，另一队去寻找梨耙。 　　先将农具带回广场者胜，胜者能享用中午饭，败者则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并没有补充能量的机会。 　　午饭之后，众人将继续行进。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两队分别寻找散落的食材，在小广场野炊。 　　到那时，时间将是夜晚。经过最后一段攀爬，他们会在山顶安营扎寨，等待日出的到来。 　　“大工程啊。”听导演介绍完，肖宸一脸感慨。 　　导演很喜欢他这样不带任何杂质的赞叹：“不大不大，都是基础操作。” 　　“他们不睡觉吗？”肖宸又问。 　　导演装模作样的推算了一下时间：“运气好的话，能在帐篷里睡个两小时。” 　　这是不把明星当人看。 　　耸耸肩，肖宸心知节目录制过程很艰辛，也不再发表意见。他之所以来这儿，还是因为罗颐恬的极力推荐：“你要是愿意上节目，说不定有机会直接在镜头前，面向全国观众打广告……” 　　肖宸当时就听得虎躯一震：“这是违规操作，不会被导演剪掉吗？” 　　“咱不用那么明显。”深谙游戏规则，罗颐恬循循善诱：“山上总该有老鼠吧？没老鼠也有竹鼠吧？” 　　肖宸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我懂了。” 　　每当有老鼠出现，都是他打广告的绝佳时刻。 　　所以今天，他肩上才站了只“捕鼠鸟”。 　　海滩灵异事件已过去一段时间，没人再讨论；视频也渐渐被清理，慢慢找不到了。觉得已经安全，又舍不得旧生意，肖宸这才把小鹦鹉重新带了出来。 　　“集合了集合了，准备出发！”李导并不知身旁人思绪纷涌，敲定大概的流程，就招呼嘉宾组上车。 　　嘉宾一共有四人，两男两女。除去罗颐恬和萧小姐，还有两位男团出身的青年，分别归属于红蓝两队。 　　肖宸的位置在第一排，视线正好。他手上拿了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不传山的资料——这是待会儿开车后，要他在镜头前介绍的。 　　见几名明星依次上车，他将纸放回腿间，打了个招呼。罗颐恬朝他微笑，萧小姐却浑身一抖，捂着脸上的伤口，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两名男星紧随其后。见到肖宸，其中一人弯腰打了招呼，另一个带耳机的却像看都没看到他，径直去了后座。 　　见他这样，打招呼的男星耸耸肩，向肖宸鞠躬致歉，而后紧随其后的落座。 　　“这群人有点儿意思。”肖宸目光扫过几人，摇了摇头。 　　从面相上来看，几人差异极大。福运天成，嫉妒刻薄，阴煞缠身，还有城府深沉…… 　　他们的因果也是缠绕在一起，恩怨是非难以分明。不说萧小姐与罗颐恬，就是男团那两位，也长了一副迟早出事的脸。 　　这么几个人坐在一起，在镜头前竟然还能和谐相处，也算是很厉害了…… 　　肖宸沉思间，小鹦鹉爪尖微动，慢慢移了过来。啄了啄肖宸的发丝，它凑到肖宸耳边，声音恶狠狠的：“就是她，她就是小偷！” 　　目光正落在萧小姐身上。刚见面时它就想说了，只是当时人员纷杂，众目睽睽之下，小鹦鹉谨记人类的生活原则，到底是没给肖宸惹麻烦。 　　直到上了车，才憋不住的小声告状。 　　“噢？”肖宸眼神微动，恰巧见到女人埋下头，瑟瑟发抖的样子。后知后觉，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刚出现时，萧小姐显得那么不情愿：“怪不得，她在怕你。” 　　成功在人类身上验证了自己的绝对权威，打击了小偷的气焰，小鹦鹉骄傲的挺起身。 　　车缓缓开动。谨记自身职责，肖宸起身，履行导游介绍风景的义务。对于上镜头这事他没太大抵触感，反正到时候也留不下几个镜头。 　　只不过，赚这份外快前，肖宸担心迷你鲛人会被两只猫科动物欺负，曾千叮咛万嘱咐筵青把家看好。这次出门，估计他是不会跟过来了…… 　　吧。 　　“为什么又来了？”刚下车集合完毕，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肖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似乎意识到长发的显眼，这次出门，筵青非常谨慎，选了一件连帽衫。一头长发尽数被掩盖在衣衫下，他半个身子都藏在树影后，只剩一张脸露出来。 　　……如果不是气息太过明显，还真没这么容易被发现。 　　小鹦鹉也很不开心：“他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吗？” 　　“大家集合，我来宣布规则！”肖宸正欲说话，导演已经拿着扩音器开口。纷涌的思绪被掐断，肖宸移开目光，站在嘉宾身旁，听导演讲话。 　　这个环节是红蓝对抗赛，由嘉宾们自行探索；导游的工作，便显得很轻松。虽然名义上，导游得安全把四人带到山上；但实际，在这么多摄像头的包围下，嘉宾们的行踪已经足够透明和安全。 　　肖宸唯一要做的，只需要等在原地就可以了…… 　　“安全带去山上”，这句节目组没放在心上的话，肖宸却较了真。 　　等规则宣读完毕，四位嘉宾撒欢儿似的往两边散去，树荫下的他也做好了准备。 　　“你可以起飞了。”点了点小鹦鹉的脑袋，肖宸嘱托道：“有什么不对记得告诉我，特别是容易招阴煞那位，多关注着点儿……我记得姓郑吧。” 　　这位阴煞体，就是上车时刻意忽视肖宸的那位。他浑身发寒，隐隐有黑气缠身。 　　虽然现在没什么大碍，但看他模样，分明是以前被吓多了，才变成这个样子。 　　小鹦鹉点点头，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食指轻点它的脑袋，安抚了一会儿，肖宸继续道：“还有那位萧小姐，身上黑乎乎的，是被你的厄运沾染了？” 　　“不，我才不管她！！”预感到肖宸要说什么，怪隼扑腾着翅膀：“她是小偷！” 　　“嘘。”小鹦鹉动静太大，肖宸当机立断，一把捏住它的鸟喙。 　　还好，远处导演组都在调试设备，并没有谁注意到这方的动静。 　　“不是要你帮她。”肖宸说：“好歹是在录节目。你能力太强，注意点，别死人。” 　　以怪隼的阴狠程度来说，是真有可能发生“死人”这么可怕的事儿。 　　肖宸细细的叮嘱中，怪隼竟又察觉到一股微妙的满足感。扑腾了两下翅膀，它娇羞的把鸟喙从指缝间挪出来，声音渐小：“人……人家是有那么厉害啦，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第一次见把“能弄死人”当夸奖的。肖宸无言的目光中，怪隼扇动着翅膀，飞去空中监视。 　　送走小鹦鹉，肖宸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一路上没见着老鼠，却守来了更大的牛皮糖。见肖宸往自己这边走来，筵青挪动着脚步出去，一阵无言。 　　“你怎么跟过来了？”肖宸揉揉眉心：“说好的看家呢？” 　　不远处，导演组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发现是肖宸前去搭话，他们也就把筵青当做了当地人，不再插手：“别录像啊！” 　　没注意到那方的喊话，筵青歪过头，长发顺着脸颊滑落。他上前两步，借着阳光，在肖宸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看家？”他垂下眼，眸里只映了青年一人：“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第59章 爬山 　　此言一出, 空气仿佛有些停滞。 　　肖宸抬头，与男人眼神交错。筵青的目光很认真, 瞳孔隐隐竖起, 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对视片刻，肖宸不明显的叹口气, 错开眼神。 　　“这就是你大老远跑来山上的理由？” 　　他询问的目光下, 筵青不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一路追来并不是什么轻松事，他却只字未提, 只认真道：“我想看你。” 　　肖宸偏过眼。他的视线落在筵青肩膀上, 白色的连帽衫内, 隐约窜出几根青黑的发丝。 　　恰巧有风吹过。天际的云呈絮状卷舒,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那几根头发也伴随着清风拂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帽衫里蹿出来。 　　肖宸本来绷着脸, 试图依靠严肃的眼神让筵青认识到错误；结果才与对方对峙一会儿, 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败下阵来。 　　筵青注视间, 肩膀突然一痒——青年的手在他肩上拂过, 很细心的把头发塞进去：“没长大。” 　　男人身形骤然一僵。似乎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了肩膀，集中在那两根手指带来的痒意上，他抿起唇, 瞳孔竖得更厉害。 　　青年并未多做停留, 掌心一触即离。将发丝尽数塞回连帽衫里, 他后退半步。 　　来都来了, 又没法让人回去。 　　筵青微动的目光中, 肖宸耸耸肩道：“我得继续录节目，等会儿先去给导演组打个招呼；你应该能在周边活动，但是尽量别入镜。” 　　肩上残留的暖意渐渐被风吹散。筵青垂下眼：“节目内容是什么？” 　　肖宸想了想：“陪一群俊男美女爬山看日出。”重点当然是俊男美女，身为路人，他只负责打杂。 　　筵青点点头，丝毫没对肖宸多变的职业生涯产生疑问。 　　肖宸向来活得随性。如果不是店里有他们这群“宠物”，可能在还完欠款的一瞬间，就选择关门回家了。 　　不远处隐隐传来交谈声，风簌簌而过，导演的声音跟着飘来：“肖宸，你过来一下！” 　　“就来！”转过身，青年又叮嘱了一句：“别走散了。” 　　筵青点点头。即使是细微的嘱咐，他也十分受用；认真应下后，便目送青年走远。 　　比起从前的独来独往，自从身边聚集起这群跳脱的妖兽，肖宸似乎多了些烟火气。 　　他向来没什么追求，却因为这份难以言说的羁绊，自发在肩上扛起了责任。 　　不然，青年也不会来参加这次综艺节目。 　　筵青后退半步，默默注视肖宸与节目组交流。 　　远远的，肖宸也望了一眼树后。见筵青还藏身树荫下没走远，他才放心的收回目光，继续听场务喋喋不休。 　　“待会儿开始野炊的时候，你要负责给嘉宾们指出野菜地和河流的方向。地图在这儿，记清楚方向，别忘了……” 　　“行。”肖宸点头，拿着地图去一旁观摩。没看多久，他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还伴随着翅膀扑朔的声音：“嘎，有事情发生了！” 　　肖宸瞬间敏锐地抬起目光：“怎么了？” 　　他曾叮嘱过小鹦鹉注意几人的动态，此时见它飞来，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怪隼表情严肃，迅速贴近肖宸身边。它双爪刚落在肩上，又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目光。 　　小鹦鹉浑身一抖。筵青冰凉的注视下，它不情不愿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姓萧那女的找到梨耙了！” 　　“然后呢？”以为有什么糟糕事发生，肖宸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要赢了！”小鹦鹉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睚眦必报：“我去把她拦下来吧！” 　　“嗨。”肖宸瞬间放松：“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怎么，不可以吗！”小鹦鹉扇动翅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当然不可以。”肖宸面无表情把小鸟按下：“你想进研究院？” 　　小鹦鹉疯狂扑腾，以武力反抗表示不满，可惜被尽数镇压。它绝望的等待中，竟然还是罗颐恬她们那组先带着斗笠回来了。 　　不久后，萧小姐与郑姓男星才一起出现，只是脸上都带了些狼狈。 　　“怎么回事？”剧情峰回路转，小鹦鹉喜出望外。肖宸手指松开，它终于扑通着起身，黑豆般的眼睛一转：“嘎，我知道了！” 　　萧小姐出现时，脚上一瘸一拐，分明是又摔了几跤。她脸上霉运未减，反倒伴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深。 　　身为厄运之鸟，怪隼十分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鸟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不对，不止是厄运。”肖宸却若有所思。 　　“怎么了！”怪隼不服气。肖宸却不再回话，只往两人身上看去。 　　他的视线中，萧小姐捂着脸，始终不敢与这边对视。肌肤上火辣辣的疼，除了昨天在宠物店前跌的那一跤，还有刚才被树枝划出的伤痕。 　　内心已经哭了一万次，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女人只能强颜欢笑，只是笑容比哭还难看：“好可惜……我，我们输了，没饭吃了呢。” 　　不待身边搭档答话，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寻找着自己的助理：“小王，小王呢，麻烦帮我把包里的药拿出来！” 　　一旁，郑姓男星脸色苍白，并没有回话的意思。比起萧小姐，他分明没这么倒霉，状态却与身旁人不遑多让。 　　方才从树林里出来时，萧小姐是因为倒霉才跑得连滚带爬；他明明没什么事，却一样跌跌撞撞，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好不容易出来，萧小姐还有力气喊助理涂药，郑姓男星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只知道拿着犁耙，站在原地发愣。 　　节目组已经送上美食。罗颐恬组的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与此地的凄清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那方热闹，萧小姐一阵不服，眼神酸溜溜的移过去；结果才动半截，突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呀！”眼见肖宸气定神闲的往这边走来，以为他是来找麻烦，萧小姐吓得一把拍开助理涂药的手：“你，你看他！那人是来做什么的，别让他过来！” 　　手背又是一痛。手一歪，渐渐染上嫣红，助理眼神一冷。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萧小姐连退数步，脚尖在地上踏出一连串的土痕。 　　泥土十分湿软。萧小姐只顾着逃跑，却没注意脚下的安稳，不小心踩到一截断木，“啪”的摔在了地上。 　　这方动静极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导演不耐的注视中，萧小姐吓得撑地而起，连连拍着腿上的泥渍。 　　结果，反倒因手上的脏污，越拍裤腿就越脏：“对不起李导，对不起……啊！” 　　眼见肖宸走到面前，她吓得叫了半声，一脸花容失色；结果，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 　　与她擦肩而过，青年继续往前；他目标明确，竟然不是自己。 　　意识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萧小姐顿时愣在原地。 　　“嚷嚷什么呢！”她没头没尾的失态表现，令李导十分失望。导演“嚯”的站起身，不住的教育道：“不就是摔了几跤吗，至于这样？还委屈？——别因为你一个，耽误了全组的进程！”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这个原因——时刻感觉性命受到威胁，萧小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听到这方嘈杂，一旁的郑姓男星似乎终于有了反应，双眸微微抬起。 　　结果刚一动，就迎面与肖宸撞上。他刚一愣，便见这位“导游”一脸严肃：“你身上有东西。” 　　“……什么？”男星一愣，浑身渐冷，渐渐反应过来。他后退半步，重新回到刚开始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胡说八道！” 　　肖宸皱起眉。他没有乱说，眼前人本来就是招阴煞的命格，身子虚弱，极容易被趁虚而入。 　　就这么几十分钟没见，他发虚的身体间，已是缠绕着浓烈的黑气。 　　“碰上什么了？”肖导游恪尽职守道：“记得的话，告诉我。” 　　“就是找农具时被绊了两跤，没什么特别的！”郑姓男星抵死不从。眼见四面八方不断有目光袭来，他脸色越来越白，怎么也不愿正面回答肖宸的问题。 　　按理说，像他这样邪祟缠身的人，碰到有懂行的人伸出援手，不该是这个反应。 　　肖宸正疑惑，就见面前人眼神转来转去，不住在自己与导演间来回逡巡。 　　他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把自己当节目组的托了。 　　目标不配合，多说无益。恰巧罗颐恬二人组已是吃完了饭，肖宸只能另寻时机。 　　比起刚才还有车接送，接下来的路都只能靠自己。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微风拂面，天朗气清。 　　连绵的树荫下，几人相继走过；介绍接下来的路途时，“肖导游”不时回头，确认几位嘉宾的情况。 　　脚步声绵延不绝。筵青默不作声的缀在队伍最末，稍近一点的地方，是一群默不作声的工作人员。 　　他们前面，与肖宸目光相撞，罗颐恬笑着打了个招呼；萧小姐依旧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不敢与二人对视。 　　离肖宸最近的地方，两名男星正走在一起，其中脾气好的那个，正在慰问另一人的情况。 　　和他相处时，郑姓男星显得放松许多，只是依旧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缄口不言。 　　似乎察觉到什么，郑姓男星抬起头，恰与肖宸目光相撞。看见他的视线，男星也很小心的打量肖宸，脸上写满了戒备。 　　“嘎。”肩膀上，小鹦鹉发出微不可闻的嫌弃声：“瞧他那样儿。” 　　见不得肖宸被看轻，它细声细气地抱怨着，替青年打抱不平：“明知自己有问题，还把你好心当做驴肝肺。要是错过了，有得他后悔。” 第60章 护身 　　肖宸也小声回应：“再多说两句你就被镜头拍进去了。” 　　小鹦鹉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肖宸心知它是在替自己考虑, 却又自始至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然这名男星看起来很不妙——但至少，他身边围着这么多内行呢, 暂时也不至于出事。 　　稍微录了一段爬山，收集到足够的镜头，节目组便关闭了录像设备。郑旭生不知自己被小鸟埋怨, 还在埋头赶路。 　　身旁同伴倒是关切的拍了他一把：“又碰上了？” 　　话说得没头没尾, 郑旭生却接上了话：“……碰上了。” 　　同伴一声叹息：“这次是什么？” 　　郑旭生抿唇。面对出道时就一直在一起的同团队友, 他显然没那么戒备：“……人型的，浑身湿漉漉。站在竹林里，还向我招手。” 　　说着, 他不明显的一抖。 　　那“人”委身阴影下, 看不清面容；一双脚洁白如玉，却又沾满了泥污。它一头长发披散，如水藻般铺在脸上, 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朝郑旭生远远望来。 　　对视被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恍惚间，郑旭生听到了铃声。那声音却比铃声沉闷, 空噪，像塑料与塑料摩擦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似乎是被声音影响，郑旭生大脑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仔细看去, 竹林下却又一片空荡, 分明什么也没有…… 　　碰上这种事, 的确需要倾诉。即使同样觉得恐惧, 同伴也没有责怪，只担忧道：“你还好吗？那鬼东西……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郑旭生一阵沉默，卷起衣袖。 　　他的胳膊上一道手印，边缘隐隐泛出污黑，像鲜血凝滞后带来的污浊。 　　闻到一股恶臭，祝珅脸色发白，赶紧帮他把衣袖放下去：“刚才肖导找你说了什么？” 　　郑旭生沉默片刻：“……没事，就是节目组安排的那些。” 　　早在出道前，他就被自己的灵异体质困扰了很久。父母都是无神论者，倾诉得不到理解，他渐渐什么都闷在心里。 　　直到出道后，与这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们相识，郑旭生才有了诉说的渠道。其中，祝珅是最上心的一位，不仅经常拉他上寺庙拜访，还为他求过符。 　　虽然挂着没什么用，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闻言，祝珅似乎松了口气。他拍拍郑旭生的肩膀：“哥几个就是怕你被骗。现在骗子太多，要是有人胡说几句就想找你爆料，或者收费什么的，可千万别答应。” 　　见对面人点了点头，祝珅继续叮嘱：“我求的护身符你带了吗？千万别扔。据说这附近有座道观，香火挺旺。等节目拍完了，我们立马去看看？” 　　郑旭生微微颔首。一行人穿梭在竹林间，天气颇好，微风拂面。阳光穿透竹林，还有温暖的叶影洒在肩上…… 　　郑旭生的内心却一阵阵的泛寒。胳膊上越来越紧，像被手印狠狠攥住；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背上汗毛直竖。 　　“到了。”肖宸的声音，唤回他纷乱的思绪。 　　几人循声望去。离山顶不远处，是一座能容纳百人的平台。此时正值午后，明明是登山的好时机，却没看见什么人。 　　“大家看我指的方向——平台东面是一片杨树林，里面枯树枝不少，可以捡来当柴火。树林里还长了木耳，白蘑菇……看见就捞回来，我会检查能不能吃。”肖宸按部就班，完成节目组安排的介绍内容。 　　“西边是一片湖泊，待会儿我们就在那儿野炊。上游一点儿的是晋江支流，和小溪差不多，最深处只有半米；流速平缓，可以抓鱼，大家注意别弄湿衣服就行。”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罗颐恬举起手，满面笑容，接话最快：“肖导，你先带我们去捡柴火呗，我们怕找不着！” 　　她身旁，萧小姐抖得很迅速。节目组安排得很清楚，女士们去找野菜，男士们则负责去河边抓鱼。 　　如果肖宸要带她们去森林，那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又得与这位身份不明的“店长”紧密接触了…… 　　她低声祈祷间，肖宸竟一口答应下来。萧小姐眼前一黑，耳朵嗡的一声，只能隐隐听见肖宸对男星们的叮嘱。 　　“溪水离这里不远，穿过灌木丛就到；你们要先去的话也行，要是抓不住鱼，等我回来再教你们。” 　　两名男星答应下来，目送三人走远。见肖宸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内，祝珅似乎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对身旁人说：“肖导身板这么细，能抓到鱼吗？” 　　郑旭生耸耸肩。参加综艺节目，饿肚子算轻的了——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穿过一片片的灌木丛，熠熠发光的湖面出现在视线边际。肖宸所言非虚，溪水的确不深，靠岸的地方隐隐能看见池底。 　　只是与郑旭生所想不同，这片溪水不怎么清澈，反而是一片诡异的绿色，根本看不清底下有没有鱼。 　　郑旭生现在不担心肖宸抓鱼技术的问题了——他只关心，这鱼到底能不能吃。 　　“咱用这个插鱼啊？”接过节目组递来的鱼叉，祝珅满脸好奇的挥舞了几下：“有点儿意思！” 　　郑旭生在一旁，跟着挥了几下。虽然才碰到灵异事件，面对工作，他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溪水蜿蜒在灌木丛后，领域覆盖得很广，据说源头在山上。肖宸不在，祝珅抓鱼就和玩儿似的，不一会儿裤腿就弄湿了。 　　一无所获，他在镜头前摆出苦恼的表情。陈旭东则有些被冷落——拿着鱼叉在水底搅动几下，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小溪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更上游。 　　祝珅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背后只有一个摄像大哥，依旧执着的跟着他。 　　上游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水质依旧糟糕。郑旭生没话找话，对准镜头闲聊：“咱走了这么久，也什么都没找到。你说这儿真有鱼吗？要是连肖导都不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根本就没鱼，可不能怪他们插不上。 　　摄像师当然不能给他答复。郑旭生无趣的转过头，在溪水边蹲下。 　　溪水隐隐出他的倒影，同样是绿色的。 　　凑得这么近，还是一无所获。心头突然一紧，他缓缓起身：“我看还是没有……唔！” 　　溪水骤然翻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湖面伸出，沾满泥污，目标明确的朝他脸上袭来！ 　　“唔！”郑旭生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视线已是一黑。那只手沉重无比，宛如铁钳般将他掐紧。 　　嗓子眼儿似被堵住，半声求救也呼不出来——下一个瞬间，透过指缝，水面越来越近，终于淹没了他的口鼻！ 　　“救……唔呜呜！”只剩咕嘟嘟的泡泡，正不停往外冒。郑旭生双手抠得死紧，鱼叉整个抵在地上，于泥巴上按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池底一片混沌，指缝间，一张脸猛的凑了过来——水藻般的长发贴在脸上，它与郑旭生双眼相抵，眼白贴得很近。 　　明明长着一张属于人类的脸，皮肤却道道皴裂开，有一股独属腐朽的死亡的气息。 　　“唔！”郑旭生闭上眼，发疯似地往后退去，不想和它对视。那只手却越按越紧，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想将他闷死在浅浅的池底。 　　……郑旭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是这样的死法。 　　“叮铃铃……”明明是在水下，恍惚间却又响起了铃声。这是来自冥界的招魂曲吗…… 　　肺部最后一丝氧气也被尽数挤出，他双眸发花。失去意识的同时，内心竟隐隐竟生出一丝怨恨—— 　　摄像师为什么不来救我？ 　　这就是我的结局？ 　　捏在泥土上的手隐隐松开，郑旭生似乎放弃了挣扎。他身形一晃，终于不只是脸，整个身子都往池底栽去—— 　　“啪”，肩上骤然一轻。 　　脸上的力道尽数卸去，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也突然再无踪迹。隐隐听到一声尖叫，那水鬼似乎碰到了极恐怖的事，手瞬间收回！ 　　“哗啦啦——”重新有了力气，郑旭生猛地后退半步，终于挣脱脸上的桎梏！ 　　水声激昂间，就连摄像师都被吓了一跳：“洗个脸而已，反应这么大？” 　　镜头中，郑旭生是自己把头埋进去的。他姿态自然，看起来十分放松；不过被肖导拍了一下，怎么吓成这样？ 　　“洗……脸？”郑旭生瞪着眼，缓缓转过头去。他脸色苍白，模样十分骇人，摄像师心中一惊，不由移开目光。 　　“好了好了。”倒是肖宸的声音，唤回了郑旭生的思绪：“捉不到鱼，也不用把整个脸埋到水里找，你说是不是？” 　　他的玩笑，倒是成功缓和了这方气氛。摄像师呵呵一笑，重回工作状态；郑旭生却不依不饶，顶着湿漉漉的双眸瞪他：“我不是——” 　　肖宸拍了拍他的肩：“别急。你想啊，埋在水里找鱼可不怎么理智；要是除了鱼还看见什么其他东西，那可就糟糕了。” 　　郑旭生猛的噤声。 　　面前人话里有话，语中未尽的意思，让他有某种多余的联想。 　　想起前不久肖宸对自己说的话，郑旭生心脏倏地一跳。眼前青年平凡无奇，想到某个可能性，郑旭生却再做不到平常面对，激动得险些站起来：“难道你真的——” 　　“嘘。”摄像师好奇的注视中，肖宸食指抵在唇间。他唇角翘起，食指间，正挑着一个浅蓝色的护身符。 　　……是祝珅不辞辛劳跑去庙里，专程求来给郑旭生的。 　　“你得小点儿声，不然‘鱼’都吓跑了。”摄像机捕捉不到的角度，肖宸手指一抖，将护身符打开。郑旭生双眸猛地睁大——夹层里，一张烧给死人的黄纸钱，已经黑了一大半。 第61章 过电 　　“这是……”郑旭生整个僵住。 　　护身符里焦黑的黄纸, 宛如甩在他脸上的一巴掌。阳光正好，郑旭生却浑身发冷——不止身上被水染湿的地方，胸口的凉意逐渐扩散到全身。 　　他僵在原地, 只知道傻愣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发生这种事，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反应。肖宸也没催他，只一把将护身符拍回对方掌心：“脸洗干净了？来跟我学捉鱼。” 　　表情轻松, 透着股莫名的力量。不知为何, 在对方默不作声的引导下, 郑旭生竟渐渐有了力气。 　　摄像师还在不远处看着，镜头黑洞洞的。郑旭生深吸一口气, 借着对方的手，重新拿起鱼叉：“……谢谢。” 　　摄像师挑眉。郑旭生出道已久, 一直冷面示人。像这样心服口服的道谢, 还是第一次。 　　不就一起插个鱼, 至于吗？ 　　他好奇的目光下, 郑旭生绷着脸, 一路跟着肖宸去了上游。越往上，水质似乎越好；虽然依旧看不清池底, 惨绿色却逐渐变得清丽起来, 宛如一块瑰丽的绿宝石。 　　噩梦般的一切逐渐远离, 摄像机的追随下, 肖宸停了下来。 　　一脚跨到水面上, 他踩在湿滑的石头间, 回头招呼郑旭生：“你也过来，岸边叉不着。小心点，这里比下面深。” 　　才发现青年肩上的小鸟不见了，郑旭生呐呐点头。答应是答应了，他却脚底生根，动弹不得。 　　才发生那样的事，他对踩在水面上一事有条件反射性的恐惧，浑身写满抗拒。 　　见郑旭生双脚不自觉的发抖，肖宸默不作声伸出手：“别担心，我在，摔不下去。” 　　“……谢谢。”第二次真心实意的道谢，郑旭生捏紧护身符。他恨不得立即把这张符丢掉，却又心知现在不合适，只能僵硬地伸出手。 　　借着肖宸掌心的力度，他终于跨了过来。 　　踩了两个人，石头变得有些拥挤；不可能和两人挤一堆，摄像师干脆架好设备，停在岸边。 　　湍急的水流声中，郑旭生摘下麦克风，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是你救了我？” 　　“是。”肖宸一样取下麦克风，干脆的点了点头。 　　一边说，他还没闲着。无比随意的把鱼叉往下一放，肖宸看起来不像是在捉鱼，反倒像在唠嗑：“你也把鱼叉按下去。” 　　心中有事，郑旭生根本懒得纠结这样是否插得起鱼的问题。还以为是在洗鱼叉，他跟着随手一放：“你不是节目组找来的托？是真的会这些？” 　　此言一出，肖宸脸上浮现出茫然：“什么托？”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郑旭生抿唇，眸间浮起星星点点的光。 　　什么托？ 　　自己真是脑袋不清醒。和水鬼面对面后又被肖宸救起，这样的场景，又哪里做得了假？ 　　“道长？师傅？老师。”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郑旭生从没这么乖过。双手服帖的摆在裤缝，他表情紧绷，肢体语言却写满了信任：“请你……帮帮我。这个东西，我该把它丢了吗？” 　　左手缓缓摊开。护身符摆在掌心，就像一块烫手山芋，拿也拿不得，丢也不知道丢哪儿。 　　肖宸瞥了一眼：“晚了。你本就是阴煞体，还被人降咒，导致邪祟入侵。气息被邪物感染了太久，就算现在扔掉，也无济于事。等这张黄纸被全部熏黑，就是大难临头之日，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郑旭生的脸瞬间白了。 　　肖宸的话还没说完。在石头上走了几步，换了个姿势，他话锋一转：“除非……” 　　“除非什么？”郑旭生说，捏紧了手上的护身符。 　　“解铃还需系铃人。除非把符纸还给始作俑者，你身上的怨气才能转移。否则，这一切都要你自己承担。” 　　肖宸说，一边耸了耸肩：“使这种阴招，就算你出事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人，是真想要你死啊。” 　　“……”郑旭生嘴唇泛白。相处了整整两年，还为自己的事奔波那么久，祝珅，真的是心思歹毒之人吗？ 　　搓了搓掌心的护身符，他一时有些茫然。一直信任着身旁队友，互相坦诚相待，从未刻意隐瞒，猛然发生这种事，郑旭生自然无法接受。 　　“我不觉得是他……”郑旭生不由喃喃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肖宸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送符的是谁，不过光从郑旭生面相上来看，他肯定被骗得不轻。 　　“难说。你眉毛逆生，命犯小人，这几年事业上应该颇有波折。如果我没猜错，近两个月才……呃……” 　　想了一下娱乐圈的专用名词，肖宸试探道：“近两个月才发生过，已经谈好的通告，被人横刀夺爱的事？” 　　郑旭生浑身一冷。肖宸所言非虚——就在两周前，他十拿九稳的校园剧男一号刚宣布选角。 　　与众人意料的都不同，最终定下的男一号，赫然是原本的男二号祝珅！ 　　资方给的理由是郑旭生不适合男主的形象，换成男二，对大家都好。郑旭生本没多想，被肖宸这么一说，掌心却逐渐泛起冷汗。 　　“万一是巧合呢。”他喃喃自语，捏紧了手中护身符，也不知是给谁说的：“也许，他也是被人骗了……” 　　肖宸没有吱声。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弄死人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只能劝慰两句，再交给当事人自己判断：“所有巧合，背后都有其必然性。” 　　“肖导，你能等我一会吗。”勉强自己冷静，郑旭生深吸一口气：“在拍完节目前……我想，自己先确认清楚。” 　　“行。”肖宸微微颔首。 　　见他一口答应，郑旭生眸中浮现出感激。把护身符塞回去，他胡乱在包里掏了几下：“谢谢你，肖导。” 　　对方没提收费，郑旭生也不好意思自己瞎猜。不知肖宸所处的圈子有什么潜规则，郑旭生思索片刻，还是没好意思直说：“您那儿卖符吗？我能买几张吗。” 　　一般的道馆里，不就有这种营生吗。 　　“呃？”卖符？ 　　身为制符差生，肖宸仔细思索片刻。对准书本应该画得出来——再三确认后，他谨慎的接下活计：“可以，你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行。”郑旭生继续掏着包：“手串，项链之类的也可以，只要是能转运的……” 　　他这么一规定，肖宸瞬间明白过来。翻遍有限的脑容量，青年眼前一亮，找到适合明星的东西：“让你变帅的要吗？” 　　“可以。”尚不知玄学的奇妙，还以为是在帮对方消减存货，郑旭生点点头。 　　肖宸又说：“还有聚气符——人气的气。”没什么用处，只能聚集众人的目光。现在想想，却刚好适合偶像。 　　“以及灵光符，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的创造力，写歌演戏用得着。不过，我师父说这就是脑力界的红牛，具体造化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根基……” 　　郑旭生一一点头，当一头温顺的肥羊。以为自己被宰，他还不知道，当自己解决这一连串的烦心事，抱着这一堆符箓回归圈内时，将会因为开挂般的狂升人气，引起多大的轰动…… 　　“那啥，你们真的在捉鱼？”摄像大哥突然开口。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这两人却一直站在礁石上说悄悄话；一个镜头也没捕捉到，他不由有些焦急。 　　被他呼唤，郑旭生猛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从鱼叉落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不想拂了肖宸的面子，郑旭生不由小声说：“这个……我们还不插鱼吗？” 　　“插鱼？”没成想肖宸反问他：“不是早捉完了吗？” 　　二人不解的目光中，青年一把捞起鱼叉。身旁两人猛得睁大眼——金属色的鱼叉间，竟然早已串好了一连串银白。 　　肥美的鱼群活蹦乱跳，鱼尾还在乱甩。不断溅起水花间，郑旭生目瞪口呆，在肖宸招呼下，也举起鱼叉——果不其然，上面也长出了好几条鱼。 　　不过和肖宸手上的那根比起来，他这边就没这么漂亮了；串得歪七竖八不说，还有几条焉嗒嗒的，看起来十分凄凉。 　　摄像大哥惊恐的目光中，肖宸拍了拍郑旭生的背：“够了吧，还捉吗？” 　　“捉……”郑旭生一时失语。 　　“要捉的话，你们去下游。”肖宸开始赶人：“这一小片的鱼就别动了，给它们留点后路，还得繁衍生崽呢。” 　　“那你呢？”见肖宸似乎不打算动，郑旭生不由道。 　　“我等会儿就来。”肖宸摆摆手。 　　见他心意已决，郑旭生走得一步三回头。目送二人远去，把鱼叉丢回岸边，肖宸坐在石头边上，单脚翘起。 　　“好了，出来吧。” 　　“哗啦——” 　　见再无旁人，青天白日之下，河水竟光明正大的分成两道。波涛汹涌间，筵青面无表情的站在河床上，连衣服都没湿。 　　他抬头望向肖宸，眼中似有波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这边儿的鱼是你串的？”如他所愿，肖宸表扬小蛇：“做得不错。怎么不让那家伙来？” 　　“它脏。”筵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我让它串了另一根。” 　　肖宸无言的目光间，筵青手上，正攥了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型物体。害人不成反被逮，它一身漆黑，欲哭无泪，披在脸上的头发抖得比海藻还夸张。 　　刚和郑旭生聊完，肖宸眼神一动，温和的打断它：“别抖了，你跑不掉的。说说看，为什么害人？” 　　意识到有比被强迫串鱼更可怕的事即将发生，水鬼浑身一颤。在河底当了这么久霸王，一朝却颜面尽失；就算肖宸语气再温和，在它心中，也比牛头马面更骇人。 第62章 吃鱼 　　“我……”被逼着开口，水鬼缩成一团, 持续性嘤嘤嘤。 　　筵青十分鄙视的伸长手, 把它拿远些。跟个面团似的被不停搓捏，再加上身上似有若无的鱼腥味, 水鬼整只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它当初非要去招惹那个人类？ 　　如果它没有鬼迷心窍，一直乖巧的缩在水底, 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自己也不至于被强迫着捉鱼……！ 　　“问你呢。”肖宸还在等它回话。虽然长相可怖, 眼前却水鬼躯体散乱, 气息奄奄, 丝毫不如恶鬼那般凝实。 　　他一眼就能看出, 这是一只安分守己, 从没害过人的好鬼。 　　那它会受到诱惑铤而走险, 想来就十分微妙了…… 　　似乎终于意识到面前人比身后那条蛇好说话，水鬼哆哆嗦嗦的准备开口。它一哆嗦, “铃声”霎时叮铃铛啷的响成一片。 　　肖宸凝眸看去, 这才在它水草似杂乱的发丝里发现不少小玩意。硬币，空瓶盖，还有易拉罐上的金属环…… 　　这些小东西七零八落在挂在它头发上，每走一步都会互相碰撞，发出幽幽的铃声。如果郑旭生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恍然大悟“夺命铃”的来源。 　　“河……河底环境太差, 我待不下去了！”见脏兮兮的脑袋被发现, 水鬼委屈得哇哇大哭, 眼泪险些溅到肖宸身上：“谁爱待谁待吧，反正我不行！” 　　百年前意外身亡，尸身被推进河底；身为这条河年岁最长的阴邪，水鬼一直安分守己，常年缩在河底当王八。偶有行人一脚踏空，碰上它心情好时，还会帮忙扶一把，比不少人类都和善。 　　但是近十几年，它山清水秀的老家莫名起了变化。先是来了不少游客参观，再是这些游客参观时，总有一部分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水草里埋了不少塑料瓶，我头发也一样；好几年了，解都解不开！”水鬼悲从中来：“他们还往河里尿尿！” 　　“……”肖宸听得十分同情：“那还真的很惨。”也难怪这鬼绷不住黑化了。 　　“可不是吗！”水鬼激动道，像是找到了亲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把这些垃圾挂到他们头上，再一个个的报复回去……” 　　筵青却一把将它拉得后退了两步，目露嫌弃：“这就是你找替死鬼的理由？” 　　水鬼：“……” 　　筵青继续补刀：“因为自己受不了，就去找另一个无辜的人当替身？” 　　完全无法反驳，被骂得垂头丧气，水鬼一时陷入沉默。也不怪它鬼迷心窍——黄纸钱的香味儿源源不绝，萦绕在郑旭生身上，任哪只鬼闻了都受不了。 　　见它低着头，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又念在对方是初犯，肖宸不由劝道：“别哭了。两个月内这片地就会有政府接手，打算整理一下，弄成正儿八经的景区。到时候，肯定不能再随意丢垃圾。” 　　“真的吗？”闻言，水鬼瞬间抬起头，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当然了。”才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肖宸说得信誓旦旦：“而且，他们还打算清洁一遍河床。” 　　到时候，水鬼又能继续当它的河大王。 　　这对水鬼来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说不定，还能找到它沉在泥沙间的骨骸，让自己入土为安…… 　　快乐的日子即将来临，水鬼当即无比的欢乐，对肖宸千恩万谢。肖宸摆摆手，正想再警告水鬼一会儿，就见它一脸羞涩的挽起头发：“可是我头发上的这些……一个人弄不下来，怎么办呐？” 　　边说，还万分大胆地朝肖宸抛媚眼儿，想叫肖宸给自己梳头…… 　　见状，筵青目光一冷。 　　片刻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礁石，往下游走去。 　　想起离开前那一幕，肖宸若有所思：“你说，剃了光头还泡在水下，会不会有点冷？” 　　不止如此。等以后景区开发完毕，有人夜间来参观，见池底锃光瓦亮一个光头，说不定还以为是夜明灯呐。 　　筵青无动于衷，表情十分冷漠。就像刚才压着水鬼脑袋下狠手的不是自己，：“别管它，反正冻不死。” 　　肖宸还是叹了一声：“哎。” 　　还以为对方依旧惦记着那颗光头，筵青露出紧张的表情。肖宸倒不是因为水鬼——他只是在想，连这么温和的水鬼都受到了影响，要是不尽快把符还回去，郑旭生以后可就麻烦了。 　　边想，他边提起了手上残留的发丝。刚才筵青帮对方理发时，他似乎在海藻般杂乱的发丝间看见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不由将那一团留了下来。 　　此时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将头发丝解开：“这是……” 　　一枚圆形的戒指躺在掌心。它形制宛如玉石，通体翠绿，光看外形就知价格不菲。肖宸手指微动，还在圆环间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一行不明显的小字。 　　筵青也瞥了过来：“玉扳指？” 　　肖宸点头，顺手把玉扳指放到口袋。也不知谁这么粗心，连扳指都掉进了河里，还好被水鬼的头发缠上了…… 　　“等下去了再处理。”肖宸拍板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筵青自然同意。 　　上游到下游的距离很近，不过十几分钟，肖宸已经隐隐听到人声。远离植被的沙石间，河岸旁已是燃起炊烟；顺着风，还能听到罗颐恬欢快的声音：“肖导怎么还不回来啊？咱这儿都要煮好了。” 　　没人搭理她。整条河边四位嘉宾，估计只有罗颐恬一人能享受到野炊纯粹的快乐。 　　郑旭生心事重重，半跪在河岸边，心不在焉地处理着手中的几条鱼。祝珅也蹲在他旁边，一如往常的和郑旭生搭话。 　　稍远一点的地方，萧小姐抱着膝盖坐在火堆前，瑟瑟发抖，裙角微湿。 　　“嘎！”不远处传来一声怪叫。才半小时没见，小鹦鹉的情绪却十分高涨，一见到肖宸，就摇头晃脑地飞了过来。 　　肖宸手一伸，恰巧把小鸟接怀里：“干什么去了？” 　　小鹦鹉昂首挺胸，十分骄傲：“那个傻女人，哈哈哈嘎，摔湖里去了！” 　　报复心极重，即使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也不会做，小鹦鹉也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仇人身边，看他们出糗。 　　“你啊……”点了点鹦鹉的鸟喙，肖宸无奈摇头。被青年的声音唤醒，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幼稚的事，小鸟扑腾的翅膀一顿，脸上渐渐发起烫来。 　　“不，不止！追踪她的路上，我还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事呢！” 　　并没有把小鹦鹉的强行挽尊放在心上，肖宸侧过身，防止其他人注意到小鸟：“嗯，你说吧。” 　　“祝珅你知道吧？就看起来很有礼貌那个……”提到别人的隐私，小鹦鹉压低声音：“刚才生火的时候，他玩儿了好久的火！” 　　“……噢。”肖宸礼貌性的应声：“然后呢？” 　　“还有还有。”见肖宸没把自己的发现放在心上，小鹦鹉顿时急了：“他往火里丢东西了！” 　　“扔什么？”肖宸漫不经心。 　　“一张写了名字的黄纸。”小鹦鹉说：“开头好像是郑……” 　　反应过来，肖宸眼神一凛，视线飘到河边。 　　岸边，郑旭生和祝珅还看似关系很好的蹲在一起，只是祝珅说话时，郑旭生都没怎么应。 　　见他侧脸，明显黑沉了一片，不知正在思量什么…… 　　“原来那护身符，是他送的。”肖宸若有所思。本来，光凭一个送礼之人的身份，还无法定下原罪。 　　但通过烧火的方式加强咒念，业务这么熟练，肯定脱不了关系了…… 　　“阿旭，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身上是怎么回事？”祝珅不知自己的面具被扒下，还在喋喋不休；仔细听来，语气里尽是循循善诱：“衣领怎么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旭生摇摇头。他眼里的戒备呼之欲出，只是情感上还没扭转过来，情愿继续相信祝珅：“我……我没事。” 　　“护身符还在吗？”祝珅说：“拿出来我看看？” 　　郑旭生抿唇。侧边裂开这么大一个口子，符当然不能拿出来了。如果下咒的真是祝珅，要是知道黄纸的事已被自己发现，他肯定会找机会撇得一干二净。 　　他只能捏紧口袋里的护身符，脸色苍白道：“刚……刚才我差点摔到水里，还好被肖导扶了一把。但那护身符……被肖导扶时我没捏好，一不小心给丢了。” 　　“什么？丢了！” 　　“汤煮好了，大家快来尝呀！” 　　祝珅声音渐大，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被罗颐恬的声音打断。祝珅只能缓缓站起来，脸上变幻莫测，像是在计算什么东西。 　　郑旭生紧张的打量他，却没法通过表情，看透人心。 　　镜头包围下，几人围坐在篝火旁。肖宸没和他们掺合在一起，只打了一碗汤，又拿了几尾鱼，独自走去一边。 　　风吹树摇，树影发出簌簌的声响。斑斑点点的阳光间，他盘腿坐好，最小的那尾鱼已经递给了怪隼。 　　“给。” 　　小鹦鹉欢快的啾啾两声，单爪接过烤鱼，大快朵颐起来。肖宸宠溺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另一尾鱼已是递给了筵青：“你也来。” 　　筵青一动不动。他眉头皱得死紧，只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肖宸顿了片刻，恍然大悟。才给满头垃圾的水鬼理了发，还没来得及好好洗，筵青这是嫌脏呢。 　　“噗。” 　　低笑声中，筵青警觉地扬起头；待发现笑的是肖宸，他表情还没放松下来，唇边已是一暖。 　　“别看了，你也吃鱼。”光明正大的手把手喂饭，完全没发现对面人已经愣住了，肖宸眼睛弯弯，笑得很好看：“张嘴。” 第63章 救他 　　“……” 　　沉默片刻, 筵青十分顺从地张开嘴巴。温热顺着嘴缝滑进来, 带着香气停留在齿间。 　　烤鱼的毕竟都是明星, 平常不怎么下厨，味道比起外界自然差得远。好在调料充足，孜然跟不要钱似的洒，混杂在焦脆面上, 竟有种外酥里嫩的错觉。 　　筵青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蒜香炸开在唇齿间, 他牙齿磨动，含混道：“……好吃。” 　　当然，最重要的是喂鱼的人。 　　小心翼翼的悬着手，筵青垂下眼, 似乎不知往哪儿摆。视线中，青年还专注的举着手：“小心刺。” 　　阳光穿透叶与叶的缝隙，在他脸上印出美好的形状。 　　“咔擦”，筵青看得双眼发直, 犬齿直接把大刺咬碎，顺着破碎的鱼肉吞了下去。 　　“嘎！”意识到旁边这条蛇待遇比自己好上不少，独自啄食鱼肉, 小鹦鹉瞬间意难平的张开翅膀；下一秒, 被筵青瞥了一眼, 它又默默把翅膀收了回去，脑袋缩得紧紧的。 　　小鹦鹉嫉妒的目光中, 筵青大口吃肉, 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大半条。待发现齿间鱼肉已经消磨干净, 留给他和肖宸独处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他又默默埋下头，和磨牙似的，对准鱼骨头咬了半天。 　　肖宸：“……” 　　咬了另一只烤鱼一口，肖宸沉默片刻：“没必要这么节约，饿的话我再去拿一条。”看把孩子饿的。 　　串了半天鱼，筵青可是大功臣，吃多少都理所当然。 　　听他这么说，筵青眼眸微动，这才放心的吐出鱼骨头。 　　肖宸去拿鱼的时候，还成功得到了罗颐恬的调笑：“肖导，那是你弟弟？感情真好啊。” 　　清楚的记得肖宸和筵青都住在店里，罗颐恬早就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肖宸笑而不语，也并不多说，点点头后，还向导演要了瓶矿泉水。于是眼巴巴等着肖宸的筵青，在他回来后却被迫洗手，失去了被喂鱼的福利。 　　筵青：“……” 　　目睹那方的互动，祝珅放下手里的烤鱼。沉思片刻，他小声和身旁人说话：“阿旭，你刚才说，就是肖导把你护身符弄掉的？” 　　郑旭生看了他一眼：“……我没这么说。” 　　祝珅皱眉点头，注意力却仍凝聚在护身符上：“他怎么这样啊，会不会是故意的？” 　　郑旭生无言片刻，目光从祝珅脸上寸寸略过：“他是为了帮我。护身符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而且肖导说了，下去后会赔我一个。” 　　祝珅焦急道：“但这个不一样……”能拿到新的护身符，此事本该皆大欢喜，他的反应却有些过分了。 　　对面人打量的目光中，祝珅似乎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这个……有高人开过光。” 　　“噢。”郑旭生有点想笑：哪个高人会在夹层里藏纸钱？ 　　这个话题，却有些绕不过去。待野炊完毕，众人再度动身，祝珅还有意无意的向他确认：“护身符真的不见了？” 　　“……不见了。”他越这么表现，郑旭生越是心凉。 　　傍晚的光洒在山间，拉出众人长长的影子。今天的拍摄十分顺利，竟都是一气呵成，没什么幺蛾子。 　　所以上到山顶的时间，比导演预计的还要早上不少。 　　“恭喜你们，搭好帐篷就能休息了。”导演说。当然，说是“休息”，实际上众人还要围着营地彻夜长谈，直到导演拍到满意为止。 　　几人点头，四散开来。搭帐篷没什么好监督的，导演干脆退至一边，将场地交给其中几个摄像师，自己去检查前面的镜头。 　　这一查就查出不对来了：“这鱼是怎么插的？” 　　身为郑旭生的首席摄像，摄像大哥一脸懵懂地挠了挠头：“……那叉子不是在水里舞了几下么，估计就那时候吧。” 　　他说得含混，充满了不自信。闻言，李导嗓音克制不住的放大：“就这？叉了一串儿起来？” 　　摄像大哥呐呐不语。李导手一指，怼在屏幕上：“拿这个交差，你当水底是有人帮忙串鱼呢？！” 　　水底没有人，蛇倒是有一条。不知旁边已经起了争执，肖宸还在心情很好的和“蛇”一起搭帐篷：“把那根递给我。” 　　踩着帐篷脚，筵青还未动，小鸟已经“叽叽叽”的衔起管子飞了过来，像是在强调自己多有用。接过管子，肖宸用它穿过帐篷：“谢谢。” 　　别说，参加个节目还能蹭一回家庭露营，对肖宸来说也是新鲜的体验。唯一遗憾的是，还有几只呆在家里，没能一起参加这种有意义的活动。 　　心中遗憾，他不由感慨道：“下次我们一大家子再来爬山吧。” 　　听到“一大家子”，一旁的筵青默默皱起眉；想起肖宸喂鱼时的场景，他不知考虑到什么，眉头渐渐松开。 　　小鹦鹉倒是十分不乐意，总觉得和这两人一起出来时，自己非常容易被忽视，心里还堵得慌…… 　　不知道这就叫“吃狗粮”，小鸟扭捏了一下：“那下次你也喂我烤鱼嘛。” 　　肖宸正想答应，又想到池塘里那条鲛人。刚觉得当着迷你鲛人的面吃鱼不太好，他转念一想，又想起和迷你鲛人的初遇…… 　　肖宸：“……”想到小鲛人曾经费尽心思偷渡鱼群出去，只为吃口新鲜的，他瞬间抹消了内心那点儿犹豫：“行。” 　　现在又轮到筵青不高兴了。 　　时间就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悄然溜走，太阳已逝，圆月西升。肖宸趴在帐篷里，帐篷开了个小缝，对准一片漆黑的空荡东方。 　　节目组的声音就在外面，交谈顺着风声音隐隐传来。篷内面积有限，筵青手足无措的半跪在肖宸身旁，迟迟未能躺下。 　　小鸟倒没想这么多，扇动翅膀，打算一屁股坐在肖宸背上；还没来得及降落，已被筵青眼疾手快的攥在掌心：“叽！”你干什么！ 　　筵青面无表情：“别打扰他。” 　　受到威胁，小鹦鹉深觉自己呆不下去，只能委屈的展翅飞出帐篷。 　　篷内顿时安静下来。山上空气质量很好，能清楚的看见云层上方闪烁的群星。吹了不久的风，肖宸昏昏欲睡，眼睛已经半阖上。 　　筵青手指微动，这才发现掌心出了许多冷汗。眼见肖宸在睡着边缘，他往前小心翼翼挪了半步。 　　他伸出手，正打算把肖宸抱进睡袋，动作突然一顿。 　　一股庞大的气息突然爆发，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席卷了整片营地。筵青目光一凛的同时，肖宸也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有东西。” 　　“啾啾啾！”与此同时，怪隼的声音遥遥传来。它似乎受到了惊吓，鸟叫声连成一片，隐隐还能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 　　肖宸心惊，一把拉开帐篷拉链。清晰的空气卷入肺中，营地一片安静，隐隐残留着座谈后的残骸。 　　节目录制告一段落，众人都钻进了各自的帐篷里，正抓紧时间休息。挂心小鸟，肖宸一脚踏出帐篷，在营地间环顾。 　　与他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筵青跟着沉默着踏出缝隙：“放心，那只怪鸟死不了。” 　　叫声虽然慌乱，却远不是垂危之时的鸣叫。与之相比，更类似于一脚踏空，着了小人的道时的惊讶。 　　而且与刚才相比，怪隼的叫声正渐渐染上愤怒，估计离报复不远了。 　　肖宸却完全无法安心：“那个帐篷也开着。郑旭生和祝珅出去了？” 　　筵青点点头：“应该就是不久前。” 　　肖宸颔首，对准鸟叫的地方跑去，一头栽进森林里。月圆之夜，小鸟的啼鸣遥遥传来，越叫越让人心焦。 　　不久前，另一对在林间漫步的人，刚走过和他相同的道路。 　　“我觉得不太舒服。”郑旭生警觉地停下脚步。方才，两人刚在帐篷间卧下，祝珅就说自己睡不着。 　　不知对方在打什么算盘，郑旭生警觉地睁开眼。祝珅却笑得羞涩，只说自己想去林间走走。 　　走走？这么晚的时间，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走走？ 　　“起夜。”意识到对方的狐疑，祝珅小声说：“我怕碰见蛇。阿旭，你能陪我吗？” 　　郑旭生沉默片刻，还是跟着起身。祝珅却没在林边解决——以身份特殊作为理由，担心被有心之人拍到不雅照，他坚持再往里走几步。 　　郑旭生本不想跟他同去，一仰头，却恰巧看到小鸟飞在天上，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俩。发现这鸟就是肖宸身边那只，郑旭生思索片刻，改变了主意：“好。” 　　祝珅眯起眼笑了。他也注意到了郑旭生的动作，只不过完全没把鸟放在心上。就算那鸟寸步不离，一副“监视”的样子，又能如何？ 　　夜间的道路崎岖，更何况是山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走了一小段路，郑旭生心中突然一紧，说什么也不愿继续往前：“我觉得这里就可以。” 　　“阿旭。”祝珅小声喊他，表情模糊不清：“你是又感觉到什么了吗？” 　　郑旭生不说话。这种夜里把他叫出来，又形迹可疑，自己心里最差的预感，正在缓缓浮现。 　　……说不定，祝珅就是在为暗处的阴邪，创造时机。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解决掉自己。 　　“我得回去了。”即使有小鸟在，郑旭生也再也呆不下去了：“我要走了。” 　　祝珅说：“你觉不觉得，树林间有什么声音？” 　　边说，他边退了两步。树林里传来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面，迅速的攀附而来。 　　强大的阴寒笼罩在身上，郑旭生浑身一寒，转身想跑；他的速度却还是慢了些，下一秒，条条藤宛如牢笼，坚定的将他困在中间！ 　　“祝珅！”惊惶间，郑旭生脚步一绊，不小心摔倒在地。不远处，祝珅的脸笼罩在月光下，模糊不清。 　　“啾啾啾！”不小心被一道困在牢笼中，小鸟发出惊慌的叫声。 　　对这一幕无动于衷，祝珅缓缓后退。月色一片银白，勾勒出他的微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郑旭生心中一寒，已是凉了大半。 　　“再见。”似乎也有些惊讶，微微挑眉，祝珅唇缝微动，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他还没来得及迈步，却听到身后微弱的声音：“救我……” 　　求救？ 　　谁会救他。祝珅冷笑一声，抬腿欲走。指望自己？郑旭生真是疯了，看到刚才那幕，他还不如指望肖导的那只鸟。 　　身后鸟鸣却骤然一变。伴随着求救声落下，它嗓音一顿，变得如金属般锐利：“嘎！” 　　“唰！”枝条似乎瞬间被割断。祝珅瞪大眼——借着月光，一道可疑的影子已是突破牢笼，正映在地上。 　　“坑他就算了，连一只鸟都坑，你还有没有良心？” 　　仿若最尖锐的金属互相摩擦，听到这道声音，祝珅齿缝一寒。他的视线中，那道生了两双翅膀的奇怪影子已是悄然飞过自己头顶，正冷冷发出质问。 第64章 还你 　　“……奇怪。” 　　漆黑的森林中, 肖宸脚步一顿。从刚才开始, 鸟叫声已经变了个调。 　　从“啾啾啾”串频到“嘎嘎嘎”不说，还伴随着人类压抑的痛呼。与之相比，啼鸣中的慌乱早已消失不见——小鸟的叫声逐渐染上得意, 满是耀武扬威, 像是从农奴翻身成了包工头。 　　肖宸脚步慢了下来。他脸上的焦急逐渐淡化，演变成一脸麻木：“小鹦鹉在干嘛？” 　　筵青沉吟片刻：“不知道。”反正挺活蹦乱跳的。 　　肖宸已经不担心它了。他早该想到，没谁能惹到这位大爷。拐过一个弯，当惨白的月光落在森林间，层层树影后, 不出所料有一道熟悉的影子。 　　“让你使坏！嘎嘎，让你坑我！” 　　叽叽喳喳的叫声间，伴随着翅膀的扑腾声, 怪隼的三只爪正不断落在某道颤抖的背影上。被怪隼盯上，那道影子蜷缩成一团, 缩在草坪间瑟瑟发抖。 　　“我没……” 　　“还敢还嘴！” 　　小鹦鹉大怒，尖细的鸟喙跟打桩机般落在祝珅发间。祝珅脑袋一紧——如此密集的攻击下, 自己至少掉了上百根头发。 　　抱紧脑袋，他惊恐的瞪大眼。身边的气息无比强大，即使只是一只鸟，也叫他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祝珅后悔不已。来之前他做过许多调查，不传山看似美丽, 背后却有许多阴暗的传说, 散落在民间。 　　其中最令人浑身发寒的, 就是榕树妖的故事。树妖喜食人血，一旦捕捉到阴气极重的人，就会将他困在根叶中，一点点用树枝缠绕消化。 　　直到对方窒息而亡，或者受不了饿死，才能永久的摆脱桎梏。 　　树妖行事诡谲，行踪诡秘，最适合用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郑旭生弄丢了护身符，祝珅担心自己前功尽弃，这才铤而走险，骗人来这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真的碰上了榕树妖。 　　又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除了树妖，还碰上一只怪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祝珅已经在心里问了一千遍，却得不到回答。小鸟丝毫不怕树妖，没被困住不说，反倒飞出来揍他。 　　如果早知这只怪鸟如此凶残，他说什么也不会选这个时刻下手！ 　　“噢，怪不得这种地方，你还来得大摇大摆。”揍祝珅的途中，也许是动静太大，一团符纸恰从他口袋间滚落。小鹦鹉瞥了一眼，待发现这正是驱邪用的，当即更加生气：“你是觉得这小破烂还拦得住我是吧？？” 　　“不是，我没有……”祝珅险些吐血。他怎么知道，这位大爷自我意识如此强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被逼无奈，祝珅只能大声表忠心：“不知您是何方神圣，冒犯了您，我很抱歉！这次的行动，我只针对郑旭生，绝没有牵连您的意思，对不起……” 　　他身后，郑旭生还身陷层层藤蔓间，闻言眼神一黯。百忙之中，祝珅还记得回头看他——发现怪鸟只顾着揍自己，完全没有救下郑旭生的意思，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这位仙鸟，我们出去说可好？你需要什么，我一定捎给您，好好的赔罪……” 　　“嘎。”怪隼讥诮的一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管他？” 　　祝珅强自镇定。此处除了这只鸟，就没有任何一人能干扰自己的计划。那么只需要稳住它，这次计划仍然万无一失…… 　　“我无意冒犯……”又说了不少好话，祝珅额间尽是冷汗，全没注意到身后郑旭生眼神越来越冷：“我只和他有仇，并不想打扰您……” 　　“祝珅！”郑旭生不由开口。被藤蔓勒了许久，他嗓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祝珅冷笑：“和你这种人，我不想多说……” 　　“可是我想听。”小鹦鹉插嘴。 　　祝珅一愣，话锋骤然一转：“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别装作一脸无辜！上支单曲的c位……本来是我，为什么，会换到你头上？” 　　“就因为这点原因？”郑旭生心口一凉。 　　“还有上上次的男一号。”祝珅冷笑。他似乎把这些事记得极清，只等需要的时候，再一件件拿摆到台面上：“综艺资源，上个月的粉丝见面会，包括生日宴……郑旭生，从出道开始，你为什么总是压我一头？” 　　“不对，还不止出道……”他眼神逐渐变得癫狂：“从练习生时期起，老板就对你青睐有加。我们几个拼了命才能拿到的资格，你轻轻松松就能到手。就连最佳新人奖这个镀金的位置……他都毫不犹豫的给了你！” 　　“郑旭生，那可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你，莫非是靠身体，才让他另眼相待？” 　　喉咙似被封住，郑旭生完全说不出话。他从没想过，在祝珅眼里，自己竟是这样一幅形象：“你是想说，我身上的所有荣誉，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从你这里夺走的？” 　　祝珅被问得一愣，随后更加凶狠：“不要装无辜！” 　　依旧被压在地上，他深吸几口气，终于调整过来。祝珅缓缓抬头，强压着恐惧，和怪隼漆黑的六只眼睛对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您……听得还算满意吗？” 　　“满意。”小鸟点点头：“你说得挺有诚意的，我不打算管他了。” 　　“那我是不是能……”祝珅刚目露喜色，脑袋顶就是一沉。他头唰的低下，几乎能闻到泥土潮湿的腥气。 　　“我把你管好就行了。”小鸟的声音染上丝厌恶。 　　不远处，枯树枝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祝珅瞳孔骤缩，这才意识到，这里竟还有其他人！ 　　踏出树影，看见此地一片狼藉，肖宸摇了摇头。祝珅正跪在前方，被小鹦鹉压制得动弹不得，只有一双手，还牢牢扣在泥土间。 　　稍远一点的地方，树枝裂成几段，破碎着洒在地上。榕树妖躯体庞大，树叶繁茂，几乎遮天蔽月。 　　此时的它却不复往日威风，气根焉焉的垂在空中，散发出破败的灰色。郑旭生被困在树笼间，因为刚才祝珅的一番话，他脸色显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却暂时性命无虞。 　　“出来吧。”轻松扳断气根，肖宸叹了一口气。这道声音落在祝珅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猛地睁大眼，祝珅这才想起，这只威风凛凛站在自己脑袋顶上的怪鸟，似乎是有主人的…… 　　郑旭生苍白着脸，默默从树根中迈步而出。走到祝珅跟前，他深吸一口气：“护身符被你动过手脚。” 　　祝珅垂着头，不说话。 　　“所以我弄丢它时，你才这么生气……对吗？” 　　“是又如何。”祝珅冷笑：“咒令已经生效。即使会稍迟一点，你也已经……完了。” 　　护身符被弄丢了，就代表着咒令再也无法返还。祝珅本还因此感到焦急，此时却不由暗自庆幸。 　　即使偶有波折，一切机缘巧合却都如此完美。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 　　“唰。”微不可闻的声响中，一道小巧的影子自郑旭生指尖垂下。待看清那是什么，祝珅不由满目惊讶，浑身一寒。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郑旭生低声道：“为表诚意，我也想送你一个礼物。这个护身符，你看行吗？” 　　祝珅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惊恐。身为下咒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护身符”的威力。 　　“不，我不要——”祝珅的嘶吼声中，一切温和的表象都变得荡然无存：“把它拿开！！” 　　肖宸在一旁，默不作声。也许是因为被得罪，小鸟很不喜欢祝珅，硬生生让他伸手收下护身符，又把他赶到了树妖焉嗒嗒的枝条旁。 　　“进去！”小鹦鹉叫得耀武扬威：“再使坏……你在里面待会儿试试，看看舒服不？” 　　郑旭生沉默的走到肖宸身旁。他一直没有回头，听到背后的动静，却不由捏紧双拳：“他会不会……” 　　“死”字含在唇间滚了一圈，却没有吐露出来。 　　郑旭生至今也没料到，小鸟原来这么厉害。他本只以为，小鹦鹉是大师的身边物，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没想到刚见面……就把祝珅揍了个半死。 　　“至少今天不会。”肖宸听懂了他未尽的意思，开启十层滤镜道：“小鹦鹉只是看起来凶，其实是只善良又害羞的好鸟。至于之后嘛……” 　　咒令已经还回去了，今后，他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好。 　　跟着肖宸往林外走，刚亲手把害人的“护身符”递出去，郑旭生一阵沉默。碰上这种事，肖宸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道往外走。 　　小鸟的声音渐远，还执着的留在林间，和祝珅进行“亲密交流”。走出森林时，已经接近黎明破晓；工作人员早已纷纷起床，正在急匆匆的准备器具。 　　“郑旭生，你们怎么才来啊！”罗颐恬的声音远远传来：“都快日出了！” 　　“祝珅呢？”李导更急了：“怎么还没来？” 　　“他去树林里上厕所了。”郑旭生移开眼睛：“可能……是迷路了吧。” 　　“上厕所？” 　　兵荒马乱间，李导迅速组织起一队人马，让他们去森林里搜寻。萧小姐竟然也在其中——说什么都不想再看见那只鸟，她抓紧每一个远离肖宸的机会…… 　　只是不知，这次却是自入虎穴。 　　不知她心中纠结，肖宸去悬崖边坐好。微风拂面，阴沉沉的天际渐渐染上鱼肚白，驱散森林里的阴寒。 　　刚经历树林里那一幕，他心中发凉，只能借由晨风疏解。相处这么久的队友，竟能因为嫉妒反目成仇。 　　人们总是各有面具，大多数时候，远不如异兽单纯。 　　身旁骤然一暗——筵青默不作声，在他身旁落座。肖宸目光间，男人发丝垂下，默不作声，捧起他的手。 　　似乎注意到肖宸手指发凉，他很认真的双手捧起青年左手，哈了一口气。 　　“没事，我在。” 　　第一缕阳光恰好破晓。层叠的朝霞间，暖橙宛如光带，落在二人指尖；伴随着筵青的气息一道，它们带来温暖，驱散阵阵寒意。 第65章 回归 　　结果当最后太阳升起时, 还乖乖呆在悬崖边录制节目的，只剩罗颐恬和郑旭生。 　　郑旭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即使万丈霞光落在脸上, 也显得不那么精神。于是整个节目组，只剩罗颐恬一人在享受日出：“咦，找人的怎么还不回来？” 　　“祝珅！” 　　与此同时, 刚与祝珅碰面不久的李导面容失色, 几近崩溃：“这是怎么回事啊？” 　　近千年的榕树, 怎么垮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找到人，李导却完全没法回去。人没事固然是好，但眼前一幕…… 　　无数枝条与气根被拦腰折断，落在草坪上；看断口色泽，毁得还十分新鲜。 　　一旁的祝珅一脸麻木, 正斜倚在枯萎的树干旁。听见有人来了, 他微微抬起头。似乎浑身脱力，他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只能等着被工作人员拉起。 　　李导上前几步，直觉榕树已经死了：“这树是你弄坏的？” 　　祝珅嘴唇发白：“不是……” 　　李导崩溃道：“那是怎么回事？” 　　祝珅手指一动：“是……那只鸟……” 　　萧小姐的尖叫声中, 怪隼爪子踩在树枝上，一脸无辜。看到巴掌大的小鹦鹉，李导险些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 　　根本没法解释，祝珅说不出话, 只能颓糜的埋下头。 　　李导也觉得奇怪。这么多枝条同时被折断, 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干出的事。但不管怎么说, 榕树遭此大难，旁边只有祝珅；这一场景又恰巧被节目组碰上，他也只能自认倒霉，被迫担起责任来。 　　只有萧小姐愿意相信祝珅，往外走时，还在悄悄安慰他，像在对什么暗号：“我明白的，那只鸟不正常……” 　　说这话时，她嗓音发虚。祝珅却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给她，一点儿也不像从前那个温和的青年。 　　比起与萧小姐感同身受，他更在意自己兜里的催命符。 　　汇合完毕，众人补足镜头后，一起上了车。和来时不一样，两位男星间像隔了一道沟鸿，彼此都没看一眼。 　　小鹦鹉跟在众人身后飞回来，乖巧的虚着眼，停在肖宸肩上。汽车发动，借着马达的轰鸣声，肖宸小声问它：“李导怎么愁眉苦脸的？” 　　小鸟挺胸抬头：“不知道，祝珅惹祸了吧。” 　　肖宸仔细打量它，实在没法从一双黑亮的豆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一旁的筵青冷哼一声。一眼看穿小鸟的嫁祸，他却懒得揭穿，只虚虚闭上眼睛。 　　车很快开回镇上。工作人员们就地解散，收拾器具。李导亲自领着祝珅去林业局道歉，郑旭生则与他们分道扬镳，只打算先去肖宸店里：“走吧。” 　　肖宸点头，一边打量着郑旭生。郑旭生帽子压得低低的，墨镜后的神情却比之前好上不少，看样子已经调整过来了。 　　虽然没能蹭到广告，在山顶谈成一笔生意，也算是不错的买卖。带着人回到店里，肖宸给他倒了一杯水：“坐。” 　　郑旭生接过茶杯，环顾店内：“你这里……还真是一家宠物店啊？” 　　他还以为像肖宸这样的隐士，开店只是掩人耳目，内里定然别有一番洞天。什么神龛、蒲团、香炉，定然烟雾缭绕，一应俱全…… 　　结果直到在店里坐下，郑旭生才反应过来——柜台账本玻璃门，面朝大街做生意，这家店，的确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是啊。”完全忽略了自家后院那群诡异的生物，轻轻推开院门，肖宸遥遥应道：“你等我一下。” 　　筵青打量的眼神中，郑旭生颔首，坐立不安的呆在原地。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肖宸又背了个包出来。 　　播种时间尚浅，荀草还未成熟。这桩生意是暂时做不了了，好在还有符箓生意，可以撑起一二。 　　拿出朱砂符纸，又掏出厚厚几叠书，青年落座，郑重提笔：“你想要什么？” 　　“就昨天说的那些吧。”郑旭生挺直背，眼睁睁目睹肖宸俯身，一页一页地仔细翻书，又一五一十地照着书本描绘…… 　　神态之自然，眼神之严肃，就差戴一副老花镜。 　　郑旭生：“……” 　　如果不是见过对方的业务能力，他险些怀疑面前是哪里来的骗子，正急不可耐地向自己索要智商税…… 　　“等等，画错了。”揉乱一团符纸，肖宸一脸坦然地把它丢进垃圾桶：“不好意思啊，业务不熟练。” 　　“没关系。”郑旭生强自镇定。即使领会过肖宸的本领，此时的他也对这些“符纸”失去了信心。 　　从他的角度却看不见，每一笔朱砂划过，都有淡淡的灵气凝聚其间。不同于唬人用的玩意儿，这些可是真真切切的大师之作，寻常庙宇绝对买不来的那种…… 　　郑旭生毫不知情，乖巧的观摩鬼画符现场。就当是感谢对方救了自己两次——接过肖宸递来的符纸，他乖巧被宰，拿出手机：“您银行卡号是多少？” 　　肖宸报了串数字，郑旭生看了眼自己的余额。 　　被捧红也是有条件的，和公司签过不平等条约，他远没大众想象的那么光鲜。不过郑旭生此人向来实诚，想到对方有恩于自己，干脆只给自己留了几万，其余全划了过去。 　　“这么多？”几张符箓卖这么多钱，肖宸吓了一跳，干脆又折回后院去：“等等，还有个赠品。” 　　“这是什么？”接过一片鱼鳞，郑旭生好奇道。手中鱼鳞十分迷你，颜色接近透明；只有在阳光下时，才能隐隐看出其中流淌的金黄色。 　　“锦鲤的鳞片——转运用的。”肖宸说。自从上次躲过车祸，余老板心中激动，早就打电话感谢了肖宸无数遍。心知小鲛人是锦鲤体质，肖宸当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鲛人泪正受追捧，不易外露；恰巧最近迷你鲛人在换鳞片，相信锦鲤的力量，肖宸干脆拿这个来代替：“你别扔，带在身上就行。” 　　“……谢谢。”郑旭生表情虽然微妙，却也没推脱，只把鱼鳞往兜里一揣。还有工作，他起身告辞，店内顿时又冷清下来。 　　伸了个懒腰，肖宸转身往后院走去。又听到院门推开的声音，小鲛人瞬间露出头来：“肖肖！” 　　才离开一天，它脸上的表情却活像十年没见，眼泪汪汪的。 　　掩上门扉，肖宸疾步往那方走去。身后，一道雪白的影子若隐若现，已经腆着脸将脑袋搁在人腰上。 　　揉了两把雪狮毛茸茸的背，又伸手安心让它嗅了会儿，肖宸直直的走到池塘边。见青年越走越近，迷你鲛人十分激动，两只肉肉的胳膊已经伸了出来，像是在求抱抱。 　　“书背了没啊？”肖宸第一句话就瓦解了它的期待。 　　自收到习题册后，又被监督做作业。接连遭受重击，迷你鲛人缓缓将肉胳膊收回去。它眼睛一眨，又有抬升水位线的趋势。 　　“没背？那可就糟糕了……”肖宸皱眉，半真半假的叹息：“我还说带你们去山上玩呢。” 　　“真的吗？”迷你鲛人又有了精神。肖宸笑眯眯的：“当然了……” 　　赶在小鲛人欢呼前，又紧接着补充一句：“写完作业的话。” 　　迷你鲛人还是焉了。 　　重新把书堆在岸边，见迷你鲛人皱着脸，主动开始学习，肖宸放心的转过身。一场新雨后，院里的荀草已经冒出了尖芽，色泽嫩绿，十分可爱。 　　不远处，扶桑树的枝条似乎有了点儿反应，隐隐有抽出新芽的趋势。若木叶却还是老样子，只有色泽光滑了些，看起来完全没长大。 　　照这个趋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小鹦鹉入驻。 　　雪狮在身旁蹭来蹭去。不远处，小奶猫在萝卜地里打滚，蹭了一身泥。 　　迷你鲛人含混不清的吐字声中，肖宸卷起衣袖。又摸了摸雪狮毛茸茸的大脑袋。嗅着新雨后的气息，筵青的跟随下，他开始忙前忙后的打理。 　　. 　　郑旭生独自一人回到了首都。 　　被迫接过“护身符”后，祝珅的霉运才刚刚开始。千年榕树莫名死亡，里面还挖出不少骨血，化验后，竟全是不同人类的dna…… 　　身为最近的目击者，祝珅根本无法离开，不得不留下来，秘密配合调查。 　　身为同行人，祝珅没能回来，郑旭生自然成了众人的打探对象。自己情绪都没调整过来，疲于应对众人的关心，他只能选择一问三不知。 　　面对他的敷衍，其他人都愿意买账，只有一个人不行。 　　“祝珅没回来，你们见面会怎么办？”身为团内的创作担当，祝珅地位重要，很受老板青睐。他自己为粉丝们写了一首歌，说想在粉丝见面会上唱出来，老板也欣然应允，早就披露了这个消息。 　　为了保持神秘感，写歌一直默默进行，连几名团员都没听过。现在祝珅迟迟没回来，见面会却等不了了。 　　“你们几个，有没有办法写歌？”老板背着手，焦急的在房里转来转去。几名成员眼神交错，都默契的移开——要么望向窗外，要么盯着自己的脚尖。 　　“老板问你们话呢！”经纪人焦急道：“——比如你，杨岐，你不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吗？” 　　“我是学声乐的。”杨岐垂着眼小声说，不敢与他对视：“而且我们学校很水……” 　　“你呢？那你呢？”一一和成员们对视，收获一个个移开的目光，老板怒气冲冲：“要么，取消这个环节？” 　　“不行，不如去买。”经纪人心一横：“消息都放出去了……这种歌挺好买的，只要弄回来一首，签好合同，再冠上自己的名字……” 　　“这……”市场里这么做的人不乏少数，轮到自己头上，老板却还是有些犹豫。面前团队是他花了大功夫的，如果被人发现，可是一个重大的黑点…… 　　“不行。”郑旭生突然抬头：“情愿歌不怎么好听，也不能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 　　“郑旭生！”见半死不活的队长终于抬头，经济人眼前一亮：“你可是队长，要不你来写？” 　　“我……”帽子被扣到自己头上，郑旭生不由一愣：“我不行。” 　　“怎么不行？你高中不是写过歌吗？”想起他的简历，老板却骤然拍板：“这样。要么你去写，要么就掏钱买，你选吧！” 　　被按头写歌，郑旭生无奈，只得接下这个活计。 　　“队长，辛苦你了。”就连队员们都很同情他：“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郑旭生摇摇头，脸上也多了些茫然。创作经验早就尘封在脑海深处，他什么也记不得，老板却要在三天内看到成效…… 　　无意识捏了捏口袋里的符箓，郑旭生摇摇头：“我看着办吧。” 　　门被关上。郑旭生呆坐在书桌前，转笔都转了一个小时，愣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门突然被推开。轻微的响动中，也许是羞于当甩手掌柜，队员们排队进了房间：“我们来帮忙。” 　　“帮我写歌？”郑旭生满目期待。 　　“帮忙打扫……”队员们残忍道。 　　郑旭生失望的目光下，他们擦窗的擦窗，拖地的拖地，誓要为队长创造完美的创作环境：“队长，歌写的怎么样了？” 　　郑旭生脑袋一片空白：“没写。” 　　叹息声中，郑旭生心中讪然。不想让他们失望，郑旭生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闪：“对了，灵光符……” 　　记得肖店长说过，灵光符能聚集人的灵感，相当于脑力界的红牛。 　　目前的郑旭生毫无头绪，即使再不信任符箓，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半信半疑的将它摆在桌面上。 　　于是当队员们打扫完毕，各自抹着汗转过头时，赫然看见桌上奇特的符纸。 　　“队长，这是什么？！”众人瞬间围过来，脸上写满好奇：“这能有用吗，您都紧张成这样了？” 　　“去。”虽然心中也没个底，郑旭生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高人送的。” 　　“是吗？”队员笑嘻嘻挤作一团。心中无奈，郑旭生叹了一口气：“心理寄托不行？” 　　“行行行。”众人哄堂大笑。郑旭生脸上挂不住，只能冷哼一声，埋头提笔。 　　这一埋，却久久没说话。 　　“唰唰唰……”笔尖划过纸张，轻微的声响中，队员们面面相觑：“怎么，还演上了？” 　　郑旭生依旧没说话。 　　左右推搡几下，队员们心中好奇，不由挤上前去。这一看，却纷纷惊讶的睁大眼。 　　郑旭生垂眸凝神，出笔流畅，神情严肃。直到刚才还和众人打闹玩笑，现在的他却下笔如有神，已然进入了状态。 第66章 请问 　　“队长？队长？” 　　众人面面相觑, 见他一脸严肃，纷纷把声音压低。以极快的速度写好了一小段歌词，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众人诧异的目光, 郑旭生拿起来瞄了一眼, 飞速打开电脑。 　　“不是吧……” 　　不一会儿, 悠扬的旋律已是缭绕在房间内。仿佛很满意这段主旋律，郑旭生点了点头。 　　十指翻飞间，他已经迅速配好和弦。当流畅的音乐在房间内响起，离最初才不过几十分钟。 　　众人都惊掉下巴，就连缓了口气的郑旭生也是一样：“这……这么快？” 　　“队长, 行啊你！”大惊后，众人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虽然还不是一首完整的歌, 但光这一小段已经秒杀大部分流行乐了，只需要再润色一下, 说不定就能直接用…… 　　“没看出来啊！”众人上前道喜：“这才多久？已经能拿出成品了！老郑, 其实你是天才吧？” 　　杨岐是乐得最开心的一个, 笑呵呵把记了歌词的纸拿起来：“队长，你真厉……咦？” 　　意识到不对，他话语一顿, 变得含糊：“这个歌词……” 　　写得好是写得好, 但光看字面意义, 完全不像对粉丝的道谢, 反倒像一场黑暗风的谋杀现场…… 　　“这个……”杨岐嘟哝起来：“要发这个吗？是不是不太好……” 　　他话还没说完, 已是被郑旭生打断：“等等, 别说话！” 　　杨岐乖乖闭上嘴。他的视线中，郑旭生竟然又抽出一张纸，随后重复刚才的流程，以极快的速度写了首全新的歌词…… 　　众队员：“……” 　　“队长你是认真的吗？”待看到郑旭生打开电脑，重复刚才的流程开始谱曲，杨岐几近崩溃：“才写完一首，又来？你不会瞒着我们，偷偷去培训过吧？” 　　郑旭生动也未动，只不断敲击着键盘：“嘘！” 　　被他嫌弃，杨岐憋屈的闭上嘴，和队员们面面相觑。一旁，郑旭生满头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从前深埋在脑海中的灵感，正一个接一个的被点亮。 　　刚才那首黑暗风的曲子，就是他最想写的一首，奈何时间有限，总是朦朦胧胧的卡在半截，未能深挖。 　　没想到今天，所有想法一道被唤醒；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只想趁现在状态鼎盛，把每个字句都记录下来…… 　　“老郑……老郑他没事吧？” 　　时间缓缓流逝。仿若观看了一场创作秀，两个小时过去，队员们竟然一动未动：“他这，是不是第三首了？” 　　“要不，我们先去吃饭？”杨岐已经麻木了：“队长废寝忘食了。” 　　岂止是废寝忘食，简直连动都不会动了。 　　仿佛生根在椅子上，整整一夜，郑旭生都没合眼。夜半三更过来叫了他几次都被无视，杨岐也很崩溃：“队长，你还睡吗？” 　　郑旭生虽然状态好，目前写出的几首，却都不适合在粉丝见面会上唱。杨岐心情复杂，只觉得队长在做无用功，内心揪作一团：“要不先去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不了，我不睡。”郑旭生头也不抬：“我现在状态很好。” 　　连续工作好几个小时，他精神时刻紧绷，也属于裂开边缘，但就是不敢停下。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任由灵光一个接一个的涌出。他只想珍惜现在灵感爆棚的时刻，赶紧把所有曲子都搞定。 　　虽然杨岐十分担心，郑旭生却相信这些曲子的质量。即使它们中绝大多数都不适合用来感谢粉丝，但一定能有适合自己的舞台…… 　　日升月落。顶着两只黑眼圈，当郑旭生的手终于停下，不知不觉已到了上午。 　　终于从玄妙的境界中脱身而出，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感觉到大脑一阵阵的抽疼。 　　仿佛所有储备都被掏空，郑旭生身形一晃，手猛的撑在桌面上。当看到手边一大叠歌词，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多歌……都，都是我写的？” 　　不可置信的捧起纸张，郑旭生翻了几下。它们中有的略显单薄，有的还有些幼稚，旋律却足以让人惊艳。 　　“我什么时候这么会写了？”简直就像脑袋里的所有想法，终于被具象化了一样……郑旭生心中骇然，越翻越激动；终于意识到什么，他猛的望向桌面上那张灵光符。 　　经过一整天的运作，符箓表面已经变得暗淡，远没有刚拿出来时的那般光洁。不可置信地拿起灵光符，郑旭生不由嘀咕道：“莫非，这个是真的……” 　　“嘎啦——”门悄悄被推开：“队长，歌写出来了吗？” 　　“谢天谢地！”当得到郑旭生的肯定，队员们瞬间推开门，房间变得 闹哄哄的：“你先休息吧，我们去拿给老师！” 　　将文件全拷贝好，他们一溜烟儿的跑出房间。杨岐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还不忘回头数落郑旭生。 　　“队长，不是我说你。下次有这种任务，您就不能先集中精力，把老板布置的完成了再说。咋还顺带写了那么多……你拿着那张破纸干嘛？” 　　“是这张符……”郑旭生喃喃自语，终于找回声音：“是它！没有它，我写不了这些……” 　　“呃……”才亲眼目睹自家队长的异常，又知道他的灵异体质，杨岐心里咯噔一下：“你是想说，这符不对……？” 　　郑旭生点了点头：“它帮我收集了各种灵感……” 　　杨岐表情变得奇怪：“所以你最开始效率才这么慢，还做了那么多无用功？” 　　郑旭生嘴一抿，被堵个正着。 　　杨岐拍了拍他的肩：“队长，咱先不说那些神神怪怪的行吗？写这么多歌，你觉得有什么用？” 　　“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就算灵感再爆棚又能怎样？”见他不言不语，杨岐赶紧教育：“以后还是别信这些了，还白白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你睡觉了吗昨天？” 　　郑旭生正摇头，门突然被推开。声乐导师疾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队员。 　　他手上的随身听正在放着歌，声音从耳机里飘出来。郑旭生仔细听去，竟然还有点耳熟…… 　　“郑旭生，这些曲子，都是你写的？” 　　杨岐回头，不由大跌眼镜。他的视线中，导师一向冷淡的脸竟然上些激动。发现了一名可造之材，他上前几步，狠狠拍了拍郑旭生的肩膀：“不错啊！风格多变，旋律流畅，这真是你在一天之内写出来的？” 　　见郑旭生点了点头，导师拍拍手：“很好！我会去找你们经纪人商量一下，这些歌完全能单独出一张专辑。郑旭生，有这种才能你可别藏着，出头的日子就会近了……” 　　“可是老师。”郑旭生挠了挠头。他心知自己的想法尚且青涩，这些曲子也并不完全，只能犹豫道：“可我基础还很薄弱，这些都靠灵感爆发……” 　　“基础薄弱？练啊！”导师掷地有声：“灵感是一切的开端。而且这些曲子，够你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等等！”见导师夸了郑旭生一通，就转身欲走，杨岐不由叫住他：“老师，那粉丝见面会上的那首曲子，定了吗？” 　　哪成想导师头也没回，只捏着随身听摆了摆手：“短视！这根本不重要，相信我，如果这张全原创的专辑能面世，你们都会被郑旭生带火的……” 　　“啪。” 　　门瞬间被合上。郑旭生也被这一连串惊喜砸得有些眩晕，只能攥着符箓，呆坐在椅子上。 　　“果然是这张符……” 　　喃喃自语，郑旭生表情逐渐激动，在符箓上按出道道痕迹。他的掌心却骤然一寒—— 　　警惕的抬起头，对面是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直到刚才还对神鬼之说不屑一顾，现在的杨岐却摇身一变，眼神又软又媚：“队长，您手上那个……” 　　听他这么说，几名队员也反应过来，眼神“唰”的凝聚在郑旭生手上的符箓上。骤然承受几倍压力，郑旭生脚一蹬，接连退了几步：“等等，慢慢说，你们别冲动……” 　　“郑旭生最新原创曲披露，见面会现场弹唱，粉丝泪洒全场……” 　　肖宸手指一动，又关掉相同的网页：“不错啊，都在热搜上飘半天了。” 　　这两天，有关郑旭生新曲的消息遮天蔽日，几乎填满了社交网络的每一丝缝隙。与往常不同，就连素来刁钻的乐评人们都持肯定态度，纷纷赞赏郑旭生的填词有深度。 　　好歹是认识的人，消息这么多，肖宸不由多瞄了两眼：“据说还写了原创专辑，打算过一阵子推出？” 　　“啾，谁啊，那个被队友骗得团团转的直肠子？”小鹦鹉从货架上探出头：“就他那样，唱歌有我好听吗？” 　　肖宸违着心哄它：“当然是你的好听。” 　　被肖宸顺着夸，小鹦鹉趾高气扬，安心的把头缩回去。见状，肖宸悄悄找出耳机。 　　他刚想好好欣赏一下郑旭生的音乐，突然被铃声打断。 　　“喂？” 　　“肖导。”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杂乱。先是忙活了半天的见面会，又被新专辑绊住了手脚。好不容易找着空闲，郑旭生终于避无可避，被队友们堵个正着：“您好，我是想问一下……” 　　几双炽热的眼神间，郑旭生咽了一口唾沫。众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几乎能将手背灼出一个洞来：“上次那个灵光符……您这儿还卖吗？我有一帮朋友，非常想成为您的顾客……” 　　一言蔽之——非常想被宰。 第67章 转发 　　肖宸还不知电话那头的郑旭生面临何种境地。他只是敲桌的手一顿：“灵光符？” 　　“对对对。”郑旭生捏着电话说。他这两天可谓春风得意, 自从见面会视频流出，各大资方都找上了门。 　　创作，在这个日新月异的行业内，永远都是加分项。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被人记住的可能性会更大，职业寿命才会更长。 　　受到这么多鼓励, 郑旭生自然开心。他知道自己的作品还很单薄, 能被大家欣赏，还是因为这次见面会办得好，自己吃了红利而已…… 　　说来奇怪，他这两天运势的确不错。前几天坐飞机时，还偶遇上了大财阀的女儿。当时郑旭生在听自己新写的歌, 被对方听到后，更是直白的表现出了兴趣, 坦言要在郑旭生身上投资…… 　　眼见自家队长一炮走红步步高升，几名成员心痒难耐, 也想开发一下自己的潜能。郑旭生强调了几次收费不便宜, 都没能挡住他们的步伐。 　　“都想写歌啊？”再看了一眼郑旭生的视频，肖宸才反应过来。 　　“对对对。”那边答应声此起彼伏。光听他们的声音，就能想象出一排亮晶晶的眼睛。 　　“我得先说明白。”明白他们的渴望, 肖宸却知道更多, 不得不先泼冷水：“灵光符不是万能的。它只能算一个引子, 你们得脑子里先有那些东西, 才能写的出来。” 　　郑旭生能写这么多歌, 是因为他平时就积累了不少想法。如果把灵光符送给一名连谱子都认不全的人，那他完全没法靠着写歌一飞冲天——写点儿稿子赚赚生活费，倒是有点儿可能。 　　“没关系。”郑旭生说。这句没关系，完全是被周围队友们炽热的目光逼出来的。 　　心情迫切，这群人已经把灵光符看做了神丹妙药，只想等到东风扶摇直上。 　　“那行。”肖宸的干脆答应下来：“要几张？我先画着，过两天寄给你们。” 　　那边骤然爆发小小的欢呼：“五张五张！”所有信息都传达完毕，他们心满意足，终于放郑旭生离开。 　　得到久违的空闲，郑旭生松了口气。摆脱背后的凝视，快步走到一座小房间里，他掩上门扉，终于有时间问出内心的疑问：“肖导，你经常做这些生意吗？” 　　卖符，看相，捉鬼……亲身体会过，所有不科学元素都被他按在了肖宸身上。 　　离开宠物店回到首都，郑旭生越想，越对宠物店感到好奇。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符箓——没记错的话，肖宸身边，还有一只凶唧唧的鸟吧…… 　　那宠物店里，究竟养了些什么？这是个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 　　越想越放不下，郑旭生上网去搜，竟还真搜出些东西来。 　　“祖传驱鼠秘方”？看到这个路边小广告般的宣传语，结合图里半根诡异的鸟毛，郑旭生想起那只怪鸟，顿时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算是吧，就是生意不怎么样。”肖宸含混道。只不过，他不怎么和普通人接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和同行做生意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噢噢，我上网看过你们的微博。”郑旭生犹豫片刻。肖宸这样深居简出的大师，按理说应该千金难求，很受人尊敬才对…… 　　但看微博的冷清程度：“……你怎么不宣传啊？” 　　肖宸叹气：“宣传了哎。有个什么主播都帮忙转过，只是看起来没啥用，来买的人还是很少……” 　　郑旭生忍耐片刻：“不是这种宣传。” 　　仿佛路边摊批发的三无产品，摆那么两张图片，会有人上钩就怪了。见肖宸没说话，他补充说明：“比如，你可以转发抽奖。” 　　“转发抽奖？” 　　“是啊。灵光符，免费看相之类的……”郑旭生循循善诱。娱乐圈可是玩这套的始祖，见不得肖导门铺清冷，他自告奋勇出主意：“或者不抽奖，转锦鲤也行，那个也很流行嘛。” 　　“转锦鲤？”复读机肖宸灵光一闪，眼神瞄向后院：“我明白了……” 　　“等生意打开后，你也可以卖符啊。”郑旭生越说越起劲，转念间想起肖宸艰难画符的模样，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反正……咳，都可以试试嘛。” 　　“行。”肖宸说，又寒暄两句，才挂断电话。看来郑旭生的确很忙，就打几分钟电话的功夫，已经被人催了好几次了。 　　伸了个懒腰，电脑调成待机，他直接起身。见肖宸往后院走，一旁的怪隼扇动翅膀，飞到青年肩上。 　　院门被推开一条缝。伴随着清风，奶声奶气的背书声一道吹入室内：“云以之行，雨以之施……” 　　池塘对面的菜地，小奶猫正在踩萝卜叶玩儿。它体型娇小，怎么动弹都不会压坏东西，因而像个霸王般，足迹遍布全宠物店。 　　一旁，雪狮歪过头，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猫科同类。对这种玩法的舒适度感到好奇，雪狮心下痒痒，竟然也撅起屁股 ，跃跃欲试的望向萝卜地。 　　肖宸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雪狮巨大的身体整个儿扑到泥地里。好在它身形透明，萝卜缨没受影响，依然东倒西歪的被小奶猫玩弄。 　　雪狮似乎有些失望，大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一双眼睛跟着苗苗晃来晃去。见到肖宸来了，它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起身小步往这边跑。 　　关上门，肖宸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头顶，任由雪狮跟在身后。塘边，某道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这边。 　　长发被风轻拂，筵青捧着书，面无表情的监督迷你鲛人背书：“然后呢？” 　　“然后，然后……”迷你鲛人不敢看他，只拿一双肉肉的胳膊捂着脸：“雨……云？” 　　“又记不住了。”筵青残忍的合上书：“重来。” 　　被筵青堵得说不出话，小鲛人嘴一瘪，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见院门边的动静，知道是肖宸来了，它瞬间移开手，眼睛里里满是依恋：“肖肖，肖肖！” 　　“怎么了。”肖宸快步走过去：“不喜欢你筵青哥监督着背书啊？” 　　这声“筵青哥”，肖宸有些喊不出口。其实按破壳日来算，筵青的年龄，说不定比迷你鲛人还小。 　　不过，担心知道实际年龄后，小鲛人更不愿意被监督着背书，肖宸只能暂且瞒了下来。 　　“他自己，都不会背……”迷你鲛人嘟囔着说话。它语气软糯，声音里的郁闷似曾相识，就跟低年级生抱怨“你们都在玩手机为什么我得先写作业”时一样委屈…… 　　“筵青不需要背。”对孩子不能惯着。肖宸试图板起脸，结果声音依旧平静，比起教育，更像是鼓励：“他不背这些，都能打倒坏鬼。你呢？” 　　小鲛人脑袋一缩，整个下巴都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小鱼小小声的反驳，水面上不停冒出泡泡：“没关系，我，碰不上坏鬼……” 　　被阳光一照，泡泡变成了漂亮的七彩色。池塘边，雪狮好奇的伸出头打量它，湿润的鼻子就抵在泡泡周边。 　　“嘤！”被这只巨大的鼻子吓得打了个嗝，迷你鲛人赶紧往后游了点。 　　“碰不上坏鬼，万一有坏人呢。”肖宸摸了摸雪狮的脑袋：“当时你碰上我们，不就没能打过吗？” 　　肖宸搬出旧事，本是想让小鲛人有点危机意识。结果没想到小家伙脑袋一伸，眼睛亮晶晶的：“肖肖，不是坏人。” 　　肖宸：“……” 　　被这双纯真的眼睛击倒，肖宸半晌没说出话来，更别说教导迷你鲛人世间险恶了。 　　最终，他只能被击败似的撇过头：“行吧，咱先不背书。” 　　惊喜来得太突然。迷你鲛人毫不掩饰的欢呼声中，筵青皱起眉：“它连今天任务的13都没完成。” 　　和肖宸的慈爱形成鲜明对比，筵青表情严肃，和教导主任如出一辙。 　　听他这么说，小鲛人的欢呼声渐小。它整条鱼慢慢缩下池面，眼睛四处乱瞟，只怕肖宸又改变主意，把它揪出来背书。 　　肖宸却心意已定，没这么容易被影响：“不背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任务，给小家伙拍照。” 　　“拍照？” 　　没听过的名词，迷你鲛人浮出来了点儿，一双大眼睛写满好奇。肖宸点点头，拿出手机：“比背书好玩。” 　　迷你鲛人瞬间就信了，乖乖给肖宸当模特。只有一条小尾巴还轻轻在水中拍打，保持平衡。 　　结果这一保持，就过了好十几分钟。直到尾巴都拍酸了，肖宸才抹着汗起身：“可以了。” 　　甩着尾巴，小鲛人一溜烟沉入池底。“你要做什么，”见他手指微动，筵青瞥了一眼，“上传网络？” 　　跟在肖宸身边更久，他也知道迷你鲛人的存在有悖常理；看见肖宸这么做，顿时皱起眉。 　　肖宸说：“是啊。小家伙长这样，你不知道，要拍一张既好看，又能传到微博上的图片有多难……” 　　筵青不明所以，迷茫的守在一旁，直到肖宸按下发送键。 　　“转发这条锦鲤，好运连连-一周后开奖，送锦鲤的鳞片［图片］。” 　　这条微博石沉大海，本没有多少人在意，直到被最近风头正火的郑旭生点了个赞。一时间，好事群众闻风而动，纷纷涌入肖宸的微博，待看清图片拍的啥，都差点笑出声。 　　转发锦鲤他们见过，这样的套路多的是，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锦鲤图”。 　　图片构图清晰，色调明朗。青幽幽的池面没种莲花，只有几颗圆润的“鹅卵石”。一尾金黄跃然池间，鱼尾饱满圆润，只是尾部上缺了几片鳞片，像从前不小心磕掉的。 　　——如果不是图上的“锦鲤”没有上半身，只露出半截尾巴的话，这的确是一张好照片。 第68章 锦鲤 　　一时间, 评论精彩纷呈。除去被小主播“翻牌子”的那次, 宠物店的微博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肖宸划拉着评论, 表情却渐渐变得微妙。见他脸色有异, 池面渐渐泛起波纹——小鲛人异常缓慢的探出头，眼神湿润：“肖肖, 怎么了？” 　　刚才当了那么久模特，它也明白过来“照片”的意思。此时小心翼翼，只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是尾巴, 不好看吗？” 　　边说, 边试图护住尾巴上秃了的那几块，结果因胳膊过短而失败告终。 　　看见它肉肉的手在水池里挥舞, 整只鱼呈倒栽葱趋势, 跟个大风车似的在池间翻滚, 肖宸赶紧伸出一只手抵在鱼尾巴上：“哪能啊，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鱼。” 　　迷你鲛人晕乎乎的被他拦下，眼睛里还在冒金星：“真的？那你为什么皱眉毛？” 　　肖宸沉默片刻：“呃……” 　　微博里的评论越来越多，大多数正围绕着残缺的锦鲤图展开辩论——好歹是家宠物店——虽然生意好像有点奇怪…… 　　就不能拍张漂亮点的图片？只有鱼尾巴算什么, 差评！ 　　“如果做生意以沙雕取胜，那么店主已经赢了……沙雕是什么？”筵青随意扫过手机屏幕。 　　肖宸脸色微妙：“一种生活在沙子里的凶猛雕类。” 　　听他提起同类，小鸟啾啾叫开：“沙子里？那它也太不会享受生活了, 我比沙雕厉害, 是不是？” 　　肖宸点点头：“你真会找物种类比……” 　　说话间, 转发数已经缓慢上升。虽然这条微博的文案写得非常不吸引人, 但好歹蹭到了热点。 　　只是, 看着转发数几分钟才蹦一个，评论里的观光团却呈欣欣向荣之势，肖宸默默捂住胸口。 　　以为他身体不适，一旁的筵青十分紧张，手无措的悬在他背上，想落又不敢。 　　待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给肖宸拍背顺顺气，却见对方嚯的起身，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来了！” 　　“什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却又为肖宸的情绪感到愉悦，筵青悄悄收回手。 　　“转发速度快起来了。”肖宸说，迫不及待点向转发区：“杨岐……咦，好像和郑旭生一个团。” 　　杨岐，因为总是很倒霉，又被粉丝们亲切的称呼为非洲羊，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意外，反倒收到了众人的围观。 　　筵青胡乱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人间的“明星”“男团”，只想借这个机会，多看肖宸两眼：“好。” 　　这声“好”捧场的意味居多，肖宸却没听出来。只是看到杨岐的名字，他才想起自己刚接下的一笔生意：“忘了，我先去画符。你帮我看着点，有广告立马删。” 　　接过肖宸递来的手机，筵青满脸严肃的点点头：“什么是广告？” 　　肖宸说：“就是在我微博下让人加自己买东西的。” 　　见他点头应下，肖宸才收拾好画符器具，安心合上门扉。目送青年离去，筵青坐回池塘边，还顺手把《抱朴子》往池中央一递：“正事做完了，你，继续背书。” 　　小鲛人瘪着嘴浮出来，湿漉漉的手往书上一搭。 　　朗朗读书声中，筵青心满意足，认真扫视评论，履行自己的职责。结果刚看第一条，就皱起了眉。 　　“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傻的锦鲤图哈哈哈哈，店主是出来搞笑的吗，我笑到眼冒金星，满分一百我给82！” 　　看见“傻”这个字，筵青手上肌肉瞬间紧绷。这是肖宸拍的照片——顶着暴涨的指甲，筵青划了半天终于捣鼓出键盘，却只按出一堆不明所以的英文字符。 　　他心中暴躁，不知不觉留下划痕；待好不容易戳出语音界面，顿时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注意你的用词，就算那条鱼不好看，也比你好看。眼球这么容易就冒金星，你是有飞蚊症吗？” 　　刚收到回复的网友a：“？？？” 　　“还有你。”又看到另一条不怎么“友好”的评论，筵青闻风而动，长指甲在语音键上一戳：“笑得停不下来就去看医生，不要以为是小病。床塌了是小，人出事是大，健康问题本店概不负责。” 　　网友b：“……？” 　　还有某条广告：“加我微博看静香洗澡……” 　　筵青已经完全忘记了删评的事：“不加，滚。” 　　“宠物店怼人啦”——这个消息瞬间席卷评论区。一刷新，就是一条毫不留情的回复；还是一条一条在怼，连广告都不放过，似乎是打算全部回完…… 　　还以为是有一整个团队的营销号，没想到皮下这么活跃，怼人时还喜欢一本正经的说骚话……一时间，蹲守宠物店主的回复，竟变得比转发的人还多。 　　于是肖宸回来时，惊讶的发现微博粉丝数飞增：“你这是做了什么？” 　　筵青略有些困惑的皱起眉：“不知道，我只是在教育他们。”鬼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一直在“哈哈哈哈哈”。 　　接过手机，肖宸还没点亮屏幕，第一眼就看到满屏幕的指甲划痕：“……” 　　筵青平常还是很听话的，哪儿都好，就是一生气指甲就克制不住。平时在外长两下就算了，摸手机时这样长，可真要了命…… 　　还好手机贴了膜，大不了以后换一张。打开微博，肖宸看到了好几千的转发量，一时喜出望外：“这才两小时吧？” 　　看他笑，筵青连语气都轻松起来：“是啊。” 　　其实这都算少的了。大多数人只想看热闹，不愿拿半截尾巴彰显自己的迷信，不然数据还能上去一截。 　　“怎么增加这么多？”肖宸好奇间，翻了两下转发区，登时看到一连串的“博主怼人真给力，关注了”…… 　　肖宸：“……”咦？ 　　见青年望来，筵青迅速移开目光，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肖宸正欲深究，小鲛人嫩嫩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肖肖，我背好啦！” 　　不知自己救了筵青一命，迷你鲛人把书往前一递，眼睛亮晶晶的，只想背完了赶紧去玩儿…… 　　“这个灵光符……副作用太强了。” 　　休息室内，几人横七竖八的倒作一团。刚通宵完，他们的手颤抖着举起灰暗的符纸，面面相觑。 　　“……你写的那部分，能唱吗？”还是个子最高的大廖先说话了。 　　“不太行。”被他点名的小矮个儿摇摇头，一脸痛苦：“我看着自己的词，想起了一首诗——‘大海啊，你全是水’。” 　　“……”过于真实，引起不适。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想起前几天划出的一笔巨款，都感觉到一阵肉痛。 　　一人好几万，加起来就是二十万呐！换回来五张鬼画符不说，效果还全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神奇，真是亏大发了…… 　　“早说了不能这样。”终于夺回主动权，郑旭生在沙发里翘起腿：“你们得学啊。学着收集灵感，多看看别人的制作过程，找找感觉……” 　　一飞冲天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每个奇迹，都有其必然的积累。像他们这样把希望寄托于虚无，却忽视了其中的过程，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注定走不长远。 　　五人垂头丧气，只有杨岐状态还算好，拿着纸张发愣。 　　“你写了什么？”见他不说话，郑旭生不由问。 　　“歌剧……”杨岐默默把手上的纸收回去。虽然听起来很高大上，他以前学的也是美声，但现在做的却是男团，本专业很难有所发挥。 　　知道他脸上的黯然来自何处，郑旭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多安慰：“收着吧，或许有用呢。” 　　“是啊杨岐，前不久不就有综艺招人吗？好像就是一群歌星唱歌比拼，其中就有美声这一项……” 　　“问题是招满了。”杨岐完全不抱希望。他之前就报过一次名，可惜对方说人数已满，而他正好只差了一位：“而且我咖位不够。” 　　所以，杨岐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他的粉丝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倒也是事实。众人一时安静下来，杨岐摸了摸口袋里的锦鲤鳞片，一时陷入沉思。 　　前几天，听郑旭生说“百兽宠物店”就是那位制符的高人，杨岐才心念微动，随手去参加了一发。 　　没想到这一转发，竟然还中了。知道他的非洲体质，粉丝们还笑称，这会是杨岐近年来唯一一次中奖…… 　　开奖时，因为中奖的是个小明星，微博上还很是热闹了一阵。半截鱼尾 可疑的鳞片，怎么看都不像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样子。 　　大多数人都把它看错了一场闹剧，没怎么放在心上。杨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但一想到对方能画符，不由又多了点儿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这片迷你得不能更迷你的鳞片，才会被他小心收好，又贴身放好。 　　“没关系，杨岐。”所有人都在安慰他：“有这个能力，肯定会等到机会的。而且你还有锦鲤护身不是？” 　　“或许吧。”杨岐没什么期待。综艺已经开始宣传，过两天就要开始录制了，错过这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直到他睡了一觉再登上微博，发现其中一名男星爆出大面积绯闻——甚至还包括出轨丑闻——暂停所有通告的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 　　“补位？！”接到节目组电话时，杨岐吓了一跳：“我吗？” 　　“对对对。”那边熟悉的声音，由不得他不相信：“三天后就录制，你马上准备。” 　　骤然被惊喜砸到脑袋上，杨岐晕乎乎的，只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好运。没想到综艺开始当日，好运又再一次爆发…… 　　还以为自己是一日游，结果转盘抽取的比赛主题，恰巧是美声！拿着自己新写的短歌剧，杨岐晕乎乎的上了场，一不小心就拿了个第一名…… 　　现场效果出奇的好。直到走到台下，杨岐还克制不住的激动。掌声延绵不绝，他已经能想象节目播出时的效果了！ 　　远离聚光灯，杨岐手一摸，掏出那片金光闪闪的鱼鳞。想到微博上的嘲讽，他眼神变得微妙，渐渐凝聚出炽热。 　　莫非，真的是因为它…… 　　想起那群只看热闹，完全不转发的网友，杨岐简直能想象出，他们会多么的捶胸顿足。 第69章 帮手 　　杨岐转运的消息, 很快就在圈内传播开来。要仅仅是一次综艺就算了。自那之后, “非洲羊”的职业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 　　靠美声夺得第一, 这家小小男团里的小小主唱，终于步入大众视野, 上了回热搜。紧接着，比赛视频被剪辑疯传涨粉无数，出门吃饭碰上顶级设计师还被邀请作模特，就连刮个发票都能中奖…… 　　队友们又酸又羡慕。大家一样都买了灵光符, 一样都写了歌, 结果就一个杨岐步步高升，现在都有私人通告了…… 　　除了他们，也有一堆粉丝察觉到杨岐的改变，私底下议论起来。若要细究……好像，就是从中奖那次开始的！ 　　他当时中的奖品叫什么来着……锦鲤的鳞片？ 　　仿若打通任督二脉, 众人的目光, 又渐渐凝聚到宠物店身上。于是当肖宸某天登录微博时, 赫然发现私信箱已经被填满了。 　　“店长店长，什么时候再开转发抽奖啊？” 　　“你们这儿卖锦鲤的鳞片吗？我出高价！” 　　“店长店长, 好喜欢你, 你什么时候再发微博怼人呐？” 　　最后一条好像有点不对。肖宸摸了摸鼻子，他早发现微博里那堆奇怪的回复了。 　　虽然言语刻薄, 好在用词文明, 带来的影响竟还诡异的不错。除了津津有味的分析筵青的怼人桥段, 肖宸还深觉小蛇在电子设备上颇有天赋，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买个手机…… 　　不过，锦鲤的鳞片，是不可能再用来抽奖了。 　　那可是鳞片，硬生生从小鲛人身上掉下去的；会磕破两次已是意外，又怎可能为了一次活动，再让小鲛人奉献自己呢…… 　　不过微博的一派欣欣向荣，还是让肖宸颇为欣慰。粉丝们的呼吁下，虽然鳞片是不能拿出来了，但还有其他东西能拿来抽奖嘛…… 　　“抽奖看相？上热搜？又是哪个叮当响的半瓶水？” 　　听到副手的汇报，徐老爷子把卷轴一放，气得直摇头。这群人为了点儿利益，一次又一次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当做博人眼球的手段…… 　　对这一套，徐老爷子深恶痛绝，每次碰到都要以过来人的身份，狠狠教育半晌：“天道轮回，窥天之术是要出代价的。他现在为了点儿不明所以的东西就这么瞎整，还坏我玄学界名声，以后定然会承担业果，要么早死要么打光棍……” 　　底下那人犹豫了一下：“师父，办抽奖的微博叫百兽宠物店。” 　　“百兽宠物店？那又怎么了……”话说到一半儿，徐老爷子总觉得十分耳熟，愣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噢噢，百兽宠物店！是……肖大师？”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已经弱下来了，迅速转了个风向：“……肖大师想法众多，和我们不在一个层次。愿意和普通人接触，那是他们的福气。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底下那人无言以对，目送徐老爷子自圆其说。说到最后，老人家竟然站起身子，有些跃跃欲试：“对了，既然肖大师都这么做，我们要不要也搞个微博？” 　　在底下目睹全程的弟子：“……” 　　徐老爷子是真的挺感兴趣的。自从上次拍卖会完毕，关押了一群打死不说话的阴邪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心情变好。 　　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阴邪们身形日渐消瘦，徐老爷子却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知道这事的圈内人都在催，弄的他焦头烂额，却还是没什么办法。 　　又不是古时关押犯人，打一顿就好了。硬要形容的话，这群家伙很像敢死队，还是那种学会了大招的敢死队…… 　　这次还只是偷东西。万一下次它们用着术法，打进玄学世家内部该怎么办？除了圈内人，如果这群阴邪想对普通人下手，那更是毁灭性的灾难…… 　　龚家主办的阵法大赛，还有几周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参赛的都是青年才俊，为了防止大赛途中发生意外，徐家必须先问清楚。 　　“哎，如果肖大师在就好了，说不定早就问出来了……”徐老爷子直时常感慨。在他心中，肖宸和无所不能早画了等号。 　　此时时代先锋办起了微博，他自然也要跟上：“让我看看，肖大师具体是怎么弄的……卧槽，夜明珠！”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打开转发照片，徐老爷子就在池塘底发现了一颗颗的圆珠。 　　这不是当时拍卖会的交换品吗？ 　　原来肖大师要来夜明珠，就是为了在这破池塘里当装饰……徐老爷子一阵无言，不过当想起这小小一方池塘里游的可是早已灭绝的鲛人，又觉得理所应当。 　　还好，这张照片里的秘密，没被其他同行发现。不然等他们看见，肯定觉得是在暴殄天物…… 　　“阿嚏——”徐老爷子的念叨似有魔力，不远千里传回了宠物店。 　　发布了新的抽奖内容，肖宸醒完鼻子，起身打包了一堆鸟毛。 　　转发抽奖还是很有用的，知名度一打开，总有那么几个人对看似不可能的产品跃跃欲试，想买来一探究竟。肖宸乐得其所，这两天已经卖了不少鸟毛出去，搞得小鹦鹉总觉得自己屁股凉飕飕的…… 　　时间正是清晨，鸟鸣声从远处传来，让人听了心情很好。打包好鸟毛，筵青一言不发，抱好巨大的箱子。 　　肖宸相对而言轻松很多，单手搂着小箱子，一边推开店门。没想到，刚开门就碰上了熟人。 　　“易经理？你怎么来了？” 　　面前站了一位中年人，微微驼着背，气喘吁吁。他似乎是从远处跑过来的，身上还带着农贸市场特有的腥气，正是在市场任职的负责人。 　　虽然看起来衣冠楚楚，其实面前的中年男人，是一只成精的蜥蜴，身躯比大马路都要宽阔。上次二者见面时，驱鼠生意才刚开始；就是它误以为肖宸对上古异兽不轨，这才叫来了小奶猫，气势汹汹的找肖宸算账…… 　　“肖店长，我来找我师父！”走都走不动路了，他单手撑在门框上，双膝几乎要触地。 　　肖宸一把将人拉了起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有血腥气。”中年人还没说话，一旁的筵青鼻子微动，眼睛一眯。肖宸惊讶的目光间，蜥蜴精点了点头，晃晃悠悠的往店里走：“有人找我们麻烦，找妖怪的麻烦……” 　　“砰”，门被关上。 　　快递也不寄了，肖宸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先把蜥蜴精引了进来。筵青跟在他身边，几人在店内坐下，肖宸倒了一杯水：“你受伤了？” 　　“没关系，小伤。”蜥蜴的自愈能力向来很强，他还能走到这儿来求助，确实是活蹦乱跳。 　　嗅到老熟人的气息，根本不用肖宸喊，后院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小奶猫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鼻尖抽动。 　　闻到是血，它漂亮的瞳孔一眯，几步走到蜥蜴精面前，喵喵叫了几声。 　　“对，师父，是有人找麻烦。”蜥蜴精本来还坐得规规矩矩，看到小奶猫后却瞬间起身，恨不得整只趴伏下来：“直接去了大本营，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您赶紧去看看吧……” 　　“我们边走边说吧。”见情况紧急，肖宸不由推开门：“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妖兽和人类签订过契约吗？” 　　好像是有过什么条款，这群不害人的精怪才能融入人类社会，甚至找到了工作。 　　蜥蜴精点点头，也是蒙的。筵青留守在店内，一行两人出了门，背后还跟着一只小奶猫：“有啊。所以他们突然找来，我也觉得奇怪……” 　　妖兽们毕竟不同于人类，为了防止暴露，有自己单独的居处。李家镇和周边的几所县城也散落了不少妖兽，它们的聚居地，是中央小区间最靠里的那座大楼。 　　昨天夜里，就有一群使着术法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闯进了大楼。当时许多妖兽都在休息，一时不察，就着了他们的道。 　　但它们都是好妖怪，成精后从没伤过人。发生这样的事，大本营里自然吵翻了天…… 　　“是人类！人类故意的，他们反悔了！” 　　刚跨进大楼，肖宸就听到一阵喧闹。翅膀扇动的声音从楼层上传来，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我就说这群人不可信，只有签订条约时好说话……他们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呢，肯定早就想灭掉我们了！” 　　“我听说，前几天其他地方也有妖怪被袭击，会不会真是人类的阴谋……” 　　“别急。”这段声音十分苍老，慢得有点像乌龟：“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应该先和他们取得联系……” 　　“不可能。”咆哮远远传来，一听就是大型猛兽：“人类都是阴险的东西，下次再敢来，我通通撕碎……” 　　“大家别急，我叫帮手回来了！” 　　在阴沉沉的大厅中站定，易经理一声吼，声音响彻楼道。动物园般热闹的讨论声一寂，须臾后，鼓点般密集的步伐在楼道间响起：“老易，什么帮手？” 　　哗啦啦——肖宸还没反应过来，一堆野兽已如洪水般从楼道里涌出，瞬间挤到他面前。浓郁的腥味中，无数双眼睛扫过易经理，待看到他背后的肖宸，纷纷发出失望的声音。 　　黄鹂鸟在空中叽叽喳喳：“一个人类？这就是你说的帮手？” 　　“好小一只。”猴子们缩成一团，发出嬉笑声。 　　“滚出去！”黑熊精直接对肖宸咆哮：“就是你们人类害的！” 　　“等一等等一等……”肖宸的解释，直接被淹没在兽类的吼声中。刚迈进大楼，他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不同于精怪，这股气息更像凝聚的阴邪：“确定找茬的是人类？你们调查过吗……” 　　没谁在听他说话。即使易经理声嘶力竭，也不能让这群野兽平静下来。 　　群情激奋间，野兽的獠牙越离越近。见肖宸毫不反抗，黑熊面露得意。 　　它刚想把人直接赶出去，突然脚步一顿。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肖宸背后出现——迈着小短腿，小奶猫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 　　扬起脑袋，它轻轻“喵”了一声。数千年气息的威慑下，最魁梧的黑熊精连退数步，竟然自己摔了一跤！ 　　现场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众目睽睽之下，肖宸俯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第70章 帮忙 　　风席卷而来, 带出野兽的腥气。接踵的脚步声中, 包围圈终于散开了点。 　　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众妖都小心翼翼地望向了肖宸。确切的说, 是望向肖宸脚边的小奶猫。 　　“老易，搞半天……”空中那只通体嫩黄的小鸟扇扇翅膀，最终停留在黑熊精鼻子上：“你说的帮手，是你师父啊？” 　　和怪隼不同，黄鹂鸟的叫声婉转动听；即使带了点儿质疑, 也显得十分悦耳。 　　“对啊对啊。”易经理点头承认，片刻后又想起和肖宸的初遇，不由带了点儿犹豫：“大概吧……” 　　貌似不只是师父。这个人类，也挺能打的样子…… 　　不知易经理在想什么，听他这么说，妖兽们顿时挤作一团。和它们这群在人类社会讨生活的野兽不一样，七尾猫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妖, 态度之高冷, 连人话都懒得说一句。 　　住处也不是这儿。有极少几次，它们看见七尾猫跟着易经理回来，还都是为了喝酒。 　　绝对的等级压制下，每次碰见它, 妖兽们总是战战兢兢。就算小奶猫喝醉了酒发疯开始拆家, 也没谁敢上去制止, 更别提发生正面冲突了…… 　　“易经理, 你师父这次过来，又想要喝酒吗？”有妖战战兢兢的提问。 　　“不是不是，我师父戒酒了。”易经理抬首挺胸，隆重介绍道：“它现在只吸猫薄荷！” 　　妖兽们虎躯一震，顺着易经里的目光，眼神逐渐凝聚在肖宸身上。 　　难道说…… 　　“你师父这是……”说话的又是那只黄鹂鸟。看样子鸟类都一样，开口就自带话痨属性：“……找着饲主了吗？！” 　　七尾猫横行霸道多年，从来只潇潇洒洒喝酒，痛痛快快揍妖；身为一只妖，它从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接触猫薄荷这类害妖的玩意儿。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它就自甘堕落，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奶猫还仰着小脸任肖宸挠下巴，不时发出呼噜声。听闻此言，它翠色的瞳孔一眯，非常诡异的没有反驳。 　　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身子还顺势一躺，小脸贴在肖宸掌心，用软乎乎的胡须挠了挠…… 　　黄鹂鸟：“……！”不是吧！ 　　见七尾猫一脸依恋地蹭在肖宸身边，仿佛目睹哥斯拉亲近奥特曼，妖兽们虎躯一震，纷纷怀疑的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它们认识的那只七尾猫吗？好歹是只大妖，能不能有点尊严，被几支猫薄荷收服了算什么本事…… 　　这么想的黄鹂鸟不小心与小奶猫眼神相交，顿时虎躯一震，无比自觉的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塞进了回收箱。 　　小奶猫这才安心的移开眼，顺便打了个哈欠。 　　“易经理，你把你师父叫来做什么？”除了开场那几声喵，七尾猫一言不发，一副懒得和小妖交流的模样。众妖无法，只得与代言人易经理交谈，试图弄清接下来的方向。 　　“我想着，那群人类像是想下死手，应该不会一次就收；如果今夜又来，有师父在，我们多少能安心些……” 　　说地有道理。妖兽们想想也是，正在纷纷点头，突闻肖宸开口：“确定是人类？你们妖兽，鼻子不是很灵吗？” 　　见对面一群野兽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里面甚至夹了几株植物，肖宸不由咳嗽两声：“这座大楼这么阴沉，连阳光都透不进来。以前不是这样吧？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人类不会做这种事。” 　　说这话时，他没带半分嘲讽的意思；没想到，面前妖兽却纷纷炸了锅：“怎么，你想甩锅？噢，合着你是想说，坏事都不是你们做的，是鬼魂干的对吧？” 　　察觉到小奶猫身份尊贵，也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要对肖宸尊重。 　　七尾猫跟着他进来怎么了，被挠两下下巴又怎么了？横竖只是七尾猫选中的饲养者，区区一名铲屎官，能出现在这儿，他还是沾了七尾猫的光。 　　这里可是妖兽的地盘，又哪有肖宸说话的份？ 　　可惜，这群小妖道行尚浅，连肖宸人型自走猫薄荷的气息都嗅不出来。呼吸间就能修为飞涨，这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却硬生生被它们错过了。 　　“难道不是？”面对众妖的质疑，肖宸一点儿不急：“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被小奶猫吓得不轻，黑熊精已经退到了大本营后方。听到肖宸的话，它终于壮着胆子从一头高加索犬的背后探出头来，露出一口獠牙。 　　“那群人打进来的时候，可是伴随着五彩缤纷的光的！那是只有你们会用的术法——铁证如山，还要什么证据？” 　　“就是！”有它出头，兽群里顿时又嘈杂起来：“就是你们做的！下次再让我碰见，休怪我翻脸无情，对镇上的人下手……” 　　“这可不行。”听它这么说，肖宸顿时板起脸。 　　见他不愉，小奶猫配合的喵呜一声，妖兽们瞬间集体沉默。齐刷刷后退半步，不明白七尾猫为何独对肖宸关爱有加，它们的脸上竟显出拟人化的委屈来：“先生，你快过来吧，人类都是大骗子，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小奶猫不管不顾，掀开小短腿，大咧咧地舔起粉肉垫。尾巴还在空中晃悠，非常的大摇大摆。 　　妖兽们呜呜的呼唤它：“别被骗了，只有人类才能贯通五行之力……” 　　肖宸插嘴：“可是阴邪们也会啊，我上个月刚碰见过。” 　　竟还敢睁着眼说瞎话——众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想，也能学会。” 　　“胡说八道……”兽群里传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它们不知道，肖宸所言非虚，连后院里的某鱼都进步神速，半条鱼尾游进了玄学大门。 　　“等等。既然七尾先生认同他，我想这位先生的话，也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缓慢苍老的声音间，众妖分开一条路。一只巨大的陆龟迈步而出，皮肤满是皱褶：“我们，不妨先听他说完。” 　　这似乎是个说得上话的。经它安抚，加上七尾猫无处不在的威慑，妖兽们才勉强安静下来，把时间交给肖宸。 　　肖宸没急着说话，先打量四周。他所站的位置是一楼大厅，有点儿像银行办事处。只不过，除了几面玻璃墙，这里没有任何桌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正对大厅的地方是一座楼梯，灰暗的楼梯口向上延伸。从肖宸的角度，勉强能看见几间公寓门，和一些浅淡缭绕的黑气。 　　这些黑气有浅有深，错落有致的萦绕在大楼内。收回眼神，肖宸清了清嗓子。 　　“昨天晚上，这群阴邪先是从二楼窗口进来；它们暴力打碎了玻璃，趁着有人被吸引下来，又一举从大厅攻入……” 　　妖兽们面面相觑。面前人竟还有两把刷子，看了两眼，就将进攻的顺序一字不落捋清了，还一点儿也没说错。 　　“然后，趁着你们陷入酣战，有阴邪从后门突入，想翁中捉鳖。你们打不过，但好在妖数众多，靠着人海战术守到了清晨，才迎来它们的退却……” 　　“的确是这样。”有妖兽小声嘀咕，待发现周边看背叛者似的目光，又猛的把嘴捂住。即使肖宸说的全对，有妖还是不服气，大声朝他吼道：“然后呢！你分析这么多，即使说对了，又有什么用？” 　　肖宸失望的摇摇头：“你们还不明白？为什么它们清晨就走了，人类又不会受光线的影响——正因为，它们不是人。” 　　说话的妖兽渐渐闭上嘴。面前人类说得笃定，面面俱到，连它都有些动摇。 　　对妖兽来说，人类和阴邪的味道并不相同。相反，对有些大妖而言，阴邪的味道还出奇的美味，一嗅就能嗅出来。 　　只不过，刚经历昨夜混乱的战场，此时的大厅还一片狼藉。术法爆炸的味道，正散落在楼内每一个角落。 　　这股强烈而刺鼻的气味，影响了妖兽们的嗅觉，的确有些闻不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吧……”明明不关肖宸什么事，妖兽们却耍起了无赖，想让他知难而退：“就算真是阴邪，你又不能帮忙逮住它们，说这么多还不是没用……” 　　肖宸说：“谁说的，万一我就是来帮忙的呢？” 　　众妖惊讶的目光间，肖宸挠了挠小奶猫的下巴。不只是为了“帮忙”，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才在拍卖会见过使用术法的邪祟，一回李家镇又碰上了。间隔过短，他总觉得这群阴邪异常活跃，仿佛有什么阴谋…… 　　如果能再守到两只，问个清楚就好了。 　　“你？可你一介凡人，能做什么……”这次，妖兽们不是成心恐吓了，而是认真忧虑了起来：“那可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大堆。等晚上一出现，绵延不绝，打都打不完……” 　　肖宸挠了挠下巴：“太多的话，确实有点难办。” 　　终于让他意识到到难处。早看对方轻浮的态度不顺眼，妖兽们心中暗爽，恨不得拍手庆贺。 　　它们还未来得及宣告胜利，就见肖宸一拍掌心：“所以，得找点帮手，最好一次解决。不然，今天之后有明天，明天之后有后天，留任何一只都是隐患……” 　　听听…… 　　这还是人话吗？妖兽们惊讶的睁大眼。这牛都要吹到天上去了——得心里多没数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大话啊！ 　　众妖震惊的目光间，肖宸转过身告别。目送他走远，又过了大半天都没回来，妖兽们这才缓缓回过神，眼神重新正常。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舍得吹牛。这么久没回来，这人，是借机跑了吧…… 　　只有小奶猫还老神在在的舔爪子，眼神透亮的蹲在门前，似乎在等肖宸回来。见它一动不动，妖兽们对视一眼，纷纷戒备的散去，重做起防御措施。 　　只是，它们的眼神还时不时徘徊在门口，想探个究竟。 　　等到了傍晚，青年身披霞光，竟然真的回来了。只不过，不同于离开时的形单影只，他身旁竟还真的跟了几只庞然大物…… 　　“白泽？！”最先映入众妖眼帘的，是一头巨大的雪狮。温和而引人震颤的气息缓缓接近，众妖许久没反应过来，纷纷傻在当场。 　　直到有妖叫了一声，它们才反应过来，啼鸣声连成一片：“你们快看！跟在他身后的那只，是白泽吧！” 第71章 大厅 　　雪狮皮毛光滑水润, 宛如绸缎。披着夕阳的余晖，它缓缓迈步。落在带了滤镜的众妖眼中, 仿若步步生莲，就连透明的下肢都如此好看。 　　流畅的肌肉线条伴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妖兽们目光也被吸引，羡慕得险些流下口水来。不过在流口水之前, 它们的膝盖倒抢先软了下去：“真的……是白泽？！” 　　都是一群小妖, 在世百余年间, 它们见过最大的大佬就是七尾猫；就这样，每次见面还恨不得顶礼膜拜，更遑论见到体内有上古血脉的真正神兽了。 　　第一次大开眼界, 它们都有些不敢置信，纷纷一脸恍惚；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只有眼睛还会转, 缓缓跟着雪狮晃悠。 　　众妖瞩目间，青年恍若未闻, 带着白泽走在最前。小鲛人行动不便, 加上还要背书，不得不留守在店内。怪隼则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它, 看它表情，宛如终于翻身做主的底层阶级, 一脸的小人得志…… 　　于是跟着他出门的, 只有雪狮和筵青。 　　眼见白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妖兽们沉默片刻, 纷纷露出惊疑间混杂着不忿的神情来。 　　——这人谁啊，凭什么能走在白泽前面？白、白泽肯定是让着他，才让一届人类走得如此大摇大摆……卧槽白泽在干啥，它干嘛把脑袋伸过去？ 　　妖兽们一时陷入石化。它们目光间，雪狮无比自然的将脑袋抵在肖宸胳膊后，又无比自然的让肖宸摸了一把。 　　就这么蜻蜓点水式的一触碰，已经异常丢脸的开始满足到哼哼，和方才的七尾猫如出一辙。 　　妖兽们险些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纷纷捂住遭受冲击的心脏。 　　“外援。”走进大门，肖宸顶着众妖不可置信的眼神介绍：“有他俩在，应该没多大问题。” 　　俩？ 　　这才意识到肖宸身边还站了一名高大的男人，妖兽们被白泽攥得死死的目光，终于施舍般的挪过去点儿。 　　这一看，更是陷入恍惚。这“人”身上气息浓郁，攻击性强到几米外都会如坐针毡—— 　　这站得笔直的男人，竟然不是人类，而是和它们一样化作人形的妖兽！ 　　不过，说和它们一样，又有些像妖兽们高攀了…… 　　终于嗅到筵青的可怕之处，妖兽们缩起脖子，安静得宛如鹌鹑。不同于性情宽厚的雪狮，筵青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攻击性，每一个眼神都透露着可怕的味道。 　　细算起来，存在感竟比白泽还要强烈…… 　　无数双眼睛盯着两只外来物种，动都不敢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肖宸咳嗽半声：“不带我们参观一下？不清楚地形，怎么排兵布阵？” 　　“好。”在场中，只有那只巨大的陆龟还算保持镇定，替一群被震慑住的小崽子们开口：“我，带你们去……” 　　边说，边迈着四条老腿转身。虽然名字里带了个“龟”字，陆龟迈步的速度却算不上慢。肖宸心生赞许，刚跟着它走到楼梯口，就见巨大的陆龟挥舞着四条短腿，硬是被矮小的台阶拦住了去路…… 　　肖宸：“……” 　　“还是我来吧。”易经理擦着汗上前：“肖店长，我来给你带路。” 　　“我也去！”黄鹂鸟不甘示弱的飞上前去：“老易，你一个人讲不清，把我也算上。” 　　肖宸颔首，一行几人上了楼。见他们上去，小奶猫舔爪子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起身，毫不犹豫的跟上。直到一行几人气息渐远，大厅里才像重新按下了播放键，变得热闹起来。 　　“那是白泽吧？呜呜呜……爸，妈，我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偶像了！” 　　“为什么白泽跟在那人身后？他有什么魔力，值得白泽这样追随？” 　　“那个长发男人原形是什么，你们看出来了吗？” 　　“不知道，反正味道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和他靠这么近了……” 　　“我明白了！那只妖这么凶，还跟在那个叫肖宸的人的身后……就是把人当作了储备粮！” 　　混作一团的鸣叫声中，妖兽们各抒己见。话题围绕着对白泽的崇拜，对筵青的惊惧……和对肖宸的不满。 　　自己一族间的圣兽这样跟在人屁股后面，换谁谁都不开心。妖兽们无法接受，只得各自找着理由，靠贬低肖宸，来维持白泽伟大光辉的形象…… 　　“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肖宸摸摸鼻子。 　　一行人已经走到顶楼，大致看过了楼里的情况。除了大厅，这里和普通的居民楼没什么区别，都是走廊连接着房间，门还全是防盗门。 　　……如果忽视墙壁上的爬山虎，以及横长在走廊中央的树枝的话。 　　“冷吗，肖店长？”察觉到肖宸的异常，易经理满目歉疚的擦汗：“抱歉，毕竟是给我们住的嘛，这里比较原生态……” 　　“没事。”肖宸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大致走了一圈，他已经明白了这里的情况。 　　昨夜大战并非一场虚梦，突如其来的袭击，致使不少妖兽 都受了伤。没去底下开会，它们各自呆在房间里，空气中时不时飘来呻吟声。 　　几条将根当作腿的芦荟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不时顺着门缝挤进门里；等再出来时，整只脑袋都粘乎乎的，有的还带了血色。 　　“你们治疗的方式真有特色。”芦荟不过脚腕高，几次从肖宸腿间钻过，险些被他踩到。看得眼睛都直了，肖宸轻手轻脚，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没办法，紧急情况嘛……”易经理脸色微黯：“肖店长，您看出些什么了吗？” 　　“看出来了。”肖宸颔首。大楼坐北朝南，采光良好，风水俱佳。居民楼应该被人布过阵法，本浑然一体；现在二楼却被阴邪击破，大厅又被正面突破过，显得像个破洞裤般，到处都是破绽。 　　再加上，上面几层楼还住满了伤员，还真有点儿不好办。 　　“那我们怎么办？”听他一分析，易经理还以为肖宸没办法，不由急道：“不然，我去其他镇上，再叫些兄弟过来……” 　　“不用。”肖宸说：“已经够了。” 　　“够了？” 　　肖宸点点头，异常认真的指向自己：“我，大厅；筵青，二楼；小奶猫，白泽，看护伤员。” 　　易经理：“……” 　　他还没反应过来，黄鹂鸟已经叽叽喳喳的叫开：“朋友，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才几个妖！” 　　筵青看守被攻破的二楼，它还可以理解，毕竟这妖一看就很凶…… 　　但把声名远扬的白泽和七尾猫安排去守卫伤员，黄鹂鸟就有些无法理解了。它心目中，这几个战斗力最强的妖都被拆开，徒留肖宸一人镇守大厅；万一来的真是阴邪，肖宸这不是送菜吗…… 　　“谁说只有我一个了？”肖宸满脸不解：“你们不留下来保卫家园吗？” 　　黄鹂鸟扇翅膀的动作一顿：“……你是说，要我们和你一起留守在大厅？” 　　眼见肖宸点了点头，它几近崩溃，也顾不上脸面问题了：“可我们……打不过啊！” 　　全盛状态都打不过，更遑论一群残兵败将了。它纠结的目光中，肖宸一脸自然：“这不是有我吗？” 　　黄鹂鸟：“……” 　　他说得理直气壮，倒害得黄鹂鸟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见它没再发问，肖宸理所应当的往楼下走去：“我给他们介绍一下战术。” 　　“等一等等一等——”黄鹂鸟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目睹肖宸陷入兽群：“你认真的？等等，再想一下呢——” 　　“什么？！” 　　过于奇妙的人员分配，果然在兽群中引起轩然大波。群情激奋间，大厅变得像花鸟市场一样嘈杂。 　　“白泽呢？我只相信它！” 　　“为什么不全留在大厅？” 　　“呜呜呜，好不容易碰上偶像，我不要和它分开……’” 　　“镇静镇静。”肖宸站在楼道上一一作答：“把伤员搬到大厅，那你们还挤得下吗；其他妖有更重要的作用，有一个词叫各司其职；这位粉丝，追星请不要过于狂热，莫耽误爱豆的行程……” 　　妖兽们才不想听他说话。可惜就算再不想，也拦不住几只大妖听。 　　夕阳不知不觉沉入地平线。等到夜晚降临，大妖们晃晃悠悠去了各自的岗位，妖兽们就算再心中不忿，也不得不听肖宸的话，守在大厅。 　　午夜十二点渐近。肖宸不慌不忙，还在排兵布阵：“你属土，站顶角去；你属水？来，站我左边……” 　　黄鹂鸟紧张得翅膀僵硬，叫都快叫不出了：“还没排好？” 　　“急什么。”肖宸说：“要不是你们不配合，哪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黄鹂鸟险些吐血。要不是这人似乎会布阵，别说是现在了，再过一百年它们也不会任人差遣…… 　　“咔擦”。黄鹂鸟正在内心疯狂吐槽，头顶的灯却突然灭了。一片黑暗中，浓烈的气息席卷而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一路炸到耳边！ 　　“来了！”众妖虎躯一震：“可是……阵法还没排好啊！” 　　它们惊慌失措间，又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啼鸣。眼见妖兽们自乱阵脚，肖宸叹一口气，竟独自从阵眼中走了出来：“就说耽搁久了吧……金木水火土，按八卦图站好，你们自己排！” 　　“你做什么！”眼见一片浓郁的黑暗正面袭来，肖宸却动也不动站在最前方，众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快回来！” 　　这么瘦弱的人类，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击倒……就说不能听他瞎指挥吧！ 　　众妖紧张的目光间，肖宸手一摸，已经攥好符箓。 　　迎着阴邪们的面，他长手一挥，道道符箓顺着风向前击去。妖兽们还没反应过来，符箓已是化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一闪，几乎将整座大厅都照得透亮。妖兽们震惊的目光下，阴邪们前进的脚步一顿，竟纷纷发出惊恐的吼声，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第72章 惊恐 　　举座皆惊。 　　众妖惊恐的目光间, 肖宸长身玉立，岿然不动的站在最前端。伴随着阴邪们渐渐离远的嘶吼，竟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的身影被镀出金色, 一时间，所有外界的质疑都被归于无形。不仅仅是气势——青年也确实犹如古时镇守城门的大将军般, 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 轻松将所有威胁挡在门外。 　　尖啸声中，妖兽们镇守在阵法内, 颇有些怀疑妖生。 　　……它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刚才还怀疑大厅派兵不足呢，现在却没了任何想法。妖兽们面面相觑, 目光交融间，最终移向最前方…… 　　还排什么兵，布什么阵？这家伙, 一个人就搞得定了好不好！ 　　还是第一次, 它们的观念转变得如此迅猛。事实胜于雄辩, 妖兽们的诸多疑虑, 早被眼前这一幕堵回了嗓子眼。一时间, 众妖只知道傻站着看戏，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 　　“愣着干什么？”身后零碎的脚步声停滞已久。意识到不对，肖宸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八卦图啊！” 　　“对对对……”妖兽们这才回过神来。被他的气势镇住, 再无任何异议, 众妖们自发的往卦位奔去。 　　肖宸转回脑袋。八卦图排布严密, 变幻莫测, 常用在军事进攻，或者预测祸福上。因为过于常见，便顺理成章成了肖宸记得最深的阵型。 　　不过这次排列八卦阵，肖宸并不是为了攻略城池这类常见的用途，而仅仅是为了…… 　　“那个谁……”兽蹄交错间，布阵终于接近尾声。黑熊精抱着脑袋转身，闷声闷气的问肖宸：“我们站好了，究竟要做些什么啊！” 　　是这名人类撑不住了，需要它们一道进攻吗？ 　　在场众妖间，它是唯一一个一来就被给了下马威的，到了此时，也是唯一一个不服气的。肖宸打得是挺畅快，不过符箓都要用完了，还一只都没灭掉，看起来像一场虚假繁荣…… 　　果然，最终，还是需要它们出场救援。黑熊莫名膨胀的自信间，肖宸回头看了它们一眼：“你们站好了？太好了……” 　　遥遥往阵眼甩了张激活阵法的符箓，肖宸目露欣喜：“我终于可以放开干，不用担心不小心把它们给打死了……” 　　黑熊精：“……？？？” 　　“等会儿我会丢一只阴邪进来。”众妖惊异的目光间，肖宸面不改色道：“你们乾卦离卦对调，震卦坤卦相锁，锁成地牢，越紧越好，千万别让俘虏给跑了。”他费心布置阵法，不是为了方便进攻，就是为了这次虏敌。 　　阵法既是牢笼，也是保护。等逮住一只活口，有了审问对象，他就不用收敛力量，可以尽情与之对战了：“至于其他的嘛，嘿嘿嘿……” 　　阴邪们浑身一寒，仿若被狼群顶上的兔子。它们还来不及有所准备，已是见肖宸身形微俯，往前一冲—— 　　“等，等等！”这股气势过于强盛，竟惊得其中一只阴邪叫出声来：“你、你仔细看看，我们身上并无血气，你不能这么做！” 　　“咦。”阴邪的大胆开口，竟真的给自己挣来一命。肖宸脚步一顿，几乎贴着这群黑气的面儿，又仔细看了两眼：“还真是。” 　　距离过近，黑雾们吓得大气不敢喘，脖子缩得紧紧的。它们手上也捏着法诀，五彩盈盈，煞是好看。 　　不过这五彩的光芒，只是安静的停留在指尖，并无半分打出的意思。 　　没办法，面前生物是个人，法诀对他没有多大的用处。更何况这家伙还厉害得过分，就算想越过他攻击后面的妖兽，也得先问肖宸答不答应……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肖宸拉长声音，带了点好奇：“你们长这么大，竟没伤过人？” 　　这倒和徐家捕获的那群阴邪十分相似。徐老爷子之所以囚禁这群阴邪这么久，却一直没下手，就是因为对方每一只都身形清明，竟然一个人也没伤过…… 　　就算是古时的刑法，想治罪时也得先有个罪名。打又打不死，灭又灭不得，想度化还因为执念过深而无法完成，徐老爷子关着这么一群家伙，还迟迟问不出原因，简直像请了群大爷回家…… 　　思绪逐渐飘远。目睹面前人眼神放空，阴邪们咽了口唾沫。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也不敢转头就跑；生怕一把后背暴露出来，就被术法给灭个精光…… 　　现在，至少还能面对面的聊上几句。阴邪们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刚想回答他，就听不远处传来啾啾声：“没有血光？废话，你们欺侮的又不是人，是妖！” 　　发出剧烈抵抗的是黄鹂鸟。同是阴属，妖兽和阴邪们的对抗，的确不像阴阳二属那般特殊，即使场面闹得再大，也不会像灭了个人一样被红光标识，顶多黑得厉害些。 　　它这么一吼，倒是提醒了肖宸。肖宸摸摸鼻子，终于忆起重点：“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跑来妖兽们的聚居地？” 　　阴邪们闭上嘴，再度安静起来。和徐老爷子碰到的场面一模一样，每当被质问起目的，它们就跟个王八似的，一个字也不冒。 　　肖宸失去耐心，拧动拳头：“都不说话，那就都进去。” 　　他手指向阵法中心。本来，肖宸只打算逮一个，问个清楚。 　　可是现在，一场大战被湮灭于无形，身为第三方势力，他不好直接下手，只能先把主动权还给妖兽，再思考如何撬开阴邪们的嘴：“没听到？进去进去！” 　　催促间，阴邪们屈辱的迈动脚步。八卦阵空间有限，根本塞不下这么多黑影。众妖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它们的脚步却不敢停下，最终只能越挤越瘪，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就连肖宸都看得鼓起了掌：“你们自己说说，有这本领干嘛不去做杂技，非要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挤到说不出话的阴邪们：“……” 　　众妖围成一团，由羊驼为首，一起往中间吐唾沫。黑影根本不敢反抗，浑身湿漉漉的，还挨了不少羽毛扇的巴掌。 　　肖宸大刀阔斧的坐在对面，一边看黑影被群殴，一边扇着风等人。片刻后，楼道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雪狮与小奶猫一前一后迈步出来，不同于往常，七尾猫已经化作原形。黑猫如豹，身姿矫健，嘴巴里还咬了几团黑影。 　　来到阵法前，它动作优雅的俯身，将阴影们往中心一呸。几团影子忙不迭滚了出来，身上沾满唾液，颇为狼狈的往同类那方缩去。 　　“就这几只？”肖宸深刻怀疑其他的已经被小奶猫灭掉了。 　　顶着对方疑惑的目光，七尾猫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一黑一白两只猫科动物身后，还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好厉害！七尾猫，白泽，你们实在是太厉害啦！” 　　声音不止一个。无数种兽鸣混成一团，鸟啼猿鸣间，一群小动物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滚下来。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什么物种都有。它们身上还带着红，伤口反射着莹润的光芒，被芦荟胶封得严严实实。即使身负重伤，也抵挡不了小家伙们追星的步伐…… 　　肖宸无言的目光间，这群明显年纪尚小的妖兽迈动短腿滚作一团，恨不得抱在雪狮半透明的蹄尖儿上；却又生性害羞，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只能挤作一团：“太厉害啦！” 　　不过刚露了一手，就吸引了一群小粉丝。自带吸粉体质，两只猫科动物却若无所觉，只引着一群小家伙上前，同时停在肖宸身前。 　　它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只大脑袋同时往前一伸。七尾猫左顾右盼，还在故作矜持的伸腿挠痒痒，仿佛探头求摸的那个不是自己；白泽却远比它主动，鼻尖已经迫不及待的挤在肖宸掌心。 　　七尾猫挠痒痒的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慢了半拍，不由在小辈面前抛弃矜持，脑袋往前挤去。肖宸笑眯眯的，举起双手摸了摸两大只的脑袋：“辛苦了，你们做得很不错。” 　　“哇……”人类青年的动作自然流畅，让一群小动物都看呆了。一只扎着绷带的小兔子耳朵竖起，傻不楞登的露出两颗门牙，看他大力抚摸自己的偶像…… 　　那门牙十分亮眼，被反光吸引，肖宸不由望了它两眼。结果刚分神，就被两只争宠中的毛绒绒挡住了视线。 　　他赶紧又回头，专心抚摸了两把。 　　这番和谐的景象，落在不远处的妖兽群眼中，无异于非法聚会。阵法中心的确是一群阴邪，肖宸的猜测被证实，更何况还刚露了一手…… 　　妖兽们再也不敢轻视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阴邪们身上，一边还羡慕的望向聚会中心。一派叽叽喳喳的胖揍声中，肖宸想起什么：“筵青呢，怎么还不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再度响起脚步声，长发男人沉默的往下走，两手空空。 　　肖宸有些诧异：“阴邪呢？”全被你灭了？ 　　筵青摇摇头。 　　陆龟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从楼梯间下来。见阵法中间已经抓了一大群黑影，它这才长舒一口气：“果然，已经结束了。” 　　“怎么回事？”黑熊精的声音遥遥传来。依旧不喜肖宸一行人，眼见筵青颗粒无收，它不由目露惊喜：“全跑了？” 　　“不。”陆龟摇摇头，龟喙微微张开。想起刚才那一幕，还颇为心有余悸：“筵先生往破窗边一坐，气息就不要钱般的散发出去；他气势太强，我们在二楼坐了许久……愣是一只阴邪，也没敢出来。” 　　阵法里，阴邪们一边被吐口水，一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黑熊精：“……” 第73章 葫芦 　　猜测被推翻, 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黑熊精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站了很久。它的注视中, 筵青脚步一顿, 目光移向巨大的八卦阵：“就是它们？” 　　肖宸点了点头。八卦阵中, 阴邪们垂头丧气被众妖缚住, 排成一队走出阵中；妖兽们则跟护卫队似的，排成两行, 站在黑影们身边：“上去吧你们！” 　　它们的趾高气扬，气得阴邪们险些翻白眼。明明只是一群小妖, 正面冲突的时候连脸都不敢露；有了靠山后, 却能得意成这样…… 　　要不是大厅里还站着肖宸他们, 阴邪们早就翻脸了。 　　“这是去哪儿，要把它们关起来吗？”眼见他们排成三列往楼上走，肖宸露出好奇的神色。见状，黄鹂鸟转过身解释：“去楼顶树屋。” 　　说这话时, 它细声细气的, 和最初的质疑完全不一样；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肖宸几人，似乎还在为不久前的态度而感到羞愧。 　　见状, 陆龟帮它解释：“没错，是要把这群家伙关起来。” 　　又到了楼梯底，身高有限, 它挥舞着四条短腿, 愣是连第一级台阶都没爬上去。见陆龟累得气喘吁吁, 肖宸俯身把它抱了起来：“关起来？” 　　“谢谢你啊，年轻人。”眼见青年胳膊一沉，陆龟为自己的体重害羞了两秒，伸长脑袋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楼上走。肖宸抱着陆龟，跟在妖兽们身后；他身后，一人两猫默不作声的追随。 　　再往后一点，一群只有小腿高的小家伙们正追得连滚带爬，一边还拿艳羡的目光打量七尾猫修长的大腿。 　　爪子的啪叽声连成一片，肖宸时不时回头去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毛绒绒的小家伙，一时间声音都有些飘：“它们怎么不好好养伤，都跑出来了？” 　　陆龟说：“没事，小崽子嘛，恢复力旺盛……” 　　身旁黄鹂鸟咬牙切齿：“都怪这群阴邪！他们连小孩子都敢伤！” 　　意识到几个大人在谈论自己，那群毛茸茸的小动物顿时仰起头。其中一只小刺猬脸蛋糯叽叽的，上个楼都要靠同伴握着软刺把它拉上来。 　　见肖宸自摸完白泽，还把龟长老抱在怀，它惊得悬在半空中，连用小爪子扒拉楼梯都忘了。 　　意识到小家伙们的眼光，龟长老咳嗽半声，也不多做解释：“就因为是小孩，才被它们盯上。柿子要挑软的捏，这群家伙，真不是什么好鸟……” 　　说话间，天台的门已被推开。肖宸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般繁茂的树枝。 　　宛若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巨大的柏树立在天台中央，树冠宛如绿云，将微凉的月光挡在枝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茂盛的树，肖宸眼睛睁大，目光都有些移不开了。 　　“这就是这栋楼的能量来源。”陆龟仰着头说。柏树隐隐散发出妖气，不过气息并不浓郁，反而有股神圣的味道：“……因为它，我们这栋楼，才能在世俗间生存。” 　　肖宸点了点头，震撼于柏树的枝繁叶茂，他久久的在树下仰头，连怀里沉重的陆龟都忘了。 　　见到楼顶上的这棵大树，众妖兽先停下脚步，深深鞠了一躬。随后仿佛找到主心骨，揪着阴邪们上前：“上去吧你们！” 　　肖宸惊讶的目光间，妖兽们不知从哪儿找到几架梯子，小心翼翼的踩在最上头。把阴邪举得高高的，它们像一群辛勤的园丁，将阴邪一只只倒挂在树枝上，如同藤蔓上长出的葫芦…… 　　肖宸：“……”哇。 　　工具有限，黑影们飘忽的尾巴被顺理成章的就地取材，当成绳子，在树枝上打了个死结。被妖兽们这么一通瞎折腾；变身成葫芦兄弟，明明是一团黑气，阴邪们却气得脸都红了。 　　树枝下挂满了黑影，就像一只只漆黑的果蝠，正隐身于黑夜。阴邪们愤怒的目光中，妖兽们还在孜孜不倦的挂葫芦，就像在一年一度的装点圣诞树；一时间，场内其乐融融，竟显得颇为壮观…… 　　“给它们一点教训。”陆龟拉长嗓音，还赖在肖宸怀里：“……让它们作恶。” 　　见它这么沉还不主动下来，黄鹂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老陆，差不多从人家怀里下来得了啊。” 　　陆龟点点头，长长的“嗯”了一声，就是动也不动。 　　黄鹂鸟：“……”答应了你倒是下来啊。 　　陆龟一动不动。它似乎失去了言语功力，只一心一意赖在肖宸怀里当王八。等被肖宸察觉到后放下来时，还颇为不舍的动弹着后腿，似乎想继续赖在人家怀里。 　　黄鹂鸟鄙视的眼光中，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陆龟老脸一红，僵着腿被放在地板上。 　　“我说，你刚才做什么呢？”见肖宸饶有 兴趣的离开，似乎是想观摩一下拷问现场，黄鹂鸟赶紧飞上去教育陆龟：“一直赖着，把人家大佬累坏了怎么办！” 　　最开始它还态度轻浮，现在却改口飞快，一口一个大佬，叫得比谁都痛快。 　　“咳，我也不知道。”陆龟慢悠悠的张开龟喙。方才窝在肖宸怀里，它最初还没感觉，渐渐的却有暖流涌起。 　　这股暖流宛如春风细雨，细细抚过它的四肢百骸；一时间，舒服得像是在蒸桑拿。 　　陆龟动都不想动了，只想在肖宸怀里赖一辈子。 　　“这么厉害？”听它形容完，黄鹂鸟不由一愣，随后拍拍翅膀：“老家伙，可别是好不容易有人抱你上下楼，你舍不得了吧！” 　　陆龟一阵沉默。它知道，这种体质的人类闻所未闻，光凭自己两句话，这群妖兽是不会信的。 　　不过陆龟年岁已高，说话还是有两分份量。渐渐的，黄鹂鸟扇动翅膀的频率慢了：“……等会儿我也试试去。” 　　陆龟不说话，眼神写满了“我就知道”。 　　不知自己的怀抱已经被预定，肖宸走到一只“葫芦”下，仰头看它。负责审问这只葫芦的是只胖嘟嘟的小山雀，此时爪子缩得紧紧的，不知从哪儿抓了根羽毛：“究竟有什么阴谋，你说不说！” 　　阴邪打死不从，脑袋坚定地别开。小山雀大怒，扇动翅膀，将羽毛抵在阴邪脚心：“你说不说，说不说！” 　　被疯狂挠痒痒，黑影发出破风箱似的吸气声，跟条毛毛虫似的挂在树枝上蜷成一团。它誓死不从，反映在小山雀身上，只能是挠得更加用力…… 　　眼见二者纠缠，惩罚不断升级，却半个字都没问出来，就连肖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都痒成这样了，你还是快说吧。” 　　挠得十分用力，小山雀气喘吁吁，险些爪子抽筋。抹开额头上的汗，它眼睛一瞪，对阴邪来说，圆嘟嘟的脸却无半分威胁的效果…… 　　当着众人的面，阴邪别过脑袋，谁都不理。肖宸正欲亲自动手，筵青却率先迈步，打断了他的步伐：“我来。” 　　察觉到这股气息接近，阴邪浑身都绷成一团。 　　抓着那半根羽毛，小山雀自觉的往后飞了半步，将舞台留给筵青。肖宸好奇的目光下，筵青眯起眼，与倒挂的阴邪双眸直视：“为什么来这里？” 　　仅仅是一句话，对面黑影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牙关打颤。伴随着那句话，一股无比强大的意识已经犹如洪流，冲进了它的脑海！ 　　就像巨浪中颠簸的小船，小山雀震惊的目光中，这位宁死不屈的大爷已经迅速倒戈，双手抱住脑袋：“说……我说！” 　　“你怎么这样啊！”审问半天都没有效果，筵青一上就收获颇丰，小山雀发出绝望的啾啾声。 　　阴邪咬紧牙关。灵魂被直接拷问的感觉，和脚心区区的微痒大不相同；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剥开，阴邪两股战战，再无半分隐瞒的想法：“是……是有人叫我们来的！” 　　“谁？”肖宸问。 　　阴邪张着嘴，眼神变得空茫：“……教会我们术法的人。” 　　“确定是人？”见它眼神放空，肖宸问得慎重。如果真是人类，那这群妖兽遭受的无妄之灾，还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不。”终于回神，阴邪镇定片刻：“……它们和我们一样，也是邪祟。” 　　肖宸皱起眉。说了半天，这群阴邪也是受人指使，看样子也知道得有限，问不出什么更多的。 　　不过这群阴邪执念如此之深，又专挑小孩子下手；纪律性强，轻易不透露任何情报，恐怕也不简单。 　　肖宸一时陷入沉思。见阴邪交代了这么多却还是不露底，小山雀气不过，拿嘴巴啄它：“说话说一半的坏东西！快说，主谋是谁？” 　　小山雀可不比筵青，阴邪完全不怕它，又打算进入装死状态。结果刚撇过头，就和筵青视线相撞，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始交代：“放，放心，你们马上就能见到它了！” 　　“我是说它是谁？”小山雀继续逼问，肖宸却捕捉到重点：“你是说马上？” 　　阴邪点点头。筵青眉头一皱。 　　天台还十分热闹。不知危险将近，众妖围着大树割葫芦，一派其乐融融的丰收景象。须臾间，肖宸的声音却打断这份轻松：“别审了，赶紧下楼，去伤员那里！” 　　“凭什么！”熊掌扇得正开心，听闻此言，黑熊精眉头一皱。它刚想反对，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却突然席卷了整座大楼！ 　　“噼里啪啦”，灯全灭了。余下的妖兽具是一愣，见肖宸带头往下，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跟了上去！ 第74章 打洞 　　“诶, 等等我！”黑熊精慢了半拍, 成了唯一被丢下的那个。眼见天台只剩一群小崽子伤员, 以及在肖宸示意下留下来看守罪犯的两只猫科动物，黑熊精顿觉自己格格不入, 一跺脚，也跟着追了上去。 　　肖宸脚步匆忙。走廊一片漆黑，方才的噼啪声不是错觉，甫一踏进楼梯间，视线范围内就黑了不少。 　　算上天台，居民楼一共八层。除了参与大战的大厅和二楼，伤员大多集中在四五两楼。 　　而现在, 楼道里一片寂静。没有半分野兽的嘈杂，也没有迈着小短腿在走廊间跑来跑去的芦荟精——就好像夜已渐深, 妖兽们都陷入熟睡了一样。 　　“怎么回事？”呼啦啦的脚步声传来。除了那群小伤员，妖兽们都追了上来，此时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 　　陆龟走在最前。它上楼的时候不好使, 下楼的时候却能直接滚下来，因而跑得比谁都快。 　　此时在楼梯口刹住, 它四肢一伸，脑袋从龟壳里探出来：“肖先生，楼里有入侵者！” 　　肖宸刚张开嘴, 还未来得及回话, 已经被冲上前的黄鹂鸟打断：“这事谁都知道, 我们先下去！” 　　阅历在楼里数一数二，黄鹂鸟心中焦急，带着一群精怪就往下冲；察觉到走廊间异样的安静，肖宸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若有所思的沉吟：“等等，先别动……” 　　话却说晚了。担心同伴们的安危，妖兽们呜里哇啦一阵嚎，宛如山洪般涌入楼道。听到肖宸的话，筵青手一伸，顺手把队列最末的那只拦了下来。 　　“干什么干什么！”本来反应就慢了半拍，此时又被筵青揪住后颈肉，黑熊精气得熊掌在空中一阵乱拍。它的挣扎毫无效果，只能眼睁睁听同伴们的嘶吼渐行渐远，最终湮灭在黑暗中。 　　还未来得及挣开，颈肉又是一紧；黑熊精尊严扫地，仿佛小猫咪般被筵青滴溜起来，丢在肖宸身前：“有人入侵啊，你们干嘛逮我！” 　　肖宸恍若未闻，走到墙壁边抬手敲了敲。空荡荡的声音在走廊间回响，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响声，肖宸却侧耳聆听，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让你别做无用功而已。” 　　筵青站在青年身侧，似乎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深觉被俩人排挤，黑熊精没听懂，只能发出愤怒的吼声：“你，你就是故意拦下我的！说，故意拆散我们，还将我困在这里……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大战近在眼前，眼前人类却突然反水；黑熊精虎躯一震，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一不小心看破了真相…… 　　危机意识涌上心头，它浑身一凛，条件反射性的环抱住胸口；对面人却毫无心虚，只有目光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仿佛是在看傻子，肖宸沉默片刻：“你不觉得安静过头了吗？” 　　“哪有安静……”黑熊精条件反射性的质疑：“你仔细听，楼上声音这么响……咦？” 　　为什么是楼上？听起来怎么还越来越近了？ 　　黑熊精满脑袋问号，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这阵声音十分的耳熟。混杂着鸟鸣兽吼，最先闯入耳膜的是一阵气势汹汹的咕噜声…… 　　“咔哒咔哒咔哒！”最后摔下几级台阶，陆龟杀气腾腾的探出脑袋，龟喙大张：“入侵者在哪儿，快从伤员身边滚开！——咦？” 　　和黑熊精震惊的目光对上，陆龟的龟喙慢慢合拢：“……你跑得挺快？” 　　“什么跑，我压根没走！”黑熊精崩溃道，熟悉的兽鸣已经穿过楼道，重新回到七楼。再度见到肖宸他们，妖兽们似乎反应过来，张大嘴望了眼楼牌号：“杀呀，杀……这不该是五楼吗？？” 　　“鬼，鬼打墙？” 　　黑熊精也反应过来了。黑厚的手掌拍了拍墙壁，它表情一阵扭曲：“是阵法。这家伙，把我们困住了，只能在六七层循环！” 　　它不是第一只猜到真相的。其他妖兽也略有察觉，此时猜测被证实，立马乱成一锅粥。 　　“怎么办，我爸还在下面呢！” 　　“拉布拉多你出来，不是嗅觉很好吗，你闻闻路啊！” 　　“龟长老，你那面照射真实的琉璃镜呢！” 　　“大家别急！”一片混乱中，一只狒狒猛得站直身子，顿时把周围目光吸引过来。众人瞩目间，它从腰间解下卷轴，擦了一把冷汗。 　　“这个是我家流传十代的宝物，能破除眼前一切孽障；我族遭受巨大危机，已经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刻了；现在，就由我来打开它……” 　　场内瞬间变得充满希冀。众妖瞩目间，狒狒的脸色却在拆开卷轴的一瞬间垮掉：“怎么没效果？” 　　“我看看！”小山雀挥舞着翅膀挤上去，待定睛看清，已是一翅膀糊上狒狒 脑袋：“你们家什么宝物啊，这是卫生纸画的吧，都糊成这样了！” 　　最大的希望瞬间破灭，妖兽们一时陷入绝望。它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龟长老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我知道一个方法！只不过，需要取走大家身上的血肉，可能会很痛……” 　　少块肉就少块肉吧，都到这种时候了，疼一下也没事。妖兽们乱成一锅粥，正打算牺牲小我顾全大局，突然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轰”—— 　　场内顿时静了。众妖动作一顿，眼神迟疑的在空中交汇，又一道朝声源地挪去。 　　尘烟滚滚。地板被拆开一个大洞，两道人影隐在尘烟内，其中一个似乎还蹲着。 　　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了，肖宸蹲着身回过头，朝身后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走啊，下去！” 　　“啥？啊你说啥？？”众妖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渐渐扭曲。它们眼中毁天灭地的、无法解决的、神秘莫测的鬼打墙……是被眼前人，物理拆解了吗？？ 　　妖兽们震惊的目光中，站着的那条身影，已经率先跳入下一楼。肖宸没法像筵青这么潇洒，只能背过身，脚小心翼翼的往下探去：“再不快点就晚了……” 　　两条胳膊趴在地板上，他两条长腿在空中晃悠，衣服被带得掀起。又瘦又白的一小块腰腹暴露在空气中，十分惹眼。 　　被这抹白皙吸引，空气中兀然传出半声吞咽。肖宸脚一顿，还没触到地，小腿就被抱住。 　　“我来。”筵青闷闷的在底下开口，双手轻轻施力。肖宸脚尖一重，再回神时，已经半坐在男人肩上。 　　双手托着肖宸的足尖，筵青俯下身，轻松将肖宸抱下。脚尖终于触地，肖宸双手在筵青肩膀一触，借力站稳。 　　“多谢。” 　　筵青摇头不语，胳膊上的温暖已然撤离。接触一触即离，冷空气席卷而来，带走体表残存的温度。 　　筵青愣在原地，似乎才回味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激动得指甲都差点跳出来。他正想说什么，肖宸已是转过身：“你们也下来！” 　　听到他的呼唤，妖兽们接二连三从洞口跃下。见场内再度热闹起来，筵青适时后退两步，背对着他们，俯身又是一拳。 　　“轰——！” 　　陆龟是最后一个下来的，看向洞口时，眼神还直愣愣的。楼里莫名开了两个大洞，还不知多久才能修好；看到一脸无所谓的筵青，陆龟就心如刀绞。 　　妖族的聚居地，可不是普通的大楼。除了当年修建大楼时人类添加的各种禁制，这座楼还包含了世代生活在此处的妖兽们的心血。 　　添加了各种天材地宝后，大楼早已如同银行的保险库；经过层层加密，断层里都是钢筋水泥，根本没法暴力拆除。 　　而现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居住地，却被这只身份成谜的妖一拳捶烂了…… 　　这一拳下来，锤烂的不仅是对手的阵法，还是它们身为妖族的自尊心。 　　陆龟尚且处于震撼，其他妖兽又何尝不是呢。它们复杂的目光中，烟尘还未散尽，已经有属于伤员的呻吟声飘了出来…… 　　“走。” 　　不用肖宸提醒，妖兽们已是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挤到洞边。筵青依旧最先下洞，双脚刚触地，转身就打算把肖宸接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用试探，肖宸十分自觉的坐在洞口，伸长腿等筵青抱，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 　　筵青动作僵硬，小心翼翼的把指甲收好，比第一次抱得更轻更缓。再次落地，肖宸环顾四周。 　　每层楼的构造都差不多，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一座走廊。左面有一扇门正虚掩着，门口似乎才被打烂，道道惊恐的尖叫从里面传来。 　　肖宸眼神刚瞟过去，筵青已经反应过来，率先上前，冷着脸一脚踢开房门。 　　“砰！” 　　阻隔物被破坏，黑气骤然爆发。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门里阴气四溢的物种动作一顿，手上符纸停在半空，还差片刻就要贴到伤员头上。 　　“你们动作真快。”“他”缓缓转过头。出乎肖宸的意料，眼前“阴邪”人模人样，就连五官都无比的清晰。和其他家伙不一样，“他”身穿道袍，手拿符箓；长身玉立，仙风道骨。 　　乍一看，长相儒雅、气质温和，就和人类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没两样。“他”满面笑容，眼神充满亲和力；目光落在筵青身上时，那股尽在掌控的从容，却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声音瞬间变得失控，又被强行压下；仿佛看到了不可能的一幕，阴邪脸色一阵扭曲。 　　这不是四象之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5章 啥象 　　“什么象？” 　　直到被筵青面无表情的反问, 阴邪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 它竟然把话说出了声。 　　好在室内一片嘈杂，这声音也就没那么明显。勉强定了定神，妖兽们急匆匆的脚步间，它站直身子，竟是和道家大师一样, 向对面做了个揖。 　　“贫道突然现身, 实在是叨扰诸位了。这次过来，只是想找一个东西。” 　　它言语间十分有理，礼数周全, 一时竟叫人挑不出毛病。那双眼睛也从筵青身上收回, 异常规矩的望向脚尖。 　　只是, 和他话语间的意思成反比, 这哀鸿遍野的现场，以及已经被贴上符箓的无数伤员,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背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妖兽们匆匆赶到，听闻此言，顿时敢怒不敢言的望向前方。 　　“你放屁。”黑熊精甚至在小声的骂, 只是整只熊都藏在大部队后方，只闻其声、不见其熊, 显得有些怂。 　　不过这时, 没谁觉得它怂。以筵青为首, 众妖藏在他身后的阴影中, 隐隐形成一个三角形。 　　它们怒归怒矣, 望去的眼神中，却隐隐带了惊诧。眼前阴邪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在心知小弟都被抓起来之后，独自一人深入虎穴；还使了个阵法，把它们耍得团团转。 　　而这身穿道服的家伙，显然有这样的资本。 　　妖兽们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凝练的躯体。身为邪祟，本该于世间不容；它却给自己造了副身子，不仅如此，还学会了符箓阵法，用这些人类对付阴邪的法子，反过来对付妖兽…… 　　这是怎样一种能力？ 　　“你说什么象？”妖兽们惊恐的目光间，肖宸镇定自若的站在筵青身旁，满脸好奇。妖兽们没有察觉到，肖宸却是第一时间直面邪祟，自然也发现了对面阴邪的可疑之处。 　　他俩冲到房间前，这条黑影还尤其的不可一世；对伤员下手不说，听到动静还不打算逃跑，想要正面和两人打一架。 　　结果一见到筵青，立马乖得像鹌鹑。符也不贴了，架也不打了，站得笔直，就和碰到教导主任的小学生一样…… 　　“就是，‘像’。”阴邪面不改色，站在原地转移话题：“这位先生，真像我以前的一位故人。” 　　筵青皱起眉。他出生没到两个月，连自己的物种都不知道，又哪有时间和这位黑影碰面？ 　　肖宸也是这样想的。阴邪果然只是胡诌一句，趁着眼前两人陷入沉思，赶紧足尖点地，不动声色的往后蹭。 　　可惜动静太大，瞬间就被肖宸发现了：“别想着逃跑。你，就是罪魁祸首？” 　　众妖之间唯一一位人类，就和群星中的月亮一样显眼。阴邪早就注意到了他，不过比起筵青，肖宸的气息可要内敛多了。 　　以至于，阴邪竟一时间没看出他的深浅。发现质问自己的是一名人类，它浅浅一笑，神色却无法克制的染上蔑意：“这位，也是修道之人吧。怎么，身为一个人类，你为何自降身份，和区区一群妖兽厮混在一起？” 　　这话立马就有妖不爱听了：“你什么意思啊！” 　　群情激奋又不敢正面开撕，一时间，场内满是妖兽们细碎的叽喳声。肖宸却没回话，还在若有所思。 　　初见时没发现，多说了两句，他才意识到眼前阴邪说话文绉绉的，道袍也和现代的制式略有差别。乍一看，一点儿也不像现代的鬼，反而像从古时墓里钻出来的…… 　　“就是你教会了它们术法？”没把自己当妖看，根本没被阴邪的轻蔑影响，筵青面不改色，还在最前端质问。 　　听他这么说，阴邪却明显的一愣：“为什么这么说？——哦，对，是我教的。” 　　它缓缓笑开。方才的愣神，却被肖宸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对面僵硬的反应，明显说的是假话。这么说，背后就还有共谋者。 　　只是不知，这群阴邪的目的是什么，又究竟藏了多少人员…… 　　“没想到此次前来，能碰到先生这样的大妖。是我唐突了，抱歉。”阴邪还在客气，说话间又小心翼翼的向筵青作揖，让人联想到逢场作戏的酒桌高手。 　　可惜它才暗讽过肖宸，筵青根本不吃他这套：“不用道歉。” 　　阴邪眉眼刚舒展开，就听筵青又冷冷补充了一句：“也不用走。” 　　阴邪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缓缓咧开嘴。和刚才的人模人样不同，它的嘴根无尽咧大，几乎拉到了耳朵根：“这么说，先生还是不原谅我了。” 　　肖宸皱起眉。他还未来得及回话，忽闻对面人袖袍烈烈，声音接近嘶吼：“ 那我就只有逾矩了！” 　　“啪！” 　　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它道袍飞扬，掌心一拍。霎时间，身后的伤员们像是得到了信号。众妖目眦欲裂间，伤员们脊背一挺，竟瞬间从病床上起身；而后就像被人操纵的木偶般，猛的向妖兽们这方奔来！ 　　“这是什么邪门招数！”就连见多识广的陆龟也陷入震惊。昔日的亲朋好友被人亵渎，明明还未死去，受伤的躯体却被利用。 　　那些符箓还像长在额头上一般，黏得死死的，撕也撕不下来。不想挨打，也无法还击，陆龟一时无法，干脆整只缩进了龟壳中，岿然不动。 　　它还有个能藏的地方，其他妖兽可就惨了。在房间里东躲西闪，还是第一次这样憋屈，它们眼神狠厉，都恨煞了那只“仙风道骨”的阴邪。 　　“哈哈哈。”见一切如自己所想般发展，阴邪不由展颜大笑。带了几分得意，它望向筵青：“怎么样？都说了，我只是来找一个东西；既没成功，先生还是放过我吧。” 　　说是“放过”，作为进攻的那方，它的所作所为却毫无说服力。阴邪得意的眼神中，筵青手指一动，捏得咔咔响。 　　和其他妖兽不同，它在这儿没有半位亲朋好友，该下手时也毫不顾忌。正打算直接上前，却被肖宸一拦：“等一下。你说你要找东西？究竟是在找什么？” 　　后半句，却是对着阴邪问的。不知大难临头时被肖宸救了一命，更不知对面人有多危险，还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阴邪面露得意：“我要是说了，先生可愿意告诉我？” 　　“有屁快放！”就连黄鹂鸟都看不下去了，一篇躲避昔日好友的追击，一边遥遥尖叫道。 　　肖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还以为他是在认同自己，阴邪嘴又拉长了些，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说出来，您可别惊讶。近日有人放话，鲛人泪重新现世。既然鲛人泪大量出现，鲛人遗孤，肯定也在这世间。按罗盘测算，就在西南方位。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处妖族聚居地……它，是不是在楼内！” 　　肖宸：“……” 　　阴邪说得肯定，似乎对自己的测算结果颇为自信；把推理过程说得这么仔细，只是为了肯定与掌声。一时间，肖宸都没忍心打击它：“然后呢？人类都是为鲛人泪而战，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他倒是又想起来些事。前不久的拍卖会上，同样是一群会术法的阴邪鬼鬼祟祟潜入了徐家，同样也是为了鲛人泪…… 　　这么说，迷你鲛人还真被盯上了？ 　　幸好这次出门前，还留了怪隼在屋里看家……肖宸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对面阴邪大笑三声。 　　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它也不急着逃跑了，竟一五一十回答起肖宸的疑问：“你们人类，真是目光短浅——如果拿到鲛人，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到时候想做什么，都简单得很……” 　　见肖宸眼神逐渐复杂，阴邪还没意识到不对；一边解释宏图霸业，一边还在嘲讽：“你连鲛人的尾巴都没见过吧？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和这群小妖混在一起……” 　　“当然，除了您。”见筵青皱眉，阴邪赶紧补充：“您不是小妖。” 　　马屁拍在蹄子上。想起自家后院里那尾鲛人，肖宸心情复杂；越看阴邪，越觉得它面目可憎：“你想得倒挺美。” 　　阴邪正欲大笑，眼前却突然一亮。肖宸手一扬，已经举起了符箓，掌心发出道道金光：“觊觎别人家的崽，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在说什么？”阴邪还在冷笑：“莫非，要用你手上那东西攻击我不成？告诉你，在你接近我之前，我就能引爆这些小妖额头上的符箓，让它们化作一滩血水——” 　　“噢，是吗？”话音未落，眼前却骤然一亮。阴邪大惊间，面前符箓渐近，几乎贴到它脸上！ 　　更可怕的是，在这道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和从前哪次都不同，它竟全然动弹不得！ 　　怪不得肖宸敢直接上前，这么强大的压制力，阴邪能做出破坏性的举动就怪了。还是第一次迎面碰上这样强大的灵气，它大惊失色，终于正面把目光投向肖宸：“你究竟是谁！” 　　这一看，胸中更是一跳。比四象之一更甚，面前青年明明是个人，却有一股十分强横的力量…… 　　莫非这气息是……两仪二圣！ 　　无与伦比的震撼间，阴邪动弹不得，已经被肖宸压制住。单手在它额间贴好符箓，肖宸侧耳，听房间内的动静渐小。 　　身后，伤员们重新寻回身体的主导权，正和亲朋好友面面相觑。踩在阴邪腿上，青年露出一个微笑：“现在你可以解释了。究竟想找鲛人做什么？身为监护人，也许我能代它……拒绝一二。” 第76章 俗话 　　阴邪万分惊恐的仰起头。 　　脱离掌控后, 伤员们不用继续追击；战斗声渐息，室内骤然安静下来。一片寂静中, 无数双眼睛投向肖宸，同样也投向斜倚在地上的阴邪。 　　众目睽睽之间, 它脸上的从容消失不见, 就连发髻都散乱了不少。望向青年的目光，也没了半分随意，反而满满都是惶恐。 　　硬要说起来，比刚才看向筵青时更恐惧了一百倍。 　　这样的目光根本无法遮掩，肖宸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阴邪的态度改变。 　　——不就是将它制住了而已吗？就是那一下再疼，也不该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啊…… 　　他有些好奇的眯起眼。落在对方眼中, 却不啻于一只露出獠牙的大熊猫。 　　可不就是熊猫吗？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战斗力却十分强悍, 还有一身无比稀有的血统…… 　　不对。比起稀有，这身气息根本不该存在于世上；更何况, 还是在一名人类体中…… 　　超出知识面, 阴邪完全无法理解。越深想，越像进入了死胡同。 　　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在发颤：“你、你究竟是谁？” 　　肖宸还以为它是在问监护人的事, 当即清了清嗓子：“小鲛人它家长。” 　　阴邪：“……” 　　肖宸补充说明：“你还没说清楚呢, 究竟找小家伙干什么？” 　　照阴邪的意思, 它寻找鲛人, 就是为了收集鲛人泪。不过这只是最表面的目的——找眼泪只是个引子, 一群不容于世的邪物，就算拿到眼泪，又能去做什么？ 　　拖着这幅过街老鼠的身子，和玄学世家做交易吗？别开玩笑了，它们这幅模样，不被人追杀喊打就怪了…… 　　眼泪没法拿出去卖，难道要自己拿来用？肖宸搓搓下巴，隐约觉得这个猜测靠谱。别说，这群邪物连术法都使得出来，还能布阵进攻；就算再去学个炼药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见他问到鲛人，阴邪嘴巴闭得死紧，打死也不说。它却不知，对面人几乎已经把真相猜出来了：“你们找鲛人泪，想拿去炼丹画阵？” 　　见阴邪眸间闪过惊诧，却还紧闭着嘴不说话，肖宸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站直身子，他拍拍掌心：“行了，把它带去天台。” 　　一回生二回熟。刚才还惊诧于天台上挂的那一串葫芦，现在肖宸已经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兴致勃勃打算添一把火。 　　众妖面面相觑，有些踌躇。还不确定地上那家伙是否真的没了反抗之力，它们都不太敢第一个上来。 　　最终上前的是陆龟。不是因为它胆子奇大，而是因为它可以缩进壳里：“肖先生，我们现在就回去？” 　　下楼时弄出了这么大动静，结果真正的战斗连五分钟都不到。肖宸解决得太过干脆利落，它们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肖宸有些奇怪的了陆龟一眼，猛然意识到什么：“当然，你们也可以留点儿人手下来照顾伤员。” 　　陆龟：“……”我不是指这个…… 　　见肖宸都发话了，妖兽们还久久未动，筵青皱起眉，干脆先上前拉起阴邪的胳膊。浑身力道尽数泄尽，阴邪跟条还没下锅的无骨鸡柳似的，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见状，妖兽们面面相觑，赶紧跟了上去。 　　天台上，雪狮坐得端端正正，长尾从左边甩到右边，又从右边甩到左边。七尾猫也在不远处，只是比起望眼欲穿的雪狮，它可就随意多了。 　　旁边长了这么多毛绒绒的小团子，七尾猫像是找到了心仪的玩具，两只前爪就没收回来过。这么多小崽子它最偏爱小刺猬，时常用嘴叼起它细软的刺，跟捉老鼠似的甩来甩去…… 　　场面一度惊心动魄，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这么激烈的“玩耍”方式，一定会担心刺猬的安全。可这群小家伙却十分乐在其中，被七尾猫的大爪子追着拍，还玩得乐不可支，时常发出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这阵笑声十分扰民，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倒挂在树上的那群黑影。自己正在受苦，底下却布满欢笑；不堪其扰，阴邪心中异常的不平衡，不由发出冷笑：“同族正在大战，你们就这么开心？” 　　它的声音湮灭在空气中。没谁听到质问，这群小家伙一个比一个玩儿得投入，尖细的叫声能传出八丈远。 　　“听我说！”骤然被无视，黑影不由大声道。这次，总算有两只小家伙投来好奇的目光。 　　吸引到听众，黑影身形一挺；明明还倒挂在树上，却硬生生凹出些自信来：“你们没注意到吗？那股气息……近了。” 　　不懈努力下，就连雪狮都仰起头看它。受到肯定，黑影挺 胸抬头，声音染上骄傲：“是我们的先生。它气息并未受损，正在向这边赶来……是它，来救我们了！” 　　不只是这只黑影，其他影子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息。雪狮平静的眼神中，天台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靠山毫发无损，还在飞速向天台赶来；黑影们心中骄傲，不由大声冷笑：“你们完了！先生会把我们救出去，还会把你们一个一个的解决掉，从天台上排队往下丢……” 　　“砰！”话音未落，门再度被踢开。一道影子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丢在地上。 　　“先生！”待看清出现的是谁，黑影们话语一顿，顿时大惊失色：“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把它绑上去。”黑影身后，肖宸走得慢一些，一边还在拍手清灰：“绑矮一点，我有话要问它。” 　　身后呼啦啦走上前几道影子。确认阴邪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这群妖现在才回过味来；想起对方做的恶，一个比一个兴奋，动作间十分粗鲁。 　　跟个破麻袋似的，阴邪脚朝天被绑在了树上。由于躯体过于凝实，不能像其他黑影似的直接用脚绑，只能十分复杂的用粗麻绳缠了好几圈。 　　被粗暴对待，阴邪头晕脑胀间，还隐隐能听到身旁小弟的嘤嘤声：“先生，先生欸！您怎么也在这儿了，我还以为您是来救我们的……” 　　声音渐小。刚刚才放过狠话，黑影就是再傻，也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只是，它虽不言不语，底下那群毛团子却看不过眼。 　　尤其是小刺猬，刺都竖起来了：“来救你？把我们一只一只扔下去？” 　　小妖兽们叽叽喳喳的控诉声中，黑影一言不发，假装自己是哑巴。黄鹂鸟却听到了它们的话：“扔下去？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很喜欢蹦极咯？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试试？” 　　“我错了……”黑影泪流满面，顾不上尊严扫地，迅速服软。它哪知道这群人这么厉害，连它们奉为神祗的先生都打得过？ 　　尤其是那两个叫肖宸筵青的…… 　　它惊恐的目光间，大阴邪终于被挂好，头朝下睁开眼。这一睁不得了，恰好和雪狮视线对上，顿时又浑身一颤：“这不是白泽吗——不对，也对……” 　　知道肖宸的体质后，就算眼前发生什么，它也不会觉得过分了。 　　雪狮却不如从前那样平静。看见阴邪的一瞬间，它已经“嚯”的一声从地上站起，十分焦躁的走来走去。 　　还是第一次见白泽这样，肖宸安抚般地摸了它好几把，都没能将雪狮的异样扫去。不过，在青年关心的目光中，雪狮总算平静了下来，再度在他身旁蹲好。 　　阴邪却没觉得奇怪。看见白泽第一眼，它的眼神就追随着对方扫来扫去；见雪狮真像个动物一样，只知道刨地甩尾和打响鼻，不由大笑出声：“果然，它说不了话！” 　　“什么意思？”手还搭在雪狮头上，闻言，肖宸敏锐的抬起头。 　　对面阴邪笑容收敛了些，似乎终于抓住把柄，显得不再那么畏缩：“白泽能口吐人言，知晓天下事物；但我没猜错的话……你身边的这位，只能像普通的异兽那样行动；一次也没展现过白泽真正的本事，也一次都没开过口吧。” 　　肖宸眯起眼。自从碰见这只阴邪，对方知识面颇为广阔，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 　　而这一次，已经直接和身旁雪狮息息相关了。对面得意的目光中，肖宸不由问：“为什么它不能说话？和身体有关系吗？” 　　“连本领都无法展现，你说，白泽的身体是否抱恙？”阴邪冷哼两声：“想知道具体……你现在就让我回去。” 　　“做梦。”肖宸一口回绝。对面的家伙还在觊觎小鲛人，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虎归山：“你打算回哪儿去？这次行动的主谋，不止你一位吧。” 　　“阁下就算猜到，又能怎样？”阴邪反呛道：“我什么也不会说。有本事，你们就关我一辈子。” 　　说完，还真的死死闭上了嘴。 　　掌握了白泽息息相关的消息，它闭眼休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面一片安静，似乎正拿自己没办法…… 　　深觉自己有了翻身资本，阴邪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它正安逸间，突觉脸上一热，鼻间传来道道腥气…… 　　阴邪不由睁开眼，眼前是两排尖利的牙，以及一条猩红的、隐隐泛着水光的巨舌。 　　阴邪：“……” 　　牙齿越逼越近，似乎就要咬在脖颈上。它脸色一阵扭曲，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尖叫出声。 　　“的确不能关你一辈子。”肖宸的声音近在咫尺。继续抚摸雪狮光滑的皮毛，他眼含笑意：“关着多浪费资源。俗话说吃哪儿补哪儿，我看你挺能说的，不如，就废物利用一下吧。” 第77章 扒光 　　众妖瞩目间, 阴邪惨白的脸逐渐被雪狮遮住。它还算有骨气，直到牙齿彻底抵上皮肉，都坚持一言不发。 　　只是，那群挂在树上的小弟却看不过去了。眼见雪狮动作未停, 似乎是真的打算把自家老大吞下去, 林间一片惊恐的扑簌，是众黑影在纷纷叫出声：“求求您, 住手啊！” 　　肖宸眯起眼。见面前阴邪依旧不发一语，干脆加大剂量, 轻声细语呵护雪狮道：“这一只吃不饱吧？” 　　雪狮配合的点头。 　　阴邪打量的目光间, 肖宸露出一口白牙：“树上还有一排, 你可以挨个吞。” 　　雪狮满意的打了个响鼻。阴邪总算不再镇定, 猛地仰起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 　　肖宸说：“不是以为，是已经赢了。”倒挂金钩会使人气血上头, 看样子这鬼已经晕了，脑子不太清醒——竟然连自己是怎么被屈辱的挂在树上都忘了。 　　见对面人目露同情，阴邪气得胸膛起伏, 不停大喘气。按理说，鬼是不需要呼吸的；但它受刺激过剩，情绪激动, 一时竟没调整过来。 　　对面人还言笑晏晏：“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什么坏人？！ 　　阴邪试着挣扎了一下, 没能把脚上死紧的麻绳挣开。意识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它的目光溢满不忿，再看向对方时，还真像在看什么坏人一样…… 　　迎着它的目光，青年气息平稳，呼吸绵长。属于两仪二圣的气息正伴随着他的吐息，缓缓萦绕在周身。 　　远在本能深处，阴邪记得这股气息，也记得它们强横的破坏力。传说两仪二圣远在开天辟地前就已经出现，伴随着阴阳分割，它们诞生于世，与日月同辉。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二圣的力量在宇宙间交融，最终化生出四象神兽，又化生出千千万万的异兽…… 　　若盘古是人类的起源，那两仪二圣，毫无疑问是异兽的始初，当之无愧的上古双神。只不过，二圣消失在世间已久，就连资料都无处寻觅…… 　　它们的气息，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集中在眼前青年身上？ 　　阴邪深吸一口气。它想不明白，只知道碰上这家伙，自己也算是栽得不冤。 　　更何况，面前人还说过什么来着…… 　　从记忆深处寻觅到青年放的狠话，阴邪目光逐渐变得呆滞：“你说，你还是鲛人的监护者？” 　　鲛人，白泽，青龙…… 　　一个个清点完青年身边的力量，阴邪悔不当初。要是早知道，它怎么可能自己往枪口上撞？？ 　　“哦对，还有小鲛人。”猛然被对面鬼提醒，肖宸一拍掌心：“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攻略城池，就是为了掳回一条无辜的鲛人？” 　　阴邪缄默不言。 　　肖宸说：“还大张旗鼓，搞伤了这么多妖兽？要是出妖命了怎么办？” 　　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说法，阴邪冷笑一声：“它们本来就该死。” 　　得。 　　肖宸摇摇头起身。鬼就是鬼，即使知道得再多，知识面再广，会化身怨念眷留世间，还是有理由的。 　　无缘无故仇视妖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家伙们下手……细数起来，条条都是罪状，也怪不得这群阴邪如此嚣张招人厌。 　　“肖先生，你怎么起来了。”见他似乎不打算继续，陆龟不由上前一步：“不问了吗？” 　　“不问了。”肖宸说：“它就是个闷葫芦，敲三下才响一声，问着太浪费时间。” 　　阴邪冷笑两声。肖宸的离去似是宣告了它的胜利，即使还被挂在树上，它也露出一脸得意的微笑…… 　　陆龟有些失望：“可我们连幕后黑手都没挖出来……要把它们关在楼上，继续慢慢拷问吗？” 　　肖宸一脸吃惊：“为什么还问？” 　　陆龟说：“啊？” 　　见老陆龟真的没反应过来，肖宸补充说明：“这么大一群战斗力折在楼里，如果幕后真有神秘势力……会放任它们消失，完全不过来打探消息吗？” 　　这次进攻比徐家那次规模大多了。徐家拍卖会时，阴邪派来的人员要少上不少，更何况，还是去玄学世家那种“自投罗网”的地方。 　　如果肖宸没猜错，就算那群人手真折了，幕后势力也不会派人调查。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妖兽们傻乎乎的，听肖宸分析完，须臾间目光相撞：“您的意思是，还会有阴邪来？” 　　肖宸说：“十有八九吧。” 　　妖兽们大惊：“可是，您要是走了……我们打不过它们啊！” 　　与最开始判若两妖，这群妖兽谄媚得毫不犹豫，殷勤得清新脱俗。肖宸点点头，还真把这件事考虑了进去：“所以，等会儿我留个电话，一有动静你们就通知我。” 　　得了他的承诺，这群妖才算安静了些，只是 态度间还有些扭捏：“万一信号不好，电话打不出去……” 　　肖宸：“……那我留张符。” 　　再无犹疑，妖兽们喜笑颜开；只剩陆龟，还略有犹豫：“那万一它们不来，我们岂不是白养了一大群鬼么？” 　　再度获得精神上的胜利，阴邪群体又躁动起来。肖宸却露出一脸不解：“为什么要养着？你们的食谱上不是有阴邪吗？” 　　阴邪们：“……” 　　用惯了人间佳肴，陆龟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阴邪太难吃了才没想起来：“对，是我们忘了，您说的对……” 　　“还可以让剩下的鬼参与劳动改造。”肖宸继续出主意：“蹲大牢都得干活呢，哪有让它们逍遥快活的道理。” 　　陆龟深以为然，只是话题又回到了最初——即使想把阴邪放出来干活，它们也没法监管啊——因为打不过。 　　“这好办。”听清它们的犹豫，肖宸毫不犹豫的接话：“让阴邪们使不出术法就行了——筵青！” 　　长发男人上前一步。 　　“去把它们扒光。”阴邪们震惊的目光中，肖扒皮心狠手辣，果然使出了绝招。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眼见筵青点点头，卷起袖子向自己走来，阴邪们顿时大惊失色。它们没想到，对面人连体外五行循环的秘密都通晓了，还打算把自己身上扒个精光…… 　　“怎么了？”“丁零当啷”，筵青效率极高，瞬间扒下一堆手镯项链。眼见众妖的目光凝聚过来，似乎对眼前的饰品山十分好奇，肖宸赶紧邀请：“你们想买吗？” 　　“买、买什么？”妖兽们没反应过来。 　　“体外五行循环套餐。”肖宸面不改色。才给小鲛人搞过一套，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兴致颇高：“有了它们，你们也能使出五行术法，包教包会！” 　　职业病附体，肖宸推销得十分起劲。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功效，妖兽们心中满是震惊：“真的假的？！” 　　“真的。”肖宸还在推销，不远处，一群被扒光的阴邪泪流满面。比起半信半疑的妖兽，刚被抢劫完的它们，才是最相信肖宸广告的人…… 　　扒皮行动告一段落。到最后，循环套餐还是没卖出去。 　　这群妖兽个个身强体壮，爪子无比锋利；光是依靠本能行事，已经能应对大多数突发情况。 　　更何况，它们中的多数都年岁已长，早过了脑力旺盛、适合学习的时刻。既已经有一技之长，再多学一个，便显得有些鸡肋。 　　肖宸也不恼，只是仔仔细细把一堆手镯包好，最后竟然还有些提不动。出来一趟收获颇丰，包裹被筵青挂在背上，肖宸心满意足，终于准备离去。 　　即使不把这些饰品卖给妖兽，拆卖给玄学世家的人，也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更何况，肖宸还不打算这么做——这么多成套的配件，总能等到有缘人，哦不，有缘妖兽，来使用它们的。 　　到时候，收获不比金钱更多吗？ 　　族内的顶级危机，最后被一名人类不声不响的化解；众妖相顾无言，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对于肖宸的离去，它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比起最初的傲慢怀疑，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肖先生，您是开店的吗？我能问问地址在哪吗？” 　　“肖、肖叔叔，白泽也在您那儿吗！” 　　“肖先生，我们以后能来找您吗……” 　　诸如此类，问好声颇多。肖宸一一应下，只是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脸上带了些犹豫：“你们吗……？” 　　这群精怪体型庞大，又不像雪狮躯体透明；如果被人看见，不知会闹出怎样的新闻。 　　见他面带犹豫，妖兽们这才反应过来；由陆龟为首，众妖摇身一变：“当然，是以你们的模样！” 　　楼里熙熙攘攘，顿时站满了人。肖宸摸摸鼻子，他竟然把这个技能给忘了。仔细望去，眼前竟还有不少熟人，在电视上看到过。演员、商人、甚至还有著名的慈善家…… 　　肖宸目露惊讶：“原来你们都是妖啊！” 　　众妖摸摸鼻子，宛如得到了称赞，一时还十分羞涩。目送肖宸离开，他们在门前站了许久；一边承诺会尽力给宠物店打广告，一边还表示如果有人要找麻烦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会一一摆平…… 　　离开许久，肖宸都还在感慨。过来一趟，竟然还认识了许多异族的朋友，也算是意外收获。 　　保持着好心情，青年打开门锁。甫一踏进店里，一团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猛地扎进肖宸怀中。 　　是小鸟。仅仅一晚的离别就让它万分不舍，小鹦鹉深深喘气，两只翅膀搭在青年胸前，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肖、肖宸……” 　　肖宸大为感动，赶紧抚摸小鸟毛茸茸的脑袋：“我在，我回来了……” 　　“有鸟抢我的窝！”话音未落，就被小鹦鹉尖叫着打断。小鸟黑豆圆睁，满是不可置信：“你快去看啊！它竟然敢！抢我的窝！！” 第78章 苍翠 　　肖宸：“……” 　　怀里的鹦鹉仰着小脑袋，翅膀十分信任的倚在青年胸前；姿态之柔弱, 表情之自然, 狠狠让肖宸体验了一把小鸟依人的错觉。 　　可惜眼神过于凶狠，破坏了这幅美好的画面。肖宸有些无言, 单手捧起小鸟，还坚持把话说完：“我回来了……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他到现在才有些回味过来。有鸟敢抢小鹦鹉的窝？ 　　身为大凶之鸟, 小鹦鹉人挡杀人, 鬼挡杀鬼, 向来是附近有名的煞神。更可怕的是, 它还十分小心眼儿，从来都是众妖不想招惹的存在。 　　这么睚眦必报的小鸟, 一直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现在被人主动招惹后, 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报复, 反而扑到怀里、寻求安慰来了。 　　不对。说不定不是没有报复, 而是打不过对方…… 　　肖宸询问的目光间，小鹦鹉已经扇着翅膀起飞。它在空中大喘气，拿屁股对着肖宸，似乎异常急切的想给他带路：“快来快来！” 　　肖宸还在思考小鸟这么激动会不会是因为找到了靠山, 就见它转过来的脑袋上果然混杂着小羞涩：“快，你终于回来了，快帮我把它掀下去！” 　　肖宸：“……你就不好奇我们昨晚碰见了什么吗？” 　　小鹦鹉翅膀扇得飞快, 闻言十分配合：“碰见了什么？——快嗷, 别让它跑了！” 　　肖宸：“……” 　　肖宸叹了口气——小鹦鹉这幅有所倚仗, 无法无天的模样，真和不久前那只柔若无骨的小鸟大相径庭。 　　失望归失望，他还是认命的往后院走：“那只鸟长什么样？” 　　小鹦鹉啾啾的抱怨：“又大又丑，像一只大山鸡！” 　　肖宸完全无法从小鹦鹉的抱怨中提取入侵者的长相，只得保持着沉默推开院门。 　　听到动静，池塘泛起涟漪。涟漪中央，迷你鲛人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模样有些怯怯的：“肖肖，你回来了。” 　　边说，眼神还克制不住的往菜园子里瞥。 　　肖宸哪里注意不到，顿时顺着它的眼神望过去；待看到一抹嫩尖尖的翠色，又惊喜的睁大眼：“哇，荀草发芽了！” 　　一旁的小鹦鹉险些吐血：“别在意那些花花草草的了，你再仔细看看呢？” 　　肖宸赶紧回头安抚：“好了好了，那家伙这么明显，我当然看得见了。”只是荀草发芽，实属意外之喜，肖宸这才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筵青与他并肩而立，眼神也有些复杂：“……这就是你所说的山鸡？” 　　知道他是在提入侵者，小鹦鹉差点炸毛：“怎么了！和漂亮的本小鸟相比，它、它哪个角度不是一只土山鸡！” 　　不远处的菜园里，绿意苍翠，层层叠叠。其中，有一抹翠色特别显眼，身形流畅宛如宝石，边缘被太阳镀出金光。 　　听到动静，那抹显眼的苍翠微微一动，羽毛霎时如流水般荡漾开。 　　肖宸沉默片刻。小鸟对“山鸡”的形容虽然不是那么准确，但至少有一点没错——光体型来讲，这位确实比小鹦鹉大了不少。 　　只看个头，这只鸟和山鸡差不多大；但要是加上那一尾漂亮的尾巴——那就是野鸡变凤凰，山鸡变孔雀了。 　　“你是……？”眼见“山鸡”似乎十分高傲，一直拿屁股对着他们，连脸都不愿意转过来，肖宸不由好奇道。 　　这阵好奇，却成功引起了小鹦鹉的炸毛：“怎么还向它问好！” 　　“不是。”肖宸摸摸鼻子：“我看人家踩的那地方，好像不是你的窝啊……” 　　前不久拍卖会结束，肖宸打包了一堆宝贝回来。当时有幸被小鸟选中当窝的，是扶桑树的枝条。 　　不过枝条尚且稚嫩，承受不起它的体重；怪隼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在柳树上窝着，顺便殷切期盼扶桑树茁壮生长。 　　而那只“山鸡”踩的枝条，既不是扶桑树，也不是柳树；仔细看去，似乎是林家送的梧桐木…… 　　听他说完，小鹦鹉却完全不买账：“你再仔细看看它脚底下踩的什么！” 　　被它提醒，肖宸这才在青尾边缘看到些白白的东西，似乎还十分眼熟：“……咦？” 　　“是你送我的窝啊！”小鹦鹉悲痛欲绝，眼前全是几个月前，肖宸帮自己筑巢的一幕幕：“棉质！鸟窝！——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肖宸奋力思考，终于忆起这初来宠物店时的一幕：“……它把你窝拆了？！” 　　见肖宸终于想起来，小鸟疯狂点头：“昨晚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翅膀扇动的声音后，屁股底下的鸟窝一阵抖动，宛如地震；小鹦鹉睡眼朦胧间，竟直接从窝里摔了出来！ 　　它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只巨大的山鸡衔着它的窝就跑…… 　　而落点，就是这块干枯的梧桐木。 　　可能是嫌梧桐木没有打磨， 也可能是嫌它过于冰凉，终于找到块合适的棉布，大鸟尾巴一扫，直接拿它来垫了屁股。 　　只不过，这块屁垫却是小鹦鹉的窝——它俩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说完事情根源，小鹦鹉怒不可遏，在空中不断盘旋。终于等来肖宸主持公道，它不断催促：“肖宸，快，上去帮我揍它！” 　　肖宸却没急着动。视线范围中，除了那片纯白，竟还有点点不明显的红意，宛如落梅般降在棉布上。 　　揉揉眉心，肖宸和筵青对视一眼：“它受伤了？”怪不得急匆匆的降落在别人院子里，还扯了块布当坐垫。 　　筵青点点头。小鹦鹉却对这个猜测大为不满，在一旁嘎嘎的抱怨：“这哪是掀我窝的理由？！它、它还弄脏了！” 　　显然不能接受，小鸟在一旁疯狂催促。安抚它两句，肖宸几步上前——无论是要回小鹦鹉的窝，还是处理伤员，都得先和这位“山鸡”搭上话：“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店里？” 　　“山鸡”微微一动，终于把眼睛睁开。肖宸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夜闯后宅的大爷一直在睡觉，现在才终于醒了过来。 　　刚睁开时，这双翠瞳还泛着冷光，似乎充满敌意。等看到肖宸，那抹敌意骤然一愣，瞬间如水雾般化开。 　　顶着一头流畅的羽冠，“山鸡”脑袋一歪：“啾——”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听到那宛如铃音般的叫声，肖宸精神一振。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干净的声音——宛如珠落玉盘，又如雨落竹林，大鸟的叫声令人想起吹过山谷的风，一切烦忧，都在这一声啼鸣中消失干净…… 　　“嘎！”见肖宸似乎有些沉醉，小鹦鹉瞬间有了危机意识：“别听了，你送我的窝还在它屁股下面呢！” 　　小鸟的嘤嘤声打断肖宸的思绪。险些因一声鸟鸣当了颜狗，肖宸十分汗颜：“对噢……你能起来吗？” 　　刚才的鸟叫，也提醒了肖宸一件事——这只鸟和小鹦鹉不同，是不会说话的。 　　说来奇怪。肖宸碰到过这么多妖兽，越是实力雄厚的，越不怎么开口说话。除了小鹦鹉和迷你鲛人之外，剩下的一窝大妖一个比一个能打，偏偏还一个比一个高冷——当然，也除了一直保持人型状态的筵青。 　　反而是那群聚居在人类社会的小妖，一口人言说得比谁都溜，还不带口音的。 　　只是不知，眼前这位浑身苍翠的大鸟，是何种原因才不能说话。 　　不知不觉就想远了，肖宸目光涣散，直到听见一声闷响才回过神来：“不能动就别动了。” 　　“山鸡”动作一顿，屁股又掉回梧桐木上。它悠远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感激，又啾啾叫了两声。 　　肖宸目光涣散，险些又沉醉在这把与小鹦鹉的粗嗓完全不同的美声中…… 　　“你不能这样！”眼见肖宸几乎沦陷，小鸟迅速降落在他肩上，拿嫩嫩的鸟喙蹭肖宸：“窝，我的窝……” 　　小鹦鹉很少撒娇，待肖宸回神，心都要被它给蹭化了：“拿拿拿，肯定得给你拿回来。只不过……” 　　巨鸟动弹不得，怎么也不像能随意挪动的样子。肖宸只得转身往店里走：“我记得外面有两卷纱布，先给它包扎一下。” 　　小鸟啾啾的抗议声中，肖宸补充说明：“之所以给它包扎，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咱的窝。” 　　小鹦鹉这才安静下来。 　　早在肖宸开口时，筵青已经自觉的去里屋寻找。见状，肖宸则去了店里。 　　他记得自己在柜台底下放了几卷，也不知有没有记错…… 　　结果刚弯下腰，店门就被敲响。推开门，一名二十来岁的女人正站在门边，手上捧了几只镯子：“肖先生，您好像很喜欢手镯。谢谢您昨天过来帮忙，我们从楼里找了些镯子，不知道您是否会喜欢……” 　　是黄鹂鸟。第二次见它的人形姿态，肖宸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么多？谢谢啊，放那就好。” 　　“我们应该的。”黄鹂鸟咽了口唾沫，眼神克制不住的往后院瞟去：“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肖宸颔首：“有一只大鸟受伤了，正躺在我后院。对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我并不太清楚怎么给鸟包扎……” 　　肖宸都这么说了，黄鹂鸟自然不会回绝：“没问题！” 　　见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院走去，肖宸摸摸鼻子。他总觉得，黄鹂鸟并不是受到邀请才这么做的，而是受到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吸引力…… 　　结果刚进后院，黄鹂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鸾……这是鸾鸟！” 　　激动得险些破音，她险些放下矜持，拿脸往那半只高冷的屁股贴去。 　　“鸾是什么？”肖宸总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不知她为何这么激动。见他不明所以，黄鹂鸟赶紧补充：“无比美丽、无比强大的一种鸟！也有其他名字！比如青鸾，爱情鸟……” 　　“噢，对了。”眼见肖宸还是不为所动，似乎没能引起共鸣，黄鹂鸟一拍掌心：“让我想个更简单的说法……凤凰您知道吧？鸾，就是五凤之一。” 第79章 祈愿 　　“凤凰？”这个说法总算引起了肖宸的注意：“凤凰不是红色的吗？” 　　黄鹂鸟正欲继续解释，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它面前。被吓了一跳, 黄鹂鸟睁大眼睛, 面前正停了一只气喘吁吁的秃毛小鹦鹉：“你……胡说！那就是一只……成了精的山鸡！” 　　黄鹂鸟：“……！” 　　好歹也是上古异兽，怪隼的气息同样霸道, 惹鸟震撼。黄鹂鸟本来受到青鸾吸引，正晕乎乎的找不着北，结果怪隼一出来就把它吓精神了：“您是……” 　　见它似乎认得自己, 小鹦鹉挺胸抬头, 做好了接受吹捧的准备；结果下一秒, 就见黄鹂鸟谨慎的挠了挠头：“您是……您是谁？” 　　“嘎！”对方明明认得青鸾, 却认不得自己，怪隼气得发出一声怪叫。 　　被它的怒气惊扰, 黄鹂鸟动作一顿, 冷汗津津。不能怪自己有眼无珠——对方一直保持鹦鹉的样子, 还秃了两根毛, 谁能看得出来啊…… 　　“它是世上最漂亮的小鸟。”肖宸面不改色的安抚，顺手摸了一把小鹦鹉的脑袋。当着黄鹂鸟的面，小鸟被撸得眼神一变，瞬间溢满娇羞：“讨厌, 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呢……” 　　黄鹂鸟：“……” 　　小鹦鹉还抽空瞪了它一眼：“知道我是谁了没？” 　　黄鹂鸟浑身一震：“知道了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安抚好小鹦鹉后，总算有时间处理眼前的异兽。任由小鸟飞在半空，肖宸掏出一卷绷带：“咱先把它包起来。” 　　黄鹂鸟点点头, 异常自觉的上前, 打算捧起青鸾尊贵的屁股。 　　不过看它激动得浑身发颤的样子, 又哪里像是来帮忙的，分明是借机来见偶像…… 　　所谓百鸟朝凤，身为鸟中的王者，凤凰一族对鸟类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更何况，还是预兆着吉祥和平的鸾鸟…… 　　黄鹂鸟一脸陶醉，手都不敢直接搭到青鸾屁股上，还非找肖宸要了一副手套。它对面，肖宸盘腿坐好，伸手直接把青鸾尾巴抬了起来。 　　本来看见黄鹂鸟时，鸾鸟还一脸警惕，羽毛都绷得死紧；结果肖宸一来，它就迅速卸下了防备，还十分配合的抬起了屁股。 　　现状，一直站在背后的筵青眉头一皱，眼神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打架。肖宸却没意识到，只是在看见血淋淋的伤口后皱起了眉：“你刚说，它是五凤之一？” 　　黄鹂鸟点点头。 　　“谁敢对凤凰下狠手？”肖宸百思不得其解。黄鹂鸟一样茫然：“不知道啊。青鸾很厉害的，不仅能带来和平，还是象征着爱情的神鸟……得罪了它，对方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正打算上前的筵青脚步顿住，眼睛微微一变，落在大鸟流畅的尾羽上。 　　“爱情鸟？”肖宸没注意到背后的异常：“还有这种说法。” 　　感慨半句，肖宸上完药，把它尾巴结结实实的包了起来。伤口开在青鸾屁股墩上，看起来像被利器割开的，又深又疼。 　　就连肖宸看了，屁股上都一阵一阵的幻痛：“好了，包扎完毕。” 　　他松开手。青鸾漂亮的尾羽根部被缠了一大团绷带，造型有点像火鸡…… 　　黄鹂鸟心疼得直掉泪。小鹦鹉却十分满意，完全压制不了欣喜，在肖宸肩上蹦跶：“哈哈哈哈好丑！” 　　黄鹂鸟眼泪一收，忍了许久才没指出它尾巴上的秃毛。 　　伤包好了，黄鹂鸟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它却舍不得走，不仅是为了接近偶像，更是为了青鸾身上的伤：“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怎么了？”肖宸道。他已经从青鸾屁股底下抽出了小鸟的窝，此时正看着那一大滩血迹发愣。 　　看到这堆疑似洗不净的血迹，小鹦鹉也迅速从云端跌入谷底。它心碎欲滴的啼鸣声中，黄鹂鸟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我们住的大楼被阴邪侵扰后，附近的妖兽聚居地，也传出了同样的消息。现在，就连青鸾都受伤了……” 　　肖宸明白了它的意思，眉头微微一皱：“可它们不是来找鲛人的吗？会不会是巧合？” 　　黄鹂鸟摇摇头。据阴邪的说法，这的确是它们跑来这里的原因；但不知怎的，它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样，我回去继续审问它们！”既是为了青鸾，也是为了自己一族；拍定主意，黄鹂鸟转身欲走：“等有消息了，再来告诉您。” 　　肖宸把它送到门口，一边顺口多问了句：“还能问到？你们没把它们吃了？” 　　黄鹂鸟点头：“没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它们都在楼里做清洁。” 　　肖宸：“……咦？” 　　“让它们倒立当拖把！手指缠蜘蛛网！徒手捡玻璃渣！”黄鹂鸟恶狠狠道。这就是妖兽们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 惩罚方式了。 　　失去术法后，这群阴邪瞬间变成了普通的邪祟；妖兽们则翻身做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一时间无比风光…… 　　听说这群阴邪头发上缠满了垃圾，还不给洗澡，肖宸心里都隐隐升起同情。送走黄鹂鸟，他正欲回去继续观察鸾鸟的情况，却被小鹦鹉拦住：“别急啊，你先把我的窝洗干净，然后再把那只坏山鸡赶走呗！” 　　肖宸脚步一顿，动作迟缓的拿起一大滩鲜红的棉布：“你是说这个？” 　　“啾啾啾，对！”急得被逼出母语，小鹦鹉翅膀扇得像螺旋桨：“快点，晚了要是染上了色，就来不及了！” 　　“我觉得已经来不及了。”肖宸十分残忍的说出真相：“它都干了。” 　　见棉窝拧都拧不动，小鹦鹉愣了半晌，表情逐渐泫然欲泣：“我不相信！都是那只山鸡搞的鬼……你总得试试啊！”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肯定认为肖宸手上的不是鸟窝，而是哪里来的定情信物。小鸟泪眼朦胧间，肖宸摇摇头，以一种十分慎重的姿势将鸟窝放进木箱里：“放心，我会帮你埋好它的。” 　　“不——”眼见肖宸合上盖子，小鹦鹉瞬间悲伤欲绝：“把那只坏鸟给我赶走！那是我屁股上的毛换来的，是我睡了两个月的窝，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小鸟悲恸的打鸣声中，肖宸话锋一转：“埋好它，然后再给你亲手做一个。” 　　打鸣声一顿：“做，做一个？” 　　肖宸点点头。过于了解小鹦鹉，他的每一句话都能掐准对方的死穴：“你喜欢毛线织的，还是布缝的？” 　　小鹦鹉不敢置信，声音里逐渐染上娇羞：“你，你还会做手工啊？” 　　肖宸面不改色：“不会。但为了你，我愿意去学。” 　　“啾！”正中靶心。长长的扬起翅膀，小鹦鹉做西子捧心状。长期处于食物链底端，身为宠物店的第一只住民，它终于在肖宸这里找回了尊严：“你，你对我这么好？” 　　肖宸继续面不改色：“当然了。因为在我心里，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一只小鸟。” 　　小鹦鹉满意得差点厥过去。 　　见它飘飘欲仙，已经被模糊了重点；彻底安抚好小鹦鹉，肖宸点开手机。被黄鹂鸟提醒，总算得了空闲，他终于想起那群能力奇特的阴邪，徐老爷子家里也有一群。 　　接连发生同样的事，想想的确不太对劲。肖宸打算和徐老爷子互通一下情报，结果才举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对方的电话已经骤然打了过来。 　　“这么有默契？”肖宸心中一惊。联想到对方家里的那群阴邪，赶紧接起电话。莫非是有什么进展：“喂，徐老……” 　　“肖大师！”对方的声音万分热情，瞬间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您那个微博是怎么弄的，能教教我吗！” 　　“咦？”肖宸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微博！”徐老爷子急得在电话那面手舞足蹈：“您不是开通了一个吗，还搞什么转发抽奖……” 　　肖宸总算想了起来：“对哦，那是宠物店的官博。”不过徐老爷子不是向来看不起这些吗？ 　　徐老爷子才不管这些。肖大师都在经营微博，身为肖宸的坚定簇拥者，他肯定也要紧跟潮流：“嘿嘿嘿，您能告诉我是怎么经营的吗？” 　　对方热情万分，肖宸也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反正阴邪的事也急不得，还是先把徐老爷子的问题解决了再谈吧：“行，我给你说……” 　　边解释，他边往后院走去。鸾鸟还受着伤呢，他不可能放下对方不管。结果刚推开门，青年头一抬，就见菜园子前蹲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筵青。没意识到肖宸进来，他正一脸严肃地蹲在鸾鸟正前方。男人深深皱起的眉似乎吓到了大鸟，青鸾一脸懵逼的扬起头，傻傻和他对视。 　　“小麦。”顶着它的眼神，筵青掌心一扬。修长的指缝间，顿时掉出几粒尘埃：“玉米。大米。还有黑豆。吃吗。” 　　青鸾：“……” 　　几颗米粒跳到身前，青鸾却梗着脖子，愣是没敢动。男人的表情过于严肃，根本不像是在询问它的意愿，反而像是想强迫着自己吞下去…… 　　见它谨慎的一动不动，筵青眉头疑惑的一皱，又把几颗米粒往前推了点：“供奉给你。” 　　青鸾：“……” 　　肖宸：“……” 　　异兽间也会互相供奉吗？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更何况主动示弱的，还是向来高傲的筵青。不远处，肖宸惊讶地瞪大眼。 　　没注意身旁异样的目光，筵青动作不变，满脸严肃的半蹲下身。对准一只花屁股火鸡，他掌心合一。 　　“供奉好了。你，保佑我的爱情。” 第80章 听说 　　青鸾：“……” 　　肖宸：“……” 　　被他“威胁”, 青鸾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 羽扇般的尾巴在空中一抖, 硬生生吓直了。筵青却毫无所觉, 还执着的半蹲在原地，等待青鸾回复。 　　眼前的一幕太过奇妙, 和被紧密压迫的鸾鸟一样，肖宸也陷入沉默，久久没回过神来。手机一直搭在耳边，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才换回两分他的神智。 　　“喂喂喂？肖大师，您还在吗？” 　　是徐老爷子。刚给老人家科普了一半知识就消失不见，肖宸浑身一凛，深深检讨起自己过长的反射弧：“我在，我们继续……” 　　听到他的声音, 筵青猛的回头。意识到青年一直站在自己背后, 男人瞬间起身，连自己刚供奉到一半的爱情鸟都忘了。 　　“噼里啪啦……”细碎的响动间，几颗绿豆从他怀里滚出来，正巧落在地上。肖宸眼睛微微睁大, 来回在二者间逡巡, 非常好奇筵青怀里究竟藏了多少种豆类食品…… 　　“我……”被青年这般打量, 筵青手足无措, 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惜他的眼神又直又狠, 越说不出话, 就越显得凶狠又暴躁。 　　肖宸正和别人打电话，也没什么时间和他说话，只能用眼神与筵青交流。二人目光相触，筵青眼神瞬间移开；肖宸还在想小蛇是不是在生气，就眼睁睁看他耳朵染上红意…… 　　肖宸：“……” 　　莫非是在害羞？ 　　“你在做什么！”小鹦鹉才不管筵青变化莫测的神情。比起这位室友的心理健康，它更在意自己方才撞破的背叛现场：“供奉那只山……叽！” 　　和筵青目光相接，小鹦鹉浑身一颤，忙不迭缩回肖宸背后。虽然在肖宸面前从不展露，筵青的脾气可绝对算不上好；碰上其他妖兽时，就尤其的没有遮掩…… 　　比如小鹦鹉。刚好筵青没处发泄，它就自己撞了上来；不过被望了一眼，已经浑身发寒，恨不能继续当鹌鹑。 　　“你是在给它喂东西？”终于打完电话，肖宸收起手机。筵青紧张的目光下，他几步走过来：“那你喂错了。” 　　似乎没有八卦的意思，肖宸盘腿在鸾鸟面前坐下，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鸾鸟也是凤凰属，那它应该只吃竹实。” 　　“竹实是什么？”危机总算过去，小鹦鹉悄悄伸出脑袋。 　　肖宸解释：“就是竹米，竹子的种子。竹子开花百年一见，想要找到竹实，是非常困难、讲求机缘的一件事。” 　　筵青悄悄竖起耳朵。见肖宸完全没追究他的“爱情祈愿”，耳朵上的薄红才缓缓消了下去。 　　闻言，小鹦鹉大为不满：“它吃这么好？莫非你还要专门为它找吃的去吗，这不公平——” 　　又挑起了小鹦鹉的好胜心，肖宸一阵头疼。见青年陷入烦恼，筵青当机立断，瞪了小鸟一眼：“不然呢，像你一样贴着他进食？” 　　小鹦鹉浑身一颤。想象了一番自己站在肖宸右肩，青鸾站在肖宸左肩，这样一幅“亲密无间”的场景……它当机立断收回思绪：“还是给它吃竹实吧。” 　　筵青满意的颔首，缓缓转过身：“我……去给鸾鸟找竹实。” 　　说话时，男人身姿笔挺，坚定的望向远方。他的视线落在蓝天白云间，也落在墙外树梢上……就是不看肖宸。 　　身为一条特立独行的蛇，筵青还是第一次如此团结友爱。肖宸点点头，大为赞赏他的行为：“是为了给它治疗，还是为了借机祈福另一半啊？” 　　男人的背影僵了。 　　肖宸努力憋笑。见筵青久久的站在原地，似乎忘记了抬腿的方法，才赶紧为对方找台阶：“我记得西边就有一片竹林。” 　　筵青点点头，终于忙不迭迈步，背影带了几分狼狈；目送他消失在门外，肖宸蹲下身。 　　和刚才筵青的姿势一模一样，他试探着伸出手。见青鸾没有避开，才狠狠摸了两把它漂亮的羽冠，一边还分心和小鹦鹉商量：“你说，筵青是看上谁了？” 　　青鸾安逸的放松下来，下巴搁在肖宸掌心。透过眼睫，隐隐能看见一片信赖的目光。 　　小鹦鹉哼哼唧唧的，嗓音里全是不满。见青鸾这么舒服，它猛的扬起头，故意当着病号的面，用脑袋顶狂蹭肖宸脸颊：“不知道。就他那样凶的，肯定是看上哪条小母蛇了吧。” 　　而且一定是冰凉的、风骚的、同样会目露凶光的一条凶蛇。筵青不在，小鹦鹉说起坏话时毫不遮掩，越说越起劲儿。 　　“虽然你是人类，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异族了。反正那条蛇，肯定比不上你这么聪明，还善解鸟意……”才被肖宸吹了一通，小鹦鹉扭捏了一番，竟还记得夸回来。 　　肖宸受宠若惊，当 即摸了摸它的鸟头：“放心，我一定给你把新窝织得漂漂亮亮。” 　　小鹦鹉娇羞的答应下来。待肖宸移开视线，赶紧昂首挺胸，对青鸾露出了一脸胜利的表情。 　　收回安抚它的手，无意识拨弄着手机，肖宸垂下眼。刚和徐老爷子交流时，对方听到妖兽们被惊扰的消息也是大惊失色，终于想起了某些新情报。 　　“不瞒您说。圈子里的一些世家，本来也和我们徐家一样，与上古神兽签订过契约。但最近，神兽们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好像受到了某种影响……听您说，有阴邪出现在妖兽聚集地，还对它们出手，我才想起来——莫非，这就是上古神兽们逐渐不出现的原因？” 　　信息太少，肖宸也不敢妄加判断。只能皱着眉，略有些含糊道：“也许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们都得要提高警惕。 　　约定好有进展再互相联系，二者一道挂断电话。只是在挂电话前，徐老爷子还遥遥提醒了一句：“对了肖大师。还有两周，阵法大赛就要开始了；龚家那老家伙让我邀请您一声，有时间的话，请务必赏光……” 　　这事肖宸的确差点忘了。和他们聊完，赶紧把事情记在手机便利贴上。 　　“肖肖……”见肖宸终于得了空闲，迷你鲛人从池塘里冒出头来。一回来就开始处理栽到后院来的青鸾，之后又打电话，再后又一直在和筵青聊天…… 　　小鲛人等肖宸等得望眼欲穿，安静的趴在池塘边，胳膊都差点磨红了。终于守到机会，它两只小肉胳膊兴奋的在池塘边一撑，整条鱼差点翻到岸边来：“肖肖，快来，有东西，给你看！” 　　青鸾还在养伤，脑袋在半空一点一点的，险些入睡。见它困得不行，肖宸也不再打扰，只又摸了一把它的火鸡尾巴：“怎么了？” 　　边说，边笑眯眯的往池塘边走。小鹦鹉站在青年肩膀上，目送青鸾孤零零一只病号被丢在原地，表情耀武扬威得很…… 　　“你看！”不知自己又制造了一场宫斗大戏，迷你鲛人举起手，嫩呼呼的掌心几乎贴在肖宸脸上：“仔细看！” 　　肖宸定睛望去，目露迟疑：“……长指纹了？” 　　小鲛人气鼓鼓的：“长四年了！” 　　看样子它的年龄无限接近于四岁。肖宸忍笑在池塘边蹲下，双腿盘起：“要给我看什么？” 　　“看！”小鲛人运功憋气。见它脸都被憋红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一场大运动，还是十分严肃的那种…… 　　不过迷你鲛人长得太肉，就算表情再严肃，也自带可爱冲击波。什么动静也没有，肖宸全程忍笑，终于想在一片寂静中随便夸点什么，给迷你鲛人找个台阶下：“嗯，闭气练得不错……嗯？” 　　发出半声疑惑，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气息，肖宸眼神微动。小鲛人额间汗噗噗的，眸间却布满兴奋，手指越举越高…… 　　终于，万众瞩目间，那两只肉肉的指尖一搓，“噗”的冒出一簇纯白色小火苗。 　　“你会运气了！”肖宸惊讶间，灵气聚成的火苗，已是瞬间熄灭。虽然转瞬即逝，却也磨灭不了他内心里的激动；此时恨不得举起迷你鲛人，在空中好好转几个圈：“你真棒！” 　　被他大夸特夸，迷你鲛人高兴得脸都红了，一边晕乎乎的挠后脑勺。它飘飘然间，肖宸摸了摸荷包，又把手机掏了出来：“今天不学习，有什么想要的？我们来给你买礼物！” 　　“哇！”能从学习的漩涡中解脱出来，实属意外之喜。偷得浮生半日闲，迷你鲛人久久没反应过来；待终于回神，高兴得险些从水面上蹦起来。 　　同样笑眯眯的，肖宸半趴在池边点开屏幕，打算戳开某宝。迷你鲛人一直住在池塘里，除了那几颗夜明珠，看起来环境实在不行。 　　看上隔壁的泳池很久了，肖宸蠢蠢欲动，总想给池塘里也铺满瓷砖…… 　　结果手一颤，某宝没打开，反倒不小心戳进了微博推送。盛大的转发抽奖后，他的微博里布满活粉；每天都有粉丝在底下留言，要么就是暗戳戳私信，总妄图通过自己锲而不舍的召唤，再诓出一次转发抽奖来…… 　　肖宸本已经习惯了每天上线时的一把红，不过今天的，似乎又尤其的不一样。粉丝数又翻了几倍，留言数激增，就连私信的内容都不太相同了…… 　　“店长，听说您这里还有美容土方？真的吗真的吗！” 　　“店长求求了看我，不求您搞转发抽奖了，直接上架吧，我愿意出高价！” 　　“美容？！”看清那排整齐划一的私信，肖宸一脸懵懂，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开发过这种产品线了。自家一群萌宠，又不是药店，哪来的美容土方…… 　　不对。硬要说的话，好像还真有。 　　肖宸眼神微动。青鸾屁股旁，一排冒出尖尖的荀草，正在他眼神底下随风微动。 第81章 搬起 　　“美容土方……他们想买荀草？”肩上的小鸟歪过头, 盯准屏幕叽喳两句。 　　肖宸犹豫着点点头。看群众们的呼声, 明显是正远渡重洋，越过重重网线……盯上了自家菜园子里这两株青悠悠的嫩苗苗。 　　清风拂过，芽尖跟小鲛人嘴里的乳牙一般, 细得几乎摸都摸不到。肖宸起身，有些犹豫的挠挠头：“这么小，怎么卖啊……不对, 他们哪里来的消息？” 　　荀草并非凡物，自从开始种菜, 肖宸还从未声张过此物；现在猛然被这么多人关注，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明所以间，青年手指微动, 赶紧翻了翻评论, 试图找出些线索。 　　还真让他给找出来了——事情和不久前认识的女星有关。 　　不久前，肖宸曾客串过一个旅游综艺；节目已经进入后期制作, 在正式播出前, 自然要放一些片段预热。 　　李导十分有想法, 除了预热片段, 还会让嘉宾去访谈类节目打广告。这次的四人组，郑旭生忙着宣传新专, 祝珅还被扣在警局配合调查……最后，只能是两名女嘉宾一起上访谈。 　　肖宸手指轻动, 总算找到了昨晚放出的访谈节目。两位女星一道坐在台上, 其中, 服用过荀草的罗颐恬显得尤其的光彩照人，自然得到了主持人好奇的青睐：“恬恬是用了什么美容秘方吗？怎么皮肤变得这么好！” 　　罗颐恬笑得很腼腆。没得到肖宸的首肯，她并不清楚荀草的事能不能往外说，故而只是打着哈哈。 　　她身旁的萧小姐就不一样了。积怨已久，又听到熟悉的名字；萧小姐浑身一颤，恨不能用最恶劣的词汇怼在宠物店头上，当即抢过话头。 　　“当然不错了。我没记错的话，恬恬就是独自去了镇上的某座店里……才变得这么漂亮的呢，呵呵。” 　　好在还记得自己是在参加节目，故而只是皮笑肉不笑。主持人当即被点燃了兴趣：“什么小店啊？” 　　不动声色的搓了搓胳膊，想起自己在宠物店里的离奇遭遇，萧小姐暗自磨牙。 　　“是一家宠物店，也是李家镇上的唯一一座宠物店……你们说，恬恬也真是的，干嘛跑八竿子打不着的店里去美容啊，就不担心是三无产品？为了变美，女人们真是什么也不怕，哈哈哈。” 　　话是笑着说的，仿佛在开玩笑，氛围也依旧轻松。罗颐恬却敏锐的察觉到她话里有话，当即瞥了对方一眼。 　　“萧小姐，别这么说，店长也是为了帮我治过敏。” 　　“过敏”二字，被她咬得极重。萧小姐表情一僵，想到自己做过的事，瞬间不敢再把话题引到罗颐恬身上，只继续拿肖宸开刀。 　　“而且那家宠物店特别空，根本没什么客人，店员看起来也鬼气森森的。后院很大，还一直锁着，不愿意让节目组拍。我甚至怀疑……他店里，别是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气氛霎时变得阴森。萧小姐面色阴沉，像讲鬼故事那样，连声音都压得极低。主持人听得面色一僵，赶紧转移话题。 　　萧小姐笑眯眯的，也不管身旁罗颐恬脸色如何，配合着节目完成录制。借机泼完脏水，她心里总算舒坦许多，恨不能马上引起别人注意，把宠物店里那几只该死的妖怪曝光于众…… 　　不过她想想也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萧小姐本来没抱多大期望，结果待访谈播出后，热搜上竟真的出现了“百兽宠物店”！ 　　她心下一喜，赶紧点了进去。莫非自己的计划这么完美，竟然顺水推舟到此种地步，真的引起了大众的注意……等等。 　　待终于点进热搜，萧小姐瞬间脸色一变。锦鲤、幸运、灵光符……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昨晚的《谈今宵酒》你们看了吗！萧小姐提到的神奇宠物店，那个李家镇上的……莫非就是百兽宠物店！” 　　“等等等等，怎么有点眼熟。是前几天转锦鲤弄的沸沸扬扬的那个？” 　　“我记得，是被杨岐抽到的吧？然后他这位非洲人就转运了，据说百老汇都有人在关注他！” 　　杨岐？萧小姐心里咯噔一下。关于这位同行的事迹，她也略有耳闻，不过前几天忙着跑宣传，没怎么放在心上…… 　　锦鲤的鳞片是什么？莫非……真和这“百兽宠物店”有关系吗？ 　　颤抖着手指，她继续往下滑。经过前几日自己添油加醋的一番抹黑，人们的确记住了这家宠物店。不过，事情发展，和自己想象的略有不同…… 　　比起因此而感到惧怕，甚至引出专业人士去宠物店探查；自己讲的故事，似乎因十分符合大众口味，更给这家网红宠物店添上了几分传奇色彩…… 　　“罗颐恬变得好漂亮啊啊啊，皮肤超好超有气质。萧小姐怎么说的？是百兽宠物店的土方？” 　　“姐妹们我要去私戳店长了，还抽什么奖啊，求他上架！！” 　　“百兽宠物店？记住了 ，等节目播出确定了具体地址，我一定要去拜一拜……有人组团吗？” 　　“我我我！” 　　“ 1……” 　　诸如此类。 　　等终于从微博里退出来，萧小姐头昏眼花，一下瘫坐在沙发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毫无作用，反倒造成了反效果！ 　　看别人截图，宠物店一晚上涨粉好几万，现在还有飞速增长的趋势。萧小姐悔不当初——当初就不该开这个口！ 　　……而且，什么锦鲤？什么灵光符？ 　　咽了口唾沫，萧小姐手指在屏幕上轻划。她记得郑旭生在录完节目后，好像去宠物店买了些东西…… 　　再回首都时，突然就变得运气爆棚，一路顺风顺水。他的队友杨岐也是，自从拿到锦鲤的鳞片，运气似乎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善；拿了冠军不说，还接连上了热搜，终于接到了私人通告…… 　　还有罗颐恬。她去宠物店呆了一小会儿，就莫名其妙变得这么美。萧小姐越想越心惊——好像，和百兽宠物店沾上边的，真的都会转运，事业步步高升…… 　　那、那自己呢？ 　　捏了捏掌心，想到自己在宠物店的遭遇，萧小姐咬紧牙关，气得不行。与此同时，心里却有另一道小小的声音—— 　　如果她当初，没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和宠物店交好一些。那现在是不是，自己也步入了另一个层次…… 　　不！想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思维跑偏，萧小姐猛地回神，狠狠拍了两把脸颊。巧合，分明都是巧合！那明明是一家会给人带来厄运的鬼店…… 　　想到曾经在自己头顶扑通的怪鸟，萧小姐深呼吸几口，才总算平复了心绪。 　　待看到另一条热搜，才平复的呼吸瞬间又乱了起来。 　　罗颐恬，节目内过敏 　　萧小姐心绪大乱，双目圆睁。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这事又突然被挖了出来！ 　　不对。好像就是前几天，为了黑宠物店，她自己在节目上提出来的…… 　　女人心中咯噔一声，赶紧退出微博，后悔不迭——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的口头之快！不，说到底还是怪那宠物店，怪那名阴阳怪气的店长太招人恨！ 　　现在可好，只能祈祷自己干过的事，别被人翻出来…… 　　萧小姐看不见的地方，一缕黑气却正隐隐缠绕在头顶。那是怪隼留给她的厄运——伴随着萧小姐每一个恶举，必定带来更深的回应…… 　　“阿嚏——”揉了揉鼻子，肖宸将目光从荀草上移开。微博还停留在私信界面，除了问荀草的，还有打趣肖宸本人的：“店长，听说你家店在综艺里客串了啊？什么时候播出，一定要通知我们去看哟。” 　　不仅是店出境了，我本人还去当导游了。肖宸嘿嘿一笑，回复了“一定”，之后才退出微博。 　　虽然荀草的呼声很高，但现在这么点儿产量，显然不能真的拿去上架。更何况，那是要交给太后的，一切都要她首肯后再做决定…… 　　不过，荀草药效这么猛，太后应该用不了多少。肖宸半蹲下身，摸着尖尖的嫩芽冥思苦想：“要不，真去卖点儿？再等它长一段时间？” 　　“嘎，你不用等。”小鹦鹉扇动翅膀：“荀草哪有这么讲究，割了再长就是了。” 　　肖宸一愣：“好歹是仙草……” 　　小鹦鹉说：“见过野草没，是不是和荀草长得很像？” 　　肖宸点点头。 　　小鹦鹉简单总结：“割了一茬又一茬。” 　　肖宸也没想到堂堂仙草这么随意，沉默片刻，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么说，现在的荀草，还真的已经进入了收割期。 　　只是可怜荀草，才冒个尖尖出来，就要惨遭店长扒皮…… 　　不过，新鲜草叶就这么卖掉，等寄到天南地北，早变成草干了。更何况，荀草的药效实在太强，就这么随意卖出去，造成的影响可能不会太妙……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半坐在荀草边，肖宸和小鹦鹉聊天：“你说，有没有办法减淡荀草的药效？” 　　小鹦鹉愣了一下：“别人都是加强，就你一个特立独行。” 　　肖宸嘿嘿一笑，见小鸟似乎也没什么办法，甚至想回头再去问问徐老爷子。二者身后，一道细嫩的声音幽幽传来：“肖肖……” 　　肖宸回头。迷你鲛人趴在池塘边，胳膊肘印起红印，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说要给它买礼物，拿着手机却开始看微博，小鲛人望穿秋水，险些化身迷你望夫石。 　　肖宸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趴回池塘边：“行，现在咱就来挑礼物——这次绝对不是教辅书。” 第82章 礼物 　　小鲛人眼巴巴的信了。 　　肖宸点开app, 给它展示某宝。迷你鲛人还是第一次正面看见手机——五花八门的图片接踵而至，即使不识字, 小鲛人的注意力也瞬间被吸引过去，投入到这块巴掌大的屏幕上。 　　小家伙的手湿漉漉的, 不方便摸手机，肖宸干脆整个人趴在池塘边，单手拨弄屏幕给它看。被晃花了眼, 迷你鲛人嘴就没合上过，几颗尖尖的乳牙暴露在空气中，整条鱼傻乎乎的。 　　“肖肖。”它眼睛亮得不行：“这是什么？” 　　“购物软件。”肖宸给它介绍：“什么都能买到。” 　　“什么都能……”小鲛人有点流口水的趋势，抱着肖宸的胳膊不撒手：“包括鲲吗？” 　　肖宸沉默了一下。小鲛人那副口水滴答的模样, 别是想吃人家吧：“还真没有……” 　　迷你鲛人有些失望。不想让小家伙对强大的现代网购失去信心，肖宸赶紧补救道：“但你想吃其他鱼的话, 随时都能买。” 　　“真的？”小家伙竖起耳朵。 　　“对。”肖宸点头：“还能找余老板订购。你想吃新鲜的, 就让他用最快的快递邮过来。” 　　迷你鲛人又有了新的问题：“快递是什么？” 　　见小家伙对网购展现了极大的兴趣, 肖宸冥思苦想, 结合时间与距离, 多方面为它解释神奇的现代运输系统。 　　最后小家伙终于听懂了：“日御千里，经久不坏, 是飞龙衔来的！” 　　“差不多吧。”肖宸擦汗——为一只生活在深海里的妖解释现代文明，真是一件大工程。 　　小鲛人兴致盎然，对着一方小巧的手机, 反复要求肖宸演示。肖宸陪它玩了好几个小时, 连午饭都是在池塘边吃的。 　　直到日落西山, 夕阳的橙光布满院落，才终于得了空闲。 　　“肖肖，真的很快就能拿到吗？” 　　筵青降落在院里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晚霞映在小院内，将一切镀上温柔的橙光。 　　波光粼粼间，肖宸半趴在池塘边，和迷你鲛人鼻尖对鼻尖。怪隼站在青年肩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睡着；两只猫科动物则学着肖宸的动作，一样趴在水边。 　　大点的雪团子尾巴一甩一甩的，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折腾，依旧兴趣盎然的挤在肖宸身边；小点的奶猫却蜷成一团，胡须轻颤，陷入酣眠。 　　“真的。”身旁一片安静，肖宸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股温柔：“后天就能到了。” 　　“后天……”小鲛人一脸懵懂地扳手指头。 　　“你们在做什么？”见青年似乎想起身，却因为趴得过久站不太起来，筵青不由上前。 　　他伸手想把人拉起来，脚步却在中途一顿；最后只蹲在肖宸身边，手虚虚搭在人胳膊旁。 　　“给它买礼物。”肖宸回应，借着筵青的胳膊站了起来。筵青动作拘谨，他却没这么在意，手直接搭在人臂弯上。 　　长发男人的身姿顿时僵住了：“买……买什么？” 　　“手机。”肖宸叹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望了眼小鲛人。刚才一番展示后，他想买的瓷砖没成功，小家伙倒是直接把手机看上了。 　　自己都和巴掌差不多大，却看上了手机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象了一下迷你鲛人“玩手机”的宏大场面，肖宸忧虑的皱起眉：“也不知举不举得动……” 　　筵青久久没说话。以为他也在头疼，肖宸赶紧补充说明：“没关系，至少这个机型防水功能很好……你怎么了？” 　　待看清男人脸上的狼狈，肖宸才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同，捏了一把掌心下厚实的胳膊：“怎么全是汗？” 　　筵青抿唇。胳膊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冰凉的肌肤外，能清楚的感觉到肖宸的体温。他却没法明说，只能找了个借口：“我……没找到竹实。” 　　“西边的竹林没有结果。我在周边徘徊，去了南方，又一路往西……还是什么也没有。” 　　竹子开花百年一遇，身为凤凰的口粮，竹实确实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东西。筵青几乎跑遍了周边的几座城市，仍旧一无所获。 　　答应了肖宸却没能做到，筵青垂着头，目光浅浅落在肖宸眸间。与他额间津津的汗意相接，肖宸一愣，神色也带上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刚发现竹实其实能在网上买到……” 　　筵青：“……” 　　肖宸说：“别担心，我已经买了两包回来了。等收货了，你可以直接拿去喂它……” 　　为了给小鲛人示范神奇的购物软件，肖宸刚才瞎搜了很多东西，竹实就是其中之一。眼下两大包竹实已经在路上，筵青却为了搜集竹米白跑一趟，肖宸心疼小蛇，眼神都带上歉疚。 　　“不过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一旦分开，我俩根本没法联系……不然，我也给你买个手机？” 　　深觉这是个好主意，没等筵青同意，肖宸就拍板下了订单。快递还有两天才会到，在此之前，还能一起合计荀草的处理方法…… 　　翻阅完好几本属于迷你鲛人的厚教材，肖宸合上书本，心中大概有了想法：“用来炒茶吧。” 　　虽然做成茶后，荀草的体积会缩水，但也能最简单的保留仙草的精髓。除此之外，荀草制成的茶还能和玫瑰、柠檬、冰糖之类的辅料一道，制成茶包售卖。 　　反正都叫土方，横竖都是美容养颜的东西，放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对。每包里荀草的量都极少，压抑完药性，也不至于出现罗颐恬那样夸张的效果。 　　……只不过，究竟要和哪些花茶搭配，分量又是取多少，就得肖宸慢慢研究了。 　　“好想有几个志愿者……”这是肖宸这几天念叨得最多的事。筵青几次在一旁想默默举手，待记起自己种族不同，又默默放下了。 　　内心纠结间，肖宸甚至买了口大锅，又从别处买了些新鲜茶叶，打算先学会炒茶。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手机已经和竹实一起寄到了店里。 　　第一次拿到电子产品，小鲛人整条鱼都抱住不撒手；还因为手机过大，不得不撑在岸边玩儿。肖宸则站在筵青身边，撕开真空包装的竹实鼓励他：“不是想祈福吗？去吧。” 　　筵青点点头，眼神落在青鸾头顶。青鸾屁股受了伤，根本动弹不得，这几天都蹲在梧桐木上假装孵蛋。 　　眼见某条凶巴巴的“蛇”又来了，它脸色一变，当即梗着脖子与他对视；眼神之警觉，和真正保护鸡蛋的母鸡没两样。 　　筵青在青鸾前方蹲下，手一扬。掌心中央，是几颗棕色的果子：“吃。” 　　对筵青的动作感到疑惑，又或者单纯对这位凶狠的同僚印象颇深；即使饿了好几天，青鸾也瞪大双眸，完全不配合。 　　筵青蹲了许久，手一直举着，身影渐渐有些孤独…… 　　“怎么不吃啊？”就连肖宸都有些紧张了：“莫非是因为真空包装，而青鸾只吃新鲜的？” 　　筵青倔强的举着手，摇头表示不清楚。青鸾也倔强的仰着头，还在戒备的打量他。 　　奇妙的对峙中，肖宸不信邪，抓了一把竹米在青鸾身边蹲下。他没急着喂食，而是先把竹实凑到自己鼻尖闻了一把：“挺香的啊？” 　　待确认无误才伸开手，竹米就摆在青鸾嘴边：“真的不吃？” 　　当着筵青的面，青鸾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埋下头。动作之急切，身形之迅速，就像生怕某蛇要抢它似的…… 　　筵青：“……” 　　依旧举着手，他僵硬的埋头，眼神依旧执着的落在青鸾身上。肖宸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筵青本是为了自己的爱情祈福，结果青鸾死活不理他，反而来啄自己这边的米，看起来就像硬生生拒绝了小蛇…… 　　“没关系没关系。”肖宸也不知自己是在安慰谁，只能假装胸有成竹的和鸾鸟交流：“青鸾青鸾，虽然你是在啄我的米，但我不需要祈福爱情；请你帮筵青找到一条温柔善良的小母蛇……” 　　筵青本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情绪低落，听闻此言赶紧诧异的扬起头。 　　发现他模样有异，肖宸声音一顿，试探着改了个说辞：“小公蛇也行。” 　　这下，就连青鸾的目光都带上了诧异。 　　两道诡异的视线间，肖宸冥思苦想——从古至今那么多神话故事，好像妖族间的联姻从不在乎种族。身为在场唯一一名人类，肖宸反应迅速，飞快调整自己的思想：“那，无论公母，无论是不是蛇——请保佑他寻到爱情。” 　　青鸾恰巧把竹米啄完。拍拍掌心，肖宸双手合一，慎重为筵青祈福。倍受冷落的筵青跟着双掌合一，眼神垂下。 　　虽然从不搭理筵青，青鸾却一直很重视肖宸的意见。听他说完，当即跟听懂了似的，郑重其事的拍了拍翅膀。 　　它眼神在二者间来回逡巡——许个愿都能折腾这么半天，反正这俩无论谁来都一样。 　　肖宸许愿慎重，也不知青鸾到底答没答应，很久都没仰起头。筵青却一会儿就睁开了眼，似乎按捺不住般，眼神往旁边一瞥，落在肖宸侧脸上。 　　隔着稀疏的光，他身形不经意往那边偏了一些，似乎想再靠近青年一点。 　　“啪啪！”终于许完愿，肖宸拍了两下手掌，猛的抬头，恰巧和筵青下巴撞上：“唔！” 　　甫一接触就转瞬即离。他揉着额头抬眼，与筵青视线相撞。夕阳的暖光洒进筵青眸间，一反常态，他没有移开视线，似乎已经望了许久，眸中尽是被余晖镀出的温柔。 　　“扑通”，与这样的视线相触，肖宸心脏猛然漏了半拍。 第83章 开发 　　“理成这样行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 肖宸正站在一口铁锅前。筵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依旧是淡淡的，透着不明显的疑惑。 　　“可以。”肖宸回头，把那筐嫩尖接了过来。 　　不同于普通的茶叶, 荀草更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野草；好在因为仙气纯正, 没什么虫子勇于尝鲜, 所以也没沾什么泥灰。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 荀草整体又拔高了不少，不至于真的只有几颗尖尖；不过即使如此，竹筐底也才将将铺满一层，看起来十分单薄。 　　肖宸接过的时候，甚至怀疑这点儿荀草炒出来的茶能不能铺满酒杯。 　　火猛烈的在锅底燃烧。铁锅已经热了一段时间，现在正是适合下茶的时候。肖宸没有犹豫，直接把一竹筐荀草都倒了进去，随后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筵青站在他背后，犹豫了一下, 嗓音低沉：“要不还是我来……” 　　“不用了！”声音一反常态的有些快。肖宸没有回头，一双无情铁掌已是插进茶里。 　　“唰唰唰……”悦耳的翻炒声中，伴随着热意，荀草的幽香在整座厨房里飘散。帮忙被肖宸毫不犹豫的拒绝，筵青一言不发的停留在原地, 身形一时有些可怜。 　　可惜肖宸没看到。 　　昨天傍晚的一幕还停留在眼前。筵青泛着翠意的眸子被夕阳渲染, 氤氲出纯粹的美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睛, 但肖宸还是首次发现, 筵青瞳孔的颜色，原来这么特别。 　　周边一圈苍翠染上橙色后，像泛着光辉的翠榴石，轻易便引人沉醉。但一想到筵青的本体和他的年龄——肖宸就深深觉得，昨天的愣神只是光线开的一个玩笑。 　　都怪他正好站在自己面前，那束光又正好漾在他眼睛里。 　　不知不觉间，小蛇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肖宸知道筵青的人型很高大，但也只有昨天才意识到，原来他比自己高这么多。 　　就连行动都越发人性化。除了偶尔还会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大多数时候，当筵青安安静静不说话时，就和普通的人类没两样。 　　只是多了几分威慑力。 　　就像现在。当意识到筵青站在自己身后，肖宸连炒茶的动作都快了两分。 　　没意识到青年的拘谨，筵青视线异常紧张。好歹肖宸是把双掌放在铁锅里，他时不时想上前帮忙，又一直没找到时机。自从昨天因为站得太近而撞到肖宸的额头，对面青年的反应就变得有些奇妙了。 　　就连怪隼都意识到了两者间特别的气氛，故而悄悄问肖宸：“是不是筵青那一撞，把你给撞生气了？” 　　“怎么会？”听到小鸟的疑问，肖宸不由失笑。正巧茶炒得差不多了，他一关火，把荀草盛了出来：“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呢？” 　　筵青上前几步，准备从他手中接过茶叶。肖宸一如往常的顺手递给他，还在和小鹦鹉聊天：“不就和平常一样吗？” 　　怪隼陷入深深的沉默。肖宸四肢僵硬，明明是把茶递给筵青，头却没转过去，连目光都没有相接。 　　看他身形的僵硬程度，又哪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转过身，筵青默不作声垂下头，把茶端出去。看到这一幕，怪隼都有些同情这位同僚了：“啧啧，看他那落魄样。” 　　“嗯，什么落魄？”肖宸顿时扬起头：“你说筵青怎么了？” 　　怪隼陷入沉默，见肖宸真的若无所觉，眼神变得一言难尽——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呢。 　　见它一问就沉默，眼神还不停往自己这边瞥，察觉到事情大概和自己有关，肖宸当即开始反思。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对筵青的态度有些冷漠，他终于紧张起来：“是因为我？” 　　小鹦鹉没忍住：“你也知道啊。人家刚才在旁边守了那么久，你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肖宸抿唇。自从昨天发现筵青越来越像个人，他不由自主就调整了对待小蛇的态度。就像多了个男性室友，做什么都有两分不自在，就连刚才炒茶的时候也是，想到筵青站在身侧，他连炒茶的动作都标准了不少…… 　　肖宸不由对小鹦鹉检讨道：“我好像是把他当人对待了。” 　　听到肖宸的原因，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新闻，小鹦鹉双目圆睁：“只把他当人？我不像个人吗！” 　　肖宸一时无言，打量了两番肩上的小鸟：“还真不像……” 　　好在，顾及小鸟的面子，这句话只是含在喉咙深处，没有说出口。小鹦鹉却若有所觉，不停的哼哼：“肖宸，他就是只妖，你不能因为它有人型就……就区别对待！！” 　　虽然某鸟说这话只是为了争宠，肖宸却不由听了进去。这几天对筵青的态度的确有失公允，他在厨房站了片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即使筵青长得再像个人，他也是只妖。 　　即使筵青长得再像个成年男 人，他也是只出生没多久的小妖。 　　即使筵青…… 　　做足了心理建设，等再出门时，肖宸的心态总算调整了回来：“我们来做茶……嗯？？” 　　筵青扬起头。他一头长发束起，一身衣服打理得干干净净，似乎下一秒就能去参加面试会。 　　见肖宸出来，他怀抱着簸箕起身。明明身形极高，衣服也穿得整洁，这么抱着簸箕时本该格格不入，看起来却有一股别样的美感。 　　肖宸惊讶的目光中，筵青上前几步，簸箕上摆满了干茶：“行。我们来做茶。” 　　茶炒好了，之后便是紧张的实验时间。为了制造合适的茶包，肖宸从市面上买了不少辅料回来。 　　玫瑰花，柠檬片，洋甘菊，冰糖…… 　　这些辅料被筵青收拾得整整齐齐，尽数摆在簸箕上，随意就能按心意调配。不只是辅料，包括他自己，也明显在刚才短暂的间隙里好生打理了一番。 　　肖宸眼神微动。不过是调配辅料，筵青却如此用心。他不由再度怀疑起眼前人的物种，好在刚才的深刻反思后，他已经逐渐能控制情绪…… 　　“好。”定了定神，他盘腿在后院间坐好，这次总算又把眼神递还给筵青：“先试试玫瑰花和洋甘菊。” 　　筵青把两类辅料递给他，见青年如常接过，不动声色的松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肖宸对自己的态度，又在逐渐努力像往常靠拢。 　　只是不知，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静谧的院落间，一时只剩分装辅料的唰唰声。他们不远处，青鸾挪动自己包得厚重的屁股，不动声色打了个哈欠。 　　玄学界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阵法大赛还有一周就即将开幕。据说这届大赛进行了大胆的赛制改革，据龚家掌门人龚世昌透露，已经为各位参赛选手准备好了不一样的惊喜，保证他们终身难忘…… 　　吹得这么神，也不知最后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这第二件事，与龚家的老相好徐家有关。身为玄学界最冥顽不化的老骨头，徐老爷子连网都不上，至今不知道聊天软件是个什么东西。 　　在他的高压教育下，徐家人个个都向古人靠拢，据说休闲方式从来都和网络无关，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个二个不是遛鸟就是赛蛐蛐…… 　　然而这样的徐老爷子，却在前几天宣布了一个大新闻——抢在玄学界所有人前面，徐家抢先开通了微博，并将正式面对大众宣传道家教义！ 　　“有没有搞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各家掌门人几乎都是同一个反应：“徐老爷子？他？主动开的？” 　　“我听说古时有个邪门的功法叫做‘夺舍’，就是邪祟入侵人的识海夺取意识，外人还看不出来……徐老爷子可别就是中招了吧！” 　　外界众说纷纭，都说自从白泽走失，徐家掌门人的精神就逐渐变得不正常……徐老爷子却不管他们怎么说，还在兴致勃勃的调试自家第一座官博：“什么叫转发抽奖！” 　　“就是，喏，您看到这有个转发了吗……”徐六擦擦汗，还在想怎么解释。 　　要给徐老爷子这样从未接触过电子产品的老人家解释转发抽奖，中间好像隔了好几个程序，宛如才学会简笔画的新人直接去玩儿厚涂…… 　　“哦，我明白了！”徐老爷子却打断了自家小辈的冷汗：“肖大师不就在转发抽奖吗！” 　　“对对对……”徐六继续擦汗。肖宸虽然是引起徐老爷子兴趣的罪魁祸首，好在有很多事都能通过他了解，也算是减轻了自己的工作量。 　　徐老爷子眼睛都亮了。翻阅了一圈自己的微博，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什么叫关注，粉丝又是什么？” 　　徐六满头大汗。他还没找着合适的说法，就见徐老爷子无师自通，直接按下了肖宸的关注：“点这个扭有啥用？” 　　“您就能关注肖大师。肖大师在这个号上的一举一动，您都能参与。”徐六费尽心思道，刚说完这一句，徐老爷子就满足了：“行，那就这么办！” 　　徐六长舒一口气。徐老爷子一脸的兴致盎然，过于推崇肖宸，故而什么事都朝着对方看齐。 　　连转发抽奖也是。肖宸这么做，徐老爷子就跟着来：“我们转发啥好？看手相行吗。” 　　徐六说不出话，仿佛昨天那个极尽鄙视把玄学搬到大众面前的老爷子，正在逐渐消失…… 　　“不管了。肖大师好像送的宝贝，那我们也送两张符吧！徐六，你去安排一下……”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徐六又哪敢否定。伴随着徐老爷子坚定的拍板，待发现徐家注册微博后，又十分潮流的玩起了转发抽奖，玄学界众人一时都有些恍然…… 　　跨步这么大，究竟是谁扭转了徐老爷子的观点？这得多厉害的人才做得到啊……莫非，是哪位亲传的爱徒？ 第84章 开店 　　不管众人内心有多纠结，徐老爷子的微博还是红红火火的经营起来了。 　　说是红红火火, 也不太恰当——除了零星几个粉丝, “徐记风水”的微博长满了荒草，就连转发抽奖都没几个人。 　　见到他的惨状, 业内一片嗤笑。大家都知道,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 “玄学”二字实在是一个过于遥远的词汇。徐老爷子甚至没怎么规划, 就一头扎入了年轻人的世界, 还是太莽撞了。 　　“徐记风水”却带了一股处事不惊的味道, 自顾自发布微博。不止转发抽奖，还有好几条玄学科普、风水常识……甚至还借机打了个广告。 　　“有没有搞错？”见此，诸位大师渐渐泛起了嘀咕。失去白泽后, 徐家竟主动从普通大众手上揽生意, 彻底忘记了曾经的尊严。 　　堂堂徐老爷子, 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了吗？ 　　他们却不知, 徐老爷子私底下和肖宸聊天后, 做了怎样的打算。 　　“您想, 一张清心符定价两百元，成本却不到十块钱。要是一天能卖两百张，利润会是多少？”和徐老爷子商议时，肖宸曾这样循循善诱道。 　　“一天两百张？”徐老爷子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销售量，眼睛都瞪直了：“我们徐家, 私底下也会找人卖卖符。可除了给道观供货, 生意最好的时候, 也卖不出这么多符啊……” 　　“那是因为你们销售渠道没打开。”听徐老爷子说完事情原委，肖宸当即一拍掌心：“熟人销售，一天能卖几单就不错了。如果能接触更广的客户群，徐家的生意一定能更好……” 　　“可是，我该从哪儿找……？”徐老爷子迟疑道。 　　对面人答得毫不犹豫：“网络。” 　　待挂断电话，徐老爷子若有所思；赶紧多方对比数据，又找了好几个案例。 　　待放下卷宗，他突然意识到，积沙成塔也不是没道理。 　　即使去除掉刷单的可能性，动辄月销量上万的爆款也不是没有。投入一个行业时，就要看它的天花板——估算出打开门路后自己一天能挣多少后，徐老爷子眼睛都亮了。 　　现在的徐家接的都是大案，虽然一笔案子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但每次处理的时间都很长。如果他早些转变思想，把解决阳天小学失踪案的时间用来画符，估计清心符都能堆满一整座仓库了…… 　　不过，即使徐老爷子规划得再完善，现在的徐记风水依然处于长草状态。业内都在嗑瓜子，纷纷猜测在这股打击人的状态下，徐老爷子突如其来的兴趣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时——却突然发现，他那条抽奖微博的转发数正在激增！ 　　“怎么回事？”众人大跌眼睛，有动作迅速的好事者，赶紧打开徐老爷子的微博一探究竟。结果点进转发区，刚一眼就破案了。 　　“百兽宠物店：据说是苏州一代很有名的神秘世家，转发试试，万一中了呢[狗头]” 　　排行第一的，就是这样一条微博。待点进他的主页，发现这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店，众玄学大家都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原来是这样！徐老爷子厉害啊——都知道买广告了！” 　　“这粉丝数，都六位数了吧？互动人挺多啊，不知道一条要多少钱？” 　　讨论间，甚至有不少人拉到肖宸的微博下面，一条条看了过去。明明是家宠物店，却在卖美容茶包；更可恨的是，仅仅只是预售状态，转发数竟然都上了四位数…… 　　身为经常被误解的玄学大师，发现这个一看就不靠谱的茶包人气这么高，众人都是啧啧称奇。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正儿八经的国学不信，跑来买什么美容茶——现在上网的小孩儿都是一群什么二愣子。 　　啧啧啧，而且这个宠物店还搞转发锦鲤那一套！ 　　看见评论区还有不少人在还愿，身为真正的非自然力量驱使者，大师们都露出一脸嫌弃。这叫什么来着，幸存者偏差，发生什么都往锦鲤身上套？ 　　看看这些评论都写的什么，“店长的锦鲤太有用了，我在商场买瓶矿泉水结果抽中了大奖，正准备和老公一起去旅游[爱心]” 　　“不只是锦鲤，这是一条认真的repo！驱鼠羽毛好有用啊，感觉不只是驱鼠，家里连虫子都少了，我整个夏天都没看见蚊子！” 　　“ +1，困扰我一个月的老鼠终于不！见！了！吹爆，已经在店长这里下订单了，打算给妈妈也买一套～” 　　“驱鼠羽毛真的有用！老鼠每天半夜在房顶玩弹珠，要么就是把隔壁的垃圾叼过来，我已经连续三天在床头看见一大捧湿淋淋的女人头发了！自从驱鼠神器到了家，女人头发和老鼠都不见了，呜呜呜谢谢店长……” 　　“楼上，我怎么觉得那不是老鼠……” 　　诸如此类。什么驱鼠神器？什么转发锦鲤？ 　　评论区简直大型降智现场。见他们把宠物店吹得神乎其技，各位大师纷纷嗤之以鼻，打死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多随意又神奇的东西。 　　怪不得徐老爷子找这个人推广，还搞得这么成功。就宠物店这粉丝质量，怕是说什么都信，也无外乎会关注“风水”这种一听就很扯的东西了…… 　　见徐老爷子粉丝数飞涨，众人都有些酸，只能调整思路，把火气发泄在宠物店身上——会接这种玄之又玄的广告，宠物店卖的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也就不言而喻了。 　　什么锦鲤的鳞片——一听就假得厉害，能有鲛人泪实用吗？ 　　什么美容茶包——不就是加了点冰糖的花茶吗，还不如多跑几圈步！ 　　什么驱鼠的羽毛——长得跟鹦鹉毛似的，这玩意儿能有用？ 　　还有什么……呃，这条评论写的什么？ 　　“听说店长会画符！隔壁两个突然爆火的同团小生会创造力爆棚，就是店长给的灵光符起的作用！” 　　虽然是条毫无根据的评论，不过当牵扯到娱乐圈，底下的吃瓜群众自然不会少。突然爆火，还是同团，众人都知道他说的哪两个，光是粉黑撕逼都盖了几百层楼。 　　“灵光符？”众位玄学大师才不管他们吵得有多厉害，只是挺胸抬头，当自己逮到了最大的死穴。 　　什么灵光符——就算店长真的会画符又怎么了？他能炼药吗，他能制阵吗——能有他们这群专业人士专业吗！ 　　“愚昧，肤浅。”刚学会一点皮毛就急不可耐的拿去当卖点，这样的网红，众位大师都见得多了。发现网友就是吃这一套，他们纷纷嗤之以鼻，恨不得真身上阵去打假。 　　就这个德性，真真假假的，网友们还敢信呢？还往里砸钱？ 　　最关键的是——徐老爷子不是最恨这一套了吗，怎么还主动找这样的人打广告！ 　　众人急得抓耳挠腮，只当徐老爷子是创业心切才没能好好甄别乙方，恨不得亲自贴到徐老爷子面前质问。徐老爷子才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呢——微博发展得十分顺利，高兴之余，他同样记得给肖宸道谢：“肖大师，您说我要不要现在就开奖啊！” 　　早点把清心符送出去，也能早点把名气打出去，省得这群人只是在看热闹，还不怎么敢买店里的东西…… 　　“再等一段时间吧。”肖宸说：“和预定的一样就行。” 　　身为肖宸的狂热崇拜者，肖大师说什么，徐老爷子自然唯马首是瞻。连原因都没问，他就打消了提前开奖的念头，顺便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肖大师您放心，等我老徐家的店火了，肯定每天给您推广；您上新一次，我们就买一次热搜！” 　　经过这些天的浸淫，徐老爷子进步颇大，已经由最初的连关注是什么都不知道，变成了营销小行家。 　　听到老人家的豪言壮语，肖宸不由失笑，赶紧打消了对方的念头：“不用这么麻烦，即使上了热搜，我家货储备量也不够……” 　　徐老爷子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家几百号人，工作起来就跟印刷厂似的；肖大师那里才两个人，一个客服一个发货，完全忙不过来。 　　“行！”徐老爷子转了个说法：“您上新一次，我们转发一次！” 　　这倒没什么理由拒绝。听对面答应下来，老爷子像得到偶像首肯似的美得不行；在那儿乐了许久，才想起替老朋友递送邀请函的事。 　　“肖大师，阵法大赛还有三天就开始了，您要不要提前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要容纳几百号人，徐家的住宅面积已经很广了；龚家则比徐家还夸张，占地颇广，整整盘下了半座山头。在外人眼中，那只是一间普通的度假别墅，殊不知整座山都是龚家的练习场所。 　　并且这次的阵法大赛，并不只在别墅内举行。龚家地盘离海域挺近，据说这次比赛就有一轮会搬到海边，也不知究竟会比些什么…… 　　听到他的邀请，肖宸却犹豫了一下。身为特邀裁判，他的确应该提前去熟悉一下，但现在真的有些走不开。 　　先不说茶包还没发货；就说院子里这只伤了屁股的青鸾吧，现在伤还没好，体型还这么庞大……莫非抱着它一起去？ 　　“我可以抱。”听到肖宸的犹豫原因，筵青自告奋勇。自从知道它是爱情鸟，筵青就展示出了十二分的兴趣，做什么都无比积极…… 　　想象了一下抱着一只火鸡当裁判的场面，肖宸当即便婉拒了他：“谢谢，还是算了吧——徐大师，我再考虑一下。” 第85章 到达 　　考虑的结果是, 火鸡由肖宸亲自抱过去。 　　没办法。好歹是位伤员, 更何况筵青的终身大事还在人家手上捏着。虽然筵青什么都没说, 但在他似有若无瞥来瞥去的眼神中, 肖宸愣是看出了某种代表着不舍与期待的感情。 　　简而言之——目光载满了虔诚。 　　肖宸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期愿。既然青鸾都要跟着过去，其他萌宠就更不必说了。首先举手的是小鲛人，听说这次要去海边，它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自从被肖宸从深海里捞了出来，小鲛人囿于池塘已久, 久久没能回归故土。见小家伙眼睛里都塞满了星星, 肖宸心念一动。 　　虽然龚家准备的海滩，和余老板的渔场不在同一片海域, 但好歹都是海；海，就代表着小鱼的故乡。小鲛人是一定要带过去的, 就算没法下水，也能呼吸一下空气中新鲜的鱼腥味嘛。 　　小鹦鹉自然不必多说, 除了被肖宸勒令看家的那次, 去哪儿它都要黏在青年身边；而白泽向来对“当肖宸的座椅”一事有着极大的兴趣…… 　　到最后, 当裁判这事几乎变成了全家出游——只除了七尾猫。 　　自从妖族聚居地出了事，小奶猫虽看似无所谓, 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吸猫薄荷就吸猫薄荷，实际上整颗心都偏移了重点。 　　肖宸制茶包时, 经常看见小家伙滴溜着两双短腿从前门跑出去, 傍晚又慢悠悠的晃回来。 　　七尾猫长得又软又嫩, 实际却是宠物店里年岁偏长的异兽, 真实年龄和怪隼差不多。知道它心思周全，总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关心妖兽，这次出远门前，肖宸便主动和对方谈起——要不要留下来监视阴邪，顺便照顾那群小妖？ 　　被他点破心思，七尾猫明显有些惊讶。虽然说不出话，它却点了点头，承了肖宸这份好意。 　　于是这次出门的，就是除了小奶猫的一大家子。 　　如往常一样，肖宸跨坐在白泽身上；小鲛人这次没有窝在他怀里了——病号的身躯过于庞大，肖宸只能勉强抱下一只青鸾，还得小心翼翼别伤着人家屁股。 　　至于小鲛人，则自发找了个更合适的地方——趴在肖宸头顶，揪住一小片头发，它眼睛亮亮的，力道很轻：“肖肖，别转头。” 　　“不转不转。”小鲛人轻得跟只猫似的，生怕把它甩下来，肖宸当即颔首同意，晃得小鲛人上下翻飞。 　　筵青冷着脸站在一旁。他刚才死心不改，第二次提起让肖宸坐在自己身上；甚至试图变回原形，以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 　　结果当然是得到第二份干脆利落的拒绝。 　　见小蛇神情有些落寞，肖宸也挺于心不忍。按道理来说，反正都是异兽，坐谁不是坐嘛——但他前两天刚察觉筵青越发的像个人，即使正努力矫正思想，也没法毫无心理障碍的坐上去…… 　　龚家的大宅长在半山腰。肖宸降落在大宅时，离比赛正式开始只剩一天了。 　　听说他要带一大家子来，知道宠物店内情的龚家掌门人龚世昌十分会来事，早已单独打扫好了一间大院。与苏家精致的园林风光有根本上的区别，龚家准备的院子更偏向现代风格。 　　肖宸降落时，简直疑心自己来到了哪里的度假村，甚至还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小座露天浴池…… 　　“肖大师，您总算来了。”迎接肖宸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主办阵法大赛并不是一件小事，龚世昌正在大厅里开会，也就没办法亲自过来见肖宸。 　　代他迎接的，是他的亲传弟子龚七。发现白泽降落在院子里，还在花圃间嗅来嗅去，龚七心中顿时也是一惊。 　　龚世昌走前，曾特意给他交代过肖大师有多年轻——但他从没说过，这位年轻的大师竟张狂到了这种程度，敢拿白泽当坐骑！ 　　还有身边那一群异兽…… 　　“肖大师，你要先休息一会儿吗？”定了定神，龚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没看错的话，青年怀里趴的那只也不简单吧——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青鸾吗？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传说中的物种，龚七嗓子发干，颇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再望向肖宸时，也不自觉带上些惊诧。 　　肖宸喘了两口气。他还急着找到安顿青鸾的地方——梧桐木也被他带来了，此时从筵青手里接过，一手青鸾一手梧桐木，正在考虑把两只摆在哪儿。 　　小鲛人害怕生人，刚被肖宸放进浴池就迫不及待的潜入水底，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发现浴池旁的那捧干草不错，将青鸾的窝摆置好，确定一切安好，肖宸才缓缓起身。 　　“不用了。你刚才说什么，龚大师开会去了？” 　　龚七点点头。所有裁判都已经集合，几座赛场都转悠了几 圈了，正聚在大厅里开最后一次赛前会议。不是世家大师，又没人敢催——理所当然，肖宸不仅成了最晚到的一个，还成功错过了与诸位裁判认识的机会。 　　不过也不能怪他，根本就没谁提醒肖宸参加会议——对龚世昌来说，肖大师肯赏脸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又哪敢给他找这么多麻烦？ 　　不过他的良苦用心，并没有被所有人认可。 　　“龚大师，我说你这找的什么特别裁判啊？这么些天了人都没个影，连会都不来开——是不是太自由散漫了一点？” 　　说话的是何家大师何恒，一张年迈的脸上溢满了不忿。听龚世昌说找了个外援，还是强力外援时，他当即就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身为成名已久的阵法大师，何恒热衷于找各种人切磋技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在阵法上有造诣，就肯定会被他找上门pk。包括龚世昌，少不更事时，都被这位老顽童按在地上摩擦过。 　　这么些年，何恒的阵法造诣越发深邃，也越发没新人比得过他。只能和一群老伙伴交流，老爷子正嫌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新面孔登场，他理所当然要趁机比拼一番。 　　结果他在这摩拳擦掌，对方却没当回事——这么久过去了，连个面都没露，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何大师。”赛程商议告一段落，刚得了些空闲就被何恒逮住，龚世昌只能无奈的继续坐在主位上：“那位大师实力深厚，想什么时候来，自然什么来——我们没法强迫他啊。” 　　“能深到什么地步？”这下不只是何恒，其他裁判也坐不住了。他们这么早就来熟悉场地，费尽心思的规划内容，结果重要程度还比不上区区一位外援？ 　　“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一句话就被一群位高权重的大师围攻，龚世昌汗都要流下来了。明天起赛场就将开放，各位选手也要进到龚家主宅。 　　身为主裁判长，龚世昌自然不能放任场面混乱，说什么也得在众裁判面前维系住自己的尊严：“只是那位大师的确很优秀……咳，徐老头，你也帮我说句话啊！” 　　一个人的声音太小，根本压不过这群老人。一片威压中，龚世昌无奈，只得把目光投向大厅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徐老头！” 　　“别吵他了。”何恒哼哼一声：“自从开通那什么‘微博’，老家伙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再说了，这家伙本就没怎么钻研过阵法；你还是别挂念他，专心给我们解释吧！” 　　遭受一群人穷追猛打，实在没法镇住场子，龚世昌不得已提前解散了会议。小辈们将一群得理不饶人的大师送走时，龚世昌还坐在主位上，背后全是汗。 　　“应付一群老爷子真不是人做的工作——徐老头，你自己说，刚是不是在装聋！” 　　徐老爷子哼哼两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这么大年龄了还应付不过来，真没用。” 　　“嫌弃我没用，你倒是来示范一下啊！”龚世昌被他气得险些吐血。捶着背从主座上下来，他探出脑袋：“还在看你那什么微博呢？那玩意儿真有用？” 　　徐老爷子十分骄傲的把手机屏亮给他：“粉丝快破五位数了！” 　　“这么厉害？”清楚的记得老徐开微博才几天，龚世昌顿时睁大眼：“是你的符太有用，所以他们才一窝蜂跑来关注你？” 　　“不是。”徐老爷子依旧骄傲：“都是肖大师转发我那次升的！” 　　“那你得意个屁。”见不得他这幅依仗他人还万分满意的模样，龚世昌呸了一声。徐老爷子却没把他的抗议放在心上，只是收起手机。 　　“会也开完了，我要去找肖大师打招呼了，你来不来！” 　　转移话题的方式也丝毫不拖泥带水。龚世昌即使心中不忿，也只能哼唧道：“当然。” 　　过来当裁判，还要裁判长亲自迎接，肖宸这也是独一号了。 　　两人拌着嘴出了门，结果刚拐一个弯，迎面就撞上了何恒。似乎听清楚了他俩在商量什么，何恒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去：“你们要去哪儿？算我一个！” 　　“去，走开。”徐老爷子万分嫌弃。何恒这幅模样，和嗅着肉味的狼没什么区别：“那么上赶着干嘛，你的矜持呢？” 　　何恒的字典里没有矜持二字，故而对方的嫌弃没能击垮他：“我就想先见那裁判一面。” 　　“反正明天也能见到。” 　　“可明天就比赛了！那还怎么找对方比试？”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和龚世昌对视一眼，徐老爷子洞察了一切。 　　何恒这么兴奋，原来只是被激起了斗志。不过，他要是知道何家上次在拍卖会和肖宸“比试”时，把扶桑树枝都弄丢了——也不知还会不会这么积极？ 第86章 座位 　　何恒哼哼两声。并不知道拍卖会上的生意实际是和肖宸做的, 没看懂对面两人奇特的目光, 他还以为自己收到了一份拒绝：“好歹是同事，赛前去认识一下怎么了？” 　　何恒位高权重，又是徐家的老相好；怎么也坳不过他, 两人无奈间，只能把他往院里引。 　　肖宸身边的异兽太多, 为了给他们创造最清静的环境, 院落被设立在最北方，背靠山崖，面环清水。 　　院落离主厅有一段距离, 三人气喘吁吁的赶路, 结果好不容易来到院前，却被告知自己扑了个空：“你是说，肖大师出去了？” 　　“是的。”守在门前的小弟子战战兢兢。第一次碰见这么多功力深厚的大师, 他脖子都往里缩了两寸。 　　“肖大师说自己是第一次当裁判，需要熟悉一下环境, 所以就拉着龚七师叔出门了……” 　　“第一次当裁判？！”阴差阳错下被拒之门外，何恒心情极差, 当即往旁边一瞪：“龚大师，您这是找了个什么人？” 　　“稍安勿躁。”龚世昌实在无法应付, 余老爷子挺身而出, 四两拨千斤：“肖大师的阵法技术绝对过关——我家那核心阵法就是他改的。” 　　何恒这才将信将疑的闭上嘴。自家小辈从拍卖场回来后, 曾不止一次提起过徐家大宅灵气之浓郁, 言语中不乏赞美。 　　深受彩虹屁轰炸, 等听说徐家爆棚的灵气和这位裁判脱不了关系，他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怀疑：“熟悉环境？早干嘛去了，这么多比赛地点，他熟悉得过来？” 　　不同于往常，此次大赛除了第一轮初赛，与最后一轮决赛是在龚家宅内举行，中间的几轮都要去往外地。废弃大楼，游乐场，甚至海边溶洞……互相间隔近百公里，就这么半天时间，肖宸跑得完就怪了。 　　“何大师，您看……”还好肖宸出去了。龚世昌擦擦额间的虚汗，假笑道：“我刚打电话肖大师没接，他好像没带手机……既然主人家不在，我们改日再来？” 　　何恒哼哼道：“我再等他一会儿！” 　　来不及去往宅外，肖宸肯定只能在龚家布置的赛场上打发时间。初赛是个筛选，只要求选手们在同一时间地点画出同样的阵法，再由裁判们挑出最标准的那个。 　　虽然阵法题目会当场抽取，并不提前透露——但反正，无论怎么选，这道题也不会难到哪儿去。 　　理所当然的，赛场布置也并不严谨，只是粗浅划分了一下参赛区域，再给上百名选手分别留一张空白的卷轴。 　　就这么满地卷轴，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望一眼就回来。 　　何恒有这样的自信，故而在院落前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沉，圆月初升，刺骨的寒风从身前刮过…… 　　何大师打了个喷嚏，忍无可忍，耳朵都气红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大师您看，这都到吃饭时间了……”受不了这片寂静，徐老爷子早溜了回去，只剩龚世昌一人在一旁陪站：“……要是再晚点儿，估计餐桌都擦干净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龚世昌望着天上的圆月，像看见了一张月饼：“何大师，我们也回去吧？” 　　白等了这么久，巨额的沉没成本下，何恒陷入片刻的纠结。见对方有所动摇，龚世昌赶紧拼命递台阶：“您想见肖大师的话，明天就能见嘛……就算比赛开始了没时间，不也能等结束再比吗？” 　　“他什么人，凭什么让我等！”结果这短短一句话，反倒戳到了何恒的爆点：“不回去了，我今儿偏要和他把话说清楚！” 　　龚世昌险些当场流泪：说得好听，这不还是在等人吗？ 　　生怕爆脾气何恒会和肖宸起冲突，以至于惊扰了肖大师；身为主办方，龚世昌寸步不敢离，只能战战兢兢的等肖宸回来，一边祈祷何恒的耐心尽快被耗尽。 　　他的祈祷奏了效。等了小半个晚上，肖宸完全没露面，再出现的竟然是龚七：“家、家主，您怎么会在这儿？” 　　见龚七一个人回来了，抢在何恒前开口，龚世昌心都提到嗓子眼：“龚七，这么久过去你们去哪儿了？肖大师呢？” 　　龚七赶紧俯身：“肖大师碰见一位朋友，今晚不回来了。” 　　“什么！”白等一个晚上，何恒气得差点跳起来。虽然很不厚道，龚世昌却悄悄的舒了一口气：“何大师，您看，这不实在没办法……我们也回去吧。” 　　何恒脸都冰成一团。约架不成还练了半晚军姿，这梁子算是单方面结下了。 　　龚世昌的劝导下，他不情不愿往外面挪步，一边还在冷哼：“告诉那个肖大师，想用这种方法逃避比试是不可能的——这事儿，我和他没完！” 　　龚世昌满头冷汗，赶紧把人劝回房间，一边还不由自主的想：不是单方面约架吗，怎么绕了一圈，还成肖大师的锅了…… 　　“阿嚏！” 　　何恒的嘟囔过于灵验。通铺旁，肖宸狠狠打了个喷嚏，一边揉了揉鼻尖。 　　“怎么了小肖兄弟，你冷啊？”一旁，正乐于讲解赛制的青年勉强闭上嘴：“要不要再拿床被子？” 　　“不用了。”肖宸抬起眼，借着略显昏暗的灯光望过去：“您继续。” 　　青年点了点头，露出一口白牙。青年名叫杨宇芝，是肖宸在鲛人泪拍卖会上认识的。 　　身为拍卖会的唯二两位同龄人，杨宇芝似乎对肖宸颇为亲近，经常贴着他一起行动。拍卖会结束后，两人关系虽好，却难得再有联系。 　　现在机缘巧合又在赛场上遇见，杨宇芝心中激动，不由分说便把人拉回了自己的宿舍叙旧：“你今天不回去没事吧？” 　　宿舍一片嘈杂。参赛选手共有上百名，龚家虽家大业大，但平常家里人就多，还要为各位裁判提供住所……故而，这群选手只能少点讲究。 　　大厅左侧，龚家设立了三大间集体宿舍——每间宿舍住个几十人，大家勉强拉个通铺，凑合几晚也就完事了…… 　　同样是出去踩点，在赛场遇到肖宸和筵青，杨宇芝还以为他俩也是来参赛的，根本没往别处想。而对这名玄学界唯一的朋友，受邀入驻他的宿舍，肖宸自然不会拒绝。 　　“没事。”挠挠鼻尖，他环顾四周。主办方对裁判和选手的区别待遇过于明显，这么一间住了几十号大老爷们儿的大通铺，竟然还比不上自己的院子大。 　　还好。预想到参观赛场这件事比较无聊，出门时他就只带了筵青，其他萌兽还在院子里呢——要是另外几只也在身边，这么点儿地方肯定挤不下…… 　　“你刚是说，还按年龄划分了参赛组？”对方关切的目光下，肖宸重新挑起话题。 　　“是啊。”报名的时候，肖宸的师父没说吗…… 　　深觉对方找了个不靠谱的师父，杨宇芝挺胸抬头，自发揽过了解释的责任。 　　“像我年龄就是里面比较大的了，参加的是二十五岁组，只供十八到二十五岁参加。你看那边还有未成年人，大赛也设立了他们的组别，只能十四到十七岁参加，统称青少年组……” 　　确实。肖宸抬起眼，靠窗的地方坐了几个熊孩子，见肖宸望来，当即朝他做了个鬼脸，再纷纷嬉笑着移开眼。 　　和豪门世家一样，玄学界也讲究人际交往。顶尖的派别和顶尖的派别交流，其下弟子自然也早已建立了自己的人脉，尤其是这群被派来参加比赛的优质青年…… 　　大多数时候，这些未来的掌门人的交际都带着功利性。也只有杨宇芝这样的二愣子，才会花这么多时间和肖宸这样的三无人员聊天…… 　　“肖宸，筵先生怎么不说话啊？”介绍得差不多，杨宇芝有些紧张地瞥了筵青一眼：“他也是来参赛的吗？” 　　对方一招制住阴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看见筵青时，杨宇芝坐立难安，总是带了些紧张。 　　“没有，他不是。”肖宸拍了一把筵青的背，男人凶狠的眼神这才消下去些。 　　拉着肖宸便喋喋不休，筵青早看杨宇芝不顺眼了；直到背后覆上一抹浅淡的暖意，他才迅速调整好态度，嗓音低沉道：“我是跟他来的。” 　　仿佛被威胁，杨宇芝打了个寒颤。早意识到对面两人关系亲密，想到筵青的武力值，他不由羡慕道：“真好，肖小兄弟是交了个多好的朋友啊。” 　　肖宸点点头，心想不是交了个多好的朋友，是养了只多乖的崽…… 　　筵青乖巧的跪坐在肖宸背后，对某人的心思一无所觉。夜已渐深，当大通铺的灯光终于熄灭，两人的交谈也告一段落。 　　第一次睡大通铺，周边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肖宸却心大，睡得很沉；只可怜了筵青。 　　斜躺在青年背后，过于珍惜“大被同眠”的场景，他两只眼睛硬生生睁了一宿；手不断在半空抬起又落下，愣是没睡着…… 　　第二天看见筵青脸上那两颗黑眼圈时，肖宸吓了一跳：“妖也会失眠吗？” 　　筵青深深看了他一眼，异常乖巧的点头。四周一片嘈杂，两人正顺着人潮迈步。 　　人头攒动间，不远处就是龚家布置的初赛地点。此时裁判还没就位，只有工作人员最积极，正热火朝天的铺红地毯。 　　“诶，小肖兄弟！”见肖宸往左一拐，深陷在人潮里的杨宇芝急了，一把逮住他胳膊：“你走错了，选手该直走，去八仙桌前就位！” 　　参赛卷轴还在桌上摆着呢，没工具可怎么参赛。肖宸怎么糊涂成这样？ 　　“没走错。”人山人海间，肖宸艰难的回过头。抬起左手，他遥遥指了指裁判位：“我的位置在那儿。” 第87章 小试 　　杨宇芝：“……” 　　顺着肖宸手指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排裁判桌；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是一轻——跟拎小鸡似的, 筵青不动声色提起他的胳膊, 轻轻往旁边一丢。 　　人潮瞬间涌来。被挤到后面, 杨宇芝眼睁睁看着肖宸二人走到裁判桌前, 还十分友好的询问工作人员：“可以入座了吗？” 　　“坏了坏了……”杨宇芝刚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就见工作人员表情一愣, 随后扬起笑脸：“您来得真早！” 　　他震惊的视线中，龚家弟子还真一扬手, 把肖宸请入裁判位。 　　裁判桌一共十二个，越往中代表的地位就越高。中间就是主裁判位, 而自己这位朋友，竟然被请进了主裁判位的右边, 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位置了！ 　　杨宇芝眼睛都瞪直了。筵青站在椅背身后, 见到他这幅眼神, 当即嫌弃的皱起眉。 　　肖宸一无所觉, 摇摇朝他挥了挥手, 一边还勾勾手指, 把筵青唤过来：“没睡好，所以心情不好？” 　　筵青一愣, 表情迅速调整回来：“我没有。” 　　不想在青年面前显露半分暴躁，筵青发丝顺着脸颊垂下, 眼神带了些深意。 　　跟那双绿幽幽的瞳孔锁定, 肖宸却十分忧心的叹了口气, 用洞察一切的语气说：“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心情就是不好。” 　　这句话没说错。筵青一时沉默，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对杨宇芝的敌意，结果就见肖宸慢悠悠道：“没关系，等回去了喝包美容茶，包你的黑眼圈消得干干净净。” 　　筵青：“……？” 　　他略显疑惑的眼神中，肖宸补充说明：“消干净了就还是条小帅蛇，爱情运不会受影响的。” 　　筵青：“……” 　　两人一阵对视。沉默间，筵青的眉眼却倏地舒展开来。似乎被肖宸的话语逗笑，他心情很好般的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我知道他不会。” 　　还是第一次见筵青笑得这么开心，肖宸不由也提起唇角。早察觉到小蛇在闹别扭，他说这话只为活跃气氛。 　　结果筵青竟然接话了，话中还似有深意。他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声音也染上笑意：“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筵青正欲答话，却被工作人员倏地打断：“请裁判入场！” 　　场内嘈杂顿时一寂。各自站到初赛桌前，选手们本还在摩挲卷轴，现在却不得不放下考卷，整齐划一的往右方望去：“看，是裁判长他们来了！” 　　红地毯上，一队大龄选手正遥遥往这边走来。最前面的是龚世昌，面对这种场合，他穿了一套十分正式的长衫。走路间昂首挺胸，衣角被风一吹，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他左边站着徐老爷子，右边则站着何恒，此时脸色极差，见了谁都要瞪一眼。一队人浩浩荡荡行来，平均年龄至少五六十岁，最年轻的竟然就属站在前面的龚世昌了。 　　“裁判长，请入座！”都是龚家子弟，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却不喊家主了，而仅以裁判相称。 　　见他们渐行渐近，肖宸不由起身，朝那方遥遥一拱手：“龚裁判长。” 　　这谁啊？早注意到裁判座上大摇大摆的坐了个年轻人，何恒双眸刚溢满疑惑，就见龚世昌脚步一顿，脸上溢满笑容：“肖大师，您来得真早！” 　　听到这个称呼，何恒顿时像受到了某种召唤，头瞬间抬起。 　　一股溢满了怨念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肖宸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带着不解给各位裁判打招呼：“不早，我也是刚到。诸位大师早上好，有幸与诸位一同参加此等盛事，晚辈肖宸，深感荣幸。” 　　对玄学界一知半解，也不妨碍肖宸说套话。听他主动打招呼，少数几位大师的表情终于缓和不少；更多的却是一板脸，眼神跟刀子一样：“就是他，这个年轻人？” 　　肖宸还以为他们对年龄有什么歧视，就见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阅历少就算了，连会都敢不来开？” 　　“抱歉抱歉，是我龚家没通知到位。”龚世昌赶紧把责任揽了过来。经过昨天的乌龙，裁判们对肖宸有一股淡淡的怨念，现场火药味颇重。 　　夹在中间，龚世昌欲哭无泪。还是徐老爷子念及旧情，当即挺身而出：“啰嗦什么呢，没看见选手们都等着了吗，赶紧入座。” 　　工作人员最后擦了两把桌子，十分应景的后退一步。一行人入了座，还在对肖宸的业务水平提出质疑：“小伙子，你是哪个世家的？” 　　肖宸有些迟疑：“我姓肖，应该算是肖家的吧……” 　　提问的人语气当即一顿。还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来历都不了解的人，他一时也陷入混乱：“玄学界有肖家这一号吗？” 　　“行了行了。”徐老爷子根本不是裁判，此时和筵青一样站在裁判桌后，像是来专职解围的：“肖大师大隐隐于市，师从隐者，你们当然不知道。” 　　现场顿时嘘声一片。本来肖宸的年龄就很让人担心了，结果竟然还是个没背景的毛头小子。 　　“你师父是谁？”何恒憋着气问。这么多年没碰着对手，他还以为自己这次选定的人很厉害呢， 结果就是这么个小家伙。 　　想起还在院外吹了一宿的风，何恒一阵头晕，深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我师父？”几个月没见着人，肖宸连记忆都淡化了，不由努力回忆道：“扎了个发髻，一身道袍。身上全是酒味儿，欠了别人很多钱……” 　　这么一说就更不靠谱了。何恒正欲发怒，就听肖宸轻悠悠补充一句：“对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喜欢称自己为疯子……” 　　何恒：“……” 　　何恒表情一僵。不只是他，在场听到肖宸说话的几人都愣了，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师父是疯道人？！” 　　“疯道人？”肖宸正不明所以，就见身旁何恒猛的仰起头，眼神里带了些狂热：“你，必须和我比试！” 　　何恒骁勇善战，是阵法一域中的大能。他一生挑遍天下无敌，即使没赢也能比得有来有回……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碾压他的对手，就是年轻时的疯道人。当然彼时的疯道人没有疯，还是应家颇有名的青年才俊，惹了无数芳心，最终却摇身一变进了山，谁也找不到…… 　　何恒思绪飘远，再看肖宸时，颇有种打不过爸爸也要打过儿子的气势：“有时间吗！” 　　语气强硬，不容置喙。莫名其妙被人下了战书，肖宸正欲开口，就被龚世昌打断：“好了诸位，大赛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咚——”与此同时，摆在正中间的鼓被敲响。到了预定时间，龚世昌面色一肃，霍然起身：“诸位青年才俊大家好，我是这次的裁判长龚世昌，欢迎你们前来参加本届阵法大赛！” 　　裁判长发话，所有人的眼神当即便投了过去。即使何恒再想约战，也不得不给龚世昌个面子，悻悻闭上了嘴。 　　“龚大师！” 　　“久仰大名！” 　　底下传来嘈杂的回应声。不比其他大赛，这群年轻人的氛围远没那么沉重；听到龚世昌开口，当即好奇的仰起头。 　　不过他们的眼神，只有一半落在龚世昌身上，另一半却放在了场内最年轻的裁判员身上。 　　“那是谁？怎么这么年轻，是用了易容符吗？” 　　“这人……我昨天好像在宿舍看到过啊！是我记错了吗？”有人小声嘀咕，眼神还在杨宇芝身上徘徊。 　　杨宇芝险些被盯出汗来，只能站直身子，以自证清白。 　　他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肖宸就怎么堂而皇之的坐进去了……莫非自己偶然认识的这位兄弟，还真是什么绝世高手，逆命天才？ 　　“他真的是裁判？”意识到肖宸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有参赛选手颇受打击，不由小声嘀咕。 　　“不对，你们都没注意到吗？”又有人抢先道：“裁判们在说，这位好像是什么大师的弟子……估计是师父走不开，他师命难违，才来替代一下。” 　　“原来如此！”十二个裁判位，空一把椅子多难看啊。众人恍然大悟，瞬间接受了这个解释，再看向肖宸的目光也就没那么酸了。 　　解释完规则，龚世昌抽了个签，又重新落座。初赛其实没什么好赛的，哪座阵法都有标准答案，他们只需要等这群选手画完，再拿上来核对就行了…… 　　场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笔锋在纸上行走的唰唰声。场面太过无聊，诸位裁判都打起了哈欠，只有何恒来了精神：“卷轴还有多的？那个姓肖的小朋友，不如我们现在就来赛一把！” 　　阵法的组成多种多样，画在卷轴上的，是最低级的那种。身为成名已久的阵法大师，何恒本不屑于用这么低级的方式当做比拼；可当知道肖宸是疯道人的徒弟后，他愣是一天也等不了了，只想现在就开打…… 　　“唔？”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肖宸停下刚打了半个的哈欠，眼神有些茫然：“比什么？” 　　“画阵。”何恒手一指：“就和底下那群小伙子一样。” 　　大师间的比拼，比底下不知好看到哪儿去了。众人瞬间来了精神，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眼神放光的望过去。 　　横竖也没事，肖宸答应得很干脆：“行。” 　　何恒刚有些愉悦，就听他补充了一句：“有原型书吧，我们照着画。” 　　何恒险些吐血。 　　这么低级的阵型，底下那群手都是默写，他们两个比拼竟然还要用上原型？ 　　“这到底什么水平……”就连其他大师都看不过去了，纷纷疑惑的打量着肖宸。 　　“行。”说什么都要比这一次，何恒挥挥手叫来了人。工具全到场，他俩埋头苦干；其他大师却对这种低级比拼没什么兴趣，纷纷移开目光。 　　他们没兴趣，何恒却是越画越心惊。垂着头，他只能隐隐看见身旁一只倾斜着的笔尖；旁边笔走龙蛇，不过瞬息，竟已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扩散开…… 　　他不由瞥了一眼，这一看险些叫出声。 　　自己凝神聚气，费尽心思才画了一半，对面人的阵型却差不多要画完了。画完不说，阵型还笔锋圆润，姿态沉稳，漂亮得宛如印刷机！ 第88章 素描 　　“……” 　　何恒愣神间, 肖宸笔锋一顿，竟然已经画完了。 　　落笔的瞬间，一股纯粹的灵气涤荡开来。此阵名为五路财神阵, 意在招财。和市面上流传的版本不同，比赛用的五路财神阵要复杂不少, 光是八卦阵周边繁复的真言就要写上一堆。 　　待基础阵型画完，顶端还要摆五个钱币。铜币意在开路，请神开光时, 五帝钱会用来打开二界的道路, 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应该摆上铜币的五处空缺，肖宸竟顺手把它们给画出来了！ 　　雪白的卷轴上，五枚墨钱只勾勒出轮廓，落在纸上却栩栩如生。或许是因为形态过于相似，就连阵法都被它们骗了过去, 已然成型，甚至开始悄悄运转…… 　　“有没有搞错？”见肖宸一脸平静，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何恒方寸大乱，笔尖都差点拐错弯。 　　这方灵气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另两位老人暂停了聊天, 一脸疑惑的望过来：“这五路财神阵, 竟然就成了？” 　　“不是还没开光吗？”有人一脸惊奇, 甚至想上前把卷轴拎起来观察。另一人拍下他蠢蠢欲动的手掌, 双眼一瞪：“这是重点吗？” 　　重点分明是——这画上去的五枚粗浅铜钱，怎么可能以假乱真，顶替五帝钱的作用？ 　　几人面面相觑。五路财神阵流传这么多年，还没人试过用画画代替钱币……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们对视一眼，目光投向肖宸：“小伙子，这是你师父教给你的？” 　　“书上不是这么画的吗？”肖宸被他们盯愣了，有些茫然的望了眼原型。八卦阵，五行徵，加上五枚铜币……莫非是自己哪一步画错了？ 　　众人却误解了他的意思。青年竟一脸理所当然，莫非……他师父已经开发了阵法的其他制法，只要素描功底足够扎实……甚至能用这种方法省下一笔巨款？？ 　　“把铜钱画上去也行？”茫然被无视。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有人跃跃欲试，猛地卷起袖子：“我也想试试！” 　　“还有多的卷轴没！”已有大师开始询问工作人员。 　　一派嘈杂中，维持着画了一半的阵型，何恒愣在当场，笔尖倏地从指缝间滑落。宛如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他双目圆睁，跟看见飞碟似的望向肖宸。 　　疯道人不愧是怪才，大怪才教出个小怪才。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制阵方式？直接把铜钱画出来？？ 　　龚家的阵法大赛并没有准备钱币，故而底下那群参赛选手只需要把基础阵型画出来就行。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不用请神来开光，此时都还没有一位选手完成，全在埋头苦干呢。 　　而眼前这人不仅多画了五枚钱币，还自带开光效果；虽然因为材料简单，并没有太明显的功效，但连何恒都不得不承认，至少裁判桌旁的财气已然聚成了一团。 　　愣神间，几张空白卷轴已经被盛了上来。有阵法大师搓着手，赶紧把肖宸的五路财神阵复制了一遍，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 　　“我画的怎么就没用？” 　　疑惑地挠挠头，这位大师歪过脑袋。自己已经六七十岁了，浸淫在阵法中的时间比肖宸的年龄还长；要论起阵数专精，肯定是自己的更强。 　　那为什么这年轻人能做到的事，自己却做不到？莫非……画个铜币还真需要美术基础了？ 　　“我确实学过一点素描。”被一群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压迫性的目光扫视，肖宸只能被迫承认：“大概六七年前吧……”其实都是在美术课上学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众人却像找到了症结所在，顿时一拍掌心，放下心来：“我就知道！” 　　玄学一事涵盖颇深，为了钻研它，世家中很少有人能有闲情逸致发展兴趣爱好，更何况去系统的学习美术了。 　　现在发现肖宸学过，而美术基础很可能有利于阵法，他们顿时来了精神。 　　“回去安排一下。”已经有人转过头，细心叮嘱站在自己背后的弟子：“那个什么素描……找两个人过来上课！”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众人兴致勃勃，都为阵法界的新发现打起了十二分兴趣。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症结所在并不是素描功底，而纯粹是因为他们的功力不足罢了…… 　　像肖宸这样体内存有上古气息，还被一群神兽围着滋养的人，灵气不知是普通人的多少倍。不过众世家对素描的热情至少还要继续一学期，也是苦了那些不想画画的弟子了…… 　　轻而易举便影响了玄学界的进程，肖宸一无所觉，只任由他们传递印了阵法的卷轴，自己还老神在在地坐在裁判桌前。 　　见肖宸一无所动，有人想起什么，眸光一转打量起何恒：“老何，你的五路财神阵呢，怎么不画了？” 　　“画什么，我还画什么！”被众人打量，何恒老脸一红，气急败坏的把卷轴一掀：“人家会素描！” 　　“你的意思是，承认这小伙子画得比你好？”另一位大师捂住嘴。好在他还惦记着底下那群选手，给老何留了些面子，没有笑得太大声。 　　“胡说八道！”何恒双颊涨红，一心想为自己找回颜面：“阵法……阵法一事，光会画画有什么用！他就是画得快了点，若我也会画，效果一样比这个好！” 　　见他恼羞成怒，众人一阵低声哄笑。笑归笑，却没什么人质疑何恒的说法。 　　何恒说的没错，阵法一事变幻多端，画阵只是最基础的一种。要搭配怎样的灵器，如何请神，又怎样保持灵气的流通…… 　　此间学问，哪一个都比随意画两笔麻烦。虽然爱面子了些，何恒的能力却是一顶一的好。要是再给他些时间，仔细把五路财神阵画完；就算状态再差，和年轻人手上的这个相比，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心中已有定论，何恒又不愿意再画，比肯定是比不下去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肖宸的手稿被竞相传阅，甚至有人想出钱买回去研究，好钻研出素描与阵法结合的秘密…… 　　裁判桌上的异样，也被底下的选手们注意到了。有部分动作快已经交完卷的，此时正好奇的围成一团，小声聊着天：“这些大师们在看什么呢？” 　　“不知道。”有人眯起眼：“好像是一张卷轴……” 　　专注于比赛，他们吃瓜吃得太晚，只追上一捧车尾气。有的人望了两眼就失去兴趣，只好奇的戳戳同样呆站在队伍里的杨宇芝：“诶宇芝，台上坐着那个年轻人是你朋友吧？他是谁啊？” 　　注意到这边话题，有人不怀好意的移来眼神：“对啊宇芝，昨天，是你把人家拉到宿舍睡了一觉吧？” 　　见杨宇芝拉了个不知哪来的落魄年轻人，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哥，本还在悄眯眯的笑杨宇芝没有眼力见，浪费社交精力呢…… 　　结果人不声不响，竟然是在抱大腿？这杨宇芝看着浓眉大眼，原来心思这么细腻，拐了好几个弯儿吧？ 　　“不是，我真不知道他会坐那儿……”就是再迟钝，杨宇芝也意识到众人口中的酸味儿了，赶紧摆摆手以证清白：“小肖兄弟是我在拍卖会认识的，拍卖会你们知道吧？鲛人泪那场……”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众人更酸了：“连鲛人泪拍卖会他都去了？” 　　看样子，这人的师父真是有权有势之人，鲛人泪这样的顶尖拍卖会都敢参与。即使没能真的买回去什么，能拿到拍卖会的入场券，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只不过，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自己从没见过这号年轻人…… 　　即使心目中有诸多疑虑，他们也打量不出肖宸的来历——毕竟这人本来就没来历。 　　当最后五分钟时间过去，阵法大赛的初赛也终于宣告完毕。 　　“当——”代表结束的钟声响起。选手们一齐停笔，没画完的自然失去了资格；而有幸画完阵法的，也并不能安安稳稳的入选，只有前百分之七十才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众人不远千里赶来，仅仅一个初赛就筛选掉三分之一的人，还丝毫不带商量的，这也是比赛的残酷之处。 　　卷轴被传递上来。观摩五路财神阵的动作一顿，裁判们纷纷起身，围在考生作品前，履行自己的职责。 　　初赛结果当场就要宣布，众选手坐立难安的待在原地；有动作慢了没来得及画完的，正捂住脸蹲在原地，发出小声的啜泣声。 　　肖宸没跟着上去看考生作品。虽然轻易就能观察出灵气流淌的脉络，但他并不清楚阵法大赛是否有什么禁忌，故而只谨慎的站在一旁。 　　筵青跟着站在他身后，眼神却停留在裁判的相反面。他看得很仔细，见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肖宸不由开口：“怎么了？” 　　筵青瞥过眼。被肖宸意识到异常，他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眼神染上深意：“那里面有东西。” 　　肖宸跟着望去，只看到一堆废弃的卷轴，还有一些用剩的工具。 　　那是没来得及画完的五路财神阵。再稍微放一会，就要被工作人员拿下去烧掉了。 　　“是好东西。”见肖宸似有犹豫，筵青眸光渐深：“五路招财阵只是最基础的灵阵，画成了便能招来些许的财运；没画成，却也有没画成的用法。这么多材料，既然他们看不上，不如留给我们。” 第89章 组队 　　“你是说, 这些卷轴是材料？”听他说完, 肖宸望了眼堆在一起的白卷轴。 　　“是。”筵青颔首。他表情镇定, 这么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只妖, 而更像真真正正的玄学大师：“五路招财神尚未完成, 单独放着便是一堆灵脉未通的废品。但灵脉未通, 却也有它的好处……” 　　“这些纹路荡漾在纸上, 是众人倾注全力之作，不仅气势磅礴, 而且断口莹润。若能用正确的方法叠加在一起，使灵气流转,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众人的力量收为己用……” 　　伴随着他的声音, 肖宸打量了男人好几眼。筵青的解释如行云流水, 丝毫不带停顿, 叫人很难想象一条蛇怎么会有这样的学识…… 　　意识到他的目光，筵青总算话语一顿, 与肖宸对视。两人瞩目间, 肖宸默默吞回疑问，将其归结于小蛇的本能：“叠在一起有什么用？” 　　筵青慢慢移开目光，双手比划了一下：“招财……” 　　看见他夸张的手势，肖宸秒懂。一个五路招财阵是招，两个自然也是。它们叠加在一起的功效虽然称不上一加一, 但看样子也相距不远。 　　而那堆废弃的卷轴, 少说也有几十张。这么多五路招财阵相叠加, 会有多夸张的功效，也就不难想象了…… 　　“怎么把它们连在一起？”肖宸跃跃欲试，叫住了打算去收拾卷轴的龚家人。对方错愕的眼神下，他一番交流，总算取得了这堆答卷的所有权。 　　筵青瞄了两眼。模糊的灵感在脑海里闪现而过，他垂下眼：“将五帝钱的方位叠加，稍微调整方位，组成更大的八卦阵……” 　　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肯定要难上不少，肖宸却莫名有信心。他刚叫人把卷轴送回自己院子，裁判那边的定夺也差不多了。 　　龚世昌站在台前宣布初赛结果。得了空闲，其他裁判注意到肖宸奇妙的举动，纷纷移来好奇的目光：“小伙子，你把这些废了的卷轴拿回去干嘛？” 　　“有用。”肖宸呵呵笑着，不打算解释得太清楚。其他人随便看两眼，没看出什么便也就收回了目光；只有何恒还停在原地，望过去的眼神甚至带了些忌惮：“莫非你……” 　　“嗯？”看到对面茫然的眼神，何恒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阵法相叠一事不是没人做过，但早因过于难操控，而逐渐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 　　为了更高的功效，将基础阵法组合起来？光是将繁复的灵脉通道相连，就足以将人逼疯了，还不如重新造个阵出来…… 　　更何况，是如此多数量的五路招财阵。要真能连起来也别叫五路了，百路还差不多…… 　　思绪流转间，何恒已然抹去正确的推理，只以为对方是有什么其他用处。没看出他的犹豫，肖宸摩拳擦掌，只想今晚一回到院落，就把巨无霸招财阵组出来…… 　　“……以上，就是进入复试的选手，有没有人想提出申诉的？”晋级名单宣读完毕。放下手中长卷，裁判长龚世昌环顾四周，只听到一片寂静。 　　“没有对吧。”没看到谁站出来，他把手一背：“一上午的比赛辛苦了。中午了，大家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就进行复赛。” 　　“这么快——”选手中有些微的骚动。以前的阵法大赛时间长涵盖深，一比就是十天半个月，每一轮比赛中间还要休息一天。 　　毕竟玄学是门很费精力的学问，尤其阵法，对脑力的要求很高。不是所有人都能连续工作，适当的放松才有助于下一次比拼。 　　龚世昌却岿然不动。应付选手可比面对一群老人容易多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不想吃饭的，也能在这里站两个钟头再继续比。” 　　骚动瞬间熄灭。满意的点点头，龚世昌下了定论：“走吧。至于没念到名字的，可以选择旁观，也可以自行离开了。” 　　一言一行都不容置喙。见选手们垂头丧气，真乖乖往餐厅的方向走，肖宸小声叹道：“没看出来，龚大师还挺镇得住场子。” 　　“毕竟是一家之主。”徐老爷子不知何时滴溜了过来，一边还搓着手：“肖大师，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要这么多卷轴有什么用？” 　　不是什么外人，肖宸一五一十的解释一番。对肖宸无比信任，想象这么多五路财神阵被组合到一起的样子，徐老爷子听得双目放光：“肖大师，等做成了，您一定要让徐某看一眼！” 　　肖宸欣然应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食堂走，队伍中间，杨宇芝几次想挤出来和肖宸聊天都宣告失败，只能不断回望，眼神望眼欲穿…… 　　肖宸没进食堂。与大部队擦肩而过，他沿着小路，回到自己的院落。 　　一晚没回去，也不知这群小家伙睡得好不好；青鸾屁股上的药也差不多该换了，没有其他人照顾，肖宸只能自己动手，辛苦一点两边跑…… 　　“肖宸！”刚推开大门，一道黑影就窜了过来。小鹦鹉扑在人怀里，险些用鸟喙猛啄这位负心汉的胸口：“看考场看了这么久！” 　　“抱歉，碰见个熟人。”肖宸赶紧安抚它。昨天一到龚家，小鹦鹉就开始耀武扬威的布置卧室。自从它的棉质鸟窝宣告牺牲，肖宸就亲自动手给它织了个毛线鸟窝。 　　李家镇的超市比较小，毛线颜色有限，新鸟窝通体呈嫩黄色，与小鸟“威武霸气”的气质背道而驰。 　　怪隼却满意得不行，恨不得整个扎在沾了青年气 味的毛线里，一整天都不出来。这次来龚家，它也不远千里的把新鸟窝衔了过来，此时鸟窝正“不经意”摆在青鸾视线正前方，似乎在不动声色的进行炫耀…… 　　“熟人？那也不行！”小鹦鹉依旧大为不满，翅膀紧紧的扒在人肩膀上：“那你也得先告诉我一声呀……” 　　鸟鸣声百转千回，腻味极了。当着青鸾的面，小鹦鹉撒娇撒得正欢，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冷气…… 　　它浑身一僵，慢慢转过头去。不远处，筵青厌恶的皱起眉，视线冰得像刀子一样。 　　怪隼：“……” 　　僵在肖宸怀里片刻，它默默顺着胸膛滑落，又扒拉两下翅膀，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在肖宸肩膀上，一句话也不说了。 　　摸了摸它头顶，肖宸给青鸾换好药，陪迷你鲛人玩了一会儿。检查完龚家送来的废弃卷轴，继续留白泽看家，他又卡着点重回赛场。 　　这次，怪隼说什么也不愿当留守儿童了。顶着筵青可怕的目光，它岿然不动踩着肖宸的肩膀，一道出了门。 　　大厅前，选手们恰好依次站开，隐隐散成几团。肖宸坐回裁判位，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龚世昌姗姗来迟。 　　龚世昌额头上似有汗珠。没急着和选手们打招呼，他抹了一把汗，先把裁判们聚集起来：“诸位，有个不好的消息，赛程二三需要调换一下……” 　　“怎么了？”有人皱眉质问：“赛程二？不就是修改错误阵法吗。你们龚家，莫非没把考卷准备好？” 　　“不是的！”受到莫须有的指责，龚世昌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水：“只是出了点意外！我们放在仓库的卷轴，突然找不到了……” 　　众人对视一眼。这可是龚家的地盘，谁会闲到偷一堆废弃的破烂阵法？ 　　“赛程三……”肖宸沉吟片刻，抢在众人发散前截取话题：“是让这群选手自己创造一个阵法出来？” 　　“对。”龚世昌点点头。赛程二三四都是复赛，一共三轮。复赛采用积分制，几轮都赛完后，积分榜的前百分之五十才能进入下一轮比拼。 　　即使临时调换顺序，对比赛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龚世昌差人寻找卷轴间，几名裁判已经聚集起来：“那就直接开始赛程三呗！” 　　赛程三内容有些特殊。仅凭学员们的个人力量，独自创造一个阵法显然有些不够。所以在这一轮比赛中，他们有权选择一名裁判作为援助者。 　　一名裁判将带领七名学员，最终积分以队伍定。阵法效果越好的，比分就越高。为了防止裁判给出过多的意见，在整个创造过程中，选手们仅有两次机会能用于求助；收到求助后，裁判才可作出相应的修改。 　　总体而言，裁判的权力十分有限；这两次求助权，倒还是为了学员们着想才设置的。只有通过对比，他们才能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达到不虚此行的效果…… 　　不过，话是这么说，存了歪心思的选手却不少。 　　读完赛程规则，龚世昌刚宣布开始组队，就有选手毫不犹豫的往裁判们这边跑，生怕自己慢两秒就错过了抱大腿的机会似的…… 　　不仅如此。肖宸打量了一下周围，有几名裁判明显和选手认识，刚组成一队，就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肖宸摸摸下巴。看样子，场内有不少关系户。 　　这么一分配，有权有势的群体瞬间聚成一团。明明是打比赛，竟然还和裁判聊了起来，一时间场内宛如聚会现场…… 　　“你还看别人呢？”怪隼叫了两声，唤回肖宸思绪：“都没人选你诶！” 　　精英们纷纷投奔大腿，没谁相信肖宸；须臾间，只剩几名无权无势的选手；就这样他们都不太乐意投奔这位年轻的“裁判”，还停在原地观望……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透露出差不多的疑惑：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这位肖裁判，真的靠谱吗？ 　　“肖小兄弟！”只除了杨宇芝。终于逮着机会，杨宇芝一骑绝尘往这边奔来，生怕谁把肖宸抢走了似的：“你，你怎么会坐在裁判位上……” 　　说话间，他已经看见了肖宸肩上的怪隼，眼神染上些好奇：“这鹦鹉哪儿来的？” 　　“你才鹦鹉，没眼力见的家伙！”怪隼一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一只听得懂人话的鸟——杨宇芝正捂着胸口平复心情，就见肖宸眼前一亮：“杨兄，你打算参加我的队伍？” 　　“诶？我……”杨宇芝刚语带犹豫，扫视一眼肖宸空落落的背后，顿时心生责任感：“当然了，我就是来投奔你的！” 　　“那太好了！”肖宸笑眯眯的，把人引到自己身后。见杨宇芝选择投奔肖宸，远处遥遥传来几声嘲笑。 　　被他们笑得有些虚，杨宇芝脑袋一缩，不由有些紧张：“肖小兄弟，你真会阵法？待会儿的两次机会，你打算怎么改啊？” 　　求助机会无比珍惜，绝大多数有头脑的选手，都会用在打地基阶段，或者是画了一半的时候。反正不可能等画完再让裁判动笔，到那时，所有线条都已尘埃落定；面对成型的阵法，就是真看出什么不对，也是神仙难救了…… 　　“你放心！”没想到肖宸却一拍胸脯。有过数次成功经历，他不知这事有多惊世核俗，只斩钉截铁道：“你们尽管画，画完了再叫我！” 第90章 置换 　　此言一出, 远处徘徊那几位选手心里一惊。他们对视一眼, 更不敢过来了。就连杨宇芝都听得满头大汗, 狠狠咳嗽几声：“小肖兄弟，你认真的吗……” 　　他话音刚落，肖宸肩膀上的鹦鹉便嘎嘎一叫：“叫你画你就画, 怎么这么多废话！” 　　杨宇芝被凶得脖子一缩, 可怜兮兮地望向怪隼。这么凶的鹦鹉他还是第一次见，等定睛一看, 才觉出些不对来。 　　怪隼身上的阴气跟不要钱似的肆意发散, 萦绕在自己身周。杨宇芝被这股阴冷的气息吓得一抖, 后知后觉的发现，肖宸肩上这位貌似是一只妖……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杨宇芝后退半步, 眼神带上些惊恐；他尚未来得及说话, 远处传来裁判长龚世昌的声音。 　　“所有人都分好组了吧？准备, 我要抽签了……” 　　剩下的几名选手面面相觑, 片刻后终于囿于比赛，不情不愿的挪到肖宸身边。称得上形势所迫, 他们的心情都算不上太好，态度却还是很周到：“肖裁判您好。” 　　肖宸点点头。这群挤到自己身边来的，大多数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身穿衬衫, 有几个还戴了眼镜,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正巧龚世昌抽完签了, 开始宣布谜题：“这次的主题是辟邪！” 　　大声说完, 他又补充道：“每位裁判手上都有一张卷轴，裁判桌上则有我们准备的基础材料。本次比赛不限制材料使用，你们要是自带了合适的，也能用进阵法里……” 　　说话间，已是有队伍动了起来。这些目标明确直奔裁判的队伍果然早有准备，好几个人一道打开背包，顿时一股纯粹的灵气涤荡在赛场中。 　　玛瑙石，鸡血石，甚至是血朱砂…… 　　“简直是作弊。”敏锐的捕捉到耳旁嘀咕声，肖宸眼一扫。说出这话的是一名个子矮小的青年，鼻尖上沾了些汗珠：“这么多高级材料，阵法肯定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小楚，别这么说。”发现肖宸在看他，身旁同伴赶紧拉了他一把：“我们好好比赛就行了。再说，不是还有肖裁判在吗？” 　　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肖宸站直身，轻轻点头。他比这些人大不了多少，但因为多了层身份，必须给足选手们安全感：“放心。” 　　见他似乎胸有成竹，名叫小楚的青年眼神微动，最终却重新归于平静。阵法大赛举办这么多年，一直将材料视为能力的一部分——从功效角度来讲，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历史上也不乏用普通材料做出优秀阵法的选手；他们更是在当年艳压群芳，轻松便夺得头筹。 　　只是，小楚从不认为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他们家是小门小派，能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复赛，已经算是运气好了，又哪能奢望胜过其他大门派的天之骄子？ 　　不只是他。这群聚在肖宸身前的选手都有共同的特点——不是来自小门小派，就是家中不被看好的无名晚辈；这次过来大赛，也多是陪跑而已。 　　够勤奋，够有天赋，只是没啥背景。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推他们一把，说不定就能帮他们攥住更光明璀璨的未来…… 　　只不过，他们谁都不敢奢望这种好事。 　　抱有这种想法的青年不在少数。他们面面相觑，两手空空，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只有杨宇芝是个例外，还缺跟弦的在那里掏背包，最终摸出两块鸡血石：“时间有限，我们大家抓紧。” 　　远处已经有队伍开始排练阵法了。总共只有两小时，他们必须争分夺秒才能交出成品。 　　当然，这么点时间也不太可能做出多优秀的阵法，只要摆出去能正常运转，就谢天谢地了…… 　　见场内所有队伍都行动起来，龚世昌抹着汗转身。他还要吩咐人去找那些丢失的卷轴，语气不免带了些焦急：“只丢了错误的阵法？其他的呢，你们检查过没有！” 　　“这个……”底下的弟子被问得一愣。错误卷轴本堆在仓库中央，十分显眼。一发现它们不见了，弟子们赶紧就来汇报，其他的还真没太注意：“我们……正在调查。” 　　“快去。”身为主裁判长，龚世昌走不开，只能烦躁的挥挥手。弟子领命后疾步离开，龚世昌则在原地反复踱步，跟个永动机似的一刻不停。 　　徐老爷子摇摇头。不如龚世昌这般焦急，他站得高，只背着手远眺场内：“老彭那队不错啊，草稿都打完了。” 　　“他们打算用翡翠做引？”被挑起话题，龚世昌总算来了点儿精神，勉强抬起眼皮：“真有钱。一场小比赛，拿这么珍贵的材料出来。” 　　“那翡翠还是老彭出的呢。”徐老爷子乐呵呵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怪他，他表孙还在队里……” 　　“啧啧。”此类场景屡见不鲜。龚世昌皱眉，毫不犹豫转头，吩咐身旁弟子道：“看见老彭那队没？出翡翠，一次；摆翡翠，一次。他们队两次机会用完了，再出手你就记作弊。” 　　“噢。”弟子点点头，忙不迭记了下来。徐老爷子继续远眺，眼神又停了下来：“小胡就聪明得多了。你看，一样材料不拿，只是帮人打了个地基……” 　　“他们那队应该是高分。”龚世昌也是一眯眼。最重要的地方由裁判帮忙敲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组人员成绩不会太差。 　　“还有那边……咦，那边怎么不动了？”徐老爷子眼神一顿：“噢，是肖大师那儿。” 　　远离诸多队伍的小角落，几人正聚集在树荫下。除了肖宸撑着下巴坐在一边，其他几人拿着笔久久未动，嘴皮子却不停，似乎在吵架。 　　“行不行啊他们。”龚世昌看了眼表：“这都快十五分钟了。”要是再不快点儿开始，即使肖宸想帮他们修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群兔崽子，不会是不相信肖大师吧？”徐老爷子眼睛眯了半晌，终于看出些门道来，气得一拍大腿：“没眼力见的东西！” 　　他还真没看错。几人蜷在一起久久不落笔，眼神一个比一个犹豫：“我觉得还是采用八卦制式，不要留引，反正我们也没好材料……” 　　“留！”杨宇芝一点不心疼自家宝贝：“没引子，阵法怎么运作？” 　　肖宸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隐隐能听出他们意见分成了两派。以杨宇芝为首的，主张在阵法中央摆上稀有材料，以获得更好的效果；另一派则赞成纯以灵脉制阵，换言之则是以技巧取胜，另辟蹊径…… 　　不过第二种方法，一落笔就固定得更死，肖宸能改的地方就更少了。 　　提出灵脉说的人，就是小楚。实在不敢相信肖宸的技术，他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我们不能用材料跟他们拼，拼不过……” 　　杨宇芝眉一皱：“所以你就主动退了一步？那不是自己把弱点暴露出来吗！” 　　“停。”眼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肖宸上前一步。一只手抵在杨宇芝面前，一只手抵在小楚面前，他站在二人中间：“别吵了，就按杨宇芝说的办。再不动手，你们都等着弃权吧。” 　　裁判都说话了，小楚只得乖乖闭嘴，眼神却带了些不服。杨宇芝松一口气，虽然万分感谢肖宸出手，却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谢谢你小肖……不对，肖裁判，我们这就开始。” 　　肖宸点点头。一番争执终于被扑灭，他回去盘腿坐好，看选手们画阵。 　　二十一世纪，玄学大师们与时俱进，就连画阵的方法都大有改革。肖宸眼睁睁看他们拿出平板电脑，打开cad；另一边则拿出卡尺，煞有其事的在卷轴上比划…… 　　肖宸：“……” 　　他瞬间觉得把玄学带入微博是件多微不足道的事情。看看这些全副武装的大师，若有人路过，肯定以为他们是哪家建筑系的大学生…… 　　时间慢慢过去。比赛进入尾声，其他组早早用完了两次机会，裁判们也就不再待在原地，捶着腰到处转悠。 　　与其他队伍相比，肖宸这组可就励志多了。不仅纹路是选手们自己设计的，而且画阵途中，一次都没找肖宸提问，似乎铁了心把自立自强进行到底…… 　　肖宸看得暗自点头。别看这群选手都是些穷学生，毅力可比旁边几组强多了。别说，不考虑其他原因，他还真欣赏这种人。 　　“裁判长，我们设计好了，想提前交卷！” 　　随着第一组交卷声传来，场内像拉响了倒计时。肖宸手下的选手纷纷眼神一凛，动作又加快了些。他们本来开始时间就比别人慢了，此时只能狼狈的争分夺秒。 　　小楚动作最急，鼻尖都挂了颗汗珠。待好不容易落完最后一笔，他狠狠松一口气，终于目送众人把材料一一搬上去…… 　　“等等。”中央被摆好鸡血石。扬宇芝正打算交卷，坐在一旁的肖宸突然叫停了他。众目睽睽下，肖宸一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别急。” 　　微风拂过。青年伸出右手，指尖衔了两枚铜色的五帝钱。 　　这是主办方龚家提供的基础材料。摆在裁判桌前，谁都能拿得到。 　　见肖宸手指一动，似乎打算把名贵的鸡血石取下来，摆上这两枚五帝钱，众人皆是表情一变：“等等，您别开玩笑！” 　　用五帝钱代替鸡血石？虽然都是辟邪的材料，二者间的功效却差太多了。见肖宸似乎心意已决，众人正着急，却见他手一抖，两枚五帝钱中，似乎串了个细细的东西：“都说了别急。” 　　众人凝目看去，这才发现五帝钱似乎和平常略有不同。此等古物，气息应是平稳宁和，自带庄重之感。 　　但现在的五帝钱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串到一起，平稳一点不剩，反倒满是肃杀。几人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肖宸已经替换了阵法中央的鸡血石。 　　霎时间，整座阵法的气息一变。比起辟邪更像是斩邪，宛如以毒攻毒，颇有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可怕气息！ 　　“这是什么！”光凭五帝钱，绝对无法做出这种效果！ 　　众人心中大动，再看过去的眼神都满是震撼。中间的线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哪座古墓里取出的鬼物…… 　　就连远处都意识到这方异常，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没人注意到，肖宸肩膀上那只鸟，尾巴似乎又秃了一块。 第91章 成绩 　　“交卷吧。” 　　直到被肖宸提醒, 众人才反应过来。小楚忙不迭拿起卷轴, 眼神却惊疑不定的落在肖宸身上。 　　青年依旧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楚却知道，他们这组的成绩不会差了。 　　鸡血石被替换后, 阵法的肃杀之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溢。普通的驱邪阵都讲求稳，自己这组也一样；但肖宸不过换了个阵眼, 立即就剑走偏锋，展现出与别处完全不同的气势。 　　物以稀为贵。深深望了一眼肖宸, 他转身往台上走。其余人却没他这么干脆，都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只有杨宇芝，仗着和肖宸关系好, 一把就扑了上去：“肖裁判，刚才那个是什么？” 　　肖宸还未答话，小鹦鹉就浑身一僵, 狠狠瞪了他一眼。杨宇芝却没注意到, 言语中溢满赞美之词：“如此纯粹的力量，浑然天成的气息……光是看见它，就有一股气势涤荡心灵，宛如无瑕美玉。这一定是哪位大能遗留的宝物吧？” 　　他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扬宇芝猛的扬起手，动作夸张的遮住嘴巴：“抱歉肖裁判！我不是想探究它的来历, 只是觉得此等神物太罕见, 忍不住见到就想夸……” 　　他连声解释中, 肖宸不动声色的笑笑，仿佛没放在心上：“没事。”只不过，却也没说这“神物”是哪里来的。 　　杨宇芝一脸赧然的闭上嘴。小肖兄弟这反映，肯定是不想说，自己果然多嘴了…… 　　心中尴尬，加上卷轴已交，他不由往裁判桌那边跑过去：“我去听听裁判长的意见！” 　　目送他渐行渐远，肖宸不动声色偏过头，对肩上的小鸟嘀咕：“他夸了你好久。” 　　小鸟哼哼两声。适才的僵硬消失不见，明明舒爽得不行，它还要摆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就是夸吗，我早习惯了。还有妖为我写过诗呢，那种低质量的夸法没什么意思……” 　　边说，尾羽却扬得高高的，差点翘上天。肖宸忍俊不禁，想起刚才小鹦鹉撅屁股的主动样。 　　一听说他需要邪物，小鸟就不动声色的在肩上踩了踩爪子，往旁挪了两步。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它脸一撇，屁股往肖宸脸颊旁一凑…… 　　最开始肖宸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尾羽蹭了两三下，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他的确需要邪物，不过并不需要小鹦鹉献身。自己包里的相关物件并不少，光从阴邪那儿搜刮来的戒指都能堆成小山；被这群邪祟滋养了许久，这些戒指一个比一个邪门儿，单独拿出来简直像殉葬品般鬼气森森…… 　　似乎察觉到肖宸的犹豫，小鹦鹉持续撅屁股。它脸上带了些忍辱负重，细看，却有一丝可疑的娇羞；配合屁股上扬起的鸟毛，场面变得十分淫靡且不可控…… 　　在遇到青鸾后，小鸟的危机意识似乎瞬间被点燃。为了确认自己的地位，连出卖屁股毛的事都做得出来…… 　　肖宸恍然大悟，如它所愿挑了根将落未落的鸟毛。 　　小鹦鹉发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叽”，事后还十分戏精的转过头：“谁让你拔我毛的！” 　　肖宸一愣，就见它啾啾叫着补充，声音越来越小：“不准告诉别人。你拔了人家的毛，就要对人家负责……” 　　肖宸一阵沉默，心想自己好像已经负责挺久了。 　　成功把人套住，小鹦鹉一脸娇羞，间或还夹杂着小得意。筵青在一旁脸色微沉，似乎想上前把它拎开，到底还是忍住了。 　　学员们上去交卷，得了空闲，众人瞩目下，肖宸也往裁判桌那方赶。身为裁判，即使参与了本轮赛事，虽不能瞎定自己队伍的成绩，却还得轮流改其他组的卷子呢…… 　　筵青默默跟在他身边。等没人注意了，才不动声色地俯下身：“下次需要祥瑞之物，你可以用我的身体。” 　　“身体”二字颇有歧义。肖宸眼皮一跳，刚抬起眼，就见筵青一本正经的补充：“我也有头发。” 　　肖宸：“……” 　　“还有鳞片。”见他不说话，为了突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筵青站直身：“还有血，骨，还有……” 　　“行了行了。”肖宸赶紧打断。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猎奇的东西，青年一头冷汗：“谢谢，我记住了。” 　　筵青很可惜似的闭上嘴——他还没说完呢。 　　带着一大一小两条尾巴，肖宸回归裁判中央。所有选手都交卷完毕，龚世昌的带领下，裁判们正在阅卷。 　　自家队伍的作品，正被裁判们轮流抓在手上传阅。钱眼中的绒线没谁见过，老人们纷纷被激起不服输的斗志，誓要研究出绒线的秘密…… 　　这么多人在观察自己的屁股毛， 小鹦鹉双颊逐渐涨红。不可能出卖它，肖宸安抚似的拍拍它的头，转了个弯，从另一张卷子开始看起。 　　阅卷时间过得很快。裁判们挑剔的眼神中，杨宇芝站在选手中央，掌心捏了一把冷汗。 　　小楚在他身边，同样一脸的紧张。片刻后，似乎终于得出结论，龚世昌站上台前：“下面宣布复赛第一轮的结果……” 　　小楚抿紧嘴唇，心都提到嗓子眼。若是以前，他肯定不敢把期待值提这么高，早在裁判宣布成绩前，就能猜出自己是垫底的几名…… 　　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材料，实在是太差了。 　　但这次有肖宸加盟，想到对方那两枚经过特殊处理的五帝钱，小楚不由多了些期待。他还是不敢往前几名猜，但万一，自己也能站在前沿一次呢…… 　　“获得第一名的是……”龚世昌望了眼台下：“由何恒带领的队伍。选手们分别是应许昌，许玲芹……他们的阵法浑然天成，每一分棱角都透露着独属于道家的威严……” 　　名字个个如雷贯耳。不说成名已久的何大师，就是应许二姓，都能激起青年辈们激荡的心情。 　　更何况，他们几人还是新一代中的佼佼者，无论是能力还是故事都远超同龄人，早在各位小辈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传奇。 　　他们几人会夺得第一，小楚并不觉得惊讶。静静期待自己的名次，他还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突然瞳孔一缩！ 　　“获得第一名的，还有一支队伍。”龚世昌缓缓道。背起手，他眼神扫视间，骤然与小楚对视：“经裁判们评定，这两支队伍成品不相上下。一个贯穿了一脉相承的传统力量，另一个剑走偏锋，用出谁都没见过的阵引……” 　　四周空气骤然一寂。瞪大眼，小楚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心跳在耳边激荡，带得视线都清晰起来。他执着的注视中，龚世昌似乎扬起了微笑，连唇角的皱纹都如此清晰：“他们是，由肖宸大师带领的队伍。参赛选手分别是，杨宇芝，楚……” 　　全场哗然。 　　小楚激动的颤抖中，四面八方的目光交错，落在几人身上。这支队伍并不被人看好，宛若残兵败将；除了杨宇芝一人稍稍有名，其他人天生便长了一副陪跑相。 　　更何况，他们分配到的裁判，还是此前从未在界内露面过的年轻人。就连“肖”这个姓，都透露出一股陌生的味道…… 　　这么一支队伍，是怎么击败诸多强手，勇登第一的？！ 　　众人目光震惊，甚至带了些不可置信，仔细在队伍间逡巡。排除所有意外，唯一的可能性…… 　　他们的目光落在杨宇芝身上。莫非，就是他拿出了什么宝贝？ 　　杨宇芝完全不明白，怎么就片刻没注意，众人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又变得酸溜溜的了。 　　与其他人不一样，少部分顶尖选手的却注意到了方才的混乱。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施舍给杨宇芝，而是越过人海，默默落在肖宸身上。 　　其中，也包括另一支第一名的队伍。 　　许玲芹眯起眼。她今年十九岁，算是队伍中极年轻的一个，又是家中长孙，不免心高气傲。囊中之物被迫与人平分，她话语中都染上不忿：“这个肖宸是什么人？就是他帮了那弱队一把，才把人扶上来的？” 　　“姐，别生气。”有人赶紧劝她：“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那些人现在能与我们勉强持平，往后可不一定了。再说了……” 　　“那个肖裁判，到现在都站在角落，恐怕和其他裁判关系不好。他看起来就落魄，说不定刚才也是为争一口气，才把压箱底的宝贝掏出来呢……” 　　许玲芹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见这条大腿心中平静些许，那人刚表情一喜，正想再接再厉，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只有傻子才觉得刚才是巧合。” 　　“你！”许玲芹表情一变，猛然转头。待看清发言的是谁，又只能不忿的把话吞回去：“应许昌，你倒是敢说。” 　　“本来就是。”少年玩味的扬起笑容。他今年十六岁，参加的却是成年人组——也是场内唯一一名，破格参加成年人比赛的未成年选手。 　　许玲芹扯出一个笑容。应许昌，应家有名的少年才俊，也是他们家主的关门弟子。 　　身为唯一可以御龙的世家，应家德高望重；加上高手颇多，在界内隐隐呈龙头之势。许玲芹虽心中不忿，却也不会因口舌之争刻意得罪他，只冷哼一声后转过头。 　　应许昌也没兴趣和她交流，只暗自眯起眼。眼力远超同龄人，他目光遥遥落在肖宸身上。稍后，却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筵青。 　　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他来回望了望两人，眼神逐渐染上疑惑。 第92章 跟随 　　肖宸本悄悄的在台上打哈欠, 突觉身旁的筵青仰起头，目光往选手中落去。 　　“怎么了？”他不由开口。筵青的目光太有指向性, 还带了些许的敌意, 不得不让人在意。 　　“……没什么。”筵青收回目光。从刚才起就有一股视线萦绕在自己身周，这毫不掩饰的探寻, 本能的让他觉得不舒服。 　　待他往选手中望去时, 那人却又收回了目光。 　　肖宸皱眉。筵青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刚想继续询问，龚世昌骤然开口。 　　“……以上，就是所有选手的成绩了。还有没有人有疑问的？” 　　底下无人说话, 他这才收起了成绩单。 　　第一名可以取得二十个积分，意外出现两队并列的情况, 现在共有十四人遥遥领先。这十几人成绩比其他队伍高出一大截，复赛还有两轮, 只要他们能保持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成绩, 最终一定能挺入半决赛。 　　当然在畅想美好未来之前，他们都还得先闯过之后的两关。 　　同样心知此事, 选手们摩拳擦掌, 没有一人放松。第一轮复赛共耗费了一个下午, 不知不觉便到了饭点。 　　当龚世昌宣布本日比赛结束时, 大多数选手毫不犹豫往食堂奔去，应许昌却依旧站在原地。 　　“你不去吃饭吗？”许玲芹转头问他。刚刚才发生了口角, 她心里还堵得慌；却因为对方能力突出, 她不得不主动服软, 默默伸出橄榄枝。 　　“不了。”瞥她一眼，应许昌摇了摇头，眼神中似有嘲弄：“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群裁判这么久还没动，到底在商量些什么。” 　　许玲芹眼一抬。台上，诸位阵法大师围成一圈，以龚世昌为首，他们面色严肃，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她收回眼神：“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她，应许昌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那也是裁判组的工作，和他们选手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眼前这应家人，说是好奇他们的聊天内容，神情却全不如此。 　　莫非…… 　　许玲芹回头，眼神带上些好奇，落在肖宸那方：“你不会是在等人吧？”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应许昌瞥她一眼，原话奉还：“莫非，许小姐如此闲情逸致，还打算和我一起消磨时间？” 　　许玲芹哼了一声——她果然还是很讨厌应许昌：“不了。我的时间比较金贵，就先回去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了。” 　　应许昌收回目光。脚步声渐渐远去，场内只剩他一人，还等在原地。 　　没谁在意院中的小波折。诸位大师神情严肃，纷纷质问中央的龚家子弟：“你是说，除了那堆废弃的卷轴，还有不少珍贵的阵法原件也一道消失了？” 　　“对。”弟子被逼问得冷汗都下来了。这群入侵者十分大胆，在众大师眼皮子低下行窃不说，瞄上的还都是宝贝：“保险箱里的诸多古阵原件丢失，也包括我们龚家研制中的产品……还有二楼，本来放了很多阵法原材料，现在却失踪了许多……” 　　甚至包括无比珍贵的鲛人泪。 　　龚世昌听得咬牙切齿。虽然他和徐老爷子关系好，想买这些眼泪时比其他人方便很多——但也并不代表他得到了丝毫价格上的优惠啊。 　　龚家可是大出血了一番，才勉强换来半抽屉的鲛人泪。现在倒好，竟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入侵者一道打包走了！ 　　“怪事。其他东西都是宝贝，盗走还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把一堆画错的卷轴也带走呢……” 　　众大师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肖宸在一旁沉吟，被其中一位大师注意到了：“肖裁判怎么不说话？” 　　肖宸这才回神。众裁判的目光带了些探究，正落在他脸上：“莫非是……不舒服吗？” 　　毕竟在场众人中，只有肖宸一人面孔陌生，显然得到了更多关注。众人执着的目光中，肖宸摆摆手：“没。我只是觉得，这作案手法有些熟悉。” 　　鲛人泪？不就是那群奇怪的阴邪一直在找的东西吗。 　　虽然没什么证据，肖宸却条件反射性的把二者联系到了一起。龚世昌不知他在想什么，还一阵头痛：“肖大师有线索？” 　　“我等会儿去现场看看。”肖宸主动揽活。 　　龚世昌这才松了半口气。和徐老爷子一样信任肖宸，丢了不少宝贝，他肉痛之余，还不得不先考虑大赛的事宜：“那就拜托肖大师了。既然错误卷轴找不到，我们就只有重制一些出来……”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诸位裁判正为龚世昌的悲惨遭遇而感到同情——也许还有些许的幸灾乐祸——突见他转了个弯儿，朝自己这方一扬手：“那就拜托诸位大师了。” 　　“等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由何恒为首，众人脸色微僵，问龚世昌道 ：“拜托我们做什么？” 　　“帮忙印考卷。”龚世昌大义凛然，丝毫不觉得让一群大师接替印刷工的工作有什么不对：“我们龚家人员有限，还得请诸位大师帮忙，今晚一起来连夜赶工……” 　　他说得过于顺畅，大师们脸色一沉，险些想打人。但龚世昌左一个“为了大赛”，右一个“为了选手”，硬生生堵死所有余地，逼他们把话吞了回去。 　　明天就要开始下一轮比赛，时间紧迫，大师们只能灰溜溜的被龚世昌留在椅子上，一人拿了一叠卷轴。 　　只除了肖宸。见他转身就打算走，诸位大师不干了：“他凭什么不画！” 　　“肖大师还要帮忙调查原件失窃的事呢。”龚世昌轻飘飘把话题拦了下来：“大师们，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开始吧。” 　　“就他？能查出个啥，我不信……”身后传来唰唰的落笔声，包含怨气的萦绕在肖宸身侧。肖宸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转头问身旁的龚家弟子：“仓库在哪儿？” 　　等得到答案，却也没急着往那边赶，而是先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筵青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小鹦鹉撅着秃屁股，一脸疑惑：“不先去仓库吗？” 　　“不了。”肖宸说：“先回去找个帮手。” 　　稍远处，一串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跟在几人身后。转过一个弯后，就彻底迈入小路，再无闲杂人等。 　　应许昌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迈步而出，突然与一道冰凉的视线对上。 　　是筵青。捕捉到意料之外的身影，他的视线实在算不上友好：“你在跟踪我们？” 　　应许昌心中一惊，干脆从藏身处现身。迎着对方冷漠而陌生的眼神，他露出哂笑，眼神适时的加上些焦急：“肖裁判好，我是应家选手应许昌。听说大赛碰上了些麻烦，不知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在台下站了这么久，裁判们的对话又没刻意收小，应许昌早听了个七七八八。终于与筵青对视，他带了些紧张，赶紧借机打量对方。 　　男人周身气息凝实，似有祥瑞之气笼罩。如果他也是玄学从业者，那么一定是最顶尖的那批大师。 　　不然，无法解释这股浓烈到几乎能伸手触碰的灵气…… 　　应许昌越看越心惊，险些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两步。筵青却不在意他内心挣扎，只冷漠地皱起眉：“不需要。” 　　“不好意思，那是我打扰了。”给个杆子就顺着爬，应许昌颔首，打算借机撤离。走到一半，却又顿住了脚步：“其实，还有一件事。” 　　“肖裁判刚才露的那一手实在惊艳，只远远瞥了一眼，也让在下震撼非常。若肖裁判愿意，能否留意一下我接下来的表现——如果您看得满意，愿意留个联系方式，就再好不过了。” 　　应许昌说得十分真诚。虽然不是全部的目的，这话也全出自真心。他执着的目光中，筵青脸色沉如锅底，手臂不动声色蹦了条青筋。 　　没等来肖宸的回话，应许昌却等来了上前一步，直直把人挡住的筵青：“不可能。” 　　肖宸偏过头。察觉到应许昌脸色微僵，不知筵青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他主动伸手和小朋友打个招呼，安抚他饱受恐吓后的情绪：“行，我会的。比赛加油。” 　　应许昌悄悄抹去冷汗，这才赶紧转过身。 　　“刚才那人怎么回事？”见应许昌的身形远去，小鹦鹉发出不满的叫声：“悄悄在身后跟了这么久，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没有恶意。”肖宸说：“跟会儿就跟会儿吧，好奇心谁都有。” 　　心知青年直觉准确，小鹦鹉却还是很厌恶试图贴近他的人类，在那叽叽喳喳的说着坏话：“瞧他那样。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以为自己多隐蔽呢，刚迈第一步我就感觉到了……” 　　肖宸笑眯眯的听着，脚步丝毫未停。推开院落门，一道庞大的身影正在院前徘徊。 　　早嗅到了肖宸的气息，雪狮扬起脑袋；见青年终于回归，整条狮子都想往肖宸怀里拱。 　　“乖。”低声安抚几句，肖宸狠狠摸了摸它的头；未做分毫停留，转身便打算带雪狮出去。 　　“你说的帮手就是它？”小鹦鹉险些炸毛。它一脸不满，翅膀高高扬起，鸟喙快得像机关枪：“明明都有我了，多带一只有什么意义……” 　　肖宸微笑着摸摸雪狮，任由它粉嫩的鼻尖抵在胳膊上：“它嗅觉灵敏。” 　　小鹦鹉：“……” 　　意识到什么，小鸟一时语塞，干脆乖乖闭上嘴。肖宸还在哄着雪狮：“要带你去案发现场了，能闻出凶手的味道吗？” 　　总觉得这一幕异常掉价，怪隼移开目光，再也没有分毫的羡慕之心。雪狮却兴奋地点点头，鬃毛一阵耸动。 　　再次被当作警犬，它脸上写满骄傲，尾巴都差点摇上天。 第93章 改错 　　带着雪狮转过身, 几人踩着霜白的月光上路。 　　夜晚的半山腰有些冷，风一吹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只妖都不怎么怕冷, 只有肖宸因为穿得少, 稍微打了两个喷嚏。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温热便迅速贴近。 　　是雪狮。察觉到青年身形微僵, 它甩着尾巴, 仗着自己毛多就蹭了过来。整条胳膊都埋在雪狮蓬松的皮毛里，肖宸拍了拍它半透明的身子，没忍住又撸了两下。 　　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声, 意识到自己起到了作用，雪狮越贴越近, 鬃毛愉快的被风吹动。稍远一点的地方, 筵青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般, 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感受到自己体温微凉，他似乎有些呆滞, 缓缓捏了捏拳头。 　　肖宸没注意到身后人的迟疑。晚上九点，选手们大部分都享用完了晚餐。多数人选择回宿舍复习, 也有少部分嫌弃宿舍的环境，在外闲逛。 　　好在选手宿舍和仓库离得很远，一行人虽遥遥听到交谈声, 到底却没撞上。仓库前守了不少龚家弟子, 见到肖裁判走来, 身旁还贴了一只晃悠悠的白泽, 纷纷露出震惊的目光。 　　“就是这儿被偷了？”停在门前，肖宸向弟子搭话。听家主说过些许肖宸的传闻，弟子浑身一颤，终于反应过来。 　　“对的对的。”他赶紧侧过身子，把门让出来：“肖大师莫非是来检查……” 　　话说到一半，一道庞大的身体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牢记自己的职责，雪狮鼻尖耸动，已然进入猎犬模式。 　　“……”龚家弟子险些看呆了，满心都在猜测白泽在干什么…… 　　“闻出来了？”雪狮动作迅速，已然贴在橱柜前嗅了许久。它动作指向明确，肖宸缓缓上前，观察半开的橱柜。 　　“这里曾存放过古籍。”龚家弟子上前解释：“橱柜上也布了阵法，是严防死守之地……” 　　肖宸点点头。橱柜上残留的阵法他也看得出来，这群入侵者似乎瞄准了贵重物品，哪些东西守得越严，就偏偏偷哪些东西…… 　　等等，那那些错误卷轴呢？ 　　“阵法大赛的考卷，也是存放在这里的吧。”肖宸回首道。 　　龚家弟子点点头：“对。因为大赛是玄学界重要的盛事，裁判长亲自布置了阵法来守护这些卷轴。谁知道那群入侵者这么狡诈，竟然连考卷都不放过……” 　　破案了。 　　肖宸沉默片刻，一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入侵者不会就是看考卷守得严，误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才把这堆错误卷轴也一道打包走了吧…… 　　不会这么傻吧？想象了一下入侵者打开卷轴时一脸懵逼的表情，肖宸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陷入想象，身旁雪狮突然仰起头，湿润的鼻尖蹭过来，抵在他胳膊上。 　　“有发现了？”肖宸蹲下身，就见雪狮欢快的点点头。鼻尖缓缓往下，它在肖宸裤兜前嗅了许久，直到青年摸出一枚指环。 　　嗅到一模一样的味道，它顿时不动了。 　　“果然。”肖宸把指环收回兜里。这枚玉扳指就是那群阴邪的赃物，没想到又是同一群主犯，真是命运的重逢…… 　　见肖宸已经明白过来了犯罪主体，雪狮缓缓迈步，沿着空气中飘渺的味道往外走。跟着它走出仓库，直到一处长了杂草的墙角，几人才停了下来。 　　气味在此处断掉，雪狮甩了两下尾巴，异常规矩的蹲下身。 　　看样子，阴邪们已经跑了。 　　肖宸点点头，拍拍雪狮的脑袋以示鼓励。墙角看不出一点异常，但也算难得的线索。 　　侧过身，肖宸示意龚家子弟们上前：“调查这块地方试试，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说不定，这里就布置了座隐藏的传送阵之类…… 　　在肖宸身后跟了一路，目睹传说中的白泽乖得像条警犬，龚家弟子们纷纷看傻了。直到被肖宸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是！” 　　肖宸后退半步。就算想继续调查，也得等新线索出现再说了。时间已晚，将现场还给龚家人，他默默带着雪狮回到院落。 　　与青年的悠闲形成鲜明对比，大厅中央，整整熬了一宿才赶工完毕，大师们眼睛下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直到抱着卷轴从大厅出来，他们的脚步还晃悠悠的：“给你们打了一晚上零工……有，有钱拿吗？” 　　龚世昌呵呵笑，完全不答话。大师们也没对此事抱有期待，只是当见到肖宸空着两手重新出现时，内心深处那股不平衡又冒了出来。 　　“查出什么了吗？”语气酸溜溜的，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迎着他们鄙夷的目光，肖宸还真点点头：“查出是谁做的了。” 　　“这么快！”龚世昌有些惊喜，又见肖宸微微摇头：“ 但是还没能追查到赃物。” 　　“嘁……”大师们发出质疑的声音：“东西都没找到，就确认了犯人？你是取到dna去验证了吗？” 　　“不过也不用急。”肖宸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先把所有情报都告诉龚世昌：“已经查到它们入侵的路线了，看多久能出调查结果。” 　　仅仅一个晚上就有这么大进展，大师们望去的眼神都带了些怀疑。龚世昌的心中又焦虑又激动，不由在原地来回踱步。 　　关在大厅里画了一晚上卷轴，身为堂堂家主，他却连事情发展都不知道。好在把此事托付给了肖大师——进展迅速，龚世昌急归急，却也放下了一半的心：“行，谢谢您肖大师！那我先去仓库看一眼，待会儿的比赛还劳烦各位大师多担待，我去去就回……” 　　说罢，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既是龚家家主，又是裁判长，龚世昌选择把阵法大赛摆在第一位。这么久才跑去案发现场，他也算沉得住气了。 　　不远处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早上八点，选手们纷纷入场，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二轮复赛。 　　这轮比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这些由阵法大师刻意涂错的卷轴，连气息都尚未流通，凝滞成一团。如果知道原版阵法的画法，想将它们改到正确并不算难。 　　但，玄学一事涵盖颇深，阵法一事更如浩瀚烟云。从古至今，前人不知编织了多少阵法，又有不知多少流传至今，藏在高楼书阁中。 　　更何况，为了比赛的公平性，错误阵法还大多是从古籍里挑出来的。本来就是陌生的阵型，又刻意被人画错——除非功底深厚，否则连阵法本身的作用都看不出来。 　　底下那群选手就是如此。甫一拿到卷轴，他们纷纷傻了眼，许久都没动。只除了几个天赋出众者，已经凝神静气，在纸上描摹。 　　应许昌自然不必多说，是动作最快的那一个。许玲芹则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杨宇芝也算不上慢，大多数人还未动笔的时候，他已经在跃跃欲试的调制朱砂了；更令人惊讶的，却是毫不起眼的小楚。 　　身为籍籍无名的世家派来的子弟，他本不被大多数人看好；结果，也许是第一轮的意外胜利激起了他的斗志，小楚额间沾满汗珠，笔走龙蛇间，竟成了场内第三快的选手！ 　　“不错，是个好苗子。”就连裁判都注意到了他的天赋，纷纷暗自点头：“可以培养。” 　　阵法大赛说是大赛，最终目的却是为了交流知识；如果能发现璞玉，对诸位大师来说更是好事一桩。 　　龚世昌久久未归，只剩这群裁判在台前远眺。总共几百张卷轴，说到底却只有十二个基础阵型。 　　经由变化，这十二个基础阵型早就脱胎换骨，成了一道道难题。不管选手们能否解出题目，最终大师们都会亲自出手，将正确的推演过程在选手们面前展示一遍。 　　不是为了炫技，只是为了交流——这种交流对选手们来说百利无一害。十二个阵型，裁判们正好一人分一个，纷纷在原地沉吟，思考着等会儿的教案。 　　“时间到！”伴随着钟声，选手们默契的放下笔。部分没发挥好的，笔尖在手上捏了又捏，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搁在了笔搁上。 　　龚世昌还没回来。何恒代替他站在台前，已经拉开一张巨大的空白卷轴。 　　知道古籍中阵法的正确画法，在选手们面前推演一遍，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根本没觉得是什么难事，他随意在台上挥了两笔，已经引起阵阵惊呼。 　　其他裁判也是这么想的。知道答案后，再想改对就变成了无比轻松的一件事。他们脸色轻松，还带了点硬捏出来的德高望重。 　　只除了肖宸。似乎十分感兴趣，拿到卷轴后他看了半晌，手指一直在纸面上比划。 　　“怎么？”有裁判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由揶揄的挑起眉。昨天大师们连夜赶制考卷，只有肖宸一人在调查失窃的仓库，自然连原版阵法都没见过。 　　看他这副踌躇的模样，大师终于找回了平衡：“你不会是……”不会改吧？ 　　“要看看原版阵法吗？”见肖宸如此年轻，有人到底是不忍心，打算帮他一把。结果话音刚落，上一名裁判正好讲解完，从台上下来。 　　肖宸起身，对那人笑笑：“谢谢，不用了。” 　　“不识好人心……”见好友被拒绝，何恒在一旁暗自摇头。尤其是当肖宸站在台上时，第一笔就画错了…… 　　“古籍中不是这样的！”裁判间隐隐有了骚动。想帮肖宸那人叹一口气，正打算上去换他，突然脚步一顿。 　　仿佛没意识到众人的交谈，肖宸神情自若，又添了两笔。当墨痕没入卷轴，整个阵法的气势骤然一变！ 　　何恒瞬间抬起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肖宸这错画似的一改，阵法竟瞬间气势万千；就是与古籍中的那个相比，也隐隐更胜一筹！ 第94章 熟悉 　　“……”大师们集体呆住。 　　底下大部分选手却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没见过原型，他们还以为阵法本来就长这样呢, 在那傻愣愣的仰着头。 　　“这样就顺眼多了。”肖宸轻声嘀咕。后退半步, 打量一下卷轴上顺畅的纹路，他暗自点头。 　　在一群大师中泡了这么多天, 就算只听到聊天中的只言片语，他的基础知识也在突飞猛进。无比顺畅的转过身, 肖宸手指一伸, 在卷轴前轻点。 　　“大家注意看。此阵意在招福, 笔脉一勾便是模仿山水, 藏风聚气……”从大师们那儿听到两耳专业名词, 肖宸站在台前一通胡讲, 竟然还真没露出半分漏洞, 颇有点儿资深教师的错觉。 　　直到他授课完毕走下讲台，都没选手意识到他的半路出家, 还在那儿老老实实的记笔记。台上却久久没新的大师站上去—— 　　从肖宸授课开始，所有大师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眼神还十分炽热…… 　　见到如此热情的目光, 肖宸浑身一抖, 差点以为自己迈入了狼群。室内一片寂静，直至刚才想帮他的那名大师上前半步，才终于打破沉默。 　　“小肖兄弟, 那个福禄双全阵……你是经过了怎样的考虑, 才把它改成这样的？” 　　说话的人名叫蹇宏伟, 今年五六十岁, 一身长衫洗得发黄。他头发有些乱，镜片后的眼神十分执着，隐隐带着狂热。 　　肖宸被盯得有些虚。刚才蹇大师的情绪可没这么外露，明明看起来挺斯文一人，怎么现在像要扑上来似的…… 　　“我觉得吧……”肖宸迟疑道：“就该这么改。” 　　能直接看到灵气的流通路径，阵法中最考验人的计算一步，对他来说却是永远也不用考虑的步骤。听到他的回答，蹇宏伟明显有些失望，但也没继续问——兴许这是人家的秘诀呢，自己要是刨根问底，岂不是太惹人厌了一些…… 　　“是你师父教你的？”何恒捏紧拳头，还不怎么愿承认。比起其他如狼似虎的老人，他脸皮要薄得多，情愿不停的找借口…… 　　“没有。”肖宸摇了摇头：“我们做师徒的时日少，师父教得比较浅显，大多是捉鬼的法子……” 　　裁判群中有轻微的骚动。互相望了一眼，他们都不相信肖宸的说法，在那儿小声交换意见。 　　也不怪他们会犹豫。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年轻人，随手一改就把几百年前的古籍变完善了……这要是说出去，谁信？ 　　“老何，你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裁判小声说。 　　何恒不答话。他还希望是巧合呢，但面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带来惊喜，即使何恒心中不忿，答案的天平也在往另一边倾斜…… 　　诸位大师也是这么想的。但面前人，还是这么的年轻……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他们巴不得再多来几次类似的机会，好把肖宸推出去，看看他的本事。 　　“那个，诸位大师，选手们还等着呢……”一旁的龚家弟子尴尬的搓着手，许久才敢插进他们的对话中。 　　一聊起来就过于投入，诸位裁判知不觉就把台下的选手们晾在一旁。被他提醒，大师们这才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了些不情愿。 　　不愿意放过讨论真相的机会，他们推搡了一会儿，才终于敲定人选。 　　直到上台前，被大师们强行推出来的倒霉裁判还一脸不舍，一步就三回头…… 　　“应许昌，你说裁判们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久久没等到裁判们的身影，选手们做完笔记，也起了些骚动。许玲芹跟转签字笔似的转着毛笔，墨水差点洒在桌子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昨天这群大师也是围在一起开会，许玲芹不由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听到什么没？” 　　应许昌眯起眼。他的确听到了宝物失窃的消息，但直觉告诉他，如今的异常和此事无关：“你不是说，自己的时间宝贵，没空浪费在这些无聊事上吗？” 　　昨天的话被他记得清清楚楚，许玲芹脸色一白，冷哼一声后扭过头。早疲于应对各路人马的搭讪，应许昌乐得清闲，目光继续若有所思的落在卷轴上。 　　他从小便受到了重点培养，无论是记忆力还是阅历，都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尤其是古籍阵法，应家变态的培养方式，让他在几年前就记下了一大堆相关文件…… 　　不过，台上那个阵法，他还真没在哪儿见过。 　　应许昌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记下了所有阵型，但奇怪的是，明明在纠错前这阵法还有两分熟悉，怎么肖宸一改完，就变得十分陌生了呢…… 　　应许昌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把疑惑放在一边。大师们的授课并不算快，当最后一个阵型也讲解完毕，选手们终于站起身，缓缓收拾笔记。 　　应许昌动作很慢，还没收到一半，许玲芹已经背着包走了。他则全程若有所思，思绪纷涌，不知不觉便成了场内最慢的 一个。 　　到最后，连清洁场地的工作人员都出来了，他才终于收拾好东西。背上包，应许昌正打算离去，却见这群大师拿着纸笔从后台走出来…… 　　十几张巨型卷轴还挂在台前，随风飘扬。因为墨迹未干，它们都不太好收拾。 　　这群大师也不挑，随意席地而坐，展开笔记本就往上涂画；时不时还抬头望一眼台前，眼神十分认真，就跟在做笔记似的…… 　　应许昌看得有些懵，来回研究他们的视线，才发现这群人真的是在做笔记。 　　而笔记的内容……应许昌眼神缓缓抬起，落在肖宸刚动手的那张卷轴身上。 　　这……不是吧？ 　　不知身后有位选手已经陷入呆滞，大师们正拼尽全力想把阵法抄回家。反正身旁同伴也一样丢着脸呢，他们也没啥可害羞的，只想速战速决。 　　无论是不是巧合，既然肖宸什么也不说，他们只能自己动手。这么惊艳的作品，一定要抄回去慢慢研究，直到找出秘密再说…… 　　肖宸走得早，并没看见这奇妙的一幕。经过他的提醒，龚世昌的确在墙角发现了蛛丝马迹，此时兴奋的沿着路径调查。 　　高兴之余，肖宸也问过他要不要自己帮忙；龚世昌却由于内心深处的不好意思，委婉的回绝了。 　　“噢……”肖宸不由感到些许的遗憾。遛白泽的感觉竟惊人的不错，而且被遛者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查出犯罪者的线索，他本打算再来一次饭后运动，谁知没拿到机会。离开时，肖宸还在细细叮嘱龚世昌：“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叫我啊。”他还想继续遛白泽呢。 　　“是是是……”龚世昌忙不迭答道。不过看他表情，根本不好意思麻烦青年，估计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过来请神了…… 　　肖宸回去睡午觉。舒舒服服躺了一中午，等起床时他还有些犯困。 　　一直揉着眼睛，青年不停打哈欠，眸前水气弥漫。接连工作了几天，与平日里的自由散漫形成鲜明对比，肖宸明显有些没调整过来，走路时还晃悠悠的。 　　筵青面无表情，整个人却默默贴了过来。难得肖宸一脸迷糊，他默不作声半扶着人去了考场；虽然什么也没说，明显心中却在暗爽…… 　　赛场前，大师们规矩的坐在红木桌前，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看似不经意，他们的眼神却在肖宸踏进考场的一瞬间就移了过去，塞满了微不可察的好奇……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身上，肖宸恍若未闻，坐回位子上。筵青却不动声色眯起眼，胳膊一伸，挡在肖宸身前。 　　除了裁判席上的目光，还有一道眼神，明显来自选手中。再度与筵青视线相对，应许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浑身一抖，他赶紧移开目光已示清白，脑海中却还是刚才与师父的对话。 　　见大师们都在描摹肖宸改的那座阵法，应许昌好奇之余，也不由自主把阵法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光凭自己并看不出什么，拍好照片，应许昌反手就发给了自己师父。身为关门弟子，他的确备受宠爱，刚放下手机就接到那边打来的电话：“这阵法是哪儿来的？” 　　“师父，这是古籍改错题的示范答案，但是我觉得，这阵法很陌生……”应许昌一五一十的打算汇报，结果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我是说，这阵法是谁改的？” 　　……看起来，不是在关爱他这名弟子，反倒是对肖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应许昌咳嗽两声。师父应智渊成名已久，明明才不惑之年，却已经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有名人物了。 　　自从几十年前疯道人离家出走，整个应家便横跨了一代，由原定的下一代接班人应智渊接手。应智渊也不负众望，将应家经营得井井有条，自己的功力也一道突飞猛进。 　　几乎可以与上一代并肩，应智渊的故事，称得上一代神话。面对这样的师父，应许昌不由紧张起来：“是肖裁判做的……一名叫肖宸的年轻裁判。” 　　面对没听过的名字，应智渊却没暴露出半分的不耐：“你去接近他，多了解这个人。” 　　应许昌嗓子一紧：“师父，您是想招揽肖裁判吗？”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应智渊承认道。 　　因为一个阵法，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应许昌沉默片刻——也许这就是强者的魅力所在。而自己的行为，倒是与师父的不谋而合：“没问题师父，我已经在调查了。” 　　不过，还远不止如此。想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应许昌心念一动，干脆一起告诉对面：“还有一件事。肖裁判身旁有一个人，气息异常的熟悉，我总觉得……” 　　“怎么个熟悉法？” 　　“……像我们宅子中央的那股味道。”应许昌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你是说……像龙？”对面人的声音骤然一紧。 第95章 纽扣 　　“不清楚……”应许昌迟疑道：“我还在查。” 　　应智渊嗯了半声。与龙有着极深的羁绊, 对他们来说, “龙”这个广义上的图腾有更深邃的意义：“你觉得它像什么？” 　　“说不准……”应许昌模模糊糊道。不同于螭龙或者蛟, 筵青身上的气息更凝练，却也更飘渺。就像古时的洪钟, 声音涤荡，穿越时空, 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宏大与震撼：“反正……和我们宅里的不一样。更古老，但感官上看又十分年轻……” 　　应智渊沉默了。 　　他并不怀疑徒弟的说法。应许昌之所以能深受宠爱, 一半来源于他超绝常人的天赋, 另一半则来自于他天生的毅力。 　　当两者结合，诞生出的只能是备受瞩目的天才。应许昌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见识与直觉，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说明对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是螭或蛟，那对方只能是更古老的存在……”应智渊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应龙或者烛龙？ 　　太极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 四象又组合出世间万种异兽……四象之一的青龙自然不用考虑, 早在无数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应智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龙类会让小弟子认不出来。 　　“对不起师父……”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应许昌有些犹豫：“也许是我的错觉。” 　　“不，你继续接触他。”应智渊很快决定继续相信自己的弟子。天际薄云浅淡, 伴随晨风缓缓漂浮。望了一眼窗外，他从太师椅上起身：“我马上过来一趟, 三天内到。” 　　“师父……”应许昌十分惊讶。应智渊成名已久, 一直把家族事务放在第一位。除了工作,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远离宅邸：“好，我会在龚家大宅等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做得到的话，”应智渊没有考虑便脱口而出，“继续确认他的身份。” 　　被师父委任，应许昌自然不会推脱，当即欣然应允。 　　应智渊要出远门，这可是几年一遇的奇景。整个应家都迅速知道了这个消息，家主走得匆忙，还没明说自己出门的原因……族中弟子免不了一番猜测，暗自讨论起来。 　　据说家主去往了龚家的方向，而唯一身在龚家的人，就是正在参加阵法大赛的应许昌…… 　　众人难免有些酸：莫非，身为最后一名亲传弟子，应许昌真受宠到了此种地步？ 　　除了应许昌，他们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总不能是家主看上了什么东西，不远千里也要去一睹真容吧…… 　　肖宸不知正有人飞速朝这边赶来，还混在裁判群里发呆。第三轮比赛终于不是在宅内举行了——山下有座废弃的大楼，据说风水极不好，还经常闹鬼。 　　而这群选手，需要去大楼里一探究竟，再根据情况布置一个阵法。至于究竟是用阵法改变此地的风水，还是用来驱邪捉鬼，都是他们的自由。 　　反正评委会从多方面打分。阵法难度、实用性、甚至美观度，无一幸免，都纳入了他们的参考体系。 　　这么一群大师风风火火的往废弃大楼里挤，肖宸深觉忧虑。危险的气息如此浓郁，阴邪又不傻，察觉到威胁临近，它们难道不知道逃跑吗…… 　　要是都跑完了，选手们还捉什么鬼？ 　　带着疑问，他不由去问徐老爷子，却得到对方放松的大笑：“放心吧肖大师，里面的邪祟都是龚家这群小子四处捉来丢进去的。为了防止它们逃跑，龚世昌那家伙还在外布过阵呢，保证一个不漏……” 　　肖宸沉默片刻。想到大楼里瑟瑟发抖等待审判的道具阴邪们，心中竟隐隐竟生出同情…… 　　参赛选手人数众多，主办方龚家甚至租了好几辆巴士。时间还有些早，等待巴士到达的日子里，肖宸站在队伍前列，隐隐觉得背后贴过来个人。 　　他转过头。应许昌笑容完美，正和他套近乎：“肖裁判，昨天您的授课我仔细听了，真是非常的精彩……” 　　一通彩虹屁下来，有用信息点根本没两个。肖宸被夸赞砸得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该用怎样的姿势自谦，对方就迅速切入重点。 　　“肖裁判，晚辈才疏学浅，竟没看出昨日阵法的出处。您能否为在下解惑，昨天那个古阵……究竟源自于哪儿？” 　　“噢，原来是这个……”话题被转移，想到不用自谦，肖宸不由松一口气：“原型来自《四海八荒经》，你可以回去去翻翻看。不过书上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阵法，就当扩充知识吧。” 　　“为什么？”应许昌心中一跳，就见对方面色平静：“我改了一点。” 　　果然！ 　　应许昌心里咯噔一下。昨日那个惊艳的阵型，竟真的出自面前人之手。 　　师父的直觉果然没错。这名年轻人天赋惊人，连古籍都能随意更改； 如果愿意深造，绝对能在阵法上所向披靡…… 　　也不知，他是经过怎样艰苦卓绝的训练，才能到今天这种程度？应许昌自问，自己的日程表已经够满了，却仍不能望其项背。 　　莫非，对方从一出生起，就身陷早已准备好的环境，在被灌输相应的知识了？ 　　“肖裁判真是厉害……”真心实意夸赞一句，应许昌拱手求问：“不知肖裁判平日都是怎么训练的，才能达到今天这种效果？” 　　肖宸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不传秘法：“多翻书。”没背过几本，知识量有限，遇事当然只能当场翻书解决了。 　　应许昌却深以为然：“原来如此！”永不停止学习的步伐，这就是大师的拼搏之道吧：“那肖裁判的宅邸呢？” 　　应该是背山环水，藏风聚气的好地方。也不知肖裁判平时训练时，有没有他人一道交流，共同进步…… 　　每一位大师都会注重自己的宅邸，越想在玄学界更进一步的，就越是如此。应许昌求知若渴的目光中，肖宸沉默片刻：“风水是挺好的，你想看看吗？” 　　“可、可以吗？”应许昌惊讶，没想到肖宸如此平易近人，连陌生人都能邀请去自家宅邸参观…… 　　他目光愈发崇拜，手里突然多了张名片。 　　“地址上面印着的。”肖宸说得很认真：“各种宠物用品都有，支持快递，欢迎选购。” 　　应许昌：“……” 　　他低下头——名片上的地址分明是一串网址，似乎是哪家博主的主页…… 　　“微博上有店里的照片。”肖宸继续介绍：“拍得挺全，好奇你可以直接看。还有各种业务承接，上面都写得很清楚，欢迎来照顾生意……” 　　“喔，噢……”应许昌陷入迷茫，随手把名片塞进兜里。这是不想拂了聊天的兴致，对面人刻意放出的烟雾弹吗？ 　　不对，哪有早早准备好烟雾弹的……应许昌一时有些混乱，连话都套不利索了：“那您身边的那位筵先生……” 　　说曹操，曹操到。应许昌还在原地蒙着，脖子突然一紧—— 　　拎小鸡似的把应许昌拎到一边，筵青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在店里帮忙。”不可能说出筵青的真实身份，肖宸随口答道，一边接过筵青递来的外套。就是觉得气温太冷，男人才特意回院，给肖宸拿了件衣服。 　　结果就片刻没看着，已经有烦人精黏了上来。没让肖宸自己动手，筵青无比自然的给他套上衣服，眼神一瞥，跟示威般狠厉。 　　应许昌浑身一抖，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叫他恨不得转身就走：“原，原来如此……” 　　碰巧巴士来了。车门一开，应许昌就跟兔子似的跳了过去，表情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肖宸没动，在巴士旁低着头。筵青的动作很慢，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正一颗颗从纽扣上掠过。 　　腰腹传来异样的触觉。自从幼儿园后，已经许久没被人这样帮忙穿衣服，肖宸有些微的不自在：“我自己……” 　　“我来就好。”筵青第一次打断青年的话。他们站的位置接近巴士尾部，门在另一侧。 　　两方相距很近，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挪过来，以及众人挤上巴士的声音。但隔着一座巴士，他们看不见任何人影，人潮声也变得有些遥远。 　　所有触觉都集中在纽扣上，些微的痒穿过衬衫，抵在肌肤上。筵青扣得很仔细，一颗，又一颗。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指节微粗，一颗纽扣要半晌才能顺利钻过缝隙。能轻易的撕碎黑影，却搞不定小小一颗扣子，筵青手上蹦起两条青筋，指甲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收好。 　　隔着衬衫与青年接触的，只有他最最柔软的指腹。 　　肖宸不由放缓呼吸。极尽的距离间，似乎连温度都在缓慢交融。脑子里有些缺氧，他只能借视网膜神经，迟疑的追踪那双手的动作。 　　“……就快好了。” 　　筵青抿唇。从他的角度，恰能看见青年微垂的眼睫。很少有这种机会，他想无限延长此刻，却心知只能是想象。 　　不远处传来呼唤，只剩他们二人没上车了。 　　生怕动作太慢惹得肖宸厌倦，带着些微的不舍，筵青慎之又慎，才终于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完。 　　肖宸没说话，缓缓放下平举的双手。 　　“这样，算是系好了？”筵青说。第一次为别人系纽扣，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这只妖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在意。 　　肖宸点点头。筵青低下头，想看出此话真伪，垂眸那一刻却不由一愣。 　　极近的距离中，青年耳廓柔软，似乎是红了。 第96章 监控 　　直到最后上了车, 肖宸都垂着头, 没再说一句话。 　　筵青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自从看见青年微红的耳根，他呼吸一沉, 眼神已经有些移不开了。 　　胸口的跳动似乎有些异样。对一条冷血生物而言，这样的经历十分陌生。不过对筵青来说，又带着某种奇妙的熟稔感。 　　从诞生的那刻起，每每看见青年, 他心中都会有同样的热流涌过。仿佛血脉深处的呼唤，又或者比之更胜一筹……筵青不知怎么形容这股感觉, 只能执着的追随着青年，一刻也不远离。 　　可惜, 无论他怎么表现, 肖宸都像是没察觉到似的, 望过来的眼神依旧平静。筵青曾经很嫉妒青年身边的异兽, 它们可以贴得这么近，却从没被青年排斥——直到他发现，对肖宸而言, 自己和那群异兽一样。 　　没有特别之处，没看做同等物种；仅仅是享受他同等程度的宠爱, 如此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巴士。巴士上吵吵嚷嚷的, 有人在背书, 更多的人则是在大声聊天。 　　三台巴士组成车队, 规格最好的这辆开在队首, 还坐了一半的裁判。对于背后的吵嚷, 裁判们充耳不闻，都异常默契的将视线移向窗外。 　　只有龚世昌，在发现肖宸上车后，他热情的起身，招呼肖大师坐到自己身边。 　　肖宸瞥了一眼，龚世昌身边只有一个位置。他回过头，望了眼默不作声的筵青。 　　接收到肖宸的视线，男人微微仰起头。借着窗外疏离的光线，他目光透着苍翠，不经意竟带了些深邃。 　　肖宸移开眼。婉拒龚世昌的提议，他带着筵青坐到后方，示意对方坐进去：“晕车吗，要不要坐里面？” 　　“我不会晕车。”筵青道。他刻意没动，想让肖宸先进去，坐在窄窄的角落。 　　想将他藏到座位深处，最好用自己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就像巨龙在专心守卫自己的宝物，只有馋得不行了，才小心翼翼的瞥一瞥。 　　肖宸颔首，见筵青没动，果然坐了进去。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他看似正常，全程却没再和对面人有眼神交流。 　　筵青垂下眼。他知道，在肖宸眼中，自己总算和白泽之流区分开了。 　　短期内看，这似乎是一件坏事，却也是筵青求而不得的。 　　车在大楼面前停下。这座废弃的大厦本是盖来当商业街的，东边的铺子都租出去了一半；可惜另一边施工到一半时，却由于事故频发，不得不暂时停止施工。 　　这一搁置，不知不觉就是近半年。 　　破败的楼梯垮了一小块，脚手架随意堆在楼侧。绿网灰蒙蒙的架在西边，覆满浓厚的灰。 　　“这里就是第三轮复赛的比试场所。”所有选手集结完毕，龚世昌转身宣布规则：“东面是已经成型的商业街，里面还有一些没拆完的建筑；西面则还没修完，到处都是漏洞；你们探索时要小心些，千万别掉下去了……” 　　“裁判长！”有人举手示意：“请问闹鬼的地方在哪儿呢，东边还是西边？” 　　肖宸一言不发，带着筵青站到前面。早知道龚家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他心里明白，这座大楼，恐怕根本没个安生地…… 　　“东边和西边都有。”果然。 　　毫不犹豫解答完毕，不顾下面众人的惊叹声，龚世昌负手而立：“你们这次进去，有两个要求。一，自然是布置阵法，发挥你们的能力；二，保护自己的安全。里面可没装摄像头，要是碰到打不过的，还是早跑出来为妙，我们可来不及进去救你……” 　　众人点头答应，个个摩拳擦掌。眼见这群人没把阴邪当回事，都准备好了，龚世昌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限时两个小时，比赛开始！” 　　伴随着一声令下，众人拥挤着奔向大楼。不带半分踟蹰，哗啦啦的声响中，几乎每一个人都被人潮裹挟着往前。 　　应许昌也夹在人群中间，脚步匆忙，他遥遥回头望了肖宸一眼，随后才掩映进大楼的阴影中。 　　风卷过叶片。阳光逐渐炽热，平坦的废弃广场上，终于只剩裁判一行人。 　　衣角被猎猎的风声卷起，他们站得仙风道骨，非常有耐心，直至最后一道脚步声远去…… 　　见再没一个选手，他们终于忍不住了：“斗地主不？” 　　“无聊，年年都斗地主？——我们还不如来打麻将！” 　　“何大师真是厉害，连麻将桌你都带了？” 　　“怎么可能带得下！用手机打啊，蠢货……” 　　一片熙熙攘攘中，几名裁判围坐在一起。肖宸站在不远处，看得久久说不出话。 　　一旁，龚世昌慢悠悠的晃了过来：“肖大师不用在意，他们年年都是如此。倒是您，要不要也去休息会儿？” 　　边说，他还边没闲 着，解开背后的卷轴平铺开来。霎时间，废弃的大楼前，骤然闪过一阵蓝光。 　　仿佛巨大的led屏，一道三层楼高的蓝光铺天盖地，展示在众人面前。肖宸定睛一看，蓝光竟被分成近百个小格；每一格都显现着商场内的区域，有部分还能看选手的身影…… 　　“不是说没监控吗？”肖宸目瞪口呆。 　　“要是真没监控，选手们出事了怎么办？”龚世昌嘿嘿一笑，倒是一点儿也不羞涩：“他们还是各家各户精挑细选才出来的好苗子。就是折了谁，我们也担待不起啊……” 　　说着，龚世昌还得意起来了：“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监控录像，只是阵法的一种。”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无法反驳，肖宸稀里糊涂接受了他的说法。 　　绝大部分大师聚在一起玩牌，小部分站在原地凹造型；不想加入任何一方，肖宸干脆加入了监控大军，仔细的望向屏幕上。 　　从中央开始，屏幕被隐隐分成两半。左边是一片废墟，右边则能看出店铺存在过的痕迹，还隐隐能看到玻璃门。 　　选手们突进大楼的地方在北门，按理说两边人选应该差不多。可谁知，他们大部分都去了左边；似乎全不担心废墟恶劣的环境，选手们前仆后继，想在裸露的水泥地上做出一番成绩。 　　龚世昌看得不断摇头：“西面构造简单，没有乱七八糟的风水布局，的确在画阵时会更简单。但是这群人，就只想着到及格线，不想拿高分了吗？” 　　肖宸轻轻颔首，同意龚世昌的说法。图稳图快的选手有很多，他们选择稳扎稳打的水泥地，其实也是一种策略。 　　只不过，使用相同策略的人太多，注定更难出彩。这群人在这里画阵，似乎只是为了维持本来的成绩，白白把机会让了出去。 　　肖宸眼神微动。而对于一些想搏一把，或者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的人来说，东面反倒是个更好的选择。 　　蓝光右边，隐隐几道影子中，肖宸看到了不少熟人。比如小楚，他就已经找了家美甲店的残骸，正就地取材，似乎打算用水钻布置个阵型出来。 　　杨宇芝也在其中。不过比起稳扎稳打的小楚，他就要随意多了，直到此时都还背着包到处晃悠。应许昌与他一样，尚未确认目的地，看起来像在散步。 　　不过，他的眼神要冷凝得多，还时不时在大楼间回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肖宸正看得仔细，身旁突然一暗。筵青默不作声上前，眼神同样落在蓝光上：“需要我做什么？” 　　比从前要生动许多，筵青的主动请缨，莫名像不吹号角的进攻。肖宸移回视线，没有一次这么深切的认识到，筵青真的越来越像个人了：“看着东边就好。” 　　筵青微微颔首，站在身旁不动了。腰腹微痒，就像纽扣再度被轻拨，肖宸有些微的不自在。 　　他正想往侧一步，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这也太弱了吧！” 　　发出感慨的是龚世昌。捋起袖子，他正不满的看着西面的屏幕：“阴邪都被打个半死了，这样他都能被伤到……喂，那群搓麻将的，有没有谁有空去帮帮他！” 　　麻将桌迅速传来回应：“自摸，清一色！” 　　“算了。”龚世昌绝望的收回眼神：“我自己去。” 　　说罢，捋起袖子就冲了进去。 　　肖宸无言的移回目光。龚世昌真是劳累命，宝物被盗的事还没解决呢，就得颠颠儿的跑来主持比赛。 　　身为堂堂裁判长，龚世昌还谁都指挥不了，遇事只能自己上，真可谓十分没面子了。 　　感慨两句，肖宸已在屏幕上看见了龚世昌的身影。他正发愣，肩上骤然一暖。 　　“应许昌不见了。”筵青宽厚的手掌正搭在他肩上：“凭空消失。” 　　“凭空？！”心中一惊，肖宸迅速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的蓝光屏，已经骤然空出了一小半。 　　刚刚还挤挤嚷嚷的塞不下，现在，那群选手却不约而同消失在了监控中，仿佛约定好一般…… 　　沉默片刻，肖宸将目光集中在屏幕上。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四面八方蔓延。不同于刚才，这些黑气十分凝练，透着股阴冷的味道…… 　　“我去看看。”直觉不对劲，没打算指望那群打麻将的大师，肖宸毫不犹豫拔腿往里——筵青自然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的动静有些大。打麻将的大师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了，见肖宸二人消失在大楼内，才后知后觉的望了眼屏幕：“今天打不过的人有些多啊。” 　　“不对！”有人发现了蓝光中的异常，猛然起身：“楼里有异，有人失踪了！” 　　“什么！”几人纷纷站直身。身为阵法大师，却沉迷于搓麻将；再度被一名年轻人抢先，他们老脸一红，面上都有些挂不住：“还打什么麻将啊，退了吧，我也去看看！” 第97章 左右 　　不知自己身后缀了一串尾巴, 肖宸迈进大厅。 　　厅内空气清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前台灰蒙蒙的, 盖了满满一层尘埃。 　　光线无比鲜明, 透过玻璃窗，照出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厅内暂时没人，大概为了找到更合适的布置场所, 选手们都去了更深处。 　　肖宸环顾四周。西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如今一片黯淡, 只隐隐能听到选手们的交谈声。东面则依旧灯光明亮，透过玻璃门, 能轻易看见店铺中橱柜坍塌的痕迹。 　　龚世昌去的西面，肖宸没怎么犹豫, 就往东方迈步而去：“应许昌是在哪儿不见的？” 　　筵青回答得很快：“二楼, 一家服装店前。” 　　肖宸脚步未停。商场内处处都是服装店, 更别说筵青还是一只妖，绝对看不出这家“服装店”是什么牌子。 　　但不知为何, 他对筵青天生有信心：“找得到吧？” 　　筵青点点头, 默不作声快走了几步。他生得腿长，走路带风，轻轻一迈就走到肖宸前面。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肖宸心下安定，举步跟了上去。 　　两人拐过一个弯, 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在他们离开后, 大厅才吵嚷嚷的, 瞬间挤进一群大师。 　　“呸，怎么这么黑！”和肖宸所见的景象完全不同，几名大师皱着眉冷哼一声，不约而同搓了搓胳膊。 　　前台结满蜘蛛网，日光从廊前穿过，勉强挂在网面上，更照出落魄。四周一片寂静，只隐隐有歌声远远传来，兴许是哪名无聊的选手在边走边哼。 　　不过这样的环境中，突然出现的歌声，显然不太正常。大师们对视一眼，倒没觉得害怕，只是深深皱起眉：“那两个小子呢？” 　　“一进来就不见了，不会是……中招了吧？”有人忧虑道。 　　他们知道，肖宸在阵法上或许有些造诣；但能不能和阴邪正面对抗，就需要打一个问号了。 　　他们可不想肖宸出事。这年轻人的深浅，还没被试出来呢。 　　年纪轻轻，就在阵法上造诣颇深；想要在二十几岁的年纪精通两样事物，基本不太可能……如果将阵法比作文，捉鬼比作武；肖宸可能是个称职的文官，但文武双全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不一定，他身边不是跟着个人吗？”有人努力回忆。筵青总是守在肖宸背后，默不作声，脸上又凶狠，乍一看就像个长腿保镖。 　　当即有大师反驳他：“你见他出过手？”筵青从头到尾和大家零交流，看起来还同样年轻。虽然肩宽腿长的，可能打人很厉害，但打鬼就难说了…… 　　“你说这肖裁判也真是，怎么一个人就跑进来了，也不知道给我们说一声！”某位大师啧啧两声：“还是阅历太浅。” 　　他倒只字不提刚才自己聚众搓麻将的事，像瞬间失去记忆的金鱼。 　　何恒冷哼一声。前面几场交锋都惜败于肖宸，虽然对方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他总觉得自己落了面子。 　　现在终于有机会替对方擦屁股，何恒巴心不得借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得，还是得我们出手！走，先去找他……” 　　没经过商议，众人一人挑了一个方向，迅速在楼里四散开来。只不过，周围的走廊有些过黑了，根本没法观察环境…… 　　走在亮堂堂的走廊上，肖宸不知身后大师们险些把老花镜掏出来戴上，还在皱着眉环顾四周。 　　一片寂静中，周围一点异常都没有。然而就是这样的平静，让他本能的觉得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筵青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事发地点就在几米外，但仔细望去，那方却窗明几净，最多落了点灰…… 　　终于抵达出事的地方，肖宸停下脚步。在事发 地环顾，他默然片刻，终于受不了这寂静：“为什么没东西出来。” 　　筵青一阵沉默。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就和上次在妖族大楼里时一样：“可能是因为……” 　　“怎么？”肖宸目光一瞥：“你想说什么？” 　　明明没带半分谴责，筵青却莫名觉得自己让对面人失望了。拧起拳头，他深深为自己的体质感到无措：“可能是因为……我在。” 　　肖宸缓了一会儿，才在筵青略显歉疚的声音中听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它们在怕你，所以才不出来？” 　　被对面人说出真相，筵青十分沉重的点了点头。肖宸一阵沉默，还是第一次因为身边妖太厉害而头疼：“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一条蛇……” 　　筵青十分紧张的竖起耳朵，就见对面人推测道：“眼镜蛇有青色的吗？” 　　筵青一脸茫然。见他什么也答不出来，肖宸摆摆手，试探道：“不然你……先去外面？” 　　对面人闻言愣了一下，倒是十分听话，磨磨蹭蹭的往外走了两步。只是步伐之微小，动作之轻盈，仿佛刚才一步就跨到肖宸前面带路的不是他一样…… 　　一眼看出筵青的不情愿，肖宸却狠下心没有收回指令。筵青不走，估计没东西敢出来；为了速战速决，还是先让小蛇出去避一避吧……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另一层原因。肖宸总觉得和筵青走在一起时，自己不太自在——就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发生了异变，老是不自觉的想望一眼对方。 　　但要和对方目光相接时，又会忙不迭收回视线。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这种状态有些奇怪，肖宸需要一些时间独处，来消化自己的思绪。 　　至于小蛇，只能先委屈他一下了。 　　筵青走得一步三回头，当终于迈过拐角，眼神还不经意在青年身上停留。见他脊背挺得笔直，一直没回头望自己，那目光才黯淡了些，最终磨磨蹭蹭的离开。 　　脚步声终于消失。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任何人影，又等了几分钟，肖宸才重新迈步。 　　筵青走后，走廊安静得有些可怕，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一路走来，肖宸竟一个人也没碰到——无论是选手还是邪祟，都和人间蒸发了似的，仿佛集体飘去了异空间。 　　“果然不对……”肖宸正欲猜测，左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仿佛柜台倒塌，一阵稀里哗啦后，遥遥传来半声闷哼。肖宸眉眼一凛，撸起袖子就往那边跑，一时竟有些热泪盈眶。 　　浪费了几十分钟，筵青一走就有事件发生，果然让小蛇回避是正确的选择——终于可以揍人……不对，揍鬼了！ 　　几步迈过拐角，肖宸激动的往包里一摸，想把符箓掏出来：“是谁，出来——咦？” 　　灰尘散去。一道人影坐在倒塌的柜台后，看起来竟有些狼狈：“咳咳咳……小，小肖兄弟？” 　　“杨宇芝？”肖宸大跌眼镜，失望的把包放回去：“阴邪呢？” 　　“什么阴邪？”有句俗话不愧叫傻人有傻福，杨宇芝明显在状况外，还一脸的懵懂：“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还在比赛吗？” 　　“没事。”肖宸上前几步，隐瞒部分事实：“裁判长有事进来，我也跟着看看，免得有像你一样的人出事。” 　　杨宇芝老脸一红。他不就是不小心坐在地上了吗，哪有这么严重：“我没事儿。” 　　“那你怎么坐在这里？”肖宸环顾四周。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包店，连货架都透着一股奢侈的味道。只不过，如今货架像是连锁反应般倒在地上，一环扣着一环，激起的灰尘都有八丈高：“还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杨宇芝被盯得无地自容：“这些货架圆的圆方的方，正好就地取材，摆一个八方驱邪阵嘛……只不 过，咳，我没想到它这么沉，就是搬动时不小心摔了一下，动静都这么大。” 　　肖宸直视他的双眸：“你真记得住这么复杂的阵型？” 　　杨宇芝瞬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小肖兄弟，我好歹也在年轻一代中也挺有名的……” 　　肖宸嘿嘿一笑。杨宇芝脱线的反射弧，时常让人忘记他的身份：“这样啊。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边说，眼神还边落在杨宇芝身上，似乎是在挨寸打量。没意识到他的眼神，对面人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瞬间原谅了肖宸：“没关系！今后要是有机会，我再给你展现其他技能……” 　　肖宸收回目光——这么迟钝，看样子真是杨宇芝。 　　寂静的走廊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还是筵青走后才现身的。本来就是闹鬼的地方，肖宸本还在暗自戒备；现在看起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小肖兄弟，你怎么还不动啊？”被他一把拉起来，杨宇芝拍拍屁股上的灰：“我得继续画阵了。” 　　眼神带了点不好意思，话却说得直接。 　　肖宸一阵沉默，消失了这么多人，杨宇芝倒还真是心大，一点儿没发现：“别画了，我带你出去。” 　　“怎么了？”杨宇芝明显还一心扎在比赛上，有点儿不情愿。肖宸干脆把他带出了店门：“你看看这走廊，还有人吗？” 　　看见安静的走廊，杨宇芝脸色一变，声音骤然带上崩溃：“比赛已经结束了？我漏听铃声了？？” 　　肖宸：“……”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迟钝的人有多可怕。深吸一口气，他正打算给杨宇芝解释清楚，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步伐十分错乱，仿佛被什么追赶着似的，不一会儿就即将现身。肖宸眼神一凛，迅速回过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后迈出来。 　　“肖……肖裁判！”猛地冲出一道人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楚大喘气着俯下身。和悠闲的杨宇芝相比，他脸上挂满汗珠，身上蹭满了灰。 　　“发生什么了？”肖宸问。 　　见到熟悉的人，小楚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往这边走，正欲答话，突然看见了好端端站在肖宸背后的杨宇芝。 　　肖宸视线中，小楚脸色一变，声音染上焦急：“肖裁判，您快过来！” 　　“怎么了？”肖宸问，就见小楚一脸惊惶，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杨、杨宇芝，我刚刚亲眼见到他受伤了！明明正被我安置在美甲室修养……你身后站着的那家伙，是谁？” 第98章 怀念 　　听他说完, 肖宸当即一愣。 　　小楚一脸认真，神情戒备, 不似作伪。肖宸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杨宇芝却比他更着急：“小楚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好端端站这儿呢吗，什么……什么受伤，什么美甲店？” 　　边说还边搓胳膊，双眸圆睁, 仿佛听了他的话后饱受惊吓。 　　对方显然没进入状态。小楚却不吃这一套, 迅速从包里翻出符箓。将符纸对准杨宇芝，他嗓音一沉：“肖裁判, 您快过来！” 　　肖宸没动。普通来讲，看见有人掏出符箓，基本可以排除他“被鬼附身”的可能性…… 　　但是, 肖宸却不能轻易勾销对面人的嫌疑。他记得很清楚, 某一群阴邪不仅会使用术法, 甚至会画阵呢。 　　对它们来说，徒手拿张符箓，好像也没什么困难…… 　　“肖、肖裁判, 您怎么不动？”发现肖宸不仅老神在在的盘起手臂，还大咧咧把后背露给杨宇芝，小楚不由一愣。 　　闻言，肖宸微微挑眉：“怎么, 你担心他攻击我？” 　　对面人默认似的目光下, 他轻松一笑：“放心。”他还情愿有谁想不开, 自己露出破绽呢。 　　意识到他身周隐隐的威压，小楚手一垂，显然有些被镇住。肖宸也没多解释，从背包里掏出两张符箓：“给，一人一张。” 　　“小肖兄弟，这究竟是怎么了……”杨宇芝毫不犹豫接过符箓。见那张黄纸好端端被他捏在掌心，一点儿没有燃起的趋势，肖宸眉头微皱。 　　另一边，看到眼前泛黄的符箓，小楚则明显有些犹豫。肖宸观察似的目光中，他来回打量两人片刻，这才不情不愿的伸手，试探着轻轻捏住那张黄纸。 　　符箓一动不动，一样未燃。 　　果然没这么简单……在心里感慨半句，肖宸不得不撸起袖子，打算深入调查：“你不是说，杨宇芝被你安置好了么？” 　　小楚缓缓点头。察觉到对面人的怀疑，他显然有些郁闷。 　　“带我去看看。”肖宸说，还没忘记身后这位小杨：“你也跟着一起。” 　　“什么，看谁，看我自己？！”杨宇芝吓到破音。虽身为玄学界资深从业人员，他却十分胆小——而这么特别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想到马上就要面对面见到“自己”，扬宇芝双腿都在发颤：“究竟发生什么了，我还有比赛呢，能不能不去？” 　　“肖裁判，您是认真的吗！”小楚比他反应更大：“要我带这个……这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去伤员所在地？” 　　“说谁是东西，你骂我呢！”杨宇芝这个时候倒是挺敏锐的。 　　“带过去。”一道驳回二人的申诉，肖宸言简意赅：“让他们当面对质。” 　　小楚犹豫片刻，见肖宸一直坚持，才咬牙侧过身。不过看他戒备的神情，还有明明该带路，却怎么也不把后背留给两人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同样也对背后存了疑心。 　　肖宸也不多解释，领着还在状况外的杨宇芝往前。小楚脚步缓慢，不时戒备的打量他俩，一路走得磨磨蹭蹭。 　　去美甲店的路，显得有些漫长。待终于拐过一个弯，小楚停在门前久久未动，还有些犹豫：“到了。肖裁判，请你一定要保证伤员的安全。” 　　“放心吧。”肖宸说，示意他开门：“先让我看看‘杨宇芝’的情况。” 　　小楚咬牙拉开门。美甲店空间不算大，只摆了几张残留的桌子，以及一张巨大的沙发。 　　“您看吧肖裁判，我没有骗你……”转过头，目光定在肖宸背后，小楚一步未动，对着扬宇芝眯起眼：“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视线中，杨宇芝却猛的松了一口气：“你说啥呢？室内根本没人！” 　　小楚一愣。肖宸二人打量的目光下，他迅速转过头：“什——怎么可能！” 　　沙发空荡荡的，本该蜷缩其上的人却失去了踪影。沙发套上有暗色的痕迹，似乎是染了血迹，空气中隐隐飘着腥气…… 　　小楚几步走进室内，也顾不上戒备背后两人了：“杨宇芝失踪了？！” 　　“我不就在这儿吗……”杨宇芝不满的嘀咕中，小楚猛然回首：“肖裁判，你一定要帮帮杨宇芝！他肩膀受了伤，腹部拉开一个口子，根本不能动弹，我……” 　　话语骤然一愣。对面两人目光溢满怀疑，正落在他身上。 　　“您、您在怀疑我？”小楚迟疑的指了指自己。见肖宸老实点头，他险些崩溃：“我真没骗人，杨宇芝肯定是出事了，您旁边那个人不对劲！” 　　肖宸一脸遗憾：“可是你口说无凭，说好的人证也没拿出来。” 　　小楚百口莫辩，无措的站在美甲室中央，目光一片茫然。 　　就连小杨的眼神中都溢满了戒备。小楚嘴里发苦，眼看肖裁判就要被人骗了，急得差点对天发誓：“我所言绝无半句虚假，您怎么才能信我……” 　　“啊——”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遥遥传来一声惨叫。三人一道噤声，这声音听着十分年轻，似乎同样来自选手！ 　　“怎么又出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肖宸猛的转身，也顾不得鉴别真假美猴王了——反正无论谁露出破绽，都会被他一指头摁下去：“过去看看！” 　　小楚愣神间，肖宸已尽往走廊深处跑去。发现自己单独和杨宇芝留在一起，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不迭追了上去：“肖裁判，您等等我……！” 　　背后传来两道脚步声。走廊的光芒似乎有些黯淡，落在人身上，照出一片浅淡的黑。肖宸脚步未停，待终于跑到事发地，果然看见一名惊恐无比的选手。 　　他额头渗血，浑身瘫软的撑在地上。地上摊了一张卷轴——看样子，他是突然遭到不明物体的袭击，才吓得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遥遥听到肖宸的询问，那名选手迟疑的抬起头；待发现来者是裁判之一，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肖裁判！” 　　说话间，小楚和杨宇芝也赶到了此地。见一名选手跪坐在地上，额头还在渗血，杨宇芝吓了一跳，终于进入状态：“真出事儿了？！” 　　“你也被袭击了！”小楚倒是动作极快，七手八脚的从包里掏药出来，瞬间扑去那名选手面前。见他迅速带入医疗员角色，肖宸眯了眯眼，也上前往伤者手里塞了张符。 　　符禄依旧未燃。伤员愣愣的目光中，肖宸十分失望的叹一口气：“你们俩在这儿呆着，照顾好他。” 　　“小肖兄弟，你去哪儿？”见肖宸缓步往后退去，似乎要离开此地，杨宇芝怂得缩成一团，恨不能立马追上去…… 　　肖宸没准他跟上来：“才袭击了人，那阴邪定没走远。我去调查一下，你们就等在此处。” 　　说罢，也不等两人答应，他便残忍的掩上玻璃门，将几人留在店内。 　　被留在小楚身边，杨宇芝一直傻傻的看着肖宸走远，手上还捏着他送的符。骤然远离熟悉的身影，他看起来可怜极了，脸上写满惶恐…… 　　没有丝毫犹豫，肖宸选了个方向，扎进拐角深处。直到终于感觉不到那股视线，脚步才慢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小楚嫌疑更大。说的话和事实一样没对上，都是大空话，肖宸不得不怀疑他…… 　　但他却无法肯定。自己在场时，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走远些，给他俩创造下阴招的机会。 　　反正，这几人手里也捏了自己的符。无论是谁碰到险情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倒也挺放 心的…… 　　结果刚走几步，路过拐角时，手猛然一紧：“嘘！” 　　那双手十分冰凉。肖宸眼神微动，惊讶的在墙角看到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杨宇芝？！” 　　青年喘着气点点头。他手上全是血，一张脸灰蒙蒙的，左手捂住渗血的腹部——倒是和小楚说的，一模一样！ 　　“肖裁判，您看见小楚没？这楼里的阴邪太厉害了，我不小心遇袭，多亏他救了我！”他一脸惊恐：“但刚才又有邪祟突入，我不得不逃了出来，不小心和小楚分开了……” 　　肖宸大脑一片混乱。怎么真的出现了第二个杨宇芝？莫非，小楚说的……是真的？ 　　他一脸懵逼，只能傻傻伸着手，任人把自己拉着。这种时候他就无比的怀念雪狮：完全分不出真假，如果那只鼻子在就好了，多灵啊…… 　　遥远的院落中，雪狮莫名其妙打了个响鼻。甩甩脑袋，清晨的微光中，它遥遥仰起头。 　　“你去哪儿？”见它身躯拉长，伸了个懒腰，而后缓步往院外走，小鹦鹉警觉的抬起脑袋。它正在往毛线窝里铺羽毛，秃屁股撅得高高的，对准青鸾的脸，像是在无声炫耀…… 　　同样是花屁股，青鸾却蹲在梧桐木上动弹不得，见状只能无言的移开目光。 　　雪狮完全没理会小鹦鹉的询问——迈开步伐，它毛发一抖，轻盈的踏在空中…… 　　见雪狮鼻尖微动，往下山的方向飞去，小鹦鹉惊讶的张开鸟喙：“它、它离家出走了？” 　　“你不去追它吗……？”听说肖肖的大猫跑了，一旁乖乖背书的迷你鲛人瞬间仰起头，问得有些迟疑。 　　“追什么？”小鹦鹉一脸的惊喜：“争宠的终于滚蛋了，我该庆祝啊，让它自己走吧！” 　　错失了跟着白泽找到肖宸的机会，小鹦鹉继续哼歌铺窝，尾巴都差点翘上天。 第99章 路过 　　白泽步履轻快, 不多时就到了赛场。 　　此时正值中午，光线浓烈，倾洒在光秃秃广场上。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影，似乎真出了什么事, 导致所有人都扎身大楼间, 无法脱身。 　　歪过头, 它鼻尖微动；没有丝毫犹豫, 巨大雪狮迈动步伐, 目标明确，往大楼深处走去。 　　雪狮走得很快, 不多时就听到了人声。 　　“……那我现在带你们出去。”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血腥气。白泽目光微动, 捕捉到几道人影。 　　其中三人挤成一团，徒留最旁边一人茫然无措，被几张符箓对准：“我真没说假话……您身边那个才——！” 　　“但你拿不出一点证据。”对面人遗憾道：“就暂时先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 眼角捕捉到一片巨大白色。他整个人一愣, 待发现雪狮出现在这片密闭空间中, 不由被这突然场景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白泽步伐优美, 已是迈了过来——雪白獠牙暴露在空气间, 雪狮目标, 竟是自己身边站着那人！ 　　几分钟前。肖宸回过神。 　　拉住自己那只手十分冰凉, 似乎因为失血过多, 连嘴唇都带着惨白。肖宸暂时没动, 试探着抬起眼，双眸直视面前这位“杨宇芝”：“你能告诉我吗？比赛开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宇芝深深地喘气。一边望向四周，他一边捂着腹部，慢慢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当然。只是这比赛，我可能参加不了了……” 　　“嘶，比赛一开始……我就在大楼里转悠，想找个好地方布阵。大概走到2楼中间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有阴邪在袭击你？”肖宸诱导着询问。 　　“不是。”杨宇芝摇摇头，喉咙间发出嘶嘶抽气声：“我回过头，看见一大片黑影在追另一名选手，手中还不断发出五彩光。我吓了一跳，毕竟这比赛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怪事，选手被一群阴邪搞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后你就上去帮那位选手。”肖宸慢慢在脑海中构筑当时场景：“最后不小心自己受伤了？” 　　杨宇芝点点头，露出苦笑：“他跑得倒是挺快，我却不小心摔了一跤……话说小肖兄弟，你们裁判怎么进来了？莫非，也察觉到这楼里有异？” 　　肖宸颔首，从包里掏出手机：“裁判长他们也来了，一定会保证你们安全。” 　　杨宇芝深深吸一口气：“那就好……” 　　捂在腹部指缝不断渗出血色，他猛咳嗽几声，松开紧握住肖宸手，在包里一摸：“对了小肖兄弟，它们袭击我时，我还发现了这个！” 　　掏了掏口袋，他摸出几颗闪闪发光珍珠：“这些……是从那些阴邪身上掉下来！” 　　看到那几枚珍珠，肖宸当即挑了挑眉。这东西可真是异常熟悉了：“这不是上次，我们一起去徐家竞拍鲛人泪吗？” 　　“你也这么觉得？看样子我没看错……”杨宇芝一脸苦笑：“肖小兄弟，我记得竞拍一开始，你就从现场消失了。你怎么这么厉害……能一眼认出鲛人泪？” 　　肖宸移回目光。连“在拍卖会上消失”这么细节地方都能说对，眼前人身份，看样子还挺可信30340 。 　　“你觉得它们身上，为什么会有鲛人泪？”杨宇芝沉吟：“这么重要资源，各家应该都保护得很好……莫非，这群阴邪已经找到了鲛人？” 　　肖宸打量着他脸上表情：“这么多世家都没消息，它们不至于找得到。实话告诉你吧，龚家鲛人泪失窃了；同时失踪，还有很多珍贵材料。” 　　“什么？！”专心参加比赛，完全没在意这样八卦，杨宇芝这次是真受到了惊吓：“它们……莫非就是奔着材料来？” 　　肖宸微微颔首。眼前人说话丝毫不露破绽，又和小楚话完全对上，身份似乎还挺有可信度。 　　“那为什么会袭击我们选手？”杨宇芝表情写满沉思：“我们和鲛人泪又没关系。” 　　“会不会，是他们选中了这座大楼作据点？”肖宸试探道：“结果和这么大一群选手撞上，自然要反击。” 　　“也可能是它们看见这楼里困了太多同类，”杨宇芝作出推测，“所以才想进来救人。但是这群阴邪目，似乎又不止于此……” 　　肖宸点点头，完全同意他猜测：“别说这些了，我先把你送出去。” 　　身上符箓一动未动，说明店里两“人”都还没事。不想打草惊蛇，肖宸伸出手，打算扶起面前受伤杨宇芝。 　　杨宇芝还抽着冷气，起身得十分缓慢：“你说这群阴邪目是什么？我们要不要通知各个世家，让他们加强警惕？” 　　肖宸说：“加强对珍稀材料守护么？” 　　“对。”杨宇芝点头，搭上肖宸手：“这样才能方便守卫……” 　　“方便你们锁定珍贵材料位置。”拉起他手，肖宸微微一笑：“是么？” 　　“杨宇芝”一愣，手上骤然一烫！ 　　这阵温度烧得直击灵魂，瞬间把他逼得冷汗浸浸，发出一声惊叫：“小肖兄弟，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还不明显？”肖宸缓缓收回手。一张深黄色符箓正贴在对面人掌心，散发出阵阵热气。 　　这一次，符箓终于燃了起来。 　　“原来还是有用。”肖宸啧啧两声。小楚不似撒谎，先前“杨宇芝”更不像会撒谎人。他俩单独在伤员身边呆了这么久，都相安无事；说明肯定有其他因素，扰乱了肖宸判断。 　　比如……一个心思颇重，很擅长自导自演阴邪。 　　“杨宇芝”猛抽气，肖宸视线中，他身形骤如水雾般化开，片刻又重新凝结在一起！腹部伤口消失不见，它一头长发，身着道袍，猛然甩开肖宸手：“你……你是怎么发现！” 　　“你太聪明了。”肖宸深深叹息，在包里掏来掏去，打算斩草除根：“每句话都隐含诱导，还滴水不漏，简直一点破绽都没有……” 　　对面阴邪一声低吟：“没有破绽……那你怎么还能确认我身份！” 　　“就是太聪明了。”肖宸满脸同情：“杨宇芝没你想得这么……周全。” 　　不远处，真正杨宇芝开始狂打喷嚏。阴邪愣在原地，死也想不到自己掉马原因竟然是这个：“他是有多傻，才会连这么点事都推断不出来！” 　　“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过细说起来，还是没你傻。”肖宸举起右手。修长两指间，正夹了一张符箓：“还不跑，是打算就地伏法？” 　　阴邪一愣，待发现肖宸手一甩，那张符箓真往自己这处飞来，忙不迭拔腿就跑！它速度极快，不多时就穿过走廊，远远把肖宸甩在后头；正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越来越嗨，整只鬼突然撞上一堵巨墙…… 　　强烈威压中，阴邪缓缓抬起头。最后看到，是一双巨大獠牙…… 　　“你怎么来了？”肖宸缓缓迈步。他早看见白泽往这边迈步，故而阴邪逃跑时，还追得不紧不慢，胸有成竹。 　　白泽歪过头，柔软鬃毛在空中微动。踩着脚下被吓晕阴邪，它迈步而上，脸颊亲昵往肖宸胳膊上蹭去。 　　胳膊上痒痒。肖宸伸手挠了它一会儿以示鼓励，一边敏锐察觉到雪狮气息正略有不同，似乎才经历过一场捕猎：“路上也碰到阴邪了？” 　　雪狮欢欣地晃晃脑袋，整颗狮子头都险些钻到肖宸怀中。它耳朵软软地耷拉着，似乎还回响着刚才那名老人惊叫声：“白……白泽？！” 　　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雪狮回过头，不甚在意瞥了他一眼。明明只是路过时顺便咬了只阴邪，那老人却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场景，嘴张得溜圆：“莫非姓徐那老头骗了我们？不对，不应该啊……” 　　他记得很清楚，最初雪狮消失不见时，徐老爷子根本闭口不谈，失踪消息还是别人费尽心思挖出来…… 　　不是徐老爷子骗了大家，更不会是他召唤；那究竟为什么，白泽会出现在这里！ 　　“何，何大师……”一旁选手瑟瑟发抖。亲眼看到白泽制裁阴邪一幕，想到自己竟和一只鬼站得这么近，还险些抛下同伴勾肩搭背出去，他就止不住浑身发抖：“这就是传说中白泽？” 　　何恒狠狠点头，虽然适才刚做出错误判断，还当场被白泽打脸，他也顾不上自己面子了。第一次和神兽白泽离得这么近，他心中不由有些激动，眸中尽是敬畏：“是它……是白泽帮了我们！” 　　不愧是这世上最温柔生灵，白泽竟然如此宽厚优雅，惠泽万物……会出现在此处，肯定也是察觉到人类有难，才会突然现身。 　　没察觉到何恒激动，回头望了老人一眼，雪狮舔舔唇，迈着轻快步伐往楼上跑去。 　　待那伟岸身影遥遥远去，何大师才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往前追了几步；白泽却走得极快，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 　　它还得去找肖宸呢。 　　不知道自己仍被惦记，欢欣地踩着阴邪，雪狮舔舔爪子靠上去。下巴搁在人胳膊上，被挠着发出呼噜声，它恨不得整只拱去肖宸怀里。 　　态度之亲昵，动作之没脸没皮，和刚才何大师推崇至深，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第100章 老虎 　　撒娇撒得正欢，白泽突然抬起脑袋, 往身后看了一眼。 　　黑洞洞走廊深处, 一道视线正越过层层墙壁, 落在它身上。这目光十分熟悉，白泽被瞪得打了个响鼻, 随后像寻求安慰似往肖宸那方贴去。 　　“乖。”一滩毛茸茸宛如凝滞棉花，突然抵在怀里。这阵求安慰来得奇怪，肖宸不明所以, 又安抚了它好几下，才终于平复了雪狮心情：“没事了，我们去找人。” 　　三位选手还孤零零待在店里等待救援，其中一位还受了伤。虽识破了真正阴邪, 可危险并没有被排除。 　　身为裁判, 肖宸自然要回去保护他们，最好能直接把人带出去。 　　隔着一层布料, 雪狮哼唧声隐隐传来。如果不看它脚下某位被踩得面目全非阴邪，光听这声音，还以为它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阴邪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即使想追问真相，现在也问不出个什么。肖宸示意中, 没法亲手送鬼上路，雪狮只能十分嫌弃把它衔起来。 　　直接导致后果是, 当肖宸终于带着雪狮回到店里, 门里几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肖裁判, 你背后……”小楚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还慌忙在兜里掏符箓。第一眼就看见被白泽叼在口中阴邪，他吓得正打算出手，整个人忽然一愣。 　　跟随着肖宸，雪狮庞大身躯终于挤进门里，雪白齿缝间还挂着半只衣领；阴邪则垂着头，大半个身子都在地上拖来拖去，看起来十分可怜…… 　　“杨宇芝呢？”没注意到小楚惊讶愣神，肖宸环顾四周，竟只看到两人。除了斜倚在地上伤员，就只剩做出防备姿态小楚；至于杨宇芝，则完全不知去向。 　　“他、他说他去找药……”小楚傻在原地，双眸不断在雪狮身上逡巡。见到有人受伤，小楚带应急药品又有限，杨宇芝便自告奋勇要出去一趟。 　　其实还不止如此。一直被众人怀疑，杨宇芝心里苦得不行；正好有机会出门，他更想亲自捉只鬼回来给几人看看，以自证清白…… 　　肖宸啧啧两声。本来想一锅端把三人带出去，没想到现在跑出去一个，只希望别发生意外吧。 　　“但是肖裁判，那位‘杨宇芝’会选择这种奇怪理由出门，说不定是在借机逃跑。”小楚定了定神，说出自己推测：“他很有可能是假扮杨……” 　　“你说假杨宇芝？”肖宸扬了扬下巴，示意雪狮把阴邪丢下来：“不用担心了，罪魁祸首在这儿。” 　　“什、什么？”小楚明显没反应过来，双眸迟疑垂下；看似在认真观察阴邪，实则有一半注意力都放在那双毛茸茸爪子上…… 　　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雪狮打个哈欠，指尖从雪白毛皮中冒出来。那双指甲无比莹润，比起角蛋白，更像某种古朴玉类。 　　小楚看得眼睛都直了。方才阴邪挡在脸前，这只巨大野兽登场方式，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错觉。 　　而现在，面纱被彻底摘下。小楚很想抬眼一望雪狮真面目，却又在胸膛如擂鼓般心跳中，显得有些瑟缩。 　　这股异样气息，神秘美感……再加上传说中狮子身形，以 及垂在胸前山羊胡…… 　　莫，莫非这是…… 　　不对吧！意识到自己亵渎般想法，小楚呼吸一沉，赶紧摇了摇头。白泽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何况，还跟在肖裁判身后？ 　　一定是自己认错了。他垂着头，不断建设着心理防线：肯定是形似白泽异兽，应该只是狮子一类猫科动物…… 　　“没办法。”肖宸声音打断了他思绪：“我得去找人，你就先送他们出去吧，白泽。” 　　“噗——咳咳咳！”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小楚猛咳嗽几声，终于后知后觉抬起头。视线尽头，雪狮身形雄伟，肌肉线条优雅流畅，铺洒在腰背上。 　　它正弓着身舔爪子，闻言抬眼，轻轻瞥了小楚一眼。待看到雪狮头上如玉般莹润长角，小楚浑身一震，终于确定了对面异兽身份。 　　——真是白泽！ 　　小楚惊疑不定目光中，肖宸又顺手挠了雪狮几下。意识到白泽不太愿意离开自己，他俯身附耳，轻轻哄了它几句：“你嗅觉这么灵敏，送他们离开后，就能立马回到我身边——对不对？” 　　耳朵旁热热痒痒。白泽敏感翕动几下耳朵，接连打了好几个响鼻。 　　意识到自己被青年委以重任，它高兴得不行，嘴瞬间一松；直接把阴邪甩到了地上不说，还因为想蹭肖宸，不小心接连踏了阴邪好几脚，终于把人家踩醒了…… 　　肖宸摸摸它耳朵以资鼓励。小楚石化般目光中，他扶起伤员，顺手推开店门。 　　伤员必须尽快得到救治，正好白泽也在，能安全把两人护送出去。肖宸却脱不开身——杨宇芝还不知在哪儿转悠呢，他得先把人找到，才能腾出手做其他事。 　　目送雪狮二人组离去，肖宸移回目光，打量墙角瑟瑟发抖阴邪：“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 　　阴邪咬牙切齿。发现只剩肖宸一个人，它反手就结了个掌印，打算拼死一搏。 　　结果掌印半天都没效果。阴邪整只愣住，发现自己灵力全无，整只鬼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是在找这些？”肖宸手一伸。几枚戒指孤零零呆在掌心，还包括一条项链和一只玉手镯…… 　　身为阴邪间口口相传肖扒皮，肖宸不可能放过它们身上任何一件值钱物品。体外循环套餐被扒了个精光，彻底失去反抗能力，阴邪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 　　见对方失去反抗意识，肖宸嘿嘿一笑，拿出一条绳索。一端系在阴邪手上，他扯了扯绳子：“起来，边走边说。” 　　力道算不上重，连绳子都没绷直。阴邪整只坠在地上，不打算搭理他，结果下一秒，一股大力骤然从绳索另一端浮现…… 　　阴邪被扯得踉踉跄跄跌了几步，一时无比心惊，只能跟条癞皮狗似，灰溜溜跟在肖宸身后：“你，你要我说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大量聚集在此地？”一边问，肖宸一边根据地图所示，往杨宇芝可能去地方走。 　　阴邪啐了半声，深喘道：“难道，不是被你们人类抓来？” 　　肖宸扯了一把绳子，示意对方老实些：“别打马虎眼。那群被抓来老弱病残，和你们这群家伙显然不是同一个物种。” 　　阴邪被扯得几乎跌倒，再望向肖宸目光也染上丝不忿：“那又如何？光 许你们抓，就不许我们救了？” 　　显然，它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肖宸皱起眉：“你是想被物理超度吗？” 　　阴邪乖乖闭上了嘴。 　　继承了前人优良传统，该鬼油盐不进，唯有在面对武力值压制时，才会安静稍许。所以当肖宸终于带着一只鬼找到杨宇芝时，对方显然被他吓了一跳：“小肖兄弟，你这是带了只啥？！” 　　“别担心。”制止了杨宇芝继续找药动作，肖宸跟遛狗似把鬼魂牵在身旁。待知道就是这家伙假扮自己，想到清白已成，杨宇芝十分感动，终于打消了捉鬼念头：“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 　　肖宸点点头，一边示意身旁阴邪老实点：“我带你出去。” 　　商场内不分昼夜黑白，只能透过走廊深处开得高高窗户，隐隐瞥到天际染上墨青云絮。室内光线似乎越来越黑，隐约有风冷冷吹过。 　　没察觉到这阵冷风，杨宇芝正激动打算推开店门，被肖宸牵住阴邪突然抬起头。 　　“等一等。”意识到某种异样，肖宸骤然叫停对面人。杨宇芝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转过头望他：“怎么了，肖……” 　　“哄——” 　　一声巨响传来！烟尘渐起；待尘嚣终于散去，杨宇芝早昏迷不醒，倒在了地上。 　　他身边是无数破碎瓦砾。不知何时，墙壁骤然开了个大洞，一道身影从里面缓缓迈出。烟尘后轮廓无比清晰，耳角圆润，像极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腥臭气息，顿时席卷了整座店面。阴邪宛如等到救星，瞬间抬起头：“穷奇！”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肖宸记得，在他拜师学艺第一天，师父就把这当作最重要一课，为自己娓娓道来。世间有二圣，有四象，有无数福泽瑞兽；与之相比，自然也存有凶兽，昼夜不分为祸人间。 　　其中最出名，自然是四大凶兽——穷奇，梼杌，混沌，饕餮。它们凶名显赫，獠牙尖锐，从古至今不知留下了多少恶名。 　　尤其是穷奇。 　　烟尘散去。一道身形从里面缓缓步出，双眸如同淬毒刀。 　　它身形庞大，刚挤进两条腿，整个店面已经被占了一大半。齿缝间隐隐透出腥气，它突然出现，似乎给阴邪打了一剂强有力定心针。 　　“你完了！”被毫无尊严绑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救星，阴邪激动浑身发颤。它几乎已经想象到了，身旁人被爪子拍碎一瞬间，会是多么美妙场景…… 　　肖宸却一脸镇定。除了触及昏迷杨宇芝时目光微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嘴唇轻启…… 　　那一刻，阴邪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虎好啊。”青年轻声嘀咕了一句：“毛茸茸，我最喜欢撸猫了。” 第101章 风筝 　　“吼——” 　　没注意到他嘀咕, 穷奇发出一声怒吼。腥气自齿缝间席卷而出, 伴随着烈烈风声, 轻而易举裹挟了整片空间。 　　穷奇口内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也许是才吃了什么东西，一股奇特腐朽味道涤荡在风中。发丝被风吹得轻扬, 肖宸捂住鼻子, 转头去问身边阴邪：“这就是你们头子？” 　　阴邪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听身边人这么说，顿时无比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眼, 肖宸迅速得出结论：“不是。” 　　“你怎么……”阴邪讪讪住嘴——就这么一眼, 肖宸就能看出些东西来；言多必失，它实在是不想再透露更多信息。 　　肖宸却不需要它多说什么。凶兽甫一出现，阴邪就无比激动, 说明它俩肯定是一伙；穷奇会出现在这里, 也绝非偶然。 　　但异兽，向来喜以阴邪为食。穷奇既不是罪魁祸首，却选择与阴邪为伍；那么，总有办法可以招安。 　　碰到过这么多灵动异兽，肖宸天生对兽类抱有好感；此时面对这只巨大老虎，也只心情很好张开双臂。 　　他身旁, 阴邪听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能理解一句话：“小家伙, 刨这么久地, 是哪儿痒痒了？来我给你挠挠。” 　　阴邪虎躯一震, 望过去眼神称得上震惊。 　　室内一片安静, 青年声音穿过柜台，回响在店门间。穷奇似乎是听懂了，再度发出一声怒吼，整个身子骤然站起！ 　　“轰隆隆——” 　　伴随着它起身，无数碎石从天花板上掉落，砸在光秃秃地板上。传闻穷奇身形如牛，眼前这位却显然超过了牛大小，光是一只爪子已经有人那么高。 　　正对着肖宸，它身形压低，翅膀收束在一起，终于顺着墙缝挤进来。 　　“唰”，迫不及待张开羽翼，穷奇羽毛遮天蔽日。室内本来光线就很暗淡，经这么一下，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人一鬼身影顿时显得无比瘦弱。尤其是阴邪，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见穷奇，当直视它汹涌而至恶意，阴邪也有些接受不了。 　　它小脸煞白，本来就轻得要命魂体更是如同一缕青烟；伴随着穷奇怒吼，险些顺着墙缝飘到天上去…… 　　它惊恐无比眼神中，肖宸默默逮住它绳子。穷奇却不给两人调整心情机会，爪子在地上一蹬，整只虎已经迅速扑了过去！ 　　翅膀呼啦啦扇动声中，青年身形被阴影罩住，变得异常瘦小。咧开血盆大口，穷奇齿缝被冷风灌满，已然瞄准了青年暴露在外手臂！ 　　它视线清明，几乎能看清其上淡青色血管！ 　　如果这一口咬实，别说是胳膊，恐怕肖宸整个上半身都会消弭于无形。穷奇视线中，它离青年已然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鲜血四溅场景—— 　　发出兴奋吼声，巨虎瞬间扑在肖宸身前，嘴已是咬了上去；察觉到齿缝间鲜明触感，它激动间下巴一合——下一秒，却扑了个空！ 　　“乖啦。”不知何时，青年已无比顺手将胳膊从桎梏中抽了出来。单手捧起穷奇粗糙下巴，肖宸踮 起脚，在它毛茸茸下颚上摸了几把：“这么暴躁可不好。” 　　“吼——” 　　手自毛皮上滑过，无比冰凉，伴随着奇异触感。穷奇浑身一颤，拼尽全力才把喉咙深处呼噜声压下去。 　　“你，你在做什么……”一旁阴邪更是看傻了，整只鬼缩成一团，竭尽全力贴在墙根。 　　肖宸根本没在意它想法——又挠了挠穷奇下巴，他能明显感觉到，手下这只异兽已经陷入了挣扎：“没关系，放轻松，我们又不是什么仇人……你为什么会和一群阴邪混在一起，还出现在这里？” 　　“吼！”这句话却像触到了对方逆鳞，终于忆起刚才状态，穷奇顿时挣扎得更加猛烈。虎齿再度向自己咬来时，肖宸毫不犹豫松开撸猫手，往后退了半步。 　　刚才片刻停留间，他看得很清楚。穷奇宽阔脊背上，一对羽翼中央，正飘悠悠贴了张符。 　　符箓邪气颇重，一笔一画都像是渗了血。肖宸没见过类似符咒，但至少认得上面纹路：“你能解释一下吗？” 　　转过身，他压低声音，质问阴邪：“那是控制用阵型。穷奇，是被你们控制了？” 　　控制阵法自上古流传，用处颇广。阵型分母子阵，母阵持在控制者手里，而子阵，自然是贴在被控制者身上。这群阴邪真是进步神速，就这么两天没见，连这么复杂阵型都学会了。 　　阴邪瑟瑟发抖，本不想答话；结果下一秒，当肖宸拎着自己就往前冲，似乎是想跳到穷奇背上，把那张符揭下来时——它终于忍不住了！ 　　“等，等一下！”离穷奇挂着碎肉牙齿越来越近，阴邪大惊失色，险些迎风流泪：“别试着揭掉符箓，没这么简单！” 　　“如果不从根源破坏母符，子符是不会消失！穷奇，也会一直处于我们控制之下！” 　　“哦？”阴邪涕泗横流同时，肖宸脚步终于缓了下来。被它提醒，肖宸抬起头，仔细看了眼穷奇背上。 　　果然。那符箓虽迎风飘扬，整张纸却都不甚明显，甚至呈半透明状。如阴邪所说一样，这张符不能简单便化解。 　　肖宸有片刻沉思，站在原地没动。暴露在穷奇目光中，他是心中有底，却苦了手上瑟瑟发抖阴邪。 　　被肖宸拎在掌心，阴邪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巨大犬齿逐渐逼近，不断发出尖叫。就在穷奇即将咬上来前一秒，身后人终于考虑完毕，大发慈悲后退半步：“行，那就走吧。” 　　“你要逃跑？”吼了半天终于得救，阴邪破铜锣嗓终于一收，嗓音称得上是感激涕零。 　　“不是。”肖宸转过身，将整个背部暴露给穷奇：“子符都在这儿，母符肯定也不远。我去破坏母符。” 　　所有操控类阵法都存有缺陷。玄学不是无线电波，还能从宇宙中导到陆地上；硬要类比，子母符充其量就一遥控飞机，杀伤力有限，距离也有限…… 　　既然穷奇是在这里被控制，那么控制它母体定不远，应该就存在于这所大楼中。 　　“别啊啊啊——” 　　阴邪惨叫声中，肖宸已经往楼梯跑去！被风一吹，它本就饱受惊吓躯体瞬间飘浮在了空中；惯性影响下，甚至离穷奇 惨白牙齿只有几厘米：“放我下来！” 　　看它现在被吓得这么凄惨，肯定没谁能想到，它前几分钟还对穷奇充满信心。 　　肖宸充耳不闻，跟无头苍蝇似在楼里乱转；几次与巨齿擦肩而过，阴邪终于无法忍受，大声尖叫起来：“西楼！往西边地下车库走！” 　　“好，谢谢。”肖宸礼貌道谢，转头往西边跑去。要从二楼去往地下车库，甚至要越过东西两个区域，其间距离实在称不上短。 　　更何况，他还领了一只横冲直撞大凶兽。不多时，隆隆脚步声就传遍了整座大楼…… 　　仍在楼里徘徊大师选手们皱起眉。听到这么大动静，他们吓得纷纷拿起符箓，往黑洞洞走廊深处瞄去。 　　洞口黑幽幽，只能听见巨大脚步声。危机即将来临，大师俯低身子严阵以待；结果下一秒，从走廊中脱身而出不是想象中巨兽，而是某位熟悉年轻人：“大师们好，我来借过，你们快避一避！” 　　肖宸匆忙提醒中，大师们根本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凝聚在空中那团风筝似黑影上。他们正目瞪口呆移不回眼，结果下一秒，巨大吼声便突然席卷而至：“吼——” 　　墙壁坍塌声音轰然四起，四散尘烟中，一道巨大身形挤在走廊间。 　　“穷奇！”看到那只几乎将整层楼都挤变形庞大身影，有大师忍不住漏出半声惊叫；意识到身边有其他物种，穷奇突然脚步一顿，慢慢朝他们望了过来。 　　巨大腥臭中，与这样庞然大物四目相对，即使大师们身经百战，脸色也有些发白。还没反应过来，远处肖宸突然回身拍了拍手，还唤狗似吹了声口哨：“看过来，小家伙！” 　　“吼——”受到挑衅，穷奇脑袋一转，当即又追了过去。神态之匆忙，步伐之轻快，还真和受到召唤犬类差不多…… 　　大师们都看呆了。当尘烟终于散去，青年和穷奇都不知去向。 　　西边地下车库。终于跑到此地，肖宸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脑袋一扬：“还真在这儿。” 　　出乎他意料，罪魁祸首并没有躲在不可见人地方，而是大大方方站在车库入口处。见到肖宸，这位衣着整齐头头甚至莞尔一笑，朝他回应着点头：“你来了。” 　　“为什么不躲？”肖宸真心求问，一边牵着风筝下了楼。“轰隆隆——”身后声响骤然而至，似乎穷奇也将在下一秒现身。 　　“为什么要躲？”对面阴邪笑着反问。与肖宸手上“风筝”对视一眼，它拍了拍手；霎时间，无数黑影从墙壁后钻了出来！ 　　肖宸脚步一顿。原来这不是指路，而是一出瓮中捉鳖好戏。 　　车库内密密麻麻站满了阴影，几乎找不到落脚地。与此同时，穷奇巨大虎头也在楼道口若隐若现，齿间腥风几乎吹到肖宸脸上！ 　　“前狼后虎。没有任何帮手，你要怎么做？”阴邪大笑，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边以多欺少。看着身陷囹圄青年，它满意点点头，几乎能预见下一秒飞溅血色…… 　　“谁说他是一个人？”正得意，肩上骤然一紧。察 觉到身边骤起威压，它笑容一顿，慢慢回过头。 　　不知何时，一名长发男子已经站在自己身边，正冷冷瞥着它。 第102章 送钱 　　“你——”对方的气势宛如利刃, 阴邪尚未反应过来, 已经被捏紧了肩膀。 　　逃跑的可能性被轻易抹去。众鬼眼神惊恐，齐刷刷往后退了半步。筵青的出现毫无预兆——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众阴邪却都是在他出现后才察觉到的；想至此，它们表情不由变了几变。 　　肖宸却眉都未挑, 似乎早料到他会出现在此处。在原地背着手, 无视背后穷奇的怒吼, 他嗓音平静：“你来了。” 　　听见肖宸在叫自己, 恶狠狠抓住阴邪的筵青整个人一愣。他面部微动, 硬生生变得温和了些：“我……我来了。” 　　那双泛了翠色的眼睛微微一动，想落在肖宸身上；待记起自己抓了只鬼的凶巴巴状态，又立马移回目光。 　　那副珍视中带了点纠结的模样, 似乎恨不得把手上阴邪一扔，回去穿上西装系好领带, 再回来找肖宸说话…… 　　筵青纠结归纠结，他掌下, 某只倒霉鬼苦不堪言。捉鳖没捉成, 自己刚得意两秒就被人生擒住；最可怕的是, 旁边这名长发男人不知在想什么，表情一变再变不说，手上的力度还很大, 过两秒就狠捏自己一下, 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它刚想挣扎, 肩膀就再度被攥紧。近在咫尺之处, 筵青的目光算得上凶狠：“你，别动！是想对他做什么？” 　　阴邪瞬间明白，这里的“他”指的是被众小弟重重包围在圈内的肖宸。它顿时苦不堪言：自己是鬼，肖宸是人；它在这里做法做得好好的，突然被肖宸闯进来，肯定是要反击呀…… 　　筵青却更紧的捏住它的肩膀，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不该打他的主意。” 　　“你说什……”阴邪尚未反应过来，肩膀已是一阵剧痛：“啊！” 　　道道金光中，它险些以为自己的胳膊就要被卸掉了，好在下一秒肖宸就叫住了他：“筵青！” 　　男人猛的仰起头。手上力道一松，掌心的金光道道收回，他站得笔直，宛如哪家的听话孩子。 　　肖宸眼神微动。与这样的目光相触，他嗓音都不由轻了些：“刀下留人，我还有话没问。” 　　筵青乖乖颔首，往后退了半步。他在，几乎整个地下车库的阴邪都不敢轻举妄动，道道黑影贴伏在地面上，似在瑟瑟发抖。 　　除了仍在楼道口怒吼试图挤进来的穷奇，包括男人掌边的阴邪，也一动未动。它擅使符箓，如果远些，兴许还能逃几个来回；但这么近的距离，阴邪直接被筵青缚住，连动弹的想法都没有。 　　见它们都乖乖听话，预想到肖宸的满意，筵青暗自点点头；没想到，肖宸却没急着质问这些阴邪，眼神流转间，竟落在自己身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筵青整个人一愣。他头发长，轻易就能遮住半边面颊；乍一看，宛如暂时的庇护所。 　　面对危险，筵青一直拥有碾压性的武力值，从未露出半分惧意；但当他面对这样的问题时，竟露出了仿佛底裤被扒的神情，一时有些支支吾吾：“我……因为我……” 　　肖宸平静的注视中，他嗓音低沉，到底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看不见你……我不放心。” 　　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别说是在这样处处危机的大楼中了，就是平常，肖宸想动手做个什么，筵青都不会让他亲自动手，只想抢着干。 　　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也不是想看轻青年。他知道，就算没有自己，肖宸一个人也能把这些事处理得很好。 　　但理性和情感往往背道而驰。即使身旁人足够强大，他也想为对方遮风挡雨。 　　肖宸收回视线。筵青的目光透过发丝，朦胧间带了些炽热，一时竟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在这布满眼线的大楼中，筵青想隐藏身 形追到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收敛所有气势，坠在一个不远也不近的位置，足够沉得住气——小心翼翼避开所有视线与探究，才能在未惊扰任何阴邪的情况下，潜入对方的大本营。 　　而这么长一段路，筵青真的做到了。除了嗅觉灵敏的白泽，就连肖宸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还是雪狮的频频回头才提醒到了他。 　　想到这条蛇答应自己离开后，却一直小心翼翼蜷缩在暗处，还因为怕他生气，连上来都不敢——肖宸的心一时有些软。 　　“谢谢，你到得很及时。”肖宸说，默默收回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符箓：“下次不用藏在暗处。” 　　被青年指责，筵青垂下头。 　　肖宸却接着补充：“暗处环境不好，潮湿容易得风湿，下次……直接来我身边。” 　　筵青心念一动。 　　他脑袋瞬间扬起，望过去的眼神称得上炽热，却只捕捉到肖宸侧过去的面颊。 　　肖宸咳嗽半声。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还想分开一段时间好把思绪理清楚，却在一时冲动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筵青执着的目光中，他也不好意思把话收回，只能硬着头皮望向阴邪，硬生生转移话题：“说吧，母符在哪？” 　　阴邪蜷缩成一团。身为整栋楼里的幕后黑手，它刚耀武扬威三秒就沦为阶下囚，此时心情宛如狂风过境：“怎么，你还挂心一只野兽？” 　　话中轻视明显。肖宸眯起眼：“我不只关心‘野兽’，还很关心你。” 　　“比如。”心情很好的单手搭在阴邪肩上，他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千里迢迢赶来这栋大楼，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啊——”甫一与肖宸掌心的符箓相接，阴邪就发出一声惨叫。剧烈的疼痛间，它瑟瑟发抖，膝盖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去：“与，与你何干，你这个——” 　　筵青眉一皱。见不得有人对青年不礼貌，他眉眼一沉。 　　“嘶！！”膝盖被男人一踢，抽气间，阴邪整只跪在地面上。双重夹击，它动弹不得，额间一时冷汗津津。 　　“噢，不用了。”这么一跪，倒是让肖宸看出眉目：“我找到母符了。” 　　阴邪咬牙中，“发绳”被对方抽开。当绳索彻底展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赫然是一张血色符箓。 　　“吼——”穷奇的叫声近在咫尺。整个地下车库的入口都被它挤得变形，当翅膀终于在车库中展开，肖宸也正好顺手撕碎母符！ 　　片片四散的血色中，穷奇动作一顿，视线瞬间变得清明！下一秒，却又眼神一暗。 　　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巨虎身形一歪，轰然倒在了车库内。 　　“你对它做了什么？”肖宸一愣，再望过去的目光充满了不善。阴邪被瞪得冷汗直冒，一时竟没能克制的解释：“控制突然被解除，被控制方是会瞬间失力的，过几分钟就好了……” 　　“噢……”肖宸目光瞬间变得和善，顺势道：“那你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阴邪闭上嘴巴，抵死不从。 　　“不说是吧？”阴邪身前骤然拢上一片阴影。它牙齿战栗间，肖宸俯身，黑影越来越近：“行，给你个伴儿……” 　　不多时，天上的风筝变成了两条。 　　与自己的小弟四目相对，阴邪嘴巴紧闭，表情十分屈辱。周围的小妖们匍匐一片，筵青的瞪视中，它们没一个敢上前解救，更不敢插嘴或逃跑。 　　“让我看看……”牵着两条风筝，越过晕倒的穷奇和跪了一地的黑影，肖宸视野极好，轻易便能看见整座地下车库：“我没记错的话，前不久龚家才被盗了？” 　　阴邪闭嘴不说话。 　　“我猜一下啊。龚家在半山腰被盗，你们又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肖宸摸了摸 下巴，在室内踱步：“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吧。” 　　“龚家的宝物，是不是就藏在这大楼内？” 　　阴邪打死不说话，额间却十分应景的流下汗珠。肖宸嘿嘿一笑，也不需要它应声，迈步便在楼里逡巡起来：“让我看看赃物在哪儿。” 　　筵青比他动作更快。早在肖宸开口的一瞬间，男人已在车库里寻找起来；别说，他五感灵敏，还真迅速找到了可疑之处。 　　踩在一座井盖前，肖宸垂下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见他俩看上了下水道，匍匐在地上的黑影们已经瑟瑟发抖的上前，掀开了那处方井盖。 　　见状，阴邪气得不行。自己觉悟颇高，可惜手下都是一群刚从楼里捞出的小鬼；没一点儿武力值不说，反水速度还如此之快，真是白瞎了组织的教诲…… 　　顺着井盖儿，一股奇妙的气息飘了出来。没有下水道的异味，出现的气息无比清新，沁人心脾，仿若无数鲜花百草都被堆到了一起。 　　“下去看看。”肖宸顿时来了兴致。 　　不用他说，筵青已经无比自觉的跳了进去。站在下水道里，带了些不可言说的期待，他转身朝青年伸出手，似乎想把人抱下来…… 　　结果肖宸像没看到似的，已经顺着楼梯爬了下去。 　　“……”筵青动作一顿，赶在肖宸回头前，赶紧收回手。肖宸若无所觉，还慢悠悠转过身，眼睛霎时一亮：“果然没猜错！你们的敛财能力，挺强啊。” 　　阴邪脸色铁青。整个下水道似乎都被宝物的微光点亮，隐隐照出墙壁上的青苔。肖宸心情很好，上前望了一圈：“啧，这么多赃物，通通没收！” 　　“放屁！”阴邪终于没忍住，破口大骂了一声。除了龚家那些宝贝，其他的天材地宝，都是它们拼尽全力才寻来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阴邪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它当初为啥想不开，要去招惹这两人？ 第103章 撞破 　　最后肖宸美滋滋从下水道出来的时候, 身后跟了位长工。 　　筵青表情严肃，肩上扛了一整个麻袋。麻袋造型古朴, 质地微黄, 一半都拖在地上, 也是赃物堆里捡来的。 　　不知是什么材质，它正肆意散发着灵气；明明只有半人高, 看起来薄得一戳就会破，偏能包这下么多天材地宝, 怎么装也不见底。 　　一整个下水道里的宝贝, 现在都收到这只微黄的麻袋中了。 　　阴邪站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面部表情扭曲得不行，似乎对自己把这方口袋寻回来一事悔恨不已。肖宸却没时间关注它的心理状态, 一边还在步步紧逼：“就这些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阴邪蜷成一团, 活像个被逼到极致的黄花大闺女：“没有了没有了！” 　　整个下水道都被打包走，它暗自磨牙。肖宸却还是不满足, 几乎要把它拎起来抖几抖：“没了, 真没了？” 　　阴邪气得要哭出声, 掷地有声道：“你杀了我吧！” 　　“鲛人泪呢？”肖宸不依不饶。他记得清清楚楚，龚家身为阵法大家，这样的材料是买过不少。 　　虽然没参加拍卖会, 以他们和徐家的私交来说, 想拿到几单鲛人泪完全不成问题。那可是一整个抽屉的眼泪, 简直富可敌国——全被偷走了, 造成的损失绝对不小。 　　阴邪一愣。被欺负了这么久, 它终于找到漏洞，露出张狂的笑容：“哈，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肖宸冷淡的注视中，阴邪扬眉吐气，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放心，全被我们转移走了，你们一颗都别想拿回来！” 　　看它那副颇为自傲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这一举措无比的满意。本来嘛，这幢被用作参赛场地的大楼，就是龚家的地盘。 　　所谓富贵险中求，阴邪也不是二愣子。时间紧迫，无奈中把这么多宝贝藏在最危险的地方，只要一有空，它肯定要尽快转移。 　　而鲛人泪，就是最快被运出的一批。 　　当然，费尽心思走这么一趟，它们肯定不止运出了这些珍珠。不过就算运走的再多，与这下水道的宝物相比，也是九牛一毛。 　　但即使损失再多，阴邪也顾不上肉痛了。能看到肖宸皱眉沉思的脸，它就打心眼儿里高兴，就算是大出血也没关系…… 　　“还高兴呢？”阴邪正抑制不住的兴奋，突见肖宸凑近了些。保持着诡异的笑容，他捏了捏拳头，语气称得上和蔼可亲：“待在我手上，就能放松成这样？” 　　阴邪呼吸一窒，猛然意识到鬼生危机——肖宸还可以揍它泄愤！ 　　它目光瞬间变得惊恐。好在肖宸还没凶残成这样，只是叫筵青扛着麻袋跟上来。 　　揍鬼泄愤这事，交给龚世昌做就行了。收了这么多天材地宝，也不知哪些是赃物，哪些是阴邪的。赃物肯定要还回去，不过阴邪手上的这堆嘛……他就理所当然要没收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把赃物拉出去，和龚家人商量一下才行。 　　肖宸默默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突然脚步一顿。 　　地下车库的入口，还被塞得满满当当。穷奇歪着脑袋酣然大睡，露在外面的虎牙闪过寒光，连舌头都吐了一半出来。看它睡得这么熟，肖宸沉默片刻，试探着走上去：“小家伙，醒醒。” 　　“呼噜噜……” 　　身为赫赫有名的凶兽，穷奇的睡相竟出乎意料的不错。浅浅的呼噜声压抑在喉咙深处，它连个身都没翻，肉垫还在空中一捏一捏的，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 　　“醒醒。”肖宸毫不犹豫抚上它额头，一边顺势推了两下。这可是一只巨型猫，一整个房间都塞不下的那种，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躺在自己身边…… 　　本来能撸到 雪狮那种体型的，肖宸已经很满意很知足了；现在竟然又来了一只庞然大物。光是脑袋就有雪狮大半个身子那么大，肖宸越想越心神荡漾，赶紧趁机呼噜了两下毛。 　　与雪狮娇生惯养、光滑柔顺的皮毛相比，穷奇的皮毛要粗糙得多。也许是在外风吹日晒的时间多了，那些粗砺的毛发轻易就能把人的掌心蹭红。 　　感觉到这阵抚摸，穷奇按耐不住的动了两下，似乎就快醒了；一旁，筵青默默皱起眉：“小心。这只凶兽，并非良善。” 　　光凭那张散发着腥味的大口，就能知道它平日里的食谱绝不简单。更何况，还有那股轻易就能填满整座地下车库的可怕气息…… 　　整个宠物店里，算上筵青一共有六只异兽。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瑞兽，只有小鹦鹉算是半只凶兽。小鹦鹉平日里最以自己的阴气为骄傲，没事就喳喳自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报凶鸟。 　　它也的确武力值高，并且睚眦必报，叫不少人都倒过霉。但就是这样的小鹦鹉，在穷奇面前，阴气也完全不够看。 　　“它是穷奇。”筵青说，眼神一直在肖宸抚摸穷奇的手上流连：“对恶人好，对好人恶。等它醒来，一定不如睡着时这么乖巧。” 　　筵青提醒得认真，青年尚未回话，阴邪已经露出认同的笑容。肖宸却只点了点头，见穷奇似乎要睁眼，反而露出了笑意：“无妨。” 　　呼噜声已经停了。穷奇眉头死皱，眼睛终于撑开了一条缝。 　　最先看到的，是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自己不知置身于何处，光线十分昏暗，却又是自己最熟悉的阴暗环境。 　　这种地方穷奇来得最多，心知这里喜欢增长罪恶，也时刻飘散着自己深爱的腐朽气息。光是沉浸在此处，穷奇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愉悦，似乎随时与恶为伍。 　　但今天，周遭的环境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属于青苔的潮湿味道消失不见，周身似乎有一股冷清的气息环绕。这股气息十分清新，宛如春雨后潮湿的泥土味道，却又远比这更温暖，更熟悉。 　　如果是平时闻到这么干净的味道，穷奇一定恨不能作呕。它喜欢丑恶，从不屑于与良善之人作伴。 　　但这股味道，却恍然从额间包裹了全身；穷奇一时没有动弹，终于被一双不断抚摸皮毛的手，缓缓唤回了的神智。 　　“醒了吗？” 　　随之而来的，是耳边模模糊糊的念叨。穷奇捏了捏爪子，那股浑身力气被抽干的感觉正在慢慢消失。四肢百骸重新流动出力量，它努力想睁开眼睛，片刻后，终于撑开朦胧的视线。 　　“它醒了！” 　　看到穷奇眼睛虚开一条缝，肖宸泄出半声惊喜的呼声。筵青眉头皱得死紧，眼睁睁见青年捧起虎头，试图与穷奇对话：“感觉如何，能动了吗？” 　　穷奇巨大的虎目转动一下。待视线终于聚焦，凝聚在面前人陌生的脸庞上，它爪子一动。 　　扑面而来的瑞气令它感到不快。倘若换到以前，穷奇一定会挥动爪子，直接呼到面前人脸上去。但看见青年关切的目光，不知怎的，它爪子动了又动，竟然没能挥出去。 　　“小可怜……”肖宸眼神微垂，像是没察觉到穷奇的敌意般，不断抚摸着它粗糙的毛发。温暖在额间聚集，逐渐流向四肢；穷奇目光微动，比起进攻，竟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冲动。 　　身为凶兽，它独自生活良久，从未接触过这种温暖。这种陌生而危险的情绪让它觉得心慌，穷奇心下大乱，再望向肖宸时脑袋一扬，竟是拼尽全力露出一口獠牙，似乎想咬上去！ 　　筵青眼神一冷，见穷奇不领情，瞬间就拧了拧拳头。肖宸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筵青一条才出生的小蛇，哪里比得过四大凶兽之一。 　　更何况，这只躺在地上的穷奇，能造成的杀伤力远比它以为的小 。 　　“别激动。”鼻尖骤然一暖。穷奇一愣，牙齿僵在原处，冰冷的眸缓缓挪动，捕捉到一只修长的手。 　　和自己相比，这掌心无比的小巧，几乎只勉强能盖住鼻间。穷奇愣神间，鼻子一阵温暖，竟又被摸了一把。 　　没意识到自己被揩油，所有挣扎的力道尽数被卸去；穷奇一时愣在原地，乖得像一只大猫。眼神流转间，发现肖宸后退半步，已经拎了个什么上来：“控制你的邪物，已经被我们教训过了。你尽管放心。” 　　穷奇眼神微动。待目光捕捉到那只阴邪时，獠牙瞬间暴起，整只虎吼了一声。 　　“吼——”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车库内，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为之心惊。和刚才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挣扎比起来，穷奇现在的反应，才像是溢满了攻击性。 　　它爪子刨动两下，力气一点点恢复，终于翻身而起。穷奇刺牙咧嘴，腿还有些软；即使麻醉般的效果尚未过去，也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恨不得立即撕碎这个害自己出丑的罪魁祸首。 　　“别动。”见穷奇腿一歪，似乎要摔倒，肖宸赶紧上前扶了它一把。抱住毛茸茸的虎头，没意识到对方的僵硬，肖宸摸了摸它的鼻子，另一只手趁机大胆的挠下巴：“你还没好呢。” 　　陷在温暖的怀抱中，穷奇整只都僵住了。 　　它愣神归愣神，周身邪气还不要钱似的散发出去。地下车库瞬间溢满阴气，浓郁得能飘出八丈远。 　　当雪狮嗅着味道，无比急切的迈着小碎步赶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肖宸紧紧抱住另一只猫科动物的场景。 　　抱得紧就算了，那虎甚至比自己大。 　　“……”肖宸有别的猫了？ 　　雪狮步伐一顿，彻底石化在原地。 第104章 回院 　　“可以了。” 　　眼见肖宸越抱越紧, 怀里某无比凶狠的大猫也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筵青眸色一暗。扫了一眼巨虎，他冷声道：“它能自己站着。” 　　不知何时，穷奇四条打着闪的腿已然恢复了平静。也不知是被抱愣了还是颇有留恋，它脑袋陷在肖宸胳膊里, 久久未动。 　　“能站了？”没法正大光明揩油，肖宸只能缓缓的收回手。青年抽手离去的时候，巨虎的脑袋还往前一拱, 似还想埋在那片温暖中；当发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又硬生生僵在原地。 　　自己这是怎么了？？ 　　身为赫赫有名的四凶, 轻易被一个怀抱收买，穷奇越想越怀疑虎生；反应到脸上, 又是一阵呲牙咧嘴，似乎想依靠凶相逼退青年。 　　“嚯，真凶。”威胁毫不奏效, 露在外面的大白牙甚至被摸了一把。穷奇惊得嘴都合不上, 伸着舌头愣在原地，反倒像故意张嘴避开手指的家猫。 　　见二者互动如此和谐, 守在一旁的阴邪又一阵气血上涌。为了捕获穷奇, 它们花了大力气，折了不少兵力才把它拿下。 　　本来嘛, 阴邪还指望着穷奇回复神智后, 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大闹一通——谁都知道穷奇最喜欢恶人, 而修玄学的都讲求阴德, 虽不说个个向善，也大多是正直之人。 　　而面前青年更是其中翘楚，财运深厚，福泽绵长，一吐一吸之间都溢满灵气——一看就是穷奇最讨厌的那类人。 　　他俩骤然碰上，阴邪本还期盼能打个天翻地覆，好让自己借机逃出去；结果倒好，穷奇愣在原地让人撸，竟然乖得像只猫——说出去谁信！ 　　没意识到阴邪的震惊，更没注意到不远处石化的白泽，肖宸最后摸了把穷奇的鼻子。 　　触手湿润，很健康。嗯，看样子是真没事了——可以继续做正事了。 　　抢在穷奇咧开血盆大口前，肖宸后退半步，扯了扯绳子；还在原地吐血，阴邪脖子骤然一紧。 　　它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肖宸牵着转了个弯：“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苦主啊。”肖宸脚步一顿，再转头时，目光带上些震惊：“物归原主，天经地义。做了错事当然得接受惩罚，莫非你还想溜？” 　　阴邪心想自己可是鬼，从未光伟正过；做了坏事不溜，难道还等着被发现吗——可惜肖宸不打算理清鬼怪的逻辑，已经牵着它上路：“走，去找龚大师。” 　　“吼——”眼睁睁见着阴邪往楼上飘去，穷奇终于回神，发出一声巨吼。仿佛被“胡萝卜”吸引，它忙不迭跟了上去；只是那眼神，却有一半儿是放在肖宸背上的。 　　也不知，它是想吃掉那只奴役自己的恶鬼；还是按捺不住，想偷偷舔一口散发着香气的人类。 　　和筵青一前一后出了地下车库，一站到地面，肖宸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大楼已经重回平静，透过开得高高的窗沿，隐约有光洒进。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也才过了几个小时。窗外阳光正好，正午的太阳带了一丝浓烈，轻易驱散背后的阴寒。 　　控制大楼的邪祟被破后，楼里的阵法便恢复运转。渔翁与鳖的角色重新调换过来，这座大楼，又变成了阴邪们牢不可破的囚笼。 　　站在熟悉的暖阳中，肖宸深吸一口气，隐隐听到楼外的嘈杂声。鬼气被破，大师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疏散选手，估计外面已经走了好几拨人了。 　　身为裁判，肖宸自觉不能缺席。他步伐一转，正牵着阴邪往大门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隆隆巨响！ 　　带了些惊讶，肖宸回过头，正好看见穷奇撞破地板钻出来。保持着庞大的体型，穷奇刚爬回一楼，就占据了走廊的所有空间…… 　　看见肖宸，它呲了呲牙，隐隐透出威胁。甩 了甩尾巴，巨虎肌理流畅；正迈步往青年这边走，突然察觉身旁挤出个什么东西…… 　　穷奇：“？” 　　目光流转间，一抹纯白散发着令人生厌的气息，异常费劲的从自己身旁路过。等好不容易开辟出一条道路，那抹白色脚步急切，小跑着往青年那边冲。 　　“白泽？”肖宸声音带上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雪狮口不能言，只能摇头晃脑的发出呜呜声；嗓门深处，那股声音又小又细，与它优雅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 　　身后，巨虎阴冷邪肆的气息离肖宸越来越近。雪狮危机感渐浓，急得一头扎进青年怀中，干脆横在二者中间，一步也不让。 　　听见它喉咙深处发出的呼噜声，肖宸一脸迷茫，只能又挠了挠它的下巴。一人一狮相处得无比熟练，穷奇脚步一顿，下巴竟一阵痒意。 　　回想起刚才被轻挠的那几下，穷奇一时间竟有些食髓知味，有种继续上去把雪狮挤走的冲动…… 　　“什么声音！” 　　肖宸正享受雪狮毛茸茸的山羊胡，门突然被推开。听到刚才地板垮塌的巨响，几名大师急忙冲了进来。 　　几人都是龚家的工作人员，站在最前的，自然是主办者龚世昌。比赛接连出事故，他此时一点儿精神气也没有，正拿着拂尘乱挥：“罪魁祸首终于要现身了吗……肖，肖大师！” 　　看见站在大厅中央的肖宸，龚世昌狠狠松一口气。结果气还没喘匀，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肖大师，当心你身后！” 　　一眼看到满身凶气的穷奇，龚世昌摸出满手符箓，已经打算往前回挥去：“是四凶，诸位千万当心！！” 　　“等等。”制止了他的动作，肖宸抽出一只抚摸雪狮的手。身后阴影渐浓——穷奇已经默不作声把头凑了过来，嘴呲开一条缝，似乎作势要咬它。 　　獠牙还露在外面，散发出阵阵寒气。龚世昌惊恐的眼神中，肖宸面色如常，已是回手摸了它一把：“没关系。这小家伙也是被误伤的，不用怕，它很乖。” 　　小，小家伙？ 　　听到这个称呼，龚世昌愣在原地。一时间，他身后几人也露出茫然的神情；结合空气中浓烈的阴气，他们明显有些不适应，纷纷怀疑起自己中了什么幻术…… 　　恐吓第一百次没有奏效，穷奇气愤的吐出舌头，任肖宸摸了又摸。这样的大猫实在太乖，强烈的视觉冲击下，肖宸不知不觉松开了安抚白泽的手，两只手都在穷奇颊边抓过…… 　　下巴一凉，雪狮愣在当场，脑袋还执着的蹭在青年怀里不愿让位。近在咫尺间，肖宸没察觉到白泽的僵硬，只是叫了声男人：“筵青，把那堆赃物拿出来。” 　　筵青嗯了一声，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默不作声扛着麻袋的人——只是，这长发男人的面色正黑如锅底；要是让不知情的看到，还以为这满室的阴气，都是他散发出来的呢…… 　　筵青上前两步，没把众人的打量的视线放在心上，一手解开麻袋。一时间，珠光宝气暴露在空气中，墙上隐隐映出金光。 　　“天！” 　　看见这么多天材地宝，龚世昌眼睛都亮了。最主要的是，他竟在里面看到了熟悉得不得的阵法古籍：“这不是龚家失窃的古物么！” 　　“对。”肖宸颔首，把阴邪提溜到面前：“罪魁祸首找到了，你们先检查，想怎么惩罚它随意。” 　　龚世昌已经陷入了半癫狂状态。踏破铁鞋无觅处，能找回这群宝贝，多亏了肖大师！ 　　“肖大师，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龚世昌激动间，已挥手让身后人上前检查。同样是龚家子弟，这群小伙子一个比一个激动，连捧起宝物的手都在颤抖。 　　还好寻回来了。不然丢了这么多古物，龚家此次一定会元气大伤。 　　而眼前面不改色的青年，毫无疑问，就是整个龚家的恩人！ 　　想至此，众人一同望向肖宸，眼神之炽热，似乎要把他牢牢记进心里。肖宸却依然平静，顺手就把阴邪交给了龚世昌：“先别激动，鲛人泪已经被它运走了。” 　　看到阴邪，众人目光一变，像是能吃人。坏事终于得到承认，阴邪正抬头挺胸，就听肖宸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可以揍它泄愤。” 　　阴邪的表情瞬间垮了。龚家子弟们虎视眈眈、越发不善的眼神中，它整只鬼都蜷成一团…… 　　最终，还是暂时没被揍。 　　刚发生过这种事，楼里显然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阴邪重新被交回肖宸手里，打算带回去审问；龚世昌示意下，除了一些善后的工作人员，众人都坐上了最后一班包车。 　　至于肖宸几人，自然是没上车——雪狮都来了，他完全可以选择更简单、更便捷的交通方式。 　　意识到青年要骑自己，雪狮高兴的不行，喘着粗气俯身。等安稳的驮着青年飞上天，心知终于要回家，它这才觉得自己比过了那只巨虎，不由安心的望回一望。 　　结果这一望，却又大跌眼镜——穷奇一双翅膀遮天蔽日，因为阴邪牵在肖宸手上，竟然也跟了上来。白泽心态大崩，赶紧加快步伐，却怎么也甩不开身后那道身影。 　　“怎么又回来了？”院落深处，察觉到某到熟悉的气息渐近，小鹦鹉停止铺窝。以为雪狮是离家出走，结果这么快就再度回归，它一脸失望的仰起头。 　　这一仰可不得了。小鸟定睛一看，雪狮背后竟跟了只更高大更威猛的猫科动物；此物满脸凶狠，阴气冲天，一眼望去竟然比自己这位宠物店凶神还阴，简直是不可思议…… 　　小鹦鹉一脸懵逼，不由张大鸟喙，嘴里的毛都掉了下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泽自己回来就算了，竟然还带了一只回来——有没有搞错！ 第105章 猜测 　　“大猫回来了！”池塘泛起波纹。听到怪隼的嘀咕, 小鲛人猛地从池里探出头。 　　结果刚钻出水面，惊喜已是转变成了惊吓：“那、那是什么？” 　　穷奇飘在天空上，遮住大半阳光。它邪气蛮横，已经激活了院落的防御阵法，映得天际一片蓝幽幽的光。 　　龚家是阵法大家, 大本营的守卫阵更是集结了名家之力；由近百名大师共同设计，反复敲定才落地实施，自然十分难解。 　　可不知是后院防御略有些薄弱, 还是四凶的威名太大, 亦或是因为穷奇没有攻击的意思——飘在空中的巨虎视若无睹, 爪子一伸，已经将阵型拉开一条缝。 　　肖宸回过头, 亲眼验证了“猫是液体”这一学说的真实性——放进一颗脑袋，穷奇的身子柔若无骨，已经顺着那条缝挤了进来。 　　“轰——”一声闷响, 一只爪子踩在院落间。发现另一只爪子的目的地是自己铺了半天的毛线窝, 小鹦鹉大惊失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轰！”终于安稳的落在地上, 穷奇抖了抖毛, 视线随意一瞥。它的降落带起一阵飓风，池塘波纹疯狂翻搅, 吓得小鲛人又缩回池底。 　　就连肖宸都有些招架不住, 抓紧了白泽的毛, 才没被掀下去。有些晕乎的踏上草地, 他刚落地，就听到一连串熟悉的呼唤：“肖宸肖宸！” 　　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爪子还死死抓着毛线窝。直到停留在肖宸头上，小鸟才有了些安全感，深深喘气道：“你、你怎么和白泽一起回来了……不对，那是什么！” 　　“是穷奇……”肖宸刚想把小鹦鹉连窝带鸟从脑袋上抱下来，结果一伸手就被打断：“我当然知道它了！问题是……穷奇为什么会跟在你屁股后面回来啊！” 　　说到最后，嗓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莫名被盯得有些心虚，肖宸移开目光。他刚想解释，突然发现视线范围内不见火鸡。 　　“青鸾呢？”青年不由一愣。筵青倒是动作极快，已经在院落里搜寻：“刚才穷奇降落时把它掀飞了。” 　　肖宸：“……” 　　脑袋上蹲着小鹦鹉，他赶紧上前一起寻找。被包着屁股，青鸾动弹不得的躺在草垛里，两只爪子直直的，伸在半空中。 　　看见掌握了自己爱情大业的鸾鸟，筵青态度十分端正，双手把它扶好。肖宸好半晌才找回梧桐木，将青鸾一把抱起：“来，继续养伤。” 　　青鸾长吁一口气，身为一只鸟，脸上竟浮现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不喜欢肖宸安抚别的异兽，小鹦鹉反应极大，嫩嫩的鸟喙啄了他头顶好几下；结果没舍得用力，最后跟挠痒痒似的：“我不管！反正你……你会不会养它？” 　　“养谁？穷奇？”肖宸一愣，赶紧回过头。 　　穷奇盘起腿，端正的坐在后院中央。它身形过大，几乎占满了整个院落，连尾巴都没地方搁，在池塘上扫来扫去。 　　小鲛人被吓得不轻，睁大眼睛潜在池底，眼神不安的随着那条尾巴来回晃动。 　　巨虎毛量颇多，背上软绵绵的，几乎可以整个人埋进去。肖宸看得十分心动，不过见对方又在朝自己呲牙，只能遗憾的收回目光：“看它愿不愿意吧。” 　　“宠物店塞不下的！”小鹦鹉据理力争，翅膀肖宸头顶不停扑腾，两爪还舍不得松开毛线窝。 　　这话倒说得有两分道理。肖宸若有所思，认同的点了点头；满院萌宠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有穷奇。它听得一愣，龇牙咧嘴的表情都没做了；整只虎呆在原地，连尾巴都忘了动。 　　“养穷奇？哼——”就连身旁阴邪都发出不屑的声音。它的出声倒是提醒了肖宸，肖宸瞬间把对方拎到面前，直 视双眸道：“我差点忘了，地牢应该很乐意接待您这位新朋友。” 　　阴邪虎躯一震，恨不得打死几秒前那个多嘴的自己。肖宸装出一脸凶狠，带着蜷缩的邪祟打算出门。 　　结果刚走到门边，房门已经被敲响：“肖大师，我是龚世昌，您现在有空吗？” 　　“回来得这么快。”肖宸有些惊讶的拉开门。龚世昌似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脸上风尘仆仆。 　　看到肖宸背后的一片狼藉，以及蹲在院落中间的那只巨虎，龚世昌表情一变；下一秒，又硬生生压下了心疼之意：“我们继续商议刚才的事吧。” 　　肖宸赶紧将主人家引入院落：“选手们呢，安置好了吗？” 　　“没问题。”龚世昌说，一边克制不住的望向穷奇。穷奇周身像有个黑洞，正肆意散发阴气，惹人战栗。 　　虽然气息凶狠，可它蹲着的样子看起来却十分乖巧，近乎一只放大数倍的猫。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大猫”冷冷一瞥，眼神异常骇人；龚世昌浑身一震，赶紧挥散自己刚才不着边际的想法，坐在椅子上：“都安置好了。” 　　各位裁判都是靠谱的大师。龚家负责善后，他们则早就引导选手们回了宿舍，包括昏倒在二楼的杨宇芝。 　　杨宇芝不愧是二愣子，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没有被穷奇砸晕的记忆，他倒成了场内受惊最小的一个，到现在都没明白事情原委。 　　“有部分选手受伤，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轮比赛实在没法继续了，我们将在下午安排一场重赛。”龚世昌解释道：“重赛由其他裁判们负责，肖大师您休息就好；等到了决赛，再叫您出来。” 　　这次的大楼事件，又几乎是肖宸一人解决的。不知道他碰上了什么事，龚世昌实在没好意思继续麻烦肖大师，只想先让人休息再说。 　　“行。”肖宸点头。虽然毫不疲惫，但主人家这么安排，肖宸也很乐意实行：“筵青，你把袋子打开，让他们清点一下。” 　　筵青点了点头，放下麻袋。得到肖宸首肯，龚家子弟满眼感激，赶紧上前几步。 　　肖宸也没闲着，随手把阴邪交给了龚世昌：“你随意处置。” 　　“谢谢您，肖大师。”龚世昌满目激动，等望向阴邪时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无论是哪一个角度，眼神都传达着三个字：“你完了”。 　　阴邪吓得僵在原地，试图把自己蜷起来以逃避现实。另一边，龚家弟子们动作极快，不多时就清点完了财物：“报告家主，有80的财物已寻回！” 　　“那就好……”龚世昌松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两成损失，但比起最开始的状态，已经好上了不少。 　　“失窃的物品是这几样：鲛人泪……”弟子展开记录卷轴，一一向龚世昌汇报。每多说一个词，龚世昌的脸色就黑上两分；到最后，更是恨不得将阴邪千刀万剐：“你们偷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前几次一样，阴邪打死不说；龚世昌却不如徐老爷子那般好糊弄。 　　知晓各种幻觉阵法，更知道哪一样最适合拷问；龚世昌满脸冷笑，看起来十分骇人：“肖大师，您先休息，我失陪一下。” 　　“行。”肖宸点头，目送龚世昌拎着阴邪消失。等龚家弟子气喘吁吁取走部分赃物，又千恩万谢的表示不日就将送来重酬后，院落里又只剩宠物店一行人。 　　仿佛没人要般，地上正摊着一大堆宝贝；比起这些，龚家取走的不过九牛一毛。 　　“肖宸。”不过没谁在意它们。小鸟已经折腾累了，有气无力的趴在肖宸脑袋顶：“这大家伙怎么办？” 　　肖宸回过头。明明是跟着阴邪回来的，现在仇人去了别人手上，穷奇却也没动。 　　蹲在原地，它正垂着眼， 状似无意的舔着爪子。舔得还十分认真，每一个指缝都照顾到了；仿佛那不是自己脏兮兮的虎爪，而是香喷喷的牛肉干…… 　　“养吗……？”看它乖巧的模样，肖宸有些犹豫。 　　巨虎没看肖宸，耳朵却不动声色竖起。 　　“不行不行不行！”小鹦鹉暴起的反对声中，不远处的会议室里，已经针对肖宸悄然展开了一场讨论。 　　“怎么回事？肖裁判真不来？” 　　裁判们正在开会。龚世昌示意下，他们都知道肖宸不参加下午的比赛；此时却没那么放松，纷纷皱着眉猜测：“这不露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就知道，这年轻人不靠谱。”有大师摇摇头，立马被身边另一个人拽了一把：“别瞎说。我听龚大师说，这次事情能解决，还多亏了肖裁判。” 　　“据说龚家失窃的宝物也找回来了……”会议内容变得有些偏，一时间众说纷坛。 　　何恒拍了一把桌子，拉回众人思绪：“别聊天了！先想想下午怎么办！” 　　“可是何大师，那可是个才二十岁的小伙子。前途无量，要是真在这里出点事，那多可惜……” 　　“可惜又能如何？”何恒瞪了他一眼：“你有办法？” 　　那人讪讪闭嘴。 　　“再说，龚大师说什么了吗？”何恒继续道：“肖宸只是下午不来！你们一个二个的在这里瞎猜，还不如考虑一下，待会儿用什么去考验那群选手！” 　　会议终于重归正轨。听着众人对赛场的讨论，何恒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觉得，肖宸是出事了呢。 　　龚世昌话语含糊，只说肖宸需要休息，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其他地方。想起不久前在大楼间看到的那一幕，何恒表面不说，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还记得，四凶之一的穷奇撞破墙壁，紧追在肖宸身后的模样。 　　那年轻人阵法造诣强，放在其他地方却不一定。那可是四凶——不会是，肖宸没法反击，已经被穷奇给吃了吧？ 第106章 长包 　　不管怎么样，即使肖裁判没在, 该做的事还是得继续。 　　阵法大赛时间有限, 选手裁判共近百名, 光吃住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原则上不能拖延，众裁判商量了一个中午，才终于匆匆确定好补赛的流程。 　　山下有一家游乐场, 因为财势破败，已经倒闭了大半年了。此处同样风水不好，除了没几个鬼, 状况和大楼里的差不多——正好借来给选手们画阵。 　　迅速敲定比赛地点, 龚家弟子再次去联系包车。等到了下午，选手们又一次在广场前集合。 　　再度坐上公交车，当他们意识到肖宸没在裁判堆里, 甚至没打算现身, 车内也变得哄闹起来。 　　“肖裁判呢, 难道是受伤了？” 　　“好像从回来起就没见到过他……” 　　“诶杨宇芝，你不是和肖裁判熟吗，他怎么没过来？” 　　突然被人叫到，杨宇芝猛的回神，一脸茫然的挠挠头：“他……他没怎么吧, 小肖兄弟很厉害的。” 　　杨宇芝随口一句，自然没能安抚选手们讨论的热情——在大楼里从头昏到尾,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这人能知道些什么？ 　　众人陷入各种猜测, 肖宸消失的原因在养伤、回家与离世间不断徘徊。只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没参与过讨论。 　　小楚安静的坐在最后方，单手撑颊，似乎正陷入沉思。 　　肖宸领着白泽出现的那一幕，还深深的印刻在他脑海中。身为被白泽亲自护送出来的两人之一，小楚可是全场最早逃出大楼的选手。 　　到了如今，即使思绪纷涌，他也不敢妄自揣测白泽与肖宸的关系。只不过，要说与白泽有特殊羁绊的肖宸会出事？他绝对不信…… 　　另一辆车中，裁判们同样在聊天。不过比起学生们的好奇，才聊完一波八卦的大师们，话题就显得学术多了。 　　最先开头的是蹇宏伟：“对了，大楼里的邪阵是谁破的？” 　　他印象很深，虽然自己找选手没费多大功夫，但轮到带他们出去时，却怎么也绕不出大楼。 　　楼里有其他阵型。这群不知哪儿来的阴邪，竟然依托他们这群阵法大师的手笔，创造了用来困住他们的牢笼！ 　　此事非同小可，蹇宏伟虽无比的心惊，在选手们面前却什么也没透露。但在私下里与裁判的相聚时，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好强的束缚！我找了半天阵眼，却一直未能定下……” 　　“可能阵眼在邪祟身上。”有大师猜得八九不离十，顺便长抚胸口：“我也想问是谁破了阵法……何大师，莫非是您这么厉害，将我们都救出来了？” 　　何恒也希望是自己破的，但事情总不能无中生有：“还真不是我。不过……” 　　联想起半路上骤然出现的雪狮，何恒双眸都亮了起来：“也许，是白泽帮了我们。” 　　“白泽？”这可是枚炸弹。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裁判一时都有些激动：“是老徐的手笔？” 　　“我看不像。”何恒道。想到惊鸿一瞥时，对方优雅的身形，何大师一时有些春心荡漾：“如此强大的生物，总有强盛的自我意识。也许，它是察觉到人类有难，才会突然降临……” 　　车往山下开去。不远处，传说中美丽优雅的白泽正缓缓迈步，呜呜叫着把脑袋往肖宸怀里拱。 　　“你俩都怎么了……”小鸟还蹲在头上，肖宸一个人应付不了两只异兽，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筵青站在一旁，单手把毛线窝拎起来，顺利引开尖叫的小鸟：“它们想宣示主权。” 　　“宣誓主权？”这听着可太新鲜了。身为众兽环绕的铲屎官，肖宸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名词：“对谁，我？” 　　筵青点了点头。 　　肖宸瞬间联想到标记 地盘的小狗：“还好异兽不需要排泄……” 　　小鸟充耳未闻。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它终于从筵青手中抢过毛线窝，此时正怒气冲冲的衔着窝往墙角飞去。 　　待把窝放好，才又怒气冲冲的转回头嘀咕：“我不允许！什么穷奇，刚现身就差点把我窝毁了；要是真过来，以后还得了……” 　　可惜肖宸没听到它的抱怨。穷奇充耳未闻，尾巴在池塘上甩来甩去，终于拍打在池面上。受不了接连而来的刺激，小鲛人打着嗝，捂住眼睛浮出水面：“肖，肖肖……” 　　嗓音细若蚊音。敏锐的捕捉到它的求救，肖宸不小心遗忘了小鹦鹉，一个箭步蹿过去：“吓到了？没事没事……” 　　一把抱起小鱼，肖宸动作熟练，把它举在怀里拍背。迷你鲛人双眸含泪，嗝出一片彩虹泡泡——明明穷奇危险的气息近在咫尺，陷在青年怀抱中，它却渐渐遗忘了那片恐惧：“没，没事，肖肖这儿很暖和，我不怕……” 　　听到迷你鲛人含混不清的呢喃，肖宸拍背的手一顿，心都要化了。 　　目睹肖宸摸完雪狮摸怪隼，摸完怪隼摸鲛人，筵青呆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自己属于人类的双手，男人眯起眼。 　　下一秒，肖宸敏锐的察觉到脚边凉凉的：“咦……筵青？” 　　小蛇吐出信子。也许是察觉到兽形更容易分到宠爱，它迅速转变回小时候的模样，此时柔弱无骨的缠在肖宸脚边。 　　肖宸的确迅速发现了它，只不过重点有些偏：“你脑袋怎么了？！” 　　筵青一愣，下一个瞬间，已被青年举了起来。 　　吐着蛇信，他呆呆与肖宸对视。青年席地而坐，膝盖上趴着小鲛人，此时也睁大眼，略有些惊讶的望向他。 　　肖宸目光似有担心，落在自己头顶。下一秒，筵青脑袋一痒。 　　最敏感的地方被猝不及防抚过，周身似有电流涌起；小蛇浑身一紧，蛇信子都忘了收回来。 　　脸上浮现出热度，小蛇尾巴高高扬起，企图用尾巴尖儿遮住脸颊；青年却没意识到它的异常，动作不停。 　　抚摸着筵青头上对称的小包，肖宸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异兽……异兽也会长肿瘤吗！” 　　小蛇没听过肿瘤这个词，一时有些茫然。没能得到靠谱的回答，肖宸一时间无比的焦虑：“不行，生病了怎么办，我得问问徐老爷子……” 　　被夹在半空，筵青动弹不得；但见青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竟升起莫名的满足感。 　　它一动未动，乖乖盘在肖宸手上，终于吐着信子出声：“我没……生病。” 　　用蛇的口腔说普通话，他显然十分不习惯，嗓音像含了沙砾般，磁性而粗糙。 　　肖宸焦虑未消，半信半疑的举起小蛇：“没生病？那你头上怎么会长包……咦？” 　　后知后觉的发现小蛇长长了不少，肖宸目光变得有些惊喜。与之前相比，筵青已经不能被称为“小”蛇了。 　　身形逐渐粗壮，它有向蟒蛇靠拢的趋势，隐隐还打算超过。 　　“我只是成长了。”筵青说。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知半解，他感受了一番，试探着说道：“灵力郁结在头顶；也许，是想破皮而出……” 　　“那不是更恐怖了吗！”即使反应向来慢半拍，肖宸也大惊失色起来。在头顶破皮而出？不就是要开两个洞？ 　　脑袋里的画面瞬间变得血肉横飞。一片马赛克中，肖宸勉强找回自己的思绪：“怎么才能让灵气平静下来？” 　　筵青陷入沉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反而身体深处有一个声音，正在悄声诱导——说不定，任它破皮而出，才是正确的选择。 　　筵青却不愿浪费这样的机会。青年目光关切，全锁定在自 己身上；意识到此事，小蛇在空中蜷起，尾巴尖难耐的卷了起来：“你摸摸它。” 　　“摸摸就行？”没听过这么简单的解决方式，肖宸将信将疑把手放了上去。刚触到两个鼓包，就听小蛇发出一声闷哼。 　　“很痛？”肖宸抽手不敢再抚，筵青却难迈的睁开眼：“没事，再……摸摸。” 　　那双眼睛泛着翠，阳光下能轻易的看见虹膜。尖瞳明明竖起，却又泛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肖宸心念一动。回过身前，已经又抚了上去：“这样行吗？” 　　“嗯……”小蛇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病号，低沉的，带了些不可言说的诱导。他眸色逐渐变深，似乎想引人往深渊滑去。 　　翠色的蛇体在阳光映衬下，泛出如玉般的质感。摸着那两个鼓包，肖宸思绪纷涌，竟想起小蛇从前的邀请…… 　　要是现在用骑蛇代替骑狮子，说不定还真不是骑扫帚——少说也是根水管。 　　不知自己与水管划了等号，筵青脑袋越垂越低，几乎贴到肖宸手上；不动声色的，小蛇正打算整只盘进青年怀里，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肖肖，我也想被摸……” 　　小鲛人仰着头，可怜巴巴道。一旁的雪狮口不能言，也执着的贴了过来。 　　奇异的二人世界骤然被打破。等小鹦鹉都飞到肖宸身边，小蛇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眼神凶得像能吃人。 　　肖宸手忙脚乱，一时有些摸不过来。见他雨露均沾，蹲得远远的穷奇也按捺不住，悄然起身。 　　步伐踩在地面上，它发出一声闷响；众人正转过头，下一秒，却被一道声音打断：“肖大师！” 　　是龚世昌。伴随着敲门声，他嗓音溢满激动：“阴邪的目的问出来了！您现在方便吗！” 　　“这么快！”肖宸有些惊讶，赶紧起身去开门；天伦之乐被打断，一时间，众妖的眼神都变了： 　　当然不方便！ 第107章 出游 　　龚世昌刚迈进一步, 就察觉到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虎躯一震——身为成名已久的阵法大师, 龚世昌向来受人尊敬, 哪里受过这种阵仗。 　　待发现望向自己的, 都是一群珍惜无比的异兽……顿时整个人更陷入了茫然。 　　“龚大师，请进。”肖宸却没意识到众妖不友好的视线, 还在那敬业的招呼客人。等他引着龚大师转过身，妖兽们早就调整好眼神, 一个比一个安宁祥和。 　　一派岁月静好的气息中，龚世昌满脑袋问号的坐下。直到肖宸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 　　“是这样。”龚世昌调整心绪。为了逼问出阴邪的目的，龚家准备了顶级的秘阵；可也不知是阴邪骨气铮铮, 还是阵法对它们不太管用, 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龚世昌不死心，又派人继续去翻古籍。结果, 阵法拷问没行得通, 却在古籍中找到了重要线索。 　　“龚家丢失的物品是鲛人泪, 三重莲, 补天石……”龚世昌一一念出自家失踪的材料, 随后深吸一口气, 将手中古籍展开：“……和古籍上的这个配方, 不谋而合。” 　　肖宸定睛一看：“召……召回魂魄？” 　　“是招魂。千百年来这个配方都很鸡肋，消耗的材料又多又贵重, 却只能召回死者魂魄, 而不能复生……”龚世昌越说越心惊：“不过, 那仅仅是对人类而言。” 　　对阴邪来说，“招魂”这个词代表的，不亚于人类中的复活。除了被击碎至魂飞魄散，即使是千万年前被封印的恶鬼，也能重返人间。 　　拍卖会，妖族，甚至阵法大赛……阴邪们疯狂以身试法，甚至折损了不少手下。付出这么大代价，如果真的是为了“复活”谁——那它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龚世昌不敢深思。而如果“复活对象”再度现身，又会给现世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个结论可靠吗？”肖宸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龚世昌说得骇人，但归根结底也只是自己的推测。如果没得到印证，强行自己吓自己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 　　“千真万确。”龚世昌肯定道：“虽然没办法让阴邪说出事情原委，但我们家买了测谎仪啊。” 　　肖宸：“……” 　　“把刚才的推测在它面前一说，阴邪只需回答‘是’与‘不是’……”龚世昌有点儿得意：“事先再灌点吐真秘剂——双重保险，由不得它不开口。” 　　肖宸额间渗出汗珠，心说科学和玄学的结合真是无敌，这技术要是推广开，恐怕就没有间谍这种职业了…… 　　不过，龚世昌发现事情原委的过程也挺凑巧。恐怕无法复制。听完事情全过程，肖宸点了点桌面：“这事，应得迅速告诉界内。” 　　自古正邪不两立，阴邪有大动作，十有八九人类方都是它们的首要目标，不得不防。 　　龚世昌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还得继续逼问俘虏呢——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只有集结各家之力，才能尽快调查出它们的目的，将计划腰斩于萌芽期…… 　　肖宸深以为然。不过身为半个圈外人，接下来要做的，他也没太多办法：“行，有需要再叫我。” 　　“麻烦您了，肖大师。”龚世昌态度恭敬，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肖大师是位隐士，这事按理说和他没关系——隐士向来不喜尘世，也不该拿凡尘俗事打扰他们…… 　　幸好肖大师此人，和一般意义上的隐士不太一样，相处起来十分容易。龚世昌正暗自庆幸，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肖大师，关于酬劳……” 　　少说别人也帮了自己这么多忙，龚世昌处事向来圆滑，自然不会忘了报酬。 　　肖宸倒是没什么想要的——钱挣够了，人生瞬间变得十分空虚…… 　　但他有一屋子崽要养。听到龚世昌提起报酬，还真是瞬间想起了什么：“龚大师，您知道幻阵吧。” 　　“自然。”龚世昌一愣。身为阵法大家，这种每个世家宅邸都必备的阵型，他当然无比清楚：“是用来改变空间布局的阵型，能增强灵气流动，扩大……” 　　“扩大户型。”肖宸抢过话题，难得笑得有点儿羞涩：“你能给我宠物店弄一个吗？” 　　“呃……”龚世昌瞬间原地凌乱。见他久久不答话，肖宸心中一惊，险些以为自己价喊高了。 　　谁知对方话锋一转：“就，就这个？” 　　肖宸点了点头。龚世昌一脸茫然，内心一时百转千回。从“肖大师收费好人性化”，一直转到“肖大师要求布阵，莫非是因为他宅邸没有幻阵”…… 　　不不不，不可能！龚世昌勉强自己定神。 　　肖大师可是阵法界大能，布阵分分钟的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因为他……对了，他想为自家阵法更新换代，却又抽不出时间！ 　　终于圆好脑内逻辑，龚世昌瞬间答应下来：“没问题肖大师！我一定给你弄到最好——这样，现在就派人去怎么样？在您回家前肯定能装修好！” 　　不明白龚世昌为何突然充满了干劲，肖宸含笑点头。龚世昌偏头打电话的同时，小鹦鹉展翅飞到肖宸耳边。 　　二人终于谈完正事，它有了可插嘴的间隙：“肖宸，你为啥要安装什么幻……幻阵啊？” 　　想到一堆陌生人要进到后院，说不定还要在自己和肖宸的柳树旁徘徊，它就浑身不适应。 　　“装完后院面积就变大了。”肖宸笑眯眯道：“你不总觉得后院面积不够飞？到时候，整个天空都是你的地盘……” 　　听他一说，小鹦鹉脸霎时涨得通红，娇滴滴道：“你……你是为了我啊？” 　　“是为了我们的家。”肖宸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翅膀，笑得很愉悦。 　　小鹦鹉被摸得舒服极了，瞬间忘记抗议：“那还差不多。出来一趟都不陪我玩儿，我还以为你忘了人家呢……” 　　“也对。”肖宸瞬间联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本来说带这群小家伙好好游山玩水，结果一过来这么多事，还真冷落了它们几只：“今天，今天就带你们出去。” 　　恰逢龚世昌挂了电话，顺口提了一句：“出去玩儿？肖大师，你们可以去海边看看。” 　　肖宸也是这么想的。没记错的话，等复赛结束，便只剩海边的决赛。 　　决赛将在明后两天举行，身为裁判，已经错过了一场比赛，肖宸自然不会错过第二次。难得今天有半天休息，反正明天就要到海边，他还不如提前一天去，也好让小家伙们再度体验一下海边风景。 　　龚世昌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要是小奶猫在就好了，不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家出游——略微有些遗憾，抱起小鲛人和青鸾，肖宸脚步一转。 　　停在自己眼前的交通工具有三架：白泽，穷奇，小青蛇。 　　龚大师进门时，筵青本来都换回了人形；一听说要出门，肖宸还没反应过来的那点儿功夫，就又变了回去。 　　此时，小蛇正竭尽所能在阳光下伸展着躯体，尽情展示他如玉般优美的鳞片；察觉到他的主动与渴望，肖宸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直到坐上白泽，筵青的目光还远远传来，似乎带了些幽怨；肖宸眼神平视前方，抱着火鸡解释道：“你看，我一手抱青鸾，一手抱小鲛人；要是骑你，真没地方扶……” 　　“我很稳的。”小蛇幽怨的声音遥遥道：“可以用尾巴尖儿缠着你的腰。” 　　小鸟在肖宸肩膀上咯咯直笑。要是筵青不这么心大，说不定还能缠在肖宸胳膊上一起飞。 　　可惜这家 伙一心想当坐骑，忘了争取其他福利，倒是便宜了小鹦鹉。一览众山小，小鹦鹉心情颇好，直到发现穷奇也跟了上来：“等等，我们几个旅游，为什么那家伙也在！” 　　声音早染上崩溃。肖宸耸耸肩：“跟就跟会儿吧，我也阻止不了它呀。” 　　小鹦鹉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肖宸！” 　　“怎么了？”声音飘散在空中。 　　“要是它跟回宠物店怎么办！” 　　“这么远的事，我也说不准呀。” 　　小鹦鹉委屈得瞪大双眸，许久才发出声音：“你扩建宠物店，不会就是为了养它吧！” 　　肖宸的声音远远传来：“什么，你说什么？风太大，天上信号不好，我听不清！” 　　小鹦鹉：“……” 　　合着刚才咱俩是在用意念对话呢？！ 　　它崩溃般的瞪视中，肖宸笑眯眯降临到海滩边。海滩上已经零散站了一些龚家弟子，正在准备明天的比赛场地。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目睹肖宸骑着白泽降临，他们的表情就十分平静了：“肖裁判好！” 　　不就是神兽吗。 　　不就是把神兽当坐骑吗。 　　龚家弟子们目不转睛，连头都没怎么抬，还在倔强的忙着手上的事。经受过肖宸的数次锻炼，他们早不同于普通的玄学界从业者。什么白泽，什么阵法；见得多了，再也不会轻易被吓到…… 　　直到看到半空中的另一只猫科动物降临，众人才集体破了功：“卧槽，穷奇！” 第108章 首位 　　一阵骚乱中, 巨虎大摇大摆的降临在海滩上。众人慌张间，纷纷满脸惊恐的后退半步。 　　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见穷奇脚步一顿。 　　众目睽睽之下，它一脸平静的蹲在沙滩上，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顺着巨虎的眼神, 他们看见了正在和龚家弟子交谈的肖宸：“不好意思，这儿有海钓的地方吗？” 　　面对一群异兽的包围, 那人愣愣指了个方向，大半注意力还放在穷奇身上。肖宸笑眯眯颔首, 领着众兽往另一边走去。 　　穷奇也悄然起身。龚家弟子们这才发现，这牙齿尖利的大家伙, 竟是一路跟随着肖宸来的。 　　而且看情况，还要继续闷不做声的跟踪他…… 　　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肖宸没有放在心上。穿过一片树林，隐隐能看到一大片金黄色的沙滩。 　　正值午后，与被龚家包场的比赛地点不同，沙滩上挤满了人群。林立的礁石旁, 有两三小贩撑着遮阳伞，皮肤被晒得黢黑。 　　他们面前摆了几个桶, 桶里有简单的钓具。肖宸远远望了一眼, 将迷你鲛人和青鸾留在了龚家的地盘上。 　　被肖宸放下时，迷你鲛人明显还有些不安, 一双大眼水汪汪的：“肖肖, 你去哪儿？” 　　久违的回到海洋的怀抱, 感受到浸润，小鲛人发出舒服的喟叹。鱼尾在清澈的海水中摆动，它却没急着游远，而是紧张的望向身前青年。 　　就像孤身一人留到陌生的地方，担心家长跑路的孩子一样，小手还揪在肖宸衣袖上。 　　布料被拧出痕迹，肖宸不由失笑。小鲛人忽闪忽闪的眼神中，他清了清嗓子：“我去给咱们捉鱼。听说那片海滩的鱼群，和余老板养殖场的是同一个物种。” 　　迷你鲛人眼睛瞬间亮了，小嘴张得大大的；一口尖牙不经意露出，带着清亮亮的水渍。它虽然馋得要命，却还没舍得放开青年衣袖：“不能带我一起吗？” 　　身为捉鱼能手，小鲛人显然跃跃欲试。肖宸却还记得它游泳时有多大的动静，只摸了摸头：“那儿人太多。你乖乖等在这儿，我保证，钓到鱼马上就回来。” 　　迷你鲛人权衡良久，这才慢悠悠松开拳头；整条鱼潜到海面下，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好，我等肖肖。” 　　隔了一层海水，它的字词模糊不清，还接连吐了几个泡泡。肖宸摸了摸雪狮的头，示意它也在这儿做会儿保镖，这才安心的转身离开。 　　带着其余几兽来到海滩，肖宸租了一组钓具，毫无违和感的混进沙滩钓的人群中：“大哥，这儿好钓吗？” 　　发现有人站到自己身边，正专心钓鱼的花裤衩转过头吐了个烟圈：“不知道啊，我是来旅游的！” 　　肖宸思考片刻，望了一眼远处雾蒙蒙的海水，还是在此处下了杆。听见他口音，旁边一位穿着防晒服的女人转过身：“小伙子，你也来度假？” 　　肖宸点点头。小鹦鹉踩在他肩上，正闭目养神；筵青则活动了一下筋骨，默不作声往海边走去…… 　　看他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打算效仿不久前参录的综艺节目，再人工给肖宸串一次鱼。 　　女人长哦一声。没注意到长发男人的异动，她十分健谈：“我也是！来之前还做过不少功课，这里其实不太适合钓鱼，你看我们半天了都没能收杆；最合适的，其实是隔壁沙滩……” 　　肖宸一阵沉默。要不是担心影响赛场布置，还真挺想回去钓一会儿。见他听得认真，女人颇为满意，话锋一转：“但是！鬼知道是哪个财阀发神经，竟然把那片沙滩整个都包了下来，还不准我们过去……” 　　肖宸终于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的陷入静默。女人口中的“财阀”，应该就是承包了阵法大赛的龚家…… 　　“他要包三天，我可正好只在这儿玩三天，真是白瞎了这次旅游的机票钱，怕是一条鱼也起不来……”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 　　一旁，筵青已经走到浪潮间，悄悄挽起衣袖。 　　听了这么久，肖宸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他咳嗽半声，打算暗示筵青给这位小姐姐也串两条：“别急，我看浪潮正好，应该能钓起鱼的。” 　　筵青已经把手伸进水里，动作轻微得就像在玩水；小姐姐明显对钓鱼有一套，见状笑了一声：“小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海钓可没这么简单……” 　　她话音未落，一片阴影骤然降落在沙滩上。肖宸扬起头，猝不及防闯进一双虎眸。 　　——还好，巨虎是灵体，普通人看不见。肖宸一脸懵逼的注视中，与青年对视一眼，穷奇纵身一跃，猛的扑向海面！ 　　女人正在详细介绍钓鱼的经验，忽觉一阵大风刮过。她赶紧按住外套，下一秒，突然听到了哗哗升起的水流：“什……什么！” 　　数米高的海浪骤然升起，女人不由张大嘴——沙滩众人的惊呼间，浪潮铺天盖地，几乎能透过海水看到对面绿油油的太阳。 　　穷奇这一扑，倏地搅乱了海滩的平静；下一个瞬间，浪潮猛然砸碎在礁石上，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碎银！ 　　“鱼……怎么这么多鱼！”沙滩上的众人都惊呆了。就像是上天的馈赠，他们苦守许久也没能钓到一条；现在肥美的鱼群却轻而易举的，直接被海浪卷上了礁石！ 　　“天哪，快去捞鱼咯！”不知是谁遥遥喊了一声。听到这声呼唤，众人这才回神，猛然向前追去！ 　　就连肖宸身边的女人都放下了矜持，迫不及待往前扑：“诶等等，我也要捡两条！” 　　肖宸呆立在原地。视线远处，筵青灰头土脸的从海水旁回归，浑身湿漉漉的。 　　离得过近，为了给青年捉鱼，他根本没抽身离去，首当其冲成了受害者。此时双手正灰溜溜的抓了条尖沙鱼，指甲条件反射性的全伸了出来，差点儿把掌心的鱼捏伤。 　　与之相比，穷奇就耀武扬威得多了。跨着极大的步伐，它轻易迈过筵青，脑袋扬得很高。 　　根本没有看筵青，也没有看肖宸一眼；提溜着猫步走到青年身边，巨虎抖了抖身上的毛，虎眸冷淡至极的一瞥。 　　随后轻轻一声“呸”，沙滩上顿时多了几条裹着口水的大鱼。 　　肖宸：“……” 　　大鱼猛烈的摆动尾巴，身上瞬间裹了不少沙砾。穷奇目不斜视，尾巴从这边摇到那边；姿态之高冷，似乎自己是难得垂怜凡人的帝王，正等着面前青年发自肺腑的感激…… 　　看到大鱼身上可疑的粘糊糊沙渍，肖宸久久未动，一时被震在原地。筵青则黑着脸走回来，待发现地上抢戏的大鱼，恨不得直接捡起来丢回水里…… 　　犹豫片刻，肖宸狠下心走上去，把几条大鱼捡到海边洗了又洗。大不了，等会儿这两条烤好了就给穷奇吃…… 　　见青年收下礼物，巨虎似乎十分满意，长尾在身后甩来甩去。刚来海边就收获颇丰，等拿过筵青捡回的几条鱼，肖宸已经打算打道回府。 　　“小哥，你这就走了？”一旁的女人还有些舍不得：“再等等呗，说不定等会儿还打浪呢！” 　　“不会打浪了。”肖宸发自肺腑道，顺便想起一个叫“守株待兔”的成语。见他心意已决，女人目送他拎着桶往回走，突然瞪大双眸。 　　这衣着简单的衬衫小哥，怎么往那大“财阀”包的沙滩去了？ 　　不知自己悄然被定位成了富二代，肖宸脚步匆忙，回到了那边的海滩。意识到青年回归，小鲛人迫不及待的探出头，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肖宸串鱼。 　　和它相比，雪狮就要焦躁多了。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属于穷奇的腥气， 它十分烦躁的在沙滩上徘徊，看起来急得想打滚。 　　沙滩上升起火堆，烤鱼的香气一点点散发出去。辛勤工作的龚家人员们，闻到这股味道都是一阵沉默。 　　万恶的资本主义，不对，万恶的技术人员……这待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烤鱼，火堆旁还烤了两件衣服。被巨浪扑个正着，筵青长裤湿漉漉的，正赤裸着上半身，一脸沉默的蹲在一旁。 　　扎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与他神情相比，却莫名衬出可怜与萧瑟。肖宸看的一阵沉默，为表同情，亲自把第一根烤好的鱼递给了筵青：“吃吧。” 　　筵青微微抬头，黑沉的眸子这才平静了些。 　　肖宸本意是让他拿过去吃，谁料筵青动也未动，只是伸手扶住他的手，又轻轻咬了一口。手上传来微妙的触感，与录综艺节目时的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 　　肖宸一愣，瞬间与筵青对视。微烫的触感间，果断做出和上次不一样的选择：“咳，我去喂小鲛人……你自己吃吧。” 　　猝不及防的被迫接过烤串，筵青的身影更显萧瑟。 　　烤鱼味道鲜美，唇齿留香。龚家弟子们嫉妒的目光间，众人在海边好好放松了一晚，顺便在树林里搭了个简易帐篷。 　　第二天。等裁判们到达时，肖宸已经悄然起床，到达了集合地点。一看到肖宸，诸位裁判都吓了一跳：“你……你没事！” 　　肖宸不明所以。毕竟误以为别人死了不是什么好事，大师们不约而同静默下来，转而真心夸赞道：“肖大师起这么早？” 　　肖宸微微颔首。自己可是提前了一天过来的，比他们从山上下来方便多了…… 　　不知肖宸拖家带口过来旅游，众位大师拼命点头，还以为对方态度端正：“第一名到达，您真是位认真负责的好大师！” 第109章 遮阳 　　肖宸一愣：“没有, 我过来有其他事。” 　　他的解释被认为是自谦。众大师上前几步，纷纷伸手拍着他的肩：“肖裁判昨天没来，莫非就是到了这海边……” 　　这话倒没猜错。肖宸刚点头，众位大师已经瞬间圆好逻辑：“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来复赛……”搞半天是来帮忙了！ 　　心中有了定论，众位大师再望向海滩时, 瞬间觉得无论哪个小细节，都布满了属于裁判组的智慧…… 　　肖宸根本不知他们的思绪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远——和比赛脱节了一天, 他还在急着了解行情：“选手们呢？” 　　“昨天波折这么多，重赛太累, 让他们多睡几分钟。”蹇宏伟答道：“等会儿龚世昌和老徐再带他们过来。” 　　虽然没在裁判行列中，徐老爷子倒是出了不少力。肖宸点点头, 遥遥望了一眼树林。 　　树荫下，隐约能看见苍绿色的帐篷顶。 　　不只是选手们陷入疲惫, 玩儿了一整天，几只异兽也纷纷在帐篷里睡得横七竖八。肖宸出门时动作很小，才总算没吵醒它们——包括整个盘在帐篷外的穷奇。 　　只不过，他才在这儿站了两分钟, 就隐隐看见帐篷顶动了两下。筵青动作极轻，悄然走出树林；刚抬起头, 就与肖宸视线相撞。 　　两人遥遥望了一眼。肖宸还没反应过来, 筵青已迈步往这边走来。 　　……结果还是吵醒了一只。 　　肖宸不动声色揉了揉太阳穴；就这点功夫，长发男人已经站到他身边。 　　裁判们正四散开来, 各自检查场内设施；只有何恒还略有些傲慢的背着手, 站在原地, 似乎把自己摆在了统筹规划的位置上…… 　　稍远处传来引擎声。肖宸仰头望去，两辆公交车孤零零的往这边开来。 　　就剩这么两辆。看样子突然更改赛制后，又淘汰了不少人。 　　肖宸看得认真，头顶短发被风吹得微动，又被阳光镀出金色。筵青很想伸手摸一把，却又觉得有些唐突。 　　片刻的沉寂后，他只能转过头，瞥了何恒一眼；那眼神有些冷，带了些试图排解的焦躁：“希望大楼里的事，不要再发生。” 　　语气比起询问，更像命令。何大师莫名浑身一冷，赶紧双眸一瞪：“当然不会了！” 　　被龚世昌委以重任，身为整个赛场的安全负责人，他底气十足：“这座沙滩可是度假基地，旁边还那么多游客；阳气足得很，绝不会再发生什么安全问题……” 　　说话的功夫，公交车已经在沙滩旁停下。 　　众位选手依次下车，有的还打着哈欠。龚世昌和徐老爷子也跟着一起下来；看见肖宸，赶紧迎了上来：“肖大师！” 　　“辛苦了。咱们这就开始？”肖宸随意一瞥，昨日果然淘汰了不少人。现在剩下的，总共只有三十余人。 　　好在，自己认识的几位都留了下来，此时都在沙滩上活动筋骨。接受到他的视线，杨宇芝还远远挥了挥手，又朝他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小肖兄弟，你果然在这里！” 　　“我是裁判，不在这儿在哪儿。”肖宸被他逗笑了：“你不是也进入决赛了吗？” 　　杨宇芝继续欢天喜地：“没有呀，我昨天就被淘汰啦！今天是过来蹭赛学习哒！” 　　肖宸：“……”第一次见比赛输了还这么兴致高昂的。 　　杨宇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已在沙滩上席地而坐，顺手掏出平板电脑，打算记笔记。和他一样，不少“选手”下车后只稍微活动一下脚腕，就迅速离开参赛区，来到了观战区。 　　看样子，步入决赛的人数，比肖宸想象的还要少一些。 　　观战者们挤在一起，沙滩上一时乌泱泱的。好在天际飘来一片云絮，遮住些 许的烈阳，才让这群观战者们好过了些。 　　“开始吧开始吧。”徐老爷子也是急性子，已用手肘怼了龚世昌良久；被他催得无法，龚世昌咳嗽半声，放大声音道：“集合了！” 　　这次在海边的比赛分为两轮，依旧采取淘汰制度。 　　第一轮就十分有难度。参赛者们将自定题目，在沙滩旁画出阵法。难度高、且完成度更高的，自然能得到更好的分数。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龚家不会再准备任何的阵法材料；一切都由选手们动手，利用海滩上的纯天然物质代替。刚听到这个消息，选手们就是抱怨迭起——阵法本就对材料精度要求颇高，不用几枚古铜钱，简直对不起先祖的流传。 　　用纯天然材料代替？拿什么代替铜钱，海螺吗？ 　　不管怎样，即使抱怨再多，真遇上比赛时，他们也没法退缩。选手们正列队听龚世昌宣读规则，肖宸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补充一句：“对了，你们最好别去树林。” 　　“为什么？”众选手异口同声，望向肖宸的目光还带了些疑惑，似乎很好奇他昨天消失的原因。 　　见不得有人质疑青年，筵青拧了拧手指，眼神一沉；肖宸不动声色，伸手把他拦下，咳嗽半声：“不为什么，去了后果自负啊。” 　　异兽们还在帐篷里睡得香呢，更何况帐外还躺了只凶兽；要是被吵醒，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选手们却还是满腹疑惑。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龚世昌直接掐断道：“行了，别问了，裁判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选手们只能闷声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一声令下，计时开始。硕大的沙滩上，顿时散开了许多蚂蚁般的小黑点。 　　为了找到合适的替换材料，选手们各显神通，恨不得潜到海底去挖宝。一时间，沙滩旁蹲了不少身着长衫的年轻人，不怕脏不怕累的掘土挖材料。 　　不多时，众人身边就堆起了小沙堡，场面一时充满了童趣…… 　　肖宸看得啧啧两声，闲来无事，干脆蹲到观战的人群中。筵青面无表情，宽阔的身躯跟着蹲下，颇有些鹤立鸡群。 　　身旁骤然多了两道影子，坐在边缘的观战者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颇有疑惑。肖宸若无所觉，还在和他唠嗑：“你说他们找材料这么仔细干嘛？” 　　观战人一脸莫名：“啊？”这恶心人的规矩不是裁判组制定的吗，怎么还问起自己原因了？ 　　他奇异的注视中，肖宸伸手比划两下：“画出来不就行了？” 　　观战者一时无言以对：“肖裁判，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知肖宸徒手画阵的光荣事迹，他打死也想不到，面前人说这话时是认真的。肖宸也不多做解释，坐在沙滩上发愣。 　　等这轮比赛完成，大赛便真正意义上的只剩最后一轮了。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归，他正在考虑带什么土特产回去，要不给陈姐买两包珍珠粉…… 　　筵青坐在一旁，守卫时不时思绪跑偏的青年，安静得像一尊守护神。他身形宽大，轮廓锋锐；即使是混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望到。 　　稍远一些的地方，许玲芹就不自觉多望了两眼。依旧对前两轮比赛时，肖宸带领的队伍与他们并列第一一事耿耿于怀，她的大小姐脾气再一次上来了。 　　只是这次，语气里罕见的带上些娇羞：“那个长发男人是谁，是什么来历？怎么一直跟在肖裁判身边？” 　　“这你就别多问了。”应许昌不动声色望了她一眼，瞬间明白这位大小姐正在春心微漾。不过，许玲芹自己却没什么自觉。 　　她只是冷哼一声，眼神一瞥；徒手挖泥巴的同时，又再度望见筵青。 　　云絮被风吹动，泄出缕缕阳光。担心青年被阳光炙烤，筵青悄然伸出双手，挡住了照 向身旁人的光线。 　　那双手骨节分明，十分好看。自己大半身子都暴露在太阳光下，长发男人却不甚在意。意识到肖宸没受到丝毫影响，还在继续发愣，他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筵青轮廓冰凉，给人的印象宛如一把出鞘的刀；这么一笑，却骤然柔和了自身的锋锐。 　　许玲芹不过望了两眼，已经察觉到某种不容外人插足的气氛。她眉头瞬间皱起，有些气急败坏的起身：“算了，不问了。照顾得这么细致周到，肯定是高价请来的家仆，没意思。” 　　应许昌一言不发，心说哪有这么可怕的家仆；许玲芹却不知他内心嘀咕，还遥遥望向远方。 　　视线范围内，肖宸终于察觉到筵青的动作。 　　略有些惊讶的张唇，青年垂下头，双手攥住那双手掌，轻轻把它们拉回长发男人的怀中。筵青完全不反抗，一边感受着手上细腻的触感，一边无比认真的盯着肖宸的耳廓，似乎想看那里是不是红了。 　　望见二者互动，许玲芹莫名脸上一红，匆忙移开视线。应许昌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大小姐已经往树林那方跑去：“你去那儿干嘛！肖裁判不是说了……” 　　“嘘。”许玲芹回头瞪他一眼：“你管我！别把裁判招来了！” 　　应许昌耸耸肩，不再多说。就喜欢和人对着干，许玲芹心下满意，悄悄往目的地溜去。 　　不准去树林？凭什么。树林里这么多材料，裁判组不准他们去，肯定是想凭空增加比赛难度，谁信谁傻…… 　　做足了心理建设，许玲芹志得意满迈开步伐；结果这一进，花了半小时才屁滚尿流的从中跑出来：“救命啊，有，有凶兽——” 　　她衣衫不整，双眸包满泪花，和进林时判若两人。被穷奇逮住，当做逗猫棒似的玩了几十分钟——这位大小姐跟被玩坏了似的双目无神，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第110章 上船 　　许玲芹这一跑，险些直接葬送了自己的参赛资格。 　　经过一次重赛, 剩下的时间显得十分紧迫；这一轮比赛, 更是只给了两个小时。许玲芹在沙滩旁堆了半天沙堡, 还什么都没做呢, 就被穷奇困住——等好不容易逃出来，其他选手的阵型都快交上去了。 　　“什么凶兽？”见她反应异常, 工作人员赶紧迎了上来。 　　许玲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一会儿蹦出个“帐篷”, 一会儿蹦出个“巨虎”，模样竟十分可怜…… 　　众位工作人员关切的眼神下, 她心中焦急, 越发口齿不清。身为许家备受瞩目的小姐，许玲芹怎么可能不认识四凶之一；只不过，由于惊吓过度，直到被工作人员拉去一旁安抚半晌, 她才模模糊糊想起凶兽的名字：“对了，是穷奇！树林里有穷奇！” 　　许玲芹目光激动。本以为说出凶兽大名, 少说也会引起面前几人的重视；没想到听清她所说的话后，几名龚家弟子对视一眼，神情都变得十分诡异：“噢, 这样哦……” 　　“你们不去看看？”误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 许玲芹语气焦急。工作人员们支支吾吾, 还没来得及解释, 肖宸已经上前插话：“没关系。你们在这里照顾许小姐, 这事交给我。” 　　“肖裁判——那太好了！麻烦你了。”众人松一口气。 　　许玲芹目光狐疑，目送他迈进森林。筵青亦步亦趋的跟在肖宸身后，眼神似有波澜。 　　背后的视线过于执着，直到迈进森林时，肖宸都感觉得到脖子上的热度。他想假装没看到，温度却越来越高。 　　过了片刻，肖宸终于按捺不住的转过头：“在看什么？” 　　筵青视线很深，头微微偏过。透过树叶的缝隙，阳光在男人身上映出斑驳；一绺长发搭在颊边，他嗓音低沉，无限接近于气音：“刚才，你耳朵看起来很红。” 　　肖宸：“……” 　　这就是你盯着我不放的理由？ 　　筵青歪过头。不知自己语气撩人，青年略有些无措的注视中，他眸子微垂，尽是对方看不懂的情绪：“看起来，很暖和。” 　　……哦，蛇是冷血动物。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筵青的“缺陷”，肖宸脚步一顿。带了些迟疑，他回头望了一眼。 　　在接收到长发男人无辜的视线后，他只能默不作声叹了口气：“行。把手给我。” 　　于是半小时后，等肖宸二人好不容易从树林里走出来，许玲芹猛然发现两人的手已经牵在一起了。 　　许玲芹：“……” 　　说是“牵”，也不太合适。肖裁判走在前面，手往后伸着，表情如同带幼儿园小朋友过斑马线一般严肃；而“筵青”……显然就是那个小朋友。 　　男人微微弯下腰，极尽温柔的扶起青年小了一圈的手，团在掌心。并没有直接接触，而是用袖子垫了一下；就像寒冬里寻到了篝火，长发男人动作细致，正默不作声享受那份温暖。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险些被某种暧昧而不可言说的气息闪瞎双眼，许玲芹嘴唇开合，半晌才记起自己想说什么。 　　筵青瞥了她一眼。他尚未答话，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当然快了！就那么只小猫，你还要怀疑我们？” 　　许玲芹眼一瞥，在肖宸肩膀上看到某只熟悉的影子。 　　是小鹦鹉。一醒来就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意识到肖宸偷偷趁着它睡觉跑掉，小鸟当即气得不轻。 　　好在肖宸中途又回来了一次。也不知他和穷奇交代了些什么，反正等青年往外走去，小鸟已经当仁不让的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玲芹脾气娇纵，见这么个小家伙和自己呛声，差点气得当场吵起来。 　　那可是穷奇，小猫 咪？——这鸟唬谁呢！ 　　“你看错了呗。”小鸟冷哼一声，论胡搅蛮缠，还没谁比得过它。它正举起翅膀打算大吵一架，赛场内的广播却拦住了许玲芹。 　　“诸位选手注意，比赛时间还剩45分钟……” 　　“这么快！”许玲芹大惊失色，只能咬紧牙关把鹦鹉放在一边。结果骤然缩短的时间，还是影响了她的分数——本能冲击前三，许玲芹却以第十名的成绩险险过线，成了最后一名挺入决赛的幸运儿。 　　“气死我了……”她气得一拳捶向沙堡：“都怪那只鸟！” 　　“早让你别去树林。”应许昌在一旁冷冷道。 　　对方落井下石，许玲芹却没找到能反驳的点，只能把愤怒再转移出去：“不对，都怪那个肖裁判！知道树林有危险，他为什么还不去解决？反倒任由选手们徘徊在危险周边？” 　　应许昌乖巧闭嘴。许玲芹此举，迁怒的意思太明显；他还是不掺合为妙。 　　看到女人崩溃的模样，小鹦鹉高兴得嘎嘎直叫。吵架大获全胜，还收获了许玲芹崩溃的表情，它毫不犹豫把功劳算到了自己头上：“肖宸你看啊，那家伙没吵过我！” 　　“对，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肖宸恭维得无比娴熟。见小鸟十分受用，瞬间被安抚住，他赶紧分神听龚世昌讲话。 　　决赛名单终于出炉，根本来不及安抚被淘汰者的情绪，龚世昌拍着手，已招呼着选手们往海边走去。 　　一架快艇正停在沙滩边，也不知将开往何方。选手们一个个的上了船，肖宸则站在船边，回望了一眼。 　　观赛者们还老老实实坐在沙滩上，队伍隐隐有壮大的趋势。这群滞留在龚家，千里迢迢赶来此处观战的淘汰者，费尽心思，却只看到个上半场。 　　仔细想来，着实有些亏…… 　　观战者们却没打算打道回府，而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处。肖宸不明所以间，工作人员们已经搬来一块巨大的屏幕，摆在观战者们的正前方。 　　他不由有些愣神。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几名扛着摄像机的龚家弟子已经迫不及待跳上船。 　　肖宸来回望了两眼。当捕捉到摄像机上淡蓝的阵法，以及大屏幕上成对的阵型时，才反应过来。看样子，龚家是打算远程直播…… 　　肖宸：“……”科技和玄学的结合真是无敌了。这技术要是用在侦查上，作用非同小可啊…… 　　“肖大师，上船咯！”龚世昌的招呼声隐隐传来。肖宸也不是磨叽之人，回神后就带着筵青往海边走去，毫不拖泥带水。 　　据说最后一轮比赛，就是要出海举行。只不过，为了不泄题，具体要做些什么，龚家一直独自策划，连对他们裁判都没透露过…… 　　直到上了船，船往遥远的蔚蓝开去，肖宸才抽空问了句：“龚大师，这次咱去哪儿？” 　　“上岛。”面对肖宸的提问，龚世昌倒是答得毫不犹豫：“岛上有我耗时一个月，给诸位选手准备的‘惊喜’。” 　　看他狡黠的笑容，肖宸瞬间反应过来，这“惊喜”绝不是什么好事。 　　肖宸沉默片刻，明智的选择不再询问。快艇一开，海风便从四面八方灌进。 　　刚才忙着挖土，为图方便，选手们都脱下了外套。此时众人多是沙滩裤打扮，始料未及被海风一吹，瞬间冻得打了几个喷嚏。察觉到冷冽的寒风，筵青不动声色侧过身子，想为青年遮挡一二。 　　结果在他护住人之前，肖宸已经转过身，率先挡住了船口吹来的寒风。 　　“你不冷吗？”见青年鼻尖都被冻红，筵青脸上一愣。 　　肖宸揉了揉鼻子，眼睫还有被海雾吹出的水汽：“没事。你呢，暖和吗？” 　　筵青想说自己是冷血动物，可以随着外界环境变温，根本不会 冷也不会热；但见青年目光认真，回过神时，胸口已猛然一紧。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每次看见肖宸，他的心跳就从没老实过。 　　但这回，却又和从前的不太一样。想起树林里的那段对话，筵青眼神微动。 　　自己随口一言，对方却听进了心里。 　　肖宸，是想让身为冷血动物的他，也“暖和”起来…… 　　胸口有莫名的情绪激荡。筵青伸手，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肖宸摆在寒风中软软的脸颊。 　　他的手指又凉又冰，瞬间换来青年睁大的双眸。 　　“我很暖和。”筵青说得很认真，在对面人反应过来前，已经将修长的手指收了回去。 　　“骗人……”肖宸轻轻嘀咕了句，捂住脸。手指冷成这样，差点把自己的脸一起冻冰，会暖和就怪了。 　　说是这么说，颊边却泛起莫名的热度；好在寒风的安抚下，不至于烧得太迅速。 　　青年视线中，筵青很认真的垂下眼。肖宸不明所以的目光间，长发男人歪过头，发丝微垂：“没骗你。这里……”骨节分明的手搭上胸口，“……是暖的。” 　　“……” 　　对方过于平静的眼神中，肖宸胸口一紧，猛地撤回身子。船行进的速度悄然变缓，已隐隐能看到大片绿色的轮廓——众人即将上岛。 　　狂风终于变小，选手们七手八脚松开捂着脑袋的手，遥遥往岛上望去。小鹦鹉终于也抖抖身子，把埋在翅膀里的头挪了出来：“什么，到了？终于到了？” 　　它几乎喜极而泣。刚才骤然而至的狂风下，根本没几人注意到肖宸二人的奇妙互动。 　　只除了一人。许玲芹梳着头发，眼神略有些怪异，遥遥往筵青那方望去。 　　才受到惊吓，又接连两次碰到不容旁人插手的奇妙暧昧气氛，这位小姑娘终于有些回过神。 　　为什么自己嘴里有股怪异的甜味，心情却完全好不起来——就像吃了一嘴……狗，狗粮？ 第111章 祭坛 　　“欢迎大家登岛。”龚世昌转过头, 双臂大开。 　　刚迈上岛屿, 众人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这座岛屿应该是专门的度假岛, 层峦叠翠中, 隐隐能看见几排屋顶。 　　沙滩上有橙黄相间的遮阳伞, 包括其下带了些湿意的沙滩椅。令人在意的是，遮阳伞并不是全部收好或者打开的状态, 而是错落有致的摆在沙滩上, 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这个……”有人看了半天, 眉头越皱越深。龚世昌笑眯眯的注视中，他若有所思道：“离火卦？” 　　“对咯！”裁判长的声音唤回众人思绪：“在你们面前的，是八卦图变种。” 　　人群中发出些许的惊叹。整个遮阳伞区域粗略估算有千余平米，龚家手笔竟如此之大, 刚迈上岛就用这么个大阵迎接他们！ 　　还不止如此。众人举目远望，等在看向背后的树荫与层层酒店，更觉得它们身上也笼罩的奇妙的气息, 就连颜色都似有深意。 　　难道……不止这片沙滩。龚家，是将整个岛屿都进行了改造吗？ 　　人群一时陷入寂静。他们都意识到了, 这最后一轮比赛，恐怕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简单。 　　“你们应该都察觉到了吧？”见众人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迈, 龚世昌扬起奇异的微笑：“没错。前几轮都让你们纸上谈兵，总是不实战, 估计大家都倦了……” 　　“我们龚家, 给大家准备了一座迷宫, 就由这整座岛屿上的八卦图组成！”他张开双臂：“条条大路通罗马，正确的路不止一条，但终点只有一个。我在终点准备了信物，谁能找到最短的道路，最先取得信物——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鲜少看到这样气势昂扬的龚大师，肖宸险些鼓起掌来。原来阵法大赛的改革点，是落在了这处…… 　　“途中禁止互相攻击，但不禁止使用阵法。”龚世昌话还没说完，伸出食指继续道：“你们可以耗尽自己的知识，布置最恶心人的阵法，延缓你们对手的速度……但是，行进过程中可要小心了。要是走错一步迷了路，裁判们可没那个闲工夫来帮你。”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了些戒备。龚世昌话音已落，他们却没一个动弹，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环境。 　　似乎都担心，迈出一步就落入了龚家的陷阱。 　　裁判们却不在此行列。选手们蹑手蹑脚，试探着迈出第一步的同时，众裁判已经悄然贴到龚世昌身边：“龚大师，行啊，真有你的！” 　　这么大手笔，龚家不愧为阵法第一大家；无论是比赛的复杂程度还是中途经历的波折，都是史上最有排面的一位。 　　龚世昌面色满意，在那儿默不作声的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只除了一人——肖宸从头到尾都未动，在迈上岛屿的第一秒，已经悄然皱起眉。 　　岛上似乎有一股潮湿的气息，正隐隐萦绕在肖宸身周。这股气息有些熟悉，带着古时编钟遥远而沉重的味道…… 　　仿佛记忆深处的一曲长诗，肖宸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条件反射性的环顾四周，想找出异样的来源。结果这一望，才发现筵青脸上带了些怅然，也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没动。 　　“难道你也……”感觉到了什么。肖宸话音未落，肩膀上已传出聒噪的鸟鸣：“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呢？” 　　梳理完羽毛，小鹦鹉整只鸟精神抖擞，又恢复了乘船前一丝不苟的模样。摸了摸它的头，肖宸暂且按下心思：“没什么，有点好奇这座岛的来历。” 　　“肖大师！”龚世昌已经开始招呼他。裁判人数比选手人数都多，这盘比赛的选手们一人分了一个监工，待遇可谓十分高级：“您是想跟选手们一起，还是也来这岛上探探路，试一试龚家阵法？” 　　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的期待。这可是龚家的集大成之作，他也很好奇，肖大师这样的强手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如果连肖大师都能被困上片刻，那这阵法可是太成功了…… 　　龚世昌陷入想象，巴不得肖宸选择探路。肖宸也没辜负他的期待，简单点了点头：“行。” 　　龚世昌面上一喜。扫了一眼仍在沙滩上蚂蚁挪步的选手，肖宸往远处望去：“我先去其他地方站会儿，再慢慢找出口。” 　　龚世昌刚点头，就见肖宸迈步往错误的方向走。即使知道对方故意走错路是怕给选手漏题，龚大师也被吓了一跳：“肖大师，您可小心些，路外可是布满了幻象……” 　　他话音未落，就见肖宸一步踏出依旧如履平地，仿佛根本没受到影响。包括他背后的筵青，也是脚步坚定如同手拿地图，完全不似陷入幻境的模样…… 　　龚世昌：“……”怕了，这就是高手风范吗？ 　　众人注目礼间，肖宸二人渐行渐远。龚家布置的阵法的确复杂，他也不是没受到影响。周围的道路已然开始消散，包括光线都一阵扭曲。 　　但，身周隐隐有一股清晰的脉络，指引他前往某个方向。而越往那个方向走，肖宸越是能感觉到，那股遥远的呼唤也清晰了起来。 　　周围光线变暗。不知不觉间，他已迈进了森林，往岛屿的另一端走去。 　　早知道，刚才就先问龚大师一声，这岛屿上究竟有什么……暗自埋怨着自己的记性，肖宸步伐一顿，已经找到了终点。 　　刻意从错路绕出来，他却还是成了最先到达的一个——要是龚世昌知道了，恐怕当场就会泪洒全岛，然后开始疯狂改造这信心满满的“集大成之作”…… 　　肖宸停下的地方是一座海底餐厅的入口。入口长得有些像地铁站，该是站牌的地方挂了几个大字——亚特兰蒂斯餐厅。 　　门口大开，能看见隧道间隐隐洒进的光线，以及不远处幽蓝的海水。 　　整个餐厅都埋在水下，“亚特兰蒂斯”幽静得宛如一首哀歌。透过有机玻璃，隧道旁有一群群热带鱼游过，斑斓宛如水底的彩虹。 　　“好，好漂亮……”小鸟看得心神荡漾，翅膀在半空中扬起，跃跃欲试道：“肖宸，我们不进去吗？” 　　“先等等。”肖宸说：“龚大师来了再说。” 　　到了这里后，那股气息浓郁得仿佛置身其中，再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无法确定位置，肖宸干脆坐在入口前，打算等龚世昌过来再问清楚。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等多久，龚世昌的身影便在海面上出现——为了不透题，这位裁判长更干脆，竟然坐着小船多绕了整整半圈。 　　见肖宸已经等在这儿，他脸上皱成一团，只有声音还强装镇定：“肖大师怎么不进去？” 　　他并不是在肖宸动身后就登上船只的。不想让选手受到分毫影响，等所有人都从沙滩上消失，龚裁判长才悄咪咪坐上船。 　　而算算时间……恐怕动作快的选手，都差不多要到了。 　　“我是想问您……”肖宸说：“这座岛上，有过什么传说吗？” 　　龚世昌颔首，没注意到对面人话语中的迟疑：“有啊！您看这餐厅——”他手一指：“亚特兰蒂斯，失落的文明。就在这海底餐厅外，有一处被淹没的祭坛，考古队都来过好几拨呢……” 　　“祭坛？”肖宸嘀咕半句。 　　“对。”龚世昌嘿嘿一笑：“虽然名字取得挺西幻，这儿可是标准的中式祭坛。具考察应该是几百年前的文物，本来修建在陆地上，海平面上涨才降到了水底……” 　　这听着倒是很合理。肖宸若有所思，正往海底餐厅望去，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 　　……这人声，还不止一两个。 　　二人一道回头。选手们跌跌撞撞往这边冲来，一行至少有五六人。其中几个还在吵架：“应许昌，你竟敢暗算本小姐！” 　　“你刚不也试图弄昏我吗？”应许昌面不改色，还抽空望了眼身后，随后不明显的啧了一声。 　　龚世昌此言非虚，正确的路不止一条。有的人就算不善于破阵，利用阵法追踪却十分在行。 　　找到终点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这争分夺秒的时间大赛，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赛跑！ 　　等看到龚世昌两人站在海底餐厅前，选手们更是确定了内心猜测。仿佛接收到什么指令，所有人都开始提速；应许昌动作最快，已经如同一阵风般卷进了入口！ 　　肖宸后退一步，目送各路选手跑进海底餐厅，还被许玲芹抽空瞪了一眼。等所有人都进去，他和龚世昌对望一眼，默契的往里走去。 　　海底餐厅入口很黑，刚一进门，便有一股冷气席卷而来。餐厅在水下几米的地方，肖宸刚走进去，就听到几股着急的声音：“信物呢，在哪在哪？” 　　“别急。”龚世昌这才慢悠悠补充一句：“这里面还有一个阵法呢。” 　　聪明的选手已经开始破阵，只有问出问题那几人还在面面相觑。肖宸倒是不急，刚进门就往外望去。 　　餐厅里开着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幽蓝的海水。鱼群一簇簇游过，透明玻璃外，隐隐能看见祭坛的轮廓。 　　仿佛受到吸引，他不由自主往那处走。发现肖宸的目光，龚世昌还在侃侃而谈：“怎么了肖大师，您对祭坛有兴趣？” 　　肖宸尚未说话，遥远的海水中，骤然浮现出一团阴影。这两团阴影很小，只是悄悄破土而出，没什么人察觉到。 　　“它”周身隐隐有瑞气，并无丝毫恶意，只是停留在海水中。肖宸抬头的同时，“它”却像寻到了目标，片刻后突然目标明确的往海底餐厅扑来！ 　　“刺啦——” 　　“什么声音？” 　　轻微的摇晃后，刺耳的噪音在稍远处响起。有选手停下搜索，带了些迟疑：“是不是玻璃破了？” 　　“不可能。”龚世昌信心满满，还在催促他们专注比赛：“这可是有机玻璃，当年海啸都没震坏……” 　　筵青却猛然抬起头，挡在肖宸面前。他眉头皱得死紧——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咔嚓声，一小股炸裂的水流，已是打断了龚世昌的话。 第112章 破裂 　　“卧槽！”龚世昌脸色一变。 　　外侧庞大的压力下, 炸裂的水流如同一发信号枪。根本来不及反应, 水流周围的玻璃瞬间碎开。 　　幽蓝的海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 顷刻朝餐厅里席卷而来。才几息时间, 波浪宛如沟壑, 萦绕在选手们身边。 　　有反应快的选手，心知大事不妙, 拔腿就往外跑；结果不知是隧道也被击碎, 还是餐厅玻璃炸开引起的连锁反应——一股更庞大的水流，已经自上方冲来！ 　　被逼得节节倒退险些滑进海水中, 双脚踩在猛涨的浪花里, 众人如同大雨中飘摇的浮萍，惊恐地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随后, 他们不知所措的对视一眼，目光都投向同一个地方。 　　餐厅一侧, 一座半人高的舞台默然挺立——虽不算大, 站他们这群人却绰绰有余！ 　　“救命！”“拉我一把！”一片嘈杂声中, 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众人目标明确往舞台上奔去。 　　肖宸也在往舞台跑，和其他人一样, 他身边也有一道惊愕的嗓音。不过混杂着翅膀拍打声, 这道声音明显又和别人的不太一样：“肖宸，什么鬼东西扑过来了！你怎么还抱着它啊啊啊！！” 　　一片混乱中, 众人根本没发现, 有两道纯白的影子打碎玻璃, 扎进了肖宸怀里。只有小鹦鹉近水楼台得以目睹一切，急得嘎嘎乱叫。 　　对小鸟来说，身处如此海量的咸水中，绝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体验——但怪隼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它只知道，肖宸的奇妙体质再度生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吸引了什么会争宠的东西…… 　　这玩意儿还十分不客气，一见面就扎到青年怀里，完全无视站在一旁的自己；行事之迅速，作风之不要脸，简直和白泽有得一拼…… 　　见肖宸视若无睹，还在往舞台跑，小鹦鹉顿时悲从中来。爪子紧紧抓住青年的肩膀，它长叹一声，肝肠寸断道：“肖宸，大猪蹄子，你还是人吗！花言巧语把人家骗回家，没事就拔两根毛取乐，结果这么快就另结新欢！有本事把怀抱打开啊，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这么风骚——” 　　小鹦鹉越嚎越入神，魔音贯耳中，肖宸如它所愿张开手：“你说的是这个？” 　　嘤嘤声一顿。怪隼瞪大鸟眸，嘴还张得大大的，十分懵懂的落在肖宸掌心。 　　和小鹦鹉想象的不一样，摆在青年修长双手间的，根本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一对莹白如玉的鹿角。 　　“鹿角”形状完美，每一个分叉都似按照黄金比例制成。明明身在暗处，它却莹润得像在发光，尽是如夜明珠般勾人视线的白，一看就不似凡品。 　　……但，一抹腥气却破坏了这双角的和谐。角根处，玄黄色的污渍浮现其上——明明才从水流中脱身而出，这片污渍却没能被冲刷掉，而是如烙印般，深深的印刻在鹿角上。 　　如果非要说的话……肖宸不动声色嗅了嗅鼻子：咸湿的海水也无法掩盖，这股幽深的味道，有些像血。 　　就如同，这双角是被谁硬生生割裂下来，然后才细致的埋到祭坛深处的一样。 　　盯着那滩血污，小鹦鹉一时陷入沉默。直到肖宸爬上舞台，再度将鹿角纳入怀中时，它都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就是一直在吃这玩意儿的醋？ 　　小鸟脸上爆红。 　　“呼，呼……”好在没谁注意它。几乎所有人都爬上了舞台，喘气声此起彼伏。连摄像师们在刚才的夺命狂奔中，都没能维持住自己的职业操守。 　　此时，几台摄像机正静静地躺在海水中央，伴随着外壳被流水侵入，代表正常运转的灯光也在不甘心的闪烁后，终于熄灭于无形。 　　摄像师们却来不及惋惜，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撑着膝盖面面相觑。可是时间却不等人——就这么片刻的喘息间，海水又一次上涨，还差一点就能蔓延到舞台上！ 　　“怎么会这样……”龚世昌都有些懵。裁判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慌了神，其他选手就更不用说了。 　　玻璃接连破碎的噼啪声音中，水平面上涨的速度越发迅猛。没人能冒死迎着水流渡出去——流水速度太快，以肉体凡胎冲进去，下一秒就会被庞大的洪水冲回来；但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其他办法！ 　　“怎么办！”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裁判身上，众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慌张，根本没谁还惦记阵法大赛。 　　即使是手段最多的应许昌，此时也脸色苍白，默默捏紧了拳头。盯着上涨的水平面，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事；骤然捏紧的拳头间，浮现出奇妙的纹路…… 　　龚世昌一脸苦闷，比起脱困，“可能还得再赛一次”的痛苦已以更迅猛的速度占据了他的内心；好在这时，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在不远处炸开：“找到了，我找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所有人都慌里慌张的同时，只有小楚还在拼命解阵。 　　过于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也许是天降鸿运，小楚竟还真在千钧一发之刻解出了阵法，于舞台上找到了信物！ 　　此时的他双手大开，举着信物一脸兴奋；其他人却无法分享那份快乐，目光像在看傻子：“都快死了，你还有闲工夫做这个？！” 　　说话间，水平面又一次上涨。自然的力量令人生畏，总共十几秒，水流已经漫上舞台。众人大惊失色，惊慌声连成一片。 　　发现裁判们似乎也无计可施，他们的嗓子都要叫哑了：“裁判长，您就不能想想办法，这么多人呢！” 　　“我在想办法！”龚世昌大声说。在海边举行比赛，他们当然准备了不少应急产品，比如避水珠或者救生衣什么的…… 　　问题是，封闭的环境显然不太适合用救生衣脱困，避水珠数量也有限，绝对照顾不了所有人。要是时间充裕，他倒也可以画阵封住水流，但是环境不允许啊…… 　　“完了完了。”见龚世昌手里总共就几颗珠子，众人一时陷入焦虑。许玲芹脾气最娇，已经有些被吓哭了：“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破比赛，你们裁判究竟是做什么的，连我们的安全都没法保证吗——” 　　她平时人缘极烂，但此刻却没收到丝毫的反对，众人都不由自主认同了她的话。眼见无人反驳，许玲芹脾气瞬间膨胀，又朝前迈了一步：“说话啊！你们这群草包，我——” 　　话语却骤然一停。不知何时，一道伟岸的身影站在她身前。 　　准确的说，是站在所有人身前。 　　筵青长发微动，单手向前举起。 　　碎裂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纹路在隧道上一点点蔓延开，沉重的水流积压在玻璃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挤进来。 　　许玲芹一时吓到噤声——如果那道水流冲破玻璃，无论谁都会瞬间被海水埋葬。比赛也好，埋怨也罢，都会尘封在蔚蓝深处，等待被鱼群噬尽的那天…… 　　而筵青，却独自一人站在危险最前方。众人惊恐的目光间，长发男人却没有分毫动摇。 　　仿佛对“水”有某种天生的掌控力——他一步未动，只是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回头冷冷瞥了许玲芹一眼。 　　那眼神带着刀：“要是被草包救下，你是什么？” 　　被强大的气势震慑住，许玲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怔愣的目光间，积压着沉重水流的玻璃总算忍受不住，龟裂出痕迹。 　　“刺啦——哗！” 　　“啊！！”和水流声一起响起的，是少女的尖叫。大脑一片空白，许玲芹已经忘了反驳筵青说的话，只知道捂住眼睛大叫。 　　……可令人意外的，身上一片干爽。甚至没有一滴水，再落到自己身上。 　　耳边一片诡异的寂静。仿佛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震慑住，众人一道陷入沉默。 　　许玲芹缓缓睁开眼。在她眼前，展现了无比怪异的一幕！ 　　——宛如摩西分海的故事再现，一双看不见的巨手下，海水被挤到墙壁两侧。透过青幽幽的水汽，甚至能看见其中如常游动的热带鱼。 　　眼前一幕太过震撼，许玲芹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双腿在隐隐打颤。 　　不止她一个。选手们都年龄偏小，还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面对这超越常识的一幕，他们眼神缓缓转动，过了很久，才迟疑的落到筵青身上。 　　筵青正伸着双手，面色如常。他姿势优雅，宛如悄然拉开幕布的表演者。 　　——而眼前违反物理规律的水流，显然就是他手里随心所欲的表演道具！ 　　“走。”筵青转过身。所有人却都未动，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瞪着他。 　　只有应许昌，目光正镌刻着不知名的狂热。 　　筵青没理他。越过重重人群，他眼神落在肖宸脸上。见青年还怀抱鹿角，甚至没被一滴水打扰，他才冷着脸转回身，又问了许玲芹一遍。 　　“被草包的跟班救下——你又是什么？” 　　明显被针对，许玲芹呐呐说不出话。 　　筵青面不改色，周身气势没有丝毫收敛。他不许谁，说肖宸一句坏话。 第113章 挖角 　　脚步回荡在玻璃隧道间。 　　虽然水流以超乎想象的方式被固定在了半空中, 但整座餐厅里的湿气却分毫未减。走在其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也许, 这寒意并非来自于海水, 而是来自于自身。 　　筵青走在最前。数道视线混杂着震撼与好奇, 正交织在一起, 落在他背上。筵青没有理会，只有长发还在背后轻扬。 　　他身长极高，几乎能碰到头顶凝固的海水。橙黄相间的小鱼还在海水中游荡, 隐隐能看见它们往外处漂去——不只是固定住海水, 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些水流正默契的往破口处挤去。 　　餐厅里的水流渐渐减少。比起最初，筵青现在的力量, 似乎还要驾轻就熟许多。肖宸视线中, 长发男人步履平稳，没有分毫脱力的表现。 　　没有人说话。他们的眼神无比复杂, 比起欣赏, 更类似于恐惧。但除了恐惧，更有股跃跃欲试的好奇——几乎每个人都来自大家族，虽然对超乎寻常的力量有股未知的惶恐，但比起哪点不必多提的惶恐，为家族利益考量, 更成了他们镌刻在过骨子里的东西。 　　众人不动声色的互相打量,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招揽的意味。竞争对手如此之多, 他们赶紧打起腹稿, 只等时机成熟，便打算上前搭话。 　　龚世昌也混在人群间。身为大赛裁判长，他自有一股气度在身，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毫不犹豫承担了收尾的责任，此时正走在队伍最末端。 　　不过与大力凛然的表情相比，他嘴上念念叨叨的话，就显得有些破坏形象了：“这玻璃造价这么贵，好生生的怎么就破了呢……” 　　对事故发生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龚大师十分痛苦，眉头都皱成一团。直到走出隧道，重新站在温暖光明的太阳底下，这位大师还没能回过神来。 　　听到他的话，同样刚走出隧道的肖宸明显有些心虚。虽然怀中这双鹿角并非是他召唤出来的，但事情显然因它而起：“龚大师，修复餐厅需要多少经费？” 　　“这，我也不知道，恐怕不便宜……”龚世昌猛然回过神：“肖大师，您问这个做什么？” 　　肖宸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这位比赛前后承受了巨大损失的裁判长大义凛然道：“玻璃碎了，本来就是我们主办方的责任，还多亏筵大师仗义相助；肖大师，您不用放在心上，我们龚家一定能独自把这事儿办妥……” 　　“咳，不是……”龚世昌一番演说，险些直接把肖宸的话堵回肚子里。肖宸挠挠头，干脆把龚大师拉去一边，向他展示怀中的鹿角：“其实吧……” 　　瞧见肖宸怀里莹润的双角，龚世昌震惊的瞪大眼；待下一秒听他说完事情原委，更是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您是说，就是这么双鹿角把有机玻璃砸坏的？” 　　肖宸点点头。龚世昌整个都是懵的：一双鹿角就能破坏引以为傲的现代造物，这显然有悖于他的常识。 　　就算这双鹿角来自于妖，普通的妖，也不应该有这么大威力。除非…… 　　想起什么，龚世昌双眸圆睁，片刻后才迟疑的答道：“这玩意儿是不是……是不是龙角啊？” 　　肖宸一愣：“龙角？” 　　他惊讶之余刚念叨一句，龚世昌已经迅速的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如果是龙角，这形状也太小了……” 　　一双手就能轻易纳下它，龚世昌就没见过这么小的龙。甚至于，它不像是长在龙脑袋上，这尺寸更像是能安在人类脑袋上的…… 　　肖宸却若有所思。再望向怀中，也没有轻易把它放下：“龙角……” 　　“肖大师，如果是龙角，那可是上好的圣物。”龚世昌在一旁补充说明：“无论是祈求祥瑞，还是化进药中，都能有非凡的表现。传说配合其他圣物，甚至能达到起死回生的功效……” 　　越说越激动，再望向“鹿角”时，龚世昌眼中满满都是羡慕。先不说这玩意儿真身到底是什么，既然它会扑进肖宸怀里，那就说明它主动选择了青年…… 　　考古队在祭坛流连这么多年，都什么也没发现，最多确定了个祭坛年限；而肖宸一出现，就召唤出一对绝非凡品的龙角…… 　　肖大师究竟是什么体质？好像自从他俩认识开始，肖宸的锦鲤运就没断过。无论是主动出游还是阴邪挑衅，到最后，肖大师总能赚得盆满体钵…… 　　这是什么？行走的聚宝盆吗？ 　　龚世昌激动的眼神中，肖宸低头望着怀里的角，倒没想到怎么处理它。虽然龚世昌吹得天花乱坠，但一见面就扑到自己怀里，这双角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气息，似乎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处理掉…… 　　不由自主抱紧了“鹿角”，肖宸若有所思，想起了某群大楼里的妖兽。其中的某只陆龟，似乎还挺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这样，我先回去问问朋友，这双角究竟是什么来历。” 　　自己一个人也看不出什么，龚世昌点头同意。见肖宸还是有垫付餐厅维修费的意思，赶紧坚定的拒绝：“肖大师已经帮了龚某不少忙，更何况这事本就是意外，怎么能算到您头上……” 　　一番拉扯后，肖宸又被龚世昌态度坚决的推回人群，只能摇着头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来自大师的承诺，龚世昌又怎会拒绝？他自然是满面含笑的应下，还觉得自己花点修理费就换来肖大师的人情，是占了大便宜呢…… 　　人群中并不安静。筵青已被重重包围住——“人才是第一竞争力”，这话可不是说笑，为了家族利益，这群人一个比一个积极：“这位大师怎么称呼，可否透露和肖裁判的关系……” 　　“大师，我是何家的亲传弟子，我们那儿有各种各样的古武器……” 　　“大师，刚刚露一手累了吗，需不需要尝试我们家的亲传按摩秘法？” 　　“大师，我……” 　　“这位大师，我是阵法大赛的最新优胜者！”这道招揽词倒是别出心裁。众人脸色一变，循声望去——不知是从众心理作祟，还是真有招揽的意识，就连小门小派出生的小楚，都加入了筵青争夺大军。 　　更过分的是，他这句为了显示竞争力的自我介绍，还戳到了不少人的痛脚。面对危机，众人都是各自奔逃，只有这个傻子还在找信物…… 　　更难以置信的，还真被他找到了！ 　　阵法大赛的冠军就这样落入“黑马”之手，而这个踩了狗屎运的家伙还想插足猎头活动，众人望去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被这样的目光捕捉，小楚浑身一寒，怂兮兮的缩了缩头。他想说的，却和众人所想不太一样：“多亏您救了我们，我才有机会拿到这个冠军……请，请问，我有没有这个机会报答您？” 　　筵青目光移了过去：“报答？”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回答选手的话。众人顿时表情一变，恨不得说出那话的是自己的。 　　——这个姓楚的，实在是太狡猾了！要是早知曲线救国有用，他们还秀这么久肌肉干嘛，直接说“报答”不就完了吗…… 　　小楚被盯得瑟瑟发抖。他还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表达感激而已。要是知道被其他人曲解成这样，非得喊冤不可…… 　　背后投来两道阴影。小楚还没动，就见筵青视线往自己身后袭去，骤然变得柔和：“问他就好。” 　　众人一愣，齐刷刷往那方看去。肖宸正往这边走来，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话题：“你们在聊什么？” 　　他没听清，不代表其他人没放在心上。小鹦鹉挺胸抬头，脑袋仰得老高：“当着老板的面抢人？还有没有良心？？” 　　——会交谈的鹦鹉！众人大惊失色，整齐的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们正相反，筵青往前迈步，心情很好似的扬起唇：“他们，似乎想让我换个雇主。” 　　“那你去吗？”肖宸并未放在心上。当着众人的面，筵青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为什么要去扶贫？” 　　见自己引以为傲的家族实力被说成这样，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肖宸却未对他的回答感到半分惊讶，只是如常一笑：“累了？回去休息。” 　　“好。”筵青说，再度站到青年身后。目睹凶巴巴的男人突然变得乖巧，众人都是睁大眼，直到此时才有些回过神来。 　　对了，不久前在餐厅时，筵青对许玲芹说过什么？ 　　……他称自己为，肖宸的跟班？ 　　意识到自己是挖到了钢铁铸成的墙角，众人只得铩羽而归。既没捞到冠军，又错失了挖角机会，直到登上回程的快艇时，他们都有些垂头丧气。 　　龚世昌也捏着电话皱紧眉。刚才摄像机熄灭前传回的影像，可吓坏了不少人。 　　登上船后，裁判长才发现手机里多了不少询问信息。但海上信号不好，龚世昌就算挠破屏幕也没法回复，只能等回去再说了。 　　与他们相比，出个海就捞回一双龙角，肖宸似乎就春风得意多了。肖宸心情好，筵青自然心情更好，只唇角微扬的坐在肖宸身边。 　　众人闷了半晌，还是没能抹去招揽的心思，悄悄抬起头。虽然不能挖角，但他们还有机会抱大腿啊！ 　　一群人又蠢蠢欲动起来。只苦了许玲芹——没有参与任何猎头行动，她一个人蹲在船角。 　　为什么当时要说裁判组草包？ 　　就筵青护短的那样，她刚靠近一点，就能招来一个狠瞪。要是早知道会承担连带责任，她说什么也会管住自己的嘴！ 第114章 撸蛇 　　当天际连成一线的海平面上, 终于出现一颗小小的黑点时，岸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熄灭的屏幕还伫立在沙滩上。不久前餐厅破碎时，众人惊慌的尖叫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转播画面黑得那么突然, 岸上的人不由都捏了一把汗。 　　直到看见小船重新出现，他们才松了口气, 不约而同的往海边挤去。 　　参赛的勇士们终于归来，他们这群等候已久的观战人士们自然要上去问候；尤其还想去八卦一下，刚才屏幕熄灭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上去几步，就见一群天之骄子挤做一团下船, 簇拥着两人往这边走来。 　　“大师, 怎么称呼, 留个联系方式呗？” 　　“肖裁判，我那儿有一批上好的血朱砂……” 　　第一次见这群少爷小姐们如此低声下气，观战人士们脚步一顿，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而下船那些人才不管观战者们好奇的眼神呢——不久前的马屁都拍在了蹄子上, 从筵青的种种表现中, 他们终于知道该往死里吹的是肖宸, 现在还不赶快抓紧机会？ 　　于是沙滩上, 一时形成这样的奇景：几十名观战人围着归来的参赛者发愣，而参赛者理都没理他们，还专心的对着肖宸二人献殷勤…… 　　在场众选手间，只有一个杨宇芝还面色如常。早在拍卖会时, 他就目睹了一遍大佬间举行的猎头活动；此时面对选手们提出的种种条件, 也都只觉得是小儿科。 　　不过, 杨宇芝也有好奇心。趁着裁判长下船后聚集众人宣布比赛结果的那点儿功夫，他已经悄悄把肖宸拉到一边：“肖小兄弟，海底玻璃碎了那事，又是筵青兄弟解决的吧？” 　　他还记得拍卖会上，筵青出手制住阴邪的那一幕；此时见众人围住肖宸二人，便又想起了不久前那群大师是怎么“围攻”筵青的。 　　说不定这群选手中，就有谁的师父师叔，也曾对筵青许下过丰厚的条件……只不过，当时的他都没答应，现在就更不可能对这些低了一级的报酬心动了。 　　“对。”肖宸点头承认，任由杨宇芝拉着他聊天。不远处，选手们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们还站在场上等训话呢，杨宇芝竟然已经和肖宸聊上天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要早知肖裁判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蹭上去和这俩人混个脸熟？ 　　应许昌也站在队伍里。与本该是囊中之物的冠军失之交臂，看到小楚上台领奖，他却都不怎么在意。 　　他只是沉着脸站在人群中，目光时不时往不远处投去。等看到筵青和肖宸聊了几句，二人又转身一道往树林中走时，才露出些许焦急的神色。 　　颁奖大会太过冗长。应许昌恨不得现在就追去树林，免得筵青不知不觉消失；却又不得不站在这里听龚世昌说话…… 　　“恭喜大赛获胜人——小楚！” 　　“谢谢各位！”小楚的声音十分激动，可惜却没几个人有心思鼓掌。就连应许昌，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根本提不起精神。 　　“这个奖项我必须感谢两个人，一是肖裁判的悉心指导，二是筵大师的出手相助……如果有机会，等楚家成了阵法大家，我希望能多和龚大师交流；将来某一天，也努力追上肖裁判的步伐……” 　　三句不离肖宸，看样子小楚真是把他放进了心里。不过，如果没有肖宸那随手一帮，也不会有小楚的这个冠军；如果小楚没能拿到大赛冠军，也不会有家族此后对他的倾力培养…… 　　几十年后，为玄学界留下无数阵法学识的“阵圣”，说不定永远都只是一位无名小卒。 　　不过现在，尚且没谁能料到这么久远的事。小楚只是在台上激动万分的发表演讲，往野营地段散步的肖宸二人，也不知某天自己的名字会被写进玄学界教材里。 　　而应许昌就更没想到，台上那人会成为超越自己的阵法大师了。不过，阵法本就只是应许昌涉猎的其中一方面；就算知道，估计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焦虑的在人群中抖着腿，随后被许玲芹碰了一下胳膊：“想什么呢？那么着急。” 　　应许昌瞥了她一眼。许玲芹被瞪得有些火大，瞪大眼道：“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打算把自己摆得那么低的，去和那两个人交涉吧……” 　　“你不也想？只是没机会这么做而已。”应许昌冷哼一声。心思被戳破，许玲芹双颊涨红，而后小声的驳斥：“胡说八道！不，不就一个能御水的家伙……我犯得着费这些力？” 　　应许昌心想“御水”这两个字真是太轻了，根本连重心都没能概括——那可是“龙”！ 　　华夏民族的精神图腾，从古至今无人质疑的鳞虫之长，龙！ 　　不过，应许昌也懒得把这些信息告诉她。终于等到颁奖仪式结束，赶在公交车开过来前，他已经跟个兔子似的往树林里奔去：“你懂个屁！有本事别跟过来！” 　　“我才不跟呢！”许玲芹在原地跺脚，煞白着脸看众人往树林中追去。要是被家里知道，她错失了与大师交好的机会，甚至不小心交了恶……自己一定会被念叨到死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许玲芹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后，沙滩上只剩她一名选手。瞧见参赛人员的殷勤程度，几乎瞬间，所有选手都选择了跟风；纷纷一起追去森林里，试图和肖宸聊上两句。 　　孤身一人被留在原地，许玲芹干脆抛弃形象，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她正呆望着树林的方向，突然察觉树林上方升起一小片阴影…… 　　意识到不对，许玲芹当即起身，眯着眼往天空看去。 　　视线范围内，一只雪狮正凌空而起！发现那雪狮上似乎坐了个人，她不由揉了揉眼睛，更仔细的往那方盯去…… 　　须臾间，许玲芹面色一变：那不是肖宸吗！ 　　而且，他屁股下的坐骑，怎么和传闻中的白泽一模一样…… 　　大脑一片空白，她愣愣仰着头。这还没完，几息后，一股更大更惊人的阴影骤然从树林间浮现——巨虎腾空而起，往肖宸所在的方向追去…… 　　“啊！”瞧见穷奇，许玲芹吓得倒退几步。她还记得，那双爪子是如何肆意的玩弄着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结果，穷奇竟然在跟着肖宸？怪不得肖宸主动请缨去树林，怪不得工作人员当时表情那么奇怪……莫非他俩是一伙的？！ 　　自己究竟是惹上了什么人啊…… 　　再度一屁股坐到沙滩上，许玲芹也顾不得震惊了，只灰头土脸的垂下脑袋。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天上那一人几兽间，其实并不怎么和谐…… 　　“肖宸，它怎么又跟回来了！” 　　小鹦鹉踩在肩膀上嘎嘎乱叫，气得跺脚；双爪离地的瞬间，险些直接被强气流卷到半空去。 　　危机时刻，肖宸一把将被吹飞的小鸟捞回来，团进自己怀里。无比怜爱的摸了摸它的翅膀，一根根把羽毛理顺，肖宸一脸慈爱：“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小鹦鹉：“……”这个借口太烂了你已经用过一遍了！ 　　小鹦鹉很想抗议，但羽毛被青年捋顺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一张鸟喙就是一串儿春雨般的啼鸣，到最后，小鸟干脆拿翅膀捂住鸟喙，认命似的摊在青年怀里享受。 　　翅膀伸得极开，羽毛尖儿恰巧碰到一片凉凉的蛇鳞。察觉到领地被入侵，小蛇倏地睁开翠眸，冷冷瞥了它一眼。 　　刚才还一点儿事没有，一到需要起飞的时候，小蛇就陷入了“脱力”状态。一会儿步子都没法走，一会儿脑袋都抬不起来…… 　　肖宸担忧的询问下，也不知是真累了，还是铁了心要争取该有的福利；他顺势便化作蛇形躺在地上，只睁开一双竖瞳，巴巴地望向青年…… 　　如他所愿。肖宸邀请下，小蛇整条团在青年怀里，享受手指时不时的按摩。尾巴尖儿都舒服得伸直，他亲昵的贴在肖宸腰上，虽然隔了一层布料，蛇头却有诡异的发红趋势…… 　　小鹦鹉看得一身恶寒，甚至忘了追在后面的穷奇。等几人降落在后院中，筵青也被肖宸捧起，远远的放在草地上时，它才终于抓到机会：“肖宸肖宸，这蛇是不是故意的？” 　　“别瞎说。”肖宸瞥了它一眼：“筵青累了。” 　　“可是肖宸……”小鹦鹉总觉得哪里不对，据理力争道：“刚才它躺在你怀里的时候，七寸都要冒烟了！” 　　“什么，筵青生病了？”肖宸被吓了一跳。 　　发现自己的说法引起了歧义，甚至让肖宸又想捧起青蛇检查身体，小鹦鹉眉头一皱，嘎嘎乱叫：“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它，它身体明明好得很，还被你摸舒服了呢！” 　　“摸舒服……”肖宸想了想：“其实这是双向的。我刚发现，撸蛇也挺舒服。” 　　小鹦鹉：“……” 　　肖宸试图给它解释：“形状上乘，手感良好……” 　　“停你别说了！”小鹦鹉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伤心欲绝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型号……” 　　肖宸脸上莫名一红，话锋一转：“我是说鳞片啊，鳞片摸起来像玉……” 　　小鹦鹉：“……”一解释怎么听起来更怪了！ 　　几人吵闹间，还不知远处树林里的选手们都扑了个空。直到登上巴士，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是看着肖宸跑进去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呢！ 第115章 筵席 　　等公交车好不容易停在院落, 即使心中有诸多疑虑，众人还是纷纷下了车。 　　比赛结束后，他们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决出胜负只是其中一环，等回到龚家大宅，还将举行落幕仪式。 　　象征着荣誉的奖杯将在众人见证中交付给小楚；而其他选手除了站在一旁祝福，个别表现突出的，也能获得自己该有的荣耀。 　　落幕会后，众人将稍作休息。等到了晚上, 龚家还将举行盛大的庆祝筵席。尚且滞留在比赛场地的选手以及各位裁判都会参与此次聚会，不仅是为了蹭吃蹭喝，更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扩展交友圈。 　　无论是选手还是裁判，背后都站着庞大的家族利益；难得这么多新秀聚在一起, 要是能聊上天，将来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是好的…… 　　不过这次，众人却都没太多与同行者交流的意思。等落幕仪式结束，趁着筵席开始前, 选手们都回宿舍收拾起行李。 　　小楚一个人捧着奖杯，坐在角落傻乐；除了杨宇芝在祝贺他，其余人专心致志的收拾了半天, 东西倒是越收越多…… 　　“玉扳指, 五谷树种……”念出一种, 便拿小礼盒包好一种。应许昌在那儿一样样的清点财物, 时不时还抬起头偷看别人一眼。 　　待发现他们也和自己一样, 急着为筵青准备“礼物”, 顿时危机意识丛生。 　　和其他选手普通层面上的“招揽”不一样，龙与应家的渊源，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而且这么多年，应许昌还是第一次在应家以外的地方看到“龙”！ 　　对这种生物不敢有分毫不敬，为了争取分毫与筵青搭上话的权力，应许昌只能往死里塞礼物。不知一大波来自选手的糖衣炮弹即将袭来，领着小蛇，肖宸还在院落里忙前忙后。 　　明天就将回归宠物店。这住了好几天的院子，可得好好收拾一下。 　　小鹦鹉蹲在他肩上哼哼。穷奇降落后，院里全是激起的尘土；小鸟被呛得疯狂咳嗽，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一边还不忘嫌弃巨虎：“肖宸，咳咳，你看啊，这家伙实在是太脏了——” 　　穷奇碧绿的眼一瞥，对小鸟呲了呲牙。不同于宠物店其他平和温顺的种类，四凶兽可是百分百的危险品种；咬死几只大象都算小事，更何况一只小巧无比的鹦鹉了——塞牙缝都不够。 　　小鹦鹉被看的浑身一寒。猛然想起筵青刚出生那会儿的凶样。它吓得缩起脖子，整只鸟缩到肖宸脸颊后。 　　觉得找到安身之所，仗着有所倚仗，小鹦鹉又不甘示弱的伸出头来：“本来就是嘛。肖宸你看，你在这扫地扫了半天，它一尾巴下来，院子里全是灰……这不是白忙活吗！” 　　接连不断的叽喳声中，肖宸扫地的动作一顿；为了获取片刻的安宁，干脆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小鸟的下巴。 　　小鸟舒服得接连发出几声啼鸣。不远处，穷奇似乎捕捉到了所有坏话，看起来更凶了。 　　它伏下身做出攻击姿态，朝怪隼呲牙咧嘴；本竖在背后摇来晃去的尾巴却一动不动的横在了池塘上，再没激起分毫的尘埃。 　　一片静默中，小鲛人坚定的沉在池底，依旧不敢浮出水面和穷奇的巨尾对视。下巴被挠得又痒又酥，小鸟爽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仗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还在接连不断的告状。 　　“而且肖宸，它嘴巴还有腥味，啾啾，一张嘴那味儿就被风吹过来……这么只脏老虎要是进了店，可不得把整个后院都弄脏啊！” 　　堂堂四凶之一被简称成了“脏老虎”，穷奇目光凶得像能吃人。它恶狠狠的瞪视中，肖宸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一回去，咱就得给它洗澡。” 　　“就是嘛……啾！”猛然捕捉到关键词，小鸟眼睛倏地瞪大：“脏成这样儿你都带它回去！” 　　觉得自己宝贵的领地收到侵犯，小鹦鹉悲伤得翅膀乱扑腾。不止是它，白泽也警惕的扬起脑袋，尾巴烦躁的甩来甩去。 　　“嗯？”怀中一暖。再度收获一颗毛茸茸的狮子头，肖宸百思不得其解：“它最近情绪不对啊，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缺乏运动。”筵青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它买个猫爬架试试。” 　　充分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在于人形，小蛇树立了新目标，致力于不动声色深化同僚们的兽类形象，将其他异兽永远固定在“宠物”这一阶层上，以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肖宸倒也没觉得不对。这种暗流汹涌的较量，的确很难察觉到就是了。 　　他只是认真思考小蛇的提议，随后打量了一下雪狮的身形：“那……恐怕得定做一个。” 　　已经开始回忆周边木匠的联系方式，肖宸还真把这事放进了心里。 　　“肖宸，店里有鸟爬架吗？”见他陷入沉思，小鸟无论何时都不甘落后：“我也需要活动身体！” 　　“你不是天上飞的吗。”筵青瞥了它一眼：“锻炼爪子干嘛？” 　　小鹦鹉涨红脸哼哼两声，抓紧肖宸肩膀，一时找不到角度反驳。肖宸倒是毫无歧视之意，发挥了一如既往的宠溺精神：“行，回去就给你买个架子。” 　　得到承诺，小鹦鹉高兴得不行，爪子在青年肩膀上连踩几下，脑袋也亲昵的蹭过去。见青年脸颊都差点被某鸟蹭红，郁闷的又变成了筵青。 　　见男人站在原地不说话，肖宸一视同仁：“给你也换个蛇箱？” 　　“不用。”男人定了定神，坚决维护自己身为人形的尊严：“我在外面活动就好。而且，我不住蛇箱了。” 　　“不住蛇箱了？”肖宸惊讶得像看见自家崽崽初长成的家长。 　　“不住了。”筵青十分坚决，得寸进尺道：“我想……睡床。” 　　“行。”肖宸想了想，倒是干脆的答应下来。正巧龚家施工队在帮宠物店安幻阵，空间终于扩大，多给筵青准备个房间也是好的。 　　不知自己和肖宸一起睡的期望落了空，筵青眼睛一亮，目送青年进了房间。 　　院落打扫完毕，准备收拾收拾参加晚宴，肖宸换了身白衬衣。将龙角仔细用几层衣物包好，放到行李包最底层拉好拉链后，他才又返回院落。 　　见青年准备完毕，肩上还踩了只鹦鹉，筵青不动声色转过身，也打算收拾一下自己：“我去换套衣服。” 　　没想到对面人听闻此言，脸上明显很惊讶：“你也一起去吃饭？” 　　筵青：“……不行吗？” 　　习惯了无时不刻跟在肖宸身后，当这条约定成俗的惯例被青年质问，筵青明显有些低落。察觉到小蛇情绪有异，肖宸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你不是不喜欢应酬？我想着让你多休息会儿。” 　　而且，刚才回院的时候，小蛇不是还累得步子都迈不动吗？怎么现在又有精神参加社交活动了。 　　筵青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发丝下坚毅的轮廓有逐渐变红的趋势。诡异的片刻沉默后，他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好了。” 　　清楚的记得小蛇是怎么化作原型团进自己怀里的，肖宸还不由自主为对方担心：“真好了？” 　　筵青死不松口，说什么也要陪着肖宸出去：“真好了。” 　　对面男人眼神坚定，不似作伪。肖宸这才信以为真，放小蛇去换衣服，自己一个人等在门口。 　　只有小鹦鹉觉得不对，还发出不甘心的呐喊：“所以这蛇果然是装累的吧！” 　　等再出门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山上的夕阳很有特色，层叠相染的云层近乎于桃粉，缀在遥远的天际。当桃粉逐渐染上金黄，叶片轻微的簌簌声中，巴士再度排成一列下了山。 　　为了替选手们庆祝，同时也是犒劳这么些天忙碌的工作人员，龚家的这场晚宴，定在山脚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刚进门就能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累了这么久，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小楚便是其中之一。不同于其他大包小包拿着礼物的选手，这位冠军毫无心理障碍，一进门就和杨宇芝扑向餐台，大快朵颐起来。 　　看到他俩这样，众选手纷纷嗤之以鼻，都还举着餐盘在门口晃悠，试图占据最有利的地形。 　　肖宸二人却久久未到。收拾得有些晚，等他跟随着工作人员坐最后一巴包车下了山，晚宴已经开始了。 　　频频向门口望去，混在裁判队里，何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天，何恒却还没好好和他聊上两句。 　　初赛时肖宸随手改进的古籍，还捏在他手里呢。经过这么些天的研究与接触，何恒百分百确定，手上这份材料的确是肖宸的手笔。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年轻的小伙子，究竟是怎么做出这种充满想象力的阵法的？ 　　何恒想象不出来。况且，画出五帝钱，找回失物，甚至止住奔腾的海流……肖宸和他身边的男人，真是带来了诸多奇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那天偶然在楼里碰上的白泽，似乎与肖裁判没什么联系。要是他俩都能挂上钩，何大师的世界观定然会直接崩塌：会得这么多，这个姓肖的年轻人还来当什么裁判，直接开山立派得了…… 第116章 截胡 　　“忙呢？”何恒正思绪纷飞, 背后突然传来某道熟悉的声音。 　　他身子一僵, 慢悠悠转过头。似乎是因为自己频繁张望的动作太过显眼——徐老爷子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 手上还宝贝似的抓着手机。 　　最近，他对微博十分痴迷, 天天都忙着经营玄学账号。何恒对此十分鄙夷, 见他还捧着手机贴过来, 干脆挺直腰呛声道：“怎么, 和你有关？” 　　徐老爷子笑眯眯的：“在这儿等肖大师呢？” 　　“哼。”心思被戳破，外人面前, 何大师却不愿露出半分弱势。维持着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表情, 他死不承认道：“谁说的？我就溜达溜达。” 　　“噢。”徐老爷子笑了半声：“行, 你溜达。我有事找肖大师，待会儿他来了，可别和我抢啊。” 　　何恒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次比赛间，徐老爷子时不时和肖宸聊两句, 似乎关系颇为熟稔。要是他也想拖着肖宸说话，自己肯定竞争不过。 　　想至此，何大师实在没忍住, 涨红了脸：“你, 你一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能有什么好聊的！别来打岔。” 　　徐老爷子哼了半声：“谁说要聊学术？我和年轻人聊聊微博不行？” 　　转发抽奖活动刚刚截止，一次性涨了上万粉丝, 徐老爷子正处于兴奋期。此时的他就等着肖宸给出下一步指示, 好继续学习, 将社交网络的作用发扬光大…… 　　“你想得到挺美。”何恒翻了个白眼。他还不知道，不久后玩微博还真变成了玄学界的业内潮流，此时只尽自己所能打击徐老爷子的积极性：“再说了，你谁啊？人家肖宸凭什么要教你。” 　　徐老爷子笑而不语：“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别来和我抢啊。” 　　“我，你……”何大师一时语塞。正巧小楚二人顺着餐台吃到他身边，这位大师眼前一亮，顺手就把小楚揪了过来：“我要带这位冠军选手去拜访肖裁判。” 　　“啊？”小楚含着鸡腿，发出半句嘟哝。才和杨宇芝混了几十分钟，他就深受影响，反应速度直线下降：“何，何大师？” 　　发现自己莫名混入两位大师的谈话中，小楚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鸡腿吐出来拿到手上。 　　一看小楚那紧张样，徐老爷子就笑了：“你和人家小朋友有关系吗？” 　　“这你就别管了。”何恒说，见小楚没反应过来，赶紧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就没有问题想问肖大师？” 　　“有有有。”本就想和肖宸多说说话，天赐良机，小楚赶紧应下——顺便敞开嘴，彻底把鸡腿啃干净。 　　听了他的话，何恒顿时喜笑颜开：“听见没？你可别和我抢……诶，肖大师来了！” 　　餐厅门被推开。混杂着嘈杂的脚步声，肖宸二人的身影混在其中。 　　发现目标，众人都不由自主拿起礼物，往那边挪步。可是他们走得再快，也不如何大师有竞争力：“肖裁判！你有空没……” 　　瞧见何大师挥手，心知竞争不过，众人只能不甘心的后退半步。选手们渴望的眼神中，何恒挤到肖宸身边，手上还执着的拎着小楚：“我，我想找你聊两句。” 　　“何大师。”察觉到老人语气里的弱势，肖宸目光移去：“找我什么事？” 　　“咳……”何恒的声音从来没这么柔和过。紧张的搓搓手，他拍了拍小楚的肩膀：“这位冠军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肖大师……”小楚一阵激动。能近距离和天才大师谈话，对他而言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我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您！” 　　“行。”肖宸侧耳聆听。虽然没太多阵法基础，但选手们有问题，他并不会回避：“有什么问题？画在本子上我告诉你。” 　　虽然理论知识不太行，结合实际，一般还是能演示的。 　　见他答应，小楚眼神激动，赶紧抽了张湿纸巾擦擦手，一边掏出小本本。 　　肖宸于他，就像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侠。更何况二人素昧平生，可从第一次见面起，肖宸就不在乎旁人眼光，愿意对陌生人倾囊相授…… 　　小楚越想越激动，再望向肖宸时，几乎觉得对方头上顶了光环。他问题很多，何恒在一旁等得抖腿，差点等到地老天荒。 　　等小楚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何大师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插上去：“肖裁判，你师父真是疯道人？” 　　“这个……”肖宸心想自家师父又没自我介绍过，只能含糊应道：“我也没办法确定呀。” 　　何恒心思也不在这事上，干脆一笔带过；他没放在心上，不远处的应许昌却猛然抬头。 　　再度被截胡，应许昌心中不甘，干脆端着餐盘徘徊在不远处，还想找机会上前。听到“疯道人”三个字，他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抬起眼。 　　第一次把眼神从筵青身上移到肖宸那里，少年眼神中带上点儿不确定。“疯道人”？ 　　虽然自家的这位师伯失踪已久，自己打出生时就没见过，但却依旧听过疯道人的传说。 　　如果自家师伯敢自称是天下第二玄学高手，那没谁敢称第一。若眼前人，真是自家师伯的徒弟……那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就不奇怪了。 　　……等等，师伯亲自收的徒弟，为什么会和一条龙在一起？ 　　应许昌有点懵。自家师伯功力深厚，传闻已经成了半仙，绝不会随意收谁做徒弟。而这难得一见的徒弟，身边竟然跟了一条龙，那就更奇怪了…… 　　是冥冥之中自有巧合，还是师伯的意料之中？ 　　越想越乱，应许昌隐隐有些后悔。给师父汇报时，他不该只说一个筵青的……应该把肖宸一起报上去。 　　想起师父明日便到，应许昌总算松了半口气；可当他再抬起头，本该在视线范围内的肖宸的背影，却被长发男人挡住了。 　　“他在看你。”察觉到肖宸说话声一顿，筵青眼一眯，颇有些恶狠狠。肖宸循声望去，结果依旧被挡得严严实实：“不用管。” 　　“行。”自进餐厅第一步就被各路拿着礼物的人马反复围观，肖宸已经逐渐习惯，只一心继续和何恒唠嗑。 　　青年手上有侍者递来的高脚杯，砖红的酒液在杯中轻晃。说着话容易口干，他时不时轻抿一口，不多时酒已经少了一半。 　　借着酒意，肖宸脑壳发晕，完美无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何恒却无法习惯，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肖裁判，不然咱俩去二楼休息室？” 　　肖宸颔首同意。目送三人往楼上走去，众人还不死心的在楼梯徘徊，誓要把礼物送出去…… 　　一边上楼，肖宸一边还在与何恒聊天，不断蹦出的专业名词落在一旁的普通侍者耳朵里，险些让他们怀疑自己误入了中二病聚会。 　　休息室里一样有酒和糕点，只不过比起楼下，要安静数倍。聊了一段时间，何恒越来越为对方的天赋震惊。不过随意说了几息，肖宸不经意的几句话，已经为他打开了新思路…… 　　“肖大师，稍等，我出去接个电话。”片刻后，何恒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声音中不自觉带上恭敬，当手机响起时，他恨不得掐死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 　　目送何恒起身，肖宸脸颊泛起热意，陷在沙发里点了点头：“好……好。” 　　门被关上。察觉到身旁人体温的异样，筵青沉默片刻，眼神克制不住的朝一旁望去：“你还好吗？” 　　身旁人眼睫微垂。肖宸眼神渐直，盯着茶几上的糕点说：“你说……小鲛人会不会喜欢吃慕斯蛋糕？” 　　筵青没能跟上他的思路：“我……我不知道。” 　　肖宸尚无所觉，掐着手指一五一十的计算：“小鲛人没能来，要是能给它带一块回去就好了……咦，那白泽会不会喜欢呢？” 　　筵青一阵沉默。身旁人脸颊微红，他好想伸手悄悄蹭一把。 　　肖宸没注意到，继续扳手指：“诶，火鸡也没来……青鸾会吃吗？” 　　筵青强自镇定：“青鸾是吃竹实的。” 　　似乎有些失望，青年脑袋一歪，身子迅速的往一旁倒去。平日里滴酒不沾，不小心喝了点儿红酒，他已迅速的被后劲放倒。 　　筵青手一伸，不动声色把将要栽倒的青年拉回身边。捏了把掌心微烫的胳膊，他喉咙有些紧。 　　胳膊被拉住，肖宸还在执着的扳手指。任身子歪来倒去，他信念依旧坚定，誓要带所有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既然青鸾不吃，穷……穷奇？” 　　筵青正要答话，一道鸟影已经打断了他。忍无可忍从肩上暴起，小鹦鹉急得拍翅膀：“肖宸，还有我，你看看我呀！喂我！！” 　　声音响彻云霄，高昂的鸟头却被一根手指压下。扶着人，筵青声音压低：“没看出来？他醉了。” 　　被迫垂下高贵的头颅，小鹦鹉不甘间，香甜的空气已是飘了过来。它赶紧仰起头，视线中，肖宸笑眯眯的夹起块蛋糕，大着舌头道：“张……张嘴。” 　　小鹦鹉幸福得浑身冒泡泡，闻言赶紧张大鸟喙，半晌后却等了个空。 　　身侧极近的距离，筵青唇抿成一条直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第117章 要求 　　“不好意思……”门被推开。何恒探了个脑袋进来, 手机还贴在耳边。 　　筵青转过头看他, 手上还拉着肖宸。两人距离有些近，筵青正半张着嘴, 若有所思的盯着青年掌心的蛋糕。 　　眼前一幕有些过于奇妙。何恒一愣, 一时不知自己是该进去还是后退的好；好在此时，一道高昂的鸟鸣拯救了他的不知所措。 　　“放手放手放手！”小鸟嗓子百转千回，近乎崩溃：“你抢我蛋糕！这是肖宸要喂我的——” 　　“的”字饱含感情, 余音绕梁，差点破音。筵青面不改色, 冷冷瞥了它一眼：“闭嘴。” 　　“原来小鸟喜欢吃……”肖宸嘟哝半句。一只手被拉住，他还有另一只, 干脆循着本能又叉了一块。 　　只是左手不是惯用手，插得有些歪七倒八：“小鸟来。” 　　小鹦鹉扑腾着翅膀飞起；筵青单手拦住小鸟，由于空不出手，干脆张着嘴拦在喂蛋糕的轨迹上。 　　“不——”某鸟心碎的啼鸣中, 香甜软糯的蛋糕彻底消失在男人口中。 　　“呃……”眼前一幕十分魔幻, 何大师愣在当场。他犹豫片刻，还是扬起掌心的手机：“不好意思，我家那边有点事儿……” 　　筵青眼睛冷冷一瞥。他并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基本的情绪感知还是有的。 　　眼前老人似乎正打算离开此处；而如果关上这扇门，无视那只鸟, 这里就是他和肖宸的二人世界。 　　想至此, 筵青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没事, 你去吧。” 　　何恒点点头, 缓慢拉上门扉的同时，还在思索自己看到的一幕。肖宸身后沉默的高个儿跟班，刚才好像一口吞掉了他准备喂给鹦鹉的蛋糕……这是什么意思？ 　　见何大师眼带犹豫，筵青慢悠悠解释：“他喝醉了。” 　　何恒：“……”我当然知道！ 　　“所以忘了，动物不能吃人类的食物。”筵青继续解释：“我帮他拦下来。” 　　何恒：“……”小鹦鹉不断重复着的愤怒的“我能吃”中，何大师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不能和肖宸交流，始终是一件憾事——合上门扉时，何恒还略有些犹豫；不过当被筵青的目光扫了几圈，他关门的动作瞬间迅猛起来。 　　闲杂人等终于退场。把小鸟轻轻推到一边，筵青眼一眯，开始解决鹦鹉：“别说话，你吵着他了。” 　　“胡……胡说，肖宸还什么都没说呢！”被那股大力推得毫无还手之力，小鹦鹉在空中乱扑腾。任筵青眼神凶狠，它也毫不退缩，一张鸟嘴就没停过：“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总被肖宸念叨，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筵青眼神变得难以言喻，上下扫视小鸟，最后固定在秃尾巴上嗤笑。 　　小鸟差点炸毛。 　　肖宸没怎么注意二人的对话。虽然有些微醺，但他看起来还有思考余韵的——就是反射弧有点长：“何大师走了？” 　　“对。” 　　“啾啾，是！” 　　两道声音回答得前仆后继。肖宸点点头，转头向小鹦鹉说：“你是不是饿了？” 　　“对呀对呀！”小鹦鹉点点头，一边骄傲的瞥了筵青一眼，一边满心满眼都是惊喜。果然肖宸是爱自己的，这时候都记得关心自己吃没吃饱；逻辑之清晰，感情之充沛，说不定根本没喝醉…… 　　“行。”肖宸点头，试图站起来：“客人走了，咱也有空了，我去花园里给你挖两条面包虫回来……” 　　小鹦鹉：“……” 　　感动一时变得七零八落，小鸟气得叽叽两声——他果然是醉了吧！ 　　肖宸想往外走，筵青自然不会落后。上前两步半扶住他，筵青一本正经道：“那我呢？” 　　“你……”耳边似乎有噪音。完美忽视小鹦鹉的啼鸣，肖宸认真思考，还以为筵青也是饿了：“我记得楼下有吃的……” 　　“不是这个。”话语被对方干脆的打断。肖宸好奇的视线中，筵青垂下眼，看起来有点可怜：“从头到尾，你都没提到我。” 　　肖宸一愣，表情染上费劲，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义。见挑起了他的注意力，筵青加把劲儿道：“你不会忘记鲛人。不会忘记毛茸茸的白泽与穷奇，甚至不会忘记病号……” 　　“但你会忘记我。”筵青说。他抬起眼，直视肖宸双瞳：“追随你这么久，我也想要你偶尔的记起，肖宸。” 　　不过一顿饭，小蛇倾尽全力的渲染下，还真像肖宸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无法处理复杂的逻辑线，对方看似指责的眼神下，肖宸一时有些慌：“对不起，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发现青年已经软了态度，筵青得寸进尺：“什么都可以？” 　　“杀人放火不行……”肖大师还是很有原则的。 　　“筵青，你想做啥！”眼见自家铲屎官一步步落入对方的语言陷阱，小鹦鹉心中焦虑，生怕未来的蛋糕也被筵青抢个干净：“保持距离啊你！” 　　筵青暂时没理它——他只是上前半步，拉住肖宸手腕：“你愿意听吗？” 　　“自然……”肖宸抬起头。他本就比筵青矮了半个头，现在喝了酒站不直，身子就更小了。 　　二人贴得有些近，从远处看，就像正搂抱在一起一样。在楼下站得有些闷，许玲芹小姐脾气一起来，干脆找了个借口，打算一个人溜去阳台吹吹冷风。 　　结果刚跨上二楼，恰巧将两人亲昵的动作收入眼中。许玲芹一愣，险些疑心自己看错了，不由僵在拐角处。 　　筵青似乎没发现她。侧过身，挡住大半肖宸的脸庞，他抿紧唇，壮着胆子捏了把脸：“只要是不过分的，都能答应？” 　　什么不过分的？ 　　许玲芹僵得不能更僵，整个身子都没法挪动，只剩耳朵还在接收外界信息。从第一眼起，她就发现了——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不过是两道侧影，已经让这位想象力旺盛的小姑娘思绪奔腾。脑内想象差点偏到马里亚纳海沟，许玲芹已经一路从各种场景，联想到了具体的姿势…… 　　“嗯。”肖宸似乎点了点头。许玲芹瞬间竖起耳朵，想听清筵青的要求。 　　“好。”男人的声音似有笑意，嗓音低沉，却透着丝丝紧张。 　　“我想……” 　　想什么？ 　　心都提到嗓子眼，许玲芹恨不得贴到两人身边。她急切而好奇的视线中，筵青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想你骑我。” 　　许玲芹：“……” 　　许玲芹：“！！！” 　　果然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对话！ 　　许玲芹双颊通红，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激动中裹挟着丝丝苦涩，她捂住脸。 　　眼前一会儿是长发男人坚毅的轮廓，一会儿是刚才看到的场景。意识到两人关系真的不一般，许玲芹少女心碎了一地，眼睛都有些酸。 　　“骑……”肖宸似乎有些惊讶，嗓音迟疑而朦胧。青年看似害羞的回应中，许小姐再也忍受不了，转身蹬蹬蹬下了楼。 　　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道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想什么呢臭蛇，原形那么细，你还想驮他？——没门儿！” 　　小鹦鹉气哼哼的，还在祭奠那块逝去的蛋糕。 　　筵青用眼神威胁小鸟。此事几乎成了他的执念，好不容易借着肖宸喝醉提出来，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打岔：“闭嘴，我在长大，和你不一样。” 　　原型千年没有丝毫增长，小鹦鹉很受伤，嘟嘟囔囔的在肖宸肩上缩成一团。 　　肖宸似乎还在思考：“可是你……” 　　“我长大了。”筵青比了个手势，掌心间近乎一个瘦水桶。 　　肖宸正看着自己，像是在进行无声的考量。筵青挺直背，不动声色为自己打气——他不会允许机会又一次溜走。 　　“今天是个大晴天。”翠瞳似有风。筵青第一次尝试着弯起眼——他想让肖宸看到自己最柔和的样子：“风很轻，云很淡。如果现在去天台，能看到近三个月以来，最干净的星空。” 　　肖宸仔细的听。他脑袋泛晕，总感觉小蛇的眼睛里，已经有星星了。 　　“我会很慢……”筵青低声道，嗓子一如既往的低沉：“很慢的飞过夜空。当璀璨的星光洒在肩上，那会是有史以来，手掌和星空最近的距离。和你，和我……我们一起触摸群星。” 　　肖宸发现，对这个提议，自己已经有些心动。回过神来前，似乎说了一声“好”。 　　“肖宸，你疯了！”小鸟的嗓子近乎崩溃：“你喝醉了呀！这蛇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万一你从高空掉下去……” 　　“我会扶着你。”筵青郑重承诺：“不会让你不舒服。” 　　他的嗓音很慢，很执着。似乎这个请求，已经翻来覆去考虑了千万遍，才终于说出口。 　　肖宸答应了。两人往电梯走，背后喧嚣逐渐远离——大厅里，众人拿着未出手的礼物傻等，还不知今晚的主角，已经有了另一轮安排。 　　顶楼的阳台很安静。龚世昌包下了酒店，高层却是一排排的房间，此时根本没人过来。 　　肖宸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扶过来的。他只知道，当推开落地窗，自己眼前一花，已经有一条苍翠的鳞身显现。 　　“来。” 　　声音很沉，似乎直接从大脑深处响起。他伸出手，试探着抚摸如玉的质感。 　　触手坚硬，带着些许凉意。察觉到晚间微凉的风，肖宸抬起眼，与一双映着灯火的翠瞳对视。 　　虽然还离星空有一段距离——似乎今天，星星真的很美。 第118章 会面 　　骑上蛇背的时候, 肖宸身子还歪歪扭扭的。 　　小鹦鹉在一旁扇翅膀。眼见肖宸在高楼施展危险动作, 它吓得大惊失色，脑子里全是恐怖的画面；已经在计算身为一只鸟, 自己能不能衔住一名下坠途中的百来斤的成年人…… 　　结果当然是不能：“筵青！你快别动了, 放他下来啊！” 　　筵青理都没理。肖宸跨上来时，轻得他几乎感觉不到；但若细心去体会，又觉得背上载满了重量。 　　肖宸的确醉了, 身子都有些软。如果不是姿势不合适，整个人都想扑在小蛇背上。 　　努力在蛇背上撑直, 即使脑子昏沉，他也记得夸奖筵青：“你还真……长粗了不少。” 　　筵青没说话, 背却不由自主挺直；就连鳞片间的缝隙，都夹紧了些。 　　肖宸腰上一冷——冰凉的蛇尾不知何时已悄然翘起，正努力用尾巴尖儿缠在他的腰上。 　　这个姿势对小蛇来说并不舒服。尾巴反重力的翘起，真要讲甚至有些别扭。但当尾尖触到有别于自己的温度, 内心深处便生出一股满足。 　　也因此, 蛇尾缠得更细致了些：“抱紧我。” 　　肖宸点点头，身子俯低，依言环抱在蛇身上。虽然两手环拢也绰绰有余，但比起从前，小蛇真变长了不少——和一般妖兽相比, 成长的速度还挺快。 　　眼见肖宸真骑了上去, 小鸟扇动的翅膀一顿。木已成舟, 它一时不知是为筵青的阴谋诡计成功施展而感到悲哀, 还是为白泽的地位不保而幸灾乐祸：“臭蛇，你等着，肖宸酒醒了我一定一五一十的提醒他！你这条心机——” 　　话音未落，伴随着蛇身腾起，一股狂风突然卷上阳台！小鹦鹉身子轻，一不留神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被风吹远。 　　眼前金星直冒。等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抬头傻愣愣的往上望时，肖宸二人早已经飞远了。 　　“有没有不舒服？”只有起飞时提了会儿速，短暂的烈烈风声后，四周骤然变得安静。远离灯火辉煌的酒楼，深沉温柔的黑逐渐浮现在身周。 　　肖宸的酒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醉得更深。 　　第一次置身夜空，轻微的失重感中，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另一只手还小心翼翼抓在蛇身上。 　　腰间一紧，尾巴似乎缠得更紧。肖宸若无所觉，随之而来的，是掌心一片纯白的星光。 　　星光与风色交织。透过指缝，鳞片近在咫尺，边缘反射着柔和的银白。 　　“没有。” 　　失重感慢慢减轻。脑袋里的昏沉并没被风吹散，反而拖着他往下坠去。 　　但这股昏沉并不惹人厌倦，反而将周围都染上新奇。一切忽然变得奇妙，肖宸顺着星光打量身下颀长的蛇身，视线慢慢移到头顶。 　　星空璀璨。群星点缀在幕布上，透过酒意，它们的光晕扩展得更深。鳞片反射出星光，星星点点间，自己就像赤脚踩进了星河。 　　脚踩不到底。腿晃了两下，肖宸伸长手，鬼使神差间伸手摸了一把鳞片。 　　待听到筵青的闷哼声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摸到的，原来是小蛇头顶那两个包的位置。 　　自己坐的位置，如果换算成人形，应该离脖子很近。从肖宸的角度，甚至隐隐能看到小蛇墨绿色的蛇瞳。 　　有些不好意思，他想收回手；但右手像有自己的想法，又轻轻捏了一下。 　　小蛇的闷哼再度响起，似乎有些无奈。强大的意志力驱动下，肖宸终于战胜本能，控制住了那只手：“不好意思，没忍住……” 　　小蛇半晌没说话。他似是深呼吸了几口，平静思绪后，良久才终于说话。 　　只是声音依旧低哑：“没事。” 　　肖宸嘿嘿两声，朝下望去。微风拂过身周，当置身于数百米的高空，一切都变得朦胧。 　　刚才吃饭的酒店，已经缩成了小小的金盒子。稍远一些的地方，灯火错落有致的织在城中。虽然长得像微缩模型，却又比模型精致数倍。 　　见他一直往远处望，筵青不动声色往那方飞去；城市的灯红酒绿在脚下流动，肖宸看得惊奇，一片混沌的脑中，终于想起什么：“筵青，别让他们看到你。” 　　筵青嗯了半声，身子再度拔高。流动的风声中，一人一蛇离会场越来越远，还不知他们正被众人念叨。 　　“肖裁判呢……” 　　何恒拉着肖宸二人上楼聊天，结果半晌后，下楼的只有他一个人。众位打算套近乎的选手都有些等急了，尤其是应许昌。 　　师父已经到了隔壁市，明早就会上山。想到师父近在咫尺，而自己还没把事办妥，应许昌急得团团转，甚至不顾礼仪的拦住了何恒：“何大师，请问肖裁判……” 　　“楼上休息。”何恒短暂答道，急着办事，挥散了众人的接近。眼见他步履匆匆，应许昌只能遗憾的停住脚步。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背后传来些许的议论。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此时也忘了掩饰，干脆找了座沙发就谈起悄悄话。 　　“应家这才真是翻车，冠军都没拿到不说，话都和人搭不上……” 　　语气中有些酸意。以“冠军”来要求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实在是有些苛刻。但对于应家，没人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对。 　　身为玄学界中唯一可以御龙的世家，应家占领龙头老大的位置，已经过了数百年。 　　不过，那条龙似乎不太听应家的召唤；每次不是现身极短，就是干脆不出来。 　　但这也不怪那龙出尔反尔。数百年前，异兽与人类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和谐，二者甚至打过一架。 　　战争的原因已不可考，只不过与异兽大战时，应家甚至还是中坚力量。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剿灭妖兽的最前线，总有他们的身影。 　　虽然最后关头，应家又反水信奉和平；但估计当时，他们还是把异兽得罪狠了——不然，那条签订契约的龙，怎么会这么不听话呢？ 　　与之相比，徐家和白泽的关系，就要好得多了。 　　一直没与异兽作对过，徐家想请求白泽帮忙时，可要容易许多。即使也有许多繁复的规矩，好在几乎都能叫出来…… 　　呃，虽然最近，他们家的白泽好像跑了。 　　话题越聊越偏，几人索性瘫在沙发里。他们声音渐大，许玲芹刚下楼没多久，又听到几人对徐家的同情，以及对白泽的崇拜…… 　　“……”许玲芹险些喷出来。 　　白泽？失踪？？ 　　的确，类似的消息，她在之前也听到过。但不久前在沙滩上，她还亲眼目睹过肖宸骑着白泽往回跑呢！ 　　不知如此。她清楚的记得，肖宸身后甚至跟了只大凶兽…… 　　与大多数人对异兽的崇拜不一样，许家自古以来便以人类自身为尊，鲜少祈求神兽的庇佑。这种教育环境下，她实在无法带入众人一起八卦，干脆默默转身往外走去。 　　也不知那个肖裁判究竟是怎么回事，身边竟跟了如此数量的异兽…… 　　尤其是那只穷奇。堂堂四凶兽之一，为什么会像只大猫一样，乖巧的跟在人类身边啊！ 　　“阿嚏——” 　　许玲芹的念叨很有用。微凉的夜风中，肖宸猛然打了个喷嚏。游荡在城市边缘，筵青前进的动作一顿：“冷了吗？” 　　“有点。”肖宸说。按理说，吹了这么久夜风，他那颗醉酒的脑袋该清醒点了才是。 　　不过，也许是红酒后劲太强，也许是晚风过于温柔，又或者是被吹感冒了——脑袋越来越昏，他整个人都差点睡在筵青背上。 　　“我带你下去。”筵青瞬间紧张起来。夜风中，他背着星光转了个弯，往不远处的小径飞去。 　　降落的动作有些急，远离灯火，筵青隐匿身形的动作，不自觉疏忽了些。 　　不过即使如此，常人也察觉不到他的动作。筵青却没注意到，不算远的地方，似乎有谁抬起头，目光急切的往这边望了一眼。 　　筵青降落的地方，离酒店有一段距离。如果走路，说不定要走半个晚上。 　　暂时没考虑距离，他降落得很温柔，只想让肖宸先暖和一点。 　　蛇身落在小径上，小径坐落在一大片树林旁。这里远离城市，却也算不上荒无人烟；只是路边的灯光暗淡，几乎照不出两人的影子。 　　化回原形，筵青扶起肖宸：“还能走吗？” 　　不远处就有几架长椅，他慢慢挪步，打算让肖宸休息一会儿。肖宸打了个哈欠，点头的动作很缓慢：“有点困……” 　　“睡吧。”筵青嗓音低沉。二人坐到长椅上，肖宸有些困倦的撑着头，似乎已打算坠入梦乡。 　　筵青仔细的盯着他。发现青年呼吸趋于平稳，他手不由自主抬起，似乎想搭在人肩上。 　　动作却被一道声音拦住。 　　“果然。” 　　不知是谁踩到树枝上，寂静骤然被咔嚓声打破。 　　筵青警觉的抬起头。阴影处似乎站了个人影，那人身上染着的气息十分陌生，但又透着些熟悉。 　　见筵青抬头向他望来，那人上前几步，身形从阴影处浮现：“初次见面，我姓应。” 　　见筵青一直盯着他，他稍微鞠了一躬。再抬头时，眼神虽依旧平静，嗓音深处却有按耐不住的激动。 　　“请原谅我的唐突。毕竟我还是第一次，在应家以外的地方看到龙。” 第119章 碰面 　　“龙”字话音刚落, 筵青便有了些许反应。 　　横在肖宸肩膀上的手一顿，男人偏头, 看了他一眼。肖宸闭着眼，呼吸绵长, 整个人已经躺在长椅靠背上。 　　睡得很熟。 　　筵青转回头。视线中, 陌生中年人身着长衫，缓步上前。他底盘稳, 脚步落在街道上，声音微不可闻。 　　刚才，他说龙。 　　在心底沉吟, 筵青眯起眼，头部越发灼热起来。“龙”这个字眼很陌生, 但刚在耳边响起，就像点燃了血脉深处的记忆。 　　熟悉得有些可怕，像催促着人接受这个身份。 　　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到, 筵青依然坐在长椅上。即使心底已惊涛骇浪, 面上也分毫不显：“你是谁？” 　　“我叫应智渊。”中年人开口：“是应家的……” 　　“这不重要。”筵青打断道，声音压得很低。以极快的速度瞥了肖宸一眼，确定对方还在休息, 男人移回目光。 　　所有温柔都只对肖宸显现, 面对其他人时, 他没有丝毫的耐心：“找我做什么？” 　　中年人眉头皱起。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他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恶意。 　　毫无疑问, 这股排外的气息来自于眼前年幼的龙。应智渊不得不后退半步, 以彰显诚意：“请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丝毫不尊重的意思。” 　　“只是我们应家，需要你。”他轻声道，一边用眼神打量睡在龙身边的人类：“你是龙，但龙身却这么幼小。我是来邀请你的，应家有最适合龙生长的……” 　　“不需要。”筵青冷着脸打断。如果不是担心把青年吵醒，看他手上暴起的青筋，说不定现在已经起身打了一架：“如果只是来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跟一介陌生人多说了两句话，只是为了知晓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 　　但对面人说的话，筵青显然并不爱听。 　　将“滚”字咽回咽喉，他眼神染上危险。半支龙爪就能把自己摁死，面对这么条浑身是刺的幼龙，应智渊又后退半步，展示了足够的耐心。 　　“别这么激动。”试图让氛围轻松些许，应智渊摊开手：“你是什么种类的龙？” 　　刚才离得远，他并没太看清楚筵青的龙身。 　　筵青则没说话——就连自己是“龙”都是五分钟前才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种类？ 　　他只是不太想继续和对方说话。好不容易驮着肖宸出来飞一次，二人世界还没开始多久，就被不速之客打断。 　　这让筵青很暴躁：“你最好有话直说。” 　　如果对方透露出丝毫不善，筵青一定会当场施展暴力解决措施。他威胁的视线中，对方突然弯下腰。 　　筵青平静的眼神间，这位来自玄学界最强世家的领头羊，竟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应家，缺一位领头羊。”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必然惊掉下巴。应智渊登顶应家二十年，无论碰到怎样的惊涛骇浪，也没露过半分怯意。 　　就算是直面威胁，下一秒就将被阴邪斩断头颅，他也临危不惧，硬生生扭转局势。但这样的应家家主，却在这里对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发出邀请，郑重得似乎马上就退位：“而你，最合适。” 　　筵青没说话。 　　应智渊的邀请来得莫名奇妙。在宠物店呆久了，什么事都有肖宸顶着，这条小蛇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哦。” 　　……“哦”？ 　　应智渊依旧低着头，眉头却在听见筵青回答的时候，不动声色皱了一下。虽然内心满是急切，面上却依旧不显：“也许您不太清楚。” 　　见筵青静静看着他，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应智渊深吸一口气：“若您愿意来应家，将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以及无数的财宝金银……” 　　“应家几百口人，将任您差遣。而应家拥有最适合龙生长的环境——如果您愿意前去一顾，那么十年内必将成长为……” 　　“你是说，让我去指挥应家？”筵青并不傻。望了应智渊一眼，他眯起眼：“那你呢？你，不是应家家主么。” 　　“我不是。”没成想应智渊回答得极快。无条件拥护筵青的身份，这位家主接着许诺下种种不可思议的条件。 　　筵青站起身。对应智渊口中的种种财富似有反应，他皱起眉：“全归我？” 　　“自然。”应智渊心念一动。筵青接收得毫不犹豫：“可以，送我店里去。” 　　“那太好……呃？”应智渊话头被噎住。 　　“送我店里去。”筵青又重复了一遍，说得很认真：“准确的说，是我和他的店。” 　　肖宸依旧在睡，筵青一走，他干脆整个人扑倒在长椅上休息。把外套披在肖宸背上，筵青转过头：“不知道地址的话，我可以写给你。” 　　“什么……”应智渊脑子明显没能转过弯来。筵青脸色没有丝毫改变，似乎打算贯彻“礼全收，事不办”的原则：“他喜欢这些。” 　　应智渊整个人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睡在长椅上的年轻人。现在才记得思考堂堂龙族为什么会和一名人类混在一起，他嘴唇开合片刻：“你，你不愿意跟我回去？” 　　筵青已经失去所有耐心。即使对方是千里迢迢赶来送钱的，他也没那个心情再车轱辘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上门来。”难得的，筵青说了一长段话。站在长椅前俯视，他眼神变得温柔，俯身将青年抱起。 　　应智渊终于回过神：“此事和你我有关，最近阴邪的动向有异……” 　　可惜筵青根本没听。还是第一次，他偷偷用人形公主抱肖宸。生怕胳膊太硬把对方搁着碰着了，筵青调整了一下姿势，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只和他一起。”稍微转过头，筵青再次打断。用胳膊把怀中人挡住，男人声音很沉，也很轻：“那些复杂的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应智渊还没反应过来，狂风骤然卷着叶片袭来。他被风吹得眯起眼，等再回过神，眼前哪还有男人的影子？ 　　只在遥远天边，隐隐能看到一条瘦长的龙影。 　　“没有时间了……”应智渊有些傻眼的站在原地。片刻后，终于奔回自己的房间。 　　挤不出休息的余韵。今天晚上，他要连夜上山！ 　　. 　　“肖大师怎么醉了？” 　　晚宴已接近尾声。龚世昌还在大厅招呼，忽见筵青扶着肖宸走下来。 　　二人身边，还有一只小鸟嘴巴不停开合。等离得近了，才隐隐听到它的数落声：“肖宸你这个大傻子，被吹感冒了吧……” 　　肖宸扶着脑袋，人还有些迷迷糊糊。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直到小蛇降落在阳台，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我睡着了？” 　　小鹦鹉疯狂啄肖宸脑袋。孤苦伶仃一只鸟被落在阳台，它气得七窍生烟：“那可不！你还记得我吗你！” 　　肖宸仔细看了它两眼，郑重点头：“记得！我不是要给你挖面包虫来着吗，你还饿着？” 　　小鹦鹉：“……” 　　小鸟长舒一口气，熟练的自我开导。至少还有一件事记得庆幸——肖宸就算变成傻子了，也还记得填饱它的胃。 　　那就说明，自己是被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 　　善于在玻璃渣里找糖吃，小鸟已经进化出一条无懈可击的逻辑链。靠脑补完成一场宫斗大戏，小鹦鹉再度变得娇羞，整只鸟都试图往肖宸脸上贴：“面包虫就不必了，你可以再好好摸摸我……” 　　鸟脑袋被一只手拦下。筵青表情不妙，狠狠瞥了小鹦鹉一样，才转回头对龚世昌说：“我们得走了。” 　　“自然。”饭都吃完了，龚世昌当然不会再要求他们留在这里。没成想，筵青又重复一次：“得回家了。” 　　“回家？这么快？”龚世昌一愣。 　　“对。”以应许昌为首，背后已经开始围起送礼的人群。指了指背后那群人，筵青眼一眯：“我不喜欢这样。”太多闲杂人等，打扰他和肖宸相处的时间了。 　　龚世昌打量一眼，也觉得大厅有些吵。筵青面冷心冷，看起来真挺讨厌吵闹的环境，但肖宸呢：“肖大师，你觉得呢？” 　　“崽们高兴就好。”喝醉酒的肖大师时刻散发着父爱的光辉。 　　“那行。”带着些许遗憾，龚世昌差人送两人回去。筵青还见缝插针补充了一句：“别告诉他们我们的住处。” 　　“当然不会了。”龚世昌摆摆手。没得到肖宸的同意，他可不会随意泄露谁的私人信息。 　　于是当天夜里，两人回院落收拾了一番，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宠物店。 　　大半夜的被吵醒，小鲛人不停揉眼睛，整条鱼都困顿的缩在肖宸怀里。肖宸就更困了——再度陷入昏沉，他几乎是任蛇摆布的状态，就连什么时候被尾巴尖拉到蛇身上的都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在床上睁开眼，看见崭新的房间，才被吓了一跳：“这是哪儿？我回家了？” 　　正巧门被推开。筵青迈步进来，对他点了点头。 　　透过门扉，恰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龚家施工队真是高效率，不过几天时间，宠物店已是大变样。 第120章 房间 　　筵青背后, 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以前宠物店的后院光秃秃的，除了一株半秃的大柳树，就只剩小鲛人栖身的池塘。现在从房间望出去，视线却被叶片挡了个彻底。 　　微风摇曳, 稀疏的光线从叶与叶的间隙间穿透。门外种满了小叶榕, 看到这一幕, 肖宸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装修好了？” 　　筵青朝他颔首，手上捧着巨大的脸盆：“头痛吗？” 　　肖宸摇摇头，扶着脑袋起身。龚家不愧财大气粗，不只把后院变了副模样, 还连带着把他房间里的床都换了。 　　整个人可以在上面滚三圈，从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肖宸差点没起得来：“我喝醉了？小鸟它们呢？” 　　“岂止是喝醉！”说曹操曹操到。某道小巧的身影从窗户外扑进来, 直接趴到他胸口：“还记得人家，算你有良心。” 　　肖宸挠了挠它下巴。小鹦鹉本想告状，被这么一摸直接找不着北：“筵青他……筵青啾啾啾, 哄骗你……” 　　“筵青送我回来的？”完美无视小鸟的后半句话，肖宸摸着它的头。小鸟舒服得浑身一抖，强行让自己从酥爽中抽身而出：“他让你骑他呢！” 　　肖宸对这事有点印象, 一听鹦鹉说完, 就条件反射性的想起当晚朦胧的星光。 　　撸鸟的手一顿，他轻声嘀咕：“其实感觉还挺不错……” 　　筵青昂首挺胸。 　　小鹦鹉气到炸毛, 接着啾啾告状：“人家好担心你掉下去的, 你知不知道！真是喝酒误事, 就你睡觉这会儿，那脏老虎都跟回——” 　　“砰！”它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东西栽倒在了院落中。小鹦鹉吓得叽了一声，翅膀在肖宸身上贴得紧紧的：“肯定是那只老虎惹的祸！” 　　“出去看看。”被这股声响吓了一跳，醉宿带来的昏沉都散去大半，肖宸推门而出。 　　树林看似茂盛，其实也只在外围种了一圈，中间有预留的小径。迈进树林，一片开阔的草地浮现在面前，草地里还有不少灵草的苗苗，看样子施工队是把那些幼苗也一起搬进了这里。 　　话又说回来，施工队呢？ 　　一觉醒来就从晚宴现场回到了家中，肖宸总觉得自己有一大堆事没处理，但现在却丝毫空不出手。 　　原因无他，只因面前两只对峙的猫科动物。 　　雪狮正俯身守在草坪间，对穷奇呲牙裂嘴。比起从前的宠物店，现在的草坪都至少扩展了三倍，放三只巨虎也绰绰有余。 　　但向来温驯的雪狮却像在守护领地，愣是不让它接近肖宸的菜园子。 　　穷奇本来脾气就暴，被这么针对，当即俯身做出威胁的姿态。它爪子似乎有些湿，尾巴暴躁的在背后甩来甩去，有几次都抽到了歪脖子柳树上。 　　肖宸目光微动。刚才那声巨响，似乎就是有株小叶榕被抽断了。 　　青年终于到场，两只对峙的猫科动物均是把眼神移了过来。穷奇的视线似有凶光，面对肖宸时也忘了收敛；雪狮就不一样了。 　　看到肖宸，它锋锐的牙一收，整只狮子目光如水。当着肖宸的面，白泽胡须微动，粉嫩的鼻尖又小心翼翼偷嗅起来…… 　　场内还回荡着穷奇的吼声。对它威胁的声音全无反应，肖宸赶紧走过去，一边把手递给雪狮任它嗅着平复心绪，一边还在发问：“怎么吵起来了？而且穷奇爪子怎么湿成这样？” 　　“肖肖……”低弱蚊音的求救声从远处响起，穷奇背后，小鲛人可怜兮兮的从池塘探了个头出来。 　　在龚家就被迫委身于穷奇尾巴下，小鲛人已经屈服了；没想到等回了宠物店，家里也是一番大变样…… 　　院子格局和龚家后院有异曲同工之妙，穷奇选择的蜷缩地点还是在池塘前面，这可苦了小鲛人：“它、它刚刚试图用池塘里的水洗澡……” 　　鬼知道当一只巨大的虎爪踩进池底，指甲还在外面搅来搅去，差点把自己捞起来时——小鲛人有多惊恐。 　　池塘上飘了一层泡泡，都是它刚才情急之下打的嗝 。终于等到救星，小鲛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但是池塘太浅太小，大老虎缩不进来，只能用爪子踩了两下……” 　　可能是觉得干净了吧，清理完自己裹着泥沙的爪爪后，巨虎精神抖擞，试图穿过种满奇花异草的菜园子去找肖宸。 　　自然是受到了白泽的全力阻挠。 　　“原来是这样……”肖宸嘀咕半句，拍了拍雪狮脑袋，示意它放松些。肖宸都出来了，白泽当即进入撒娇状态，整只狮子顺势躺到地上，摊开毛茸茸的肚皮。 　　肖宸顺势揉了揉它的肚子。雪狮舒服得直呼噜，一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巨虎。 　　不远处，察觉到自己被挑衅，穷奇一口利齿森森，就像是想直接扑上来一样；但当它看到雪狮白乎乎的蓬松肚皮，又诡异的停住了动作。 　　悄悄瞥了眼自己灰扑扑的肚子，穷奇牙露得更多，神情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在肖宸没注意的时候，背过身拿后爪挠了挠肚皮。 　　肚子怎么这么灰。 　　带着些许懊恼，从未注意过个人卫生的四凶兽之一悔不当初，恨不得找条河沟跳进去洗澡。肖宸却注意到了它诡异得像是在挠跳蚤的动作，不由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得洗洗。” 　　“肖宸！”青年胸口处，小鸟警惕的探出头来：“你……它这么脏，你还真打算给它洗澡？” 　　正躺在地上享受撸毛的雪狮也不开心了。一个翻身从草坪上起来，雪狮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还缓步上前，似乎打算把脑袋埋进肖宸怀里。 　　“是啊肖肖……”就连小鲛人都有反对意见。曾经被两只猫科动物当作猫玩具捞过，它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它、它是只大猫。” 　　“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大猫！”小鹦鹉啾啾抱怨：“一爪子下去就能把你的菜园子全踩烂，甚至还不如白泽呢！” 　　闻言，雪狮也发出哼唧声。肖宸摸了摸小鹦鹉的头：“什么都不懂，可以慢慢教嘛。” 　　大家长心意已决，别人就是再怎么劝，也没啥用。众异兽垂头丧气，还打算垂死挣扎，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它是凶兽。”说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筵青。见吸引了肖宸注意力，筵青垂下眼：“身上有血气。” 　　“它害过人。”此言一出，场内顿时寂静不少。盯着肖宸的眼睛，筵青一字一顿：“放在身边，是极大的隐患。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肖宸瞥了眼老虎。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二人的对话，穷奇四只爪子缩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知道。”重新移回目光，肖宸往巨虎那边走：“刚见面那阵，它还试图吃我呢。” 　　不可一世的凶兽穷奇已经差点把脑袋埋到地里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身边有人靠近。穷奇闭着眼，察觉到鼻尖贴上一只冰凉的手。 　　离牙齿很近，如果自己愿意，一张嘴就能咬到。 　　“……才得慢慢教嘛。”摸了巨虎的鼻子好一阵子，肖宸收回手。那么敏.感的地方，穷奇愣是一下没动，任由肖宸摸了个爽：“就从不能践踏菜地开始。” 　　穷奇似乎一动不动；但若仔细看去，脑袋又幅度极小的点了点。 　　“还有，还是得洗个澡。”肖宸后退半步。不愧是凶兽，这味道也太大了。 　　下定决心要把穷奇也洗白白，肖宸摩拳擦掌：“筵青，咱家水桶呢？” 　　“施工队建了个杂物间。”筵青适时上前：“水桶都在里面，他们还买了不少新的。” 　　“这样哦，行。”解决了半个危机，被筵青提醒，肖宸总算想起什么：“施工队人呢？正好到饭点了，我们去请人家吃个饭……” 　　“订餐去了。”筵青继续面无表情：“隔壁区最好的酒店。我们吃，他们掏钱。” 　　肖宸十分汗颜，心想龚家这施工队也太万能了，出来装修还要请雇主吃饭；要是就这样出门做生意，还不得赔死：“这……我等会儿就去订晚餐。” 　　“不用了。”筵青再度开口：“已经装修完了。等吃完午饭，他们就走——行李都收拾好了，就放在店门口。” 　　肖宸：“……” 　　被这么一套豪华招待直接砸晕，肖宸十分不好意思，决定下次等小鲛人哭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龚大师寄几颗。 　　池塘中央，小鲛人莫名其妙连打了几个喷嚏。 　　上午阳光正好，非常适合给穷奇洗澡。反正巨虎爪子都湿了，肖宸说干就干，先去杂货间拿水桶。 　　伴随着小鸟坚决的反对声，去杂货间的路上，他还不停左顾右盼；等在不远处看到另一座空房间，肖宸才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了？”熟练的把鹦鹉叫就当作背景板，筵青推开杂货间的门。 　　想到肖宸答应过自己不用再睡蛇箱——也就代表着，自己可以和青年一起睡——筵青就一阵开心，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我在找你房间啊。”快乐戛然而止。身后传来青年回答的瞬间，男人拿桶的动作便是一顿。 　　“装修得真好。屋子这么多，你终于可以自己睡了。”肖宸若无所觉，上前拍拍小蛇的背：“开心吗，筵青？” 第121章 洗澡 　　跟在肖宸身后，男人冷着一张脸, 把水桶提回树林。 　　两只猫科动物依旧相对而立。不过比起之前, 也许是因为肖宸刚打过招呼, 场面要柔和许多。 　　雪狮趴在菜园子里伪装门神，时不时瞥一眼对面；而穷奇只安安心心的舔爪子。听到肖宸回来, 它眼睛都没抬一下, 一对圆耳却诡异的动了动。 　　“筵青！”见肖宸提着桶就上，小鹦鹉急得换了个催促对象，对筵青啾啾道：“你也气着的吧？刚跟过去那么久，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怎么没拦下他？！” 　　筵青面无表情：“我有自己的房间了。” 　　小鹦鹉：“……”臭蛇突然聊什么呢, 是来炫耀的吗？ 　　筵青闭口不言。小鹦鹉酸溜溜的眼神中, 他心知这事没谁能感同身受, 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而眼前肖宸拿着刷子给穷奇洗白白的一幕，更是让这份郁闷痛上加痛。 　　“爪子。”肖宸说，一手拿着大刷子，另一手平举, 等穷奇把爪子搭上来。 　　穷奇垂眸打量片刻——待确定面前人整只手掌还没自己指甲尖大，爪子垂在半空，愣是没敢往下落。 　　肖宸等候未果, 干脆伸手把湿漉漉的虎爪扯到面前，毛刷往敏.感的指缝间刷去。 　　爪子从没这么痒过, 就像有刷子在心上翻来覆去的挠。巨虎眼睛眯成一条缝, 尾巴甩得能螺旋上天, 爪子却硬生生等在原地没动一下。 　　“这样太慢了。”筵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肖宸转过头，便见男人单手抬起，摇摇指向池塘。 　　水面泛起波纹。片刻后，一道细小的水柱凝成水龙卷，席卷着击到穷奇背上！ 　　“哗啦”，大橘一秒成了落汤鸡。 　　“……”维持着湿漉漉的模样呆愣片刻，穷奇俯身，发出一声巨吼！ 　　“吼——”音浪朝着筵青席去。连头发丝都被吹了起来，筵青却临危不惧，手指一动，又是几股水流：“比用手洗效率高。” 　　“倒也是。”肖宸目瞪口呆，眼睁睁目睹阴云聚集在后院天空上：“就是穷奇好像有点生气？” 　　筵青才不管老虎生不生气。自己刚被发配边疆，就看到穷奇待遇这么好，他当然要趁机打击报复。 　　几股水流下来，穷奇已浑身湿透，还顾忌着形象没张嘴咬人；直到看见肖宸还是举着刷子准备刷自己，它才勉强收回牙，顺便勉为其难的露出肚皮。 　　巨虎的肚皮虽然染了灰，但蓬松依旧，不减魅力。就这么站着只能刷到肚皮边缘，肖宸干脆拿了个手扶梯回来。 　　肚皮上不断传来力道适中的抚摸，穷奇不得不拼尽全力，压抑喉咙深处的呼噜声以维持形象。面对这么蓬松的毛，肖宸刷得心猿意马，整张脸都差点埋进去…… 　　“肖宸……”小鸟已经醋得不能更醋，一声啼鸣唤回他的注意力：“你都没给我洗过澡！” 　　“鸟需要洗澡吗？”肖宸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你们不都是自己清洁的？” 　　“我……我不管！”活了这么久，小鸟当然知道自己冲水；但是肖宸洗和自己洗，意义完全不一样：“就是要你洗，你给人家洗嘛——” 　　“呜呜……”白泽也蹭了过来，同样露出肚皮。肖宸抽空瞥了雪狮一眼：“你这么干净。” 　　雪狮垂头丧气，隐隐还对自己对卫生的高度自律生出后悔。 　　青鸾蹲在梧桐木上，抖了抖屁股，同样发出赞同的啼鸣；这么多小家伙都在凑热闹，筵青不动声色上前两步：“其实我也……” 　　“你要帮他们洗啊？”肖宸误会了筵青的意思：“那太好了！” 　　筵青：“……” 　　小鸟惊惧而嫌弃的叫声中，小蛇打算为自己的福利再拼一把：“我也想洗……” 　　“筵青，你为什么这么好？”肖宸不加掩饰的赞叹声中，筵青的话被堵回嗓子眼：“看我忙不过来，就主动帮忙……” 　　筵青：“……” 　　被一通高帽戴得找不到北，不忍让肖宸失望，男人硬逼着自己转过头：“刚才谁要洗澡？” 　　四周一片寂静。几只异兽默契的将眼神移开。 　　“就你吧。”一把揪住倒霉鬼小鸟，鹦鹉惊惧的啾啾声中，筵青沉着脸将它抓远。 　　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肖宸给别的兽搓澡了。 　　当然，筵青也不可能给怪隼搓香香。把鸟带去一边后，他十分冷漠的拧开水龙头，示意小鹦鹉自便。 　　没有丝毫过度便从暖春来到寒冬，筵青威胁似的目光中，小鸟对着冰凉的水流瑟瑟发抖。 　　它为什么这么命苦？ 　　与这处的寒流形成鲜明对比，穷奇搓澡现场，一片鸟语花香春暖花开。身子被洗得干干净净，巨虎已经进入了晒干阶段，瘫在太阳底下伸展身躯。 　　小鲛人在巨虎背后打嗝。普通的吹风机型号太小，根本没法处理穷奇身上湿漉漉的毛；肖宸干脆找来几张毯子，一点点擦着穷奇的躯体：“这猫怎么不甩水啊？” 　　没记错的话，无论是猫狗还是老虎狮子，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甩干，好像恨不得与湿润永世相隔。 　　穷奇却反其道而行之。从洗澡到吹干都乖得要命，简直不像是一只猫。 　　“可能……”小鲛人在池塘里嘀咕：可能是怕淋湿你吧。 　　穷奇那么大，要是随意甩水，说不定会刺激得像下冰雹。打嗝却经久不息，推论被逼回嗓子眼，小鲛人只能憋屈的捂住嘴巴。 　　得不到答案，肖宸只能继续仔细的给穷奇擦擦，一边还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对了！说到猫咪，七尾猫跑哪儿去了？” 　　为了镇守妖族聚集地，七尾猫没去阵法大赛凑热闹，而是一直留在镇上。 　　回家那么久都没看见它一眼，肖宸有些担心：“怎么一直没回来？” 　　“别管它。”小鸟的干嗓子从背后传来：“玩够了就回来了呗。” 　　在洗手池里泡了会儿澡，小鹦鹉精神抖擞，又有了怼人的动力。筵青从它身后走来，连手都是干的：“附议。” 　　恰巧给穷奇洗完澡，肖宸退后几步。小奶猫年岁已长，听起来的确不用太担心，但肖宸总是放心不下。 　　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他转过身：“这样吧。我先去和施工队吃饭，要是傍晚小家伙还没回来，就去大楼找它。” 　　其余几兽自然没有反对意见。 　　时至中午，龚家施工队果然实诚，定了一大批菜，菜品塞满了桌子。明明是第一次和施工队相见，对方却十分豪放，几杯酒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肖大师，怎么样，这房子装修得如何啊！” 　　“挺好的。”肖宸说得真情实意。从外观来看，宠物店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后院却扩展了好几倍；不只是树林和杂物间，店里甚至有了自己的仓库，就在后门几米远处。 　　无论是进货还是找东西，都变得十分方便。 　　“那就好。”施工队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孔武有力的脸喝得通红。打着酒嗝，他摇头晃脑的说：“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们啊。我、我一定给你服务到位，弄到最好！” 　　“好好好，已经很完美了。”被这股气氛感染，肖宸被劝得连喝几杯饮料，此时也有些想打嗝：“这几天我都不在，实在招待不周……” 　　“嗨，这有什么！”汉子一拍大腿，豪情万丈：“你这儿这么漂亮，我们哪是工作，完全是来度假啊，玩得可开心了！就是今早的穷奇，吓人了点儿……” 　　肖宸好奇的目光下，这位汉子依旧乐呵呵的：“一见我来就张开血盆大口，好像是想吃我耶！” 　　肖宸：“……”这么欢快的语气，也是难为他了。 　　“还有还有……”说着说着，大汉脸上突然染了与外貌不符的娇羞：“今早我也看到了，您这儿好像有只爱情鸟……” 　　青年好奇的视线中，他眼睛眨得像抛媚眼：“能让我供奉一下吗？” 　　看样子，无论外形与年龄段，“谈恋爱”这个话题都能让人永葆青春。 　　大汉被筵青领去后院拜青鸟，肖宸甚至眼尖的发现，筵青手里都悄悄攥了一把竹米；当作没看到，回家这么久，他终于打算外出串门。 　　串门的地点离得很近，就在宠物店旁边。服装店门口，女人正无所事事的晒太阳，发现肖宸来了，瞬间从躺椅上翻身而起。 　　“小肖来啦！”这位陈姓中年妇女永远精力充沛：“可算回来了！旁边咋回事啊，是在施工吗？” 　　每天都能看见施工队扛着大大小小的器材出入店门，却没听到分毫施工的动静，陈雪娟的好奇心都快爆棚了。 　　“朋友的施工队。”一句话带过，肖宸往外掏特产：“陈姐，我给你带了些的礼物，谢谢你帮我照看了这么久的生意。” 　　外出这几天，所有美容茶都是陈姐代售代寄的。肖宸正往下放袋子，陈雪娟一把拦住了他：“哎哟，哪需要，我还要谢谢你送了这么多茶给我试呢！” 　　这两天喝了美容茶，陈姐气色不是一般二般的好，正为这事开心呢：“倒是小肖，你得再弄点茶出来！销量太好，它都快卖断货了！” 　　“这么快？”肖宸被吓了一跳。他记得走时库存留了挺多呀。 　　“可不是吗！”陈雪娟笑眯眯的：“昨晚节目播出，一夜间卖了好多！还有人说要来什么，圣地巡礼？” 　　“哟，那些人好像就是吧！”顺着陈雪娟的手势，肖宸倒真看见几个面生的年轻人。但瞬间，他就眯起了眼。 　　其中一名年轻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第122章 还愿 　　刚吃过午饭, 大街上烈阳当头。叶片都被炙烤得边缘卷起, 柏油路上隐隐有蒸汽浮现。 　　这么个大夏天，大多数人连T恤都不会想套；眼前青年却全副武装, 鸭舌帽墨镜口罩一样不缺，肖宸看见都担心他捂出疹子。 　　与他相比, 身旁两个年轻人穿着就要正常得多。不过行迹却鬼鬼祟祟, 看步伐是夹着中间的人在走…… 　　“这看起来怎么有点奇怪啊？”就连陈雪娟都觉得不对了：“城里流行这风格？” 　　当然不流行了。 　　眼见肖宸二人盯着自己不放，几人似乎有些瑟缩，中间那人更是一转弯就想跑。结果转身看到宠物店的招牌, 他们又不动了。 　　“是这里！”捂着口罩, 年轻人遥遥一指。瞬间, 几人就像找到了地方, 目标明确的往宠物店奔去。 　　“小肖，他们是来找你的？”见这么行形迹可疑的人往自己这边走, 陈雪娟吓了一跳：“不会是光天化日来抢劫的吧？” 　　“应该不是。”肖宸已经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豪车。坐拥这种坐骑, 这些人肯定看不上自己这座破房子：“我去问问。” 　　“几位，想买什么？” 　　推门声从背后传来时, 年轻人明显被吓得一抖；待与肖宸视线对上，他瞬间反应过来：“你, 你是店长？” 　　肖宸颔首的同时, 年轻人的声音染上激动：“我，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我是想来谢谢你！” 　　“谢我？” 　　转折太快, 肖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年轻人环顾四周, 待确定店门关好，一把拉开口罩：“肖老板，我是杨岐啊！” 　　……还是不知道是谁。 　　见肖宸一脸茫然，杨岐这才想起对方不认识自己：“是这样。以前您搞转发抽奖的时候，我抽中了锦鲤鳞片……” 　　以前的杨岐本被粉丝戏称为非洲羊，自从抽到锦鲤鳞片，整个人却突然转运了。不仅登上夏天最火爆的综艺节目，还拿了个单元冠军…… 　　当然，能得到小冠军，也多亏他那和肖宸一起录制综艺的队长买回来的灵光符。经此一役名声大噪，杨岐最近的星途无比通畅，数不清的通告邀约像雪花般飞来。 　　这次会出现在李家镇，就是因为他正在隔壁拍综艺。自从咸鱼翻身，他就一直想来宠物店道谢，当然也是为了还愿…… 　　这次终于有机会，杨岐自然不会放过。 　　“这是我买的水果；这是鱼食……”将袋袋礼物放在地板上，杨岐取下墨镜：“肖老板，您这儿的锦鲤是真灵，我能拜拜吗？” 　　自从自己的事迹在圈内广泛流传，想来拜锦鲤的同行不在少数。杨岐期待的目光下，想到小鲛人的模样，肖宸婉拒了：“那恐怕不太行。” 　　杨岐明显有些失望。在兜里掏出一袋最贵的鱼食，年轻人不死心：“那肖老板，这些鱼食您一定要给那锦鲤试试啊，也是多谢它了……” 　　想到小鲛人亲自捕鱼时的凶残程度，肖宸听出一头冷汗：“这个就……” 　　“小杨哥，有人来了！”两名助理突然发声。来这边只有半天休息时间，杨岐好不容易抠出时间亲自感谢，自然没法计较这个时间段合不合适。 　　恰巧撞上综艺播出，相约前来凑热闹的游客不在少数，他还真撞上两个。 　　发现他们的时候，几人已经走到店门口。杨岐紧张得不行，干脆帽子一戴就往橱柜后缩：“不好意思肖老板，我站会儿先，一会儿就走。” 　　说话间，几人已推开店门。和杨岐他们相比，这群人就是标准的游客打扮；一行四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脚步轻快，看起来是一个宿舍相约出来玩儿的。 　　进到小巧玲珑的宠物店，其中一名女孩已经双眼放光。好不容易来到网红地点，她当即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其余几人没这么夸张，但眼神依旧充满好奇。没注意到橱柜旁行迹诡异的杨岐，她们蹦蹦跳跳的跑进店里：“这就是杨岐中奖的那个宠物店？” 　　“也是上综艺的那个？” 　　叽叽喳喳，宠物店顿时增添了不少活力。第一次被这么多小女孩围在中间，鼻尖满是脂粉气，肖宸也不由笑道：“是啊。你们是来买东西的？” 　　他这么一说，有几个女孩当即不好意思，装模作样的在店里逡巡。与之相比，最初拍照的姑娘就自来熟多了，还在找肖宸聊天：“老板，我可关注了你们微博的，美容茶我也买啦！” 　　边说，这姑娘视线还载满好奇。第一次穿过网线，与“网红”近距离接触，她显然挺兴奋。 　　“效果怎么样？”肖宸问。姑娘有些害羞的嘿嘿两声：“还没到货，回去我就试试！要是效果好的话，回头给你介绍生意噢……” 　　肖宸也是第一次实地碰到自己的“粉丝”。虽然网络上已经累积了一个夸张的数字，但肖老板对此并没有许多实感。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他当即也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关注到百兽宠物店的？” 　　“实不相瞒，我是杨岐的粉丝，他不是转发过你的微博吗……”小姑娘貌似是个话唠，自从进了宠物店，嘴就没停过：“你别看杨岐人帅歌甜，但以前就是不火，我们老粉都快急死了……” 　　全副武装的杨岐本正在小心翼翼往外挪动，听到话题和自己有关，脚步竟诡异的顿了下来。隔着一层墨镜，他时不时借由橱窗玻璃的反射观察小姑娘。 　　见她说着自己的话题时，眼睛都直冒光，杨岐也露出一脸傻笑。 　　“这么热闹？”恰巧后院门被推开。施工队长还在供奉青鸾，筵青独自一人出来。看见店里站着挺多人，他挑了挑眉：“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们随便看看。”肖宸摇头的同时，小姑娘已经转过身；见到筵青，当即又把脑袋扭回来：“老板，这是你们家店员？” 　　肖宸点点头。 　　小姑娘说：“他多大啊？怎么蓄了一头长发，是哪所大学的？” 　　问题这么多，一看就有猫腻。肖宸了然的挑起眉：“你对他感兴趣？” 　　小姑娘脸红红的：“没有没有，就是他长得真帅，比杨岐还帅……” 　　沉迷于听墙角的杨岐笑容一顿。不知自己的偶像就站在一旁，小姑娘还在无意识补刀：“要是进娱乐圈，那用得着像杨岐那么曲折啊，靠这张脸都能红……” 　　杨岐：“……”杨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去。”筵青不太清楚娱乐圈是什么，但只要会远离肖宸，他就不可能答应：“没有兴趣。” 　　“倒也是。”就算被盐一脸，小姑娘依旧能轻松应答，还记得为自家偶像说两句话：“还是得自己喜欢才行。像我家杨岐那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一直去争取，那才是最棒的状态……” 　　不过两句顺带的彩虹屁，杨岐已经完成了自我治愈，又在那嘿嘿傻笑。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喔……”直到背后传来议论声，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装模作样的挑东西。低头翻橱柜的同时，背后话题又进展到了肖宸身上。 　　“店长，你们微博真有意思！以前不是特别喜欢怼别人的回复吗……”小姑娘笑眯眯的：“都是你发的？最近怎么不发啦？” 　　肖宸从来不怼人，所以只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筵青。 　　筵青默不作声的移开目光。 　　“出差去了，比较忙。”听见两人话题渐远，杨岐狠下心拔腿往外走。小姑娘就在周边读大学，才能抢占先机，成为圣地巡礼的第一批人。 　　现在会跑来店里的人，要么是明星粉，要么是综艺粉；虽然数量不多，但肯定还有爱凑热闹的人正在路上。再多待一会儿，杨岐怀疑自己迟早被发现，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他却没注意，自己推门而出，还是不小心落入了旁人的镜头中。 　　拍照的人并不是故意的。来到网红景点，自然要打卡留念，她本来也没安什么坏心。等放到微博上，却被火眼金睛的网友们看了出来。 　　“这人是杨岐吧？” 　　“好像是在周边拍综艺来着……” 　　“他身边那两个人我认识，就是杨岐的两名助理。” 　　消息一传出，自然盖不住。去宠物店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稀奇的是，众所周知，杨岐由于体质敏.感，从没养过宠物。 　　那他会冒着被粉丝围追堵截的危险，千里迢迢跑到宠物店去，就很稀奇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本来就是家网红宠物店，“百兽宠物店”的名字，在微博上也算小有名气。虽然只是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也总有人脑洞大开。 　　“这家宠物店，好像挺多明星都去过了吧？先说拍综艺那会儿，罗怡恬和郑旭升就打卡过；而且之后一个变得超级漂亮有气质，一个出了自己的新专……” 　　倒也是。众人点头称赞，然后呢？ 　　“然后就是杨岐。他抽中锦鲤鳞片后，突然就幸运爆棚……”那人说得神神秘秘：“而且还专门跑回宠物店去。像不像还愿啊？” 　　一家宠物店，有什么好还愿的？ 　　大多数人都不信。但也有人结合不久前店主会画符的小道消息，在悄悄作出猜测：“这个……要是里面真有什么，拜拜就能转运，那……有人愿意组团去打卡吗？” 第123章 商议 　　不管愿不愿意去打卡, “百兽宠物店”这个名字, 倒是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以节目播出为引，肖导游虽然镜头稀少, 给人的印象却十分深刻。随便把鱼叉放进河流就能猎起一串鱼，曾经弄过锦鲤鳞片这种奇怪的转发抽奖, 销售“美容茶”这样形迹可疑的产品, 甚至还接过风水世家的推广…… 　　据说这个节目录制时还状况不断，甚至事后有男星被警方带走问话……一层层传奇色彩的铺垫下，乘着综艺节目的风, “李家镇”这个录制地点, 也得以纳入更多人视线。 　　招待完几行来宠物店打卡的游客后, 肖宸本打算收拾一下, 就去找小奶猫；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门口就吱呀一声——镇长竟是亲自找上了他。 　　李家镇的镇长自然也姓李, 今年四五十岁, 皮肤晒得黝黑。他脸上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岁月侵蚀的痕迹, 只有皱纹会在笑的时候暴露出来。 　　肖宸停下脚步，请对方落座喝茶。镇长从小就在镇子里长大, 据传已经为人民服务了十余年。十多年里, 他没有一天不尽心尽力；以前儿子发烧，山里却突发泥石流, 整整一周李镇长都没回家看一眼。 　　当然, 事后的李镇长也十分愧疚, 所幸一番沟通后，取得了家人的理解。这类事迹不在少数；而李镇长，自然是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同样听说过他的故事，肖宸也十分敬重。听见肖宸请他喝茶，镇长却摆了摆手，露出一脸笑容。 　　笑容中似有豪气。结合镇长脸上不明显的汗珠，他似乎是一路急匆匆跑过来的。 　　“肖老板，是这样。”就连开口时，声音里那股喜悦也掩饰不住。不愧干了这么多年镇长，他信息传达的效率既高又直接：“我想开发李家镇的旅游业，需要你的帮助。” 　　李家镇地处半山腰，连接着周边稀稀拉拉的村落与县城。周围离得最近的景区只有一座不传山，偶尔有过路人，也很少在镇子上歇息。 　　由于地势不便，鲜少有厂商在此地投资。故而这么多年来，李家镇的经济一直不怎么好。 　　“我的帮助？”肖宸嘀咕一句。对面的李镇长点了点头：“对。你们店我注意观察了，在网上很火；如果能认真经营一下，比如推出形象大使……肯定能拉动李家镇的旅游业。” 　　光一个综艺播出就能吸引到这么多人，要是配合镇上认真发展，再由李家镇准备更多的配套设施…… 　　李镇长有理由相信，以宠物店为契机，他们一定能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到那时候，整个镇上的经济情况肯定能好上不少，也能拉动周边村落种植水果的销量。 　　在镇上生活了这么久，也交了许多朋友，肖宸自然也希望李家镇发展得更好。 　　但是镇长刚才的提议，却让他有些为难：“这个，形象大使就……” 　　光这么几拨人，已经让肖宸十分疲惫。毕竟宠物店后院住着的，可不只是什么寻常的物种。 　　即使除去普通人看不见的穷奇白泽，就是小鲛人，或者青鸾被谁发现，那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更何况，宠物店后院经过一番装修，现在已经大变样了。如果有哪位游客误入后院，肖宸不敢想象他再出来的时候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肖老板，这你不用担心。”李镇长倒是早有准备。毕竟人家肖宸是在开门做生意，做的又是宠物用品这类不太适合在外地购买的产品。 　　一个两个还好，要是参观的人多了，肯定会对别人的生意造成影响。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李镇长已经想好对策：“我们会推出更多景点进行引流，景点也可以与你的店铺进行合作。就比如，镇上可以开辟一个地点，专门展示你那‘美容茶’的制造过程；还比如，镇上打算在西边建设一个人工池，就说是锦鲤池……” 　　肖宸一想，倒也有些心动。宠物店人手有限，经常面临供货量不足的窘境。 　　如果能和镇上合作，倒的确能减轻这方面的压力。 　　而且，李镇长推出的景点，比起区区一个光秃秃的店面，听起来可有吸引力多了。难得能为镇上出一份力，肖宸认真考虑起来：“宠物店这边，我也能逐步减少对外开放的时间，这样也不会太累……” 　　镇长露出一脸赞同。 　　配合李家镇做旅游宣传，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下了。对于刚才自己说的“形象大使”，李镇长倒也有几个方案。 　　“肖老板，我看你自己来就行嘛。”李镇长试图一天内就把整件事定下来：“形象好气质佳，人又年轻。你觉得合适的话，我明天镇上就去联系摄影师……” 　　“这不太合适吧？”肖宸有些害羞。李镇长不死心，一双眼又瞥上了筵青：“或者这位表弟……” 　　筵青脸色平静，倒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肖宸一个激灵，想起筵青没有身份证，身为一介黑户似乎不太适合做这种工作：“那个……他就算了，我再想想。” 　　反正也只是拍照。 　　宠物店人丁稀少，但兽丁旺盛。三位猫科动物，加上两鸟一鱼，肖宸不信找不出合适的。 　　白泽穷奇普通人看不见，暂时排除；青鸾长得挺像孔雀，不过还伤着屁股不便见人；小鲛人只有半条尾巴能入镜……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手，只剩小鹦鹉。 　　“形象大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小鸟还不知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 　　“对。”抱着小鸟，肖宸一点点给它解释：“就是整个宠物店的门面。要抱去拍照，放在网上给人看的。” 　　“整个宠物店的门面？”小鹦鹉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蹲在肖宸膝盖上，它自以为很隐蔽的，以极快的速度瞥了一眼筵青：“他……他不去吗？” 　　肖宸摇摇头。 　　“也不是它们？不是白泽穷奇那几只？”丝毫不知自己入选是因为排除法，看见肖宸再度点头，怪隼显然十分兴奋。在青年膝盖上上蹿下跳，它难得娇羞到说不出话：“啾，啾啾！” 　　整个宠物店的门面！ 　　肖宸选了自己！ 　　而且是毫不犹豫！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是整座宠物店最受欢迎的崽！整个宠物店的门面担当！ 　　什么筵青白泽穷奇，没一个能打的！从前的那些争宠就跟笑话一样，因为从拍照片的那一刻……不对，从眼前这一刻开始—— 　　自己就是官方盖章的，宠物店人气最高的崽！ 　　以极快的速度完成自我攻略，一通脑补下来，小鹦鹉满意得差点厥过去，整只鸟都蹲在肖宸膝盖上发晕。 　　抱着险些昏迷的小鸟，趁着对方没注意，肖宸给它一点点把屁股上的毛理顺。前两天薅得太狠，虽然偶有回升，怪隼的屁股毛到现在还是没长全。 　　嫩呼呼的鸟屁股上，只铺了薄薄一层绒毛，正随风孤单的摇摆。肖宸也只能祈祷，等洗出照片那天，小鸟不会注意到自己尾巴上的惨状吧。 　　“不行，我得去梳妆一下。”小鹦鹉已经进入了骄傲模式。习惯了屁股上的冷意，它丝毫没察觉到不对，挺着秃尾巴翻身往回飞。 　　说是梳妆，其实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炫耀。还末从凳子上起身，肖宸就听树林里遥遥传来熟悉的呼唤：“青鸾，你看啊，我要当形象大使了！肖宸亲自选的——” 　　他不由失笑。 　　“形象大使是一只鸟，有没有问题？”筵青淡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虽然对形象大使这类工作毫无兴趣，不过看见怪隼得意成这样，小蛇心中也有微妙的不爽。 　　“白泽，你看啊，肖宸说我是——”就这么片刻，小鹦鹉已经换了个炫耀对象。肖宸几乎能脑补出小家伙一脸得意的模样：“应该没问题。是鸟还方便点儿，既是形象大使，又能当吉祥物嘛。” 　　说不定后面，还会专门以小鸟的形象出纪念商品。 　　还好怪隼没听到这个消息。要是知道自己的形象可能会被制成钥匙扣，售往全国各地…… 　　它的兴奋与炫耀，一定会比现在更猛烈十倍。 　　“穷奇……”“吼——”听见怪隼终于碰了壁，筵青眼神变得满意。穷奇的吼声还经久不息，夹杂着小鹦鹉惊惧的啾啾声，穿越整个树林传到小屋里。 　　就连肖宸都听得十分忧心：“幻阵能不能降噪？” 　　“能。施工队说了，阵法自带影音隔离。”筵青在一旁解释。就是说，如果有人从院外往院落里望，看见的还是宠物店本来的样子。 　　“那就行。”肖宸这才松了口气。旅游没带小奶猫，他心中遗憾，正在拼命往外出箱里塞猫薄荷。 　　窗外的吼声终于停息。耳根子难得清静，筵青露出一脸满足。 　　片刻后，小鹦鹉却又晃晃悠悠的从窗外飞了进来。 　　“肖宸……”声音雾蒙蒙的，似乎含着什么在说话。肖宸转头的同时，小鹦鹉衔着东西降落在门里。 　　“我能带着这个一起拍吗？”百年难得一见，小鸟这次真在害羞。 　　摆在地上的，恰是肖宸织给它的毛线窝。 第124章 商量 　　小鸟当形象大使的事, 就这么定下了。 　　短暂的聊天后，肖宸跑去一旁和镇长交涉；小鹦鹉则一脸餮足的蹲在毛线窝上，秃尾巴还是翘着的。 　　“你在高兴些什么？”就连筵青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怪隼没理他，一边哼歌, 一边把窝整理得漂漂亮亮。如果不是被穷奇吼出来，估计它还能再炫耀个几小时：“你没听见吗？肖宸同意让我带着窝拍照。” 　　筵青皱眉：“他只是说去问镇长。” 　　“那至少说明, 他本人是同意的。”怪隼这次脑筋转得挺快：“你看这个窝, 这可是我和肖宸感情的证据，是他对我的肯定——你有吗？” 　　筵青没说话。小鸟越发臭屁：“等拍完照上电视,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关系有多好，哼哼哼哼……” 　　区区一只鸟，还挺敢说。筵青手指拧得咔咔响, 眼神越发不善。 　　“你要干什么？”小鹦鹉迅速察觉到对面危险的气息。跟老母鸡似的，它展开双翅，一边怕得不行, 一边还坚持护在毛线窝前：“不准乱来啊！” 　　“玩儿什么呢？”恰逢肖宸推门进来。看见一人一鸟对峙, 他明显一愣：“老鹰捉小鸡？” 　　筵青收回不善的目光。小鹦鹉慢悠悠合起吓到炸毛的翅膀：“没，没事……镇长怎么说？” 　　“没问题, 可以带过去。”肖宸笑眯眯的：“而且李镇长很喜欢这个主意, 打算等效果图出来, 合适就把你做成吉祥物。” 　　“啾！”小鹦鹉兴奋到仰面躺倒的同时, 筵青嫌弃的用身子把它挡住。时至傍晚, 肖宸提起外出箱打算出发：“镇长说了, 明后天的时间要我们空出来, 他会尽快联系好摄影师……” 　　一行人往店外走。小鹦鹉本还在激动期，看见肖宸要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回了他肩上：“就是说，我明天最好做个靓丽的新造型？” 　　由于过于兴奋，“型”字飘忽不定，甚至有些破音。 　　“行了。”筵青目不斜视，在一旁泼冷水：“就你那秃屁股。要是七尾猫在，这机会哪落得到你头上。” 　　“你这是嫉妒。”小鸟哼哼两声，完全没放在心上。它已经计划好了，等摄影师一来，它就昂首挺胸，顺便把自己的秃尾巴藏在毛线窝里…… 　　这么一来，既能让定情信物狠狠刷一把存在感，又能掩饰自身硬件的缺失。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小鹦鹉心下满足，安逸的蹲在肖宸肩上，连架都懒得吵。 　　终于来到妖兽们的楼下，肖宸停下步伐。正逢黄昏，席卷的风带了些凉意，将最后一缕阳光抚开。 　　天际染上曼妙的薄紫。大楼位于小区最里面，但也不是没人路过。 　　呆站在紧锁的大门前，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肖宸正头疼该怎么开门，眼前门就吱呀一声。 　　“肖大师，您来了！”易经理站在门口擦汗。一段时间不见，透过大门，能看见大厅变漂亮了不少。从前留下的战斗痕迹消失不见，如今的大厅甚至铺上红地毯，乍一看就像要接待什么重要人物。 　　“我来接小奶猫。”好奇的打量两眼，肖宸提起手上的外出箱。见状，易经理赶快侧过身子：“说到这个，肖大师，我们正要找您呢！” 　　“找我？”肖宸反问。 　　易经理擦着额头上的汗，将几人引进厅内。掩上大门后，室内瞬间黑了不少。 　　周围有不少妖兽匆匆走过，有的是兽形，有的则维持着人样。肖宸这才察觉到，虽然大厅一派整洁，但妖兽间的气氛却并不怎么轻松。 　　见到肖宸，它们都是鞠躬示意，脸上有恭敬的笑意；但打完招呼后，表情又重回一片严肃。 　　“我们刚开完会……”易经理在前面带路。肖宸这才反应过来——搞半天地上的红毯还真事出有因。 　　“开什么会呢？”怪隼在一旁插嘴：“七尾猫呢？那家伙竟然这么久都不回来，还要我们亲自来接。我有事情要告诉它……” 　　看样子，小鸟的炫耀之心不死，还打算抓着七尾猫臭美；易经理却没给它这个机会：“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我们这次会议是为了选出大会代表，而师父它就是其中之一，过两天要去异兽公会开会了……” 　　肖宸听得昏头昏脑：“你们……什么公会？开什么会？” 　　易经理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站在某扇门前，他郑重其事的敲了敲，而后叹了口气：“肖大师，您也知道，我上次找师父帮忙，就是因为大楼被阴邪入侵……” 　　“这事我有印象。”肖宸道，毕竟自己也有参与，而且才过去没多久：“莫非它们又来了？”可看大厅干净的样子，不像啊？ 　　“不是。”听到屋内传来许可，易经理推开门：“它倒没来找我们。可全国各地共上百处妖兽聚居地，都先后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侵入！” 　　肖宸跟着进了里屋。这间屋子似乎是一所会议室，中间寥寥只坐了几只异兽——陆龟，黑熊，黄鹂鸟，以及蹲在桌子上的小奶猫。 　　和四周一圈表情严肃的异兽相比，小奶猫甚至心情很好的在舔爪子。听到门口动静，它抬起眼喵嗷一声；待看到外出箱里的猫薄荷，顿时眼睛都亮了。 　　“肖大师来了？”小奶猫执着的往外出箱扑的同时，陆龟起身和肖宸打招呼。两人握手，易经理还在一旁介绍：“我们这次开会，就是要选出两名代表，去总部商讨战斗事宜，顺便商量支援其它异兽大楼的方法……” 　　“选出的代表，是陆龟先生和小奶猫？”看见众人站位，肖宸作出猜测。 　　小奶猫点了点头，一边还在执着的扒拉着外出箱的门。小鸟看得十分嫌弃：“瞧你那样，有点尊严行吗……” 　　七尾猫没理它。 　　“是的。”陆龟在一旁，同意了肖宸的说法。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本来上次阴邪来楼里时，它们还以为是偶然事件。 　　可是一次次的冲突，有计划的入侵后，妖兽们就算反应再慢，也觉得不对了。 　　还好它们有自己的组织——异兽公会，碰上突发事件，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异兽公会自建国时便建立，通过上百年的宣传与发展，早已吸纳了异兽界最厉害的兽才。 　　在公会总部，三四百年都只能算作小妖，有话语权的多是近千年的妖兽。它们不仅管理着异兽的大小事宜，也肩负与人类沟通的责任，时刻维护妖兽的权益。 　　每次有重要事件需要商议，总部也不会固步自封，而是由各聚居地选出代表，聚在一起开会讨论，用投票的方式决定前进的方向…… 　　“等等等等。”怪隼打断了陆龟冗长的介绍：“上百年？建国明明才几十年！”不要欺负它是一只古董鸟，这些基本常识它还是知道的好吧。 　　“我说的是异兽建国。”陆龟轻飘飘带过：“已经好几百年了。” 　　小鹦鹉闭口不言，脸逐渐涨红。 　　“那你们这次回去，只是为了商议对策？”肖宸再度确认，却见对方摇了摇头：“不全是。正好二十年过去，各项法律需要更新一下，公会会长也该重新选举……” 　　肖宸点头：“所以你们两位身兼数职。”真没想到异兽们的生活也这么复杂，白天化作人形工作赚钱，晚上还要参加各种会议，说不定还会化回原形打架…… 　　这么个双重妖生，也难为他们了。 　　“是啊。”陆龟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商不商量得出来……” 　　既然小奶猫还得出门，这么一接就显得十分多余。肖宸干脆打开外出箱，任由小奶猫扑进猫薄荷里吸了个爽：“对了，陆龟先生，我这次过来还有事想问你。” 　　“这个……”见肖宸从包里掏出一双鹿角，陆龟眼睛都瞪直了：“这、这不是龙角吗！” 　　“你知道这是谁的角？”肖宸问，把龙角递过去。陆龟却没接，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不，我只能看出是龙角。” 　　毕竟角上的气息，可骗不了人。肖宸轻微的失望中，陆龟想了想：“但也许，公会里的干部能看出来历。” 　　它活在世上也才几百年，资历尚浅。而公会里不乏老妖怪，说不定真能知道些什么。 　　“这样啊……”肖宸开始认真思考跟着两兽去开会的可能性。不过小鹦鹉还急着拍照，就算要出门，应该也搭不上它俩的顺风车…… 　　陆龟却张了张嘴，有些为难。 　　虽然没告诉肖宸，其实公会里，不乏对人类抱有敌意的妖兽。包括这次的事件，都还有妖坚称是人类的阴谋…… 　　它尚在认真犹豫，小奶猫却眼一瞥，接连喵嗷了几声。陆龟眼睛瞬间一亮：“对啊！” 　　虽然肖宸是人类，可他身边的奇珍异兽还少吗？不说其他的，就那只白泽，已经是公会苦巡上百年都没能拉入伙的神兽了！ 　　如果白泽它们愿意一起来…… 　　陆龟有些蠢蠢欲动。肖宸也顺口一回：“既然如此，那我回去想想。对了，开会地点在哪儿？” 　　听到陆龟答复，他瞬间一愣。那不是在自己大学旁边吗？ 　　自从休学后，他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去过了。 第125章 江畔 　　“肖宸, 你在想什么？” 　　肖宸回过神。眼前的小鸟刚拍完一组照片，正蹲在窝上歪过头看他。 　　摄影棚内，摄影师在检查原片。李镇长取下万年不离身的墨镜，正以充满学术性的目光, 和摄影师一起选片：“这张是不是把秃尾巴露出来了？” 　　“明明张张都秃。”筵青轻描淡写的吐槽中，肖宸以极快的速度捧起小鹦鹉：“嘘。” 　　“你在想什么？”小鸟在肖宸手心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蹲好, 依旧满满的好奇。肖宸只能如实告知：“我在想……去异兽公会开会的事。” 　　“你真去啊？”小鹦鹉有点不开心：“和那只奶猫一起？” 　　“是和你们一起。”肖宸点了点它的鸟喙：“你们都是异兽, 也是时候多认识些同族了。” 　　据他所接触的，异兽界分明有完整的社会分工。而宠物店这群小家伙, 明明都是些大妖，反而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从始至终都没和同族接触过。 　　“那我也不想去……”小鹦鹉轻声嘀咕, 还不知肖宸正在担心什么：“不过和你一起……倒是可以考虑嘛。” 　　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小鹦鹉特意转过头理羽毛，死死把脸埋在翅膀中间。筵青上前一步, 没被肖宸的轻轻带过迷惑：“你想的应该不止这个。” 　　肖宸抬眸望了他一眼。筵青的敏锐, 有时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的确不是。”他有些犹豫：“会议地点在长江边上……也是我读大学的地方。” 　　“肖老板，片差不多选好了！”李镇长的声音突然传来, 插.进二人对话：“你来确认一下吧。” 　　捧起小鹦鹉, 肖宸往电脑桌走去。筵青则默不作声跟在一旁：“然后？” 　　“然后……”肖宸长叹一声：“去年我休学, 用的理由是生病。” 　　不止如此。 　　见筵青脸上依然有淡淡的疑惑, 肖宸移开目光。当年觉醒阴阳眼, 的确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毕竟, 当一个从小顺遂长大的现代人, 身边突然出现数不清的亡灵与鬼魂时，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的。 　　肖宸就是那位受害者。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吓到滑倒，在宿舍，在图书馆，甚至在授课中的教室都发出过噪音…… 　　……所以被老师同学误以为得了精神分裂症，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确定完照片，肖宸捧着小鹦鹉往回走。修图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他打算先凑去异兽堆里开个会。 　　时至暑假，学校里应该没什么人。不过，以肖宸的了解，每年都有留在周边复习准备考研的，也有跟着导师做项目的…… 　　会不会碰上熟人，还真不好说。 　　回到宠物店，他点开手机，又确认了一次陆龟给的定位。为了给肖宸他们争取几个旁听席，它俩已经提前出发，估计正在不懈努力中。 　　算算时间，肖宸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开会这种活动，实在没什么必要带上伤员和小孩。肖宸本打算把小鲛人和青鸾留在店里——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青鸾尾巴明显长好了不少。 　　现在的青鸾已经可以拆掉纱布，小心翼翼的挺着屁股转几圈了。 　　伤口好转后，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衔起梧桐木挪了个窝。把木头硬生生拖到草丛中间，藏在一个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青鸾才重新蹲了上去。 　　肖宸曾被它的行为困扰过好久，直到看到小鹦鹉飞来飞去却找不到炫耀对象时，才明白此举的用途。 　　——好像是在防止怪隼的骚扰。 　　和草丛的颜色混为一体，青鸾老神在在的蹲在原处，连肖宸都不由为它的高瞻远瞩鼓掌。直到小鸟找累了，才气喘吁吁的飞回来：“算，算了，回来再说。” 　　虽然没能当场炫耀有点遗憾，但一想到有好几天都不用看见那只气人鸟，怪隼便一阵开心。谁曾想，它正打算陪着肖宸一起旅行，青鸾又默不作声拖着尾巴飞了出来…… 　　青鸾都要走，自然不可能留小鲛人单独呆在池塘。到最后，又成了全家出游。 　　肖宸读大学的地方是出了名的热，每到六七月更是如同火炉一般。在山上呆久了，直到降落在江畔，他才终于回想起被夏天支配的恐惧。 　　“这什么鬼天气！”小鹦鹉也表达了深深的不适。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可江边的温度丝毫没得到缓解。 　　阳光炽烤下，水蒸气多得如同在桑拿室；小鹦鹉第一次体会到秃屁股的好处——至少尾巴不会被捂出疹子：“肖宸，你帮把我尾巴毛全拔了吧！” 　　“这什么奇怪的要求。”看到小鸟献祭一般的神情，筵青厌恶的皱起眉。肖宸也有些吃不消——他现在很怀念小蛇冰冰凉的体温，甚至想偷偷拿手冰一会儿：“没事，公会地址就在旁边，我们就快到了。” 　　江畔一片空旷，只剩芦苇草在轻轻摆动。轻微的沙沙声中，肖宸举目远眺，指向最高的那栋大楼：“据说公会地址就在那边。” 　　“这么高！”小鸟张大嘴。不说其他，就是楼体外一尘不染的玻璃墙，也足以让人羡慕了。 　　自己的同类都这么有钱吗？ 　　想起自己空有万年修为，却一贫如洗到只能卖毛博得宠爱，它一阵心酸。 　　这份酸意只持续到了大楼前：“呸，我就说呢，它们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眼前大楼并不是最终目的地，紧挨着双子楼，中间有一座逼仄狭小、楼龄至少数十年的办公楼。对比了一下手中地址，肖宸眼神带上确定：“对了，就是这栋。” 　　“这也太小了吧！”小鸟嫌弃的啾啾声中，肖宸等在门口，掏出手机给陆龟打电话。 　　这栋楼和陆龟住的居民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门前安了锁，需要钥匙或者密码才能打开。这样的设计虽然在普通小区里十分常见，但当同样的配置放在面朝繁华市区的办公楼上时，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但异兽公会竟不觉得奇怪，还在大楼前放了牌子。虽然前几个字模糊不清，“公会”二字却很有威慑力，乍一看还真像什么社会组织似的。 　　“肖大师，你到了？”那边电话接得很快。正式的会议尚未开始，估计陆龟呆在这里也挺无聊的：“抱歉，我还没和会长商量好……” 　　“商量什么！”那边骤然传来一声吼叫。声音很粗，犹如虎啸：“我都说了，会长没空，免谈！” 　　“可是，议员先生……”望着面前高大威猛的华南虎，陆龟明显有些虚，脖子都吓得往里缩了一截。想到肖宸还在一旁等自己的消息，它壮了壮胆子勉强道：“肖大师虽是人类，但真的帮了我们不少忙。上次的阴邪就是被他赶跑的，而且他身边还有不少厉害的同伴……” 　　“免谈，免谈，就是免谈——”华南虎的吼声很响，几乎整个二楼都能听见。公会总部共分为七楼，一楼是接待处和餐厅，二楼则有几个小会议室，偶尔也被充作临时宿舍。 　　再往上，基本就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了。 　　和人类一样，会长办公室被设置在视野最好的顶层。不过自从城市重新规划，这栋本傲视群雄的办公楼骤然被高楼大厦挤在中间。 　　就算望穿秋水，顶层外也只能看到社畜们疲惫的脸，还真没什么街景可观。 　　也许是仗着会长办公室离得远，身为常驻议员，华南虎吼得丝毫没有遮掩：“那可是个人——老陆龟，你是不是在穷乡僻壤呆惯了，连异兽间的规矩都忘了？” 　　“什么规矩嘛……”向来好脾气的陆龟只敢轻声嘀咕：“我看这么多年，咱们两个族群合作得挺好……” 　　“你说什么！”华南虎怒不可遏。异兽中也分为三派，除了向来不发声的中立派，华南虎可是反人派的中流砥柱。 　　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它自然全力反驳：“你忘了，是谁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是谁害我们不能自然捕食，还得上班挣钱过日子……” 　　陆龟缩起脑袋：“上班挺好啊，还不用拼命……” 　　华南虎依依不饶：“那是你吃得少！”为了维持庞大体型带来的消耗，它每天可是拼了命的在工作：“没出息的东西！要是让我偶像穷奇看见，非把你吃了不可。” 　　……看样子，华南虎对自己的社畜生涯有诸多不满。 　　陆龟小声反驳：“我又不是人类，它为啥要吃我……” 　　“对，连着那人一块儿吃，全吃光！”被它提醒，华南虎顿时打开新思路：“你没见过吧！穷奇捕食时优雅的身姿……” 　　陆龟继续小小声：“说得跟你见过似的。”谁不知道华南虎年纪尚小，根本没见过几只大妖？ 　　“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华南虎一瞪，那可是所有凶兽的偶像啊。 　　看见它闪过寒光的牙，陆龟瞬间默然。要是七尾猫在就好了，它也不至于这么被欺负…… 　　“陆龟先生？”耳边传来肖宸的呼唤。想到这么丢脸的一幕被他全听见了，陆龟一阵难受：“不好意思啊肖大师，我……” 　　“没事，你开扩音。”肖宸声音轻松：“我有话给它说。” 　　“你想见穷奇？”听到那方传来人类的声音，华南虎顿时有些愣神。那人声音带笑，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愤怒与挑衅：“打开大门。它就在我旁边。” 第126章 会长 　　“你……”华南虎听得一愣。它正欲说话，突然察觉楼里有不小的震动。 　　“天……”“你们快过来！” 　　走廊里, 数名妖兽正往窗口跑。会在这一层常驻的, 多是被分配来迎接开会代表的小妖, 地位都不是很高。 　　它们一般都有些怕华南虎，现在却一反常态的无视了自己, 匆匆扑到窗口前发出惊叹声。见状，华南虎皱起眉：“做什么做什么, 怎么这么闹腾！” 　　“先生。”直到它发火，才终于有妖兽转过头，把宝贵的时间抽出来搭理了它一下：“您、您来这儿看看就知道了！” 　　小妖呼吸粗重, 仿佛目睹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华南虎不屑一顾, 维持着一脸凶狠迈过去：“我看你们都是皮痒了，一个二个在这消遣我……我靠！” 　　华南虎整只愣住。近在咫尺的地方, 一双羽翼铺天盖日, 遮住大半阳光。 　　再往下一点，能看到一双翠色的虎眸。华南虎打赌, 它从没看见如此纯粹的威慑感—— 　　根本不需要任何动作。那只巨虎仅仅是在原地望它一眼，华南虎已经被盯得浑身是汗。纯粹的等级压制下，它恨不得整只虎都扑在地上, 以表达自己全身心的崇拜…… 　　只有这样，才能从对方短暂的怜悯中，凭借自身孱弱的力量多分得一份目光。 　　极短的对视中, 华南虎只知道傻站着, 什么都说不出来。它身边的小妖却不一样, 声音里都是惊叹：“穷奇穷奇！你们快看，是穷奇啊，它往我们这边望过来了！” 　　“怎么样？”手机里的声音，唤回华南虎奔腾的思绪。那人嗓音依旧带笑，不疾不徐：“它好像对你们这里挺感兴趣的。不开门请它进来坐坐吗？” 　　“你是什么人？”不待青年说完，华南虎已经急匆匆往下赶。肖宸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远去——片刻后，眼前大门已经掀开一条缝。 　　一名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阴影处。他浑身肌肉扎实，脸上有条疤，眼神满是不善：“为什么穷奇会……卧槽！” 　　刚才在楼上时被穷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华南虎并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肖宸这一行人。直到走到楼下，才发现眼前全是重量级嘉宾：“等等等等，为什么白泽和青鸾也在？” 　　肖宸耸耸肩。迎着华南虎呆愣的目光，他想了想：“回来看看故乡？” 　　“这算什么故乡……”小鹦鹉呸了一声。青鸾又刷了一波存在感，自己却再次被忽略，它现在不爽到了极致：“可能是回来加餐的，这么多的小妖呢……” 　　说到最后，怪隼嗓音压低，刻意发出嘶哑的笑意。 　　可惜没谁搭理它。 　　华南虎丝毫不知自己的忽视已经得罪了宠物店的头号危险人物。小鹦鹉不善的目光下，它还在那跟个二愣子似的戳着，试图推理穷奇和肖宸的关系：“你……你是不是对穷奇做了些什么？” 　　语气之酸溜溜，就像目睹女神跟别人跑了一样。肖宸只能摊开手以示清白：“没有啊？” 　　穷奇俯在他身后，尾巴焦躁的甩来甩去，看情况的确兽身自由。华南虎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原地，不停开动脑筋：“难道你是……” 　　传闻穷奇凶狠无比，喜欢吃人。它英勇的身姿让无数人类闻风丧胆，但只有一类人，穷奇从来不动，甚至会鼓励对方…… 　　——那就是大奸大毒，邪肆至极的大恶人！ 　　想通这一点，华南虎的眼神瞬间变了。眼前青年看着眉清目秀，没想到是穷凶极恶之人，怪不得能吸引穷奇的目光…… 　　敏锐的意识到对面人眼神变得复杂，还夹杂了些许的崇敬与戒备，肖宸尚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就见对方一侧身：“原来如此，你进来吧！” 　　肖宸迈步而入。华南虎伸手摸出一根烟，跟大恶人肖宸套近乎：“来一根？” 　　“我不抽烟。”肖宸礼貌的拒绝了。 　　“等会儿去喝一杯？”华南虎继续试探。 　　“也不怎么喝酒。”肖宸还记得上次自己是怎么喝醉的。 　　“那……去澳门消遣？我再帮你介绍个大美人？”华南虎刚说完，就见面前青年双眸微微睁大，随后谨慎的后退半步：“不、不用了。” 　　华南虎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凶狠至极的视线猛然落在自己身上。它浑身一激灵，倒没意识到自己又被筵青记恨，只心中一阵阵的惶恐。 　　个人作风维持得如此良好，没有丝毫纵情享乐的迹象；那眼前大恶人的“恶”，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 　　——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这人得坏成啥样，才能被穷奇惦记上啊？ 　　它倒是忘了，如果肖宸真是穷凶极恶之人，白泽又哪会跟在他身边。不知自己的形象正悄无声息往深渊滑去，“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高大威猛”的肖大师刚往里走，身后便传来喀喇喀喇的挠墙声。 　　他回头一看——巨虎身形过大，死死卡在门外，挤不进这处小门。 　　在门外焦躁的徘徊，穷奇时不时伸爪子进来，恨不得把墙壁扒开一条缝。肖宸只能先制止了它，让穷奇在外面等一会儿：“你们这儿还有其他入口吗？” 　　“有是有……”见偶像虽无比焦躁，依旧乖乖的听话蹲在门口，华南虎眼睛都瞪直了：“跟我来。” 　　直到晃到后门，把两扇门都打开，巨虎才终于挤了进来。 　　即使如此，走廊空间对它来说也过于狭小。它只能憋屈的俯低身子，两爪并拢往前蹭。 　　“肖大师——”看见两人重回二楼，陆龟终于松一口气。在窗口看见肖宸被人引进来，它就知道这事多半成了；只是不等到大师站在自己面前，它心中总悬着点儿事。 　　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伴随着巨虎的迈步，二楼有不明显的震动。虽然同样对穷奇的出现感到不可思议，但陆龟早习惯了肖宸的神奇之处；此时见华南虎脸色比下楼时好上不少，它也只赶紧迎了上去：“现在，他们能有旁听席了吗？” 　　“这个……”华南虎定了定神：“我做不了主。得去问会长。” 　　陆龟等的就是它这句话。被卡在二楼动弹不得，终于有向前一步的权利，它年迈的脸都瞬间放松下来：“那我带他们……” 　　“我带他们上去。”华南虎说：“你回去休息。”它还在好奇肖宸“坏”在何处呢。 　　半强硬的目送陆龟回房，华南虎转身往楼梯口走，示意肖宸几人跟上。就穷奇那体型，电梯是别想坐了，也只能辛苦一点爬安全通道。 　　一行人往楼上走，肖宸恰巧也有事问他：“你们都会变身？那穷奇也会吗？”也省得大家伙天天被地形卡。 　　“理论上不会。”自从推出肖宸是个坏蛋的结论，华南虎便恭敬了不少，真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这只穷奇太年轻了，才刚满百岁，还没到那个时候。而且越是强大的妖兽，就越不乐意变成人形；漫长的传承中，它们多沉醉于自身的力量，遗忘了变人的技巧……”话又说回来，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获取自由，谁想变成另一个形态受罪呢？ 　　“年轻？”肖宸还是头一次见大成穷奇那样的“年轻”。听完华南虎的解释，他正缓慢梳理，眼前人脚步已经停了：“到了。” 　　整个七楼只有三间房间，他们面前的是最左边的一间房，其余两间则大门紧锁，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即使是面前这间，红木门也掩得死紧。没急着敲门，华南虎先转头望了一眼肖宸：“你们很幸运。直到刚才都是会长的休息时间，现在才差不多该醒了。” 　　见肖宸几人只是点点头，没有丝毫的庆幸之意，华南虎憋屈的皱起眉。不再等待，它转头敲了敲门：“会长，有人找！” 　　“什么事？”那边回应雾蒙蒙的，倒真像才睡醒的样子。华南虎提高声音：“他们想申请旁听席！” 　　“噢？”这次声音才正常了点儿。华南虎直接把人带上来，其实省略了不少流程——正常来说，他们应该先手写申请稿，再层层给人过目。 　　就算免了申请稿，华南虎没有预约便直接带人跑到会长办公室来，其实也是逾矩了。从没见它急切成这样，会长迅速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你们先进来吧。” 　　不说其他的，就是空气中飘散着似有若无的气息，已经足以让它精神一振。 　　“吱呀——”华南虎推开门。淡淡的檀香顺着门缝飘出来，同时落入眼帘的，还有窗边属于落日的余晖。 　　天际一片暖橙，照得办公桌都一片金灿灿的。那片金灿灿似有生命，毛绒绒的像是一条围巾，甚至当着肖宸的面动了动。 　　肖宸睁大眼，定睛一看——还真是活的。 　　一团小巧的毛茸茸正摊在办公桌上。与华南虎不同，它还维持着原型的模样，毛发蓬松得像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看到它脸上熟悉的白斑，一直站在肩上的小鹦鹉沸腾了：“这就是你们会长？” 　　华南虎点点头。 　　“干脆面也能当会长？！”小鹦鹉大惊失色。这不就是最喜欢翻人垃圾的贱兮兮的浣熊吗？ 　　闻言，“浣熊”微微抬起头，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不是浣熊。”肖宸打断了小鸟的说法。会长骤然变得柔和的目光中，他轻声解释：“浣熊是灰白色的无危物种，咱国家基本没有。眼前这位属于暖色系，应该是我国二级保护动物——小熊猫。” 第127章 住处 　　“它长得可一点也不像熊猫。”国宝长啥样，小鹦鹉还是知道的；听到肖宸的说法, 当即嗤之以鼻。 　　“是小熊猫, 不是熊猫。”华南虎嫌弃的打断。小鸟凶狠的眼神间, 它上前几步：“会长。” 　　小熊猫三角形的耳朵动了动。肖宸还是第一次看到此等萌兽认真办公的样子——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办公桌上，小熊猫手脚并用, 试图爬上桌面。 　　一双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它差点没爬上来。肖宸看得眼睛都直了, 很想驮住那只圆乎乎的屁股把小家伙弄上来——但想到对方一会之长的身份，到底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自己的屁股正被人觊觎，努力半晌, 小熊猫终于成功登顶。仰起头，它一本正经的开口, 与肖宸几人交涉：“就是你们想要旁听席？” 　　声音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身为活了大几百年的妖兽, 小熊猫是这间房里绝对的长者。 　　只是，它虽然秉持着公正的态度在说话，模样却完全不搭；圆溜溜的小眼睛也克制不住，一直在面前几兽间转悠。 　　白泽，青鸾，穷奇…… 　　和华南虎不一样，小熊猫光是当会长的年岁就有近二十年，所见所闻更不是普通异兽能比的。但即使以它的眼光来看, 也从未见到如此多的纯血古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更可怕的是, 它们还是跟着这两个人过来的…… 　　会长眼神缓缓移动, 最终定格在肖宸与筵青身上。与此同时, 它嘴还不停，试图通过提问转移注意力，以掩饰自己异样的目光：“你们知道大会议程吗？明白有哪些议员要参加？要用什么理由申请旁听席？” 　　一通三连下来，就是华南虎都有些懵。“确实不知道。”肖宸倒不急，耸耸肩承认下来：“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小熊猫不说话了。背着手站在办公桌上，它满脸严肃的扫视着肖宸二人，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你也是异兽？” 　　话是对着筵青去的。迎着小熊猫的目光，筵青颔首应下，一个字也没多说。 　　“原型是什么？”会长却似乎盯上了他，目光炯炯道。可惜这样一只膝盖高的萌物，即使再严肃，也不能吓到人。 　　“蛇。”比如筵青，就没能感受到它的威慑力；望了肖宸一眼，他说得轻描淡写。 　　小熊猫却还不死心。它还没来得及追问，一旁的怪隼坐不住了：“停停停！你们一个二个怎么回事，怎么谁都问候完了，就没人问我啊，啊？” 　　去掉一直缩在肖宸怀里不肯露面的小鲛人，全场唯一露脸却没被cue的，只剩小鸟。身为活了近万年的大妖，怪隼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猛然被提醒，华南虎如它所愿：“你尾巴为什么是秃的？” 　　“嘎！”小鸟气得发出一声怪叫。见它似乎想化回原形干架，肖宸单手把怪隼按回肩上：“所以，你的答复呢？” 　　被这么一打岔，小熊猫在原地静默片刻，竟然忘了自己本来想问什么。华南虎适时补充：“它们是陆龟请来的。” 　　“陆龟……”会长沉思片刻：“莫非，你们认识七尾猫？” 　　虽然名义上只是来自偏远山区的一介代表，七尾猫在会内的地位却绝对不低。活了至少上千年，没人知道它的真正年岁，也没人能看穿它的实力…… 　　如果七尾猫愿意，这会长的位置，甚至都能是它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多数时候，七尾猫从不把会规放在眼里，活得像极了都市传说。 　　“认识……”肖宸没听出小熊猫话语里的尊敬，只诡异的沉默片刻：“差不多吧。” 　　如果被挂在裤腿上碰瓷，然后被迫带回家养了好几个月——这种程度的熟稔也算“认识”的话。 　　“这样。”小熊猫当即肃然起敬。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品种，它已经对肖宸有了极高的评价；既然七尾猫那样的层次也和他交好，眼前几人肯定不是坏人：“可以，你们的旁听席，我会慎重考虑。” 　　“……就这样？”久久没听到下一步安排，小鹦鹉瞥了华南虎一眼。 　　华南虎浑身一颤。总觉得身旁众大爷是在嫌弃进展慢，它赶紧如实解释：“旁听席不是会长一人能决定的，还需要通知会议部门；一般来说，办手续需要两三天……” 　　“这也太磨叽了！”小鹦鹉很不高兴。即使大楼里有空调，它也忍受不了这边的酷热。 　　“当然，你们不一样。”如此多种类的大妖，公会不可能怠慢。步履轻盈的跑到座机旁，小熊猫用两只爪爪举起听筒：“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好。在这段时间里，会有专门的议员为你们解释大会的注意事项……” 　　“要不，就你。”目光流转间，它已经指定了华南虎。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华南虎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没问题。” 　　小熊猫点点头。见它双手都捧在听筒上，肖宸正好奇该怎么拨号，就见小熊猫祭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我带你们下去。”没来得及读懂肖宸眸中的失望，华南虎已经转身。时间已至傍晚，旁听席今天是排不下来了。 　　它打算先给肖宸几人安排好住处。本来，二楼就是公会的临时宿舍。但赶来开会的异兽实在太多，宿舍早就挤满了；再把几人安插到宿舍里，显然有些挤不出位置：“这样，你们习惯住酒店吗？” 　　肖宸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看了看身边几只体型异常的毛茸茸…… 　　“我找个最大的房间。”华南虎擦擦额头上的汗。要不是看这几只异兽实在听肖宸的话，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它也不敢把这群大爷安排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说话间，一行人缓缓往下走。眼见气势汹汹的华南虎完全换了副模样，毕恭毕敬的领在肖宸几人身前，小妖们都一阵吃惊，眼神完全掩饰不住。 　　当然，这阵惊讶不仅是为了华南虎前后的改变，更是因为眼前阵容之豪华…… 　　众妖行注目礼的同时，顶层楼的会长也未能放松下来。放下电话，小熊猫鼻尖翕动，总觉得空气中有一股让人在意的气味。 　　不同于白泽的神圣，穷奇的邪肆，也不同于“蛇妖”身上超乎寻常的威慑力……这股浅淡的，却仿佛能融入人骨血的古老气息……究竟是什么呢？ 　　下次一定要仔细闻闻。 　　会长鼻尖抽动的同时，不远处的大街上，同样有一双粉嫩的鼻尖在翕动。察觉到背后抵上熟悉的温度，肖宸回头摸了雪狮一把：“又撒娇。” 　　白泽嗷呜一声。它刚才看得可清楚了，小熊猫虽找不到源头，也在仔细嗅闻肖宸的气息…… 　　这多少让雪狮有些不舒服。把脑袋埋在肖宸背上，确定自己正以最近的距离汲取温暖，它这才舒服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批议员……你在听吗？”边走在大街上，边解释大会注意事项；总觉得几个人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华南虎眉角抽了抽。 　　白泽就不说了，正一脸陶醉的埋在人背后，沉迷的模样简直让人大跌眼镜；肖宸在安抚雪狮，暂时不能抽出精力，自己也能理解…… 　　但是，其余的异兽，总该有精神听自己说话了吧？ 　　可是，包括身旁的长发男人，它们都像接收到什么信号，目光明确的落在雪狮身上。眼神之冰冷，威胁之无声，就连一旁的自己都觉得寒毛直竖…… 　　目光中间，白泽却像习惯了这一切，头埋得死紧，动都没多动一下。四处弥漫的酸味中，华南虎如坐针毡，压根不知道这叫嫉妒：“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明天睡好了有精力听讲，我再上门来解释？” 　　“可以。”没听出它淡淡的抱怨，筵青倒真的应了下来。华南虎一脸郁闷，只能先把几人领到邻近的酒店。 　　一行人都是贵客，异兽公会自然不敢怠慢，定了顶楼最豪华的套房。华南虎包办全程，在前台苦逼兮兮的办理入住手续；肖宸几位大爷则无所事事，干脆坐在大厅休息。 　　第一次落在五星级酒店柔软的沙发上，小鸟都没忍住，一连蹦了好几下。筵青倒一视同仁，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只专注的落在旁边。 　　视线范围内，皮质沙发上，只余肖宸一双洁白的手。没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肖宸随手取了一份杂志，正摊开打算看，突然听到背后试探的声音：“……肖学长？” 　　“是肖学长吗？”发现肖宸若有所觉的转过头，确定自己没认错人，那人更激动了：“我还以为是看错了！” 　　视线中，一位身着侍者服的男生小步跑了过来。他看着有些面生，肖宸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想起这人应该是以前社团的学弟：“你是……” 　　“我是陈鸿宙啊，在这里打工的！”那人笑眯眯的，透着些熟稔。许久没看到肖宸，想起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休学事件，他明显有些克制不住好奇心：“学长，你的病好啦？” 第128章 关心 　　“陈鸿宙？”肖宸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以前在社团，总有那么两个人不爱说话。 　　陈鸿宙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他戴着眼镜, 人又瘦小, 例会时往角落一坐, 几乎没人注意得到。即使脑子里全是好点子，别人不问他也不会说。 　　包括聚会, 陈鸿宙也很少出现。肖宸是部长，对于自己的部员总会多两分耐心；陈鸿宙虽然话少, 但轮到活动时却是最卖力的那几个之一。 　　他的关照下，陈鸿宙不说变得多活泼，至少碰到肖宸时不会那么局促。一年过去, 没想到害羞又话少的学弟能找到这样的兼职，看起来还开朗了不少。 　　“对。”陈鸿宙笑眯眯的, 在肖宸的扫视下甚至又挺直了些背。当年他初入大学时, 肖宸可帮了不少忙。现在在五星级酒店看到对方，想到这位学长情况好转，陈鸿宙既为对方感到开心，又止不住的好奇：“学长，我前些天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你是在山里调养身体吗？” 　　李家镇虽然也在长江边儿上，但和大学比起来，到底偏远了不少。陈鸿宙不玩微博, 看完电视, 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略微在心底闪过。 　　肖学长在电视里看起来很健康——对陈鸿宙来说, 这就足够了：“病好了的话，是不是下学期就回来上学？” 　　肖宸点头应下。没想到萍水相逢的学弟会这么关心自己，他眼中有些微的暖。 　　即使休学的原因并不是“生病”，也不需要过多解释了。 　　“什么病？”可惜，肖宸觉得没事，不代表其他人会一起忽略。听到“病”字的一瞬间，筵青已经目光炯炯的抬起头，甚至来不及计较陌生人对肖宸亲昵的态度。 　　穷奇也焦躁的仰起头。它的五感中，青年的气息明明平稳又健康——为什么那人会说出这种话？ 　　就连小鸟都停止了蹦跶，在沙发上傻乎乎的仰起头：“肖宸，你生……”病了？ 　　话音未落，鸟喙已被死死捏住。肖宸面不改色，反应速度之迅捷，一看就和生病搭不上边儿：“没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不方便多解释，肖宸只能模糊带过；听到他默认般的回答，筵青的心却倏地揪紧。 　　手捏得死紧，长发男人指甲尽数爆出，险些在皮质沙发上留下些纪念品。 　　“噢……”目睹肖宸捏住秃毛鹦鹉的鸟喙，陈鸿宙显得有些懵：“那就好……学长怎么会来这儿？” 　　据他所知，肖学长家里算不上有钱，人也挺节约，不像是会消费高档酒店的类型…… 　　从来不玩微博，不知道肖宸有多少粉丝，更不知道宠物店的业务范围有多广——陈鸿宙只是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制服，又不动声色的望向肖宸。 　　虽然肖学长没有消费能力，但学长身边的长发男人，浑身都透着贵气。坐在沙发上时气场全开的模样，简直能秒杀一众学生党。 　　陈鸿宙不由做出大胆推测：“是陪着这位先生来的吧？” 　　他还在好奇，远在大山中疗养的肖宸，是怎么认识这类人物的…… 　　陈鸿宙完全不怀疑自己的推论。他笃定又好奇的目光中，肖宸摸了摸鼻子：“不是我陪他来，是他陪我来。” 　　“啊？”陈鸿宙完全没反应过来。 　　“几位，房间开好了。”华南虎的声音远远传来——陈鸿宙视线中，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掌心攥着房卡，脸上还刻了一道疤——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陈鸿宙紧张的视线中，他只淡淡瞥了人一眼，似乎全没把他放在心上。看见华南虎朝着肖宸去了，陈鸿宙刚觉来者不善，就见对方一脸恭敬的俯身：“我带你们上去。” 　　话是对着肖宸说的。肖宸起身，完全没注意身旁学弟呆滞的脸，只对华南虎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眼睁睁看着那“贵气逼人”的长发男人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的缀在肖宸身后，陈鸿宙眼睛都看直了。他的视线中，肖宸几人竟没往普通的电梯走，而是去了专用通道…… 　　“……”陈鸿宙的脑子总算转过弯儿了——那不是去总统套房的路吗？ 　　那肖宸究竟…… 　　陈鸿宙目瞪口呆的视线间，肖学长还回身，遥遥朝他挥手道了别。依次进了电梯，他倒没太在意这次萍水相逢，而是想起另一件事：“对了，筵青没有身份证，这房间是怎么办下来的？” 　　身为一介黑户，筵青简直寸步难行。踏进酒店前，肖宸还提议让小蛇变回原形，悄悄跟回房间——不过这个提议，刚出口就被华南虎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此时听到他的疑问，华南虎也是面不改色：“这栋酒店是我们会长的资产。” 　　……这倒的确能解释。万恶的资本主义。 　　“啥，这么豪华的酒店是那只小熊猫的？！”怪隼在肩上尖叫。才被肖宸捏过嘴，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它的声音比往常大了十倍：“你确定？”它从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同族！ 　　“你穷，不能以为大家和你一样穷。”华南虎有些不高兴。 　　怪隼还是不服气：“会长这么有钱，你们总部能夹在高楼大厦中间？”唬谁呢——它怀疑华南虎在骗它。 　　华南虎继续反击：“你不相信？总部旁边那两栋楼也是我们会长的！”今天就要让这只穷酸鸟见识一下！ 　　“呸！”小鹦鹉脸涨得通红。会长这么有钱，还让公会成员在那种小楼里办公？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不是正说明“华南虎”们被剥削得严重吗？ 　　肖宸就不一样了。去哪儿都记得给家里添置物件，永远把宠物店放在第一位……一通对比下来，小鸟更是爱他爱得不行，整只鸟都差点贴到肖宸脸上。 　　“你不知道。这些都是会长的私人财物，和公会不一样，当然不能随意分给我们用了……”华南虎越解释声音越小。电梯门打开，它疾步走到门前，将门一推：“不管了。舟车劳顿，又是晚上，你们还是快睡吧，我就先回去了。” 　　总统套房不愧为总统套房，光是客厅一角的小吧台就能彰显出它的不凡。不过，经受过各大玄学世家的洗礼，此时面对区区一间酒店，肖宸完全没遭受到多少冲击：“行，慢走。” 　　领人过来受了一肚子气，华南虎瘪着嘴退出房门。伸个懒腰，肖宸刚打算先去浴室放水，手腕突然一紧。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他已经被人按到了沙发上。沙发对面，挤了一众面容严肃的异兽。 　　就连穷奇都趴在众兽身后，脸上皱成一团，像是要吃人。 　　“怎么了这是？”最前面的，是垂着眼的筵青。大半脸庞都背着光，肖宸只能看清他闪过寒光的眼眸：“那个，我得先去浴室把小鲛人放出来……” 　　“肖肖。”没成想，衣扣突然一松。小鲛人从里面探出个头，脸上全是担忧：“我没事，倒是你……” 　　“我怎么了？”肖宸不明所以：“我也没事啊？” 　　这么大阵仗，就连平时话最多的怪隼都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审讯犯人呢。 　　“什么病？”筵青再度开口，脸上沉得能拧出水来。对刚才两人简短的谈话异常挂心，由筵青打头阵，其余几兽也像听到信号般，纷纷发出赞同的声音。 　　尤其是小鹦鹉：“就是！肖宸你生过病？生过病干嘛不去找白泽啊！”那种瑞兽功能还是挺多的，肖宸平时挺精明，怎么这时就不知道多利用利用身旁人呢？ 　　被他们这么一催，肖宸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我没生病……” 　　众人谴责似的目光下，肖宸说着说着都有些怀疑自己了：“我……我生病了吗？” 　　“还说没事。”额间骤然一暖。筵青垂下眼，发丝在肖宸脸上拂过。 　　这阵轻微的凉意，终于换回片刻的清明。肖宸大脑终于降下温来——可仔细一品，似乎又升得更高了：“真没事，这事说起来挺复杂……” 　　“你别说了！”小鹦鹉发出心碎的啼鸣声。连句话也说不清楚，眼前人类怎么看都病得不轻。 　　而且，肖店主向来以大家长形态示人，从不暴露自己的弱处。病情乍然被发现，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一定会尽力隐瞒：“你今天什么事都不要做，一个人休息就好！” 　　“啊？”还有这种好事？ 　　当惯了铲屎官，乍然被“主子们”联合围攻，肖宸一时有些飘飘然。好在片刻仅存的意识唤回了他的神智：“不行，刚换地方呢，得先把你们安顿好……” 　　“还安顿什么呀！”小鹦鹉气得啾啾直叫——它是真以为肖宸得了什么病，无比宝贝这名自己看重的人类：“都交给我们！” 　　白泽以身作则，直接俯身衔起小鲛人就往浴室走。小鸟紧随其后，试图用鸟喙拧开水龙头。 　　“你们俩……”肖宸正想追上去，整个人突然失重——腰上一紧，他只能看见筵青静默的脸。 　　猛然被公主抱，肖宸完全没反应过来，耳边只余阵阵细密的热气：“别管它们了。你，回床上躺好。” 第129章 下任 　　肖宸如愿躺在床上。 　　虽然, 这个“如愿”似乎不是随的他的心意。室内，壁灯映出暖黄的微光；天色暗淡, 窗帘只拉了一半, 偶尔被微风卷开。 　　这样的环境下, 面前筵青的表情, 就显得尤其琢磨不清。男人不断往自己背后塞枕头, 宛如置身于云层之上，肖宸被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高枕无忧：“可以了筵青……其实腰上不用垫枕头的。” 　　筵青勉强停下动作。也不知他从哪儿学的知识, 为了让青年舒服一点，恨不得把所有棉花都垫到人背后。 　　现在停手，才惊觉青年腰身被迫挺高, 正被暗金色的枕头衬出优美的曲线。衣角有滑落的迹象, 筵青心头猛跳，胡乱把衬衣扯回来，掩盖住那片洁白的肌肤：“多久得的病？” 　　肖宸抿唇片刻，泄出半声叹息——门外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 应该是小鸟拧不开水龙头：“臭蛇, 快来帮忙啊！” 　　筵青哪里会动。看见肖宸叹气, 他的心已然沉了下去：“很严重？” 　　“不是。”肖宸这才发觉又让人误会了：“我真的没病……说起来，要不是得了这场‘病’，也遇不上你们。” 　　筵青脸上有淡淡的疑惑。肖宸朝他一笑, 翻身试图起床：“别误会, 我慢慢给你解释。小鸟它应该真不会拧水龙头, 还是我去……” 　　“躺好。”肩上传来轻微的力度。透着不容置喙 , 筵青瞬间把人按回柔软的床铺。 　　背着光，他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筵青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身为人类，肖宸的体质比自己孱弱多了：“舟车……劳顿，你先休息，其他的我来。” 　　就这个词，还是刚才跟华南虎学的。没等肖宸反应过来，他疾步往外走，顺手掩上门扉。 　　环顾四周，客厅一角的吧台上放了几瓶矿泉水。筵青转身过去，第一次做伺候人的事，他取杯子的动作有些迟疑。就连倒水时都十分慎重，充满了仪式感。 　　与此同时，浴室传来奇怪的动静——“嘎，搞半天这水龙头不能拧！” 　　白奋斗了几分钟，差点把东西都弄坏，才发现水龙头是下压式的。怪隼叫得气急败坏，伴随着水声一起流出浴室。一旁，雪狮眼神复杂，嘴都衔酸了。 　　后颈肉被叼在嘴角，小鲛人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不远处的客厅，就连青鸾都抬起高贵的屁股，飞来飞去的整理行李——整个房间，只剩穷奇无所事事。 　　占据了大半个客厅，它盘踞在地毯上，眼神还徘徊在自己的肚皮上。 　　听说人生病了容易腰酸背痛。那自己白乎乎软绵绵的肚子，是不是正好能派上用场……？ 　　“嘎吱——”穷奇正在那儿放飞思绪，主卧门突然被推开。穿着拖鞋走出来，见行李全部被收拾好，肖宸显然十分惊喜：“谁整理的，是青鸾？” 　　“啾！”突然被表扬，万年不开口的神鸟赶紧叫了两声，小模样贤惠得像田螺姑娘。肖宸刚笑眯眯的想夸奖它，身前骤然投来一片阴影。 　　说做就做。目标明确的衔起人类后颈，穷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叼到了自己肚皮上。 　　这一幕，恰巧被刚出浴室的白泽看见。仿若遭受晴天霹雳，雪狮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呆呆的目睹肖宸整个人陷进白乎乎的绒毛里。 　　挤不进小门，穷奇刚还是从落地窗外飞进来的，肚皮上留有夕阳的味道。一派暖融融中，青年甚至没回过神，还任由穷奇在脑袋上舔了两口。 　　“嗷——”雪狮心碎欲绝的同时，小鸟也终于从浴室里飞出来：“嘎——！你、你在做什么呀！” 　　自己费尽心思供养的人类染上了其他异兽的味道，那兽甚至露出挑衅的目光，还试图用翅膀把人遮住……双翅扇得像陀螺，小鸟悲伤得宛如撞破出轨现场：“肖、宸！” 　　一狮一鸟的叫声合起来，高昂得能震碎玻璃。浴室里接连传来水声，就连唯一不能目睹现场的迷你鲛人都坐不住了：“怎么了，肖肖怎么了！他病昏了吗！” 　　怪隼根本没心思回答它。一心只想把肖宸从穷奇怀里扯出来，小鹦鹉飞升上前，亲自演绎什么叫蚍蜉撼树：“你把爪子给我挪开！” 　　巨虎根本不理它。长尾一掀，它刚想把怪隼拍走，肚皮上骤然一空。 　　筵青铁青着脸，把肖宸拉到怀里。将人半搂在怀中，长发男人眯起眼：“他身体不好，不是让你们这么玩儿的。” 　　声音里满满的恐吓。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穷奇都条件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更遑论本来就容易怂的小鹦鹉了：“这，都怪它，是它把肖宸当私有物——肖宸，你脸怎么白了？！” 　　刚进门就被接连折腾，连续体验了几次天旋地转，肖宸不脸白就怪了。扶住脑袋，他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解释：“没事，真的没事——别吼它，穷奇也是好心。” 　　乍然成为众矢之的，巨虎脑袋都要埋到地毯下去了；结果听青年这么一说，又悄悄抬起眼看他。 　　筵青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拍拍他扶住自己的手，肖宸示意自己真的没事：“我跟你们解释。” 　　被扶到沙发上，异兽们在眼前排成一排。花了半小时，它们才明白什么叫精神疾病，又花了半小时，才理解为什么肖宸能看到自己会和精神分裂症联系到一起：“所以，那个人只是误会了？” 　　肖宸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他。当时的老师同学，还有父母双方的亲戚……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以为我是因病休学。” 　　众兽迟疑的点头。以为它们不能理解休学的概念，肖宸正打算继续说明，就听浴室遥遥传来小鲛人的声音：“肖肖，那你……还回去上学吗？” 　　为了参与集体活动，迷你鲛人肉呼呼的胳膊正枕在浴缸边儿上，十分费劲的仰起头。接收到它执着的目光，肖宸一时有些迟疑：“这个……会。” 　　毕竟休学期只有一年。硬要算起来的话，他今年九月就该回去上学了——上的还是大三，比所有老同学都晚一届。 　　“这样……”听到肖宸的回答，异兽群间传来细微的骚动：“那店里呢？” 　　肖宸思考片刻：“债都还完了，我会尽量联系师父；要是找不到，就让其他人帮忙照看……” 　　“你要回学校？——那，我们呢？”筵青抬眼，问出其余几兽无比在意的问题。 　　见他打头阵，众兽瞬间目光炯然。 　　“反正我肯定跟着肖宸去。”小鹦鹉依旧留有迷一样的自信：“我这么小，可以住鸟笼里，嘻嘻。” 　　笑声十分拉仇恨。两只大型猫科动物瞬间瞪向它，眼神中除了威胁，还有不明显的艳羡。 　　虽然普通人看不到，但它们的体型实在异常，更遑论日常卡门的穷奇。浑身都透着紧张，巨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将体型压小点。 　　“我不回学校住。”没成想，肖宸一口反驳：“就住后院——当然，这事得建立在……你们愿意载我上学的基础上。” 　　他狡黠地眨眼。众兽眼神瞬间点亮——这活向来是抢着干，又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室内陡然响起两只猫科动物邀功的叫声。刚刚还是众兽的羡慕对象，一朝被贬入泥尘，小鹦鹉气得嘎嘎直叫：“欺负我体型小是吧？等着吧，你们只是交通工具而言，他最爱的小鸟依旧是我——” 　　“这样不会很累吗？”没理会近在咫尺的宫斗戏码，筵青皱起眉：“飞过来至少要一个多小时。” 　　一次两次还好。要是日日如此，即使肖宸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不会好受。 　　“大不了早点起。”肖宸没有犹豫。从接回这群异兽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过和它们分开的想法。 　　所幸，它们也是。 　　“好。”筵青点点头，尊重对方的一切决定。肖宸微笑，正打算好好安抚一下沉迷宫斗的小鹦鹉，就听筵青沉声道：“它们两个我不清楚，但如果骑我，我能用尾巴缠着你——你可以在我背上补觉。” 　　肖宸半天才反应过来，筵青是在趁机谋职。 　　所幸，离开学的时间还早，有关坐骑，还能争很长一段路。一整天鸡飞狗跳后，第一次在总统套房入眠，肖宸睡得格外香甜。 　　不远处的大楼间，小熊猫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人堵了个正着。 　　“会长，我听说，你突然预留了一大堆旁听席？”说话的是一只巨大的穿山甲，它年岁已长，甚至比华南虎的议员等级还高。 　　穿山甲穿得人模人样，尾巴上却诡异的秃了一块——和倒霉的蜥蜴精一样，它的背甲一看就很耐玩，曾经就被醉酒的小奶猫挠过…… 　　“是啊。”知道对方最怕什么，小熊猫话堵得毫不犹豫：“他们是七尾猫的朋友。” 　　穿山甲的满腹疑问瞬间哑火。 　　猛然听到这个可怕的名字，要是平常，它早开始瑟瑟发抖。不过想起本届大会的双重议题，穿山甲到底是努力稳住心神：“可是会长，如果仅仅是商议阴邪入侵的事，我不会有一点意见……” 　　“但，这次开会还要选出下一任会长啊！”穿山甲猛然拔高音量：“让外人来，真的合适吗？” 　　小熊猫不说话，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迈着小短腿从办公桌上跳下，它不动声色的蹭到一处暗色的小门旁：“搞半天你是来问这个的。” 　　穿山甲声音压低：“对……” 　　它垂着眼。视线中，小熊猫正撑直身子，费尽心思的试图打开暗门。对方比自己矮不止一节，穿山甲却没有分毫逾矩的心思：“会长，你明明知道……” 　　“不用担心。”费尽千辛万苦，小熊猫终于打开暗门。侧过身，一只软绵绵的生物正趴在地板上。 　　它应该刚出生没多久，还在打呼噜，整只生物只有小熊猫一半大。它看起来没有分毫杀伤力，黑白相间的皮毛，恍惚却说明了什么。 　　“反正，下一任会长一定是它。”小熊猫说：“问题是，在它长大前——谁能是那个代理人？” 第130章 身份 　　穿山甲的喉结, 不明显的滚动了一下。 　　如果小熊猫此刻回头, 定然能看见它眸间的纠结。它的眼神并不如刚才表现出的那样友善——包括了对权力的贪婪, 对金钱的追寻, 也有自知不够格的退缩。 　　毕竟, 会长之争并不是阿猫阿狗能参与的。连喝醉酒的七尾猫, 它都不敢正面抗衡，又哪敢插足巨佬之争？ 　　只不过……自己不够资格参与这场竞争, 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会长, 您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背对着它, 小熊猫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无比温柔。视线范围内，小家伙在茅草堆上翻了个身；似乎因为没睡够，还打了长长的哈欠。 　　就这么丁点儿动作，已经牢牢把小熊猫定在门口。如果不是还得处理公务, 估计它能就这样看一天：“怎么，你要自荐？” 　　穿山甲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啊。我是觉得, 找代理人这事——会不会太麻烦了一点儿？” 　　小熊猫瞬间回头：“你想说什么？” 　　与它眼神相接, 穿山甲浑身一颤。仿佛什么都被看透——这样的目光下，它脖子条件反射性的缩起, 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我没别的意思。既然那位年纪还小, 为什么不趁着有时间，好好再培养一下呢？以它的资质，就是过二十年上位也不迟……” 　　“因为不合适。”小熊猫瞥了它一眼。党羽之争, 从来都是这么不加遮掩：“总比把会长给朱厌，任它发展内斗要来得好吧？” 　　心思被挑破，穿山甲讪讪闭嘴。发现房里生物有睁眼的趋势，小熊猫不再与它废话，只长尾一扫，卷了几根竹子过来。 　　房里小家伙还小，牙都没长全，依旧处于喝奶阶段。不过小熊猫关切之心过盛，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它催熟：“你可以出去了，我要试试今天它能不能吃竹子。” 　　会长都这么说了，穿山甲只能往外。它刚推开门，就听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唤声。 　　估计会长的亲近，又被那只圆滚滚给拒绝了。 　　异兽社会中，拥有远古血脉的神兽，向来都能站在整个族群的高点。而当古老的血脉传承，与万千人类个体的愿景相结合时，身为难得诞生的妖兽，潜能将得到数倍增长…… 　　毕竟——在本国，它可是被称为“国宝”的生物。 　　身后传来会长诱哄的声音。从圆滚滚诞生开始，它就迅速成了这种黑白生物的俘虏。用了百分百的耐心，从喂奶到换尿布，小熊猫几乎事事都亲力亲为。 　　可惜，也许是生性害羞，屋里这只娇气的滚滚，大多数时候都是拿屁股对着众人…… 　　而会长想与它亲近，也一次次的以失败告终。 　　连会长都被滚滚拒之门外，就算找出代理人，能得到它的青睐吗？ 　　穿山甲并不这么认为。它只能遗憾的掩上门扉，顺便祈祷待会儿汇报消息时，自家老大朱厌不会气得把楼板锤烂。 　　. 　　“朱厌？” 　　第二天，华南虎如约出现在了酒店里，为肖宸几人科普公会成员。 　　不过它的出现，似乎不怎么受欢迎。擦擦额上的汗珠，华南虎抬眼，瞥了一眼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肖宸。 　　就这么一眼，华南虎已经接受到数道警告的目光，似乎都在嫌弃它破坏了众兽的天伦之乐：“……对。它就是如今几个比较火热的党羽创始人之一，也参与了这次的会长之争。” 　　肖宸若有所思的念头。他是没想到，这群异兽的社会也这么复杂：“你说它是凶兽？” 　　“那可不。”华南虎道：“白首赤足，见之大兵。最近外界比较和平，这只猿猴便热衷于在异兽间挑起纷争；要是当上会长，肯定搞得全世界都鸡飞狗跳……” 　　寥寥数语，肖宸已经懂了华南虎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别给朱厌投票。 　　把华南虎的说辞记在心里，他打算过去再亲自验证：“还有哪几个会参与竞选？” 　　“能与朱厌相提并论的人选……第一个应该是天狗。”华南虎说。天狗，本来是御凶的吉兽；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迫污名化，但整体可比朱厌热爱和平多了。 　　只不过，目前的这只天狗出生才两百余年，还只是个小家伙：“但它应该斗不过朱厌……其他也有不少妖兽，不过它们大多抱团，很少有单打独斗的。” 　　肖宸点点头，又听华南虎犹豫片刻：“其实，你身后这几位如果愿意参与竞争，肯定比它们厉害多了……” 　　它说得小心翼翼，尤其当望向穷奇时，眼神也带了压抑的期待。只可惜，对于它的提议，众兽没有一个感兴趣。 　　“当会长干嘛？——放着大好日子不过，去带领你们这群虾兵蟹将？”小鹦鹉嘴最毒，丝毫不关心华南虎受伤的眼神：“我吃饱了撑的吗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华南虎试图说出点好处：“你会得到很多的名声……” 　　小鹦鹉嗤之以鼻：“名声？你会被当做形象大使宣传吗？会有很多人去买做成你模样的钥匙扣吗？” 　　“啊？”它一通反驳，直接把华南虎绕晕了。将对方的傻眼当做自己的胜利，小鹦鹉得意得差点迈出猫步：“不要羡慕我。以你的硬件，多半是踏不上星途的……” 　　摸了摸小鹦鹉的脑袋，肖宸不动声色把它翘起的尾羽压下去了点：“不要骄傲。” 　　小鹦鹉哼哼两声。 　　“总之，明天九点，就是大会的开幕式……”华南虎压下自己的迷茫：“大会有两项主要议题，以及数不清的小问题，初步计划是开三天……” 　　“初步计划？”肖宸皱眉：“你是说，还可能延期啊？” 　　华南虎擦擦汗：“大佬们脾气都不太好啊。要是大会上打起来了，就只能延期。” 　　肖宸：“……”果然还是和人类社会有很大区别。 　　“不过，也还好啦。”看清面前青年眼中的不信任，华南虎试图为异兽们找回些脸面：“会长说了，有关下任会长，它会推荐特别的人选。既然是会长的意思，估计不会有太多波折……” 　　“要是刚说的朱厌没选上会长，会不会在会议里直接打起来？”肖宸刚提出疑问，就见华南虎老实的点了点头：“有可能的。” 　　肖宸一阵沉默。这还叫没波折？ 　　异兽开会非同小可，共有上百名形态各异的代表从全国各地赶来；加上本就呆在大楼里的议员，最终参与会议的有近千兽之多。 　　肖宸严重怀疑，那所摇摇欲坠的办公楼，根本没这么大的会议室：“开会地点呢？” 　　还好，公会没打算让这么多异兽挤在小楼里。华南虎拍拍胸膛，神情满是骄傲：“这个你放心，我们会长运作了一下，把隔壁学校的大礼堂借下来了！”反正是暑假，学校里没什么人，正好由它们瞎折腾…… 　　听到这个答案，肖宸却诡异的沉默片刻：“哪所学校？” 　　“当然是最近的那间啦！”华南虎道——不然还绕远路吗？ 　　肖宸瞬间露出一脸纠结：那不就是自己的大学吗！ 　　这么久没回来，近乡情怯，想起可能撞上一大波老师同学，肖宸有种窒息的感觉。 　　可惜，即使心里有诸多不情愿，到了第二天该开会的时候，他还是只有按计划出了门。 　　外宾诸多，华南虎十分忙碌，正挤在公会里维持秩序。不想去添麻烦，加上又认识路，肖宸干脆自己出发。 　　反正，暑假学校又没人，他应该不至于撞上谁……吧…… 　　“肖学长？你怎么在这儿！”刚到校门口，肖宸便陷入沉默。一大群异族开会，他本以为它们会尽量低调——没想到还大张旗鼓的叫了一群志愿者！ 　　而为首的几人，赫然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其中也有和肖宸认识的，此时满眼都是惊讶：“你也被学校叫回来帮忙了？” 　　肖宸默然片刻，抬眼望了望校门口巨大的宣传板。“长江建设与生态发展第三十三届家乡企业家大会”——多么高大上又能唬人的名字啊！ 　　如果不是知道开会的是群什么，肖宸差点儿都信了。 　　“这是哪位呀，怎么看着有儿点眼熟？部长你认识？”也有不少入校未满一年的新生，不清楚肖宸事迹的，在那儿好奇的询问自家部长。 　　当着肖宸的面，部长自然不可能揭他的短，当即清清嗓子：“咳，你们这位师兄上过电视，当然看着眼熟了。” 　　人群中发出不小的惊叹声。那部长嘿嘿一笑，一看就八卦心全起，似乎想继续叙旧。 　　领着背后一群异常生物，肖宸却如坐针毡，当即斩断了他的念想：“不是志愿者，我是来开会的。” 　　“啊？”还以为身份一样，结果人家竟然是自己的服务对象——部长当即就懵了：“你，你难道创业成功了？” 　　肖宸点点头，手忙脚乱的掏出工作牌。自拿到牌子起，他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 　　想到它能说明自己的身份，肖宸不由松一口气——至少能免去不少解释的麻…… 　　烦。 　　“特别旁听席：种田先锋，爱心人士，宠物店企业家——肖宸”。 　　待看清这一串头衔，肖大店长已经和身旁骤然安静下来的学弟学妹们一起，陷入了沉思。 　　……竟然还写得这么一本正经。企业家？ 　　开店而已，这算哪门子企业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写作企业家，读作个体户，身价还远超一般企业家。 第131章 风趣 　　“……工作人员可真风趣啊。”顶着众人视线, 肖宸面无表情的把工作牌收回囊中。 　　发现学弟学妹们因为这一瞥, 眼神都变得十分奇怪, 甚至溢满了不信任, 他只能尽力垂死挣扎：“虽然上面写得很简单, 但其实, 店里建立了一条茶叶产线，偶尔也会投资环保事业……” 　　“哦, 噢……”一旁学弟简直不知该怎么接话——茶叶？学长还真种田去了？？ 　　没记错的话, 肖学长修的是管理学位, 和农学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正踌躇间，另一道工作牌已经举在眼前。学弟仰头，恰巧看到长发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两人身后，筵青默默把自己的工作牌掏出来——他的工作牌就要正常多了，只写了是某创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看到这么普通的头衔, 肖宸沉默片刻，简直怀疑自己是被谁针对了。 　　“不好意思, 耽搁了你们这么久！”被筵青提醒, 部长终于回神。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亲自转身, 将两人领向大礼堂的方向：“其实你们俩来的太早了，礼堂还没收拾好呢……” 　　规定的开会时间是九点, 现在连八点都没到，也不外乎礼堂还有人在布置。肖宸却很有危机意识的开口：“等会儿开始开会了，大礼堂里也会有志愿者吗？” 　　他实在不敢想象, 等志愿者听清这群“企业家”聊的是什么，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好在学弟的回答打消了他的疑虑：“不会啊，不是说商业机密不得外传吗？” 　　“……”这样都行。肖宸定了定神：“那叫你们过来当志愿者，究竟是为了……”这不是连茶都不用端了？ 　　“买矿泉水，打扫清洁，布置场地。”学弟回答。 　　肖宸听得一阵同情——连钟点工的钱都省了，这不就是免费劳动力吗…… 　　他明明记得，公会会长小熊猫至少买下了两幢大楼。肖宸当时还奇怪，这么大的办公楼，为什么放着不用，反倒跑来借学校的大礼堂？ 　　现在看来，答案水落石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为了节约人力成本——俗称省钱。 　　“两位，你们先坐。”与一般的大会不同，这场会议并不是每个座位都摆了名称，而是只有大致的区域划分。 　　肖宸倒也明白异兽们的考量——如果敞亮的把名字摆上台面，有谁无聊得去搜怎么办？ 　　等发现这群“企业家”在互联网上根本没有姓名，还不知学生们会怎么想呢…… 　　整座大礼堂有二十余排，一排分为左中右三部分，共有四十余个位置。旁听席的座位则十分靠后，几乎处于整个大礼堂的边缘。 　　本来就不起眼，更凄惨的是，这处的灯还坏了。刚坐下，两人霎时便陷入黑暗。 　　把两人带到这里，部长就打算离开：“肖学长，座位后有水，舞台右边也有两箱矿泉水，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取用……” 　　肖宸点点头，眼神不经意往后瞥去。体型大到根本挤不进座位，穷奇正一脸郁闷的趴在后方；雪狮则没有死心，焦急地徘徊在座位旁，就等着部长走了再自己挤上去。 　　可惜部长并没能接收到它的焦虑，还在继续交代：“厕所在右边，还有……” 　　等他终于打算离开，雪狮已经转晕了，整只狮子十分没精神的趴在地上，口干舌燥的模样像极了缺水。 　　肖宸瞥了它一眼，不动声色拧开矿泉水瓶。发现青年掌心接了些水，手向自己伸来，雪狮抽抽鼻子，甩着尾巴站起来。 　　“对了肖学长，我这里还有食堂的餐劵……呃。”刚走出两步，部长一回头，就见肖宸对着空气伸出掬了水的掌心；他脚步一顿，神情间透出怀疑：“你……你在做什么？” 　　“……”还差一步就能舔到水源，近在咫尺的白嫩掌心却突然一收，雪狮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肖宸面无表情，将水淋了些在鞋子上：“脏了，我擦擦。” 　　“……”学弟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怀疑来形容了。肖学长刚才那副喂猫的动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依稀记得，学长“生病”时，也喜欢和空气做互动，莫非他的病还没好…… 　　迟疑的递上餐券，再往门外走时，他的动作称得上落荒而逃。 　　熟人终于走远，解释被堵在喉咙眼，肖宸泄出半声叹息。雪狮委屈间夹杂着控诉的眼神中，他重新在掌心倒了些水，只是这次动作要小上不少：“来。” 　　“我也口渴。”小鹦鹉向来不愿落后于旁人，瞬间挤了过来。想起还有一大群祖宗要伺候，肖宸十分怀念当初生的那场“病”，甚至萌发了再来一场的念头…… 　　坐在原处片刻，刚喂完一圈水，周遭人潮便散得差不多了。发现兽形都有从掌心汲水的特别福利，筵青甚至蠢蠢欲动想变回原形，最终还是败给了良知。 　　肖宸已经很累了，他不想他再为自己的欲求买单。 　　礼堂内渐渐安静下来，与此同时，稍远处传来人声。肖宸抬起头，恍惚听到陆龟的咳嗽声。 　　看样子，这群异族“企业家”终于到了。 　　好歹有近千人，开会的人群不可能一次性全齐。以华南虎为首，它先领了不少待在二楼的代表过来，加起来有两三百号人。 　　坐在整座礼堂的最边缘，加上灯光不好，从远处根本看不到肖宸几人。一大群异兽刚挤进礼堂，便闹哄哄的开始找座位。 　　大礼堂瞬间热闹起来。不远处，本最受人瞩目的小奶猫却迅速的穿过众人脚后跟，眨眼间已经跑到最后排 。 　　“你要坐这儿？”自来到这座城市，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奶猫。见它点了点头，在原地软乎乎的舔爪子，肖宸眯着眼把小家伙抱在膝盖上撸毛：“好久不见。” 　　小奶猫喵嗷一声，继续舔爪子。见它因为体型享受到了这样的优势，众兽眼睛都瞪绿了。 　　“七尾猫？七尾猫呢！”刚坐下，主心骨就失踪了。陆龟根本坐不住，急得站了起来：“七尾猫，您在哪儿？我们的位置在这边……” 　　“行了老陆龟。”身旁老友拍了拍它的肩膀：“七尾猫天性热爱自由，现在说不定跑哪儿玩去了。它才不会好好坐在原地呢，你怎么可能管得住它……” 　　“可是……”犹豫片刻，陆龟只能坐回原地，一边还在嘀咕：“没它我没安全感……” 　　“怎么？担心和谁起冲突了打不过啊！”老友哈哈大笑，飞速揭短道：“放心，好歹公会的人都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再说要是害怕，你完全可以缩进龟壳嘛……我去！” 　　话音刚落，一道震动猛地穿透门板，仿若地震般强烈；身旁，老陆龟已经迅速实践了老友的玩笑，化回原型缩进龟壳。 　　老友看得目瞪口呆。同样感受到这处震动，闹哄哄的礼堂都安静不少；众人瞩目间，门再度被推动，一个染了红发的中年人迈步而入。 　　他肌肉扎实，眼神锋锐，身后跟了不少穿西装的壮汉。每踏一步，就有不明显的震动传来，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强大的力量…… 　　不得不说，这招十分管用。大多数人都恐惧于他的排面，刚要与红发男眼神相接，就纷纷移开目光。 　　红发男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缩起身，老友戳了戳身旁坚硬的龟壳：“朱厌来了。” 　　“又是这只惹人厌的猴子……”陆龟的声音闷闷传来。老友赶紧示意它小点儿声：“嘘，它在看你呢。” 　　“你搞错了。”陆龟闷闷不乐：“不是看我，它只是在看七尾猫在不在。” 　　“为什么？”许久没和陆龟见面，不知这两只何时发生过渊源，老友露出一脸好奇。 　　“你是不知道，朱厌有多不自量力。”还是没把头伸出来，陆龟闷声闷气的解释：“十年前来我们这边办事，碰上喝醉酒的七尾猫，还拎不清想挑衅，当即被它打了个落花流水……” 　　还是第一次听到朱厌的糗事，老友刚满脸好奇想继续追问，突见朱厌往这边走来。他赶紧紧张的闭上嘴，顺便疯狂拍打龟壳，示意陆龟别说话。 　　可惜，陆龟却曲解了它的意思：“别急，我慢慢讲！然后这家伙当场就跑了，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一直想找回场子。话又说回来，要是七尾猫在这儿，它哪敢这么嚣张，肯定早就怕得……” 　　“怕得什么？”红发男人阴沉沉开口的同时，老友绝望的捂住眼。 　　“……”陆龟瞬间噤声。两人视线中，它以极缓慢的速度探出头来；在目击到红发男人阴沉的眼神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回去：“怕，怕……我看到您心里就激动，好想为您啪啪鼓掌！” 　　迅速瞥了两眼周围，发现七尾猫不在，朱厌满意的笑了。只可惜，它的肢体语言却不如表情那么友善：“是吗？就你这双小短腿，真能和得拢？” 　　眼见老陆龟被两只手指拎起，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老友露出一脸惊恐。就在他叫出声前，一道年轻的声音骤然传来：“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啊。” 　　朱厌动作一顿，循声望去。不知何时，一位年轻人正站在走廊边上。 　　见红发男往这边望来，青年笑出一口白牙，怀中抱的小奶猫无比令人眼熟：“君子动口不动手。做事三思而后行，别这么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肖宸：毕竟再冲动的话，我可就按不住它了。 第132章 害怕 　　看见七尾猫的第一秒, 朱厌已经浑身僵住。 　　这种僵, 从眼神一路蔓延到指尖, 完全无法凭意志力掩饰。它呼吸粗重, 满满都透着看到仇人后欲杀之而后快的激昂, 也包含某种肖宸看不懂的戒备。 　　不过, 光从红发男肌肉紧绷的状态来看，众人几乎都以为它要扑上来打一架；结果下一秒, 当小奶猫无视巨大的体型差, 在肖宸怀里亮了亮指甲后…… 　　红发男瞬间面无表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陆龟放回椅子上：“别紧张，给你松松筋骨。” 　　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有多画蛇添足，朱厌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身后，穿山甲咽了口唾沫，仿佛没看到自家老大跌份的条件反射, 赶紧上前解围：“好久不见。您怎么没和老陆龟坐在一起？” 　　话是对着七尾猫问的，眼神却徘徊在肖宸身上。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大厅中, 肖宸身上的人类气息被无限淡化, 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对穿山甲而言，它只是觉得身前“异兽”的气味有些奇怪, 却嗅不出是哪个种类：“没见过你，是七尾猫的朋友吗？” 　　由自家小弟打头阵, 见肖宸点头，朱厌不动声色后退两步。它的视线中，七尾猫好像没看自己, 只懒懒在青年怀里打了个哈欠。 　　再度被无视，察觉被轻蔑对待，朱厌的眼神染上愤恨。身为上古异兽，它虽没有多出名，却也天生对普通灵兽有血脉压制，足以站在整个族群的巅峰。 　　但这样的它，有朝一日却被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妖揍趴在了地上！ 　　朱厌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诞生已有五百余年，那猫妖得修炼多久，才能无视血脉差异，将上古异兽玩弄于股掌之间？ 　　打道回府后，它一直放不下此事；结果在调查过程中，才得知七尾猫已经修炼了数千年…… 　　如果只是普通的七尾，朱厌坚信自己有一战之力；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有小道消息称，以前的七尾猫不叫七尾猫，叫九尾猫！ 　　……怪不得自己斗不过。 　　朱厌有片刻的释然，随之而来却是更深的怨念。即使断过两尾，七尾猫也是凭肉体凡胎修炼到了妖兽顶层，更可怕的是—— 　　站在穿山甲身后，朱厌定了定神。穿山甲没有丝毫察觉，它却看得清楚：一段时间不见，七尾猫身上气息越发凝练，隐隐竟有再生出一尾的趋势！ 　　猫妖修炼并非易事，更何况曾经断过尾。它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催生出第八条尾？ 　　脑补了一通武侠中主角跳崖式的奇妙经历，朱厌却浑然不觉，小奶猫只是四仰八叉的躺在青年怀里，就已经轻轻松松的进步神速了。 　　察觉到红发男望向自己的目光，小奶猫抬眸瞥了它一眼。朱厌浑身一颤，打断穿山甲的叙旧：“不说了，走。” 　　“诶……好的老大。”反应过来自家老大是在要面子，穿山甲忙不迭跟了上去。议员们的位置在前排靠左，它们这么一走，陆龟面前的空气终于清新起来。 　　“可算走了。”重新伸出脖子，老陆龟深深呼吸着香甜的空气：“差点憋死我。” 　　“他们竟然来这么早……”老友还在感慨。这应该是场内来得最早的一批议员了——也能侧面看出，朱厌究竟有多重视这场会议。 　　“七尾猫，你刚跑哪儿去了？”陆龟并没在意它的感慨，而是幽幽朝七尾猫散发着怨念：“莫非……是去找肖店长？” 　　提起肖宸，陆龟的怨念一扫而空，瞬间精神百倍。老友还在一旁好奇：“对了，这位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一眼就能看出陆龟的态度转变，加上七尾猫竟然窝在这年轻人怀里，它好奇得不行：“你好，我是草龟，请问你是……？” 　　“我是肖宸。”肖宸自我介绍：“这次来旁听。” 　　“旁听？”老友精神一振。它的确听过两嘴关于旁听席的小道消息——说这次的旁听席位很不得了，由会长亲自下发，还跳过了不少程序。 　　而且，据说在自己到达之前，有一批“非常了不得”的客人曾经亲自来过异兽公会！ 　　传消息的都是些常驻工作人员，真实性应该很可靠。而就是在这批客人到达后，会长才批下了这批旁听席。 　　那么旁听席位究竟给了谁，对方的实力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再说了，这年轻人竟然连七尾猫都敢抱！越想越深，眼神瞬间变得肃然起敬，看肖宸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上古大妖…… 　　“那边还有人在等我。”不知草龟在想什么，肖宸指了指旁听席：“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下来本就是为了给陆龟解围，现在危机解除，他也没了留在这里的必要。更何况，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 　　熊熊燃烧的八卦烈火中，肖宸果断打算回归舒服的环境。 　　碰巧华南虎又领了一队参会人员过来。趁着众人视线被吸引，加上陆龟也在向他道别，肖宸挥挥手，朝两人告别。 　　目送他往高处走，草龟回过头：“你说，那年轻人的身份是什么？” 　　它正在脑内的山海秘籍中寻找能对上号的种族。陆龟却曲解了它的意思：“这题我会，肖大师是开店的。” 　　“开……开店的？”草龟有些懵。 　　“当然了。”陆龟好奇的望了老友一眼：“不然呢，你觉得该是什么？” 　　觉得对方的回答过于草率，老友赶紧为自己申诉：“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哪种妖，种族是什么？” 　　“种族？” 　　陆龟正有些愣神，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在聊什么？” 　　对刚才的冲突略有耳闻，华南虎小心翼翼挤了过来：“是在聊那个肖宸？” 　　“怎么，你有消息？”草龟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当然了。”华南虎神神秘秘，甚至瞥了周围两眼。待发现没人关注这边，才压低嗓子：“他——是个大恶人！” 　　“大、大恶人？” 　　两龟一道发出疑惑的声音。不同的是，草龟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八卦；陆龟就不一样了，只剩懵逼。 　　“自然。”华南虎满脸高深莫测。在接受到穷奇乖如小猫带来的视角冲击后，肖宸并不怎么美妙的形象已经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就是他，领着这群旁听席跑到了这里……” 　　“等等等等。”陆龟听不下去，直接打断道：“肖大师哪里恶了？” 　　“哪里不恶？”没成想华南虎表情更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不恶？” 　　“不是，你得讲道理，上次我们那儿被攻破，还是肖大师……” 　　代表区发生了小小的争论。坐在高处，肖宸不知自己又成了话题中心，还在单手给小奶猫挠下巴。 　　另一只手自然被小鹦鹉占据：“肖宸肖宸，我也要挠！” 　　肖宸如它所愿。小鹦鹉表现欲极高，也不知舒不舒服就在那哼哼——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才是猫。 　　白泽趴在地上喘气。似乎是因为大礼堂里的味道太混杂，它敏感的嗅觉不能承受这么多气味，正哼哼唧唧的往肖宸怀里挤。 　　已经没有手能安抚它，肖宸只能求助于筵青：“帮帮忙，给雪狮挠挠。” 　　筵青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雪狮果断移开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趴在肖宸身边。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大礼堂已经越来越热闹。不少人都成功入席，除了最后一排，人已经到了七八成。 　　不知什么时候，遥遥有人喊了一句：“会长到了！” 　　整个大厅像被按下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不少。众妖瞩目间，一道小巧的身影推开房门，往舞台上走。 　　轮到开会，小熊猫终于舍得变了次人形，竟然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头发染了些栗色，少年单手提着盖了块红布的巨大笼子，站在主席台前。 　　“都差不多到了吗。”见台下坐得七七八八，小熊猫满意的点点头。伴随着他的动作，初次来到这样庞大的环境中，笼子里的东西似乎有些害怕。 　　左右摇晃两下，发出不明显的呜咽声后，笼子终于被摆在了台上。 　　众人目光都有些被吸引过去。他们都记得，据传这次会长要推荐特别人选；除了几个知道内幕的，场内一时多了些嘈杂，都在猜测笼子里是什么。 　　“嘘嘘。”小熊猫却顾不上回应众人的揣测。发现笼子里的生物有些害怕，他就和初次捧起掌上明珠的新爸爸一样，在那儿小心翼翼的哄：“别担心，只是过来给你上课……没事的，别害怕，你必须适应……” 　　可惜，他的诱哄不太管用。笼子甚至吓得开始抖动——无视众人目光，红布底下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只不过因为离得远，有些看不清。 　　众妖都还没反应过来前，那爪子掀开了一点布。肖宸一愣——一片黑暗中，自己似乎与一双透亮的眸子对视。 　　那双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笼子一阵接着一阵的抖动，突然就像按下了暂停键般，仿佛不害怕了。 第133章 开会 　　众妖还没来得及动作, 那只爪子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 　　红布瞬间落下, 将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台下众人的目光望穿秋水, 小熊猫却来不及搭理, 而是将背面红布掀开一条缝。 　　视线中, 那只黑白相间的生物缩在笼子一角；发现他的目光也没回望, 而是若有所思的……啃起了爪爪。 　　小熊猫：“……” 　　笼子里很黑，从小熊猫的角度, 只能看见一双无辜到透亮的眼睛；当意识到有人在偷窥, 那双眼睛也没搭理他, 只是炯炯有神的望向前方。 　　循着它的视线望去，小熊猫只看到一块严实的红布。 　　……小家伙究竟在看什么？ 　　小熊猫神情复杂。笼里，黑白生物的注意力明显没放在他身上，而是一边啃爪子，一边试图用另一只爪子蹭自己圆圆的脸…… 　　看模样, 就像在自己给自己挠下巴。 　　还以为它是下巴痒痒，小熊猫一时失笑。结合它不断闪躲的视线以及紧绷的耳朵来看, 依自己短暂的饲养经验判断…… 　　滚滚, 应该是害羞了。 　　“别紧张。”误会了它的意思，不知自己最佳奶爸的头衔摇摇欲坠, 小熊猫的声音染上笑意：“人是多了点，不过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要自信……” 　　这句“大家都会喜欢你的”似乎戳到了滚滚的要点。小家伙瞬间直起耳朵，脸上写满若有所思。 　　它的爪子还搭在嘴边，像被按下暂停键。最见不得圆滚滚这副呆萌的模样, 会长当即露出一脸痴象：“就像我一样喜欢你……” 　　滚滚瞬间捂住眼睛。见它似在害羞，小熊猫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把红布盖回去：“人都到齐了吧！” 　　“还差天狗。”清点完场内人数，工作人员上前汇报。小熊猫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皱着眉道：“又迟到。再数五秒，还没到就扣它纪律分——” 　　“等等等等！”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火速撞开门，连蹦带跳的蹿进场内。众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包括肖宸，撸猫撸鸟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小鸟不开心的啾啾两声；肖宸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回去，继续给它俩挠下巴。 　　“时、时间还没到，不许扣我分啊……”姗姗来迟的，是一名穿着西装的青年。他看起来很年轻，一头棕发蓬松，写满青春的脸与身上的正装格格不入。 　　看模样，不像什么大企业家，更像是刚入校没多久的学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台上会长未成年的脸来看，这个会议已经透着某股极其不靠谱的味道。肖宸视线中，小熊猫不太开心的拍拍笼子上的红布，稍后才抬起眼：“你迟到了。” 　　“我没有啊！”天狗顿时急了，耍无赖的模样真和未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模一样：“我不是入选志愿者了吗！一直都在外边儿帮忙呢！” 　　肖宸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还真是自己同校的学生。 　　不过，光凭他胸前的工作牌判断，两人应该不同院。但这事也足够新鲜了，一只光明正大跑来上大学的异兽，也不知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那也慢了。”肖宸好奇的打量间，小熊猫铁血无情的指了指墙上的钟表：“慢了三秒，记三分。” 　　天狗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 　　场内传来几声嗤笑。天狗毫无所觉，垂着脑袋往自己座位上走，只有在路过舞台时，才若有所思的抽动鼻子，顺便望了眼笼子…… 　　肖宸对这位校友颇有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工作人员则早就习惯了天狗的脱线，面无表情记好考勤分，顺手掩好房门。 　　随后，他们掏了掏背包，拿出几道卷轴。 　　淡蓝色的光辉卷过，波纹般的浮动后，场内瞬间安静了不少。肖宸知道，这是阵法在发挥作用，隔绝了人世与这个奇妙的世界。 　　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前。身后的LED屏映上几个大字，宣告会议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会长是要开幕致辞的。暂且把笼子放在一边，小熊猫挺胸抬头，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讲话中。 　　不得不说，不愧当了二十年会长，小熊猫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朱厌都停止了对天狗的嘲笑，而是将目光移了过去。 　　只有肖宸无法进入状态。小熊猫看着实在太年轻了，对着那张脸，他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 　　“过去半个月内，异兽聚居地发生了许多恶性事件……”全场只有一道目光带了父爱，小熊猫顺理成章的没能察觉到，故而没受到分毫影响：“这次将大家聚集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为了商讨对策，其二则是为了确定下一任会长以及具体细则……让我们共筑新防线，为和谐家园而奋斗！” 　　“哗啦哗啦”，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肖宸也跟着鼓了会儿掌，还弄得小鹦鹉十分不满：“继续挠嘛！” 　　“大家注意看屏幕。地图上的红点，就是此次遭受袭击的家园；红点越深，受灾情况越严重……”小熊猫声音不疾不徐：“谁有想法？现在就提出来。” 　　它每一个字都拉得字正腔圆，似乎正力图做好示范，好让笼子里的生物理解。说话的间隙，还非常罕见的掀开红布瞥了一眼。 　　穿山甲已经举起了手。为了帮自己老大刷存在感，它无时不刻需要打头阵：“它们进攻的时间顺序呢？” 　　“无序。”小熊猫说：“事实上，地理上看也是无序的。” 　　光从搜集的资料上来看，这群阴邪的进攻方式非常随意，人手也十分充裕；如果不是每次攻打都是冲着不死不休的局面去的，小熊猫险些将其归为意外事件。 　　“我听说，他们的进攻方式很特别……”有其他议员站起身：“挥舞着术法进攻……这真的不是人类所为吗？” 　　它所想的，估计不少异兽都想过，此时纷纷陷入沉思。陆龟却在此时果断起身反驳：“不是的，我们那儿抓过活口，的确是阴邪。” 　　“事实上，这次过来，我就是想向大家提议……”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陆龟扬声道：“异兽分而居之，遇事难以互相帮助，但人类不一样。据我所知，有不少人类世家愿意与异兽.交好，不如我们主动开口……” 　　“可你并不能确定，这群阴邪和人类无关。”有人反驳它：“不然，它们是从哪儿学到的术法？” 　　“不要寻求人类的帮助，我们异兽要自己团结！”陆龟开的口，似乎挑起了异兽间的敏感话题。场内一时闹哄哄的：“我们可以先集中精力，去往一处聚居地……” 　　“安静。”小熊猫一开口就压下了众妖的不满：“我们无法确定对方的进攻顺序。” 　　众妖一时安静下来。看了看场内妖兽各异的表情，小熊猫叹了口气：“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要是兽神还在，哪需要这么畏首畏尾……”有妖发出嘀咕声，下一秒却被隔壁狠狠拍了拍大腿：“不要说这个名字！” 　　“兽神？”肖宸敏锐的捕捉到陌生词汇——妖兽也有自己的神吗？ 　　好奇间，他不由凝神去听。两妖却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其中一只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和数百年前的大战很像……”小熊猫骤然拔高的声音，再度吸引了众妖注意力：“只不过，当时战斗的主体是人类和我们，现在却换成了我们与阴邪。而且，我们的实力早不如当时那般鼎盛，遇事也不能再蛮横思考……” 　　“兽神为什么要抛弃他的子民？”有妖再度轻声嘀咕。被小熊猫勾起回忆，它一脸悲伤，想起那个传说中的故事。 　　在与人类战至白热化时，被所有妖兽视为信仰的兽神，竟在一夜之间带着战斗力最顶间的那一批异兽，一起消失在了众妖视线中。 　　当年，兽神消失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最后妖兽不得不与人类定下屈辱的条约；也因此，直到现在都有兽类不愿相信人类，将其视为竞争对手。 　　时至今日，兽神为何消失已经没有多少妖兽关心，只有老一辈的异兽还在挂念。而当兽神消失后，上古异兽也越来越难得在人前出现，不得不说是它们的一大遗憾…… 　　如果那批顶尖战力能出现在这儿就好了……老妖兽不由想，却怎么也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嗤笑一声，它正打算把记忆力挪回会议，突觉自己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你刚才说什么？”它半转过头，说话的是名陌生青年：“兽神消失后，发生了什么事？” 　　“上古异兽也越来越不愿现身……我说出来了？”发觉自己又一次自言自语，老妖兽露出一脸讪讪然。青年点了点头，又问了声：“下一句？” 　　“它们在就好了……”意识到什么，老妖兽缓缓仰起头。视线边缘，那片他从没在意的黑暗中，似乎有数双眸子亮起。 　　老妖兽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些多么陌生又强大的力量。 第134章 厕所 　　“这……” 　　老妖兽慢慢才反应过来。它胸口跳得极快, 呼吸顿时有些粗重, 就连嘴都张不太开。 　　“你、你身后的是……” 　　刚刚才觉得上古异兽少之又少, 现在就有幸一遇——不止如此, 要光是一只就算了, 竟然还一次性出来这么多！ 　　老妖兽吓得语无伦次。一片黑暗中, 上古异兽们的眼神闪了闪，似乎并没有在看它。 　　回过神的老妖兽这才发现, 这群异兽的视线, 竟然是落在眼前青年身上的。 　　“嘘。”将手指搭在唇上, 肖宸唤回了老妖兽的神智。扯了扯自己的工作牌，他粲然一笑：“我们是来旁听的。” 　　“啊？噢……”维持着呆愣，老妖兽任由青年在自己身边落座。它的确听说过旁听席的传闻——只不过，没想到它们的量级如此之重，而且就近在咫尺…… 　　等等, 刚才这年轻人说了什么来着？ 　　“你也是旁听席？”老妖兽受到了惊吓。肖宸刚点头，就见它维持着满脸惊恐, 不动声色的往后蹭了几寸：“初次见面, 不胜惶恐……能、能请教一下您的原形吗？” 　　肖宸：“……”异兽间打招呼都这么特别？ 　　不知老妖兽反应为何这么大，肖宸试图安抚它的情绪：“我是人。你呢？” 　　“噢, 原来是人啊，我是水牛……你说你是人？！”老妖兽反应更大了。它嗓音骤然拔高, 顿时吸引了不少妖兽的目光：“人？什么人！老水牛，你在嚷嚷些什么！” 　　莫非，有人类混到异兽的会议里来了？！ 　　“安静！”小熊猫低吼一声, 压下场内的嘈杂。扫视众妖片刻，他拍拍笼子皱起眉：“开着会呢。再闹的，通通扣纪律分。” 　　大礼堂勉强安静下来。众妖视线依旧在四处徘徊，只不过好奇的同时，心里也有了推断。 　　大会属顶级活动，安保措施十分完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几乎不可能有人类单枪匹马闯进大楼。 　　朱厌显然就是这么想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列，它神情十分放松：“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一句话而已，反应就这么大。” 　　“是是是。”穿山甲时刻为自家老大捧场：“哪有您沉得住气。” 　　“不是沉得住气。”两腿换了个方向，朱厌满脸自傲的点了点额头：“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小熊猫怎么可能放人类进来？” 　　想到异兽间紧绷的环境，穿山甲深以为然。它正欲为自家老大的推论鼓掌，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那可不一定。”说话的是天狗。一样是高层议员，他和朱厌的位置几乎排在一起，此时只敏感的抽着鼻子：“空气里的味道，很复杂……” 　　穿山甲皱起眉。犬科的确嗅觉敏锐，但天狗现在开口，岂不是故意拂自家老大面子？ 　　朱厌果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这里人这么多，你可别是闻错了。” 　　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似乎是在讥诮。天狗嘿嘿两声，并不答话——它心思不重，故而此时像没察觉到朱厌的挑衅般，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在身旁人没注意时，才若有所思的瞥了眼暗沉的后方，眼中有淡淡的疑惑和好奇。 　　“唔唔唔……”会议重回正轨。见没人再注意自己，水牛这才放下捂住嘴的双手，深吸了两口气。 　　身旁青年还兴致盎然的望向自己。如果不是他自曝身份，水牛根本嗅不出空气中微妙气息的来源。 　　“您还没说完呢？”肖宸的声音，换回它的思绪：“兽神怎么了？” 　　“兽神……这个……”人类的气息都这么好闻吗？水牛有些飘飘然，赶紧拍了拍脑袋以自省：“不，您能先回答我吗，您——真的是人？” 　　“不然呢？”得到肯定的答复，水牛的脑回路差点儿绕成一团。那就更奇怪了，上古异兽们为什么会跟在区区一介人类身后？ 　　好在，老水牛对人并无特殊的敌意，这才没刻意传播肖宸的身份。肖宸却不知对方的纠结——摸了摸背包里的龙角，确定它在水牛说到“兽神”二字时似有些温热，好奇龙角的来历，他坚定了继续打听的想法：“比如说，兽神长什么样子？” 　　一遇到这两个字就发烫，这该不会这就是兽神的角吧。 　　肖宸好奇的视线中，水牛却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肖宸：“……” 　　“真不知道！”见他眸中似有不信任，水牛赶紧为自己开脱：“您别看我年纪大，几百年前也才刚出生而已。而且兽神身边，总是环绕着血统纯正的异兽，我们就是想接近也做不到……” 　　“只不过……”说着说着，水牛眼神悠远，似乎被唤醒了遥远的回忆：“据说，兽神是万兽优雅的集合体，是日月遗落在人间的孩子。它能差遣所有的异兽，声音宛如天籁，自身构造更是完美无缺……” 　　被迫听了一堆彩虹屁，却几乎没能提取出任何信息，肖宸果断打算等待会儿去问小熊猫：“就是说，只能确定它是兽形？” 　　水牛坚定的点了点头。 　　肖宸叹一口气。对面妖兽无暇顾及他，目光还无法克制往后面飘去：“那个，旁听席……” 　　水牛已经不关心兽神的传说了；它现在只关心，如果这群上古大妖愿意加入异兽公会——那还顾忌什么阴邪啊，它们岂不是所向披靡！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援军触手可及，更不知身后已有妖心潮澎湃，朱厌的声音骤然响彻全场。 　　“请讲。”小熊猫将时间让给它。 　　成功夺得全场目光，朱厌清了清嗓子。按照会议流程，最后一天就是新会长的选举之日。 　　它心里清楚得很，只有在前两天发挥优秀，面对大熊猫这样的敌人，自己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我们可以诱敌深入。” 　　“噢？”小熊猫发出一个单音。 　　“可以抛弃部分聚居地，刻意将族群聚集起来。”朱厌说：“集中到华北，华南，中部三个大区。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们应逐步调低防御等级，且战且退……” 　　“然后用三角区域包围它们！”有人听懂了朱厌的意思：“但是……时间线会不会拉得太长了？” 　　“要万一出现牺牲……” 　　面对诸多疑问，朱厌并没有什么耐心，重重一拍椅背：“我还没说完呢！” 　　它对面的异兽吓得一抖。 　　“这些我都有应对方法……”成功让场内安静下来，朱厌露出得意之色；还没解释完，却见小熊猫手一扬：“等等。” 　　朱厌脸色一僵。小熊猫却没空理会它，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盖了红布的笼子上。 　　仔细听来，笼子里似乎有微不可闻的呜呜声，还有刨爪子的声音。 　　“……想尿尿？”侧耳聆听片刻，小熊猫脸色一变：“不能忍忍吗，非要在这个时候……？” 　　那股细微的叫声显得越发委屈起来。 　　“行，行吧……”小熊猫果断投降。兽有三急，无法过于苛责一只幼崽，它朝台下挥了挥手：“穿山甲，你上来；朱厌，你等会儿再说。” 　　穿山甲僵硬的起身。因为铁笼里的生物想上厕所，小熊猫竟然叫停了自家老大的发言——不用看它也知道，自家老大脸得青成什么样子。 　　就这还没完。也许是担心又有人发言，导致幼崽没能汲取到足够的知识，小熊猫甚至看了眼电子表；待发现会也开了近一个小时，果断挥手放了个小假：“休息十分钟。想上厕所的可以出去活动——对了，谁都不准去大礼堂的厕所。” 　　铁笼已经被穿山甲带去右边。明显的不平等对待下，却没有谁敢提出异议。 　　众妖都是嘀嘀咕咕的起身，果断往门外挤——毕竟出去晚了，可就占不着位了。 　　“肖宸肖宸，人家也想出去。”小鸟倒不是为了上厕所——近万年的修炼下，它早就摒弃了这一习性：“这里太闷了，人家想出去带几片叶子回来嘛！” 　　肖宸并没有拒绝它的理由。也就理所当然没看到，当自己带着小鸟出门时，它朝身后众兽耀武扬威的表情。 　　可惜，得意没能超过三秒，小鸟的小表情就是一僵——筵青也果断跟了上来。 　　“你干嘛！”小鹦鹉非常不满，可惜什么也改变不了。它愤怒的瞪视间，筵青面无表情：“我也带几片叶子回来。” 　　“做什么！” 　　“放你头上。” 　　小鹦鹉：“……”合着这是帮我种草原呢！ 　　抱怨也没用。没听懂筵青的言外之意，还以为他是想帮忙，肖宸笑眯眯的带着筵青一起出去了。 　　闹嚷嚷的走廊旁，厕所则一反常态的寂静。 　　整个厕所都被铁笼承包，自己还被派来把尿，就是穿山甲都有些心里不平衡：“您出来吧。” 　　铁笼门大开。哼哼唧唧的回应声后，一只黑白相间的生物滚了出来——在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就果断停止滚动，踩上自己的爪爪。 　　“我看着你上？”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和天之骄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穿山甲试图和它商量，就见识了传说中滚滚的娇气。 　　哼哼唧唧的爬进隔间，它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甚至试图用自己柔弱无骨的爪子把门掩上。穿山甲揉了揉眉心，见不得它软乎乎的样子，顺手帮它关上房门：“行行行，好了叫我。” 　　里面传来软软的同意声。 　　真是同妖不同命。穿山甲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小家伙怎么生得这么好？” 　　滚滚用哼唧声回应它。 　　“会长怎么这么喜欢你？” 　　没有应答。 　　“连会都要带着你一起开……” 　　连水声都没有。 　　感慨片刻，过于安静的环境中，穿山甲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果断选择撞开门，下一个瞬间，它整只妖都惊呆了。 　　隔间一片空荡荡。这只行动缓慢的生物，不知何时，竟然沿着窗户爬了出去！ 第135章 滚滚 　　“怎么还不出来？”穿山甲还愣在原地, 小熊猫的声音骤然传来。也许是担心自家崽崽, 这位奶爸还是选择亲自过来把尿——连一会之长的身份都放在了一边。 　　穿山甲浑身一僵。它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会长——说天之骄子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出逃了？ 　　什么原因, 因为自己没看住吗？ 　　光想到这是在自己这儿出的纰漏, 穿山甲就一阵窒息。众所周知, 滚滚是小熊猫的心头肉——恰逢自己与朱厌走得近, 如果会长会错意，以为自己是故意把熊猫弄走的怎么办？ 　　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等！”急中生智, 穿山甲找到了理由：“它、它在便便！” 　　只要把会长稳住, 自己就有机会出去找滚滚。穿山甲只能不断祈祷小熊猫别推门而入, 好让自己找到爬窗户出去的机会…… 　　“这样哦？”小熊猫脚步一顿，听语气竟十分满意。穿山甲很快反应过来——虽然滚滚已经圆了这个样子，会长却戴了亲爹滤镜，一直嫌它长得慢。 　　现在好不容易蹲得久了一点，自然是从侧面说明它难得吃多了一次, 吃得多就长得多…… 　　“那行，反正还有时间。”会长的声音遥遥从门外传来。穿山甲听得满头冷汗, 一边蹑手蹑脚的试图从窗户口爬出去——天知道通风口开得这么高, 那只还没自己膝盖高的国宝是怎么爬出去的…… 　　“你看着点表。”会长的声音渐行渐远，穿山甲赶紧满脸痛苦的应了一声。它已经成功把上半身塞进窗口, 正试图把腰也拔.出来。 　　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一个大男人卡在厕所通风口上，其实非常显眼。好在礼堂厕所正对着后山, 这才没什么人看到——但也为接下来的搜索工作增添了成倍的难度。 　　终于翻身而出，穿山甲果断俯低身子。昨晚刚下过雨，湿润的泥土上正印了几只显眼的爪印。 　　爪印慢慢向外延伸, 看模样是在往山下跑，最终掩映在草丛中。 　　“我的小祖宗诶！”穿山甲吓得语无伦次。要是让其他人看见滚滚的真荣，那可就糟糕了！ 　　先不说参会人员；万一被学生们看到，真以为它是野生大熊猫，好心好意的送去林业局怎么办？ 　　越想越虚，加上时间渐近，穿山甲拔腿就走；同一时间，一大片斑竹林旁，肖宸拾草叶的动作却是一顿。 　　小鸟正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哼着歌衔落叶。它其实并没有对叶片抱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拖肖宸出来玩罢了。 　　而现在，这个稍显任性的理由，却被肖宸一口答应下来；相对的，院里其它异兽则被他毫不犹豫的留在了原地…… 　　越想心中越欢喜，再度确认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小鸟哼歌的调子都歪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条蛇竟然也跟了过来！ 　　想至此，小鹦鹉异常不爽的瞥了眼筵青；筵青则若无所觉，还在辣手摧花……摧草：“这些够了么。” 　　“你选的都是打了农药的！”小鸟异常不满的啾啾声中，筵青面无表情的捧起一大片野草：“要求真多，你又不会受什么影响。” 　　好歹是大妖，如果闻两下农药就能晕过去，那也太不成气候了。小鸟却心知他是在挑衅——就是刻意找碴，破坏自己和肖宸的二人时光！ 　　和温柔细心，以自己为重心的肖宸完全不一样：“肖宸，你看看他，这说的什么话……肖宸！” 　　“以小鸟为重心”的肖宸，早就停下了捡落叶的动作；此时正捧了几把杂草，皱着眉望向前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小鹦鹉只看到一片竹林：“你在看什么？” 　　“我总觉得有声音……”肖宸若有所思。那声音极细极轻，宛如什么生性迟钝的生物，正蹑手蹑脚的踏过落叶。 　　如果是平时，这么轻的动静，肖宸肯定发现不了；但这次，他总觉得有一股视线正穿过竹林，落在自己身周…… 　　以至于，竟然比身旁两兽，更早发现了某种生物的存在。 　　“有声音？”小鸟直起身，还没有一点警觉性：“什么声音？莫非是耗子？” 　　筵青对它的推断嗤之以鼻——怪隼显然忘记了自己秃毛的原因。 　　肖宸摇了摇头。恰有风吹过，竹叶在半空中擦肩而过，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借着这股西风，那物显然也在活动，动静越来越大——竟是目标明确，朝着自己这边来的。筵青也察觉到了不对，默默站在肖宸身后：“什么东西。” 　　无人应答。 　　他还记得仅有的几次经历中，阴邪是怎么出场的；与肖宸对视一眼，筵青压低眸子，露出戒备的神情。 　　肖宸也没放松警惕，在原地皱起眉：“谁在那儿？” 　　“嚓！”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猛然踩断树枝，那物瞬间停下步伐。委身竹林后，竹与竹的间隙之间，它只露出了半边影子。 　　它这么一停，肖宸瞬间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随手将草叶递给筵青，他不动声色的伸手去包里摸符，一边还试图劝降：“出来，不然我就过去了。” 　　那物一动不动，似乎有什么阴谋，又似乎是被这架势给唬住了。 　　小鸟则大胆得多——肖宸还没拉开背包，它就瞬间化作原形，一个猛子往竹林里扎了过去！ 　　也许是为了在肖宸面前表现，这只四翅三脚的怪鸟张开翅膀，长鸣一声。鸟啼悠远，在林间回荡：“哪里来的小人！竟敢在我面前撒野——” 　　见惯了小鹦鹉撒娇的样子，已经许久没看见过它巨大的原形，肖宸掏符的动作都是一顿；意识到肖宸在看自己，小鸟更加得意，表现欲一阵比一阵旺盛！ 　　长吸一口气，召集到一片乌沉沉的厄运，怪隼目标明确的裹挟着黑云扑到竹林前！ 　　“呼——” 　　突然被袭击，那物瞬间撤离。身形拉得又薄又细，在阳光下扯出长长的影子。 　　果然如肖宸他们所想。熟悉的恶意在林间铺洒出，黑影的唇边露出冷笑——果然是一只阴邪！ 　　“为什么会在这里？”心知异兽与阴邪关系不好，它出现在此处定有异常；肖宸眼一沉，瞬间掏出符箓！ 　　那阴邪却不答话——已经被发现，它没有丝毫犹豫，转头便往竹林里钻！ 　　“还想跑！”怪隼怒不可遏。只一息，召来的风便吹开了一大片挺立的斑竹；竹子摇晃着栽倒，还差一瞬就能将阴邪困住！ 　　“叽！” 　　千钧一发之刻，稍远处，却又有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似乎被怪隼的气息吓得不轻，那物动弹不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随后，竹林栽倒；它也被风刮得仰面栽倒，四只爪子都直愣愣的伸向天！ 　　“等等！”肖宸已经迅速察觉到不对。勾引着小鹦鹉，阴邪渐行渐远；肖宸却停下步伐，眼睛往一旁瞥去：“这个是……大熊猫？！” 　　滚滚四仰八叉的栽倒在地。被刚才那一下搞得万分狼狈，这只食铁兽幼崽显然没回过神来，还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鸟身形已然渐行渐远。肖宸却没来得及追上去——滚滚还在原地摔得晕乎乎的，眼睛都睁不开；筵青也几步跟了上来，眉头皱得死紧：“它被吓着了。” 　　眼前生物明显还是一只幼崽。肖宸也知道这种生物有多么少见，故而也来不及上去帮小鸟：“筵青，你上去看看；我先看一下这只熊猫状态如何。” 　　筵青应下，大步流星往前。稍远处，风刮倒竹林的声音还不断传来——小鹦鹉似乎正和那只阴邪斗得不可开交。 　　“你没事吧？”离熊猫半米的地方，肖宸蹲下身子，在包里一阵翻找。他是想找出一些药物，可惜包里全是符箓和朱砂，并无其他发现。 　　维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滚滚似乎渐渐回过神来。它是追寻着好闻的味道，一路颠颠儿的跑过来的——没成想，刚隐隐追到气息的来源，眼前就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阴影，它当即缩进竹林后，脑袋都没敢露一下。不得不说，滚滚这个决定十分正确——指不定阴邪看到它，会做出什么事呢…… 　　“嗯嗯……”摇头晃脑的试图直起身子，滚滚屁股挪动几下，最终还是没翻起来。肖宸倒是看出了它身体无恙——至少骨头之类的都没事。 　　见它半晌没能成功，肖宸干脆伸手捧起它的腋下：“能站起来吗？” 　　身旁一片温热，滚滚有些呆愣的仰起头。香香的味道，瞬间包裹全身—— 　　好不容易追来此处，又饱受惊吓；终于如梦初醒的坠到香甜气息的包裹里，滚滚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又原地栽倒。 　　见它步伐不稳，肖宸手一伸，想把它扶住；没成想，小家伙摇晃几下，就是没搭住。 　　为了保持平衡，爪子在空中刨了几下，竟然一把抱住了肖宸的小腿。 　　小腿一片温热——维持着抱大腿的姿势，滚滚仰起头，双眸一片透亮，写满了无辜。 第136章 意外 　　肖宸：“……” 　　乍然与这样一双眸子对视, 就连肖宸都不由一愣。他见过的异兽不可谓不多——天上飞的, 水里游的，光是自己后院就养了一群珍稀品种。 　　但还是第一次, 有机会在如此近的距离和滚滚对视。 　　毕竟是国宝。肖宸曾经也刷到过不少短视频，视频里的熊猫无论体型如何，看起来都如此软糯可口。明明谁都知道它们咬合力惊人, 偏能心甘情愿的被这群滚来滚去的糯米团子圈得死死的。 　　他也曾看到过滚滚死死扒住饲养员大腿不放的场景, 当时只觉得十分可爱；但肖宸从没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刚受过惊吓，滚滚明显没能缓过神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在悄悄往上望。四肢都抓得死死的, 腿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肖宸心念一动, 尝试着……抬了抬腿。 　　滚滚不知所措的扒在肖宸腿上, 不动如山。 　　“真是大熊猫。”和视频里看到得一模一样。确定了腿上生物的身份, 肖宸赶紧收回腿，弯下腰与它沟通：“你是妖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隔壁就有一大群妖兽在开会，不过除了那位看似年轻的会长, 肖宸可没在其中看见过幼崽。 　　毕竟是开会，让幼崽参与，显然也不太合适…… 　　而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处的滚滚，比起跑来开会，更像是受到众妖吸引，千里迢迢来找爸爸妈妈的。肖宸打量的视线间, 黑白团子似乎有些害羞，还抽空举起一只爪子捂眼睛。 　　腿上沉得像挂了块铁。稍远处，风吹垮竹林的声音越来越远。 　　挂着一只熊猫，肖宸十分难动弹；他犹豫片刻，正打算将它一把抱起，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是这边吧！” 　　“是这边。”这些声音带了些朝气，满是肖宸熟悉的青春气息。察觉到不妙，肖宸瞬间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 　　滚滚被颠儿得四仰八叉，还坚持抱在腿上没动。目的地旁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声音越来越近，肖宸眼疾手快，拔腿往灌木丛间迈—— 　　下一秒，学弟熟悉的声音就遥遥传来：“咦，肖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肖宸回头。几名学生会干部正结伴往这边跑来——后山地处偏僻，按理说这群学生，没事是不会来这边的。 　　肖宸沉思片刻，眼神克制不住的往竹林深处飘去…… 　　就这么片刻，竹林已饱受小鸟的摧残，一大片竹子正东倒西歪。 　　“肖学长，你没受伤吧！”看样子这群学生就是为了此事来的。见肖宸站在竹林间，那几人脸上都露出焦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龙卷风？” 　　“哪儿来的龙卷风。”领头人转头，呵斥他的无厘头。不过，虽然不是龙卷风，这阵强风也来得过于异常了些——肖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眉头一皱，果断往自己这边喊道：“肖学长，别站在这里了，万一再刮一阵风……您先出去！” 　　“……”肖宸一阵语塞。不动声色的与挂在腿上的熊猫对视一眼，他万分希望腿上的妖兽能看懂自己的眼神：“我没事。倒是你们——怎么就这么过来了？不带头盔？” 　　最好别让这群人知道滚滚的存在。 　　大熊猫有个别名叫牢底坐穿兽，而自己脚上就黏了一只——虽然调侃意味居多，但滚滚可是当之无愧的国宝；万一在大学里被发现，百分百会被扭送林业局。 　　要真是普通熊猫，肖宸说不定还会主动抱着它过去；问题是，脚上这只可是实打实的妖兽——说不定还和大会有什么牵连。 　　为了守护学弟们岌岌可危的世界观，肖宸只能努力把大熊猫藏在脚后。 　　“没事，我们只是过来先把警戒线拉上。”领头那人回得很快。并没有意识到肖宸的难处，见他迟迟不动，那人甚至想上前把他拉回来：“肖学长，别站在山上了，很危险的！” 　　眼见他越走越近，肖宸连连后退几步。借着竹子的掩映，他猛地弯下腰，藏在竹影后，试图把滚滚从腿上扒下来—— 　　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天际传来穿透力极强的一声：“肖宸——” 　　声音之凄厉，就像在喊什么仇人。学弟们都是脸色一变，肖宸却没有丝毫紧张感，甚至还想空出一双手来把脸捂住。 　　他已经听出来了——这种连名带姓的呼唤方式，始作俑者只能是那只小鸟。 　　“肖宸肖宸——”嘴里衔了半片黑影，小鹦鹉得意洋洋地往回飞，迫不及待想找肖宸邀功：“你人呢，快看呀——嘎！” 　　猛然看到一大群陌生人，小鸟吓得鸟喙都松了。半片黑影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单薄的纸人。 　　学生们却都没意识到异常，还见鬼似的望向半空。没听错的话，刚才这只鸟竟在……口吐人言？ 　　“这我家鹦鹉。”肖宸放下捂脸的手：“别怕，它会说话。” 　　“可它刚刚好像想告诉你什么事……”会说话的鹦鹉并不少见，但会和人交流的就不一样了。部长吓得不轻——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智能的鹦鹉。 　　“教的，都是套话。”肖宸继续面不改色——还好怪隼飞回来时又变回了鹦鹉…… 　　不然，要是让人看见它的原形，那就不是被吓两下这么简单了。 　　“真的吗？”部长将信将疑。 　　没给他更多怀疑的机会，肖宸趁机眼疾手快的弯腰，一把将腿上的团子拔下来，瞬间塞回竹林。 　　香甜的气息远去。短暂的接触后，就被不容置喙的拔下来，滚滚明显还有些愣神；见肖宸要走，它双臂大开，第一反应竟是重新抱回去…… 　　自然遭到了肖宸的残忍拒绝。 　　身后传来可怜兮兮的目光，肖宸只能狠下心无视，疾步往外走；或许是害怕陌生人，滚滚终究是缩在灌木丛里，没有追上来。 　　肖宸这才松一口气。任由小鹦鹉停在肩上，他和学弟打招呼：“怎么拉警戒线？我来帮忙。” 　　滚滚的地界，必须由他承包。 　　学弟一愣，不知肖宸用心良苦，还打算劝他远离危险地带；看对方始终坚持，又不断强调自己也曾是学生会的一员，只能败下阵来：“好，学长你帮忙拉一下吧，后勤处马上就到。” 　　肖宸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胶带。 　　“肖宸……”小鸟在他耳边磨牙……不对，磨鸟喙。亲眼目睹了陌生妖兽挂在肖宸腿上的一幕，它早已妒火中烧；要不是看在有外人在的份上，小鹦鹉早就能闹翻天了：“刚挂你腿上的是谁？它怎么就挂你腿上了？” 　　“一会儿再说。”肖宸被问得满头大汗。担心与小鸟的对话被听到，他声音无限接近气音；趁着旁人没注意，还以极低的声音问了句：“筵青呢？” 　　“打扫战场。”小鸟的声音闷闷的：“他嫌我搞破坏……” 　　肖宸抬起头，打量片刻不远处的一片狼藉——这话倒也没说错…… 　　“你刚刚衔来的是？”逐渐远离学弟，肖宸终于想起掉在地上的那片小纸人。听闻此言，小鸟顿时挺胸抬头：“就是刚才那只鬼啊！” 　　“啊？”肖宸一愣。见他没反应过来，小鸟辅以说明：“飘飘悠悠飞得这么快，我说怎么抓不住；搞半天，是个纸人变的……” 　　肖宸脸色微沉。这事可就闹大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群阴邪利用人类的术法进攻；但他从没想过，这群阴邪竟然连御纸术都学会了！ 　　御纸术向来被视为玄学界的重要法宝，虽然入门容易，但想练熟可不简单。毕竟当纸人炼至后期，还能帮忙围剿阴邪，和真正的玄学大师也别无二致；甚至有传闻说，它们与复活一类的禁术有关…… 　　而刚才的纸人，连音容笑貌都能模拟出来，显然已炼至后期。而且，这纸人还是阴邪炼出来的！ 　　平日里，纸人们动静极小，要是被用作窃听或偷窃，自然很难发现；如果阴邪胆子再大一些，用这些不惧痛苦的纸人进攻，后果也不堪设想…… 　　想至此，肖宸突然一愣。前段时间，阴邪之所以会大规模大批量的骚扰妖兽——莫非就是靠的纸人？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失为一种猜测。可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这只纸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肖学长，我们拉好了！”学生会成员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拉警戒线耽搁了些时间，学弟学妹们显然很关心他：“您还不回去开会吗？” 　　“我马上。”肖宸定了定神：“你们呢，在这里等后勤处吗？” 　　“对。”几人纷纷答道。 　　想到竹林里的滚滚，肖宸脑袋隐隐作痛。他本来还想把滚滚偷运去大会现场呢，现在看来难度极高…… 　　稍远处，意识到没有危险，滚滚依旧蠢蠢欲动。几人背对着它聊天，其中肖宸的身影显得尤其显眼…… 　　心念微动，它探出身子，似乎想往这边爬；刚迈出一步，却有一道凶狠的视线投来。 　　“叽！”滚滚吓得浑身一僵——原来是小鹦鹉在转头威胁。 　　即使如此，只要小鸟不动，就不能磨灭它的热情。扛着巨大的压力，滚滚正想继续前进，腋下突然一紧—— 　　被一双冰凉的手抱起时，它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长发落下，搭在它头顶——筵青眼神冷漠，淡淡打量僵在掌心的糯米团子：“又是想接近他的妖兽？” 第137章 爬回 　　滚滚：“……” 　　被夹着腋下抱起来的感觉并不好, 更何况抱起自己的人还没有丝毫怜爱之心。 　　与刚才截然不同，冰凉的瞪视下, 滚滚如坠冰窟, 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筵青轻巧的将它放在身后，它才松口气, 目送长发男人随后迈步而出：“你们在做什么？” 　　肖宸几人回头。滚滚可怜兮兮的竖起耳朵——自己挑中的奶爸近在咫尺, 刚受过威胁，它却不敢追上去, 只能藏在竹林里听两句。 　　奶爸的解释声遥遥传来：“等后勤处。” 　　“哦。”筵青的回应有些冷淡。滚滚听着, 总觉得那冷是朝着自己来的。 　　肖宸也听出来了, 不动声色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背。暖意转瞬即逝，筵青的心情却迅速好了起来。 　　学生们注意到这一幕, 总觉得两人关系不太寻常, 却也没多想。他们并没有在这里等太久——只一会儿，后勤处的人便匆匆而至。 　　一起来的还有位熟人：“小天！” 　　学生会成员们迎了上去。肖宸捂住嘴, “天狗”二字险些就脱口而出。 　　“我听说后山滑坡了。”天狗并没意识到这里就站着同行。站在人群中，他显得无比人模人样：“干脆跟过来看看。” 　　“小天学弟，你不是要开会吗？”有学生干部满眼敬佩, 拍了把他的后背。看样子, 年纪轻轻就“创业成功”“加入协会”的企业家天狗, 还是学校里的名人。 　　“没事, 我给会长打过招呼……”在场唯一的陌生人只有肖宸，天狗好奇得接连瞥了他几眼；抽了抽鼻子，他似乎已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却完全没和青年肩上的绿毛鹦鹉联系起来。 　　毕竟，没有正面和肖宸遇上过，他还以为对方是其他部门的志愿者；而那只鹦鹉连屁股都秃了，怎么也不像蛮横气息的主人…… 　　没来得及深思，天狗眼神已向饱受摧残的竹林深处望去。巨大的视觉冲击下，他完全没意识到罪魁祸首就站在身边：“就是那边？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吧！” 　　“欸等等，小天！”几人叫不住他，干脆一道跟了上去。肖宸后退半步让开路，在几人路过滚滚的藏身地时，颇有些胆战心惊。 　　好在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天狗在路过肖宸几人时，狐疑的又瞥了他一眼；肖宸并没急着解释——现在的环境也不允许他解释——只遥遥对他们挥了挥手：“注意安全，我就先回去了。” 　　干部同样对他摆手，众人的身影终于消失。 　　“肖宸，刚刚抱着你的又是什么！”终于得了空闲，小鹦鹉一刻不得安宁。心知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再度招来情敌，它气得想疯狂蹂.躏肖宸的头发，薅秃才解气。 　　可是对着人头顶时，又啄不下去，只能愤怒的叼起一根头发示意。 　　它激动的反应下，肖宸莫名有种心虚的错觉，却也没法解释。几步走到滚滚藏身处，他一掌拂开灌木丛：“嗯？” 　　黑白团子不知所踪，只有一丛被坐塌的杂草能证明它来过。 　　“小家伙人呢？”肖宸正自言自语，筵青拍了拍他的肩：“时间要到了。” 　　会长不过放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现在离重新开会只剩两三分钟。 　　“好吧。”兴许那只妖兽已经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肖宸只能遗憾的后退了两步，匆匆转身。 　　几人背后，穿山甲吓得满头大汗，终于从藏身处迈出。追寻着滚滚的脚印，它好不容易瞅到黑白团子的行踪，却偏偏撞上了这群人。 　　怎么说都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看到肖宸几人的第一秒，他就条件反射性的藏了起来——要是被旁听席发现，自己没在厕所陪天之骄子如厕，他可没法解释…… 　　但这么一藏，肖宸几人是没看到他，他却被草笼子里的滚滚望了个正着。 　　一看到他，熊猫反应极大——也许是担心被逮回黑乎乎的笼子里，也许是嫌弃教条式的会议太无聊，它竟目标明确的掉头就跑。 　　穿山甲吓得冷汗直冒，正想追上去，肖宸几人却转过了身……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等它好不容易能动弹，滚滚早不知所踪；更糟糕的是，会议也即将重开…… 　　怎么办？自己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冒着会议缺席的风险继续找滚滚——还不一定能找到；要么乖乖回去承认错误，趁着事情没闹大，赶紧提醒会长把熊猫找回去…… 　　几乎没过多踟蹰，他果断选择第二条路，拔腿就往大礼堂跑。稍早一点，肖宸几人却已经到了大礼堂。 　　“怎么还不出来……”小熊猫眉头直皱，背着手等在舞台上。没听清它的嘀咕，肖宸拎着纸人就找了上去：“会长。” 　　“这是什么？”看到纸人的一瞬，栗发少年便表情一变；等肖宸解释完，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行，谢谢你。这事等会儿就在会议上讨论。” 　　见它表情完全沉下，肖宸也没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背，顺便解释了一番后山倾倒的竹林；说到这个，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会长，我在后山碰见了一只幼崽……” 　　“幼崽？”小熊猫皱起眉。听肖宸说担心它是走失的妖兽时，只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没事，你多虑了，妖兽的五感很强，不会出现走失这种情况。” 　　“但它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监护人……”肖宸继续解释，小熊猫却没放在心上：“多半是父母放它出来的。” 　　肖宸终于作罢，迈步往后方走。 　　看着掌心的纸人，小熊猫的脸色却逐渐阴沉下来。它早怀疑阴邪的兵力来源，此事看来果然非同小可…… 　　还多亏肖宸发现。但既然出现一只，会不会在其他地方也潜藏着这样的纸人？ 　　又或者，它们已经潜入了礼堂内！ 　　“这样，你们再去加强一下安保，把周边都检查一遍。”越想越非同寻常，小熊猫正揉着眉心吩咐，不远处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会会会……会长。” 　　“你怎么在这儿？”见穿山甲提着笼子从门外走进，小熊猫已经意识到不对：“不是去上厕所么？” 　　“这个，我……”穿山甲慌得不行，赶紧趁着没人注意疾步往前。 　　凑到小熊猫跟前，它瞥了两眼周围，瞬间掀开红布一角：“它……它不见了！” 　　“你说什么——”小熊猫惊得一拍桌子。才在肖宸那儿得知纸人入侵的消息，下一秒就被告知宝贝崽崽消失了…… 　　众人目光瞬间被吸引。离得有些远，他们都没听清两人在聊什么，只通过穿山甲的动作，猜测或许和笼子里的生物有关。 　　无暇顾及众兽目光，小熊猫只觉得胸口有火在烧。主角都失踪不见，还有什么继续开会的必要吗：“天狗呢？赶紧把他叫上来，让他顺着味道去找人；还有华南虎——” 　　刚说了一半，话语却骤然被掐断。呆愣的望向礼堂最后方，一片黑暗中，它恍惚与一双熟悉的眸子对视。 　　敏锐的捕捉到小熊猫的目光，那只动作灵敏、正顺着墙壁往下爬的黑白团子，甚至欢愉的抽出一只手挥了挥手；随后瞬间乐极生悲，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叽！” 　　“什么声音？”刚落座的肖宸竖起耳朵。他身后，穷奇无精打采的闭着眼休息，一双圆耳不甚在意的动了动。 　　“是风吧。”小鹦鹉亲昵的凑在肖宸身边。安全回到礼堂，一路都没看见新情敌，它可高兴坏了：“别理了，快给我顺顺毛嘛。” 　　“会长怎么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小鸟的毛发，肖宸若有所思。台上，刚刚还怒不可遏的会长竟然重归平静。 　　以及快的速度与肖宸对视一眼，小熊猫压下脾气，对穿山甲道：“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不是不想把滚滚抱回怀中，正相反，小熊猫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动作实在太显眼了，他还怎么不动声色的帮滚滚找代理人…… 　　而且，礼堂后方并无人打扰，滚滚也没有四处乱爬的意思，应该还算安全；只不过，看见黑白团子正莫名其妙目标明确的往肖宸那方爬去，小熊猫不得不承认自己酸了一会儿…… 　　穿山甲没注意到会长的小心思，还在那儿一脸懵逼：“不、不找啦？” 　　“找什么找！”滚滚已经缩到肖宸椅子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再抱一次大腿了；小熊猫简直不忍心看，勉强移开眼睛：“开会，坐好！” 　　“插播一个消息——这是刚才有人交给我的纸人……”此言一出，众妖都是心头一颤，礼堂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除了天狗的位子还空着，所有妖都在互相打量，猜测事情缘由。肖宸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隐隐感觉一团热源靠近自己小腿：“怎么这么热？” 　　“不热呀。”耳厮鬓磨的小鹦鹉还以为肖宸是在嫌弃自己：“空调这么凉，挤一挤刚刚好。” 　　刚才还恨不得把肖宸啄秃，危机解除后，意识到无人可争宠，小鸟重回粘人状态。肖宸却皱起眉——下一秒，小腿已经搭上熟悉的触感。 　　“果然是你。”低头与亮晶晶的目光对视，肖宸心念微动，一把将滚滚抱了起来。 　　“！！！”黑白团子落坐在肖宸膝上的那一秒，小鹦鹉的耳厮鬓磨瞬间停了。 第138章 纸人 　　“肖！宸！”小鸟不可置信的低唤中, 肖宸与滚滚对视：“你怎么在这呀？为什么不回家？” 　　滚滚不会说话，只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与他对视。肖宸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鸟的轻啄中, 他没忍住还捏了那对圆耳一下，换来滚滚一双瞪得更圆更亮的眼睛。 　　肖宸还记得刚才和小熊猫的对话——异兽幼崽并不会迷路，远超人类的五感能将它们安全带回家。 　　但膝盖上这只滚滚……怎么找着找着跑自己这儿来了？ 　　肖宸一时陷入沉思, 瞬间忽视了小鸟在耳边的怒吼；不只是它，见青年抱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异兽, 就连穷奇都睁开了沉睡的双眸。 　　看到这一幕, 它浑身僵直，身上逐渐有可怕的气息散发出去。如果不是前排讨论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估计这群兽类都会诧异的转过身。 　　可惜现在没谁有空。以陆龟为首的和平派，正努力主张与人类合作。 　　它们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比起妖兽, 人类对术法的理解可要深刻多了；现在连高阶纸人都出现了，以妖兽们对术法浅薄的理解, 还真没什么单打独斗的意义…… 　　朱厌为首的那批却坚决反对它们, 一点也不松口。这批妖是异兽至上主义。别说再此等大事上和人类合作——就是平日里偶遇普通人, 它们都很乐意让对方倒点儿霉，又怎么可能主动求助…… 　　而它们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们忘了几百年前, 人类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对。他们甚至大咧咧的派出了间谍——就是利用了你们这群天真愚蠢的交好派！” 　　底下吵得不可开交。这事和自己没太大关系，摸着膝上的毛茸茸，肖宸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直到某个熟悉的姓映入耳帘。 　　“曾经的应家家主……就是那个间谍？”猛然听到猛料，肖宸停下抚摸的动作。想到阵法大赛上偶遇的、似乎对异兽颇感兴趣的应许昌，他若有所悟。 　　怪不得异兽这么不待见应家。据说应家还在宅子里藏了条龙, 也不知怎么做到的…… 　　一提到这个几百年前的人，会议话题瞬间倾斜，围绕着“人类究竟能有多阴险”展开激烈的辩论。不乏有人觉得兽神消失和应家人有关，甚至怀疑就是他们害死了兽神，提起应家时语气也颇咬牙切齿…… 　　又有和平派的妖兽呼吁大家理智，将几百年前和现在割裂开看，很快被群情激奋的众妖喷了个狗血淋头。 　　肖宸打了个哈欠。会议很快演变为同样话题的车轱辘，久久决不出胜负——这场战斗，甚至持续到了中午。 　　“休息。”同样一直在听车轱辘话，小熊猫也有些撑不住了。肖宸还能发会儿呆，身为一会之长，他却不得不仔细听这些废话：“去吃饭，自由活动一小时。” 　　学校是发了用餐券的，一到用餐时间，人潮便往外涌去。旁听席众人则被堵在最后，都没急着动——开了一上午的会，肖宸竟然饿都没饿，正在考虑抛弃良好的作息，不去吃饭算了。 　　筵青则持否定意见。见肖宸动都没动，他任命起身打算买些水果回来；等站起来，却见逐渐空旷的大礼堂间，小熊猫正迈着两条短腿气喘吁吁的往上爬。 　　“你刚刚说，有幼崽疑似走失……”它是为了要回滚滚而来的。看到小熊猫上来，滚滚本还挺开心的扬起爪爪；等发现对方的目的，瞬间又往肖宸身边缩。 　　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够有安全感，滚滚甚至用两爪扒拉开肖宸的衬衣，然后挪动着圆屁股试图钻进衣服里。 　　小熊猫目睹了这一切：“……这只幼崽我应该认、认识……” 　　滚滚若无所觉，顶着奶爸的捉奸般的眼神继续往衣服里缩，一双短腿还在半空中蹬来蹬去；等好不容易操纵着庞大的体型完成这一壮举，一回头，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双恰生生的眼睛。 　　小鲛人死死扒在肖宸胸前。滚滚的栖息地在右边，而它的在左边；两只体型差距悬殊的幼崽以极尽的距离相望片刻，随后沉默被小鲛人怯生生的开口打破：“你、你好？” 　　好奇的打量它银白的鱼尾，滚滚伸爪子打招呼：“叽！” 　　“它、它怎么进去了……”终于回神，小熊猫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肖宸却听懂了他的意思，隔着衬衫拍了拍滚滚的圆屁股：“您想说，这小家伙就是走失了？” 　　“对……”巨大的冲击下，小熊猫已是遵循着本能在回话：“我、我认识它的父母，不如你把它交给我，我带它回大楼，再发个寻亲启事……” 　　会长都这么说了，肖宸又哪有拒绝的道理；他赞同的点点头，顺便伸手去掏；没想到滚滚一把抱住他的腰，用力之深刻，拉都拉不出来。 　　肖宸有点儿尴尬：“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大楼？”正好，龙角的事也要问问会长。 　　小熊猫久久没说话，双目无神；直到很久之后，肖宸才明白那是多么五味陈杂的感情：“行……吧。” 　　即使制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两人也不能立马回大楼。短暂的休息时间后，下午会议终于开始。 　　天狗也是这时候才回来的，也不知在后山处理了些什么；直到晚上七八点，第一天会议开完，他们才终于能动身。 　　为了收拾会议现场，顺便为第二天的议程做准备，小熊猫又耽搁了几十分钟。等肖宸几人踏出大礼堂，已经约莫是晚上九点了。 　　银月悬在空中，洒下一片霜白。知了无精打采的叫唤声里，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衬衣很薄，又裹了只小鲛人；添了只滚滚后，肖宸走起来简直没办法行动。 　　驮着滚滚的屁股，他只能求助筵青道：“你帮我抱会儿吧？” 　　筵青点点头，手瞬间探进肖宸衬衫里；肖宸站直身，任由微妙的触感明确捕捉到滚滚后颈肉。 　　筵抿紧唇，与青年相触的瞬间，胳膊上有轻微的痒意；如果不注意他微红的耳朵尖，简直没有丝毫异样。 　　筵青轻而易举把死不撒手的滚滚提了出来；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滚滚一脸茫然的在半空中挥舞爪爪，发出求助般的嘤嘤声。 　　可惜，无视对方的求饶，长发男人早已铁石心肠的把它按在自己身上，连转头偷看肖宸的缝隙都不给。没注意到丝毫异样，肖宸还逗了逗滚滚被迫扬在半空中的爪子：“换地盘了，这么兴奋呀？” 　　滚滚欲哭无泪。 　　筵青垂眸，打量肖宸凑在自己跟前的样子；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肖宸纤长的睫毛。 　　这种角度，似乎在诱哄他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筵青也确实差点这么做了——如果不是滚滚隔在两人中间的话。 　　深夜的大楼依旧亮着灯，有不少夜间活动的异兽依旧在上班。捏着掌心的纸人，小熊猫带头迈进大楼：“先去办公室。” 　　失去术法的纸人软软的缩在它手里，看起来没有丝毫威慑力。小熊猫却对它颇有忌惮，一直双手捏紧；直到进了办公室，才慎之又慎的找了个陶瓷瓶放好。 　　纸片软哒哒的沉在瓶底。小熊猫盖好盖子：“把幼崽交给我就好——你们想问什么？” 　　筵青故伎重施，捏着滚滚的后颈肉递还给小熊猫。当着外人的面，小熊猫没急着让滚滚回到育婴室；只拍了拍它的背，叫小家伙在桌子上坐好。 　　“这个。”肖宸掏了掏背包；看到他掌心莹润的龙角，小熊猫瞬间来了精神：“这双角，有兽神的影子！” 　　“兽神长了龙角？”肖宸心头一跳，却见对方摇了摇头：“没有。但是真奇怪……” 　　不知想到什么，小熊猫沉吟片刻后站起身：“你跟我来。” 　　最顶楼一共有三个房间。出了办公室，众人来到中间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等推开门，这里竟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浓郁的书香气间，小熊猫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你们，把史书找出来。” 　　这听起来可是个大工程。一层层的书架都望不到尽头，浩瀚无垠的书海间，肖宸几人对视一眼，分别选了一处书架钻进去。 　　几人渐行渐远；他们找得专心，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滚滚早已吓得一屁股跌到地上。 　　放了纸人的小瓷瓶，不知何时已悄然裂开。那张软哒哒的纸人立在半空，两只手捏在自己头顶。 　　随后，竟狠狠一撕！ 　　“哗啦——” 　　. 　　“什么声音？” 　　肖宸仰起头。他不知自己在书海中穿梭了多久——顶楼看起来空间有限，结果竟隐藏了这么大的一处图书室，恐怕比得上好几座体育馆…… 　　前方似有脚步传来。几息后，筵青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记了那双龙角的书，找到了。” 　　肖宸抬起眼。灯泡似乎闪了两下。 　　气温有些冷。他不知道的是，隔了好几座书架，不远处正发生着一模一样的戏码。 　　“找到了。”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没有丝毫异样，就连身上香甜的气息都别无二致，那是属于肖宸的气息：“筵青，快过来帮我取一下。” 　　被他叫住，筵青果断抛下寻找中的书架，往那方迈步而去。半掩在黑暗里，“肖宸”似乎笑了一下——转过身，他手刚往前一指，忽觉脖子一凉。 　　“你不是他。”男人的声音冷冷传来。明明没有丝毫预兆，模仿得也分毫不差，筵青却瞬间就判断出了真假：“他在哪？不说，我就动手了。” 第139章 慌张 　　“你在说什么？”青年似有不解。他半转过身，脸庞被阴影遮住。 　　深沉黑暗的映衬中, 青年脖子一片雪白, 这使他有种不同于平时的惑意：“这里没有其他人, 你可别把我……吓着了。” 　　“没有其他人”被咬了重音, 嗓音却一反往常的飘忽。青年纤长的手抬起，于筵青打量的眼神中，往脖子上那只带了杀意的大掌上落。 　　动作极轻，衬衣微透, 却在下一秒狼狈逃开！ 　　“刺啦——”对方毫不掩饰的邀请味道中，筵青没有丝毫犹豫, 瞬间捏紧拳头！ 　　青年躲闪不及，肩膀瞬间被捏碎——从筵青的指缝中，雪白斑斑点点地落下；还未来得及触地, 便消失在空气中。 　　是纸屑。 　　眼见躲闪不及，“肖宸”脸色一变, 瞬间往后退去！他的动作很快，足尖轻点，已经隐匿在黑暗中。 　　更令人在意的是，那被捏得粉碎的、纸做成的“肩膀”, 竟当着筵青的面, 转瞬间像抽枝发条的叶片般完好如初！ 　　假肖宸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后；筵青正欲追去，脚步却是一顿。 　　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既然自己这方有熟悉的面孔出现，那么分散在大图书室的其他人，是否碰上了一样的场景？ 　　那肖宸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 宛如被触碰逆鳞的龙，筵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脏倏地被攥紧，他转头往青年的方向追去；下一秒，空气中却传来震颤人心的一声“砰”！ 　　“怎么回事！”小熊猫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声音在室内回荡，能轻易听得出其中的怒火中烧：“这什么声音，难道是书架子倒了？！” 　　哗啦啦——伴随着它的质疑，接二连三的有书掉到地上。“还跑？”肖宸的嗓音远远传来。隔了好几层书架，他那边隐隐浮现出金光。 　　被他追赶，有东西正惊慌失措的横冲直撞，嘴里不断发出嘶嘶声，应该是听不懂的咒骂；筵青瞬间明白过来，几步迈到一处书架前。 　　“砰——”他脚步刚停，书再度被撞散！一道单薄的身影破书而出，裹挟着剧烈的风声试图逃窜！ 　　筵青眯起眼：来者身形飘忽，被高高的灯影映出一片惨白，赫然是一张纸人！ 　　“嘶！”迎面和筵青撞上，纸人身形诡异的一顿，恨不得调头就跑；紧随其后，肖宸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筵青，拦住它！” 　　青年话音刚落，筵青已经一把捏住纸人头顶；刚落入他手，纸人就像离了水的鱼，毫无威慑力的扑腾两下后，便垂下手不动了。 　　蔫儿叭唧的垂在筵青手里，纸人双脚垂地，仿佛失去所有反抗能力。肖宸举着符箓赶到——警报被解除，他手上的金光也渐渐散去，连带着图书室重归寂静：“可算逮着了……” 　　“怎么回事？”小熊猫的声音遥遥传来。看到一地残卷，它的脸色称得上天崩地裂：“我的书！！” 　　“不好意思啊……”肖宸尴尬摸鼻子的同时，筵青手一扬：“罪魁祸首是它，你问它去。” 　　看到大纸人的一瞬，小熊猫的脸色已经变了；只不过比起惊讶，那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敌人撕碎的怒意明显更占了上风：“发生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咬了重音。筵青关切的目光下，肖宸上前解释：“是这样。我正在找书，筵青突然就来了……” 　　稍远处有悉悉嗦嗦的脚步声传来。听到动静，原本分散开找书的后院成员也重新集结了起来。 　　它们的嗅觉都无比灵敏，却没闻到一丝异样；想到肖宸险些被置于险境，脸色都有些沉，恨不得把怒意尽数发泄在纸人手上。 　　由于张了一双翅膀，小鹦鹉轻松获取直线距离，此时最早停回肖宸肩上；听到肖宸的解释，它眼睛往筵青那方一瞪：“你真弱，都到肖宸那儿了，还没能察觉到不对！” 　　“不是不是。”意识到引起歧义，肖宸赶紧打补丁：“筵青没来，来的是假筵青……” 　　“假筵青？”听闻此言，小熊猫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单手拎起纸人，它脸色完全沉了下来：“这东西变的？” 　　肖宸点点头。 　　筵青却明显更关心别的事：“你怎么发现的？” 　　“什么？”肖宸没听懂。 　　“怎么发现它不是我。”筵青很有耐心的重复一遍。光从外表上看，纸人简直无懈可击；更可怕的是，连气息都模仿得有模有样…… 　　即使知道肖宸从未依靠嗅觉分辨来者，筵青还是捏了一把汗。视线中，肖宸笑得有些羞涩：“它的确模仿得很像，我看着只觉得有哪儿奇怪，却说不出原因……”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摸了摸它的头顶……很平整，没有包。” 　　肖宸识破了自己的模仿者。筵青本来该挺高兴，但想到青年摸了纸人的额头，就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是么？” 　　肖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男人半蹲下身：“你摸摸我，万一我也是假的呢？” 　　肖宸：“……” 　　“摸摸。”筵青态度坚决，彻底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偏生脸上神情还没什么不对。小鸟完全受不了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得差点尖叫：“走开，他还没摸我呢！” 　　“我刚才也碰到一只。”筵青无视小鹦鹉解释道：“变成了你的模样。这说明它们不止一个，为了排除再出现的可能性……” 　　肖宸差点就被他说动了。 　　“还有一只？”与耳边的吵闹格格不入，小熊猫捏着纸人若有所思。纸人明明能把筵青模仿得入木三分，却模仿不了特征部位，这明显有些说不过去…… 　　又或者——其实因为形体限制，纸人只能模仿人形，不能模仿兽形；而筵青脑袋上的包，恰巧是兽形的一部分？ 　　等等，那筵青究竟是什么品种…… 　　疑惑转瞬即逝，小熊猫却来不及捕捉，还沉着脸思考。筵青却已经半蹲下身——知道肖宸容易心软，他沉下膝盖，将自己摆在肖宸伸手就能摸额头的地方，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短暂的抚摸。 　　小鸟叽叽喳喳的尖叫声中，小熊猫如梦初醒：“另外一只往哪边去了？” 　　筵青指了指大图书室深处。小熊猫松一口气：“维持肖宸的样子，又没有任何开关门的声音，找它等于翁中捉鳖……” 　　肖宸提醒了一句：“纸人出现前也没有开门声。” 　　小熊猫脸色一变——对啊，纸人这么薄，完全可以从门缝里挤出去嘛！ 　　话又说回来了，这只大纸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异兽公会戒备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怎么可能凭空挤进这么大的纸人…… 　　“莫非……”终于捕捉到隐隐萦绕在心中的不妙预感，小熊猫脸色一变：“莫非就是我们带回来的那只！” 　　被它提醒，肖宸皱起眉：“可小纸人只有一只，我们碰到的却有两个；而且它要是从瓷瓶里出来的，瓷瓶还摆在办公室……” 　　“……滚滚！” 　　两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终于想起某只留守在原地的幼崽。爱子心切，小熊猫拔腿就跑，恨不得瞬移到滚滚身边：“快回去快回去，让我看看滚滚——” 　　穷奇和白泽没动。不能完全排除纸人滞留在图书室的可能性，它俩默契的选择停留；肖宸却脚步不停，比小熊猫动作更快。 　　回到异兽公会时，小熊猫早已幻化回兽形；此时四条小短腿就算扑腾得再快，也比不上一双大长腿。 　　先它一步离开图书室，肖宸几步走到办公室前，伸手一推—— 　　门被推开。除了一眼就能望清楚的办公用具，和跌碎在地上的瓷瓶，室内再空无一物。 　　“崽呢？！”小熊猫后他一步到达，看见这一幕，心碎简直呼之欲出。没能望到自己心爱的滚滚，它悲伤得失足在地上滚了一圈；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平衡，拔腿就往门外走：“楼下！另一只纸人肯定是跑了，我要把崽崽追回来……” 　　“等一等。”肖宸轻而易举抓住小熊猫的大尾巴：“别这么着急。” 　　见青年似要往室内走，筵青接手了他的工作，捏住后颈肉把小熊猫拎了回来。一会之长毫无尊严的被人拎着脖子，小熊猫却无暇顾及，只剩四肢短腿在空中乱扑腾：“放我下去找崽崽——” 　　肖宸回身，朝它比了个嘘。办公室内一片寂静，细听却有桌椅相撞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藏在办公桌下瑟瑟发抖。 　　这声音十分细碎，不仔细听简直轻而易举就会放过；肖宸俯下身，轻轻拉开椅子，果不其然在桌下看到熟悉的黑白色：“果然在这儿。” 　　背对肖宸，滚滚只剩一个毛茸茸的屁股露在外面，尾巴都吓得僵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它一对圆耳似乎动了动，随后小心翼翼转过身。 　　“叽！” 　　听到这声可怜兮兮的叫唤，小熊猫的挣扎瞬间停止。如果不是肖宸，自己受了惊的无辜崽崽——险些就这么错过了！ 　　它的庆幸，却迅速被另一股情绪取代。当着小熊猫的面，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了肖宸身上。 　　小熊猫复杂的眼神中，黑白团子在青年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树袋熊一般紧紧抱住肖宸肩膀，滚滚如释重负，完成了此次投怀送抱。 第140章 去向 　　小熊猫的挣扎慢慢停下。如遭重击, 它四肢僵在空中。 　　筵青抿起唇。小鸟的尖叫声中, 肖宸拍了拍怀中生物的背：“没事没事。” 　　声音又轻又缓。滚滚明显被吓得不轻, 即使窝在肖宸怀里, 屁股也抖得跟过了电一样。 　　它的电动马达臀落在小熊猫眼中, 更是点燃了一把火。小熊猫的眸中似有火光燃过——这种火不同于单纯的愤怒，仔细看还有针对青年而燃起的熊熊妒火…… 　　不过, 现在明显不是和肖宸争个高低的时候。 　　强压下怒火, 小熊猫在半空中缩成一团——知晓它抹消了逃跑的意图，筵青适时松手，任由一团橙色跳到地上。 　　刚落地，这团橙色就朝肖宸飞奔：“崽——滚滚啊, 你看到了什么？是纸人吗, 它跑出来了吗，它怎么欺负你了！” 　　肖宸小腿一紧。臂弯间, 滚滚的抖动频率逐渐降低，最终心安理得的扒在青年肩膀上喘气。察觉到腿上的异样，肖宸低头一看——小熊猫仰起头,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上望，两爪还死死抱在肖宸腿间。 　　如果不是残留了半分矜持, 说不定护子心切的它, 已经顺着大腿爬上来了…… 　　肖宸：“……”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做出和滚滚一模一样的举动, 它俩真不是亲戚吗？ 　　不管怎么样，小熊猫的外表还是很具有迷惑性的。尤其它从下往上望的时候——伴随着喉咙里不自觉发出的嘤嘤声，简直是在催促人把它也抱进怀里。 　　肖宸差点儿就这么做了。 　　好在滚滚占面积大。双手都被它占据, 肖宸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想法；意识小熊猫在叫自己，维持着瑟瑟发抖的姿势，滚滚小心翼翼探出头：“嗷！” 　　“真的？！”小熊猫怒不可遏。听不它俩在交流什么，肖宸在一旁持续性一脸懵逼。 　　以肖宸的腿为分界线，滚滚嗷嗷叫着给小熊猫告了一通状。小熊猫越燃越盛的怒火中，被迫“排挤在外”的肖宸好奇心都要爆棚了：“它说了些什么？” 　　“纸人确实是从瓷瓶里蹦出来的……”小熊猫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一直扒拉着肖宸小腿，维持着后腿站立的姿势，它竟也不觉得腿酸：“逃脱瓷瓶后，它自己把自己撕开——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人。” 　　肖宸和筵青对视一眼。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两只纸人了：“把自己撕开后，纸人反而变大了？” 　　“但它们气息没有之前强，而是减弱了不少。”筵青敏锐的指出问题：“身形变大，对以侦查出名的纸人来说，并不是优点。” 　　那也的确说得通。肖宸却不由陷入沉思：一个纸人可以一分为二，那二分为四呢？ 　　倘若存在这样的能力，就算个体力量会不断削减——若一直分裂下去，它们迟早能组成一个军团！ 　　被这样的猜测吓了一跳，肖宸皱眉沉思；筵青却摇了摇头：“应该没这么顺利。” 　　分裂一次，体型就被迫扩张至正常人大小；要是多裂几次，还搜集什么情报啊，巨型纸人们恐怕一出现就会被逮住了…… 　　“也就是说，纸人的极限，很可能就是一分为二。”三言两语猜出敌人特性，肖宸定下结论：“至少这只纸人是这样。” 　　至于阴邪们会不会研究出更难缠的型号，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他们二人在那儿认真推断，一腿之隔的大小熊猫却完全没时间听。一门心思的关注滚滚诉苦，小熊猫的怒吼简直能突破天际：“刚分裂开，它俩就来找你麻烦？！” 　　滚滚嘤嘤着点头，顺便饱含热泪的举起爪子挥了一下 　　于是会长更生气了：“被你撕碎一个肩膀后，它俩竟然又毫不犹豫的逃跑了？！” 　　肖宸：“……”不跑等着挨锤吗。 　　第一次意识到怀中滚滚战斗力这么强，肖宸莫名其妙肩膀一沉；小熊猫却并不关心身旁人突如其来的落差，还在那儿一门心思的心疼崽崽：“把你吓成这样，它们应该把自己撕碎道歉……不，撕碎都不够，应该站着让你撕——” 　　肖宸：“……” 　　滚滚明显被小熊猫的激进吓着了，脑袋重新迈回肖宸肩膀上，屁股还在瑟瑟发抖。出于自卫，它才条件反射性的伸出爪子扒了两下——谁能想到纸人这么脆弱？ 　　出生几个月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滚滚明显没能调节过来，只剩一会之长在那儿义愤填膺：“要是它们伤到你，那我——” 　　“都没法给它父母交代？”肖宸好奇的补充：“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和这只迷路的幼崽，关系好像很好？” 　　小熊猫：“……” 　　小熊猫诡异的沉默下来。当然好了，这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出于某种心理——也许是并不想肖宸知道“未来会长”的身份——小熊猫什么也没说。它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压下脸上的酸意，顺便编起故事：“当然，我和它父母是至交……” 　　它还在考虑接下来怎么编，在场几人却没人关心剧情：“还有一个问题——纸人为什么要变成我和筵青的样子？” 　　其实这是两个问题。一是作案动机，二是作案手法。 　　肖宸争陷入沉思。小熊猫却无暇顾及，抽出手和华南虎打电话，要求加强楼里的警备——如果看到“肖宸”或“筵青”单独出现，一定要二话不说把人扣下…… 　　华南虎明显对这个指令摸不着头脑，却也听懂了会长话里的严肃，赶紧答应下来。小熊猫挂断电话时，身旁肖宸还一边拍着滚滚的背，一边梳理线索。 　　最初相遇时，纸人明明保持着阴邪模样；等回到大楼，却又突然变成了人形…… 　　肖宸若有所思。细究起来，纸人最初会专门跑来他俩面前，这事已经足够可疑了。除非……它之所以会出现，甚至故意被逮住，都是对方计划的一环！ 　　就比如——必须通过接触，纸人才有模仿外形的能力，所以才千方百计接近自己和筵青…… 　　不知捣毁过多少次阴邪的计划，在它们面前，自己二人应该也算两位“大名人”了，会被记恨上也不奇怪。 　　打又打不过，阴邪应该恨之入骨，才会想出这个从内部击溃的办法…… 　　“你说他们是故意的？”放下手机，小熊猫还在扒拉肖宸的裤子。崽崽安然无恙，它显然放松了不少：“那纸人会跟回异兽公会，只是个意外？” 　　“意外……”按目前的推论是这样，但肖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与筵青对视一眼，肖宸皱起眉：“话又说回来，现在纸人哪儿？” 　　“不是图书室吗？”小熊猫说：“放心，就算跑出来了也没关系。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你俩大摇大摆的在楼里闲逛，路过的妖兽肯定会当场拿下……” 　　肖宸：“……” 　　总觉得这个指令针对性很强，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肖宸沉默间，筵青打量了一下小熊猫：“它也接触过你。” 　　“我？”小熊猫并不害怕：“可我是兽形……卧槽。” 　　它脸色一变——根据刚才的推测，因为外形限制，纸人只能化身为人形；小熊猫可是正儿八经的异兽，虽然极少维持人样…… 　　但接过纸人时，它正好在开会——恰巧就是人形！ 　　想通了这一环，小熊猫恨不得以头抢地——肯定是被滚滚的安危冲昏了头脑，它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会长可拥有整个异兽公会的最高权限。变成它的外形，纸人想去哪儿，都会犹入无人之境！ 　　还好……撒开肖宸的裤子去打电话，小熊猫强行安慰自己：每回到异兽公会，自己就会变回兽形，没有一次维持过人样。公会里的工作人员虽然都蠢笨了些，也不至于这么明显的事都没发现…… 　　“会长？”几声后电话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华南虎明显有些懵：“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怎么突然打电话？” 　　听他说完这句，小熊猫眼前一黑，哪还能没明白过来：“你已经碰上纸人了？！” 　　“什么纸人？”华南虎话音刚落，便听那边传来小熊猫的咆哮声：“蠢货，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维持两脚兽迟钝的构造——它去哪儿了！” 　　听到华南虎战战兢兢的回答，小熊猫简单说了句“把它拦住”，电话一挂就往下跑。 　　肖宸紧随其后——滚滚还挂在身上，他的速度却完全不慢：“它去哪儿了？” 　　“珍宝阁。”小熊猫咬牙切齿：“要是让我抓到……” 　　光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想起阴邪种种恶劣的前科，肖宸跑得更快。轻而易举超过了小熊猫，深觉得小家伙跑得慢，他干脆手一伸，一把将一会之长抄进怀里。 　　陷进肖宸怀里的时候，和滚滚并“肩”而立，小熊猫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你、你干嘛……” 　　“珍宝阁在哪？”肖宸脚步不停：“里面有些什么！” 　　“我的房地产证书！”小熊猫如梦初醒。 　　肖宸脚步一歪。 　　“还有各种资产证明……”被他提醒，它脸上红晕渐起，明显气得不行。不知自己担心的东西和肖宸脑补的奇珍异宝差了十万八千里，小熊猫无比的义愤填膺：“要是敢动我一分钱，它就完了！” 第141章 折返 　　肖宸恍惚明白了, 小熊猫是怎么买下隔壁大楼的。 　　在这种生死时刻, 惦记的竟然是自己的资产而不是山海异宝，也难为异兽们还推举它做会长。 　　小熊猫笃定的态度, 甚至还影响到了肖宸的判断。抱着两只萌宠往下冲的时候，青年嗓音明显十分疑惑：“珍宝阁里……只有你的资产, 没有其它东西吗？” 　　“对呀！”小熊猫完全没意识到不对。 　　“那异兽公会的奇珍异宝呢？”肖宸问：“没有这些吗？” 　　边说，肖宸边活动了一下肩膀。冲动性的把小熊猫捞到怀里, 他现在才觉得大小熊猫一起抱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不是两只妖都自觉的抱住他肩膀，没有挣扎，肖宸的胳膊早废了…… 　　“有啊！”听到他疑问, 小熊猫神色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宝贝还能叫顶级公会组织吗——不过没在珍宝阁。” 　　猎猎的风声中, 肖宸胳膊更酸了：“那在什么地方？” 　　“储物间。” 　　肖宸：“……” 　　珍宝阁、储物间…… 　　光听名字, 强烈的对比感便呼之欲出，简直能瞬间看出小熊猫的心之所向。小熊猫却全无轻松之意——前爪死死趴在肖宸肩头，它脸色十分严肃：“不过这两个地方是连起来的, 就在上下楼——所以还是得快点去！” 　　肖宸：“……”搞半天您也知道那些房地产阴邪看不上呢？ 　　肖宸心绪复杂, 左手忽然一轻——也许是察觉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疲惫, 筵青顺手将滚滚接了过去。 　　青年望向他的时候, 筵青动作还无比的舒畅，表情平静，仿佛做了件不足为道也的小事。 　　——除了他掌心吓到浑身僵直的滚滚，一切都显得那样和谐与完美。 　　肖宸感激的朝他一笑。受到表扬，筵青将手中无辜的滚滚捏得更紧，激起它一身鸡皮疙瘩。 　　须臾间, 众人已到了六楼。看见自家会长被人搂在怀中，留守在走廊的工作人员明显被吓得不轻。 　　他们还记得小熊猫下过的抓人命令，此时看见肖宸“胁迫”着会长出现，差点儿就恪尽职守的扑上去了…… 　　好在，会长一开口就表明了自己的自由身，瞬间挥散他们的想法。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只要一和钱或者崽崽挂钩，小熊猫就特别容易激动，此时只在那儿啪啪的拍肖宸肩膀：“快点快点，六楼走廊尽头就是珍宝阁！” 　　话音刚落，肖宸已迈到门前。他刚停下脚步，小熊猫便从肩膀跳下，顺便用虹膜解了个锁。 　　肖宸：“……”这么不科学的生物竟然在光明正大的使用高科技产品…… 　　小熊猫并不在意身后愣住的肖宸。一边招呼工作人员去找帮手，它一边迅速跑进珍宝阁。 　　珍宝阁不愧为小熊猫的心腹之地。刚一踏进，镶了金边的古画便在无形中渲染着暴富的气息。 　　虽然珍宝阁只有办公室大小，每一个小细节，却都诉说着这个房间有多寸土寸金。中间是两张巨大的红木桌，上面摆了不少玉饰古董；虽然看起来很珍贵，它们却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明显都是凡品。 　　围绕着墙壁，摆了三面陈列柜。透过玻璃门，隐约能看见不少红本本——还真是各种房产证和不动产证明…… 　　肖宸停下步伐。要是放在以前，珍宝阁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被小熊猫拾掇得干干净净。 　　只可惜，现在却乱得有些不成样子…… 　　“我的本本！”所有陈列柜都被打开，除了一眼就能看出用途的房产证，其它纸质品早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证书鹅毛般铺了一地，小熊猫气得浑身发抖，两只前爪疯狂刨动，试图把纸张聚拢：“我的合同，我的债券，我的保险柜钥匙……” 　　肖宸陷入诡异的沉默。光凭这满地狼藉，他简直可以脑补出纸人满怀期望的推开门，又满怀希望的开始寻宝，最终被残忍现实打击到崩溃的完整流程…… 　　“那边就是储物间？”筵青上前一步。两架陈列柜中间，夹了一座小门——此时小门咧开一条缝，黑幽幽的像在诱惑人推开。 　　被他提醒，小熊猫瞬间抬起头。只要一想到公然和它叫板的罪魁祸首就在一墙之隔，它立即充满力量。 　　还不待肖宸反应过来，地上的亮橙色已如离弦之箭，瞬间弹了出去！几乎撕裂成一道闪光，视网膜都没能捕捉到，只有声音远远传来：“叫华南虎或者穿山甲查监控，一有情况就配合我！” 　　见它速度如此之快，筵青当仁不让，也抱着滚滚冲了进去；稍远处，肖宸却停下步伐。 　　找华南虎或者穿山甲…… 　　他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上哪儿找去啊？ 　　“肖宸，你不进去吗？”小鸟一直乖乖飞在青年身边；接踵而至的快节奏里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它悠悠降回肖宸肩上：“不去正好，反正这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不去了，得有个人守门。”肖宸解释，顺便摸了摸小鸟的鸟喙。小鹦鹉欢欣的啼鸣声中，肖宸若有所思，目光在珍宝阁徘徊。 　　极远处正隐隐传来脚步声。肖宸想了想，还是拉开门朝外吼了一声：“会长说让你们查监控！” 　　“谁？！”领队的是穿山甲，听到肖宸声音，它明显吓了一跳。没能跟上小熊猫的指令，穿山甲大脑还停留在上一条：“你——我记得会长说，看到你就先把你拿下……” 　　小鸟在一旁露出凶相。肖宸双臂大开：“来吗？” 　　穿山甲退缩得很快：“对不起打扰了。” 　　它也不是傻子，见肖宸明显有恃无恐，当即明白过来对方是友军。带领着一群异兽守在门口，想了想，穿山甲远远走开给小熊猫打电话：“喂？会长，忙呢……” 　　声音渐行渐远。肖宸依旧停在原地——不放心异兽们的武力值，他并没有急着钻进储物间，还是守在门外。 　　小鸟在肩上陪他。打量着珍宝阁，它的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小熊猫真这么有钱？” 　　“也许吧。”肖宸挠了挠它下巴：“你想加入异兽公会？” 　　“怎么可能！”小鹦鹉当即否认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更何况肖宸家绝对不算贫：“你也很有钱啊！有房有店还到处投资……再说了，就算没钱，我、我不也陪你走过来了吗！” 　　说到最后，小鸟的双颊已然泛红。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说出来的威力不亚于告白；也许是嫌肖宸反应小，它又娇羞的补充一句：“就算咱没钱了，你也可以把我屁股毛拔秃了去卖钱嘛——我、我养你啊！” 　　沉默中，肖宸感谢了它的自我牺牲，顺便委婉的表示咱家暂时不会到那个地步；小鹦鹉莫名失落的眼神中，他再度将目光移回珍宝阁。 　　除了红木桌上的古董，这里几乎只有各类资产证书。肖宸却总觉得某个地方格格不入——眼神在屋内徘徊，最终定格到墙上，他若有所思。 　　这幅画…… 　　刚冲进房里的时候，视线被各类古董奇珍吸引，他几乎没留意墙上古朴的画作。等安静下来，才有空欣赏。 　　古画尺寸很大，整幅都用水墨染成，寥寥几笔就将画面勾勒得栩栩如生。画上应该是各类异兽，肖宸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却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异兽们排列得错落有致，细看起来，却像是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有一团光晕，类似水墨在纸上晕染出的湿痕——很难说那是被人强行抹去的，还是本就是一片留白。 　　见青年视线转移，小鸟也跟着飞起；等看清肖宸在望什么，当即咋咋呼呼的叫出声：“这不是我吗！” 　　“什么？”顺着小鸟指的方向，肖宸定睛一看——光晕边上，藏了一只又瘦又细的小墨鸟：“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尾巴也秃了！”小鸟斩钉截铁。肖宸不由提醒：“咱俩刚遇见时，你屁股可没秃……” 　　转念一想也对，小鹦鹉迟疑的闭上嘴。它眸中的怀疑却丝毫未散，还不停在画上徘徊…… 　　虽然没有丝毫相关的记忆，但它就觉得画里的是自己。 　　小鹦鹉不断打量的眼神间，肖宸不由也凝神聚气。被小鸟提醒，他还真在画上找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这个，像不像白泽？” 　　青年手指的方向，正是一只长了独角的狮子。蜷缩在光晕旁，它脸上似有留恋，眼神直直的往光晕中望去。 　　“还有穷奇……”在不远处看到身形远大于现在的巨虎，小鸟浑身一抖；它正想看仔细些，门突然被推开！ 　　“去图书室！”小熊猫风风火火的跑出来。身形再度拉成一道闪电，它迅速消失在走廊里：“监控找到线索了！” 　　“纸人又回去了？”肖宸皱眉，暂时抛下对古画的研究。刚往外走一步，筵青也从门内迈步而出：“它钻了通风管道。” 　　肖宸回头。滚滚还倚在长发男人身侧——经过刚才一连串的追踪，它早就眼冒金星，不断发出委屈的嘤嘤声。 　　再度闻到香甜的气息，滚滚一个猛子翻起身，试图唤回奶爸的注意。再也不想待在筵青硬邦邦的怀中，它叫声无比的凄厉。 　　肖宸赶紧走过去摸摸，当做安抚，却没注意由于姿势原因，自己整个人都像倚在了筵青怀中一样。望到青年低垂的眉眼，筵青不动声色，把挣扎的滚滚搂得更紧。 　　就是为了肖宸的“投怀送抱”——他也不会轻易遂了黑白团子的愿，把它放下去了。 第142章 是谁 　　肖宸若无所觉。滚滚不断扭动中, 那些微的期许到底是落了空。 　　任它怎么扭，筵青不动如山, 依旧逮得死紧；按紧怀里不断扭动的滚滚，与肖宸对视一眼, 筵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墙上的画：“你在看什么？” 　　肖宸想了想：“在好奇这幅画的故事。” 　　如此种类的异兽都聚集在一张画上, 还每一只都画得栩栩如生。若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很难想象这群审美观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异兽会收藏这样一副佳作。 　　肖宸都这么说了，筵青当即也瞥了一眼；随后像捕捉到什么, 眉头微微一皱：“这是……” 　　走廊里遥遥传来脚步声。小熊猫的指令下，工作人员们一点都不敢含糊, 当即跟着跑上楼去试图围追堵截。 　　除了工作人员，图书室还有留守的白泽与穷奇；如果纸人真敢往上飘, 估计统共也坚持不了三秒…… 　　筵青移回目光。肖宸朝他微微一笑：“我们也快去吧。” 　　筵青瞥了一眼画卷, 随后点了点头。 　　门被掩上。一片黑暗中,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寂静无边的房间, 刚才肖宸望了半晌的画突然缓缓飘动了一下。 　　这阵动静很轻，如同被风吹拂一般, 不细看简直会被轻易忽视。但环顾四周，除了两扇掩好的房门明明连窗户都没有, 又是哪儿来的风？ 　　片刻后, “风”渐渐停了。也许是觉得室内无人, 古画一阵诡异的波动，逐渐翘起一个卷边—— 　　肖宸刚才盯了半晌的光晕，竟光明正大的卷了起来。湿软的墨痕缓缓剥离, 脱离了光怪陆离的痕迹后，明显是个人形！ 　　这道略显奇怪的光晕轮廓里，原来是藏了一只纸人！ 　　从画上迈开一步，纸人瞬间迎风而涨，变成肖宸的模样；活动一下脖颈，它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室内，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不知它背后的操纵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遭受一连串折磨后，操纵者应该不怎么开心。纸人视线冰凉，在场内逡巡片刻，而后缓缓挪向自己背后。 　　纸人脱离后，画面又重回平整。水墨般的湿痕消失不见，被挡住的画面又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那里依旧是一团光晕。不同的是，光晕旁似乎还有个人影——被纸人挡住的，就是这人的轮廓。 　　只可惜，与栩栩如生的异兽形成鲜明对比，这道人影似乎没能享受上苍的庇佑。不知从何而来，抓痕与湿漉漉的水痕布满其上，成功将影子模糊成一道泛白的墨迹…… 　　看到那人时，纸人似乎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后果断回过头。 　　调虎离山之计已成。好不容易才把这群难缠的对手弄出去，背后的操纵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储物间的门依旧关得死紧。刚才的惊鸿一瞥间，纸人并没能来得及进去探索——要不是小熊猫情急之下说出不少信息，打死它也想不到珍贵的异宝就近在咫尺。 　　没有丝毫犹豫，折返后，一只单薄的纸手握住门把。不死心似的，纸人轻轻推开门，想再去储物间一探究竟。 　　“吱呀——” 　　门被推开。纸人的身形骤然僵住——储物间的门，已经被它推开一条缝；与眼前的一片漆黑形成鲜明对比，背后隐隐有光芒照来。 　　那道光来自走廊，不算亮，却足够照出纸人愣住的身影。看清它的怔愣，有道含笑的声音响起：“果然在这里。”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察觉到身后有脚步靠近，眨眼间，纸人骤然往前冲去！下一个瞬间，肩膀却突然被抓住。 　　假皮假肉骤然被温度化开。纸人“青年”的外形逐渐褪去，露出其下苍白的皮肤。 　　“还跑？”肖宸的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对纸人的垂死挣扎感到诧异，他一挑眉：“你觉得自己跑得掉么？” 　　纸人动作一顿，也许是想做出最后的挣扎，它骤然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如金属般尖锐，令人恐惧，很难想象竟是纸人发出来的——肖宸却一动不动，耳朵已然被一双手捂住。 　　滚滚被毫无怜惜之意的夹在臂弯间。筵青满脸平静，覆在肖宸耳间的手带了些冷意：“别吵。” 　　捂着青年的耳朵，暗含威胁的话却是对着纸人说的。身后，一道小巧的影子已经越过男人扑了上来：“让你到处乱跑！让你假冒肖宸！” 　　是小鸟。耀武扬威的踩在纸人头上，不知啄了对方多少下，它露出一脸满足：“被我逮住了吧！” 　　小鸟爪下，纸人平整光滑的皮肤早已皱成一团。仿若平白无故被糟蹋的黄花大闺女，它纯白的肌肤骤然折叠—— 　　最终“砰”的一声，重新化成一张小小的纸人！ 　　和最初肖宸看见的相比，这只纸人虽大小相同，身体却早就残缺不全。 　　被从中间撕开，它身上残留着夸张的裂痕，左手更是不翼而飞。小鸟炫耀似的把战利品衔给肖宸，肖宸若有所思拿起纸人时，身后也传来重重脚步声。 　　“被骗了！”人还未现身，声音确早早在耳边炸开。嗓音怒不可遏，听起来是小熊猫在骂人：“你就不能看清楚点儿？” 　　“对不起——”随之而来的，是穿山甲接连道歉的声音。凑在会长身边，穿山甲的头低得可以埋进自己胸口：“我、我看到一道白影，想着您催得急……” 　　“这就是你的理由？”小熊猫气都快喘不匀了。手中捏着半只纸胳膊，它差点儿甩到隔壁穿山甲脸上：“看看！胳膊和人能一样吗？” 　　“我又不知道，您又没说清楚……”穿山甲小小声的抱怨，又不敢多提，生怕惹得小熊猫更生气。领着一队人马冲上图书室时，它们只看到了被白泽踩在脚下的半条手臂…… 　　最初看到的时候，它们还以为纸人是被白泽吃了呢——还来不及高兴，残忍的现实已经狠狠甩了众妖一巴掌。 　　这哪是纸人？分明是它施的障眼法！ 　　想至此，穿山甲便心如刀割。由于自己的失误，惹怒小熊猫的纸人应该已经跑远了；那用来承受小熊猫怒火的人选，似乎只剩自己…… 　　穿山甲脸色一阵扭曲。手上的纸胳膊早就从正常人大小，缩短到了一只指节那么长——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纸人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不需要再施这障眼法，才撤掉了其上附着的灵力？ 　　“你真是……”不知它心绪纷涌，小熊猫已经说不出话。骤然推开珍宝阁的门，小熊猫还在训斥穿山甲：“让它们继续搜。要是纸人真跑了，你们的工资——” 　　声音骤然一顿。视线中，肖宸长身而立，转身回望。他掌心那抹皱巴巴的纸色，透着股无比熟悉的味道—— 　　不正是它最初带回的那只纸人吗！ 　　“你！你！”小熊猫吓得双腿岔开，一脸震惊的站在不远处；望了望掌心的小纸人，肖宸抬起头：“怎么了？” 　　看小熊猫那反应，简直就是肖宸做错了什么，要责问他了一样。 　　“你……”小熊猫渐渐回神。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谁能想到，它以为已经逃出生天的纸人，竟然会出现在肖宸手中？！ 　　“就是你抓到的纸人？”惊喜来得太快。小熊猫已经无心再计较肖宸对自家崽崽的疯狂吸引——一想到这狂妄小偷的伎俩被肖宸轻而易举看破，还成功在半路截胡，它就一阵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阵开心，甚至影响到了小熊猫对肖宸的态度：“你怎么这么棒！” 　　亮橙色的身影再度扑了过去。只不过不同于前几次的气势汹汹，这次的小熊猫称得上投怀送抱。 　　其动作之主动，叫一旁的穿山甲都大跌眼镜：“会长你……” 　　小熊猫没有理它。对它来说，一个投递错误情报的手下，和一个意料之外的天降神兵，不用思考都能看出谁才是它的真爱。 　　毛茸茸的尾巴垂在地上，小熊猫再次一本正经的扒着肖宸的裤腿表扬他：“做得很好！有什么需要的？要不要来我公司上班？” 　　肖宸花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当场弯腰去揉它头：“不用了，我只有一件事想知道。” 　　“什么？”小熊猫问。尘埃落定的现在，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贴到肖宸身边，小熊猫恍惚间闻到一阵香味。 　　这阵香味作用十分强烈。小熊猫当即双眸涣散，晕乎乎的就想顺着肖宸双腿往上爬…… 　　下一秒，却被筵青无情的拎住后颈肉。 　　被吊在半空，咫尺之间是一双属于滚滚的无辜眼睛；挂在筵青右手下，滚滚和左手边的小熊猫奶爸面面相觑，最终伸手打了个招呼：“叽！” 　　小熊猫：“……快放我下去！” 　　颜面尽失，堂堂一会之长在筵青手上扭做一团，动作之夸张简直惊呆了众兽的下巴。目瞪口呆的望向两人，穿山甲眼神一阵赛一阵的惊恐…… 　　怪不得会长下令把这两人抓起来。看了这么久，它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徒手抓小偷的肖宸更凶残，还是敢单手拎会长的筵青更恐怖了…… 　　这种惊恐的情绪，在肖宸一把搂过小熊猫后，骤然升到了顶峰：“筵青，别吓它——我是想问，这画是哪儿来的？” 　　猛然转移到香甜的怀抱中，小熊猫一阵头晕目眩，恍惚间竟搂住了青年的胳膊。见脾气极臭的小熊猫竟做出如此动作，好似投怀送抱一样，穿山甲的纠结瞬间有了答案。 　　既敢徒手抓小偷又敢单手拎会长，果然——还是肖宸更恐怖一些吧！ 第143章 古画 　　穿山甲惊恐的目光下, 肖宸若无所觉，还在等小熊猫的回话。 　　小熊猫缓缓回神。小爪爪攥着肖宸的肩膀，待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它缓缓仰起头：“你说那张画？” 　　肖宸点头。小熊猫眼神微动, 逐渐变得悠远：“那是……兽神唯一出现过的画卷。” 　　肖宸望了一眼墙壁。怪不得被珍之重之的挂在墙上, 还镶了层金边。只是不知, 这作品是谁画的，又在何时记录下来…… 　　小熊猫还团在肖宸怀中。也许是觉得现在周围太乱糟糟了, 不太适合用来讲故事，它瞥了身后妖兽一眼：“先让它们回去。” 　　穿山甲点头, 顺便低头望了望纸人——它完全想象不出，就是这么个小家伙折腾得会长险些爆炸。 　　而这小偷, 就是被身旁几人制服的…… 　　眼神移向肖宸，它咽了口唾沫。从见面的第一天起, 穿山甲就知道旁听席的人都身份了得——毕竟他们与七尾猫关联颇深，而中间还有不少的上古异兽…… 　　但穿山甲对肖宸的戒备, 多集中在此人复杂的关系网上。 　　而现在…… 　　捏紧掌心，穿山甲惊恐的望了眼还蹲在肖宸怀里，一本正经发号施令的小熊猫…… 　　连会长都能搞定, 它对肖宸的实力评估, 必须重新进行了。更可怕的是，对方到现在都没露出原形…… 　　不知自己身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穿山甲挥散身后妖兽，将房门关好。室内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当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去，现在还站在画前的只剩穿山甲与肖宸几人。 　　背后惊恐的视线被筵青挡住。重新把滚滚塞回怀里，以一个近乎胁迫的姿势抱着，筵青缓步走到肖宸身边。 　　“你说，画里有兽神？”肖宸问：“那兽神在哪儿？” 　　他记得小熊猫说过，兽神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类奇珍异兽，所以大部分普通异兽都不知道兽神的模样，甚至连形体都半知不解…… 　　但这画上明明又有兽神。如果要找出疑似它的身影的话…… 　　肖宸的视线在画中逡巡片刻，最终落在光晕旁模糊不清的人影上：“莫非，就是这个人？” 　　“胡说八道！”小熊猫表情骤然沉了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它仰面躺倒在青年臂弯中，毛茸茸的尾巴也搭在肖宸手腕上。 　　现在，那条巨尾正不太高兴的摇来晃去：“那不是兽神，旁边那团光才是！” 　　肖宸：“……”这么一团光晕，也不怪没人认得出来。 　　“兽神本来就长这样？还是画成了这样。”肖宸好奇的提问，顺手把小熊猫毛乎乎的大尾巴攥在掌心：“那个人影又是谁？” 　　尾巴被摸了一把，小熊猫却若无所觉——完全没有尾巴也是身体一部分的概念，它不知不觉被肖宸揩了油，蓬松的毛毛被捏了又捏：“你好奇心真旺盛。” 　　小熊猫好像不太高兴，整只在肖宸怀中蜷得更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穿山甲适时补充：“我们都……不太喜欢聊起兽神的话题。” 　　因为，兽神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一走了之，一消失就是近千年。 　　这对妖兽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所有妖兽都喜欢兽神，这是来源于血脉深处的烙印——虽然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天地越分越远，真正的那批神明早被法则阻隔在了天外，再也不能插手世间凡事。 　　而兽神，只是妖兽真正的造物主遗留在人间的孩子。它被造物主赋予使命，要做手持天平的神祗怜爱世人，绝对公平也绝对炽热，被所有妖兽簇拥。 　　本来该是这样的…… 　　“兽神的消失几乎没有征兆。”穿山甲嗓音逐渐沉重：“一夜间，带着所有的上古异兽一起失踪……” 　　“其实也有预兆。”小熊猫补充。它的尾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肖宸蹂.躏成心形：“在应家，明里暗里接近兽神的时候……” 　　听小熊猫的意思，它是怀疑兽神被应家策反了。 　　这在妖兽群体里，也算是主流观点。被人类方虚假的愿景蛊惑，兽神遗忘了自己的使命——又或者，它从未想过被宿命束缚。 　　被神祗抛弃这种痛苦万分的事，偏巧发生在妖兽族群里。也难怪它们会连兽神的名字都不想提起。 　　“也有另一个可能……”见气氛陡然低沉下去，穿山甲颤抖着开口。肖宸已经偷偷提起小熊猫的尾巴去逗滚滚了——眼神完全被橙色的毛茸茸占据，滚滚眼睛越来越亮，却因为被筵青搂在怀里，只能在半空徒劳无功的伸爪爪…… 　　抢在滚滚抱住会长尾巴的前一秒，穿山甲果断开口：“兽神也可能是……战死了。” 　　“不可能！”小熊猫骤然开口，尾巴在半空甩开。本来还差一点就能得逞，眼前的逗猫棒却瞬间撤开，滚滚不由扑了个空。 　　肖宸也条件反射性的松开手。没有了桎梏，那条尾巴晃得更凶，足以见出主人有多焦虑：“兽神是不可能战死的，更不可能栽在那群人类手里！” 　　轻巧一跃，它从肖宸怀中跳下，无比焦躁的在场中转了几圈。肖宸一愣——虽然嘴上说得有多么多么失望，实际上依恋却藏无可藏，从每一个间隙中流露出来。 　　如果不是怀念，异兽们也不会把兽神的画卷如此珍重的挂在珍宝阁内。 　　“你觉得兽神是战死的？”听到这道疑问，穿山甲抬起头——肖宸正望向自己，眼眸无比的温柔。 　　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这种脆弱而敏感的情绪倘若有分毫错位，便无法培养出如此浓重的依恋。 　　能拥有一批这样的拥护者，肖宸并不认为兽神是那种会不假思索“抛弃”它们的人。 　　意识到青年话语中暗含认同，穿山甲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瞬间来了精神：“嗯，我怀疑就是应家……” 　　“别说了！”小熊猫突然制止道。焦躁的在原地徘徊，它尾巴摆来摆去，满是浓郁的抗拒：“明天还要开会。如果你们还是对这幅画感兴趣，可以呆在这里观摩；但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之后就不要问了。” 　　小熊猫是真的生气了。不愧为站在异兽顶端的妖兽，当这只毛茸茸真的沉下脸时，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一片阴影。 　　肖宸似乎愣了片刻。与那双平静的眼眸相撞，小熊猫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刚才的态度，似乎有些冲动了…… 　　明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类，经过刚才那一抱，对他的在意却避无可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小熊猫刚想把眼神移开，头顶突然一暖。 　　肖宸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见对方愣住，他眼一弯：“那行，不看了。” 　　眸色清浅，映了一只毛茸茸的兽脸。小熊猫眨眨眼：“可是……”青年态度如此坦荡，反倒弄得它纠结起来：“也没事，你要再看看也行……” 　　“不看了。”肖宸捏了捏它蓬松的毛毛：“不是说去图书室找古籍吗？继续吧。” 　　“对哦……”小熊猫如梦初醒。肖宸好像是来研究那双龙角的：“那也行……” 　　“不过现在有些晚了。”肖宸道。收回手，他转身道：“所以，明天开完会再继续？” 　　不远处，珍宝阁依旧一片狼藉。 　　“可以。”小熊猫有些呆愣，完全被对方带着节奏走。身为会长，它的确得抽出手，处理今晚发生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情况…… 　　碰巧肖宸提出，它似梦初觉，赶紧答应了下来；只是，整只熊还有些贪恋肖宸的气息…… 　　小熊猫的目光满是不自觉的依恋。它不知自己现在的眼神，和提起兽神时究竟有多像…… 　　“再见。”没留意背后，肖宸和滚滚打招呼。完全不知监护人就站在旁边，他还在旁仔细叮嘱它：“等你回爸妈那边，下次就别迷路啦。” 　　“叽——”我没迷路——滚滚伸出爪爪求抱，下一秒却被筵青不容置喙的拍开，顺便整只塞给小熊猫：“抱好。” 　　小熊猫被迫双臂大开。抱住和自己体型一般大的滚滚，它只能勉强露出一双眼睛，目送肖宸他们走出去。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望了自己怀里的滚滚片刻，发现它也久久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一刻也不愿动，小熊猫有片刻的纠结。 　　明天的大会将在九点开始，将采取分组讨论的方式，继续深入讨论议题。 　　如果这个阶段能讨论出解决问题的大致方案，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恐怕会议还得延期。 　　而到了最后一天……小熊猫叹一口气：就是选出会长以及代理人的时间了。 　　想着，它望了一眼怀中滚滚。小家伙还一脸羞涩的望向门口——仿若找到心之所依，它满脸的眷恋，眼睛都不愿挪动一下。 　　小熊猫沉默片刻：“你……真的挺喜欢他的？” 　　“叽！”滚滚举手示意。见它如此激动，小熊猫放下成见，仔细想了想肖宸的优点：亲切，武力值高，最重要的是实在是太香了…… 　　即使几次逾矩接近自己，那也可以……可以看在香味的份上，勉强理解嘛。 　　小熊猫诡异的沉默下来。自己都一不留神中了糖衣炮弹，也难怪滚滚会跟吃了迷魂药似的，被迷得七荤八素。 　　只是……那到底是个人。 　　越想，小熊猫眼中越浮现出纠结。如果到时候，还是没其他合适的妖兽来当这个代理会长…… 　　那把这个名额给肖宸…… 　　不行！小熊猫如梦初醒，猛烈的摇了摇头——异兽公会成立上百年，从未出此先例。 　　要是在它这儿开了坏头，那还怎么交代？ 第144章 搓背 　　不知小熊猫还在纠结，肖宸他们已经下了楼。 　　成功把滚滚带回异兽公会, 想到待会儿小家伙就能找到父母, 肖宸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还好小熊猫认识它。” 　　只是认识吗…… 　　筵青瞥了一眼楼上。小熊猫对滚滚的紧张，早过了头——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小熊猫的情绪, 滚滚完全不像小熊猫说的那样, 只是朋友的孩子。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也就没有什么揣测的必要——只要肖宸开心就够了。 　　几人往楼外走。和他们一样住在酒店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外地异兽都住在二楼宿舍，公会被入侵的事又没刻意瞒着它们, 此时楼里一片闹哄哄。 　　宿舍不断传来高昂的讨论声，走廊都能听见：“听说会长的珍宝阁被入侵了，它被气得不轻……” 　　“啊？谁做的，不要命啦！” 　　“不知道, 不过会长好像发出了对旁听席的逮捕令……” 　　与筵青对视一眼, 肖宸眉眼微弯——这误会可大了。 　　“你倒是不急……”跟随肖宸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去，小鸟心情很好的轻啄着他的发丝。虽然中间有不少波折，好在那只黑白相间的生物是还回去了——再不用考虑排挤它的方法, 自己依旧稳坐店里头牌的位置…… 　　越想越心花怒放，再碰到偶尔路过、眼神奇怪的异兽，小鸟都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有它护体, 那些打量肖宸的目光自然不攻自破——工作人员们忙不迭移开眼神，都不想和凶神正面撞上。 　　肖宸推开了异兽公会的大门。城市的夜来得很迟，即使已将近零点, 街上依旧车水马龙。 　　迈出大楼，肖宸恍惚有种回到平常世界的错觉——只不过，当他回望一眼身后奇形怪状的异兽大队后，这种错觉瞬间烟消云散。 　　街边有野猫跑过。这段日子，街上流浪的动物似乎越来越多了。 　　咫尺之隔的大马路上，钢铁铸成的机器没有分毫停留的轰鸣而过，甚至惊起了一窝鸟雀。肖宸深吸一口气——他本来想洗洗肺，谁知道这边的空气质量全没想象中那般美妙：“咳咳咳！ 　　等他好不容易停止咳嗽，才恍惚明白，自己是被李家镇的山水养刁了。 　　“没事了？”筵青这才停下轻抚肖宸腰背的手。无论在何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青年的感受。 　　夜风吹过，男人坚毅的脸庞被街灯映得温柔。话说回来，好像小女孩们都觉得筵青长得挺帅…… 　　恍惚想起小熊猫发的那批工作牌上，筵青牌子上明晃晃的“董事长”——肖宸不由微微一笑。 　　小女孩们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头衔，和筵青气质还挺和。如果小蛇是个人，就这说一不二的脾气——说不定还真适合当领头羊…… 　　“肖宸，你干嘛老对着他笑呀？”小鸟不满的招呼声中，筵青敏锐的歪过头。 　　他能察觉到，肖宸脸上的笑意就冲着自己来的。 　　——是觉得有趣吗？ 　　无法琢磨出肖宸的想法，男人的唇却已然自顾自勾了起来——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见对方笑，自己也忍不住。 　　众人迈进酒店时，恰巧又是肖宸的学弟值班。看见肖宸回来，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又因为职业操守，愣是站在原地没动。 　　学生会里已经流传起小道消息——那个精神出问题的肖学长咸鱼翻身，自己创业去啦！ 　　而且不止是创业——他都成功参加家乡企业家大会啦！ 　　这是怎样励志的故事啊…… 　　目送对方往总统套房的专用电梯走时，学弟的眼神还满满都是敬佩，甚至蠢蠢欲动想去问问对方的经验，将来也好自己创业试试…… 　　然后那道视线，就被突然横过一步的长发男人挡住了。 　　看到筵青的时候，学弟整个人一愣，恍惚间想起什么。据说这人也是哪儿来的董事长。肖学长也自己开公司，然后，呃…… 　　学弟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为什么两位董事长，会住同一间房啊？！ 　　肖宸若无所觉，已经进了电梯。身为唯一的病号，青鸾已经孤身一鸟在房间待了一整天了。 　　而自己，甚至比预定时间回来得还要晚了些。虽然做为神鸟，青鸾并不是那么容易饿肚子；肖宸还是按捺不住，脑补起了它留守在梧桐木上的可怜场景…… 　　好歹是只神鸟；如果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那也太罪过了…… 　　“啾——” 　　刚开门，一道青色的影子如闪电般扑了过来。肖宸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接住——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肖宸差点儿以为是小鸟被自己遗忘在了房间…… 　　“嘎！”可肩上传来的惊叫，又是如此熟悉：“山鸡，你、你屁股好啦？！” 　　青鸾淡淡瞥了怪隼一眼。肖宸这才确定自己手上的是谁——体型是小鸟的好几倍，尾羽也流畅得如同山野间的泉涧…… 　　再看小鸟的秃尾巴——二者还是有挺大差距的嘛。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察觉到肖宸目光在自己屁股上打转，小鸟难过得差点炸毛。 　　肖宸赶紧补救：“我在想，你今天啄纸人嘴酸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这点虚假的关心立马被小鸟识破：“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盯的是我屁股！” 　　说完，竟莫名其妙带了点娇羞。小鹦鹉期待的眼神下，肖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筵青适时补充：“放心，他不会看上你的。” 　　小鹦鹉：“……” 　　小心思被其他人识破，小鸟悲愤交加间往室内飞去，只在半空留下一道凄厉的身影。一时间，室内唯一的禽类只剩肖宸怀中的青鸾。 　　这只神鸟还和小鸟别扭的脾气完全不一样，眼神像含了一汪春水，大大方方和肖宸打招呼：“啾啾！” 　　流畅的尾羽不经意般在肖宸身上扫过。病了这么久，青鸾还是第一次扑到肖宸怀里，此时难免多了些激动。 　　肖宸摸了摸它的尾羽：“伤终于好了啊，恭喜。” 　　青鸾欢欣地颔首。病号出院，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虽然这位病号只吃竹实，肖宸也当即决定加餐庆祝。 　　——然后青鸾的晚餐就从一把竹实变成了两把竹实。 　　加餐这件事，还是筵青自告奋勇做的。对掌握了自己爱情运的青鸾无比看重，他对神鸟的态度仅次于肖宸：“够吃么？” 　　青鸾冷漠的望着长发男人往自己盘里加第三把竹实。 　　肖宸没注意背后筵青的小动作。卧室一片狼藉——似乎小鸟把气都撒在了行李上，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肖宸稍微收拾了一会儿便哈欠连天，干脆先把剩下的衣物放好，果断选择先去洗澡。走时，小鸟还执着的蹲在羽毛灯上——肖宸叫它也不理，也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明天还要开会。等冲完澡，他便打算睡了。 　　浴室响起关门声时，筵青刚和青鸾完成长达五分钟的眼神交流。等长发男人满意起身、自觉和青鸾达成完美协议的时候，青鸾的眼神还依旧一言难尽，盘里的竹实一颗都没动…… 　　没注意青鸾的紧张，刚转身，筵青就愣住了。一套睡衣规规矩矩的摆在椅子上——好像是肖宸忘了拿。 　　浴室传来水声。肖宸甚至在哼歌。 　　长发男人愣在当场，脑内思维一时复杂无比。如果不动，青年可能会着凉。但他该……给肖宸送睡衣吗？ 　　“触碰青年贴身衣物”这个概念刚形成，便在脑海里炸成了一道火花。似乎是想到了多么不可原谅、大逆不道的一件事——筵青颊边的蛇鳞收缩两下，瞳孔险些缩成竖瞳。 　　仿佛连灯光都昏暗了些。影影绰绰中，长发男人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直到水声被关掉，筵青才如梦初醒。肖宸似乎已经开始擦身子了——想到空调的温室差，反应过来前，长发男人已经伸出罪恶的双手。 　　——正巧抓在睡裤中间。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筵青闪电般的换了个位置，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了——像踩在云端一般，筵青沉着脸敲响浴室门：“在吗。” 　　“怎么了？”唰的一声，门已经被拉开。青年染了水汽的眼睫骤然浮现，筵青险些屏住呼吸——直到他发现，肖宸已经穿上了睡衣。 　　还套得规规矩矩。 　　“……”近乎无措的望了眼自己手上的睡衣，筵青迅速把它藏在背后：“没事。” 　　“你也要洗澡？”肖宸误会了他的意思：“会用按摩浴缸吗？我帮你放洗澡水？”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筵青心跳却再度失速。 　　不会用。 　　不会放水，不会擦背，需要人帮忙。 　　长发男人差点就这么说了，幸好理智尚岌岌可危，救了他一命。深吸一口气，他正打算摇摇头自己洗，一道身影突然扑了过来。 　　“肖宸——” 　　是小鸟。横亘在两人中央，它丝毫不知自己打断了什么，还在那翘屁股。 　　尾巴上是片片白色的绒羽——看它们的崭新程度，似乎是刚从羽毛灯上薅下来的：“看我尾巴！” 　　小鸟骄傲得挺胸抬头，就像完成了一件十分不得了的大事—— 　　经过鸵鸟毛的加持，它尾巴，终于比青鸾的长了！ 　　肖宸也新奇的睁大眼睛。他尚未来得及夸奖，筵青已是一皱眉：“走开！” 　　被小鸟打断思绪，男人一不留神，就将心中所想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他没空理你——肖宸，要帮我搓背的！” 第145章 浴室 　　肖宸：“……” 　　直到被青年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扫过, 筵青才恍惚反应过来, 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旁边的小鸟尖叫一声——像撞破了耍流氓现场, 它的假尾羽都被吓掉了一根：“你说什么呀！他才不会答应这种要求呢, 是不是肖宸？” 　　边说，小鸟边充满希冀的往肖宸那方望去。肖宸似乎也有些迟疑——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有些发愣：“我……” 　　“我是真的不会。”筵青嗓子一沉。脱口而出的瞬间, 内心仿佛升起一股底气。 　　说都说了…… 　　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将错就错, 他直视青年双眸道：“我没用过这样的浴缸。” 　　肖宸寻思着，不会用浴缸，好像和搓背什么的没有半毛钱联系。 　　但对方的眼神是如此笃定。筵青向来寡言少语, 自从活得越来越像个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诉求。 　　鬼使神差，肖宸点了点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一旁的小鸟已经看傻了。直到肖宸带着筵青走进浴室, 它还跟只二愣子似的愣在空中，屁股上的假尾巴还在随风飘扬。 　　既穷奇之后, 筵青竟越过自己, 成了第二位享受洗澡待遇的成员——更过分的是这还是个人，有手有脚的那种！ 　　他为什么不自己洗？肖宸怎么就这么好心, 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 　　“肖宸——”责任感爆棚，加上曾经被筵青截胡过洗澡的要求；小鹦鹉宛如天降神兵般扑到浴室门前，试图揭穿筵青的真面目：“别和他共处一室, 他又不是傻子，绝对另有所谋——” 　　鸟鸣却被水声无情的阻隔。背对着门口，肖宸正准备热水, 也就没看清身后人打量的目光。 　　浴室中还残留着雾气。灯光将一切氤氲成暖色，也恰巧映出青年的脖颈。 　　很细，而且很白。 　　咽了口唾沫，筵青捏紧手中睡衣。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上这件并不是肖宸的衣服，而是酒店准备的睡衣。 　　……怪不得自己敲响浴室时，肖宸是那样的反应。 　　不过，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没能抹消半分筵青的心情——如同骤然有石子扔进，涟漪一圈圈散开，带来微不可察的噪音。 　　太近了，也太安静了。 　　只剩两人的室内，灯光如此暧昧。借着光晕，他甚至能看清青年脖颈上细微的绒毛。 　　想亲。 　　“筵青。”肖宸的突然转头吓了他一跳。筵青这才发现，浴缸不知不觉已装满了水。 　　而自己正站在肖宸背后，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 　　门口不断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怪隼依旧不死心的用鸟喙轻啄门把，试图破坏筵青的好事。 　　那一瞬间，筵青很想冲出去把它的假尾巴全拔了。 　　“好了么？”忽视耳旁令人烦躁的噪声，他迈步打算进浴缸。氤氲的灯光下，肖宸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 　　透过暖光，那眼神十分温柔：“你还没脱衣服呢。” 　　筵青：“……” 　　“肖宸，开门——”小鸟锲而不舍的呼唤中，筵青深刻怀疑自己的脑袋是被水气蒸湿了，所以才会进水。 　　“你……”嗓子有些干。真到了这个时候，男人才发觉，当着肖宸的面脱衣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在对方没有丝毫异样的目光里。 　　肖宸正等着对面人动作，脸上突然一暖。他眨眨眼，这才发现视线被一层布阻隔。 　　朦胧的光晕外，传来筵青紧涩的声音：“你头发没干。” 　　脑袋上的毛巾被人揉了两下。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事，筵青难免粗手粗脚，却又小心翼翼把指甲全收起来，少见的如此细致：“先擦干净。” 　　肖宸接过毛巾。就从脸上拿下来这么点儿功夫，浴室早响起哗哗的水声——男人不知何时已坐在浴缸里，一头长发肆意披散，遮住大半宽阔的脊背。 　　两个年龄相仿的大男人一同缩在浴室里，其中一方还赤着身子，这场景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筵青却来不及考虑肖宸会怎么想。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背后——直到脚步声渐进，温热的气息逐渐贴近，而后湿润的帕子抹过肩头。 　　他才如梦初醒。不想再坐在原地，他想站起身，把身后毫无防备的人拉进池里，任由温水漫过他的衣裳。 　　自己是龙。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压得人动弹不得。 　　全是即使青年不愿，也无法抵过的，压制性的强横力量。 　　“哗啦——”男人突然起身。肖宸抬眼——他只来得及看清筵青锐利的眸。 　　透过雾气，这双眼睛和平常不同，似乎藏了满满的侵略性与攻击感。他还未反应过来，脸上骤然一暗。 　　“不是说先擦头？”男人的声音闷闷的。才在池子里泡过，大半个身子都袒露在寒风中，筵青却若无所觉。 　　他不怕冷。于是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肖宸微湿的发梢：“不擦干净会感冒。” 　　“可是……”肖宸手忙脚乱想把毛巾扯下来。筵青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听话。” 　　肖宸动作停了。小蛇的手臂难得带了些力度，隐约还能触到上面紧绷的肌肉——就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肖宸抬起头。眼睛被遮住后，只剩唇还露在外面。 　　为了呼吸，那双被水气浸染的唇微微张开，映着暖灯的光泽。 　　反应过来前，筵青已抬起指腹，不小心擦过他唇角。 　　“肖宸肖宸——”浴室一时安静下来，只剩门外小鸟还在叫唤。 　　没能把青年叫出来，它却成功吼来了老对头白泽，以及要不是体型不合适、也早从卧室门挤进来的穷奇。 　　爪子搭在地毯上，雪狮的脚步微不可闻。由于体型过大，穷奇放弃了跟进来的念头，只能趴在门口打望——一双眼睛如铜铃般炯炯有神，锲而不舍的望向浴室。 　　和客厅的浴室不一样，主卧的浴室要小上一圈。占据体型优势，白泽疯狂在门外刨爪子，声音能传出八丈远。 　　拥有了帮手后，小鸟凄厉的叫声杀伤力可以扩大十倍。它们终于成功把肖宸唤了出来——还擦着头发，青年表情十分不解，接住了飞扑的小鸟。 　　“筵青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鸟担心得像唠叨的老妈子：“我闻到了好危险的味道……” 　　“……没有。”肖宸似乎沉默了一下。 　　“真的没有？”小鸟都要急疯了，妖兽的气息可骗不了人——这股浓郁的进食味道，臭蛇该不是打算吃了肖宸吧：“我给你讲，蛇这种东西都没有良心的，养多久都养不熟……” 　　“不是。”眼见小鸟越猜越偏，肖宸只得解释：“我进去不是给筵青擦背吗？” 　　“嗯？”一说这个小鸟就又醋了。 　　“没擦成。”肖宸老实交代：“换成他给我擦头发了。” 　　小鹦鹉：“……” 　　它完全想不通，究竟什么才能让筵青放弃已到手的福利——就筵青那态度，能有机会和肖宸亲近，不抓紧才怪…… 　　肖宸也在发愣。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泡澡不同，听起来更像是在用凉水冲澡。 　　也不知筵青在做什么。 　　唇上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即使泡了半天热水澡，小蛇的指尖也依旧冰凉，透着和温热肌肤完全不同的冲击。 　　小腿旁传来一阵暖意。雪狮蹭了蹭他的腿，温和的眸子总算唤回肖宸的神智。 　　肖宸恍惚想起那张画；画上的白泽，也有过这种眼神：“你说，兽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雪狮无法说话，只有在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肖宸听不明白，于是只拍了拍它的头，一边空出手碰了下自己的唇。 　　脑海中有些微的乱。自我转移话题失败，肖宸不由又想起浴室那一幕。 　　筵青是什么意思呢？ 　　是因为好奇？好奇人与妖不同的身体构造？ 　　还是因为不小心？ 　　肖宸猜不出来。如果是雪狮的绒毛，或者小鸟的翅膀碰到，估计他完全不会多想。 　　但偏偏，这么做的是筵青。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或许是不习惯，筵青花了好一阵子穿衣服，门里久久没有动静。肖宸抱着小鸟撸了一会儿，在身后传来开门声时，条件反射性的往前走了几步。 　　筵青眼睁睁看着肖宸出了门，很想打死五分钟前那个冲动出手的自己。 　　青年都走了，在场众妖没谁有空欣赏小蛇出浴，纷纷欢快的跟着离去。孤身一人被留在浴室前，筵青停下了擦头发的手，水滴顺着发梢砸在地上。 　　空有一身破坏性的力量，高大的男人却像被抛弃的小孩，只知道站在原地发愣。 　　肖宸……不会因为方才的逾矩，从此疏远他了吧？ 　　脑海中尽是最坏的结果，长发男人手足无措的停下步伐，逐渐厌恶起刚才的无意识进攻。 　　须臾间，脚步声却再次传来。青年拿着浴巾出现在门口——背后依旧跟了一大群异兽。 　　当着筵青执着的眼神走过来，肖宸已经用浴巾裹起他的长发：“刚才那条被我用过，太湿，你用这条。” 　　筵青愣愣低头，方便肖宸动作。划过长发的手，依旧如此温柔。 　　肖宸……好像并没有讨厌他。 第146章 养生 　　擦头发的动作, 并没能维持太久。 　　不是肖宸不想继续。帮男人把长发裹好，他刚打开吹风机, 已经被人伸手接过。指尖轻微相触，和往常不同, 还被轻轻捏了一下。 　　肖宸有些愣神。等垂下眼, 筵青却一本正经的吹着头发, 似乎全没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能注意到筵青的小动作, 见二人终于分开，小鸟乐见其成。而自己的好伙伴……不对, 老对头白泽也在房里, 恰能替自己守在青年身边。 　　终于得了空闲，它便迫不及待的飞出去、以极快的速度低空绕行了一圈——就为了给青鸾看自己的新尾巴。 　　只可惜在飞行途中, 假羽毛又被它折腾散了几根；等一圈巡逻完, 到最后小鸟只能憋屈的翘着屁股, 满客厅找羽毛黏回去。 　　肖宸整理完行李的时候，筵青刚处理完自己及腰深的长发。 　　夜已深, 灯光被调得黯淡；和青年打过招呼, 筵青自觉走出卧房, 似乎打算去客房睡。 　　肖宸眼神收了回去。卧室门被筵青关上——一片黑暗中，他闭上眼，手不自觉的拂过唇间。 　　可能是空调不够凉，房间似乎有些燥热。 　　一墙之隔，男人并未走远。垂下眸，他安静的站在门口。 　　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青年应是刚钻进被窝, 夹杂着那只鸟啾啾的撒娇声——成功赖在肖宸房间，它正光明正大钻进摆在枕边的毛线窝里，好在夜间也能闻到肖宸发间的清香。 　　区区一只鸟，竟敢提出这种要求，还睡在这么近的地方。 　　筵青闭上眼。他有时候常庆幸自己能化身人形，有时候却不自觉的羡慕起其他妖兽的生活。 　　随意撒娇、划分领地，肆意表达自己的感受；甚至能光明正大的争宠，而无人觉得不对。 　　就像现在。 　　怪隼的居住地分明在客厅，它却大摇大摆的住进肖宸房里，还非要窝在人枕边。 　　——这动作，分明是要给别人看的。 　　不过筵青并不觉得急。比起泯然众人，他一直只做最特殊的那个；到那时候，怪隼将明白自己做出了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投进客厅，青鸾已睁开了眼。 　　面前餐盘里的竹实少了三分之一，恰巧是肖宸投喂的那部分，也不知它是怎么挑出来的——不管怎样，吃饱喝足又好好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时，青鸾的心情分明很好。 　　不过这阵好心情，迅速被眼前的场景破坏了：“啾！” 　　筵青瞥了它一眼。穿了一身正装，他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餐盘上端端正正摆了一杯牛奶。青鸾惊恐的目光间，那杯散发着猛烈热气、一看就不能直接入口的牛奶被带到肖宸门前。 　　等青年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筵青充满希冀的眼神。 　　瞬间想起昨晚唇缝的触感，他条件反射性的摸了一把嘴唇。看见这一幕，男人眼神微沉，目光错开又转了回来，随后扬了扬餐盘。 　　定了定神，肖宸试探道：“这是早餐？” 　　对面人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就像昨晚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现在要光明正大插足青年的生活一样…… 　　又或者，只想用这杯早餐，稳定二人间微妙的关系。 　　只可惜“早餐”准备得不太对。 　　深觉筵青没常识，怪隼已然开始尖叫。肖宸一时也有些心情复杂——喝了这么多年牛奶，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白色的熔岩，甚至觉得面上隐隐在冒泡…… 　　但筵青，一直在看着自己。 　　小鸟抗拒的眼神间，肖宸一把攥起杯子，视死如归的抿了一口：“好喝。你做得很棒——怎么突然做起了早餐？”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雀跃已经写在了眼睛里。怪隼嫌弃惊叫声中，他指了指小鸟：“你要喂它们……” 　　肖宸疑惑的点了点头，顺便把滚烫的杯子藏在身后。 　　“那我，来喂饱你。”筵青道，嗓子有些微的沉：“今后也，不用那么辛苦。” 　　肖宸：“……” 　　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肖宸捧起杯子，又冒死抿了一口。筵青已经转身去给肖宸找鞋——后知后觉的，小鸟发出一声怪叫：“嘎！” 　　它终于读懂了筵青的套路——这是把白泽它们当动物园成员了吗？！ 　　那肖宸是什么，饲养员？筵青呢——莫非是动物园园长？ 　　他想得倒美——小鸟眸中燃起丝丝怒火：想凭阶级压住它们，没门儿！ 　　“肖宸，你快把那牛奶放下！”站在肖宸肩上，怪隼叽叽喳喳的嫌弃筵青厨艺：“这家伙根本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就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如此明显的事实，小鸟本觉得，深明大义的肖宸一定会认同自己；令人绝望的是直到出了门，青年还捧着那杯“早餐”。 　　只是早从玻璃杯，换到了保温杯里。 　　怪隼崩溃的眼神中，肖宸双手捧着保温杯，还打开盖子在散热。意识到它的目光，青年甚至在轻声解释：“筵青做得不错啊，牛奶用来暖手刚刚好。” 　　小鸟：“……”大夏天的暖什么的手！而且臭蛇热的早餐也只能用来暖手了！ 　　“你，你……”深觉自己地位不保，小鹦鹉一时化身复读机。肖宸却一直没有松手——好歹是筵青第一次为自己准备的食物。 　　直到下了车，站在学校门口，杯口的热气还未散去。领着一行人，肖宸轻车熟路的往校园里走。 　　和第一天不同，今天要开一整天的小组会议。小组以地区划分，每个组别都有不同的议题，夸张的甚至要一天解决近百个议题。 　　不过这些议题，多半在之前就讨论过，今天主要也只是投个票而已。既然跟着小奶猫来的，肖宸这一行旁听席，自然也要加入它们的组别——也就是华西区域的代表群，加起来总共有好几十号异兽。 　　会议地点被定在教学楼。所有代表成员都集中在二楼，而议员它们的会议室则在三楼——也就是说，今天肖宸和小熊猫他们几乎不会见面。 　　因为教学楼空间有限，穷奇被残忍的放在酒店留守；白泽则不太适应紧凑环境中繁复的味道，也只选择了在教学楼外转悠。 　　不过，肖宸身边的人数并没有少太多。好不容易养好了尾巴，青鸾正飘飘悠悠的飞在半空，远远缀在肖宸身后——像一只拥有漂亮尾羽的孔雀。 　　华西小组的会议室在教学楼204，一个小型阶梯教室。肖宸到得很准时，恰在时间范围内。 　　以昨天的情况推测，他本以为自己是最先到的几个；没成想刚走到后门，门里已经传来繁复的讨论声，语速快得像吵架：“诸位别急，先听我一言……” 　　“你那个有什么好说的，全都是废话！让我来！” 　　“怎么都到这么早？”肖宸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迟到了。一脸迷茫的望了眼表，他正试图推测出门里的情况，老陆龟的声音已经颤抖的飘了出来：“大家别吵了——我们要商量的，难道不是如何防治阴邪？你们怎么个个都拉起票来了？” 　　此言一出，门里有片刻的寂静。下一秒，整个房间热闹更甚，像要把屋顶掀翻一样：“对，整治阴邪！为了整治阴邪，必须让朱厌当上这个会长——” 　　“呸！就它毛毛躁躁这样，真当上会长，还不把大家都带沟里？不如先听听我的观念，还是天狗他……” 　　教室里再度吵得不可开交。站在后门，与肩上的小鸟对视一眼，肖宸终于明白过来了。 　　搞半天，这群妖兽并不是真在积极开会；而是正为了明天的会长选举，斗得不可开交呢！ 　　他一时目光复杂。房里的陆龟似乎也很着急，连语气都快了起来：“你们太天真了；不拿出点方案，只光顾着吵架，这个房间里谁会给他们投票……” 　　“不是，老陆龟。”立马有人劝它：“你真觉得，咱们说这些有用？真正的方案，议员他们自然会拿出来，咱们代表就做自己的事，选个会长出来就行了……” 　　老陆龟一时无言以对。身为数量庞大的代表人员，它自然也知道，绝大多数时候它们的意见都不会被采纳…… 　　代表们实行的职能，更像是投票机器，常是被拉拢的存在。这不，已经有代表被朱厌蛊惑，拼命为他说情来了…… 　　可身为曾被入侵过的聚居地代表，陆龟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做法。一拍桌子，它沉下嗓子，第一次在会议里发了火：“我劝你们别说了！即使现在说的再漂亮，敌人再进攻到我们楼里，他们能击败它们吗，嗯？” 　　说情的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迈上一步：“怎么老陆龟，你还真指望朱厌能像个超人一样，瞬移到你们聚集地啊？” 　　“即使瞬移过来，它也打不过！”清楚的知道朱厌有几斤几两，老陆龟发出一声冷哼。 　　发现自己的反驳被鄙视，说情的那人似乎有些不愉：“阴邪们一出现就是一群，单枪匹马有谁打得过？别说是全部击退了，就是以一挑十也难——你这么笃定，倒是说个人出来啊！” 　　“他！”陆龟手一指。那人当即顺着他手指望来——后门处，一名青年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手捧养生保温杯，看起来没有丝毫战斗力。 　　“他能打得过！”众人怀疑的目光中，老陆龟说得斩钉截铁：“上次我们楼里的阴邪，就是被他给击退的！” 第147章 人脉 　　肖宸：“……” 　　众妖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肖宸有点紧张, 捏紧了保温瓶：“嗨。” 　　不合时宜的，一阵奶香从门后飘了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角度一变, 恰能看到青年肩上的绿毛鹦鹉，以及那花花绿绿、和本体格格不入的假尾巴。 　　望了他们几眼, 众妖不约而同互相看了一眼：“这谁？”来搞笑的吗？ 　　“是旁听席？”有人却激动间站了起来。它来得早, 正巧目睹肖宸和朱厌互怼的一幕——也就有幸见过他们的真容。 　　“旁听席？”妖兽们顿时来了精神。听过他们的传闻, 联想到陆龟对来者武力值的绝对信任，即使完全看不懂那只鹦鹉，它们还是让开了路。一时间，只剩拉票那两人还站在中间。 　　也许是觉得肖宸站得高高在上, 眼神里又暗含鄙夷，拉票那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在肖宸开口的时候：“怎么还没开始开会？” 　　——不就是在明晃晃的嫌弃吗。 　　小鸟打量的目光间, 二人后退半步, 终于空出道路。领着一行妖兽, 肖宸迈进门里——传说中的穷奇或白泽，却并没有现身。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不该退缩，它们表情一变，又想上前拉票。 　　直到半空传来悠远的啼鸣：“啾——” 　　众妖虎躯一震。仿佛被吸引, 它们的眼神不由自主投向窗口——恰巧看到一道青绿的身影扑了进来！ 　　“青鸾？！”在场众妖都是脸色一变，满座惊叹间, 只剩小奶猫还老神在在的舔爪子。见肖宸几人往这边走来, 它施舍般的抬起眼喵呜一声，顺便拍了拍身旁椅子。 　　那模样就像在说，本大爷给你占的, 感谢我吧铲屎官。 　　肖宸摸了摸它的头，落座瞬间，非常顺手的把小奶猫也捞进怀中；刚扑进来的青鸾动作却是一顿——病号当惯了，已经习惯窝在青年怀里；突然被人占了位置，它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坐着。 　　众妖瞩目间，神鸟在半空无措的徘徊几圈，最终一个猛子落在肖宸右肩。 　　这动作使左肩那只假鹦鹉十分不满：“臭山鸡走开！” 　　青鸾没理它。 　　它们间的互动，看得一众妖兽目瞪口呆。众妖复杂的视线中，肖宸却若无所觉，依旧端正的坐在桌前。 　　他左右肩膀各停了一只鸟，手上还抱了只七尾猫，颇有大户人家的风范：“是不是该开会了？” 　　场子被肖宸镇住，老陆龟顺势起身，担起主持会议的大局；在场众妖的视线却完全没能挪回来，还似有若无的萦绕在肖宸身边。 　　筵青同样落座，侧过身子，挡住众妖目光。 　　陆龟致开场白的同时，肖宸梳了梳腿上小奶猫的毛。身旁的长发男人似有所觉，大手一伸——反应过来前，肖宸已经被他梳了梳毛。 　　肖宸：“……” 　　“华西区域第一项议题……”伴随着陆龟的声音，肖宸略有些惊讶的望了身旁人一眼。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筵青动作流露着自然。肖宸伸手挠小鸟下巴的同时，他却再度伸出手，目标直指青年下巴…… 　　肖宸撸毛的动作停了。小鸟睁开眼，从享受中脱身而出：“他在做什么呀！” 　　肖宸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迷茫——可能是在把我当宠物养？ 　　他们这边走神得光明正大，会议中自然也有人察觉到。老陆龟还什么都没说，刚开始为朱厌拉票的妖兽却报复心极强，一拍桌子道：“会议中要注意纪律！” 　　筵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威胁中，妖兽瞬间怂了，跟个鹌鹑似的缩回脑袋。 　　议程一项项进行。众妖略带嘲讽的目光间，那只妖兽什么也没说；直到休息时间，才捧着手机一个猛子蹿出去：“朱厌议长！” 　　“你说，有人打断你的拉票会？”刚听那边说了个开头，红发男人的视线已经沉了下去。 　　一楼之隔，他们同样在开会，也处于休息时间。圆桌对面，小熊猫正若有所思地趴着休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它脚边，盖了红布的笼子异常安静，一反常态的没有瑟瑟发抖——就像明白过来自己的职责，为了达成目标正尝试着努力。 　　“是谁？”会议室里人多口杂，朱厌却丝毫不惧，长腿一摆便开始问话。那边传来发抖的声音，像受了欺负正在告状：“是旁听席！” 　　“旁听席……”朱厌眼睛一眯——又是那几人！ 　　会议室的灯泡闪了一下，灯光似乎有些黯淡。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压下风头，它眯起眼，单方面宣布结仇：“要是下次再被打扰，你没必要关心他们，做自己的就行。” 　　“可是……”那边似有犹豫。 　　朱厌冷笑一声：“可是什么，你还怕得罪人？旁听席的人又不会留下来，等这场大会一过……” 　　它敲了敲桌面：“你应该知道，最重要的人——究竟是谁。” 　　“是是是。”得了对方的暗示，妖兽终于有了些底气。朱厌挂断电话——它脸上的冰冷还没来得及切换过来，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小熊猫冷冰冰的声音：“谁说旁听席的不会留下来？” 　　“怎么？”朱厌一愣：“他们又没有资格参加选举。” 　　边说，朱厌的心边跳了两下。他身旁，天狗掀开休憩的眼皮，同样望了过来：“会长，您什么意思？” 　　小熊猫若有所思：“如果我想推荐他们呢？” 　　“会长！”朱厌吓得一拍桌子，“哐”的一声，当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可没这种先例，您别开玩笑了！” 　　听清小熊猫说了什么，室内顿时陷入嘈杂。一片反对声中，小熊猫拍了拍笼子，示意滚滚别被吓到：“只是举个例子。” 　　“这可不合适。”以朱厌的爆脾气，碰见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不可能不据理力争。 　　比如现在。惊得原地跳起，红发男人一脸严肃的拍了拍桌面：“他们只是旁听席，又不是正式成员，和公会半分瓜葛也无！一点贡献都没做出来，即使真的入选，它们又能怎么服众？” 　　小熊猫没说话。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以为自己打消了会长的突发奇想，朱厌刚要松一口气，又听对方沉思着开口：“就是说，只要做出点贡献就行？” 　　“你……”第一次听小熊猫说出这样的话，朱厌表情一变。不只是他，在场议员就没有不惊讶的，纷纷睁大眼望向会长。 　　尤其是华南虎。目睹过穷奇毕恭毕敬跟在青年身后的场景，它对肖宸的印象可谓十分深刻。 　　这人好像昨天才大闹过异兽公会，甚至被会长亲自发出过通缉令——虽然最后证明是一场乌龙，但，收服穷奇，夜探珍宝阁，强要会长的推荐席…… 　　还有什么是肖宸做不出来的？这就是大恶人的处世之道吗？！ 　　不知华南虎心中震撼，小熊猫还一本正经的等着朱厌回应。它对面，朱厌勉强咽了口唾沫：“能有什么贡献？都到选举前夕了……” 　　也许是觉得口说无凭，它随便找了个例子：“莫非，他能一夜之间击退进攻的阴邪？” 　　被它提醒，小熊猫一拍掌心：“昨晚的珍宝阁就是被他救下的。” 　　朱厌：“……” 　　剧情一时反转，朱厌却仍不死心，据理力争道：“那有什么用？四处的聚居地都在被进攻！除非，他能拿出强有力的反击方式……” 　　“叮铃铃——”摆在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小熊猫一把捞起听筒：“喂？” 　　什么事这么紧急？明明正在开会——被迫闭嘴，朱厌瞪大眼睛扫视着小熊猫，随后就看对方眼睛一亮：“噢？你说华西小组那边有新进展？——是说旁听席提出了整治阴邪的新办法？” 　　朱厌：“……” 　　接二连三被打脸，这位大名鼎鼎的议长一时陷入自闭。他身旁，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天狗，却依旧保持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是旁听席？他说了什么？” 　　小熊猫放下听筒。要不是新方案听起来实在有趣，那边也不会刻意打来电话。 　　见在场众议员都一脸的好奇，它干脆起身：“三言两语说不清，不如我们现在下去，当面听听他的说法。” 　　朱厌与天狗对视一眼。难得默契一场，两位死对头同时起身。 　　不知高层们正往楼下走来，肖宸还站在黑板前，写写画画的阐述方案。参加这场会议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站在这个地方——直到刚才休息时，接到徐老爷子的电话。 　　许久不见，那边声音依旧中气十足：“肖大师！你最近去哪儿啦，店里都没人！” 　　肖宸一愣，还以为徐老爷子白跑一趟，当即愧疚道：“徐大师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徐老爷子依旧乐呵呵的：“啊？白跑的不是我，是应家家主啦！他个大傻子在门口等了三天！” 　　肖宸：“……” 　　听对面兴高采烈那劲儿，肖宸险些以为他是专程打电话来幸灾乐祸的。好在下一秒，徐老爷子就恢复了正经：“说正事。肖大师你知道吗，龚世昌那边有新的进展！” 　　“什么进展？” 　　“关于阴邪。” 　　肖宸当即表情一凛。对面人还觉得这个消息不够劲爆，又加了一把料：“龚世昌那不是捉了只鬼吗？那鬼也真倒霉，掉进阵法大师手里……” 　　抓不住重点似乎是老年人的通病。稍微啰嗦了一通，徐老爷子终于嗓音一沉：“通过阵法，他测出了阴邪的来处——很可能就是这群阴邪的老巢！” 第148章 染上 　　肖宸听得一愣。 　　按徐老爷子的说法, 阴邪身上有股燥热的气息，透着些许太阳的味道。他们当时就猜这群邪物来自于北方，只不过无法确定。 　　只是当龚家的藏宝阁被闯，惨遭盗窃, 龚世昌当即下了血本，誓要查出它们的来历。经过漫长的布局, 总算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华北……”肖宸嘴唇嗫嚅。听到这边的嘀咕声, 徐老爷子当即来了精神：“对。正好洋都有杨家, 京城有应家；要是真在那方, 出征时也有个照应。” 　　这群阴邪为非作歹, 跑到大师群里来盗窃, 甚至还偷偷修习了术法。提起它们时，徐老爷子都颇咬牙切齿, 恨不得连着老巢一窝端了。 　　阵法定下的位置并不精准, 只大概有个方向——巧的是，正处于应杨两家的中心。 　　应家，肖宸只在阵法大会时见过一面；不过杨家…… 　　想到脱线的杨宇芝, 肖宸隐隐有些怀念, 只是心头的顾忌也无法抹消：“你们要过去？” 　　万一找错了呢？ 　　只一个可能性，玄学界就打算兴师动众。被这群阴邪骚扰过的人不在少数——虽然几乎没有伤亡, 但接连不断的小偷小摸，两个群体间也算积怨已久。 　　阴邪在暗，他们在明；陷入被动这么久，一有这群邪物的消息, 就算人手再紧，玄学世家们凑都会凑够人数出来参与出征。 　　“对。”徐老爷子的声音隐隐透着兴奋：“即使只是烟雾.弹，过去看看也不吃亏呀？” 　　“倒不是烟雾.弹的问题……”肖宸想了想：“就算它们真在那儿，玄学世家兴师动众的围过去……肯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它们悄悄就跑了。” 　　即使知道具体方位，这么个进攻法也早就把鬼吓跑了；更何况他们连具体的位置都不知道，还得过去现找…… 　　“这个，其实我们也考虑过。”徐老爷子这次过来，就是想把肖宸这位强有力的援军也拉进队伍中。此时肖大师有疑问，他自然尽力打消：“应杨二家离得近，可以暂时先留意着；这样南北两个方向，阴邪就动不得了……” 　　“那东边和西边呢？”肖宸陷入沉思。 　　此事也算玄学界的大事件，如果有能动员的世家，徐老爷子当然不会放过。只可惜，有应家这样的龙头老大驻守京城，除了杨家头比较铁，周边再没世家离得这么近。 　　——不然，大客户都被应家拿了，他们平时还和谁做生意？ 　　“没了……”徐老爷子讪讪然道：“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大家都想着先过去再说……肖大师，您意下如何？时间紧迫，如果可以，我们一周内就出发……” 　　“等等。”肖宸倒是想起什么，问了身旁老陆龟一句话；待等到它的答复，当即捧起手机：“不用急。说不定，东西两方也能有增援。” 　　“噢？”徐老爷子当即来了精神。 　　肖宸没有多解释。又说了两句，他挂断电话，果断走到黑板旁边。 　　“你说知道阴邪的来历？！”会议重新开始。肖宸一开口，就把底下的妖兽们吓了一跳：“这话认真的？” 　　尤其是拉票那两人。阴邪们游击队似的打法早让妖兽苦不堪言，要是真能把他们老巢掀出来，那他们还怕什么！ 　　“朋友告诉我的。”肖宸老老实实道：“没有全部把握，也就八.九十的可能性吧。如果你们愿意，京城旁边不是有两所聚居地？只要能把这里包围起来……” 　　他的教鞭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圈。配合教室里整整齐齐坐好的妖兽们，非常有上课的气氛…… 　　“这个消息，你是听谁说的？”有妖兽无法抹去心中的顾虑。它看得很清楚，肖宸之所以突然上台，是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 　　异兽公会的情报网，在异兽间已是顶尖。如果说有谁的单兵情报能力会强过公会——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那肖宸刚得到的情报，准确度就很值得商榷了…… 　　“一个朋友。”肖宸想了想，面对合作对象，干脆全盘托出：“你们知道白泽吧？” 　　这个问题简直是在怀疑它们智商——妖兽们的目光瞬间变得鄙视。 　　“就是和白泽交好的世家。”肖宸解释道：“是徐家人告诉我的。” 　　“徐家——！”一个名字而已，却在妖兽间惊起一片轰然。肖宸还以为徐家曾对它们做过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没成想，下一秒妖兽们便面面相觑，猛的捧住脸：“人类！——是人类的名字！” 　　“你怎么会和人类有联系？”有妖兽已经一把攥住肖宸袖子：“他们都是卑鄙狡猾的生物，如果和他们交好，一定会被坑的！” 　　它们说得如此笃定，肖宸听得都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要不是被他们逼得签下条约，我们又何苦以这样的身份融入人类社会……”仿佛被地主压迫已久的长工，部分妖兽们说得心酸，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有些和人类关系不错的妖兽，面对此情此景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站在墙根下蓦然不语。 　　肖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袖子再度被人拉紧：“反正听我一句劝，你千万别信人类的鬼话，说不定是把你诓过去做烧烤吃呢……” 　　肖宸：“……” 　　话又说回来，《山海经》里确实记录了食用异兽的各种好处，也怪不得它们反应这么大……青年正双眼放空陷入沉思，袖子上的手已被筵青拍开：“离远些。” 　　男人皱着眉，对异兽刚才的那番话十分不满：“别用你浅薄的认知来攻击他。” 　　“你……你怎么还帮人类说话？”那妖兽本想反问筵青算什么东西，等察觉到男人身上强大的气息，又果断闭上嘴。 　　不止如此，就连七尾猫都对它呲开了牙。小鸟异常不善的眼神中，妖兽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不是的，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兽神你们知道吗？要不是被应家那人诓骗……” 　　“行了！”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发觉是自家会长下来了，妖兽赶紧停下话头。 　　众妖瞩目间，一行人推门而入。走在最前的，恰是身着西装的小熊猫：“一个二个嚷嚷些什么？开会呢，你们以为在菜市场砍价？” 　　“会长……”众妖讪讪让开。小熊猫个子矮，两条短腿交替速率极快，才能勉强维持第一的位置走到肖宸前方：“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给我的议员们也解释一下。” 　　它身后，朱厌与天狗一行人也走了进来。见到肖宸，朱厌当揭露出一脸凶狠；天狗却若无所觉，还满脸好奇的盯着他，鼻尖微微松动。 　　肖宸侧开半步，将身后的地图让出来：“徐家找到了疑似阴邪老巢的地方，打算发起进攻。” 　　小熊猫点了点头。这段早在电话里听过了，它只是有更在意的地方：“然后呢？你打算让我们加入他们？” 　　“大家目的一致。”肖宸点了点头，当即承认下来。小熊猫一副异常感兴趣的样子，朱厌却猛地一拍桌面：“想得太简单了，那可是人类！由不得这么轻率，此事得从长计议，至少要单独开辟一个议题……” 　　“这三天，我们不就在商量这个？”它的反驳，却被小熊猫轻而易举怼了回来。 　　众妖瞩目间，朱厌当即尴尬的立在原地：“可是……可是我们还在选新会长！这种时间段，哪里抽得出空……” 　　小熊猫没有犹豫，一句话就把它堵个正着：“是妖兽们的性命重要，还是这个名义上的会长重要？” 　　朱厌讪讪说不出话。碰巧小熊猫回头望了它一眼，眸中似有冷光：“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借着开会的名头可劲儿为自己牟利。” 　　红发男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天狗还是若无所觉，在那儿笑得异常乐天：“会长，听您的意思，是想推举他参加会长选举？” 　　它的手直直指向肖宸。没有丝毫犹豫，小熊猫点头应下。 　　“可我们是异兽公会啊？”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模样，天狗单手捂住嘴：“异兽公会的会长选举里，混进来个人类……这事，像话吗？” 　　“人类？！”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肖宸还没反应过来，身周已经“唰”的空出一大片。 　　妖兽们瞬间弹开。它们神情恐惧，望过去的眼神都带着惊讶：“你你你……你是人类？！” 　　众妖瞩目间，青年有些困惑的皱起眉，手还在挠小奶猫下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曾惨遭误会，他无所谓似的点头。 　　妖兽们顿时乱成一锅粥。除了少数知道肖宸身份的妖兽，就连朱厌都石化在原地。 　　自己最开始……就是被一个人类怼成这样，还成功被对方吓傻了？ 　　“不行，绝对不行……”冲击性的事实下，朱厌只知道机械的摇头，一边壮胆似的重复这几句话：“连点妖兽的气味都没有，还想推举他……会长，您在开玩笑？” 　　小熊猫什么都没说。听闻此言，筵青却若有所思的抬起头。 　　“味道？”他所有所思的嘀咕半句话。 　　让肖宸染上我的味道……就可以了吗？ 第149章 气息 　　筵青的目光变得有些沉。“染上气味”于妖兽而言, 更像是标记地盘那般, 对于主权的绝对宣示。 　　一直以来, 肖宸身上的气息都是甜蜜而清爽的。这股气息如雨后新叶，吸引了无数妖兽聚集在他身边。 　　从睁眼那一刻起, 筵青就清晰的意识到, 青年对于妖兽有一股特殊吸引力。宛如承接阳光雨露, 他无言的接受了这份灌溉, 也接受了围绕在肖宸身边的其它兽类。 　　——直到这一刻。 　　如果不是被朱厌提醒，筵青从未想过，自己也能用味道覆在青年身上。 　　——而且还是, “为了他好”。 　　肖宸略有些疑惑的望来时, 长发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心里已经暗暗盘算起了什么。 　　“不对, 不是味道的问题！”完全没意识到筵青的异样，等发现自己刚才话中有漏洞, 朱厌气得连拍桌子：“这可是个人！会长，异兽公会从未有过此等先例，您是在开玩笑吗？” 　　小熊猫瞥了它一眼。那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朱厌的心咯噔一下。它早知道会长在暗地里扶持国宝——虽然这个消息没几个妖兽知晓，但, 拥有穿山甲投递的完整情报, 朱厌从未怀疑过此事真假。 　　为了扳倒国宝滚滚，它暗地里做出过不少努力——可谁能想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 　　“不可能……”朱厌只能稳住思绪, 一边调动在场妖兽的情绪。好在，肖宸身上的漏洞也挺大：“会长，您也知道，有句古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光凭他的种族——再场兄弟们，都不会答应这个提议的。” 　　听他说完，大部分妖兽们都暗自点了点头；只有天狗什么也没说，在一旁笑眯眯的弯起眼。 　　小熊猫似乎听进去了，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可是，他刚提出的方案很重要。只要和人类合作，这次出征很可能一劳永逸。” 　　场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小熊猫紧接着补充道：“不要有抗拒心理，就连白泽都曾与徐家签订过合约。而且，你们看……” 　　见妖兽们似有动摇，小熊猫手一挥：“看看他身旁的上古异兽！旁听席的这群妖，可都是跟着才肖宸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妖兽们纷纷目露惊讶，克制不住的往青年那方望去。肖宸怀里，七尾猫还在仔细舔爪子，无声间表明了立场。 　　“既与异兽.交好，又与人类熟稔。”小熊猫的嗓音中似有赞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与人类合作，我们需要信得过的帮手；而肖宸，就是那个绝佳的中间人。” 　　听完他一席话，方才还坚定的持反对立场的妖兽们，态度已悄然发生变化。只是，还有妖心含疑虑，轻声嘀咕了一句：“中间人就中间人嘛，凭什么把会长的位置让给他……” 　　“可要是就这么放过阴邪，我们妖兽，会蒙蔽不少损失……”也有妖兽在劝它。朱厌却听不得这话，当即呲出一口獠牙：“这有什么——” 　　刚说一半，意识到周围妖兽目露凶光，朱厌猛地闭上嘴。骤然想起身周也有不少妖兽曾遭受过进攻，它瞬间改口：“就、就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吗？比如，维持原状进行合作？” 　　“你们也知道我要退了。”小熊猫深深的叹一口气。瞥了朱厌一眼，它眸中似有嘲讽：“不可能一直盯着会内。反击这种大事，不交给公会内的人来办，我始终放不下心啊。再说了，你当人肖宸傻？没有半分瓜葛，人家凭什么来帮你……” 　　朱厌不说话了。它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恐怕是猜到了小熊猫的真实目的—— 　　这只该死的吝啬鬼，根本没想推举肖宸当会长！那个宝贵的位置，小熊猫依旧给滚滚留着呢！ 　　可惜，朱厌能意识到小熊猫刚才说的都是铺垫，其他妖兽却没这么敏锐。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小熊猫的语言陷阱，有妖兽犹豫着开口：“会长，既然这样，给他安排个另外的职位可以吗？” 　　“要什么样的职位才合适？”小熊猫适时皱起眉：“再说了，我都快退位了。就算给他安排了合适的位置，哪来得及入职？不然，还是趁着这次会长选举……” 　　“不可以啊会长！”那名妖兽大惊失色：“除了选他当会长，怎么样都行！请您三思啊！！” 　　其他妖兽默然不语，像是默认了这只妖的说法。得到场内大部分人的赞同，小熊猫沉思片刻：“也是。你们说的有道理，这的确于理不合……” 　　众妖兽紧张的目光下，小熊猫终于拍板道：“但肖宸，一定要加入这次行动！时间紧，关于他到底任什么职，干脆就交给下任会长来决定吧！” 　　“不过，等下任会长下了决定，你们可就不能反对了。” 　　见会长打消了胡乱推举的念头，妖兽们哪还管它最后说的是什么，纷纷一口气答应下来：“行行行……” 　　毕竟，合作于妖兽群体有益；等真想通了这层关系，也没几只妖反对到底。朱厌却脸色铁青——知道滚滚的存在，它早明白了小熊猫打的是什么主意。 　　会长是不行——可还有会长代理人啊！ 　　滚滚那么小，到时候要是肖宸真当了代理人——会是谁来拍板做决定，自然不言而喻…… 　　越想越气，朱厌下巴绷得死紧，越发下定了抢夺会长之位的决心；天狗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微笑的唇渐渐拉平了。 　　在场妖兽们却没意识到不对，还在整理材料，准备进入下一项议题；和它们轻松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肖宸似乎有些郁闷。 　　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小熊猫适时靠近慰问他：“怎么，你有问题？” 　　“有。”肖宸皱着一张脸：“让我加入异兽公会，问过我意见了吗？” 　　全程都在场，可全程都没能插上话。要不是想到“联合异兽反击阴邪”也算好事一桩，肖宸早就当场提出抗议了：“我要开店，还要上学的……” 　　“你放心。”小熊猫信誓旦旦：“这份工作不仅不会影响你，还会让你乐不思蜀的！” 　　“真的吗？”肖宸持保留意见。 　　“真的。你不是喜欢撸猫？”小熊猫眨眨眼，目光从肖宸抚在七尾猫身上的手掠过：“等干了这份工作，你会撸到更可爱的物种，全华国都想撸的那种……” 　　肖宸还没半点表示，小奶猫已经炸开了毛。百年难得一见，七尾猫凶狠的呲牙中，小熊猫果断退至门口：“不说了，你们慢慢聊，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异兽们稀稀拉拉的朝它打招呼。等小熊猫掩上房门，它们当即弹开，离肖宸至少八丈远。 　　肖宸：“……” 　　第一次被妖兽们以看病毒似的目光扫视，他脸上难得露出些无奈。 　　妖兽们却完全不为所动，凭借意志力克制着自己坐在原地——刚才它们还没发现，怎么一意识到肖宸是个人，就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呢…… 　　不过，即使再心动，妖兽们还是很有原则的没动。直到今天的会议开完，都再没半只其他妖兽靠在他身边。 　　难得被孤立，再往外走时，肖宸迈步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今天放得有些早，出门时天还亮堂，甚至没有看见夕阳。 　　晒得发黄的树叶在半空聚成几簇，伴随着风声扑簌响过。绿影下，远离妖兽群的地方，肖宸叹了口气：“它们的种族意识也太强了……” 　　筵青似乎点了点头。小鸟安慰似的磨蹭中，长发男人大胆提议：“可能是因为味道……” 　　“味道？” 　　“气味格格不入。”筵青喉结不动声色的一动。见肖宸颇感兴趣似的望来，他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肖宸尚未意识到不对。等与长发男人暗沉的眼神相对，他才猛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感觉，筵青话里有话？ 　　长发男人依旧不说话。见小蛇似乎是随口一提，虽感到淡淡的不安，肖宸却暂时没往心里去。 　　……直到当天晚上，推开自家卧房的时候：“筵青？你在做什么？” 　　肖宸惊讶的视线中，筵青微微转过头。被子掩在腰腹下，从肖宸的角度，恰能看见他流畅的腹肌。 　　“没做什么。”暗沉的朦胧光线下，筵青的表情显得十分模糊不清：“我想……让你染上我的味道。” 　　肖宸脚步一顿。 　　彼时，客厅正隐隐传来打闹声。小鸟不服气的啾啾声中，肖宸有些走神。 　　卧房里的浴室门大开，长发男人应该才洗过澡。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清新的味道——这阵味道十分好闻，就像寒霜染上树叶时那般凛冽而干净：“有这股味道，它们，便没有理由再排挤你。” 　　肖宸恍惚间有些好奇——这个，难道就是筵青说的气息？ 　　“……挺好闻的。”沉默片刻，他才试探着开口。对方执着的目光中，肖宸想了想才问：“你说的染上气息，是要怎么做？” 　　筵青抿唇。肖宸好奇的目光间，他瞬间将被子拉拢裹在身上，跟条毛毛虫似的在床上滚了两圈。 　　片刻后，长发男人褪下被子，整整齐齐的铺好。肖宸眼睛都看直了——似乎是因为青年的目光过于明显，万年没有流过一滴汗的筵青，竟觉得脸上有些燥热。 　　对一条龙来说，盖被子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更何况还盖得这么紧。擦了把不存在的汗珠，长发男人侧过身，眼神投向卧床：“好了。” 　　“床上布满了我的气息。”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像担心肖宸听不懂，说得异常缓慢：“把被子裹好。今夜，就当是我，在伴你入眠。” 第150章 选举 　　窗口洒进一片霜白。 　　肖宸刚在床边站了会儿, 另一人已悄然出了卧室。门被掩上的同时, 那股味道变得愈发明显。 　　冷香飘洒在卧房，混杂着银白的月光, 一切像罩上一层轻纱。客厅里隐隐传来小鸟的尖叫——好像是它想飞进卧房，却被筵青死死拦住了。 　　“什么味道！”小鸟的啾啾声这里都能听到。犹豫了一会儿，肖宸到底没出去，而是坐在了床上。 　　一股浓烈的冷香骤然包裹在身周。床铺很软, 连带得肖宸整个人也陷了进去——被这股气息包围，突然升起的困意中, 他连眼睛都有些撑不开了。 　　于是没有多少犹豫, 便顺势盖进被窝。 　　盖上被子后, 冷香似有若无, 顺着身体缠绕。肖宸闭上眼，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初次见面时，长发男人绕着自己的手臂不放那样。 　　如此的不谙世事。 　　只是比起从前，现在的小蛇要稳重得多，再没做出这般举动。 　　说不上是犯困还是怀念，肖宸更往被窝里钻了些, 任那股好闻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和肢体接触不同，这种接近带了些微的距离感。 　　既不会激发自我保护机制, 又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有人正以温柔而不容置喙的方式，一点一滴入侵你的生活。 　　而这个人……是筵青。 　　似乎越想越深，又似乎没有。伴随着月光, 肖宸呼吸逐渐绵长，不小心便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似乎周身也染了些淡淡的香气。肖宸本还很感兴趣的凑过去闻了会儿，等把睡衣换掉，那股味道却又消失得差不多了。 　　“什么，染味儿？”听罢肖宸对昨天的解释，小鹦鹉徘徊在炸毛边缘，只能耐着性子仔细嗅了嗅：“哪儿来的味道？” 　　几人正走在去开会的路上。听小鸟这么说，肖宸也闻了下自己的胳膊，随后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好像是没有了。” 　　“这招根本没用！”就是因为这种理由被关在卧房外，小鸟气得不行，在半空呼哧呼哧的扇翅膀。 　　冥思苦想的方案以失败告终，筵青抿紧唇：“……时效太短。” 　　见肖宸感兴趣似的望来，他当即打起精神：“只要多来几次……” 　　“你以为吃药吗？还重复几个疗程！”小鸟气冲冲的反驳他。一想到自己又会被关在门外，它就一阵由衷的不爽：“你是腌榨菜吧？想把肖宸腌入味儿？” 　　筵青眼疾手快的捏住它的鸟喙，果断往后一扔。 　　在空中扑腾几下，怪隼爆发出一连串鸟啼，似乎是在骂脏话。无视它的声音，筵青递出另一项方案：“或者，今晚我抱着你……的衣服睡觉。” 　　肖宸眉眼微弯。男人说得认真，为了征求自己同意，脑袋还压低了些。 　　那双锋锐的眼由下至上望来时，似乎连锋芒都被磨平了。 　　“不用这么麻烦。”青年声音柔和。筵青尚未反应过来，身边骤然贴上一片温热。 　　“我离你近些就好。”肖宸说。两人胳膊紧挨在一起——身后鸟鸣声无比聒噪，筵青却瞬间心平气和，一句话也不说了。 　　第三天的会议依旧在礼堂内举行。这次进门时，肖宸敏锐的察觉到台子上放了个投票箱。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是人工读票计数。”见肖宸来了，小熊猫向他解释。它脚边依然放了个盖红布的笼子，看位置，非常受小熊猫重视。 　　肖宸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主席台不远处，朱厌与天狗二人不约而同的坐在了第一排——并没有维持前天的位置，出现在离主席台最近的地方，它俩身周充满了火药味。 　　肖宸看了一眼就往后排走。反正不管结果如何，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不多时，参会人数就到期了。郑重合上大礼堂的门，小熊猫站在台前：“肃静——” 　　它一说话，整个闹哄哄的礼堂，骤然便陷入安宁。无数双眼睛聚集过来，小熊猫却早习惯了这个场景，只咳嗽两声：“大家都知道，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对。”见场内响起窃窃私语，小熊猫提高声音：“今天，是选举新任会长的日子！”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 　　肖宸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还以为小熊猫是要说什么新消息，结果就见它手往自己这边一抬：“有关对付阴邪的办法——旁听席有重大突破！” 　　场内响起交谈声。它们有不少在昨天就收到了消息，也有少部分是今天才知道的。 　　此时听小熊猫提起，众妖都提起了精神。小熊猫却刻意没说全，仿佛卖了个关子：“等选举完毕，我再仔细说明。” 　　众妖面面相觑。小熊猫往后退了半步，大手一挥——也就正式标志着，今天的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序幕。 　　首先上场的是朱厌。虽然“会长选举”一事，名义上谁都能参加，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胜者会出现在哪几人间。 　　比如现在。朱厌一上台，以穿山甲为首的议员们便有片刻的骚动，仿佛按捺不住就要蹿起来投票似的。 　　“诸位晚上好。”真轮到上台，朱厌身上的戾气顿时消了大半。如果无视那头红发，看起来甚至有些斯文：“我是朱厌……” 　　全局会场，少不得要讨论自身理想，以及将来的建设方向。朱厌不愧是“见之则兵”的大凶兽，每一个字词间都透露着杀气：“未来将着重建设妖兽们的自保能力，同时集思广益，共同讨论反击阴邪的最好方法……” 　　“可会长不是说，旁听席已经给出办法了么……”有妖兽在台下轻声嘀咕。 　　被当面拆台，朱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后半段的演说词都显得不那么流畅了。 　　“下一位。”等它说完，小熊猫已经打起了哈欠。 　　朱厌走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天狗。只是比起朱厌那幅无时不刻威胁人的样子，天狗看起来就正常多了，脸上还笑眯眯的。 　　和展示出来的年龄相符，天狗演说时还经常脱线一下，甚至偶尔忘个词。只不过，它的人缘可比朱厌好多了——台下一片欢声笑语，甚至还有妖兽不断的打趣它，用词还不太尊重。 　　面对这一切，天狗不动声色，依旧眉眼弯弯；说完话往后退去时，光从脸上也丝毫看不出生气。 　　肖宸微微眯起眼——看起来，天狗可比朱厌麻烦多了。 　　接他们两个后，七零八落的也有妖兽上台；只不过无论是从演说质量、还是台下反应来看，都不如朱厌天狗那般优秀。等最后一只妖兽说完退至台后，小熊猫终于打着哈欠迎了上来：“都说完了？还有没有参与选举的？” 　　场内无人应答。小熊猫踮脚弯腰，将铁笼子搬到台上：“那轮到我了。” 　　“我，小熊猫，希望推选特殊人员参加选举！”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一片哗然。经过昨天的小组会议，口口相传间，它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小熊猫曾经口出狂言，想推举一名人类当会长！ 　　可是，会长当时不是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么？ 　　众妖面面相觑也想不出原因，只能暗下决心，如果小熊猫真这么打算，它们也只能拒绝给人类投票了…… 　　妖兽们试探的目光间，小熊猫不为所动，只单手掀开红布—— 　　红布飘然而落。骤然聚集的目光间，一只黑白相间的生物缓缓抬起头。 　　顺手拨开门锁，小熊猫任由黑白团子探出头来。在看到这只生物的第一秒，场内骤然陷入寂静，随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浪潮：“食铁兽，是食铁兽！！”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有妖兽疯狂搓揉自己的脸，试图打破幻境。只需要亮出身份，便打破了众妖心中的抉择；甚至在它出现后，原本泾渭分明的议员座位，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本打算投票给朱厌或天狗的妖兽们互望一眼，竟纷纷考虑起第三个可能——如果投给食铁兽，公会未来一定能更加光明…… 　　朱厌看得脸色铁青。眼见自己的优势荡然无存，他当即一拍桌面：“诸位，这可只是只幼崽！你们难道就不想想——” 　　“发完言的候选人没资格说话。”它的抱怨，却被小熊猫毫不留情的呵斥回去。朱厌讪讪闭嘴，台下妖兽却根本没关心它的心情——它们只疯狂抬眼打量，一时间场内只剩赞叹声。 　　“看它锋锐的乳牙与顺滑的毛发，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啊……会长，究竟是从哪儿抱来的这只大宝贝？” 　　身为华国国宝，即使是在妖兽群中，滚滚的出现也能激起一片赞叹。那只妖兽正啧啧称奇，忽听见背后的旁听席也传来惊叹声：“对啊，它怎么会在那儿？” 　　妖兽顿时来了精神。莫非，旁听席这群无所不知的大佬，也会震惊于滚滚的魅力？ 　　一荣俱荣的心理下，那妖赶紧转身，想看大佬们的表情，顺便给他科普一下食铁兽的威力；没成想，肖宸嘀咕的事和它所想的却不太一样：“前天不是才说会送它回家吗？” 　　“你认识它？”敏锐的察觉到不对，那只妖迟疑的转回头。遥远的台上，站得笔直的滚滚已经看到了肖宸，正举起爪子和他打招呼：“叽！” 　　“真认识啊？”滚滚的这点小动作，虽避开了大部分妖兽的视线，却挡不住这只妖兽好奇的目光。 　　看到这一幕，它已然有些怀疑妖生，再望向肖宸的眸中全是迟疑：“怎么……怎么回事？” 第151章 投怀 　　肖宸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场内并没有人回答他。 　　滚滚刚出现，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交谈声一阵盖过一阵, 一派热闹中, 青年被无视在一边，只能和身前的妖兽面面相觑。 　　转过头的这只妖兽眼睛发红，头发微灰, 原形大概率是只野兔。和野兔对视片刻, 肖宸指了指台上的滚滚：“你刚才说，它是会长候选人？” 　　“是、是啊。”野兔答得有些犹豫。 　　肖宸不说话, 半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还是只崽崽吗……” 　　小熊猫抠成这样了？连童工都不放过？ 　　而且还是牢底坐穿兽……要是被外人看见，这屋子“企业家”全跑不掉。 　　肖宸正暗自后怕, 野兔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崽崽怎么了！”气鼓鼓的皱起眉，它咬牙道：“它可是食铁兽！” 　　那可是现存妖兽中，少数血统纯正的异兽！不仅如此，它还被全体华国、甚至异国所喜爱, 是名副其实的国宝！ 　　比起其他参选人，这只崽人气可要高多了。不过…… 　　“我不是嫌弃它啊。”肖宸愣了一下, 说出被野兔忽略的事实：“我只是在想, 一只幼崽要怎么当会长？” 　　野兔被问愣了：“倒也是……” 　　看滚滚身形，出生怕是只有两个月。这么一只娇气的幼崽, 小熊猫是怎么想的，竟然试图将推它上高位…… 　　“难道会长它……”野兔的眼神渐渐亮了。崽崽想当会长，肯定得有人辅佐；而最合适的人选——不就是小熊猫吗？ 　　费心布置这么一个局，还把食铁兽这样的大宝贝推至台前, 很难说小熊猫没点儿其他准备。在会长之位待了二十年，它雷厉风行的决策，早在异兽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小熊猫在任期间，公会的经济情况确实好了不少，甚至福利都多了起来；比起咋咋呼呼的天狗和凶狠的朱厌，它们宁愿让小熊猫继续领导公会…… 　　野兔逐渐激动起来。它身边，有类似想法的妖兽不在少数：“你投谁……”“我想想，可能是食铁兽吧……” 　　小熊猫背着手站在台上。黑白团子潜藏的强大潜力，果然吸引了众妖视线。 　　它几乎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就能坐享其成。稍远处，朱厌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算上穿山甲那群人，自己稳握的票仓也只有近三分之一。如果半路没杀出肖宸这个程咬金，华西区域本也能争取到一定选票。 　　只可惜，拉票途中被他给破坏了…… 　　要是竞争对手只有天狗，自己的赢面还挺大；但现在…… 　　朱厌越想，脸色越是铁青。小熊猫却没注意到它心绪纷飞，还站在台上提醒：“现在开始分发选票，投票程序五分钟后启动。” 　　说完，它便退至一旁，把c位留给滚滚。 　　众妖瞩目中，滚滚挪动着圆屁股从笼子里爬出来，中途还摔了一跤。就这样浑身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候选人，却成功吸引了所有视线，甚至还有妖被萌到不停的抽气。 　　礼堂内，妖兽们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搞得肖宸硬生生起了身鸡皮疙瘩。等真开始投票，雪花般的选票便一张张飞进红箱中；投完票的妖兽还有一半不想走，留恋般的停在瞪大眼的滚滚身前，似乎想伸手摸摸它的头。 　　最终，还是被小熊猫呵斥了回去。 　　“人气是真的高……”肖宸啧啧称奇。旁听席没有投票权，他只能留在高处观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华南虎读票。 　　“食铁兽，食铁兽，天狗……”每读一张票，就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华南虎额间都搭上细密的汗珠。与它相比，朱厌明明只是站在台上，流的汗却一点不少。 　　滚滚果真实力惊人，才刚露面而已，选票已经直逼自己！ 　　更气人的是，这只黑白团子好像压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在台中央啃爪子玩儿；须臾间，选票已经读到了最后三张：“……食铁兽，朱厌……朱厌！” 　　朱厌猛的松一口气，望向大屏幕。算上这三张票，自己总算没当场被食铁兽碾压……而是来到了持平阶段！ 　　“会长……”华南虎也被搞得有些懵。朱厌、天狗、食铁兽三者持平，这在从前的选举中，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体验。没有过相关经验，它只能无措的望向小熊猫，希望对方能出来主持大局。 　　小熊猫果然不负众望：“怎么？票还没投完呢，你急什么。” 　　朱厌望出一身冷汗。它紧张的瞪视中，小熊猫下巴一点，遥遥望向大后方：“旁听席这么多人，给他们拿一张票，不过分吧？” 　　肖宸缓缓抬起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即使低调成这样了，这把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身周，众位上古异兽正不耐烦的打哈欠，连个正眼也没给小熊猫；看到这一幕，朱厌的目光却瞬间变得黯淡。 　　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旁听席和会长关系这么好，绝对是一伙人……没想到的是，肖宸刚起身，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人大跌眼睛：“会长，你想雇佣童工？” 　　小熊猫：“……”小熊猫脸色青了。 　　“这样不好。”肖宸说得正儿八经，看脸上淡淡的忧郁，似乎真认真考虑了许久：“这么小就向996靠拢，有碍少年儿童的健康发展……” 　　连滚滚都听愣了，打哈欠的动作骤然一停，整只熊傻乎乎的蹲在原地。没想到真有人把人类的法律套到异兽头上，小熊猫也有些受不了：“上来投票！没看它还一直等着你抱吗！” 　　此言一出，顿时举座皆惊。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滚滚双臂大开，竟还真做了个求抱抱的姿势。 　　朱厌刚生起的希望，迅速磨灭于无形。 　　肖宸诡异的沉默片刻。等他上来投完票，华南虎举起选票，果真说出了众妖意料之中的消息：“食铁兽！” 　　“叮”，计数器往上蹭了一票。没有丝毫前期准备，骤然杀进场内的滚滚，真的拿下了这决胜局！ 　　场内响起哗啦啦的掌声；摸了摸滚滚的头便往后走去，肖宸听到场内众妖的讨论声。 　　“新会长这么小，恐怕需要代理人吧……” 　　“咱不用担心，小熊猫会搞定这一切的！” 　　站在肩上的小鹦鹉啧了一声。不满于小熊猫的利用，它叽叽喳喳的开始嫌弃：“这只财迷倒是算得精，还让我们投票？反正都是为了让自己继续控制公会……” 　　肖宸不置可否。身后，小熊猫的确提起了众人关心的话题：“恭喜新任会长！为了整个公会的和平运转，你是否要挑选一位代理人？” 　　滚滚高昂的叫声回答了一切。 　　肖宸猜它是同意了，只不过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他正闷头往后走，身周却骤然传来一片惊叹声。 　　无数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伴随着窃窃私语声，仿佛一张大网笼罩住两人。站在肖宸肩上，小鹦鹉赶紧挺胸抬头，顺便“不经意”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假尾巴。 　　可惜，没谁在意它的羽毛。众妖视线不停在台上与自己身边来回徘徊，就是迟钝如肖宸，也感觉到了不对。 　　迈上一步台阶，肖宸缓缓回头。万籁俱寂中，“新会长”滚滚正举起一只爪子。 　　从它抬手的角度来看，瞄准的似乎正是自己。 　　“它指定的代理人……是一名人类？！”一石激起千层浪。讨论声瞬间散开，众妖望来的目光惊恐万分，言辞中是满满的抗拒：“不行，绝对不行，这怎么可以！” 　　众所周知，新任会长尚且年幼，代理人就相当于实际上的掌权人！而整个异兽公会的命运，竟然被食铁兽，亲自送进一名人类手中…… 　　反对声宛如浪潮，席卷了整座大厅。层层叠叠的不善目光间，肖宸还没动，小熊猫就猛的蹿上桌子：“安静！” 　　众妖视线条件反射般的集中过来。小熊猫提高声音：“怎么不行？还记得我前面提到的，珍贵的反击方案吗？” 　　“——方案提出者，正是旁听席！” 　　“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众妖都有些懵。趁着时机成熟，小熊猫高声解释起来。 　　滚滚还蹲在他身边，小爪子还不依不饶的伸向肖宸；眼见奶爸一直没过来抱起自己，甚至发出了委屈的嗷嗷声。 　　停在礼堂正中，肖宸一时左右为难。小鹦鹉目瞪口呆间，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走向了滚滚。 　　“卧槽……”一时气得口吐芬芳，小鸟整只僵在肖宸肩上——它还以为已经摆脱这只黑白团子了呢！ 　　可惜重逢之时，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走到滚滚身前，肖宸俯下身，一把将它抱起。 　　滚滚激动得浑身颤抖，一个猛子迈进青年怀中；行动之迅捷，神情之娇俏，和刚才参选的硬汉形象分毫不符…… 　　台下的妖兽们已经没什么心情听小熊猫说话，注意力全被食铁兽收吸引了过去。这就是它们刚才不约而同选出的新会长？ 　　怎么跟只家养熊猫似的？！ 　　完全没在意他人的目光，刚扑进肖宸怀中，滚滚已经按捺不住的猛吸一口气。下一秒，却又把头抽出来，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叽……”什么味道？ 　　凑近了才闻得到，香香甜甜的气味中裹挟了一股冷香，就像蛋糕染上了烟味儿。 　　至少要吹两小时风，才能把这味儿散掉……滚滚委屈得不行，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往上望去，试图唤肖宸出去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筵青：我努力一晚上的成果…… 第152章 打架 　　肖宸自然没看懂它的暗示：“怎么了？” 　　滚滚焉哒哒的叫了几声, 整只熊在肖宸身上嗅来嗅去。它试图找出一个没被污染的纯净之地，可惜仔细嗅了好几圈，除了中途闻出个小鲛人, 还是一无所获。 　　而且还被怪隼吼了：“你干嘛！” 　　滚滚缩了一下头，根本没被它吓到。肖宸则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一幕落在台下众兽眼中, 又引起了一片艳羡之声。 　　小熊猫面无表情, 继续介绍肖宸的方案，只不过取了个巧——只说是要去合作, 却没说究竟是和谁合作去了。 　　反正到时候, 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介绍方案只是插曲。新会长已成定局，而代理人正捧着滚滚站在台前——按照流程，最后一幕便该恭喜二人, 并将代表着会长职权的印章转交给滚滚。 　　小熊猫就是这么做的。捧着红布的礼仪小姐款款上前，中央有一貔貅形状的印章。小熊猫抓起印章, 缓步迈向滚滚…… 　　台下已响起阵阵掌声, 电光火石间，却有一道声音不容置喙的插了进来：“等等！” 　　众人动作一顿，循声望去。站在面色微沉的天狗旁边，朱厌深深喘气：“我抗议。” 　　红发男人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不能接受眼前一幕, 朱厌表情逐渐起了变化。 　　獠牙暴起，它的身形一点点胀大，肌肉撑开衣袖。“撕拉”一声，当西装被撑坏的一刻，隔壁妖兽纷纷受到惊吓。 　　除了天狗还冷眼观看朱厌化为原形, 其他参与竞争的妖兽早忙不迭跑去一边。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根本没谁来得及阻止；下一秒，一只白首赤足的巨猿已经出现在了大礼堂内！ 　　“吼——”拍了拍胸膛，猿猴的吼声不断在厅里回荡。甚至徘徊在外的学生会成员都听到了端倪，纷纷往大礼堂望去：“什么声音？”莫非是音响坏了？ 　　小熊猫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手下变得不听招呼，它眼神冰冷：“朱厌，你想造反？” 　　朱厌捶胸的动作一顿。当着小熊猫的面，它一点出格的事都不敢做，此时暂且收手在原地立好：“我……我有话要说。” 　　“像他那种孱弱的人类！”巨猿手一指，直愣愣伸向肖宸：“根本没有成为代理人，保护新会长的资格！” 　　“叽？”猛然被cue，滚滚停止嗅闻，一脸茫然的歪过脑袋。肖宸也挺惊讶，停下了给滚滚拍背的手：“所以？” 　　“所以……”巨猿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连地板都颤动起来，它缓缓迈至肖宸身前，半只胳膊就能和青年整个人一样高：“我要向他挑战！” 　　“胜者，才能成为异兽公会的代理人！” 　　看样子朱厌的确野心不小，即使选举失败，还不忘争取剩下的唯一机会。最后拍了拍滚滚的背，肖宸把它放到脚边，不经意想起开会前，华南虎说过的话。 　　“如果中途没打起来”…… 　　当时，肖宸还以为它在开玩笑。没想到现在看来，倒是真诚的告诫。 　　“他可没必要答应你。”肖宸尚未来得及回话，小熊猫已经代他回答。仿佛听到什么无理至极的玩笑，它的态度程度上轻蔑：“朱厌，堂堂议长闹成这样，可不好看。” 　　“我管他好不好看！”朱厌的冷笑一阵接一阵，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形象：“异兽公会，需要有足够强大的门面！” 　　而肖宸——身形瘦弱，不能化形，半途而出。这样的人，凭什么和自己争？ 　　“肖宸，你觉得呢？”小熊猫已经懒得和朱厌掰扯——见识过肖宸的武力值，它丝毫不怀疑，等会儿被按在地上磨蹭的会是谁：“要和他打一架吗？” 　　大礼堂一片寂静。众妖都对新会长的选举结果没有丝毫异议，但若加上代理人，那可就有些微词了。 　　妖兽们眼神都有些微妙，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径直投向台前。肖宸没说话，只静静站在台上；片刻后，突然又叹了口气，伸手在包里摸索，应该是在摸符。 　　——这就是应战了。 　　众妖眼神一凛，目光纷纷集中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朱厌的眼神逐渐炽热，脚一伸就想往前冲—— 　　直到肖宸摸了个鲜黄的物件出来，好似一方弯月：“吃香蕉吗？我从酒店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下口。” 　　朱厌：“……” 　　众妖兽：“……” 　　见青年把朱厌当普通猴子对待，众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钦佩来形容了。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面对肖宸的战书，朱厌能忍？ 　　围观群众的目光瞬间变得兴致盎然。朱厌当然不能忍——或者说，它简直要被气疯了！！ 　　一道风骤然刮过——礼堂四面封闭，这阵妖风不知从何而来；朱厌却再度捶了捶胸口——原本就身形惊人的巨猿再一次迎风而长，这次，头顶的毛发都能蹭到灯管！ 　　一片浓重的阴影投射下来——气到神志不清，巨猿五指合拢，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往下拍去，似乎想将肖宸拍瘪！ 　　青年身形丝毫未动。稍微眯起眼，他手掌不经意的一抬，像是瞄准了巨猿的指缝，说什么也要把香蕉塞它嘴里—— 　　下一秒，动作却猛然一顿。 　　一道身影站在自己身前，长发正随风微动。单手拦住巨猿的手掌，男人稍微眯起眼，眸中似有冷光流过。 　　一直待在肖宸脚边的滚滚万分惊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它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烟味”！ 　　猛然被人拦下，朱厌表情一变。它手掌动了动，却无法再往下压半分——恰恰相反，掌下男人仿佛根本没用力，却在一点点推离自己的大掌。 　　察觉到不妙，朱厌想抽掌离去，大掌却动弹不得！它脸色变了又变——长发男人身上的气息过于恐怖，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插手？”打又打不过，朱厌只能瞪大眼睛，试图呵退男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你这么做，等于破坏规则！” 　　“他同意和你对战了么？”筵青根本不为所动。守在肖宸身前，他的表情已然结霜。 　　朱厌怒道：“当然同意了，他都摸包了——” 　　“那是为了给你找香蕉。”长发男人面无表情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同意过你的无理要求，又哪来的什么规则？” 　　朱厌气得獠牙暴起。筵青继续补充：“所以，不按规则行事的，是你。” 　　朱厌尚未得及说话，掌下突然一松；支撑自己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撤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自己的脖颈骤然一痛！ 　　“呜——”仿佛神经被切断，朱厌双眸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它以为到此为止；结果随之来的，是道道更深的进攻！ 　　被胖揍一顿，巨大的猿猴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只能抱住脑袋，蜷缩在墙角以求自保；墙壁都显现被揍裂，天狗明智的撤去一旁，任由自己的老对手在面前被殴。 　　到最后，威风凛凛的朱厌只能不断的发出呻.吟：“别打了……别……” 　　它算是明白筵青那番话的意思了。因为自己不遵守规则——所以，被胖揍一顿也是应该！ 　　朱厌欲哭无泪，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击碎所有尊严；周围惊讶的目光几乎实质化，它正拼命想着解脱之法，一道声音却为他解了围：“筵青，可以了。” 　　落在身上的力度骤然一停。即使这道声音都无比讨厌，朱厌也差点以为是天使降临：“再打牙都掉了。” 　　肖宸发话，筵青哪有不听的道理，真的乖乖停了下来。朱厌还抱着脑袋在一旁思考人生，就听肖宸无比温柔的说：“牙掉了我还怎么喂它吃香蕉？” 　　朱厌：“……”合着您还惦记着这个呢！ 　　即使青年的声音无比温柔，朱厌也恍然觉得一座大山压下，简直像是想刻意抹去它的尊严。等最后，香蕉的味道真的涤荡在齿间，成功于众妖瞩目间狠狠丢了一通脸的朱厌，险些落下泪来。 　　——要是最开始就选择张嘴该多好！ 　　朱厌蜷缩成一团，脑子里的阴暗与惊恐正在同步增长。虽然狠狠丢了脸，好在等会开完，它就可以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用碰见这群人…… 　　直到小熊猫命无表情的宣布完远征军名单：“这次反击，我们将向华北出发。各个聚居地的成员请守好本地，务必保证安全；公会有部分议员将随着大军一起出发……”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朱厌露出被玩坏一般的神情。天狗在一旁默默上前：“怎么，你怕了？” 　　“怎么可能！”朱厌浑身一抖，当即反驳回去：“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趁这次的机会反击回去！” 　　明明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它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十分之色厉内荏。天狗露出一脸天真，趁着散场的机会，缓缓贴到它耳边：“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 　　“本来就这么想！”朱厌的驳斥声中，天狗坚持把后半句说了出来：“那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第153章 资料 　　“合作？”朱厌神色奇怪的瞥了它一眼。 　　墙角边，两只败者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人却都没心思管它们——捧着滚滚, 肖宸保持静默, 听小熊猫宣布相关事宜。 　　行军路线在昨日就商议过, 肖宸需要关注的, 只有异兽这方的出征人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完，演讲的最后, 他竟然还听到了小熊猫的名字。 　　会议接近散场。众异兽往外走的同时, 肖宸默默贴到栗发少年身边：“你也要去？” 　　小熊猫耳朵抖了抖。点了点头, 他一脸别扭，反手塞了叠资料过来：“不是要找龙角么？给。” 　　肖宸顺手接过。昨晚他本该去异兽公会翻阅古籍, 不过突发事项太多，他便将这事忘记了。 　　没想到, 小熊猫竟主动帮忙整理好了一切。 　　手上的资料条理清晰，由时间顺序罗列而出, 一眼就能看清, 可谓十分用心。肖宸郑重道了声谢，见栗发少年依旧一脸无所谓, 不由好奇道：“这个代理人，你为什么不来当？” 　　三言两语就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在顶位浸淫已久的小熊猫，理应远远超过肖宸这个半吊子；而且，它还把自己算进了出征大军里，怎么看也不像打算隐居的样子。 　　小熊猫哼了半声。肖宸发誓, 自己在它眸中看到了深深的鄙夷：“我的时间很金贵的，为什么要来当这个代理人？” 　　肖宸：“……” 　　他明明记得代理人是高薪职业。对方疑惑的视线中，小熊猫挺胸抬头：“不如回公司赚钱！有这点时间，公司的市值都能扩充三倍了！” 　　面前妖兽斩钉截铁的宏伟蓝图中，肖宸一时说不出话——这到的确像小熊猫的作风。 　　迎着对面人“钦佩”的目光，栗发少年站得笔直，打死也没说出更重要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滚滚选择了别人！ 　　每当想起这个原因，小熊猫就浑身无力，眼神都不由失落起来；仿佛察觉到曾经的奶爸情绪正低，窝在肖宸怀里的滚滚突然直起身子：“叽！” 　　胳膊搭上一片温热。小熊猫惊讶的目光中，滚滚正撑了支胳膊在它身上，眸中似有担忧：“叽叽！” 　　“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想到滚滚会察觉到自己情绪有异，小熊猫顿时觉得一切付出都值了：“你要抛弃这个无聊的人类，回阿爸这边吗？” 　　“……”与它炽热的目光相接，滚滚默默收回了爪子。 　　小熊猫如遭雷击，面色灰白。 　　“行啦。”见它表情瞬间黯淡，肖宸有一种欺压未成年的错觉，赶紧压下蠢蠢欲动想摸头的手：“新会长得回公会吧？你先把它带回去？” 　　滚滚留恋的扒住肖宸胳膊，似乎是不愿动弹。小熊猫叹了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你也跟着来。” 　　“代理人得先熟悉一下。它的生活用品，都先交给你。”转身带路，小熊猫简单解释道。 　　肖宸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大会初毕，公会大楼里一派热闹，来来往往有不少妖兽。它们大多是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的代表成员，也有即将出发的远征军。 　　肖宸一行人刚现身，已有一串目光追了过来。毕竟是新鲜出炉的代理人，妖兽们好奇得十分赤.裸，恨不得一路追上去打量。 　　小熊猫无视了所有异兽的目光，径直带肖宸他们上了办公室，随后拧开密室的门。 　　书柜缓缓挪动。伴随着密室在众人面前展开，众人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滚滚的房间？” 　　什么育婴房？这根本就是游乐场吧！ 　　本来密室应该是放置重要物件的场所，墙上还隐约残留着富丽堂皇的金件。房间内的每一寸角落，却都铺上了柔软的毛毯，以确保黑白团子怎么折腾都不会伤到自己。 　　保证安全后，滚滚所受的宠爱更是袒露无遗。跷跷板、秋千，甚至迷你旋转木马……连小鸟都看懵了，再开口时语气都酸溜溜的：“富养成这样？你就这么有钱？” 　　“我乐意！”小熊猫回答得斩钉截铁，引得小鸟啐了半声：“再有钱还不是留不住人。” 　　小熊猫的脸顿时黑了。 　　“小家伙，我和你商量个事。”一旁，肖宸已经忧心忡忡的捧起滚滚。黑白团子好奇的眼神下，他一字一顿道：“你以前的物质条件太好，我怕你跟了我落差过大……” 　　听他这么一说，化为原形的小熊猫直起耳朵，仿佛捕捉到一丝希望；它期待的眼神中，滚滚却直接伸爪捧住肖宸双颊，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信任，已是用行动打断了青年的话。 　　小熊猫的脸顿时更黑了。它颓败的叉腿坐在地毯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就摆在两腿中央：“滚滚的食盆在房间左边，食物都在储备箱里。公会里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我得先处理完手上的事宜；这期间，你可以带崽崽回酒店熟悉一下……” 　　筵青已经单手提起食盆，双眸一片冰凉。听小熊猫这么说，长发男人在房间来回走动；片刻后，已经捧起了一堆奶制品，和滚滚睡觉专用的小毯子。 　　如果不是那张脸过于冷漠，简直就和专属奶爸有得一拼。滚滚还赖在肖宸怀里耍赖，已被他二指拎起后颈肉：“进笼子去。” 　　绝望的啾啾声中，黑白团子迅速掩映在红布下。肖宸提起笼子，看到满屋玩具，实在有些不忍心就这么离去：“不然，今天我就在这里陪它？” 　　离既定的出发时间还有三天，为了移交公会的工作，这几天怎么都得来回奔波。与其缩在空荡荡的酒店，不如给滚滚一个熟悉的环境——肖宸如是想着。 　　“不行。”小熊猫回答得斩钉截铁，也不知是真没空、还是不想每时每刻都被移情别恋的崽崽伤害：“公会没空。” 　　肖宸正有些为难，筵青已经一肩一个，迅速扛起了跷跷板和小秋千。如果不是接了电，估计连迷你旋转木马都难逃毒手。 　　肖宸目瞪口呆间，筵青已经走到门口。见肖宸没有跟上来，筵青缓缓回头：“走吧。” 　　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有细微的亮。如果在他背后安一条尾巴，估计此时晃得正凶，像是在邀功。 　　长发男人扛跷跷板的模样像极了民工。肖宸望着他绷紧的胳膊，唇角不由自主勾起：“行，那我们回去。” 　　一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打量着被洗劫一空的育婴室——尤其是里面的人都没了——小熊猫一时默然，隐隐有股欲哭无泪的冲动。 　　酒店的夜晚来得很快。肖宸正蜷缩在床上翻阅资料，筵青已经把“育婴室”重新在客厅还原。 　　连毛毯都打包了一张过来，长发男人冷着一张脸，倒提着滚滚的屁股把团子拎出来。滚滚皱着一张脸，郁闷显而易见，被轻巧放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这阵郁闷，连接到盆盆奶的时候都没能散去：“吃。” 　　筵青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眼神看起来也很吓人。根本不敢和他有丝毫对视，滚滚猛的把奶盆捧起来，逃避似的扎了进去。 　　见滚滚乖乖听话，筵青隐约露出满意的神情，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卧室。不远处，卧室的门正开着，隐隐能看见肖宸沉思的侧脸。 　　察觉到有道视线正朝自己望来，从资料中抽身而出，他朝着筵青微微一笑。 　　男人眼神有瞬间的错开；下一秒，却又执着的将眼神移回来，目光隐隐有些炽热。 　　肖宸视线中，长发男人炫耀似的指了指专心喝奶的滚滚。 　　见他育儿得有模有样，肖宸肯定似的点了点头。得到首肯，筵青心下满足，又给滚滚端了盆奶过来…… 　　刚喝完一盆的滚滚：“……”喝不下了救命，我想玩跷跷板！ 　　客厅沉浸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温馨”中，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与这里无关。筵青投喂得正认真，肖宸不知何时，已从卧房走了出来。 　　拿着那叠资料，他招呼了筵青一声：“筵青，你过来看一下。” 　　“怎么了？”瞬间将滚滚抛下，长发男人步伐极快。滚滚好奇的打量中，肖宸递了一张纸给筵青：“这双龙角的首次出现，就是在兽神手中。” 　　筵青点了点头。资料上写得很明确，当时大陆四面八方都有龙，但每条龙都有自己的职责，并没有哪条跟在兽神身边。 　　而这双龙角出现后，也没有哪里传出过有龙失去双角的消息。 　　“莫非，这是兽神长的角？”有些疑惑的翻了翻资料，肖宸一时陷入沉思：“可兽神并不是龙形……” 　　筵青也答不上来。只不过当他嗅到肖宸的气息，一时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味道……” 　　“嗯？”肖宸发出疑惑的声音。筵青深吸一口气：“今晚，我还没为你染味……” 　　“啊……”虽然这事没多大必要，肖宸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可是只躺在床上，好像并没有太大用处。” 　　筵青有些失望。下一秒，对面人语出惊人：“所以你要抱着我吗？” 　　筵青：“……” 　　肖宸继续平静道：“就像你刚出生时，我俩躺在床上、你搂着我胳膊那样。” 　　被三言两语勾起久远的回忆，男人整个僵住了。 第154章 出发 　　到最后, 筵青还是没能做出“搂着青年胳膊”这样的举动。 　　也许是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 也许是被对方话中淡淡的怀念所刺激，试图与从前割裂, 筵青一字一顿道：“不，我……” 　　“真可惜。”肖宸目露遗憾。拿着一叠资料，他转身欲走, 胳膊却猛然被攥住。 　　筵青呼吸有些沉。对方好奇的视线中，他突然上前。 　　那股淡淡的冷香顿时萦绕在肖宸身边。耳畔, 男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别把我当小孩。” 　　难得一见的，话语中带了些攻击性。一旁，滚滚吓得直接把奶盆扔了。 　　“哐啷啷——”捂住眼睛的同时, 它又忍不住从指缝偷偷观看。 　　小鸟已经过来拱筵青胳膊, 试图把肖宸解救出去。筵青瞥了它一眼——轻松把青年抱起，夹杂着冷冽的月光, 他几步走到卧房，顺便“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俩干什么去了？！”小鸟惊得高声尖叫。可惜，客厅却没谁能回答它。 　　卧室里一丝光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筵青一个人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无意识的摸过唇。 　　小鸟看得寒毛竖起。筵青的行动，像极了吃饱喝足后的狮子，一举一动都透着满意的味道：“臭蛇，你做了什么呀！” 　　筵青瞥了它一眼。带着某种隐秘的炫耀味道，他沉下声：“和你有关？” 　　小鸟瞬间炸毛。筵青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像是在它脸上甩巴掌——身为一只鹦鹉, 怪隼可做不到用这双娇嫩的翅膀把人抱起来。 　　更何况，试图追上去时，它还被人关在了门外。此时只能扑打着双翅，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你你你——” 　　“不过，说了也没关系。”筵青重新做回毛毯上。正专心听墙角的滚滚浑身一颤，赶紧把奶盆举得高高的，妄图挡住脑袋。 　　在盆底搭了把手，筵青将奶盆举得更高，忽视了滚滚喝不过来的嘤嘤声：“我给他盖好了被子。” 　　小鸟：“……” 　　“还隔着被子抱了很久。”筵青一次一顿道：“和搂胳膊不一样，我搂的是他这个人——整个人。” 　　小鸟目光大动，尾巴已像受了惊般抖动起来，似乎是气得。 　　仿佛嫌刺激不够，带了些嘲弄，筵青继续道：“他没有抗拒——就这样在我怀里睡着了。” 　　当然睡着后，已经按捺半晌的筵青，还是没能抵挡住本能的驱使，下唇轻轻擦过青年头顶。 　　那是一个如此纯情的吻，甚至连男人自己也没察觉到。等稍后回过神来，才觉得脸上一阵血气上涌。 　　有些食髓知味，借着月光打量了半晌青年的睡颜，他才舍得后退了点儿。 　　确认青年一点也没察觉到，才悄悄推门走了出来。 　　“你你你……”见男人一副回想起什么的模样，脸上还全是那种它看不懂的笑意，小鸟的心态已经崩了。 　　筵青根本没理它，依旧盘算着自己刚才染味究竟有没有成功。 　　等第二天肖宸推门而出的时候，他才不动声色的凑过去。虽然面上一点没显，鼻尖却在不明显的嗅闻。 　　肖宸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放心，有一点味道了。” 　　心思被戳破，筵青瞬间僵住。肖宸转头嗅了嗅自己的肩膀——他还隐约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还是很少啊。” 　　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筵青不明显的叹了一口气。 　　离正式出发还有一天。小熊猫在会里统筹规划，肖宸几人则有片刻的空闲。 　　马上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很可能参与一场大战；点了点包里的残留品，发现符箓所剩无几，肖宸果断打算回店一趟。 　　一是为了补充符箓迎接大战，二则是在店里多备些商品，防止断货。 　　除此之外，还可以多拿几包竹实给青鸾备好，或者收拾些衣物以防万一。 　　有雪狮这样的大杀器在，回家一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收拾行李的工作不需要太多人选，于是回店的只有肖宸、筵青以及极其乐于当坐骑的白泽。 　　推门而入后，肖宸先多备了些茶制品，跑去和陈姐交涉；筵青则如他所说的一般留在屋内，照着清单把东西一样样打包放进行李箱。 　　26寸行李箱能放下的东西理应不少，不过当符箓被塞进箱子，空间已经没了一半。将符箓压了又压，筵青打开衣柜准备选些衣物，眼神却不经意在柜子下方扫过。 　　一方小小的枕头，正默不作声被压在衣物底下。那是肖宸从拍卖会上带回的战利品之一，一张名为游仙枕的灵器。 　　据说躺在上面就能足不出户游遍大好河山，更能凭一己之力，于冥冥之中寻到丢失的珍宝……筵青若有所思，回过神时，已双手捧起枕头。 　　游仙枕虽小，放在手里却沉甸甸的。理智告诉筵青这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反而可能占了宝贵的行李位置；但就像受到某种召唤，最终他还是从行李箱里腾出个位置，认认真真把枕头塞了进去。 　　门被推开，肖宸恰巧回来：“筵青，收拾得怎么样了？” 　　见行李箱里多了个枕头，他明显有些惊讶；等见到男人回望中带了点迟疑的表情，又选择什么都不说：“难得翻到个枕头。这么久都没用过，还是取出来掸掸灰吧。” 　　筵青明显放松了下来。他喜欢对方不动声色的温柔。 　　小熊猫制定的出发时间近在咫尺。异兽公会里的妖兽大部分都上过户口，这次出发，也选择了便利又迅捷的交通工具——比如高铁或飞机。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小熊猫竟垫付了所有的交通费用，大方的简直像换了个人。肖宸正一脸震惊，就听栗发少年不动声色的解释道：“票根都别丢，等到了目的地，再找玄学世家那群人报账。” 　　肖宸：“……” 　　异兽们纷纷点头，竟真的把票小心翼翼贴身保存，似乎打算认真践行小熊猫的指令。肖宸思考半晌，也没想出二者怎么会是能报账的关系…… 　　见他似乎有句话想说，小熊猫赶紧抢先解释：“怎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玄学世家那群人有钱得要命；随便接一单，就是我们公司一周的流水……” 　　肖宸心想，有钱也不是你敲竹杠的理由啊；可看到小熊猫一脸坦然，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指了指身后的筵青：“他没有身份证。” 　　虽然肖宸有特殊坐骑，不需要挤任何交通用具，可筵青常年在外活动却是个黑户，明显不太方便。 　　异兽公会里，每只妖都有社会身份，甚至常年光明正大的上班上学，想必筵青的问题，也有办法解决。 　　小熊猫的确神通广大。听肖宸说完，它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等真到了出发那天，赫然甩出来一张筵青的身份证。 　　效率之高，就连肖宸都吓了一跳。更惊人的是，小熊猫资产之丰厚，竟然有自己的飞机：“我们坐这个过去，其他成员会陆续到达，到时候再会和。” 　　还是第一次见识传说中的私人飞机，从登机到系安全带，肖宸都克制不住的惊讶；首次就坐上私人飞机，没有其他经验作为对比，筵青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保持着一脸冷漠。 　　落座后，肖宸和小熊猫攀谈起来。等问到飞机的价格，和自家资产一对比，他顿时有所触动：“这么……” 　　“这么麻烦？这么贵？”小熊猫帮他补充，却见肖宸蠢蠢欲动的说了句：“怎么这么便宜？” 　　小熊猫：“……”这人竟然这么有钱？！ 　　“是放在机场对吧？”忽略复杂的手续和栗发少年震惊的眼神，肖宸异常心动。倒不是想奢侈一把或者享受什么的——如果有架私人飞机，即使程序再多，以后想带一家子异兽出游，可也舒适多了…… 　　宽阔的空间里，滚滚正摊在地上喝奶；稍远处，小鸟在舱顶穿来穿去，整只鸟都和土老帽似的：“肖宸肖宸，快猜猜我在哪！” 　　“快起飞了，别皮，待会儿得撞着。”肖宸笑眯眯的，继续盘算自己的飞机大计。 　　深觉真人不露相，小熊猫眼神奇妙的打量他很久，最终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早知道还找玄学世家的报什么账啊，我直接找你得了……” 　　肖宸没听清它的嘀咕。小熊猫倒也没真找他要钱——飞机已然起飞，轻微的噪音中，几人一起闭目养神。 　　. 　　“老徐，肖大师究竟多久到啊？” 　　机场门口，龚世昌气喘吁吁的跟在徐老爷子身边。为了共赴盛宴，比起异兽们，玄学世家的人一旦动起来，可就大张旗鼓多了…… 　　全国各地，不少辆车不约而同动了起来，目的地只有一个。当这些车浩浩荡荡的在洋都集合，顿时集结成车队，吸引所有人视线。 　　街上人好奇的目光中，汇合后的车流大多数都往城郊的山野别墅区开去。 　　有两辆位于龙头位置的黑色小轿车，却不动声色的脱离车队，默默开到了机场。 　　“别急。”徐老爷子背着手，呵斥了身旁人一声。和异兽们一样，玄学世家的精英们也没能一起到达，还有许多人在高速路上堵着。 　　身为华南区域的两大龙头，徐家和龚家各自领了不少小虾米；此时这些小虾米正目标明确开往山野上的杨家，打算如预定中那样，行动期间都在杨家借宿。 　　这种全玄学界的大动作，杨家自然十分乐意，甚至主动把自家的杨宇芝安排进了出征军名单。知晓他们能把场面安排妥当，徐老爷子和龚世昌没有过多犹豫，便脱离大部队，来到机场打算接人。 　　“你不是说，肖大师拉了不少外援过来么……”龚世昌擦了擦额间汗珠。对于肖宸最近的去向，徐老爷子一概守口如瓶，甚至没告诉过他们，肖大师拉的究竟是什么外援。 　　面对身旁人疑惑的眼神，老爷子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放心，你慢慢猜，反正可猜不出来……” 　　毕竟，就算自己这朋友脑洞再大，也不会想到这次的外援，竟来自向来高冷的异兽公会！ 　　宛如交织在一起的两条线，异兽和人类若即若离，却又密不可分。近年来二者关系不断疏远，肖大师却能拉到如此难得的机会，就是徐老爷子都忍不住守口如瓶，把这当成特殊的惊喜…… 　　见他面色狡黠，却什么也不说，龚世昌就是再好奇，也只能强压下心底的疑惑——莫非，肖大师是请来了千军万马，才弄得徐老爷子如此激动？ 　　这一阵阵带了些臆想的激动，却在看到肖宸出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老徐，这就是你说的外援？” 　　其他异兽都还在路上，将分批次到达；此时站在肖宸身旁的，只有一位势单力薄的栗发少年。发现少年年纪轻轻，脸也长得嫩，龚世昌顿时有些失望。 　　倒不是嫌弃肖宸，而是单纯觉得被徐老爷子耍了…… 　　除非这又是一位肖大师那样bug级的人物；不然，他还真找不到老徐卖关子的理由…… 　　莫非真是为了看自己的洋相？ 　　龚世昌越发疑神疑鬼的眼神中，徐老爷子嗤笑半声，也不多解释：“你懂什么。” 　　“可是，就这么个人……”龚大师不断的嘟哝声中，肖宸已经走近二人。 　　分别和两位大师打过招呼，听到龚大师的嘟哝内容，肖宸以为他是嫌人少了：“别担心，其他援军还在路上。” 　　“咦？”龚世昌顿时来了精神。 　　“一架飞机装不下它们。”肖宸耸耸肩，将身旁的小熊猫移至主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异兽公会的会长……咦，不对。” 　　意识到龚世昌双眸陡然瞪大，肖宸还以为自己哪里措辞有误；等稍微思考一下，终于放下心来：“说错了，这位是前会长。” 　　“会长在笼子里呆着呢。”根本没给龚世昌喘息的时间，意识到自己被提起，肖宸手上的铁笼诡异的抖动一阵。 　　随后从里面传来细微的招呼声：“叽！” 　　“这是什么？”从未听到过熊猫叫，龚世昌顿时愣在当场。徐老爷子也没想到肖宸把公会会长都拐过来了，说话同样有些结巴：“前，前会长您好，初次见面！” 　　小熊猫高冷的哼了一声。在外人眼前，它还是很注重形象的：“你好。这是我飞这趟的油费，麻烦给结一下。” 　　徐老爷子：“……” 　　“别闹。”肖宸拍了拍小熊猫左肩。明明是互利共赢，小熊猫却搞得像参加雇.佣军一样，常弄得肖宸哭笑不得：“它开玩笑呢。” 　　话是对徐老爷子说的。其他异兽都在路上，这几天会陆续到达；肖宸本打算在原地等它们，却被小熊猫以舟车劳顿为理由拒绝了。 　　撂下会长这个担子后，小熊猫明显轻松了不少，此时连自己的议员们都懒得管——包括两小时后就能到达的朱厌和天狗：“管它们呢。都不是小孩了，这群人自己会找地方住的，需要时再叫他们呗……” 　　肖宸尚在沉思，就听栗发少年轻飘飘补充一句：“反正宾馆钱也有人给……” 　　生怕它再说出找徐家报账这样的话，肖宸赶紧拉了人一把。在机场站这么一小会儿，四面八方已经投来许多目光。 　　肖宸就不说了，曾经出演过大热的综艺，有人记得也不奇怪。徐老爷子斩获的目光也不少——在肖宸的淳淳教导下，徐家的微.博号经营得是风生水起，已然因为灵验，在大众面前收获了良好的名声。 　　好歹是自家微.博，受到众人喜爱后，徐老爷子当即沾沾自喜的发了张工作照，此时俨然蹿升成一名老年网红。 　　虽然极少在公众面前露脸，因为长相可爱，小熊猫倒也被不少人悄悄打量。收获最多目光的却是筵青——一头长发长达腰际，虽然皱着眉，轮廓却极为俊美。 　　有不少小女孩，看着看着脸都红了起来，甚至悄悄掏出手机，对准筵青按下拍照键。见身边隐隐聚起人潮，徐老爷子果断转身领路：“上车再说？” 　　几人当然没有异议。 　　和龚家类似，杨家的别墅也位于山野之间。只不过龚家的那座山峰颇高，坐车都要两个小时；杨家的则大不相同，住处基本是盘踞在沼泽与树林边，即使有坡度也极缓极轻。 　　几乎摒弃现代设计，杨家的别墅以古色古香而出名，大门前甚至挂了两个巨大的红灯笼。配合不远处幽深的树林，还真像古时的建筑。 　　“确实是古代流传下来的。”见肖宸目露打量，龚世昌轻声解释：“杨家比较幸运，从立家到近代都一脉相承，所以也继承了近百年前的古建筑。” 　　“从以前到现在，除了中途翻新过一次，杨家基本都是住在这里。” 　　点点头，肖宸往那方望去。还没开到大门，已隐隐能看到门后停成一排的车队。才到一波客人，杨家此时热闹非凡，这里都能听到招呼声。 　　“上百号人呢，比阵法大赛的规模都大，杨家可得好好招呼一阵了……”龚世昌有些幸灾乐祸。还好，并不是所有远征军都住在杨家——打算两面夹击，也有不少人选择前往更北方的应家，只是人数总体比杨家少了不少…… 　　“还乐。”徐老爷子冷哼半晌：“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也就你开心得起来了。” 　　越接近别墅，就越远离市区，路况就越不好。看到拥挤的大门，异兽们似乎也不太乐意过去，不约而同选择在小树林徘徊。 　　肖宸也没拦它们，只打算等安顿好，再带这群异兽们回去。一路磕磕巴巴的开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摇下窗户，某道身影已经蹦蹦跳跳的凑了过来：“你们好你们好，你们也是远征而来的客人吗？” 　　这人还十分眼熟。肖宸按下窗户，眼神中带了些惊喜：“杨宇芝！” 　　“肖宸！”杨宇芝一样惊喜，可惜因为忙碌太久，嗓子已然有些破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他乐呵呵道：“你也来啦，都不给我说一声！——就你一位吗？” 　　肖宸微微侧过身子，身旁的徐老爷子便露了出来。 　　“贵客啊！”意识到是南方的徐龚二家来了，杨宇芝一拍掌心，当即打算先把他们带去主厅：“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大师，你们先下来——小王，去帮忙停车！” 　　见这方动静颇大，其他招呼客人的弟子们早分了半分注意力过来。杨宇芝怎么说，也是杨家的亲传弟子——见他对这波客人颇为重视，其他人当即也打起精神，忙不迭围了过来：“原来是徐大师龚大师！两位，这边请，车子我们去停……” 　　两人缓缓走远。肖宸也打算跟上去，却被弟子们不动声色挡了一下：“请问你是……” 　　没见过肖宸，好歹是领人去杨家大厅，弟子们的视线都带了些迟疑。杨宇芝忙不迭转身：“干什么呢，这可是——” 　　“这可是我和老徐的贵客。”龚世昌一句话，已然替肖宸解了围。几人忙不迭让开，中途还收获了徐老爷子的若干白眼，一时都有些委屈。 　　肖宸没有在意。杨家的住处装点得古色古香，四处都是假山假石，与刷着红漆的长廊。小熊猫对这种场面不感兴趣，皱着眉在场内晃了两圈，好像很后悔没跟其他几兽停留在树林；肖宸也没勉强它，而是任由小熊猫越晃越远，只遥遥在身后缀着。 　　“肖宸，真是好久不见。”一旁的杨宇芝还在小声和他聊天。这么一段时日过去，肖宸和身旁的长发男人，似乎越发亲昵了…… 　　杨宇芝好奇的眼神中，筵青不动声色，又靠近了肖宸些许。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杨宇芝刚有些紧张的缩起脖子，眼睛已然一亮：“到了。” 　　不知不觉，杨家大厅近在咫尺，两扇门已然打开。 第155章 招揽 　　推开雕花木门后, 一派古色古香的大厅便展露在众人眼前。 　　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墙边挂了一排水墨画——和异兽公会的画卷异曲同工，这些水墨画泛着轻微的黄, 一看就年代久远。 　　房间正中有一张八仙桌, 正中摆了一件翡翠雕饰。八仙桌后, 是两张太师椅——其中一张上正坐了一名老人，手上的玉烟斗还燃了青烟。 　　察觉到有人进来, 老人缓缓抬起头。他脸上须发皆白, 眸中一片和蔼之色：“徐大师，龚大师！你俩真是贵客, 咳咳……我在这儿盼了半晌，可算把你俩等来喽！” 　　边说, 边锤着后腰从椅子上起身。一旁的弟子立马迎了上去——看样子，这位大师身体不太好, 起身都需要别人帮忙。 　　稍远处, 另一个弟子拿出了玉拐杖，眼疾手快的塞到他手下。杨家应是挺讲究——弟子们都低眉顺眼不说，烟斗是玉的，拐杖是玉的, 就连不起眼的八仙桌都是上好的红木制成…… 　　“从古至今都一脉相承，这杨家自诩正统，做什么都喜欢端着, 没办法。”摇着头给肖宸解释，徐老爷子提高声音迎了上去：“老杨！好久不见！” 　　杨璠乐呵呵的笑，好像没听清他刚才嘀咕了什么：“这两位是？” 　　意识到他在看自己, 肖宸上前一步：“杨大师好，我叫肖宸，这位是筵青，然后这位是……” 　　转头才发现小熊猫没跟进大厅，肖宸明显愣了一下。 　　“肖大师是我们请来的贵客。”龚世昌同样有些发愣。不过见杨大师每一丝皱纹中都透露出疑惑，他赶紧打圆场：“阵法造诣了得。前不久的大赛上，我们就专程请他来当了裁判……” 　　“原来是这样。”听杨宇芝说过肖宸的相关事迹，杨璠当即热情万分，拄着拐杖就过来和肖宸握手。 　　见他一步步走的极缓，辈分偏小的龚世昌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杨大师，你身体不好，干嘛还在这儿等着我们？就在屋里休息多好啊！” 　　“这不是没办法么？”和肖宸握完手，杨璠眯着眼睛，依旧笑眯眯的：“我们杨家迟迟没找到接班人，哪像你们这些，全是青年才俊！这次的事又这么大，弟子们不靠谱，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 　　龚世昌没说话。杨璠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独自抚养孙女长大期间，他还收了不少徒弟。 　　光亲传弟子算起来，也有小十几号人。其中优秀的苗子很多，大弟子二弟子更是声名在外——怎么会有“无人继承”的说法？ 　　肖宸也有些疑惑，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杨宇芝。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亲传弟子之一；还颇受杨璠器重，代表杨家来参加过拍卖会呢。 　　意识到肖宸在看自己，杨宇芝什么都没说，只嘿嘿笑着低声解释：“师父这几年身体状况不好，确实有意寻觅继承人。不过师兄们都很优秀，他老人家迟迟决定不下来……” 　　话里话外，倒是只字未提自己，看起来对家主这个位置没什么想法。 　　也可能，是自知筹码不够，早早退出了权力斗争…… 　　身为在杨家借宿的外人，肖宸也没打算打听到底，只多八卦了一句：“那杨大师的孙女呢？”有没有参与竞选的意思？ 　　“小师妹她……”杨宇芝面带迟疑。他正欲回答，一道清丽的身影突然从屋后扑了出来：“爷爷！” 　　“师妹！”杨宇芝眼睛一下亮了，瞬间把肖宸抛在一边，整个人迎了上去。 　　——行动之迅捷，反应之激烈，就像乍然开屏的雄孔雀…… 　　肖宸目瞪口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见色忘义。目睹杨宇芝凑在女孩身前嘘寒问暖，青年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过来了？不是在画符吗，师父前些天才教过你……” 　　“我不想学。”可惜，他的嘘寒问暖好像找错了对象。亲昵的挽着杨老爷子胳膊，女孩嘟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好想出去玩儿。刚在机场，有人拍到了网红店主……” 　　“网红店主？”肖宸刚觉得哪里不对，下一秒，已和女孩视线相对。 　　看到肖宸，杨家小姐浑身一凛，脸上似有震惊，也有一点羞涩：“百……百兽宠物店的店长！” 　　“啊？”风头被迅速夺走，杨宇芝一脸茫然的望向自己的朋友。肖宸一样有些懵——在玄学界活动这么久，他还是首次碰上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业内人士：“你好你好……你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杨晓昕明显很激动。和其他二十来岁的小女孩一样，她的声音又轻又快：“早在你出演综艺前，我们室友就知道你啦！她可喜欢你了，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 　　这样亲昵的态度，带得肖宸都放松下来。有些新奇又有些好奇，顶着身旁友人酸溜溜的目光，肖宸继续听女孩说话。 　　就令杨璠都有些惊讶，接连拍着杨晓昕的手背：“晓昕，你在大学都干什么去了？既然上大学，爷爷不是让你好好学习民俗……” 　　“哎呀，爷爷。”杨晓昕明显不太喜欢这种话题，当即撅起嘴：“我还在和肖店主说话呢。” 　　杨璠无奈地闭上嘴巴。 　　“说真的店长，你卖的那个茶包，是用荀草做的吧？”一提起这个话题，杨晓昕就停不下来。 　　都是年轻女孩，这个阶段的少女最爱美，就连脸上长颗痘痘都能大惊小怪。有美容茶这样的神器出现，她们会无视就怪了，当即排队订购起来。 　　杨晓昕也是其中之一，而且还代表全宿舍，奋战在最前线。知道这件事时，肖宸好奇的挑起眉：“明知是荀草，你为何不直接种出来，还要跑我这儿添道程序？” 　　对圈外人来说，“美容茶”效果神奇，会引起轰动也不奇怪。但杨晓昕明显知道荀草的秘密——身为杨家小姐，她想买根荀草回来，还不容易吗？ 　　“我还想问您呢。”杨晓昕撅着嘴。她身高偏矮，此时只能仰着头打量肖宸，眉眼间尽是小女孩的天真直率。 　　“虽然荀草种子易得，可它要求的灵气这么严格，就连原产地林家，一年都拿不出两株来。倒是你，怎么做到一次种这么多，还拿去市面上卖的？” 　　荀草很难种吗？ 　　首次知晓这个情报，肖宸明显愣了一下。看样子师父买的店铺，还真是费尽心思寻来的风水宝地，才能一次供给这么多的灵气…… 　　自顾自陷入沉思，他不小心便忘了回答杨晓昕的问题。杨晓昕也不恼，只半歪过头打量他，眼神亮晶晶的，就像看到偶像的小粉丝…… 　　青年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筵青的脸已经黑了。 　　“行啦。既然大家都到了，也不多耽搁……”对自己的亲孙女毫无办法，杨大师揉揉眉心。在大厅待了许久，他身体似乎有些受不住，咳嗽了两声：“徐大师，龚大师，你们俩的房间，杨晓昕会带你们去。至于肖小兄弟，就由杨宇芝带去东厢房……” 　　“爷爷！”杨晓昕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东厢房离我房间这么近，我熟啊！还是我带肖大师过去吧！” 　　眼见自家孙女一副上赶着倒贴的模样，杨璠无奈的叹了口气。杨宇芝眼睛已经直了——自己最珍视的小师妹，一个照面就被肖宸拐了去，他十分之无所适从：“啊，那，那我……不然我先陪师妹去？” 　　“说什么胡话。”杨璠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先把两位大师带房间去。” 　　杨宇芝只能灰溜溜的转过身。 　　“肖店主，这边请……”杨晓昕走在前面，马尾辫在身后甩来甩去，完全不在意自家师兄灰败的脸色。顶着杨大师复杂的视线，肖宸出了门，还是没看到小熊猫的影子。 　　“怪了。”低估半句，肖宸把手机掏出来捏在掌心，打算等到了房间，就给小熊猫打电话。 　　身为杨老爷子唯一的直系亲属，杨晓昕刚出面，就吸引了不少人视线。不只是因为血脉传承，更是因为她青春靓丽的外形。自从前以来，杨家小姐就有不少追求者。 　　只不过，杨晓昕自小被老爷子保护得极好，以至于这些追求者根本没有表达感情的机会。现在却不一样了…… 　　——领着陌生青年，还不断转头和他说话，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这样的杨晓昕，还是那个脾气急躁的大小姐吗？ 　　沿着鹅卵石板一路走来，肖宸被迫接受了不少嫉妒的视线；除了杨家人的，竟也有其他家族的青年才俊…… 　　等终于在厢房前停留，这些视线只多不少。杨晓昕却恍若未闻，自顾自伸手推开房门：“到了！” 　　“吱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埃。和龚徐二家提供的场所不同，杨家的明显要低一个档次，乍一看就像电视剧里的古时客栈。 　　不过，如果和远处的大通铺比起来，这个房间已经算用心了，至少还有单独的床铺和屏风。把人带到门前，杨晓昕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人实在太多，房间不够用了。待会儿我叫人再拿两床被褥过来，打个地铺，你们俩将就一下……” 　　“还有一个人……”想起流落在外的小熊猫，肖宸本想把它也算上，突然想起这家伙兽形不占地：“……不对，不用了。辛苦你了。” 　　“没事。”杨晓昕爽朗的笑笑，也不深究，只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倒是肖店长，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少女的气息瞬间凑近。些微的茉莉香气中，她眨了眨眼。 　　脸上有一点羞涩，杨晓昕眼神中尽是惑意，似乎想做出什么按捺已久的奔放举动，亦或者适合在暗处进行的邪恶交易：“你能不能……” 　　筵青伸手把人掀开的前一秒，女孩终于说完了未尽的话：“……能不能，帮我留点儿货？” 　　筵青的手停在半空：“……” 　　“美容茶太抢手了，又是限量销售，每次我们姐妹几个都抢不够！”杨晓昕气呼呼的，像是在告状：“那群网友肯定用了脚本，不然我守着点都买不到，也太奇怪了！” 　　“好不容易碰见你……”终于逮住正主，杨晓昕明显很懂得把握机会：“肖店长，等你回去了，私下里给我们留几包呗？我出市价的两倍，不，三倍买都可以！”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果然喜欢追逐潮流。不小心成了潮流的缔造者，肖宸有些无奈的笑开，当即应了下来：“行，回去我送你几包。” 　　“不行，不能送，我还是得给钱呀！”说是这么说，杨晓昕却喜笑颜开，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火速掏出手机和肖店长互换微信，宛如完成了姐妹们委托的一件大事，她离去的背影都一蹦一跳，高兴得不得了：“谢谢你店长，等晚饭时到了间，我再来接你去餐厅……” 　　小女孩的背影渐行渐远。肖宸摇摇头，面带微笑的拿出手机试图给小熊猫打电话，却没注意到，远处已经有几道视线盯上了他。 　　从远处看，刚才青年和女孩的身形就像黏在一起似的。杨家小姐不仅面带笑容，还全程主导话题，最后还和这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说明什么？这就是恋爱的前兆啊！ 　　想到杨晓昕即将被一名无名小卒骗到手，几名追求者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那人住的是厢房，一看就没什么背景；而且长得也不算拔尖，不就是鼻子挺了点眼睛大了点，根本没自己好看嘛…… 　　凭什么，他就能独得晓昕的亲睐？ 　　“等一下！”关房前一刻，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他。握着尚未来得及打出的电话，肖宸循声望去——叫住他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大男孩。 　　眼见肖宸视线望来，没有急着关门，那男孩明显松了口气：“我有话……想问你。” 　　好不容易按下怒火，男孩脸上有强装出的镇定。没青年高还要挺胸抬头，他简直把刻意练到了极致：“请问，刚才是晓昕带你来的？” 　　见肖宸点了点头，他瞬间冷静不下来：“你们聊了些什么？晓昕……晓昕主动加了你朋友圈？！你不能离她这么近——” 　　“和你有什么关系？”筵青淡淡瞥了他一眼。远处树荫后，还有不少道视线投来——看样子，眼前大男孩只是众人撺掇下，才头脑发热跑来当了马前卒。 　　“你和那女孩认识？——那你有权替她做决定？”筵青冷淡的询问间，大男孩脸色一白。当着男人冰凉的眼神，他咬紧牙关：“即使没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 　　“系”字尚未出口，已经被筵青堵了回去：“当然有关系。” 　　大男孩惊讶的抬起头。长发男人手一伸，已经不动声色搭住肖宸肩膀。 　　他力度选得极妙，既不会由于过沉惹得肖宸注意，又不会由于过轻而触不到人。见身旁人若有所思的望来，筵青手指稍微一紧，将人往怀里带了些：“因为这些话，都是我想对他说的。” 　　大男孩目瞪口呆的视线间，长发男人后退半步，已将青年带进房间。 　　嘎吱一声，木门在眼前合上。握着手机，肖宸摇摇头：“别闹，我还得和小熊猫打电话呢。” 　　筵青撤开半步。室内昏暗的光线间，男人垂下眼，发丝在脸上留下阴影：“我没开玩笑。” 　　声音有些闷。肖宸抬眼望来的同时，他继续道：“你们离这么近，我会不高兴。” 　　“明明……”稍微环住青年，男人在他脖颈间嗅了嗅。发丝在肌肤上滑过，留下些微的痒意：“我的味道……还留在这里。” 　　肖宸缩了缩脖子。小蛇体温很低，空气中却莫名升起了一股燥热。 　　这股气息让他觉得有些危险。可这热度又恰到好处，致使他想多待一会儿。 　　维持着这个姿势，两人静了稍许。最终，还是对小熊猫的良心叫动了他：“小熊猫究竟跑哪里去了？” 　　边说，肖宸边往旁迈了一步。怀中骤然一空，筵青眸子一沉，却又什么也没说。 　　目送青年走到窗边打电话，静了片刻，筵青默默打开衣柜，将被褥抱出来铺床。 　　“嘟嘟……”电话中尽是忙音。肖宸正有些担心，门口突然被敲响：“咚咚咚。” 　　“是小熊猫吗？”还以为心心念念的伙伴近在咫尺，肖宸赶紧挂断电话。等推开门，看见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你们好？” 　　“你好。”门前站的，是两个陌生人。他们身形极高，轮廓俊美，还都穿着西装，乍一看很像黑.社会堵门。 　　肖宸都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俩一个沉稳，另一个则斯斯文文浑身贵气，说不定肖宸早关上门了。 　　“我们是杨家的。”见肖宸没动，斯文那人赶紧开口：“刚才，是不是有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来找你？” 　　“真不好意思……”见肖宸点点头，那两人都露出一脸愧疚：“那是我们的外门弟子，平时管教不周，给客人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肖宸赶紧摇头。眼前两人西装革履，穿得极为正式，若说专程为这事来道歉，倒也不太像：“你们是……？” 　　“我是杨炜嘉。”沉稳的那人开口自我介绍道：“是杨璠大师的大弟子。这位是杨熙春，是他老人家的二弟子，也是师父的得力干将……” 　　“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杨熙春乐呵呵的否认：“我这三脚猫功夫，哪有您厉害？” 　　杨炜嘉不置可否，倒也没接着这话题深聊。望向肖宸，他话锋一转：“这次过来除了道歉，也是听杨宇芝提起过您，想交个朋友。” 　　原来是这样。 　　肖宸一时了然。在阵法大赛中露过几手，虽没被几个人见过真面目，自己的名字，倒也落在不少有心人眼中。 　　联想起杨家在寻找继承人，他什么也没说，只不动声色和两人握了握手：“我的荣幸。” 　　杨炜嘉和杨熙春之中，根本不像表面的那样平和，而是有暗流涌动。这次过来找肖宸，也不像是商量好一起来的…… 　　更像是半路碰上，谁也不让谁，这才叫较劲儿的一起来堵门。 　　也怪不得肖宸刚开门时，两人站得像黑.社会一样了。 　　见肖宸十分上道，那两人目光都轻松些许；只不过当看到对方时，又像乍然被提醒，视线瞬间变得凶狠起来：“肖大师，听说你阵法了得。我也对阵法略有研究，不然今晚有空的时候，我俩好好探讨一下……” 　　为了上位，他俩无时不刻都在抢人。 　　“我虽不懂阵法，但手上倒搜集了不少相关的宝贝。”另一人笑眯眯的：“如果肖大师感兴趣，可以送你一些……”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利诱。杨炜嘉表情一变，想起刚才挑衅的大男孩，又像抓到了其他筹码：“那找上门的孩子，是我一个远方表弟。不小心冲撞了您，等会儿我们探讨阵法的时候，就让他在旁一边服侍着道歉吧……” 　　要是知道自己两句话就被表哥卖了，大男孩一定会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肖宸倒是没空想这么多了——筹码越堆越高，手还被亲昵的握住，他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摆手试图挣脱：“两位，别这样，我不会留在杨家……” 　　“你们在做什么？”早听见门口一片喧哗，铺完被子的筵青终于姗姗来迟。见两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堵在门口，还一人一边握着肖宸的手，他当时脸就黑了。 　　一个没盯住，肖宸身边就又多了两个人——看谁都像情敌，尤其还是两名成熟的西装男，筵青当时就按捺不住，一把拍开两只手臂。 　　他动作极大，两人被震得虎口发麻，当即吃惊的望过去——受过严格的训练，杨家人格斗技巧都不弱，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轻巧的拍开！ 　　“他没空。”根本不在意对方惊讶的视线，筵青只低声宣言：“这个人晚上的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第156章 飞天 　　杨炜嘉直接听愣了：“……哦……” 　　这两个人，是那种关系？ 　　实不相瞒, 听到这事, 杨炜嘉的确吃了一惊。刚看到小师妹和肖宸走得这么近, 还拉着人说话, 他心中的确有抹不去的阴影。 　　——毕竟在竞争家主的途中，能得到老爷子孙女情感上的支持, 也算是锦上添花。 　　乍然出现竞争对手, 杨炜嘉本还有些担忧；结果对方从根本上就不属于竞争圈,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个……就算不一起探讨, 聊聊天也是好的嘛。” 　　“不了。”肖宸难得坚定：“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 等差不多了就走，您不用费这个心。” 　　一旁的杨熙春本想再说些什么，筵青却瞥了他一眼；只一眼，那人就像接收到什么讯号, 死死的闭上嘴巴。 　　气氛有些微的沉闷。肖宸的手机, 却在此时响了起来。瞥了眼屏幕，来电赫然显示着“小熊猫”。 　　青年眼睛一下亮了。按下接听键，他对身前两人笑了笑：“失陪一下。喂……” 　　肖宸转身朝屋内走去。对视一眼, 杨家二人本想追上去，筵青却眼疾手快的拉上卧房的门：“砰！” 　　门在鼻尖前合上。碰了一鼻子灰, 两个死对头对视一眼, 都只能无奈转身，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喂？”没了门外猛烈的日光，耳边声音显得清晰起来。但依旧断断续续, 十分嘈杂：“肖宸是吗？我是小熊猫！” 　　“你去哪儿了？”肖宸对此事异常好奇。他刚才甚至以为小熊猫迷路了。 　　赶走不速之客，筵青再度回归家庭主夫模式，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擦窗棂。些微的风声中，手机的声音传入耳边：“我在外面……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受不了。” 　　“味道难闻？”肖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听筒那头，小熊猫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就是难闻。刺鼻又反胃，就刚才待那么小会儿，我差点变回原形……” 　　所以才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肖宸若有所觉，却依旧没想出气味刺鼻的理由。自己可什么都没闻到——是对异兽来说、人太多了引起的异常状态，还是只是小熊猫的个别现象？ 　　“你的那群小伙伴，也在我身边。”见肖宸似有疑虑，小熊猫不耐的皱起眉。早就化成圆形，此时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树根旁，四爪取得极高，手足并用的打电话：“它们也有一样的反应，才不是只有我一个。” 　　怪不得，连向来黏人的怪隼都从肩膀下来，早早跑去了小树林。知晓它们不适应这边的环境，肖宸有些担忧的皱起眉：“既然你们没法进来，那我出去陪你们？” 　　“有什么好陪的。”筵青恰巧路过，开口便打断了电话中兴奋的鸟鸣。不顾怪隼远隔千米的抗议，男人面无表情：“他们本来就是兽类，而你是人。” 　　换言之，它们待在大自然本就无比适合，肖宸过去才显得突兀。 　　听筵青这么说，加上距离极近，青年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当挂断电话时，他心中隐隐有疑惑闪过：“不对啊。” 　　眼前人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场中。肖宸望了他半晌，直到筵青耳根开始发烫，才若有所思道：“你怎么没事？” 　　大家都是异兽，其他小家伙都有不良反应，就筵青一个依旧跟在身旁…… 　　他沉思的目光间，筵青默然开口：“我有事。” 　　肖宸视线瞬间紧张。男人低下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长包的地方很痒。” 　　“没事吧？”把手搓热捂在男人脑袋上，肖宸眸中似有担忧。享受片刻温柔，筵青面无表情索取福利：“脑袋还是疼……” 　　“吃完饭回来给你揉揉。”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对，肖宸想了想后回答。等杨晓昕敲门而入，给两人送餐时，男人都还哼哼唧唧的求摸…… 　　“不好意思啊，肖店长。”没注意到那方的异样，给肖宸摆筷子时，杨晓昕明显有些愧疚：“爷爷本来安排了晚宴，但位置实在不够，就只邀请了龚大师徐大师他们……” 　　“没事。”在杨璠眼中，自己咖位明显不够。肖宸倒没觉得不适，开开心心的盘腿享用晚餐，一边对餐盘里的鸡腿十分珍视，总想溜去小树林和崽们一起享用…… 　　不过，想起这群异兽是以灵气为食，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得不说小树林是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 　　肖宸目光逐渐变得悠远。送完餐，杨晓昕起身想走，却被肖宸叫住：“稍等一下。” 　　对方停下脚步，肖宸想了想再说：“你们这里，有什么会影响异兽的东西吗？”不然小熊猫怎么会是那种反应？ 　　“异兽？”听到这两个字，杨晓昕明显有些犹豫，之后才小声答道：“确实有。以前和异兽开战，我们家修建了不少应急设施……” 　　“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见肖宸目光微动，杨晓昕赶紧摆手解释：“老宅嘛，一动就伤及根本，我们也不敢拆……” 　　原来是这样。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肖宸把杨晓昕送出门，一边又收到不少复杂的目光。他倒是没任何想法，刚关上门就招呼筵青躺下：“我给你按——” 　　一回头，才发现男人早躺在床上，一双眼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墨发铺洒在床上，别有一番韵味。有些震惊于小蛇的积极，肖宸愣了半晌才说出后半句：“……给你按脑袋。” 　　筵青低低的嗯了一声。闭上眼，他斜倚在床上，脑袋下赫然摆着游仙枕。 　　果真是物尽其用。 　　短暂的休息后，明天起，这些玄学大师们就将结队出去探访——连具体位置都没确定，他们只能用人肉排查的方式，先画出大致的方位。 　　肖宸一行人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人手有限的情况下，徐龚二位大师必须单独带队，没法和肖宸一起行动；至于肖宸，则是被分进了杨璠大弟子杨炜嘉的队伍中，明早就出发…… 　　据说，徐老爷子本极力推荐让肖宸带队，可惜杨璠实在没法信任这个陌生的名字，才把他分给了自己徒弟。和师兄杨炜嘉类似，杨熙春也单独带了一支队伍。 　　光从排面上来讲，他俩甚至和龚徐二位大师持平，竟然一样都是当队长——不得不说，杨璠此举很是有些意思…… 　　不过无论杨家怎么起争端，都和肖宸没太大关系。点亮烛火，肖宸在床边坐好，歪着身子给筵青按摩。 　　手刚摆上去，男人已经眉头微动。这么一摸，才知道筵青脑袋顶上的包的确长大不少——简直像要破皮而出，还带了些微的热意。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都在交融。筵青的气息逐渐变得粗重——像感受到了“痛苦”，偏又硬生生忍耐着一声不吭。 　　肖宸心中微动，手上动作更轻。连小熊猫都差点变回原形，杨家禁制对异兽的影响，不可谓不霸道…… 　　筵青应该也不好受。即使是这样，他却硬生生扛下苦楚，默不作声的陪在自己身边…… 　　身旁，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沉。知晓他过于疲惫，肖宸满目柔和，手法越来越轻，然后就听到了小蛇平缓的呼吸声。 　　就摸了这么两下，“饱受病痛折磨”的筵青，竟已经悄悄睡着了。 　　肖宸都有些愣，盯着男人睡颜看了半天。直到确定他睡得昏沉，才摇摇头站起身。 　　虽说睡得昏沉，筵青却执着的横着身子，只占了一半的床。没多少犹豫，肖宸吹灭红烛——一片昏暗中，他小心翼翼躺在竹床另一边，随后闭上眼。 　　第一次枕在游仙枕上，冰凉的气息顺着后脑勺，一路窜到脊骨。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刺激，而是带了些温吞的柔和。 　　另一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而他的吐息，比游仙枕的还要冰凉。 　　肖宸难得有些睡不着。睁着眼望了半晌天花板，总担心身旁人睡没睡好，有没有盖好被子。于昏暗的夜起身，掖了好几次被角，他才像终于战胜强迫症般，安心的重新躺下。 　　这一次，确定对方盖得严严实实，他如释重负的闭上眼。 　　游仙枕不愧为游仙枕，闭眼没多久，睡着的肖宸就做了个环游世界的梦。梦中的山水无比清晰，植被茂盛，就连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寒雾凝结的水汽不时在身旁划过，沾湿他的手臂，也染湿掌心抓着的鳞片。 　　察觉到什么，肖宸有些迟疑的低下头。透过看不清的迷雾，自己似乎正俯身一条巨兽身上。从肖宸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它的头与尾，只觉得身下生物无比的结实，比白泽更强大，体格甚至超过了穷奇…… 　　发现身上人往自己望来，那只巨兽似乎受到鼓舞，飞得更快了些。迎面穿过片片云层，肖宸抓紧了掌心的鳞片，更加迟疑的往身旁望去，随后看见了万丈深渊。 　　肖宸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云层中穿梭。 　　~ 第157章 队伍 　　察觉到脚下是一片悬空，引力便骤然发挥了它的作用。 　　肖宸扑在了巨兽的背上。这个动作, 致使他与冰凉的鳞片完全贴合在一起。隔了薄薄一层布料, 身下鳞片显得有些尖锐, 却完全没割伤他的皮肤。 　　壮着胆子, 他探出头往下望去。树林成片的蔓延在山川之上，空气冰凉得不似夏日——更像是褪去冰川的初春，或者即将步入盛冬的寒秋。 　　更神奇的是，连空气中流转的灵气都是那么的充盈, 完全不似印象中的贫乏。不过呼吸片刻，脾肺间便充满了灵气，简直和宠物店后院的效果有的一拼。 　　脚下古木参天。丛林间, 偶尔会闪现低矮的城墙。 　　待看到一座精巧的古城池, 以及城市街道上缓慢的牛车，肖宸才恍然大悟。 　　现在他所处的地方, 恐怕并不是自己习以为常的家乡，而是某个古老的时空。 　　“吼——”也许是察觉到背上人的三心二意, 身下巨兽发出一声长吟。 　　吟叫声如此的悠远, 无比沁人心脾——肖宸却被吓了一跳, 身形当即一歪, 险些没抓住巨兽。等俯身好不容易调整好平衡，他才察觉到，抓在龙鳞上的掌心正湿.漉漉的。 　　他摊开手，掌心满目刺眼的红。 　　“！”浑身都往下坠去，肖宸猛然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天花板, 以及昏暗的晨光。 　　梦中的寒风仍未散去。睁大眼喘了几口气，肖宸终于缓缓清醒过来。只是那个梦，依旧如此鲜明而熟悉。 　　为什么……掌心会有血？ 　　难道是，巨兽受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肖宸的心便陡然一沉。颊边有些微的痒意——他歪过头，几缕发丝恰巧从脸颊上滑开。 　　昏暗的房内，一双眼睛闪烁着些微的光芒，竖起的瞳孔满是熟悉感。 　　筵青正沉默的盯着他。见青年终于醒了，他眸光微动，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你做梦了？” 　　肖宸点了点头，眼神带了些迟疑，望向游仙枕。一片黑暗中，玉枕反射着些微的弧光，一如睡着前那样温润。 　　“是个不太好的梦……”想到刚才的记忆，肖宸眉心微皱，莫名带了丝焦虑。即使仍心有余悸，他却丝毫不惧怕梦境带来的奇妙倒错感，而是有种躺下再来一次的冲动。 　　说不定就能梦到刚才的结局。 　　筵青眸光微动。他不久前也才醒来，并且同样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只是看青年满脸恍惚，额间还有细腻的汗珠，便失去了倾诉的欲.望。 　　筵青只是不动声色的起身，出去打了盆水。等肖宸终于回过神来，脸颊旁已贴上温热的毛巾。 　　肖宸回神，恍然接过毛巾，却与小蛇冰凉的皮肤相触。 　　“你没事吧？”仿若梦境与现实交织，肖宸一把攥住了男人手腕；等察觉筵青眸中似有疑惑，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不好意思，睡糊涂了……” 　　刚才，他怎么会把筵青和梦中的兽类混为一谈？ 　　肖宸正发懵，筵青已经僵在了原地。机械式的擦拭完青年下巴，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似在发烫。 　　这阵热意，正伴随着胳膊蔓延到全身。梗着脖子，筵青好不容易给肖宸整理完，忙不迭便端着盆出了门。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晨曦已挣脱了薄雾的束缚。暖光透过窗棂，铺洒在梅花屏风上；集合的时间渐近，肖宸用满是留恋的目光望了玉枕一眼。 　　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只能等今晚回来再说。 　　随后，才起身收拾。 　　今天是开始排查的第一天。由杨家为根据地，玄学世家们共组成了数十支小队，每只小队的人数控制在十人以下。杨大师的全力支持下，他们将按照阴邪透露的方位进行排查。 　　当然，此事并不是杨家单方面的任务；千里之外的应家，同样承下了这份属于大家族的担当。与杨家遥相呼应，应家也会派出数十支队伍，两者呈包围趋势缓慢接近。 　　“一，二，三……”种了梅树的院落间，已经站了不少玄学大师。即使没几个人聊天，当如此数量的人潮站在一起，就算每个人只发出一点声音，整个院落也不由嘈杂起来。 　　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每一支队伍的队长都只能想尽办法，才能找齐自己的队员。有队长占据了高处，正借着有利地形振臂高呼；有的队长则化身体导游，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面旗帜，高高举在天上。 　　徐老爷子则最为显眼，简直是导游团的进化版，竟然还自带扩音器。等他一摸出此等神器，整个场子都被震住，只能听到他不耐烦的招呼声…… 　　肖宸赶到的时候，大师们已经集合得七七八八了。团体最左边，杨炜嘉却一脸无奈的抱胸而立，面前依旧一片混乱。 　　当惯了大师兄，他已经习惯了随便一句话就有人响应，却没想到这群人这么难伺候。什么道具也没带，只能靠嗓子干吼；常年娇生惯养的杨炜嘉早早选择放弃，把这个任务交给亲近的队员：“肖宸？肖宸在吗，过来集合！” 　　“来了来了！”青年忙不迭的应答声中，负责招呼人的大男孩抬眼一看，眼睛瞬间瞪直了：这不是昨天那个“情敌”吗！ 　　想去找他麻烦，却以失败告终，男孩一时有些别扭。他身边，杨炜嘉却一扫倦容，满面惊喜的跑来和肖宸握手：“肖大师，没想到您能分到我的队伍中，真是我的荣幸！” 　　“杨大师谬赞了。”一边和他握手，肖宸一边思考着等会儿要以怎样的姿势来捉鬼，就听杨炜嘉大声道：“放心吧肖大师，你只管布阵，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肖宸一愣。与此同时，自己队伍里传来窃窃私语声：“这就是那个技术人员吧……” 　　“听说阵法很强？那战斗经验肯定不多……” 　　这些声音并不刻意，相反还讨论得很认真，似乎是真心在担忧。见肖宸似乎想解释什么，杨炜嘉一巴掌拍上他的背，顺便提高声音：“既然肖大师也到了，待会儿我们就出发吧！” 　　话是对着队里成员说的，眼睛却一直瞄着隔壁杨熙春的队伍，差点望成斜视。 　　杨熙春比他聪明一点，早早占据了广场高地；此时已经整队完毕，正领着一大群人往外走。 　　两人是竞争关系，还积怨已久；杨熙春动了，杨炜嘉不可能不急。等身周一队人终于整理完毕，立马带头往外走去：“我们要排查的范围比较小，是十公里外的一处公园，现在咱们就开车过去……” 　　只是一介队员，肖宸对队长的指挥没有丝毫异议，闷着脑袋就往前走。下一秒，却见杨炜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个，肖大师……” 　　肖宸不明所以的抬头。眼前，杨炜嘉眼神十分炽热，细看还带了些期待：“您看，为了我们组的效率……是不是有什么阵法能用？” 　　还没到停车场，杨炜嘉停留的地方在一片假山旁，除了偶尔路过的其他队伍，便一片人迹罕至。 　　望见他眸里的焦急，肖宸若有所悟。杨熙春已抢先出发，这位“大师兄”不着急就怪了。 　　“没有。”可惜，即使杨炜嘉再焦虑，天赋型选手肖宸也只能爱莫能助。 　　脑子里存活的阵法没超过一只手，还全是基础款，他只能老老实实道：“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能用的阵法，可以告诉我原型，我尽快抄下来。” 　　“抄……”这一出可把杨炜嘉搞懵了。跟看什么稀有生物似的望向肖宸，男人摸了摸脑袋笑起来，试图轻松氛围：“大师，您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肖宸答得很认真，一丝行动起来的前兆都没有。 　　慢慢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杨炜嘉表情逐渐皴裂：“可是肖大师，您不是才去当裁判回来吗……这个，是不是因为，昨天我表弟不老实，所以您还在生气？” 　　突然被cue，混在队伍里的大男孩脸色一僵。被误会得彻底，肖宸赶紧摆手：“真不是。阵法这事我的确没办法帮忙，但要是打架——你尽管叫我。” 　　杨炜嘉的思维已经混乱了。对面人完全不能用常识推断，显然给他的排兵布阵造成了极大的阻碍：“打架……” 　　“或者找东西！”想起小树林里还藏了只雪狮，肖宸眼睛一亮：“你有阴邪的贴身衣物么？说不定我家警犬能帮上忙。” 　　“……”杨炜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警犬？ 　　哪儿来的警犬！ 　　费尽心思要来的帮手，却完全帮不上忙。怀疑自己被骗，杨炜嘉已然处于崩溃边缘，连思绪都没法凝结：“那……” 　　“肖大师？！”须臾间，有一道声音却插了进来。杨炜嘉转过头——不知何时，又是一道队伍路过。 　　带队的人还是大名人，正是上届阵法大赛的裁判之一，何恒。此人脾气极爆，待人不耐烦，唯独一心痴迷阵法…… 　　“何大师！”肖宸一开口，竟直接把何恒叫了过来：“你能帮我找个阵型吗？” 　　当然不行了！ 　　谁都知道，何恒脾气极坏；要是谁对他钟爱的阵法不尊重，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杨炜嘉惊讶的目光间，早就想和肖宸搭上线的何大师却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肖大师，你需要什么？” 第158章 探索 　　杨炜嘉见鬼似的目光中, 何恒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依旧挺胸抬头。 　　面对炙手可热的杨家接班人, 他就跟没看到一样，双眸依旧死死黏在肖宸身上。肖宸想了想，转头一指杨炜嘉：“问他吧, 我们队长需要。” 　　何恒若有所觉, 这才大发慈悲的分给杨炜嘉一个眼神，态度肉眼可见的随意起来：“你要阵法干嘛？” 　　站在队员们面前, 被另一名队长这样质问，杨炜嘉总有一种被抹去威严的错觉。一时间，他都不知自己该怪谁，只能老实做回后辈, 乖乖与何恒做交流。 　　了解完客户需求，何恒大手一挥：“精准定位阴气？要求这么多，你们怎么不用罗盘？” 　　“这不是队伍里没徐家人……”杨炜嘉答得战战兢兢。面对他奇特的要求, 何恒双眸一皱刚想拒绝, 就听一旁的肖宸说：“也是为了效率嘛。如果在我们公园一无所获，下次去其他地方找起来也快些……” 　　肖大师一开口，一脸冷漠的何恒瞬间舒展开眉眼：“行，您稍等啊。” 　　杨炜嘉：“……” 　　何大师抽空又瞪了他一眼：“下次有这种要求，去找徐家, 莫来烦我们。” 　　杨炜嘉欲哭无泪。态度如此两极分化，他简直怀疑肖宸是何恒的私生子。 　　受肖宸之托，何恒当即从包里摸出个空白卷轴。也许是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动作异常认真，连原料都全是自己出的。 　　身为赫赫有名的“阵法大师”，肖宸却双臂环胸，在一旁看热闹。等何恒画好，所有人都不敢动的时候，他已经道完谢，顺便接过卷轴：“谢谢你啊何大师，真是帮大忙了。” 　　“没事……”何恒在一旁搓着手指，抖落指尖的朱砂。上次在庆功宴上堵人，却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完，他耿耿于怀：“我就想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络……” 　　肖宸应允了他的要求。 　　大费周章，就为了拿到后辈的联系方式，杨炜嘉看得大跌眼镜。等和何恒分别，坐上自己的车后，他还明显没反应过来；只一脸怪异的望着肖宸，似乎想看出这人皮囊下藏着的内涵。 　　连个阵法都拿不出来，却去当了大赛的特邀裁判……究竟是看不起自己，所以才没出手；还是这人本来就是个关系户？ 　　察觉到他的目光，肖宸礼貌的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杨炜嘉抓住机会：“你肩膀上那只鸟是什么时候来的？” 　　被他发现，小鹦鹉翘着屁股哼了一声，浮夸的假尾羽跟着抖了抖。与这只怪异的生物对视，对方骄傲的眼神中，杨炜嘉忙不停移开目光。 　　肖宸挠了挠小鸟下巴：“这个很重要？” 　　“只是有点好奇……”沉闷的空间中，与肖宸四目相对，杨队长壮着胆子指了小鸟一下：“突然有异兽出现在队伍中，我肯定得留意啊——得对全体队员的安全负责不是？” 　　“哦……”肖宸若有所思：“那你可得多留意了。”毕竟不远处，还跟了一大群异常生物呢。 　　杨炜嘉一脸茫然。 　　停车场建在公园后门，刚下车便是一片绿茵。和其他公园一样，这里也有成群结队的老人，在扩展自己的业余爱好。 　　不过与其他公园略有不同，越往里走，两旁的林荫便越发浓重。过于注重绿化，在行至三分之一时，已经看不见其他小径走来的游客；像误入了哪座山峰，层峦叠翠中，肖宸掏出卷轴。 　　与此同时，那方卷轴已经发挥了罗盘的作用，朱砂在沟壑间流通，直直指向身前。肖宸往前望去的同时，树林里似乎传来女人的呜咽声：“呜呜……” 　　声音在林荫间回荡。这还是大白天，不得不说此鬼十分嚣张。 　　天光越发昏暗起来。要是平常人碰到此景，说不定腿都会开始发抖。领队的杨炜嘉却一反常态，嗓音都兴奋起来：“快，快跟上！” 　　有鬼出没，就与他们的目标更近一些！ 　　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第一个发现老巢的人，杨炜嘉身心都舒展开，领着一群队员便扑向黑幽幽的树林！ 　　听到满林子细碎的脚步声，女人的呜咽声都是一噎。察觉到什么，肖宸脚步一停——片刻后，树林里传来女人的咒骂声：“干什么干什么！再过来我报警了！” 　　几名大汉灰溜溜的重新现身。肖宸凝视中，杨炜嘉讪讪一笑：“只是个失恋的小姑娘……” 　　肖宸发出果然如此的叹息声。 　　刚出兵就败北，杨炜嘉显然十分不适：“不对呀，阵法不是有反应吗……” 　　并且反应还如此剧烈。十分相信何恒的手艺，他目光越发不解起来：“而且肖小兄弟，刚才你察觉到不对了吧？” 　　称呼已经从“肖大师”降成了“肖小兄弟”，足见杨炜嘉的心路历程。见肖宸目光望来，杨炜嘉呵呵一笑：“既然那方什么都没有，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害得哥们儿白出洋相。 　　肖宸却自顾自伸直手——不知何时，一直待在他肩上的鹦鹉已染消失不见，正悄然飞往某处。 　　“因为树林里的确有东西啊。”肖宸说得很认真。杨炜嘉骤然瞪大的双眸中，他甚至认真得有点伤人：“大家都是熟手，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的。” 　　“哗啦啦——”片刻的等待后，一片阴影骤然从树林间浮现。嘴里叼着黑影，怪隼的声音一片模糊：“肖宸，我抓到了，绝对不是这个……它太弱了，我可以吃掉它吗？” 　　肖宸无奈的谈一口气：“你还是先把它放下，我们检查检查。” 　　小鸟十分可惜的“呸”了一声，一只裹上口水的黑影骤然摔到杨炜嘉身前，居然还在呻.吟。 　　杨炜嘉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愣愣的抬起头。身为熟手，他竟然比不过一只鸟？！ 　　“队长？”杨炜嘉久久不动，肖宸唤了他一声。见他朝自己望来，这才指了指树林深处：“怪隼说那边还有。不然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筵青去搜索一下？” 　　“哦……去吧。”技术人员骤然变成打手，杨炜嘉明显没反应过来。等几人身影在林间消失，这才反应过来：“等等？” 　　意思是，要他亲手检查面前这只裹了口水的阴邪？ 　　“肖大师，你能不能回来……”杨炜嘉注定无望的呼喊声中，几人身影不断在林间徘徊。不过须臾，已经聚集起一堆黑影。 　　杨炜嘉他们检查黑影的手都累得抽筋了，肖宸几人还在勤恳耕耘。直到一无所获，才可惜似的叹了口气：“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和怪隼口水打交道的杨炜嘉险些喜极而泣：“那我们休——” 　　“我们去下一个地点。”肖宸说，再度打开卷轴。身后队长带了点崩溃的眼神中，他雄心壮志道：“能检查多少个，就检查多少个！” 　　傍晚。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杨炜嘉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今天的事，对他而言冲击实在太大。队长资格被肖宸尽数剥夺，他却没有一丝反驳的力气，只能硬生生受了。 　　这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还落在了死对头眼中：“师兄。” 　　循声望去，杨熙春斜倚在门口，满脸的幸灾乐祸：“听说‘肖大师’，今天连个像样的阵法都没拿出来。” 　　争取队员时，没能争过大师兄，杨熙春早怀恨在心；结果杨炜嘉反倒费力不讨好，请了尊花瓶回家…… 　　这足够杨熙春乐半晌了：“真是可惜，看样子你们效率不太高啊？” 　　杨炜嘉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杨熙春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都懒得反驳：“是啊，不太高，只来得及检查了五六处可疑区域呢。” 　　幸灾乐祸的杨熙春脸色一僵：满打满算，名列前茅的自己组，也才检查三个！ 　　莫非，大师兄是在故意往高了说，好挣回面子？ 　　对面惊疑不定的眼神间，杨炜嘉冷哼一声。 　　肖大师的确不会画阵，但他会打架啊！而且根本不需要阵法辅助，一揪一个准！ 　　不过，杨炜嘉可不会如此好心的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竞争对手。背着手往回走，他根本懒得再和杨熙春废话，一心只想着肖宸喜欢什么，好套套近乎…… 　　干脆，明天给他肩上那只鸟带两条面包虫？ 　　“阿嚏——”不知自己被惦念，怪隼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肖宸赶紧摸了摸它的脑袋，一边和身前的小熊猫说话：“朱厌它们到了？” 　　“准确的说，是到了三分之一。”身为树林指挥官，小熊猫将慵懒贯彻到底，今天一步都没踏出丛林：“大部分都去异兽聚居地加强警备，少部分会来协助寻找老巢。” 　　趴在树上，它的大尾巴在身下扫来扫去，勾引得滚滚左扑右晃。点了点头，肖宸强忍下攥住那条大尾巴的冲动：“哪些人会来帮忙？” 　　“喏。”小熊猫下巴一扬。肖宸回头，两道急匆匆的身影正站在树林边缘：“会长，前会长。” 　　是天狗和朱厌。难得站在一起，他们俩竟异常的和谐；朱厌面色冷若冰霜，天狗却依旧笑眯眯的，还对肖宸点了点头：“你好。听说这边需要援手——不知人类方，是否欢迎异兽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吓到怀疑人生的杨炜嘉：只要不像这鸟一样每抓一只都裹口水，我想还是欢迎的。 　　怪隼：你懂个屁，这叫燕窝！ 第159章 小弟 　　乍然见到援手, 肖宸非常热情：“你们来啦。” 　　“有茶水吗？”朱厌冷冷道。当惯了上级人物，它对自己的阶级认知已然固定：“人类方, 就是这么欢迎远道而来的援军的？” 　　它们这一路走得可不顺利。先是飞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没有人迎接，再是被小熊猫一个电话，叫到了城郊的偏远树林…… 　　光是打车费就花了上百元，捏紧发.票, 朱厌的表情十分不善：“看样子你们不太重视这次合作；再这样, 我们可就帮不上忙了。” 　　说罢，还做了个转身欲走的姿势。被它提醒，肖宸恍然大悟，举手便拦：“先别……” 　　朱厌脚步一顿，刚以为自己将被挽留，就听对方认真道：“杨家还不知道你们要来呢。” 　　朱厌：“……” 　　肖宸一脸纯良：“我忘了告诉他们了。” 　　朱厌：“……！！” 　　合着自己就这么可有可无呢？ 　　端着的姿态都化作泡影，自己就像在上赶着揽生意, 朱厌的脸顿时黑了。 　　它有股甩手就走的冲动, 最终却被天狗拉了一把：“这样啊。” 　　朱厌瞥了它一眼。天狗依旧笑眯眯的，从脸上看不出半分不对：“那是不是，更该认识一下了？” 　　“有什么好认识的。”小熊猫从林间翻下来, 大尾巴一甩便掩于身后。目睹此景, 还急得滚滚连续叽了好几声：“真想讨口茶喝？还是想住人家的厢房？” 　　“这可是合作的基本态度。”天狗看起来总算没那么傻白甜了。 　　可惜小熊猫仍旧对它的理论嗤之以鼻：“就是真认识，也轮不到你——会长还在旁边坐着呢。” 　　突然被cue，滚滚满脸茫然的扬起脑袋。见它那副状态外的天真模样，朱厌气得脸部一阵扭曲，最终冷哼一声：“就它, 能知道些什么！” 　　“比你知道的多。”小熊猫不轻不重的怼回去，一边不经意般亮了亮爪子。 　　朱厌瞬间闭上嘴，僵在原地不动了。 　　“好啦，认识一下也没什么。”肖宸在一旁打圆场。朱厌差点以为这人破天荒站在了自己这边一次，就听青年乐呵呵道：“正好那边都觉得人手不足，我去说一声，看杨家有什么安排——小熊猫，你去不去？” 　　“不去。”小熊猫冷冷的哼了半声，看起来半分兴趣也没有。 　　“滚滚呢？”肖宸刚说完，就见黑白团子一脸纠结的蹲在原地，一边还在啃爪爪，好像十分难以抉择。 　　它这幅纠结中透了些犹豫的模样，瞬间把肖宸逗笑了：“不想去也没关系，就在这里等我。” 　　“那我们呢？”见青年问完二人，就转身欲走，刚刚还拿走人威胁肖宸的朱厌瞬间陷入焦虑。听到这个问题，肖宸有些惊讶的望了它一眼。 　　筵青适时补充：“你不够资格。” 　　眼见青年没有反驳，朱厌的脸再度黑透。捏着拳站在原地，目睹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它环顾树林。 　　这群异兽倒是在这里睡得挺踏实。那只花屁股鹦鹉，甚至还像人类野营搭建帐篷那样，在树上叼了个人造毛线窝。 　　肖宸走远后，这群异兽也没谁想理朱厌，自顾自闭目养神。见无人关注，朱厌深吸一口气，与身旁的天狗对视一眼。 　　肖宸的身影已即将在树林边界消失。指了指他的背影，朱厌做了个口型：跟上去？ 　　既然肖宸不想让它们结识人类，它们偏要去认识。不仅认识，还要发展自己的人脉，破坏肖宸的形象，亦或者大闹杨家现场……总之怎么狠就怎么来！ 　　一定要破坏这位“代理人”的威信！ 　　知晓它心中所想，天狗自然点了点头。 　　草木被踏断的声音十分惹耳，搞得小熊猫抬头望了一眼。见朱厌天狗似乎想潜进大宅，它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插手的心思。 　　一看它们俩就在谋划着什么。不跌出点伤来，这俩是不知道疼的。 　　追着肖宸的身影，二兽不知不觉便踏入杨家地盘。宅内骤然多出两个陌生面孔，杨家弟子们不由多看了几眼，却暂时没多想。 　　毕竟是非常时期，宅内的生面孔多了去了，根本不差这两个…… 　　潜入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二兽具是松了一口气。等一直提起了那口气放下，朱厌表情却一变：“我有点难受……” 　　天狗瞥了它一眼。两兽西装革履，额头上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乍然闻到杨家千百年前遗留下来、专用来对付异兽的气息，天狗也不好受。 　　只是和朱厌不一样，它表情不变，依旧维持着西装的尊严：“难受什么？站起来。” 　　“想吐……”朱厌表情一变再变，明明是个中年男人的威猛造型，不多时竟蜷缩到墙根。 　　眼见它行动过于扎眼，马上就要把杨家人引来，天狗黑着脸拽了它一把。身旁便有一座暗门，没多想，它扯着朱厌便躲了进去，顺便关上房门。 　　门里一片漆黑，只能透过缝隙间洒下的光，稍微看清室内暗沉的黑灰。杨家果然家大业大，就连一处不知名的房间，墙壁上都涂了某种闪着微光的粉尘，低调中尽显奢华…… 　　房间外隐隐传来人声。天狗探头望了一眼，待发现满目人潮，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不知名的房间”——而是杨家大厅背后的小房间！ 　　而现在，大厅里正聚集了一批人。和昨日不一样，清冷的大厅挤了人群后，便有热闹的声音不断传出。 　　总感觉待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主意，天狗拉了朱厌一把：“起来！” 　　“我想吐……”朱厌已经眼花缭乱，脸庞渐渐涨成赤色，一时竟像即将化回原形！ 　　天狗的脸已经黑了，等想抛下它一个人走，却猛然惊觉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对劲。和朱厌一样滑坐在房间内，它一阵接一阵的深呼吸，不多时，一双犬耳已经跳了出来。 　　房间另一侧正散发着庞大灵气，讨论声不断传来。部分忙完后仍有精力的小队长，正聚在大厅里汇报工作。 　　完全没意识到有外来人员闯进，他们还在互相交流情报；等听到杨炜嘉的队伍已经清查出五处可疑地点，纷纷发出惊叹声。 　　一时间，赞美之词都朝这位杨家大师兄砸来。杨炜嘉一脸害羞的挠头，愣是没舍得把肖宸供出去；一旁，提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杨熙春只能满脸复杂的望着他，一边暗自咬牙。 　　“这么说，已经有四十二个地点可以排除了……”杨璠咳嗽几声，试图用老花眼看清地图：“包围圈也在缩小，照这个速度，与应家那边接洽的时间，应该比预计快一些……” 　　“可是依旧很慢。”杨熙春道。自开会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此时的他终于找到了能插嘴的地方：“而且还有两个缺口。如果不尽快堵住，阴邪们很可能从这里溜走……” 　　他手指的地方，正是东西两处的漏洞，也是异兽的聚居地。杨璠却摇了摇头：“这个不用担心。” 　　瞥了胸有成竹的徐老爷子一眼，杨璠的声音逐渐染上好奇：“老徐说，这两处地方他有办法。” 　　徐老爷子嗯了半声，拉长声音指正道：“不是我有办法，是肖大师有办法。” 　　这已经是杨熙春今天内第二次听见这个人名。瞬间竖起耳朵，见徐老爷子似乎不想多说，他焦急的上前半步：“徐大师可愿多讲讲？这位肖大师，究竟藏了什么妙计？” 　　徐老爷子哼了一声。觉得是时候宣布这个消息，他压低声音：“肖大师叫来了外援。” 　　“哦？”杨熙春瞬间洗耳恭听。就连杨炜嘉都不知这个消息，分了一半注意力过去。 　　“异兽公会你们知道吧？”徐老爷子放声道：“肖大师和它们会长关系好，已经在数日前与它达成协议——异兽公会将参与到这次行动里，共同反击阴邪！” 　　“真的？” 　　“这可是件好事……” 　　大厅一时喧闹起来。杨熙春追问道：“您是说，异兽聚居地里的异兽，会帮我们围追堵截？” 　　“可不只是这样。”连异兽公会的核心成员，都被抽调来参与战争，徐老爷子深知这次的动静有多大。 　　只不过，他并不想说透，只是故作神秘的眨眨眼：“肖大师身上有魔力，绝大多数异兽，都会被他心甘情愿吸引做小弟……” 　　胡说八道！ 　　别说杨熙春不信了，就连一墙之隔的朱厌险些骂出声，只是已经没心思再开口了。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形体，中年男人身体逐渐涨大，最终传来“哄——”的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刚推开房间门，肖宸猛然回头。见几百米外的大厅似乎有些热闹，与筵青对视一眼，二人果断调转方向往那边赶去。 　　穿过重重人群，半座被挤垮的大厅已映入眼帘。一只白首巨猿正坐在地上，身旁的天狗却不知所踪。 　　看见这一幕，肖宸目瞪口呆。望到他过来了，巨猿异常激动，似乎想爬起来，却又砰的一声摔回原地。 　　“看见没！”见这猿猴朝肖宸叩拜，徐老爷子当即找到理由，一指它道：“这就是肖大师的小弟之一！” 第160章 破皮 　　朱厌险些吐血。 　　它恼怒的瞪视中，徐老爷子一无所知, 还在享受同伴们惊讶的目光。另一边, 肖宸执着的拨开人群朝它跑去, 似乎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徐老爷子的说法。 　　“朱厌！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那双手朝自己伸来, 巨猿拼尽全力想走，却因为肌肉酸软无力，最终被青年捧起脑袋。四肢依旧贴合在地，独独脑袋被人抬起；无法控制自己, 这使得朱厌露出屈辱的表情。 　　尤其是脸颊被人捧着观看，试图找出哪里不对的时候。 　　望到巨猿手里的发.票, 肖宸似乎一愣；另一边，杨璠正拄着拐杖浑身发抖：“我的大厅……” 　　见状, 肖宸赶紧压低声音教育朱厌：“你莫非是来报账的？怎么就不盯着点——这下好了，还想要钱呢, 准变成赔钱。” 　　你才是来报账的！ 　　自己宏伟的理想被人三言两语轻巧带过，话里话外还充满鄙夷, 朱厌恼怒的捏碎发.票。一旁，徐老爷子适时上前：“肖大师，这就是来帮忙的异兽之一吧？” 　　好歹是同盟, 杨璠也不好说什么，只在一旁抿紧嘴站着。见朱厌十分上道的销毁了“证据”发.票，肖宸摇了摇头：“是啊，它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并不是什么我的‘小弟’。” 　　怎么都觉得受之有愧, 肖宸并没能坦然接受这个称呼。当然最大的可能性，大概是不想帮朱厌赔钱…… 　　朱厌似乎一愣，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徐老爷子点了点头，只把肖宸的话当做谦虚：“原来如此……” 　　“我知道它！” 　　“这毛色，是《山海经》里的朱厌吧……” 　　四面八方骤然想起讨论声。众人惊叹的视线中，本想拼死抵抗的朱厌，不知怎么就被卸去一半力度。享受着人们艳羡的眼神，巨猿瞥开眼睛，只有耳朵还口是心非的仔细聆听着。 　　“真是不得了。”杨璠也回神，缓缓等了点头。站在朱厌前方，他伸手表示欢迎：“那这位，就是异兽方的代表了？” 　　并没有纠结巨猿为何会出现在自家大厅里，杨璠当场失忆，表示出足够的善意。 　　也多亏这位异兽代表，是出现在了杨家。要是出现在那个有诸多不良传闻的应家……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杨璠还朝朱厌展露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对杨家的信任，朱厌代表。” 　　被称为整个异兽的“代表”，朱厌眼睛瞬间亮了；也许是呼吸到足够的新鲜空气，它总算恢复几分活力，激动的伸出手来，似乎想和杨璠握手：“吼——” 　　“它不是。”筵青轻松把巨猿的手拦在半空，稍微一使力，就把它胳膊按了下去。朱厌恼怒的目光中，筵青毫不留情：“这就是只追着肖宸来的，迷路的臭猴子。” 　　“还真有魔力啊？”听到“追着肖宸而来”几个字，众人目光都变得有些迟疑。他们不信任的打量间，只有徐老爷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朱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肖宸盘腿而坐，还跟一名专业的兽医似的，掰开朱厌嘴巴检查牙口。听到此言，杨璠愧疚的往前几步：“也许是我家的禁制……这个不用担心，只要出门多吹吹风就会好了。” 　　“就没有什么解药，或者破解之法吗？”肖宸追问道。他也觉得出门吹吹风便会好，问题是，谁能挪动朱厌庞大的身躯…… 　　听闻此言，杨璠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似乎想摇头：“没有……” 　　下一秒，一道声音却从外围传了进来：“什么没有呀！爷爷，您记性也太差了！” 　　是杨晓昕。蹦蹦跳跳的挤开人群，她手里拿了个精巧的物件，仔细一看，似乎是拆开的香囊：“肖店长，来，让它闻闻这个。” 　　“那个好贵的……”杨璠表情一变。看样子，他并不是记忆力不好，只是单纯的在大厅被破坏后，心疼起钱了而已。 　　这副模样，倒让肖宸想起千米之外的某只前会长。也许是领导独有的特质，这两位的作风，倒是一等一的相似…… 　　杨晓昕完全没理自家爷爷。美容茶还在肖宸那儿压着呢，她根本不舍得放过这样的机会，直接凑了过去：“肖店长，你可记得给我挑最好的荀草啊！” 　　“那是自然。”肖宸笑眯眯应下，只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其实荀草长得都很好……” 　　杨晓昕没管他最后说了什么。得了肖店长的应允，她整个人都美滋滋的；退至一旁时，脸上还露出舒心的笑容。 　　受到医治，朱厌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等四肢重新充满力量的一瞬间，立马从肖宸怀中跳了起来：“吼——” 　　看那架势，似乎是想打一架；却在瞥到一旁冷漠的筵青时，压下了所有怒火。 　　朱厌缩着脑袋。打又打不过，站在这里，也只是白受侮辱…… 　　那只该死的天狗呢？！ 　　和自己一起进来，现在却跑得无影无踪，还让它白丢了这么大的脸—— 　　众人惊叹的眼神中，维持着猿形，朱厌表情变了又变。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却什么也没看到；等见杨璠似想上前与它握手，也许是担心再度被打断—— 　　咬咬牙，朱厌转身便往外走。忽视了杨璠孤零零的手，巨猿的背影充满了强撑的桀骜…… 　　“它打算去哪儿？”留下满地狼藉，自己倒是跑得挺快。肖宸和筵青嘀咕半句：“应该不会再跑回来了吧？” 　　“不知道。”丢脸成那样，能再跑回来也是个奇迹。四周已有弟子上前收拾狼藉，筵青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只沉声对肖宸说：“我们也回去？” 　　“不好意思啊杨大师。”点点头，肖宸还在给被忽视在一旁的杨璠解释：“这位是特例，脾气不太好；真正的代表其实另有其人……” 　　“哦，好……”杨璠有些落寞的收回手，拍拍掌心，当作是清理。 　　“异兽们会在这些天，陆续行动起来。”反正也参与了大师间的对话，肖宸干脆自己解释道：“东西两处的漏洞，会由它们堵住，同样会逐步缩小包围圈……” 　　“行。”杨璠满脸惊叹，再望向肖宸时，拄拐杖的手都轻颤起来。这是和异兽关系有多好，才能让它们这么兴师动众啊：“莫非，这些异兽们，都是承了肖大师的面子……” 　　“那倒不是。”肖宸赶紧否认。后退半步，他依旧笑眯眯的：“异兽们也曾饱受阴邪骚扰，甚至受到了纸人的伏击……它们也积怨已久，我只是负责在中间联络而已。” 　　倒是只字未提自己的“代理人”身份。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也许，这位年轻人只是和公会里的某只异兽.交好——丝毫不知这“某只异兽”就是大名鼎鼎的会长，杨璠点点头，望向肖宸的目光，总算正常了一点：“你刚才说纸人？” 　　见他表情有变，肖宸点了点头。还以为对面人是惊叹于阴邪一日千里的玄学技巧，就见杨璠皱起眉头：“纸人一术，其实杨家也略有研究；肖大师，如果你有线索，可否让杨某帮忙？” 　　“杨璠是御纸大师。”徐老爷子补充。 　　这倒是意外。肖宸当即应了下来，只不过纸人残骸还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兽公会，一时半会儿拿不过来。 　　只能等带到洋都，再让杨璠鉴定。 　　敲定部分接下来的细节，留一群大师继续讨论，肖宸与筵青二人总算转身离开。等晚上洗漱完毕，在床上歇下时，还做了个梦。 　　这次倒没接着飞天。梦里，自己似乎正斜倚在树荫下。 　　眼前站了名一脸沉默的高大男人。见肖宸往自己望来，那人身形半掩在黑暗中，薄唇轻启，似乎低声说了什么。 　　肖宸凝神听去，只隐约听到几个稀碎的词：“对不起……” 　　青年心头猛地一跳。他在说什么，是在向自己道歉？还是道别？ 　　肖宸很想知道，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等那人转身想走，他情急之下伸出手，一把抓到了男人的手腕：“唔？！” 　　身旁传来一声闷哼。借着朦胧的微光，肖宸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竖瞳。 　　此时，那双眼正泛着翠色，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肖宸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的似乎是筵青的手腕。 　　“不好意思……”掌心一片滚烫。肖宸起身，不知怎的竟多了几分慌乱：“睡糊涂了。” 　　室内光线依旧朦胧。太阳似乎还未完全钻出云层，天将亮未亮，正是全天最暧昧的时刻。 　　稀疏的光线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也包括近在咫尺的、筵青的眼神。有些不理解室内陡升的异样温度，肖宸转身，试图起床。 　　筵青却出乎意料的执着——反手抓住肖宸手腕，他轻轻一带，便把人按回身边。 　　那双手正搭在肖宸肩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人动弹不得。 　　突然躺进筵青怀里，肖宸有些愣神。逐渐危险起来的气息中，筵青薄唇轻启，抬起了肖宸的手：“帮我……” 　　肖宸一愣，手已被按在滚烫的额间。摸了摸额尖凹凸不平的皮肤，肖宸这才发现，筵青头上的包，竟已然破了两个小洞。 第161章 黑犬 　　肖宸吓了一跳, 未免误查，赶紧又摸了两把。 　　不是自己的错觉。筵青发出闷哼的同时, 两个又硬又小的尖尖已然戳到掌心。就像伤口结痂后, 血小板在裂口处凝结那般，触感十分微妙。 　　肖宸怀疑了好一阵这两个尖尖的本体：“这……是有东西顶出皮肤，还是你额头磕破了？” 　　筵青无法回答, 神情竟有些郁闷。将额头埋在肖宸中心, 男人的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 　　身旁是另一个人的温度。静默片刻, 肖宸终于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向来浑身冰凉的冷血动物筵青, 体温竟飙升得房间都燥热起来。 　　贴在一旁的自己，明显也受到影响。逐渐焦灼的空气中，肖宸挣扎着往后退了些, 颊边难得有些发烫。 　　“唔……”吐息顺着指缝飘出，小蛇睡眼朦胧。仿佛渴.求着青年冰凉的体温，他虚着眼, 又往前钻了些。 　　褪去了平日的冷硬, 这样的筵青竟显得有些可爱。肖宸心念一动，一时间想反手抱住那人, 再轻摸着额头, 告诉怀中人没事。 　　可惜, 最终还是狠狠心拒绝了：“我去端水。” 　　怀中骤然一空。筵青抬起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怜——肖宸却没分出心思给小蛇。踩在地板上，他才惊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风从窗口的间隙吹进。待冰凉拂过房内，肖宸已经端了一盆水回来。 　　毛巾从额间拂过。小蛇虚着眼睛, 模糊间只能看清青年关切的眸；借着室内昏暗的灯光，瞳孔中只映了一个自己，仿佛占据了他所有闲暇与间隙。 　　有些愣神，小蛇视线呆呆的，呼吸依旧沉重。嘴里突然一甜——不经意间塞进一颗糖，肖宸抚过他的额头，声音很低：“等会儿就不难受了。” 　　怀抱是如此的温和。筵青迟疑的合上唇，甜味蔓延间，似乎额间的热意都被驱散。他挣扎着起身——肖宸往后退了点儿，视线中，男人已恢复些微的力气。 　　撑着床坐起来，筵青接过毛巾，还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我……” 　　“怎么了？”肖宸问，顺手拍了拍筵青的背。这种对小孩似的态度，似乎让男人条件反射性的撤开了些。 　　肖宸动作一顿——他并没有把筵青当成孩子，只是不自觉的通过身体接触，确认他身体无碍。 　　只因为担心而已。 　　从出生那天起，筵青从未流露过半分弱势。只要自己回头，他总能站在身边，无惧任何挑衅与危险。 　　这样的小蛇，肖宸从未想过他也会面临健康上的苦恼。青年视线中，筵青摇摇头，脑袋整个埋进毛巾里。 　　直到冰凉将颊边的热度盖过，筵青才深吸一口气。硬物在颊边抵起一个小块，甜意不断蔓延。 　　也许是这阵甜蜜过于柔和，他额间的热度都消去不少。终于从热意中夺回神智，隔了一层毛巾，男人声音闷闷的：“我本来想叫你起床的，结果……” 　　肖宸愣了半晌，不自禁一笑。男人这副模样，分明一个气自己睡过头的小学生。 　　“小学生”筵青没看到青年唇边莞尔，还在低声抱怨：“你……你怎么会有糖？” 　　他从没看过肖宸吃糖，倒是偶尔会见他喂给小鲛人。不得不说，每看到青年与其他异兽亲昵，筵青心里都不太舒服——即使知道，这阵醋吃得毫无理由。 　　可迷你鲛人明明和其他异兽一起，留在了森林里。担心它寂寞，青年应该已经把所有糖果留在了小鲛人身边才对…… 　　“为了喂你啊。”肖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回答得理直气壮。筵青楞神的目光间，他已然端着水出去。 　　呆呆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青年彻底消失在门外，筵青才回过神来。 　　肖宸……会为自己备糖？ 　　是一视同仁？还是把自己当小孩？ 　　筵青不知道答案，只是当知晓肖宸把自己放在心底，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 　　“……其实，是杨晓昕那姑娘昨天给我的。” 　　直到门外传来远远的呼唤，男人才表情一僵。所有隐约的烦恼与甜蜜，都被妒火冲破；他气得想直接翻身而起，又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还是郁闷的躺回床上，歇息了好一阵。 　　把水倒在院落中，肖宸没急着回去，而是在房间周边走了两圈。刚才筵青那一抱，似乎在胳膊上留下烙印。 　　现在手腕还隐隐发烫，隔着一层布料，肖宸摸了摸胳膊，悠悠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闲下来，就能想起筵青方才朦胧的双眸，以及额间点点热意。 　　还有喂他糖时，那双唇吐出的热气。 　　那糖，其实不是杨晓昕给自己的。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即使知道自己是网上那位“店长”，也不太可能在刚见面时，就特意送出糖果这种透着少女气息的可爱礼品。 　　杨晓昕又不是甜品爱好者。 　　这糖还真是留给筵青的。虽然和男人的气质格格不入，但在将所有糖果留给小鲛人时，肖宸还是不由自主，往兜里塞了几颗。 　　像是，不舍得筵青受一点委屈；要他享有别人也有的一切待遇，或者更高…… 　　只是，这个理由却有些难以启齿，肖宸才不由自主说了谎。 　　“怎么会这样……”自己从前，可从来不是这种别扭的人。天刚蒙蒙亮，反正时日尚早，肖宸有些苦恼的在院落里徘徊。 　　一阵又一阵的晨风中，他闭上眼睛，脑子总算清醒了些。也不知，造成筵青身体不适的原因是什么？ 　　还有那两个尖尖的位置…… 　　一旦冷静下来，方才的异样便逐渐涌上心头。肖宸想了想，终于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除了结痂，那两个硬物生长的地方——会不会是一双角？ 　　“怎么可能……”一时失笑，肖宸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先不说那两颗和结痂没多大区别的硬物，究竟有多小——根本没法和角联系在一起。 　　而且光说小蛇的身份。他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清楚？ 　　大概率，还是额头被磕破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肖宸一时不察，竟走到了庭院边。想到小蛇还在床上挺尸，担心他的身体，肖宸转身往回走；却在眼角瞥到什么时，脚步不由自主一顿。 　　墙角边，一双毛茸茸的脚露了出来。梅花形的肉垫沾了不明显的黑灰，却依旧柔软可爱，好似在召唤谁捏上一捏。 　　但那双肉垫的主人，看姿势明显是躺在地上的。昨夜刚下了雨，地上自然潮湿一片，还染了雨水。 　　眉头一皱，肖宸不由自主往前几步。绕过一处假山，脚的主人终于整个显露了出来——是一只白首黑身的犬类。 　　异常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它虚着一双眼，发白的耳朵尖动了动，身上还带了淡淡的灵气。 　　“杨家还养狗的吗？”一道惊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黑犬努力直起身子，想往那边望去，朦胧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一双手将它扶起，还被烫得缩了一下：“好烫……你也生病了？” 　　察觉到这人在跟自己说话，黑犬虚着眼睛朝他望去；只隐约能看清朦胧光线中，一双透着关切的眼神。 　　黑犬呼吸渐沉。明明身上写满警惕，目光却逐渐灵动，不自觉带上丝依赖。 　　肖宸摸了摸黑犬的头，见它毫不反抗，干脆一使劲整只抱了起来。乍然落入陌生的怀中，“黑犬”似是一愣，随后开始猛烈的挣扎！ 　　肖宸也不是吃素的，一胳膊把它头夹在腰边：“别动啊，我带你去找主人。” 　　什么主人？ 　　黑犬想挣扎，脑袋却被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丢脸，它十分恼怒，在一旁呲牙咧嘴——可惜连嘴都张不开。 　　只剩爪子还留有些微的自由，在空中乱蹬；但当触到青年的皮肤，又不知为何，自顾自泄去了力度。 　　——就这么犹豫间，后腿也被青年夹好；宛如烧烤架上五花大绑、毫无反抗能力的火鸡。 　　黑犬愣了片刻，鼻间骤然发出猛烈的闷哼声；可惜由于生了病，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肖宸自然不惧，还架着它找人：“杨家人也没起床吗？” 　　杨家人？ 　　——那不就是害自己变成这样的元凶！ 　　自昨日那场意外，不小心流落至此，它便再也没力气化回人形。而那只愚蠢的猴子，也只记得自己逃跑，倒是把它忘得干净…… 　　不知想到什么，黑犬面部一阵狰狞；等路过还在抢修的大厅时，这阵狰狞已然飙升到极限。 　　施工现场旁，肖宸总算逮着了位杨家子弟：“你们家的狗好像生病了。” 　　“狗？”那人愣愣回头，打量片刻肖宸奇怪的姿势：“我们家……没养过任何宠物。” 　　“哦？”肖宸一愣。莫非是外界流窜至此的流浪犬？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正从身后传来。 　　是筵青。终于调节好身体，他从床上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找肖宸。 　　等看见青年以诡异的姿势，扛了一只陌生的异兽，男人表情瞬间一僵。宛如逮到什么出轨现场，他皱着眉，几步便走了上来，一把拎起了黑犬的后颈肉。 　　“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黑犬”：……你猜我是谁：) 第162章 流浪 　　“……”乍然落入陌生的手掌, 黑犬整只僵住了。 　　“应该是只流浪犬……”和黑犬湿漉漉的眼神对上，肖宸迟疑道。他并不知道，这双湿润无害的眼神后，潜藏了无数未出口的郁闷与脏话。 　　筵青抖了抖手中的黑皮。黑犬嗷呜一声, 似是想反抗；又因为后颈被压制, 迟迟不得要领。 　　四爪不断扑腾的同时，还换来了肖宸同情的目光：“筵青，别欺负人家。” 　　筵青动作一顿。这么片刻的功夫, 四周已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晨光穿透薄雾，昭示着一天正式开始——也昭示着, 会有许多刚起床的大师们, 目睹黑犬这幅丢脸的模样。 　　黑犬已经要疯了，整只狗扭成麻花状，试图用后腿把筵青踹开。筵青单手一压, 皱起眉心：“流浪狗？” 　　这只狗身上缠满了灵气，还会通过偷听两人的对话, 不断给出反应——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流浪狗？ 　　“也许是只迷路的异兽……”肖宸想了想。无论怎么看，它那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都和昨天的朱厌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许, 带出门就好了。” 　　“那我把它丢出去。”筵青面无表情的给出解决方案。听闻此言，黑犬挣扎的力度顿时一泄—— 　　虽然听起来很丢脸——但它正求之不得！ 　　只要能脱离筵青的掌心，等自己变回原形，还有谁能猜到，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狗…… 　　眼前依旧一片模糊。昨天被迫化形后, 天狗在院内徘徊了不知多少圈。灵气被压抑，就连嗅觉都变得不那么灵敏；苦苦寻觅着大门的方向，它却一无所获，就盼着有人能把它带出去…… 　　天狗正兴奋的摇尾巴，那杨家弟子却在此时出声了：“等等。” 　　“昨夜有野兽闯入杨家大院，惊扰了列祖列宗的安宁……”那人说得迟疑，眼神不断在黑犬身上徘徊。如果不是拎着它的人是筵青，说不定这人早把天狗夺过来了。 　　肖宸惊讶的目光间，黑犬脖子一缩，尾巴焦虑的在身后甩来甩去。也不能怪它——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还负了伤，天狗恰巧在饿肚子。 　　而杨家修建的祠堂，供奉的似乎不全是修道之人。祠堂散发着淡淡的阴气，天狗路过时鼻子一抽动，差点就钻进去把人家牌位给吃了…… 　　好在被巡逻的杨家弟子及时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巡逻弟子本是想逮住它交家主的，谁知道这条狗跑得这么快…… 　　“原来是这样。”肖宸听得一愣一愣的，点了点黑犬粉嫩的鼻尖。敏.感处骤然被触碰，天狗一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它？” 　　“这个……”那名弟子有些迟疑。听说有异兽闯入祠堂，家主本大发雷霆，要弟子把罪魁祸首捉拿归案；可现在，这只黑犬却到了另一位大师手中…… 　　他迟疑得越久，天狗尾巴就绷得越紧，似乎十分担心自己被交出去。看它这副紧张的模样，肖宸有些心软：“祠堂里有东西被毁坏吗？” 　　“这倒没有。”杨家弟子连连摆手，丝毫不敢得罪肖大师：“只是……” 　　“能搞什么破坏？这样一只小狗，丁点儿杀伤力都没有。”话语被打断。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背后传来，还加杂着笑声。 　　肖宸转头望去，杨宇芝乐呵呵的迈到跟前，浑身散发着“不要慌等哥们儿来搞定”的气场：“我当时在场。它只是进来晃了一圈，留了几颗泥巴印子，现在早擦干净了。” 　　亲传弟子发话，一旁的外门弟子哪还有插嘴的道理，赶紧低下头。成功初现，杨宇芝继续仗义执言：“所以肖小兄弟，你不用操心，想现在把它放了都成。” 　　“我知道了。”肖宸望了眼缩在男人掌心瑟瑟发抖的黑犬：“就这么放了也不可能，做错事总得惩罚一下子……” 　　天狗瞬间紧张起来。对眼前几人没有分毫好印象，它双眸写满警惕，就怕青年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直到鼻尖被人轻轻一碰。 　　“就罚它，和我们一起巡逻好了。”从筵青掌心接过黑犬，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尖，肖宸笑眯眯的：“怎么样啊小家伙？就今天。” 　　热度从鼻尖向双耳蔓延。耳朵动了动，天狗半晌才回过神来；褪去那层微妙的动摇，它非常不想答应。 　　要是自己这副模样被谁看见，那一世英名就毁了，脸面还往哪搁？ 　　只是，答不答应，也由不得自己选择。 　　青年笑眯眯的注视中，天狗耳朵晃了又晃，眼神默默移开，一副认命的模样。 　　和在筵青手上时比较，现在的它有种乖巧的错觉。那双眼睛湿漉漉的，一动不动的望向肖宸，看起来甚至有点不愿离去。 　　肖宸却没看懂它的眼神，笑眯眯一伸手——再度回到筵青怀中，天狗心态差点崩了。 　　直到稀里糊涂坐上车，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踏出杨家大门口，逐步呼吸到新鲜空气，体内的力量才再一次充盈。只不过，虽早就能变回人形，天狗却打死不会在此时变回去。 　　它可不想让代理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车上有些挤，满鼻腔都是人味儿，黑犬只能无奈地趴在车椅上。唯一好闻些的，只有身旁青年；可它怎么也不愿凑过去，仿佛在为自己的尊严做斗争…… 　　直到后腰被人一抱，放在了腿边，天狗才是一愣。它正想发怒，忽觉耳旁一阵清风拂过…… 　　摇下窗户，肖宸笑眯眯的目睹黑犬嗖的一下直起身子，趴在窗边。 　　见状，筵青冷哼一声：“不识好。” 　　“别在意。”肖宸宽慰：“这就是条狗……” 　　见黑犬像听到了什么，耳朵恼怒的竖起，他才愣了一下：“……就是只异兽？” 　　黑犬耳朵不动声色的动了动，似乎满意了些。筵青却眯起眼：“我不是吗？” 　　“你不一样。”肖宸说，顺手拂过他额间：“好些没？” 　　潜藏在层层发丝下，那两个尖尖丝毫不见长好，反而又坚硬的了些。筵青一愣，似乎没想到肖宸回答得这么果断；他执着的目光间，青年却已经撤回手，规矩的在腿上搭着。 　　浅蓝的牛仔裤上，那双手显得白皙又修长。筵青看了半晌，恨不得把那只手再拿起来，搭在自己发痒的额头上：“……没事。” 　　“筵大师生病了？”前座传来杨炜嘉担忧的声音。筵青否认了——几人交谈间，车已不知不觉开到目的地。 　　天狗一脸绝望的被人抱下了车，又一脸绝望的被充做警犬。好在，今天小熊猫和朱厌它们并没有出现，似乎停留在了小树林，充当异兽们的指令中转站…… 　　也还好它们没来，否则自己肯定被笑死不可。冷着一张脸，被迫被肖宸牵了一天，直到傍晚来临，天狗终于要迎来自由…… 　　却又再度被青年抱起：“这狗怎么不见好？” 　　在外活动了一整天，因为担心被熟人发现，加上心里有疙瘩不愿意帮忙，天狗一直没怎么出力。除了咬合力强了点，蹦得快了点，就和普通的犬类没什么区别…… 　　肖宸自然发现了这点，却还以为它身体依旧抱恙，当即拍板做决定：“去找小熊猫问问。” 　　听到这句话，天狗这才恍然大悟，发出了猛烈的挣扎，却绝望地意识到一件事——当自己依偎在青年怀中，所有的挣扎都像挠痒痒似的，还真像只小奶狗…… 　　为什么当时自己不出点儿力！ 　　天狗悔不当初，却没有一点点办法。被青年“胁迫”着带回小树林，宛如一条绝望的老狗，它闭着眼睛躺在臂弯中装死。 　　小树林却没谁出来迎接。和筵青七拐八拐，穿透层层树荫到了河边，肖宸这才看见熟悉的几只异兽。 　　情况看起来还不太妙：“怎么回事？” 　　小鸟嫌弃的叫声中，黑白团子四仰八叉的倒在河岸上，嘴巴边湿漉漉的。它脑袋下还垫了一条黄澄澄的毯子——仔细一看，竟是小熊猫的尾巴。 　　此时，小熊猫正一脸担忧的趴在滚滚旁边，不时伸出墨色的小爪子试探它额间的温度。 　　“这傻子，把鲛人泪当零食吃了！”某条小鱼惊吓的彩虹嗝间，一道绿油油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肖宸：“当时就晃悠悠的差点儿栽了！还好异兽消化系统强大，应该没什么大事……嗯？” 　　看到赖在青年怀里不动的黑犬，怪隼发出一声尖叫：“肖宸，这是什么！” 　　黑犬眼睛闭得死紧，已不动声色拿爪子捂住耳朵。小鸟气得想啄它，又顾及肖宸在身边，只矜持的在原地尖叫：“快放下来！它这么脏，说不定有传染病！” 　　“嘘，它可能真的是生病了。我有事要问小熊猫。”肖宸解释间，小熊猫已若有所觉的转过头：“你在叫我？” 　　滚滚还在病怏怏的打嗝。尾巴被枕住，小熊猫转身的姿势十分怪异；待发现肖宸怀中那只黑犬，整只顿时一愣。 　　一直捂耳朵装死的天狗，终于听到了某道令自己绝望的熟悉声音：“你怎么躺那儿去了？” 第163章 送信 　　天狗继续装死。 　　“你们认识？”肖宸有些惊讶, 抱着黑犬就往前走。小熊猫则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岂止是认识……” 　　天狗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状态。仿佛没有一点抵抗的念头, 它柔若无骨的靠在肖宸怀中, 与最初叛逆的姿势截然不同。 　　只剩一双虚眯开的眼睛中, 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望了它两眼，小熊猫嗤笑一声, 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神，满是看穿一切的犀利…… 　　“认识也好。”没察觉到它未尽的话语，肖宸来到了滚滚身边，十分担心担心的望了黑白团子一眼：“滚滚没事吧？” 　　滚滚撑开眼睛，虚弱的哼哼两声。 　　对于自家崽崽的身体状态, 小熊猫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当即直起身子：“也没事, 就是……” 　　“就是误食鲛人泪后, 跟个磕了至幻菇的傻子一样, 上蹿下跳不得空闲。”小鸟在一旁抱怨。见肖宸小心翼翼地将黑犬放下, 它眼里的火光都要冒出来了：“都是你宠的！如果好好给它立规矩，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先是体温发烫, 走路歪歪扭扭，就像看见了幻觉；然后去树旁磨爪子，直接劈烂了一棵悬铃木……”小熊猫补充说明：“鲛人的歌声能致幻，眼泪会有这些效果也不奇怪。受它影响, 滚滚最后爬到树梢上，把人家树枝压断了，摔下来才算消停些。” 　　滚滚绝望的捂住眼睛, 姿势之认命，和四爪朝天的天狗有得一拼。它嘴巴边湿漉漉的，应该已经催吐了一次。 　　罪魁祸首鲛人泪静悄悄的躺在河岸旁，比常见的迷你眼泪还要小一圈，说不定是滚滚消化后的产物。稍远处的河岸，小鲛人怯生生的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眼。 　　“怎么这次一来，大家都在生病……”肖宸连连叹气，一边抽出左手，细致的拂过滚滚额间。被微凉的体温传染，黑白团子总算舒服了些，四肢伸展得直直的。 　　“所以这家伙也生病了？”小熊猫瞥了眼天狗。肖宸点点头：“我在杨家捡到的，除了脏了点儿，还挺听话……” 　　“这家伙还听话？”小熊猫嗤笑一声，探头去检查黑犬。黑犬死死闭着眼睛，察觉到青年温暖的手缓缓挪开。 　　与此同时，一双熟悉的冰凉爪子马上就要按上来：“毕竟它可是……” 　　“呜……”滚滚却在此时发出了不舒服的声音。似乎刚才洗胃没洗完，它脑袋晃了晃，又缓缓吐出一小口清水。 　　被自家崽崽的异样夺去目光，小熊猫爪子一顿。察觉到机会，天狗倏地睁开双眼。 　　趁现在！ 　　嗖的一声，趁身子没被按住，黑犬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不顾小熊猫无言的目光，潜伏这么久，终于逮到机会的天狗宛如一匹脱缰野马，撒开四爪，目标明确的往小树林奔去！ 　　恍如一阵清风，眨眼间，这道墨色已整个扎进树林。肖宸愣了一下，给滚滚按摩的手都停了：“它怎么跑了？！” 　　“跑了就跑了。”小熊猫不愧为护崽狂魔，根本不担心寻常人等的死活。滚滚只是冒了口清水，以足够它紧张得手忙脚乱，连自己被染湿的大尾巴都顾不上：“反正还会回来的。” 　　“你们真认识？”天狗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树林深处。它之所以跑这么快，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匆忙逃离现场…… 　　只可惜，这举动多少有股掩耳盗铃的味道。肖宸好奇间，小熊猫根本没管天狗的暗示，也没去刻意维护它的尊严：“当然了，它不是昨天才来吗——这是天狗啊。” 　　听到小熊猫的回答，肖宸顿时吃了一惊，条件反射性的往树林望去。微风在林间拂过，一派沙沙声中，天狗早不知所踪。 　　层层树荫的掩映后，黑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草地上。刚跑得有些急，它累得气喘吁吁，却不愿停下。 　　代理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应该没有吧…… 　　不断的自我安慰中，天狗只是虚构着最好的结局；甚至刻意抛弃了小熊猫认识自己、且没有必要隐瞒的事实，逻辑链都接近崩塌…… 　　自己可是来找茬的。要是被发现跟条真正的狗一样，乖乖躺在仇人身边——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都是阴差阳错。都是幻觉，是自己受到了胁迫…… 　　直到往里钻得够远，它才缓缓停下脚步。“咔嚓”一声，背后却传来树枝被踏断的声响。 　　天狗猛的回头。不远处，朱厌笑得像个二傻子：“我看到了！刚你是被那人挠下巴了？” 　　见黑犬脸上写满恼怒，朱厌情绪更是高涨：“怎么还一副享受的样子哈哈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使已确定了合作关系，两人积累的仇怨也分毫未少。 　　此时也是这样。最丢脸的一幕被另一人看到，还毫不掩饰、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天狗已然陷入狂乱，利齿在阳光下闪过寒光：“你这只蠢猴子！一个人跑得倒是挺快，也不知回来找我！” 　　“我找你？”朱厌有些生气：“还想我回来找你……难道不是你自己最先跑了！” 　　“谁惹的祸？”对方则眯起眼，丝毫不惧道：“还嘲笑我……告诉你，被代理人当街撸毛，这事传出去——对我们两个可都不利！” 　　想起变回原形时，同样被肖宸捧着脑袋顺了半天毛，朱厌脸色顿时僵了。不知自己的同伴遭受了相同的噩梦，天狗还在放狠话：“什么都别说——这是要让人知道，别以为你自己不会受波折！” 　　同样被撸过毛，朱厌自然不会这么傻。一想起这事就额头发烫，它半是恼怒半是激动，干脆把球踢回给天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自然是继续寻找，扳倒他的时机。”天狗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胸口却升起另外的情绪。 　　也许是被抱久了，它现在鼻间都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甩甩头，根本不敢想象肖宸知道自己就是“流浪狗”的场景，天狗转身化回人形。将领带规规矩矩的系好，它冷着脸往林外走去：“今天就算了。明天找个机会和他接触，确认现在的情况……” 　　倒不是不能今天就去接触。而是天狗，怎么也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军师都这样发话了，朱厌自然应下。二兽一起往外走的同时，滚滚刚晃悠悠的站起来。 　　小熊猫蹲在河边，一边观察自家崽崽，一边把尾巴垂进河里晃来晃去，试图洗干净。稍微上游一点的地方，小鲛人满脸好奇，手伸出去又捏起，似乎也很想抓一下那条肥嘟嘟的大尾巴。 　　可惜，最终还是因为胆小未能如愿。趴在肖宸怀中，滚滚还哼哼唧唧的打嗝。一边拍它的背，肖宸一边关心起了小鲛人：“小家伙怎么又哭了？” 　　“想家……”小鲛人怯生生的指了指嘴巴：“也想吃海鱼。” 　　河里的鱼，比起海里自然有不少差别。杨家只是暂住地，又不适合淘宝，肖宸只能异常心疼的叹了口气：“等这档子事过去，就能回家吃了。” 　　小鲛人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一边摸了摸填满河鲜的肚子。一旁洗尾巴的小熊猫，则有些稀奇的望了它一眼。 　　鲛人一族，已经消失数百年。自那场战争后，所有异兽都以为，它们的族长失踪，鲛人已被灭族。 　　事实上，几百年来再没有鲛人出现过，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个说法。没想到到了自己这一代，却有机会再看到鲛人的幼崽…… 　　也不知这为神通广大的代理人，究竟是从哪儿抱来了这么一条？ 　　即使有诸多思绪，小熊猫也没打算问，只是垂下眼睛在一旁休憩。安抚了一阵滚滚，等天际染上橙黄，肖宸便回到了杨家。 　　今日的杨家依旧张灯结彩。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此地，为了招待他们，杨家可谓卯足劲在运转。与此同时，需要探查的地点也正被逐个击破，却依旧一无所获…… 　　不过，事情进展也算顺利，杨家这边的人也不急一时；只是另一边，处在更北方的应家却没能召集到这么多人手，进度要慢上不少。 　　按理说，这种不需要太急切的工作，交给杨家多做些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应家似乎没这么想…… 　　肖宸刚回房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门。找上门的杨家弟子手里拿了封信，似乎也是代人传话的：“肖大师，这封信是给筵大师的……” 　　“什么事？”筵青抬起头。 　　“应家那方人手不够，想抽调一些有力的人选去帮忙。”那人老老实实的传达：“这封信是交给您的。实际上，应家也来了人在门外等待，希望直接把您请过去……” 　　“筵大师。”熟悉的声音传来。在上届阵法大赛中有过交谈，应许昌迈步而入，脸上满是熟悉的笑容：“不知你有没有空？” 　　醉翁之意不在酒。专程跑来送信，还只给筵青，背后意义不可谓不深。 　　“没空。”筵青却一口回绝了对方的邀请。将头靠在肖宸肩膀上，男人眯起眼睛：“他在哪，我在哪；我不会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筵青这块墙角，你们是撬不动的（望天） 第164章 究竟 　　被回绝得严严实实, 应许昌却并没有死心：“肖大师呢？” 　　肖宸一愣。 　　“可以一起去的。”应许昌据理力争, 试图抓住机会：“师父对您印象很深，我也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在大赛时的悉心指导……” 　　话语恳切，言辞慎重, 乍一听还真像在诚心邀请——如果不是被当做谁的附带品的话。 　　这种体验对于肖宸来说也十分新鲜，不由扬起眉；向来不通人情世故的筵青, 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应许昌话里的敷衍。 　　自己奉为至宝的人, 莫名其妙成了附属。男人眉峰一凛, 赶在肖宸婉拒前，毫不客气的开口：“没空。” 　　声音异常斩钉截铁。 　　“可是，杨家人手充足……”受应智渊之托, 应许昌不敢带回坏消息，只能可怜兮兮的继续请求：“应家则焦头烂额，时间根本不够用。两位大师, 这也是为了全玄学界……” 　　话题骤然被拔高, 对方三言两语, 便把无尽的责任推了过来。肩上一沉, 肖宸正欲开口, 一道声音却飘悠悠的传了过来：“谁说我们这人手充足呢？” 　　夹杂着些微的咳嗽声, 杨璠拄着拐杖，从不远处迈步而来：“几个徒弟都挺没用。我让他们当队长, 结果给我带得乱七八糟，还多亏了肖大师……” 　　杨璠年高位重，资历甚至比自己师父的还深；碰上这样的人物, 即使应许昌有重任在身，也不太敢插嘴。 　　更何况，对方还明确代人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应许昌脸上写满着急，嘴刚一张，又被杨璠怼了回来：“这样吧小兄弟。我看你赶路也累了，不如先去大厅坐下，喝口茶再说？” 　　“杨大师，可是应家人手确实不充沛……”应许昌刚说完，杨璠便默不做声的点了点头：“倒也是。需要多少人手，告诉我，合适我就给你们抽过去。” 　　倒是只字不提筵青。对方摆明了不放人，即便应许昌心急如焚，也做不得什么，反而满脸无奈的被请了出去。 　　杨家弟子带人出去喝茶。室内陡然安静下来，杨璠却没动，而是悠悠转过身：“筵大师，不想去应家？” 　　筵青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每听到“应家”这个词，心中便会抽动一下，好像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这种情绪影响下，加上对方一直蠢蠢欲动妄图招揽自己，筵青没有半分亲近的意思：“没有兴趣。” 　　“那就好。”杨璠却长舒一口气，好像十分紧张筵青的回答。见对方向自己望来，也只是顺势一笑：“筵大师，肖大师，你们带了不少异兽过来对吧？” 　　二人颔首。杨璠苦笑着摇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应家不好的传言颇多，传说中甚至……” 　　稍微望了望左右，确认旁边无人，杨大师才跟讨论八卦似的压低声音：“甚至，造成过兽神的陨落！” 　　肖宸一愣。有关兽神各种的传闻，他一直是从异兽那边听到的，倒从未听人类主动提起过。 　　也许是因为杨家源远流长，没有过迁徙，才保存下了这些小道消息。他好奇的目光间，杨璠弯下腰，声音压得更低：“传说中，还从兽神身边，盗走过一对龙角！” 　　“龙角？”肖宸瞬间想起什么。 　　“对。”杨璠点点头：“当时大战正打得火热。为了夺取胜利，应家想尽一切办法削弱对方的战力。再加上龙角无比的珍贵，应家这才鬼迷心窍，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倒是谴责得毫无保留。可要把时间往回调数百年，身为同盟的杨家，估计只会开心得蹦起来，想不起任何廉耻道德…… 　　“得到龙角后，应家战斗力大增，这才带领着人类赢得胜利……”杨璠说：“踩在异兽头上，他们一时间风头无二……” 　　虽然应家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可也并没有和双方预估的那样，对另一方赶尽杀绝——当时战争已经达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应家的这个举动，自然令人大吃一惊。 　　杨家也不明白此中深意。不过等应家牵头，制定了异兽生存法则后，人类甚至可以借用异兽的力量。 　　而应家，据说还可以御龙——说不定也和那双龙角有关。虽然应家和异兽的关系越来越差，对大多数人来说，却是好事一桩…… 　　慢慢的，也就没什么人反对了。 　　“应家可是对付异兽的主导力量。有这事在前，你们要是去了应家，肯定很别扭……”杨璠道，一双年迈浑浊的眸中，骤然闪过精光：“至少，异兽们会很别扭；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听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初衷是因为杨家不愿意放人，细听间，却也做到了逻辑自强，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一口一个“异兽”“人类”“战争”，总觉得有些往事重提、强调分化的感觉。而这样的异兽，自己身边就有一只…… 　　担心筵青心里不舒服，肖宸望了他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才勉强放下心来，顺便记起了另一件事：“那，这双龙角现在在哪儿？” 　　“只有应家知道。”杨璠耸耸肩：“他们应该保存得很好。” 　　听起来，倒又不像自己身上这双了。 　　想到背包里如玉般沉寂的龙角，肖宸心念微动。话题告一段落，杨璠口风一转：“不过说实话，杨家的人手，的确比应家充沛许多。不知异兽那方，状态如何呢？” 　　“还不错。”肖宸道：“大多数人手，都聚集在聚居地，也有小部分在周边逡巡。” 　　“那就好。”杨璠点点头：“一直都通过您才能和异兽联络，总觉得怪不方便……不然，我派两名弟子去异兽那方驻守；有什么动静，也好尽早知道。” 　　听起来，杨家是想动先一步，和异兽深入合作。这事肖宸却不好直接答应，只退了一步：“我不好说，这事您得和它们商量。” 　　“那好，明天行吗？”杨璠雷厉风行：“合适的话，我们早上就去商量。” 　　肖宸想了想，暂且告别杨大师。合上门扉后，他先和小熊猫通了个电话；得到对方准确的答复，才又去找杨璠，顺便确定好时间。 　　在此期间，筵青一直沉默的跟在身侧，一句话也没说。等忙完，肖宸才意识到他表情不太对：“筵青，你怎么了？” 　　早上才浑身发热，一副身体不适的模样；看他表情异样，肖宸还以为那股难受劲没有退去，当即心中微沉。 　　筵青却摇了摇头，整个人贴在青年胳膊旁：“没事。只是……我不太喜欢应家。” 　　被挖角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单独邀请，筵青心中早不舒服了。这个名字，于他而言简直就像定时炸.弹：“也不想聊起他们。” 　　说得轻描淡写，却又莫名带了股小孩子般的赌气。对小蛇突如其来的情绪，肖宸却没有轻视，而是处理得很认真：“不想吗？” 　　“不想。” 　　“那就不聊。”反正不是什么必须的话题，外人而已，自然没有筵青重要。见肖宸答应得如此果断，筵青眸中闪过微光。 　　青年似乎没拒绝过自己的请求。而相处这么久后，一些细微的身体接触……他也根本不会察觉。 　　……就像现在。 　　有些贪婪的将手环过青年肩膀，迟疑了一下，那掌才落在肖宸肩上。轻得像一片雪，筵青的动作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肖宸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却大受其动般，深吸一口气。 　　温度透过体表，源源不断的传导进掌心。由内而外的巨大满足感中，克制住合拢手掌的动作，筵青侧过头，不动声色的观察他染了月色的睫毛。 　　薄霜似乎将二人连接在一起，带着透明的微凉气息。贪恋着温暖，筵青甚至自私的希望这一刻永驻，最终却未能如愿。 　　……反而，贴得更近。 　　自从第一天，两人阴差阳错在一张床上睡着，肖宸就再没提过分床的事。青年不说，筵青自然也不会提，而是无比珍惜这宛如偷来一般的，珍贵的时光。 　　每一个呼吸都无比清浅，筵青甚至不想睡，只想于漫漫长夜中，偷听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包括呼吸时的起伏，每一次小小的翻身，以及蜷缩起来后，面向自己这边微颤的睫毛…… 　　天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毅力，才克制住自己偷亲的欲.望。 　　等到黎明来临，筵青根本没睡着，眼下挂了两个黑眼圈。被肖宸慰问时，他还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冷着脸跟在青年身后。 　　昨日商量完后，这次同行的人，还多了个杨璠。三人一起来到小树林，前来迎接的却不是小熊猫，而是朱厌和天狗。 　　一左一右的站在树林旁，它们俩宛如门神，散发着不好招惹的气质。看到肖宸过来，天狗似乎不经意捏了捏拳，又不动声色的调整呼吸。 　　重新扬起笑容，他上前几步：“两天没见了，肖大师有何贵干？” 　　“两天”二字，被咬了重音。非常在意对面人是否知道自己的丢脸事迹，埋下语言陷阱，天狗几乎屏住呼吸。 　　“好久不见。我来找小熊猫。”似乎没意识到他的画外音，肖宸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天狗不由松了一口气。根本不知对方只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以为他真一无所知，高兴之余，它心里却莫名一空。 　　就像是，恼怒于只有自己记得清楚，而对方却忘得干干净净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天狗→舔狗进化中（） 第165章 流放 　　天狗眼神微动。它正望向肖宸, 就见对方移开目光。 　　意识到自己被忽视，天狗微微捏紧拳头。一道冰凉的眼神却骤然落在身上，带着警告的味道。 　　如芒在背，它猛的抬起头, 就看见筵青警惕的目光。 　　“这两位, 就是异兽公会的人才吧？”仿佛没注意到身边的暗流涌动, 杨璠惊叹一声。 　　朱厌发出半声冷哼, 偏开头, 似乎不愿与对方说话。被他无视, 杨璠也不恼, 而是满脸惊奇的朝天狗伸出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形如此完美, 没有丝毫破绽的异兽。倘若不事先告诉我，就算你站在我身边, 我也是认不出来的。” 　　一通赞叹流露自然, 瞬间把对方捧到了天上。天狗也不是吃素的, 即使心里再爽也没被砸晕, 反而露出社交专用假笑：“谬赞。这位就是杨大师？会长已等候你多时了。” 　　碰到如此配合的异兽, 杨璠心中更是满意，笑着和它握手。 　　殊不知，“人形没有丝毫破绽”的异兽, 自己身后就站了一只, 还在杨家住了好几天呢…… 　　两人笑容热切，似乎都有结交对方的意思，这手便握得有些长。颇为欣赏对方, 转身往树林走去时，杨璠还在没话找话的聊天：“你们这次兴师动众，挺辛苦吧？” 　　“不辛苦。”朱厌不答话，社交的工作便都交给了天狗。青年笑眯眯的，嗓音舒缓，让人听了心生喜悦：“还是会长比较辛苦。才刚上任而已，就得处理这些复杂的工作。” 　　“才刚上任……”杨璠哦了一声，好像听出了言外之意：“原来你们才忙完。不知新会长是何许人也？能带领这么多异兽来到此地，一定是位很有魄力的领导者吧？” 　　这一通话下来，不止天狗陷入诡异的沉默，就连朱厌都神色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乍然接收众人诡异的视线，杨璠不由一愣：“怎、怎么了？” 　　“等看见你就知道了。”天狗似在苦笑，却迟迟不说原因。杨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脸懵懂的跟着往前。 　　直到穿过一片树林，看到眼前一幕，才发出惊叹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灌木丛，临近河岸的地方是整片草地，叶尖上还挂着潮湿的露水。绿油油的草地间，几只形态各异的上古异兽正斜倚在河水旁；听到动静，也只是慵懒的回头望了一眼。 　　其中，两只大型猫科动物眼睛一亮，已是直起身往这边走来。还以为他们是在迎接自己，拄着拐杖，杨璠难得有些惊慌失措：“这……请问哪一位是会长？” 　　话语飘忽，带着满满的不自信。一只是神兽白泽，一只是凶兽穷奇，二者名声相当，杀伤力一样强大，也不外乎杨璠不敢轻易下定论…… 　　“……都不是。”天狗代人回话，等发现两只猫科动物已经贴到肖宸身边，还肆意撒娇，它眼神似乎暗了暗：“这两位不是异兽公会的人物，会长还在河边。” 　　如梦初醒，杨璠瞬间移开目光。等看到河边剩下的几位，霎时选定目标：“莫非是青鸾？” 　　突然被提起，青鸾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有些好奇的透过尾羽望了杨璠一眼。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已尽显优雅的味道，让人想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套在它身上。 　　“果然……”见杨璠几乎就这么认为，天狗赶紧打断：“也不是它。咱们的会长，现在正在河边，呃……” 　　望了望黑白团子不顾旁人、忘乎礼仪的动作，天狗嗓音有些迟疑：“它在……啃脚。” 　　杨璠：“……” 　　赞美之词瞬间被堵回嗓子眼，杨璠满脸茫然，视线在河边逡巡。等发现脸上写满忘乎所以，正捧着后脚吃得起劲的滚滚时，他显然有些崩溃：“这位就是会长？” 　　“有什么事吗？”一脸慈祥的蹲在滚滚身旁看它玩耍，听到有人出声，小熊猫才不甚耐烦的转过头。只可惜，它的题型比黑白团子还小，自然得不到分毫重视…… 　　被这么一只小不点搭话，杨璠丝毫没意识到它才是拍板做决定的那位，还转过头和天狗说话：“你……确定它是会长？我说话它听得懂吗？” 　　问话被无视，小熊猫表情一沉，连带的影响到了滚滚。意识到自己的智商被质疑，黑白团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一边从嗓子眼里发出不满的叽叽声，一边还没舍得把脚放下。 　　这阵抱怨声，成功把窝在毛线窝里睡懒觉的怪隼给吵醒了：“臭熊你干嘛！” 　　凶没过三秒。发现肖宸就站在树底下，小鸟表情一变，瞬间重回那副人畜无害的娇羞模样：“肖宸……来了也不叫人家一声，你这个坏家伙！” 　　边说，还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青年怀中。杨璠已经没心思计较这只凶巴巴的植毛绿鹦鹉是怎么回事了——发现滚滚在看自己，大师拄着拐杖往前走几步，试探着开口：“您……您好，知道这是几吗？” 　　滚滚：“……”发现对方竖起两根手指，小家伙的不满已升到极致。 　　还用说嘛，这不是剪刀吗！ 　　到最后也没说出数字，站在原地，杨璠只听到一连串不满的哼哼声。他满脸懵懂，还不知自己已成功得罪了管事的人。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小熊猫一脸冷漠。终于从撸猫中抽出手，肖宸适时补充道：“这位是异兽公会的前会长。这次的异兽迁徙，几乎都是它在管理。” 　　杨璠：“……哦。” 　　看着小熊猫毫无威慑力的包子脸，杨璠几近崩溃。 　　这个异兽公会是不是有毛病？放着那么多奇珍异兽不去选举就算了，毕竟人家也没参会…… 　　可是整个异兽公会，难道就没有青壮年吗？怎么接连选了两只……幼崽？！ 　　不知小熊猫真实年龄比自己还老，杨璠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怀疑。小熊猫心思敏锐，哪能不注意到他怀疑的目光，当即一拍草地：“还说不说了？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杨璠这才回神：“我是想说，异兽和人类……呃……” 　　“这位先生是想说。”天狗适时开口：“他想用更便捷的方式和异兽联络，所以想派人去聚居地驻扎。” 　　“免谈。”不愧为小熊猫，丝毫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小气：“连会长都认不出来，我觉得没有联络的必要。” 　　“可是，这是为了更方便的……”杨璠似乎想再开口。老人一脸无奈，看上去有些可怜，某只橙色的生物却全没被打动：“想方便联络？行啊，天狗！” 　　突然被提起，天狗敏锐的抬起头。小熊猫一扬下巴：“不是和这人挺熟？干脆，你去聚居地当个特派员，专门和这人联络好了。” 　　刚到洋都两天就被分配边疆，天狗脸色一白：“可咱们的聚居地有两处……” 　　“那就加上朱厌。”幸灾乐祸时突然躺枪，朱厌浑身一凛：“我不，凭什么我也——” 　　“这是命令。”轻飘飘一句，就把话怼了回去。深知小熊猫脾气有多差，朱厌根本不敢还嘴，只能讪讪站在原地。 　　小熊猫却不管它俩有多恼怒，自顾自给滚滚玩儿尾巴。它的诱哄下，小家伙不多时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重新一脸开心的扑来扑去。 　　在会长之位做了这么久，小熊猫哪能看不出天狗与朱厌的想法。既然天狗想借杨家之名给它添堵，它干脆借力打力，把这俩一起丢出去算了。 　　杨璠一脸懵逼，还没意识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天狗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沉声道：“我觉得，后勤有其他人处理；这边，更需要我。” 　　说完，还不动声色望了眼青年，只可惜正主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小熊猫却不打算给它挣扎的机会：“是吗？我觉得这边人手够充裕了。” 　　换言之，是嫌弃天狗没用。听懂它的言外之意，天狗脸色微沉，总是上弯的唇角也压下去点。 　　想了片刻，它微微一笑：“也行。我就先去那边看看，把这次过来的兄弟都安排一下。” 　　“安排”两字，被咬得极重，仿佛他才是做决定的那人。小熊猫不置可否，天狗却像找到了新的理由：“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志同道合的伙伴。” 　　“那就祝你成功。”小熊猫完全没理会它的威胁：“但是……” 　　瞥了杨璠一眼，它冷哼一声：“你，别和人类走得太近。” 　　一句话没说也被diss，杨璠只能可怜兮兮的压下眉。天狗也没心思分给这位“交谈甚欢”的新朋友了——一想到要离开此处，虽然打算两三天就赶回来，它还是不怎么乐意。 　　尤其是望到肖宸的时候。 　　以前没发现，这人的味道可真是好闻。清新中投着一股冰凉，好似雨后被浸染的土地……嗯？ 　　仔细一嗅，那股冰凉其实不太舒服，充满侵略性，和青年温润的气质丝毫不符。突然意识到这两股味道不该融合到一起，天狗如梦初醒，望了筵青一眼，刚好和他警告般的眼神对上。 　　天狗愣了片刻，表情突然变了：这蛇身上，怎么有股同款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筵青：辛辛苦苦染的，有意见吗？ 　　天狗：……（各种黄色废料翻腾而起，脑里开过一辆火车） 第166章 抱抱 　　筵青才不管天狗在想什么。 　　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他侧过一步, 做了个请的手势。被这么个外人驱赶, 天狗脸色一变, 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他迈步而出，直直往树林外走去。只在路过肖宸时，鼻子不经意的动了动，深深望了他一眼。 　　肖宸不明所以间, 天狗打量他片刻后开口：“你……很喜欢动物？” 　　肖宸还没说话, 身旁两只异兽的眼神已骤然变得犀利。 　　“会随便抱大街上碰到的野狗？所以身上总是有各种味道？”天狗本不想问得这么有攻击性, 可是被那两只野兽一瞪，加上鼻间味道的刺激，不知怎么就问了出来。 　　见对面人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不知怎么答话，天狗脸色涨红。好不容易主动开口，结果迅速把气氛搞砸…… 　　本还想对青年身上冰凉的气息刨根问底，现在, 天狗却连追问的心情都没有了。抢在肖宸反应过来前, 它埋下头迅速离开：“不说就算了，我没兴趣。” 　　青年的身影往树林另一端迈去。被它连累, 朱厌垂着脑袋跟上, 一边还不太乐意的样子…… 　　“这……”被遗弃在异兽间，杨璠左顾右盼，竟瞬间抛弃了肖宸这位盟友, 转头往天狗离去的方向追去：“这位先生，等等我，老夫送你一程！” 　　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草丛间，一时间健步如飞，走得还挺快；倒是和初见时，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不太一致…… 　　悉悉索索的响声间，杨璠似乎已经追上了天狗，还十分自来熟地拍着它的肩膀安慰。闲杂人等已然散去，肖宸安慰了空虚的小鹦鹉一会儿，便坐在草地上，和小熊猫聊天：“你倒是挺果断的。就这么流放了它俩，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能有什么。”小熊猫异常无所谓：“没见它俩还准备去拉拢新的盟友吗？” 　　肖宸想说明明你才是管事的，要是这事真发生，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小熊猫却似乎读懂了他眸中的纠结，挺胸抬头道：“我已经退休了，现在代理的人可是你。” 　　肖宸：“……” 　　“我倒知道，你对权力斗争没什么兴趣……”小熊猫垂下脑袋。不说话的时候，它那副毛茸茸的外表真的很有迷惑性，望过去时甚至有种正在伤心的错觉：“就是可怜了我的滚滚。它才那么小，要是被人从王座上赶下来，在外面风餐露宿……” 　　见小熊猫就差掉几颗鳄鱼眼泪下来，肖宸赶紧制止了它：“行了，好的，我知道了。” 　　“我会想办法的。”被滚滚用满是信赖的目光望着，肖宸勾起唇，笑容有些无奈。搓搓它毛茸茸的脑袋，逐渐习惯于撸国宝的手感，肖宸心中满是身为奶爸应有的责任：“有我一口肉吃，滚滚就少不了汤喝。” 　　“它不喝汤。”小熊猫眼泪一收，得寸进尺道：“你应该多备些奶，或者给它竹叶试试，不新鲜的也不行。反正记得，就算你没钱吃饭了也不能把滚滚饿着……” 　　肖宸：“……”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可惜，被什么也不懂的滚滚用黑亮亮的眼神一望，青年便完全说不出怨言了。揉了揉它肥嘟嘟的下巴，肖宸笑眯眯的：“行，要是没钱了，我就把异兽公会的资产卖掉养它。” 　　小熊猫愣了片刻，如梦初醒：“……凭什么啊，那可是公会的东西！” 　　肖宸脸上写满无辜：“不说我是代理人吗？卖点东西不过分吧。或者说，让员工们出去打零工？再或者，悄悄利用权限给自己涨工资？” 　　小熊猫：“……”被用自己的话堵回来，小熊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把抠门前会长弄到哑口无言，肖宸满意一笑，又揉了揉滚滚的头，才站了起来往回走。 　　这么几日间，无论是异兽公会、还是玄学界，帮手几乎都到齐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这场战斗，检索的效率也呈指数增长；最多再一周，杨家就能成功与应家会和。 　　这段时间里，肖宸所在的小队永远是速度最快的那支，搜索过的地区占所有小队之首。只不过，今天肖宸不在，连带着他们的效率也低了不少。 　　等晚上看见肖宸时，杨炜嘉已经按捺不住，一脸激动的握着他的手说话：“肖大师，您可千万别再请假了，我们的队伍需要您！” 　　一声“肖大师”，叫得无比情真意切，又百转千回。与自家师弟的斗争接近白热化，万幸得了肖宸这张王牌，杨炜嘉自然不会放过。 　　肖宸反握住他的手，见队长身后的队员们和他的眼神高度一致，充满了对失踪人员的怀念，一时都不太好意思辜负这份信任：“今天有什么发现没？” 　　“有。”一说起这事，杨炜嘉便来了精神：“杨熙春那边，不是分了个盘查后山的工作吗？” 　　虽然带了个“后”字，后山可不是谁家后花园，而是真真切切的山名。海拔算不上高，但山峰上满是遮天蔽日的树林和蜿蜒曲折的小溪，甚至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山洞，风景也算得天独厚了。 　　不少探险队员慕名来过此处，却也不是人人都走得出来。光是近几年登记过的失踪案就有数十起，直到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提起这事时，常令人胆战心惊；人们又战胜不了心里的好奇，总想上山去一看。 　　这么一来，常年在山上探险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们发现了什么？”按理说，这座山峰去的人不少，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早该被人目睹到了。杨炜嘉却故作神秘的摇摇头：“前两个月，山上不是发生过一次滑坡吗？最近施工队刚把泥沙清走，竟掘出了一座全新的山洞！” 　　“而那山洞深处……似乎有一座墓穴！” 　　后山的位置接近中心，平时就有不少人失踪，附近更是少不了神秘的传说。掘出古墓后，当地政府本派了不少人员前来把守；但等杨熙春上前交涉一番后，不知怎的，就允许他们在附近探查了。 　　“当时时日已晚，我师弟也没过于深入，只是在洞口检索了一番……”杨家的术法流传千秋，技艺精湛。想要针对阴气进行检测，根本不负吹灰之力：“当即就发现这里的阴气十分浓郁；而且洞口俨然有新布的阵法，防止有人闯入！” 　　这可是个大消息。肖宸精神一凛，与筵青对视一眼：没谁比他们更清楚，那群阴邪有多么擅长使用术法！ 　　“那这里十有八九……”即使不是老巢，也和阴邪们脱不了干系。见两人迅速反应过来，杨炜嘉满脸赞同的点点头：“杨熙春已经把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还派了不少人在洞口把守。明天一早，咱们就抽调兵力，把后山围起来慢慢排查……” 　　狡兔三窟，说不定这群阴邪也建了其他出口。能理解这个决策，肖宸微微颔首。 　　杨炜嘉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也露出些为难：“上山下山的路中，我们的人手可以堵住；但要是碰上布满灌木丛的山野，恐怕还得异兽们帮忙……” 　　“这样。”肖宸想了想：“我把它们会长……不对，前会长的联系方式给你。” 　　虽然小熊猫不一定帮忙，但双方互相了解一下，到底是好事。杨炜嘉点点头，总算轻松了些，挥手和肖宸告别。 　　敲定明天的细节后，肖宸便领着筵青返回房间。明天还有一场硬战，他早早的便睡下，顺便又做了些朦胧的梦。 　　梦里似有火光，熊熊燃烧在天际。只是和平常意义上的火不太一样，这片火蓝悠悠的，透着冰冷阴寒的气息。 　　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充满凉意的火，肖宸不太舒服，就连在梦中都皱起了眉头。那火越烧越旺，竟逐渐在空中凝聚成人形——俨然成了阴邪的模样！ 　　只不过，这只阴邪身形十分高大，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更是远超肖宸所见。不过与它对视，就有猛烈的寒气袭来，肖宸一皱眉，脑海中隐隐浮现一个字。 　　这似乎，已经脱离了灵魂的范畴，变成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说——“魔”。 　　想起这个字眼的瞬间，肖宸便心里一沉，仿佛回想起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奇特的，他心中没有丝毫惧怕，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就像是，牢牢记得自己的使命；即使心脏越来越重，像在提醒他即将有不好的事发生，也没停下步伐…… 　　梦中的气息过于诡谲，直到终于睁开眼，肖宸还忘不了心头沉甸甸的感觉。眨了眨眼，一片朦胧中，他总算发现了这股沉重的来因。 　　一颗沉甸甸的脑袋，正大咧咧压在自己胸上。发现自己醒来，脑袋还没有丝毫自觉，反而一动不动的压着胸膛。 　　胸口越来越沉。脑袋的主人甚至抱着他的腰，见肖宸似乎想动，还十分不要脸的蹭了蹭，似乎不愿意离去。 　　像极了早晨醒来慵懒撒娇的猫。长发披散，筵青明显不在清醒状态——否则哪做得出这种事来。 第167章 山上 　　肖宸犹豫了一阵。他伸出手想把人推醒, 手却迟迟不愿落下。 　　筵青睡得很熟。墨发披散在颊边, 柔和了坚毅的轮廓；透过丝丝缕缕的黑, 露出的那片皮肤显得很白，如檐边飘然而至的落雪。 　　经常有人打趣, 说筵青该去参加娱乐圈。肖宸一直对这句话一知半解，看到这一幕, 才算有了些认同感。 　　那双手在空中犹豫片刻，最终只轻轻搭在人肩上：“筵青, 醒醒。” 　　筵青没动。窗外雾蒙蒙一片，阳光还没来得及穿透云层，以至于他的脸也掩映在一片黑暗中。由于姿势原因, 棉被没能好好搭在肩上；虽然正值盛夏时节，在开了空调的室内, 看起来也有些冷。 　　最终，那双手没能把人唤醒，却把棉被重新盖得严严实实。 　　肖宸也有些想不通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不过考虑到时日尚早, 干脆放筵青继续休息。胸口被压着，他也没法入睡，只是垂着眼望向胸前人。 　　筵青似乎在做梦。他睡得不太.安稳, 一双眉微微锁起，手越搂越紧：“别走……” 　　骨头都被压得发疼。有些无奈，肖宸搂住他肩膀小声说：“谁？” 　　筵青不说话。 　　肖宸想了想，干脆安慰道：“我这不是没走么？” 　　搂得这么紧, 就算想跑，也没办法呀。 　　这阵声音似乎给了筵青些许慰藉，他眉眼稍微松开，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趋势，还死死抓着衣角。肖宸无法，只得一遍又一遍的按摩着男人眉心，想把那双紧皱的眉揉开。 　　以至于当筵青好不容易醒来，睁开眼睛一瞬间，就坠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早上好。”那双眸子还带了笑意。筵青有些愣神，呆愣的感受着眉间的触感。 　　见他终于摆脱梦魇，手的主人似乎放下心来。那手无比温柔的收回，顺便整理好他凌乱的发丝：“梦见什么了？睡得这么熟。” 　　“我……”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朦胧的橙绽放在青年身后。筵青看得愣神，半晌才找回声音：“梦到你去了很远的地方……”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他有些傻眼，迟钝的捏了捏手心。伴随着紧实的触感，肖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差不多也抱够了？” 　　筵青如梦初醒，顿时一个激灵，从肖宸青年身上退开。直到这时，才发现肖宸身上似有红痕，好像是被自己压出来的…… 　　筵青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眼神十分愧疚。肖宸若无所觉，还背对着他换衣服。 　　筵青的这场风波后，梦带来的压迫感，似乎散去不少。心中重新轻松起来，肖宸却也无法忽视昨晚的梦境。 　　梦里的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人。除了男人若有若无的“别走”，身后似乎还有一大群伙伴…… 　　带着温暖的气息，就像是蓬松的毛皮那样，散发着被太阳晒过后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它们是谁…… 　　如果当时回头就好了。仅凭气息，无法还原昨晚的场景，肖宸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正犹豫间，一双手突然搭在腰腹上，还轻轻按了按。 　　“唔？！”骤然发出闷哼，酸软而陌生的触感后，青年脸颊发热，有些慌乱的回头望了一眼。筵青就站在身后，脸上依旧紧绷，满是他看不懂的执意。 　　见肖宸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还在执着的给人按摩：“对不起。” 　　“这里，被我压红了。”嗓音略带歉意。指尖按压的地方，酸软慢慢散去，肌肉重新放松下来。 　　肖宸却有些无心享受。脸颊发热间，他声音都变得小起来：“可以了，已经不痛了。” 　　筵青动作一顿，手却没收回去。见他还想继续往下按，肖宸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真的可以了！” 　　声音难得急切。筵青眼睫微动，像是不明白青年为什么这么大声般，疑惑的收回手。 　　肖宸这才松了口气。平复慌乱的心跳，他眼神移开，往房间外望去。 　　这么一耽搁，窗外已是大亮。两人一道出发，前往广场的路上，筵青还执着地贴在青年身边，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肖宸不明所以，总觉得小蛇比往常更黏人：“你……能不贴这么近吗？” 　　放在往常，早习惯于被异兽亲近，肖宸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今早起床起，也许是与男人过近的距离打破了某种界限，他心中总是无法平静。 　　筵青垂下眼。丝毫不顾青年偶尔飘来的目光，抓住机会就要抚平被自己压红的地方，他看起来竟有些可怜：“我怕你走了。” 　　肖宸：“……” 　　那只是个梦——无语间掺杂着无奈，即使肖宸再清醒，也无法轻易指责这样装可怜的小蛇。 　　张了张嘴，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默许了筵青的亲近。 　　只可惜他的一双耳根，一整个早上都是红的。筵青倒没察觉到身旁人兵荒马乱的体温——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双染红的耳朵，男人眼神微动，似乎想再贴近些，悄悄用牙齿磨一磨…… 　　“肖大师！”可惜没来得及实现。杨炜嘉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奇异的气氛：“您到得真早。” 　　广场上人烟渐起。昨天的消息传开后，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信息的重要性。 　　想到自家被盗的财宝，绝大多数人都坐不住了，想跑去墓穴一探究竟。杨家也没阻拦，而是派了更多的人手围住后山，参与此次行动。 　　“早。”肖宸朝他点头，一边打量着广场。自己身在的小队，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而杨熙春的亦然。 　　不止如此。稍远一点的地方，徐老爷子和龚世昌赫然在列，正在整合队伍。再远一些，阵法大师何恒也已经到达；队伍早就齐了不说，他还频频往肖宸这边望来…… 　　看样子是还没死心，想抓住机会，同肖宸好好交流一番。 　　“肖大师。”机会终于诞生在了出发时。和阵法大赛类似，有这么多人一道出游，杨家干脆租了好几辆大巴。 　　和前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大巴装的不只是年轻人，更多的则是身着长衫、手持法宝的诸位中老年大师。 　　众人按顺序上车。何恒到得早些，应该坐前一辆车；他却腆着脸没上，而是延后了一位，试图和肖宸坐一起：“肖大师，你旁边有位置吗？” 　　边说，边乐呵呵的凑了过来。以他的名气地位，自然没谁会自讨没趣，当即让开了一条路。 　　即将享受胜利果实，何恒露出满意的神色；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已经坐到了肖宸身旁。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何恒脸色一变；待发现青年身旁的是形影不离的长发男人，又只能咬牙认栽。 　　灰溜溜的坐到肖大师前面，何恒几乎整个人转回来，顽强的和肖宸说话：“你研究过杨家大宅吗？” 　　这个话题倒是新鲜。肖宸摇了摇头，就见何恒乐呵呵的：“衍生于伏羲六十四卦。他们的整座宅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阵型……” 　　往后一排，杨炜嘉听得眼睛都直了。身为杨家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杨家的这些悬悬叨叨，一时听得入神。 　　更令人惊恐的是，那个被他暗自定义为阵法小白的肖宸，竟然真的能和何大师聊起来。不仅如此，对方说的一些观点，还会引来何恒的疯狂赞同…… 　　见何大师一边点头，一边在旁做笔记，杨炜嘉露出一脸恍惚。他震惊的目光间，车不知不觉停在半山腰。 　　“到了。” 　　车停的地方是一片停车场，离山体滑坡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众人往山体走去时，趁着没人注意，一道绿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肖宸肩上：“肖宸！” 　　是小鸟。亲昵的蹭蹭青年脸颊，它又一次为自己体型偏小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好久不见！” 　　“这不是才一晚上。”肖宸挠了挠它的下巴：“雪狮它们呢？” 　　昨日一通商议，小熊猫却对这个消息丝毫不感冒，连通知异兽群的想法都没有，只让它们按原计划继续搜寻。 　　白泽它们则不一样——肖宸要来，它们自然不可能在小树林里留守，顺着山峰就找了过来。 　　“在后面。”刚见面就被提起其他人，小鹦鹉不太乐意的哼了一声。风餐露宿好几天，它竟奇迹般的生出几根毛发；尾巴上残存的假毛也掉得差不多了，总算没那么显眼。 　　也因此，小鸟骄傲的不行，总试图让肖宸看自己的尾巴：“你把头转过来一下。” 　　“他不转。”代人回绝，筵青嗓音发寒。峰回路转间，一片平坦的山体出现在眼前——山体滑坡，也就是发现墓穴的地方，总算是到了。 　　“诸位……”众人在山前停下。也许是时日尚早，考古队尚未开工，只有杨家子弟还守在场内。和他们打过招呼，杨璠在此时回过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小鸟叽叽喳喳的反抗声间，杨璠的声音传遍场内。 　　“大家都知道，异兽们也对此事十分支持。”吸引了众人目光，他嗓音加大：“听说这里有突破口，它们当即决定前来助力。大概今天下午，第一波异兽就会包围在山下……” 　　“小熊猫不是不来么？”肖宸听得一愣：“莫非是……天狗？” 　　才刚被流放一天而已，它效率竟然这么高？ 　　肖宸若有所思。这俩勾搭的速度，还真的挺快。 第168章 铁门 　　杨璠话音刚落, 场内骤然响起讨论声。大部分人都明白, 异兽们似乎也被这群阴邪得罪了。 　　只是不知，阴邪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让向来都不屑与人为伍的异兽也转投他们的阵营。 　　“什么，过来帮忙？”小鸟的声音也在此列：“帮什么, 怎么帮？围在山下又是怎么个围法, 堵路还是人海战术？” 　　还以为是小熊猫在变卦, 联想到那只威胁极大的黑白团子又即将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怪隼一阵恶寒。摸摸小鸟下巴，肖宸安抚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鹦鹉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望了肖宸一眼, 它闷声闷气：“出尔反尔的小熊猫……明明不是说有线索了, 只是线索不在这边, 它才不来吗……” 　　“哦？”肖宸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好奇的视线中，小鸟正欲解释, 杨璠的声音却打断了它的话：“为了配合异兽, 接下来会宣布一批守路的名单, 和它们一起防止阴邪逃跑。其他没念到名字的，请随我进入墓穴……” 　　“杨四、郭小凡，杨……” 　　名单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杨家弟子, 也不知杨璠是不信任自家的战斗力才指派他们出去，还是心知前路凶险, 想保留自家的火种。 　　伴随着名单宣读，绝大多数人都站出队伍，其中竟也包括何恒。留恋的望了肖宸一眼, 这位大师迈步而出时，明显不太乐意…… 　　等好不容易念完名单，探险队只剩了四分之一不到的人。打量场内片刻，杨璠暗自点头：“熙春会安排大家守在大路上，山野间则由异兽们负责。考古队说，这个墓穴群十分庞大，加上不知其中机关如何，也许需要一两天才能探完……” 　　总而言之，就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让被分出去守路的人多等等，顺便保持警惕。 　　肖宸听得不停打哈欠，心想杨大师也是心大，竟就站在疑似阴邪老巢的墓穴门口布置任务，还越说越多…… 　　“虽然门口已由龚、何二位大师联手布阵，应该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也许是察觉到场内哈欠渐多，杨璠总算开始收尾：“在我们进入墓穴后，说不定场外会有阴邪赶来，大家一定注意。” 　　比起提醒，更像是在未雨绸缪。按照阴邪们的形式风格来看，这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肖宸哈欠一顿。说完这一句，杨璠却也不管场内在如何讨论，果断转身往山洞走：“诸位随我来。” 　　拐杖点在岩石上，敲出清脆的响声。众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已经跟了上去。 　　肖宸要稍迟一点。在外等了片刻，直到分配到防守任务的人都差不多离去，树林旁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一颗毛茸茸的雪白脑袋，自幽绿的树丛后钻出。看见雪狮它们来了，肖宸朝背后一笑，这才迈步而出。 　　与青年对视一眼，雪狮明显有些兴奋，步伐都轻快起来。只不过，它却也没急着扑上去，而是隔了段不近的距离，远远在肖宸身后缀着。 　　天色逐渐暗下来。山云堆积在一起，似乎预示着一场雷雨即将来临。 　　不过这一切，都和肖宸没什么关系。步入山洞后，周遭瞬间便暗下来。眨了眨眼才习惯现在的亮度，抚摸过花岗岩，他朝着曲折蜿蜒的尽头走去。 　　背后有轻盈如雪的脚步声跟上。前方也有声音，似乎是大师们在讨论着什么——转过一个弯，众位大师的背影映入眼帘。 　　只是他们都背着手，看起来不太高兴。 　　“可没谁告诉过我，这门这么沉……”杨璠在最前面苦笑。肖宸几步上前，这才发现众人是被闸门拦住了。 　　两扇石门已被合力打开，但谁都没想到，石门里竟还灌注了一扇铁门。经过百年侵蚀，闸门锈迹斑斑，烂得像一碰就能碎掉。可看他们都被挡在前面，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龚世昌在门口沉吟。盯着布满锈迹的闸门看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上面应该布了邪阵。” 　　来这里的路上，包括山洞口，都有疑似阴邪遗留下的痕迹。一路都在拆解阵法，龚世昌早练就了火眼金睛：“你们看门环。” 　　众人寻声望去。门环上长了一排刺，一看就不想用手拉开——但若仔细一望，环上还刻了凹槽，像是渴望着饮血。 　　“莫非……” 　　看到这痕迹，众玄学大师似乎都想起了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场内二十几人，竟没有一人想伸手一试：“难道，开门还需要祭品？” 　　“此处果然有诈。”杨璠深深皱眉。可即使这门被下了禁制——它是想饮谁的血？ 　　还是说，谁的血都可以？ 　　杨璠环顾四周，见无人动弹，干脆叹了口气，自己伸出手：“既然诸位都有重重顾虑，干脆老夫先来试试。” 　　“师父！”这一下，可把杨宇芝吓得不轻。一把将自家师父拦下，他急得满头冒汗：“千万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被杨宇芝拉着手，杨璠依旧没打消念头，还试图把手抽出来：“都到这里了，没有慢慢破解的时间。我一把老骨头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又不一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算是活得够久……” 　　“师父！” 　　自家师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杨宇芝一时动容，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坑里跳。老人的手一点点抽出，杨宇芝一头冷汗，又不敢猛攥掌心干枯的手臂；他刚有些拉不住了，突然从旁伸来一只手：“别急。” 　　杨宇芝猛的回头。站在身边的，赫然是帮过自己数次的肖宸：“杨大师，您别太着急。” 　　“怎么着急？”见他出现，杨璠似是一愣。肖宸笑眯眯的：“虽然门是推不开，说不定有其他进入的方法。” 　　直到此时，掩映在人群后的大弟子杨炜嘉才如梦初醒，上前附和肖宸：“师父，你这性子可真是……” 　　“其他方法？” 　　被人拦住，杨璠明显有些懵，眼神满是迟疑。其他大师的目光也一道望来——并不是人人都认识肖宸，看见出现的是个毛头小子，其中几人露出怀疑的目光。 　　肖宸点点头，并没有关心众人疑惑的眼神，只环顾狭窄的洞口：“比方说……这只是一扇铁门，对吧？” 　　两扇巨大的石门后，铁门沉默不语，依旧堵在面前。杨璠这才回神，稍微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可是肖大师，你别看它锈成这样，刚才我们几人合力，都没能把它撞开……” 　　上面布置的阵法古老而霸道，将铁门牢牢的定格在原地。如果不通过门环，相信就是再来十人，也没法挪动铁门分毫…… 　　“咔哒咔哒……” 　　背后骤然传来声音。意识到是铁门在响，吓了一跳的杨璠猛然回头——黑暗中，一只无比小巧、还没自己膝盖高的生物，似乎正趴在铁门前。 　　声音就从它那里传来。杨璠见鬼一般的目光中，那只生物动也没动，依旧执着的双腿直立。 　　“这……这是……”看到它圆圆的双耳，以及黑白相间的毛色，杨璠的嗓音逐渐变得恍惚。 　　“是国宝。”肖宸耸耸肩，丝毫没意识到这几个字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听到肖宸在喊自己，黑白团子若有所觉，屁股高兴的晃了晃。 　　那条圆尾巴小小的一摇，又再度固定在半空，就像正醉心于自己的事业。 　　“咔哒咔哒……”不断有动静从那边传来，细听，就像爪子在黑板上挠过，或者利齿磨碎骨头。后知后觉的，杨璠似乎听到了稀碎的铁渣，正一片接一片的落在岩石上。 　　“它……它在做什么？” 　　杨璠的声音，骤然变得惊恐。他迟疑的目光间，肖宸声音依旧轻松：“在吃门。” 　　经历百年风霜，铁门依旧傲然而立，如今却被一只半米不到的小家伙啃了个严实。咔嚓咔嚓的进食声中，终于补充到营养，滚滚似乎打了个饱嗝…… 　　四面八方呆滞的眼神中央，意识到说服力不够，肖宸还慢悠悠多解释了一句：“别担心，大熊猫的别称可是食铁兽。” 　　可惜，这句解释明显不足以服众。杨璠眼神是最奇特的一个——明明自己才试过，门上的禁制是如此难以破解。别说用牙齿咬了，就算搬机器过来也没辙，根本不是开个洞就能解决的…… 　　为什么这只小家伙就能做到啊！ 　　众人崩溃的眼神中，滚滚毫无反应，还专心致志的贴在铁门上。肖宸倒是挺满意的，在滚滚啃完一轮后，甚至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鼓励。 　　早听小熊猫说过，滚滚天赋异常；不过肖宸也没想到，小家伙能厉害成这个样子，直接把门连带着禁制一起吃了…… 　　突然被表扬，滚滚欢乐得不行，整只熊都在青年手下蹭来蹭去。一旁，风吹过带刺的门环，竟还发出风铃般的清脆响声…… 　　与一旁的天伦之乐形成鲜明对比，铁门蓦然不语。只有肚皮被开了个大洞，骤然失去清白，它看起来无比的凄凉…… 第169章 你就 　　啃食铁门对于滚滚来说, 明显是个体力活。这么小一副身体, 却要塞下数倍于自己体型的食量。 　　等被肖宸摸完，再度扑回门前开啃时, 小家伙已经有些撑了。一阵咔嚓声后, 打了个饱嗝，似乎不打算再继续, 滚滚后退数步, 露出门上标准的狗洞。 　　众大师面面相觑。面对比膝盖高不了多少的洞口, 他们没谁轻举妄动, 眼神一致往滚滚移去。 　　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小家伙还在拍肚皮；圆肚子颤巍巍的, 它看都没看旁边一眼。 　　“这……”见它不打算再动, 杨璠眼神移开, 寄希望于小自己一辈的得力干将杨炜嘉。 　　骤然接收到师父的视线, 杨炜嘉明显一愣，随后忙不迭望师弟那边凝视。 　　辈分最小的杨宇芝：“……”你们都看我干嘛！ 　　没谁听到他的呼声，众人执着的眼光中, 杨宇芝脸色一变。打量片刻勉强能塞下一人的洞口，他最终一咬牙，脸上写满大义凛然：“那我就先……爬、爬……” 　　洞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来；无数道钦佩中夹杂着催促的目光间，扬宇芝深吸一口气, 缓缓俯下身。 　　他指尖刚触地，忽见身旁一只黑白团子已经挪动着圆滚滚的屁股，瞬间超过自己。 　　正打算牺牲自己钻狗洞的杨宇芝：“……” 　　他忙不迭起身。与人类相比, 狗洞就像量身为滚滚打造的一样——轻易便钻了进去，等那条短粗的尾巴彻底消失在黑暗里，门后也传来了门栓被拉开的声音。 　　一股阴风吹过，铁门骤然被打开。黑白团子叉着腰站在门口，见肖宸朝自己望来，赶紧求表扬似的高举双手：“叽！” 　　没想过它这么聪明，杨宇芝眼神中充满呆滞。一把将滚滚抱起，摸了摸怀中异兽的头，没注意身旁目光，肖宸率先迈步而入：“走吧。” 　　听了他的招呼，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的跟上去。徐老爷子是速度最快的一个，快步走到肖宸身边，他一脸惊叹，望向缩在青年怀中啃爪爪的国宝：“肖大师，这小家伙是哪儿来的？” 　　不说这是只拥有强大实力的异兽；就说这只异兽的物种…… 　　这可是国宝啊！ 　　即使并非灵兽，也没那么容易看见…… 　　徐老爷子执着的目光中，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滚滚有些害羞，赶紧捂住眼睛。见状，肖宸笑眯眯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领养的。” 　　说完，还怕说服力不够，补充了一句：“我是它的监护人。” 　　徐老爷子：“……”感觉自己被敷衍。 　　国宝什么时候能领养到了，麻烦说一下地址，我也去领一只谢谢…… 　　吐槽归吐槽，徐老爷子还是很给肖宸面子的，一句话也没追问。反正，肖大师就是这么神奇，总能变出各种奇珍异宝，带领他们渡过难关……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徐老爷子钦佩的目光间，众人陆续进入闸门。穿过铁门后，一阵强烈的阴寒之气便铺面而来。 　　夜明珠光辉黯淡，映出凹凸不平的石墙。长长的墓道掩映在黑暗中，似乎看不到尽头。 　　“这里的气息……”被如此强烈的阴气包围，就是徐老爷子，也暗自皱起了眉。终于正式进入墓穴，也代表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遭到伏击。 　　不过，在场众人都是专业人士，没谁被这架势唬到。望着身前几乎看不到的地板，龚世昌沉吟片刻：“不知这里有没有什么机关……诸位都知道八卦图吧？” 　　被问了句废话，在场诸人纷纷露出嫌弃的目光。意识到气氛不对，龚世昌摸摸鼻子，单刀直入的切入话题：“大家排成一列随我来。等会儿踩哪块砖，你们也跟着落脚，千万不要踩错。” 　　战略上藐视敌人，众人纷纷点头，等龚世昌挑头走上墓道，便谨慎的跟着迈步。就连最怂的杨宇芝都没有退意，除了腿肚子发抖外，完全看不出不对…… 　　抱着滚滚站在紧随其后的第二位，肖宸不知不觉便有些手酸。滚滚没能察觉，还整只熊缩在青年怀里，由下至上的朝他望去，眼神写满依恋。 　　为肖宸出了力，好不容易才占据了这个位置，滚滚心里美滋滋的。刚以为自己能被抱到地老天荒，后颈突然一痛…… 　　滚滚：“……” 　　被拎着后颈肉塞进冷清的怀抱，滚滚明显十分崩溃，眸中依恋迅速被替换为抗拒。舍不得青年手酸，筵青单手按下它所有挣扎，还顺便慰问肖宸：“在想什么？” 　　“我在想……”心思被戳破，肖宸总算回神。拐过一个弯，墓道便只剩短短一截路。 　　道路尽头，似乎是一座空落落的大厅。大厅后似乎还有几扇门，也不知通往何处。 　　“我在想，不知这里藏了哪些机关……”肖宸道。大师们都是肉.体凡胎，要是碰到鬼怪还好；如果突然飞出些毒箭或者毒气什么的，那可就…… 　　“咔擦。” 　　怕什么来什么。听见异动，肖宸猛的抬起头。 　　身前极近的距离，龚世昌欲哭无泪，正转过头可怜巴巴的望向肖宸。他腿直直的向前伸去，落地的那块砖，似乎已陷进去一个坑。 　　脚死死踩在地上，龚大师动弹不得。发现无所不能的肖宸已注意到自己的窘境，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龚世昌战战兢兢道：“肖、肖大师，我好像中招了……” 　　队伍久久不动。听见前方龚世昌的声音，身后等待的众人，迅速掀起讨论声：“什么？” 　　“龚大师失手了？” 　　龚世昌满背冷汗，根本来不及顾及自己的形象。不知道抬起脚尖时会面临什么，他努力给肖宸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石头自己飞了！” 　　肖宸：“……” 　　飞了？ 　　见对面人露出满脸的不信，龚世昌都要急哭了：“真的！我就好好在路上走着，右脚本踩着的那块砖突然一飘……然后、然后我左脚就踩偏了……” 　　就是说，并不是藏了机关的石头贴在龚世昌脚下，而是他本来的落脚点发生了异变。 　　突然被阴这么一着，龚世昌明显十分慌乱，动都不敢动弹；肖宸却若有所思，盯着龚世昌脚下的石头：“也就是说，您脚下踩的这块地方，要么藏了机关，要么是中空的。” 　　只有这样，才能给敌人可操纵的余地。 　　不知敌人究竟是藏在暗处，还是龚世昌触发了什么先决条件……肖宸若有所思的目光间，龚世昌却迟迟不能反应过来：“中空？” 　　简单的逻辑关系都无法理解，他明显是被吓到了。肖宸点点头，往墓道旁望了一圈。 　　等看见四面八方的墙砖都已经松动，露出黑洞洞的、泛着寒光的孔穴，他当即叹一口气：“真是大手笔。看这密度，要是您松脚，估计整个墓道都会葬身在毒气或者尖箭中了……” 　　仿佛被威胁，龚世昌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见身边人分析得条条是道，他又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又不免生出丝丝希望来：“那我们怎么办？不然，你们都先退出去？” 　　“退什么。”肖宸说得轻描淡写：“现在要是出去，等会儿再进来就难了。而且，你又怎么办？” 　　见肖大师还想着自己，被孔洞正对着，身处绝境的龚世昌眼前一亮。对方口气轻松，仿佛胸有成竹；意识到肖宸似乎打算救自己，龚世昌不由激动起来：“肖大师，谢……” 　　“你就先站在这里。”话语被打断。拍了拍他的肩，肖宸道：“别动，等所有人都过去了再说。” 　　龚世昌：“……” 　　“千万别动。”轻巧的绕过他，青年已走到下一块地板上。将龚大师丢在陷阱上，望见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青年一脸歉意：“等都脱离危险了，我再想办法。” 　　身旁，已经有人效仿着肖宸的做法，轻巧的绕过龚世昌。坚固得仿佛一座地标，不敢相信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悲惨命运，龚世昌僵立的左脚都隐隐发抖起来。 　　仿佛觉得他可怜，每一个人除了路过，还要在他肩上拍一拍以示安慰，顺便叹一口气。无数人接连不断的叹息间，龚世昌只觉自己像老了十岁…… 　　“肖大师……”直到最后的扬宇芝，也通过了自己身边。独自一人被丢在原地，龚世昌的眼神写满绝望：“现在我怎么办？” 　　“动吧。”正面回应这份悲惨，肖宸遥遥朝他喊话：“等收回脚，就迅速往这边跑！” 　　“——只要你速度够快，毒气就追不上你！” 　　龚世昌：“……” 　　认真的吗！！ 　　无数双眼睛的观摩下，仿若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龚世昌颤抖着僵在原地。为了避免毒气侵袭，他甚至看到，已经有人试图把冥室的门拉上，顺便把自己关在门外…… 　　“肖大师……”龚世昌不死心的呼唤中，肖宸依旧没改变心意：“快过来啊！” 　　……真的是认真的。 　　绝望在心头蔓延。意识到肖宸不打算帮自己，龚世昌一咬牙，干脆真的抽脚离去！ 　　“嗖嗖嗖——”身后传来数道声响。有东西已破洞而出！ 　　一股腥臭味骤然袭来。没命似的往前跑去，龚世昌气喘吁吁，总觉得身后似有东西要追上自己！ 　　——那到底是什么，不断逼近又杀机四溢，感觉不像毒箭或者毒雾啊？！ 　　“莫非是活物——”接近崩溃，龚世昌涕泗横流；就在杀机临近的前一秒，他身上却骤然一轻，仿佛被什么驼起。 　　突然回过神，他颤抖着摸了摸身下，触到一片陌生的毛茸茸——宛如一阵微风拂过，驼住自己的，赫然是传说中的白泽！ 第170章 多亏 　　风席卷着在身侧刮过。 　　“那是……”自龚世昌开始百米冲刺，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等看到被龚大师骑在身下的, 轻飘飘的兽类, 当即纷纷睁大眼：“那是……是白泽？” 　　“白泽！”徐老爷子已经失声。看见自己的宝贝就这样拱了别人, 他的声音称得上是撕心裂肺。 　　挚友不可置信的瞪视中, 骑在白泽身上的龚世昌反而是最懵逼的一个。 　　直到轻飘飘落地，他还没反应过来, 一脸茫然的转过头。白泽正在舔爪子——刚从凶险的墓道中脱身而出, 对它来说好像半点影响也没有。 　　众人视线中, 它只是仔仔细细的清理着爪缝间不存在的尘埃；随后才抬起头，顺便看到了重重人群后, 表情复杂的徐老爷子。 　　“白、白泽……”乍然重逢, 和雪狮的眼神相对，徐老爷子心念一动，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见它朝自己迈步, 徐大师整个人一愣，当即兴奋地伸出手。 　　随后，就见这团毛茸茸和自己擦肩而过。 　　徐老爷子：“……” 　　众人同情的目光中, 徐大师僵硬的转过头。雪狮已一头扎进了青年怀中——小鸟激动的辱骂声间，白泽若无所觉, 鼻间甚至发出了兴奋的哼哼声…… 　　见到这熟悉的这一幕, 徐老爷子已然习惯，双手无力的垂下；稍远一点的地方，众人的眼神却都缓缓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早知道，徐家的白泽跑路了；可任谁也没想到, 原来是跑到别人家去了…… 　　这位“肖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肖宸身上。明明才与危险擦身而过，却迅速地被众人忽视；认命的起身，龚世昌拍了拍屁股，朝后回望。 　　浓浓的黑暗中，似乎有冰凉的物体正在蠕动，一层叠着一层。 　　有风从墓道中吹过。这股风透着凉意，轻易便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龚世昌眯起眼——他尚在努力的思考那是什么，一道光芒已朝那方照去。 　　是肖宸。不断用左手抚摸着雪狮染水般的毛发，他右手正举着手电筒。黑黝黝的墓道，顿时被照亮。 　　等那些边缘反射着微光、蠕动着的长条物，终于暴露在灯光下，众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那……那些是蛇？！” 　　并非什么箭矢，而是蠕动着的活物！嘶声萦绕在耳边，看到花花绿绿的蛇体后，场内骤然一寂，随后是绵延不绝的讨论声。 　　“为什么是蛇？” 　　破洞而出时，这些蛇群是如此来势汹汹，才有人误以为是箭矢；如今的它们像被卸去了半条命，连直起身子都做不到，只有一双三角眼还透露着凶狠…… 　　“阴邪们会花费这么多功夫，豢养这么一群蛇吗。”有大师小声议论，只是声音中带了些不确定：“真不寻常……” 　　“都是些什么蛇啊？” 　　疑问层出不穷。众人忌惮间，一道年轻的身影却不知不觉走近。 　　“是竹叶青蛇。”蹲下身，等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什么，肖宸眯起眼，手向前探去：“毒性算不上剧烈。不过……” 　　意识到有活物临近，三角形的脑袋迅速直起，往肖宸手上扑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间，肖宸却丝毫未动。那只冲到一半的蛇，却像受到某种压制，猛的扑回地上。 　　“这些蛇，身上已经有淡淡的灵气……”没留意刚才的插曲，肖宸抚向蛇头，自顾自沉吟：“恐怕都要开心智了。” 　　“然而却敢攻击你。”小鸟叽喳道。啄了啄雪狮的毛，它泄愤式似的衔起一束发丝：“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你不是最招这些东西喜欢了么？” 　　“的确不正常。”感到奇怪的，并不止小鸟一个。一旁，徐老爷子迟疑的上前几步：“谁会在墓穴里豢养这么多不致命的毒蛇？” 　　“而且，还都是身上带灵气的。都要修炼成型了，它们还能如此轻易的被逮住？”龚世昌惊魂未定，又往后退了几步：“除非是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又或者，它们是自愿来的？”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冷了几分。见众人眼神诧异，意识到话有歧义，龚大师赶紧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比如说，它们会不会就正好住在墓穴里……” 　　“还正好住在别人的机关里？”徐老爷子发出嗤笑：“得了吧，这事儿概率有多小。” 　　龚世昌讪讪住嘴，干脆错开眼，往肖宸那方望去。 　　被压制住后，这些蛇便暂时没有了攻击意向。它们只是在地上缩成一团，尾巴时不时抽搐，泛着冷光的眸扫来扫去。 　　一有会动的物体靠近，这群蛇便做出攻击姿态；只是脑袋晃来晃去，又咬不太准。 　　就好像，正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连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肖宸陷入沉思。龚世昌终于慢慢回过神——作为离肖宸最近的大师，他虽吓得两腿发软，还是没忘了礼数：“肖大师，谢谢你救了我……这些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身上并无异常，却直不起脑袋，只有嘴巴还会咬人……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龚世昌沉思片刻：“莫非，是关太久，被饿脱相了？” 　　肖宸还未说话，徐老爷子已经无语的瞥了老友一眼——他倒从未发现，自己这位朋友的联想能力还挺强：“这些蛇虽然鳞片有过摩擦，但牙齿尖锐，哪像饿脱相的模样？” 　　龚世昌支支吾吾的：“那它们如此无力，能是什么原因……” 　　没注意身旁的争吵，肖宸抬起眼，望了筵青一眼。远远的，男人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极了融化的寒冰——强大的气势从男人身上散发出去，只有望向肖宸时还算温柔，筵青一动未动，手还虚虚伸在空中。 　　又有蛇想进攻；筵青手指一动，已把那抹青色牢牢压在地上。 　　“别争了，是筵青。”肖宸带笑的声音骤然响起。龚世昌猛然抬起头，便见年轻人眼眸微弯，正与人四目相对。 　　背对着自己，男人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眼神就能交流？意识到某种无法插足的氛围，龚世昌愣愣点头：“哦，哦……” 　　这种无言流淌的默契是怎么回事？ 　　“但除了这个，也有其他无法解释的地方。”没注意到龚大师的迟疑，肖宸手腕一动：“就比如，谁会在墓穴留这么多的蛇；还有……” 　　“咔哒哒”，几声脆响。一块泛着青苔的地砖，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正是突然飞到龚世昌脚下，才引起一串连锁反应的地砖！ 　　刚才不是猜测说，地砖底下藏了什么机关？好奇心驱使下，众人一时伸长脖子去看。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地砖底下是一片实心，甚至爬了些青苔。 　　“这……” 　　这能怎么动手脚？？ 　　目睹到不可能的一幕，场内一时议论纷纷。肖宸并未动作，只仔细摸了摸连接处——有些滑，仿佛沾满了雨水。 　　触感称得上恶心，青年却没有犹豫，手指顺着青苔仔细摸索过去，直到沾满尘土。 　　手电泛白的灯光间，一小片接近透明的白，正躺在青苔中央。眼一眯，肖宸伸出手，用指腹黏起那抹白色，仔细搓了搓。 　　“怎么会这样……”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龚世昌喃喃自语：“莫非，刚才飞来的那块砖，真是我的错觉？亦或者，真的是踩错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由不得龚世昌不怀疑。 　　“不是。”青年斩钉截铁。轻易便吸引了众人视线，肖宸伸出手，展示指腹上的那抹白：“是这个。” 　　“这是……” 　　“纸屑。”肖宸笃定道：“环境过于潮湿，才摩擦下来了这么一片。” 　　“纸……”徐老爷子若有所思，最终眼神一亮：“您是想说……” 　　“纸人。”肖宸点了点头。这块地砖是实打实的石料做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根本没什么做手脚的余地。 　　只有砖与砖间薄如蝉翼的连接处，还能塞进什么极其轻薄的东西。就比如……一张柔软的纸片。 　　“就是说，众目睽睽之下，是有纸人钻进去，驮起了这块石头……”龚世昌脸色变了又变。如果不是白泽出现，自己早就中招了：“那，阴邪们应该就在近处！” 　　为了操控纸人，它们定不会走远——即使这座墓穴不是大本营，纸人的出现，也能说明他们没找错地方！ 　　可是，它们会在哪儿…… 　　众人一时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在室内逡巡。手电筒从左到右，一寸寸仔细扫过。 　　肖宸却未动。揉了揉白泽求表扬般凑过来的脑袋，他满脸的若有所思。 　　刚才这么多大师都聚集在此处，却没一人察觉到阴气。真的是阴邪所为吗？ 　　如果是，那这邪物的道行也太高了…… 　　无人察觉到他的犹疑。滚滚前爪伸直，眼神湿漉漉的，试图从筵青怀里越狱；可惜，这点小动静，轻易就被压制住了。 　　上前几步，筵青死死按住滚滚头顶：“那边有东西。” 　　肖宸循声望去。昏暗的冥室中央，杨家家主杨璠正仰着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诸位快过来。” 　　众人寻声望去。和印象中的冥室不同，这里称得上是乱七八糟。 　　不时有诡异的粘液在地上划过，同时能看见墙壁上经旧未修的蜘蛛丝。在角落处，肖宸甚至看到了几个茅草窝，也不知是修给谁住的…… 　　这看起来，可不太像传说中的冥室。众人暗自泛起嘀咕，杨璠却没有留意，伸手一指：“那是什么？” 　　“那是……”众人抬头，随后一道爆发出惊呼：“这个是……壁画？” 　　肖宸也跟着抬起头。伴随着数道手电筒的光芒，三米高的室内终于被照亮。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彩色——这些华丽而优雅的艺术品堆叠在一起，让人一眼就想沉迷于其中。 　　白泽也赫然在列。只不过，画上的它，并不像平常那么平和。雪狮对面，正站着位身着道袍的对手；褪去往常的温顺，壁画中的雪狮栩栩如生，獠牙大开，还是第一次展现出生气的模样…… 　　“这幅画……”杨璠脸色微沉：“我想，这记录的是，数百年前的那场妖人大战。” 　　“那场大战么……”众人一时陷入沉吟。 　　可是…… 　　“为什么这个墓穴里，会有妖人大战的壁画？”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莫非这些阴邪，还和大战有关了不成？” 　　“不只是这样。”有人迟疑道：“先是墓道里的蛇，再是这幅壁画；而且，铁门也是被食铁兽解决的……” 　　听闻此言，滚滚懵懂的抬起脑袋。肖宸伸手，压下那颗好奇的脑袋，顺便将圆耳朵搓得扁扁的：“您想说什么？” 　　话中似有深意，由不得他不在意。 　　“这个，我并不是想怀疑妖兽啊。”与肖宸视线相触，这人忙不迭移开目光：“我就是觉得，有些怪。” 　　“这壁画，似乎在赞许妖兽的立场。” 　　此言不虚。壁画透着暴戾和野性，加上奔嚎的动物与冰凉的人类尸体，无不昭示着执笔者的野性。 　　场内有些微的骚动。打量片刻壁画，肖宸收回目光，侧步站在龇牙咧嘴的白泽身前：“所以呢？” 　　那人迟疑道：“而且，妖兽向来与我们关系不和，这次却主动提出帮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肖宸摇摇头。要是这话被小熊猫听到，尾巴非得气炸毛不可。 　　“话不能这么说啊。”没几个人赞同他的猜测。徐老爷子就上前一步驳斥道：“妖兽们不也受到了阴邪的骚扰？” 　　“那只是一面之词。”那人嘴硬道：“况且，我们在杨家开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大厅里的那只妖兽，要怎么解释？” 　　指的自然是千里迢迢跑来找茬，却不甚暴露原型的朱厌。 　　“会不会是为了……监听我们的计划？”那人眉眼微垂，脸庞在昏暗的壁灯下，只一片影影绰绰。 　　“得了吧。”这种阴谋论，自然收到了徐老爷子的呵斥。他翻了个白眼：“这可是盟友。如果想打听情报，它们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 ” 　　“可是……”那人似乎还有话想说，却被龚世昌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别被带偏了。区区妖兽，哪里会驱使纸人？” 　　被联手回怼，那人却没半点收手的意思。他还想说什么，一道冰凉的声音却骤然响起：“你想说，是妖兽在搞鬼？” 　　话中冰凉尤甚，由不得人不在意。那人忙不迭抬起头，瞬间撞进一双泛着寒意的瞳孔中。 　　宛如万年未融的冰山，只一眼，那人就条件反射性的闭紧了嘴。筵青却没有就此罢休，稍往前走了几步：“你可知，这队伍里就有异兽？” 　　“如若担心，不如现在就滚出去，安心在外面坐好等待，如何？” 　　身后有冷风吹过。想到昏暗墓道间，躺了一地的毒蛇，那人猛地摇头拒绝：“不、不用了！” 　　“好了好了。”见局势越来越紧绷，杨璠赶紧上前打圆场。筵青刚才的眼神，就像即将把人丢出山洞一样。 　　身为领队人，他自然没法继续旁观：“诸位别气。说不定，这壁画就是为了离间我们，才在不久前故意涂的呢。有对壁画有研究的大师吗？不如上来鉴定一下年限……” 　　“鉴定了也没用。”肖宸突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霎时被吸引过去。身边围绕着诸多异兽，还是异兽公会和人类合作的牵线人；方才起风波时，就有人等着他表态。 　　没想到年轻人如此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终于上前：“即使测出来年代久远，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阴邪早就强占了妖兽巢穴，再将此处改造成墓穴的呢？” 　　说得有道理。冥室一时陷入静谧，杨璠也赞许般的点了点头。 　　“再说了。”青年却话语未尽：“说不定操纵纸人的幕后黑手，既不是阴邪，也不是妖兽。” 　　杨璠一愣。见青年似有所指，他稍微有些迟疑：“肖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肖宸摇摇头，略带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眸中似有警告。 　　杨璠不说话了。诡异的寂静弥漫间，最终还是杨宇芝跑出来打圆场：“怎么都干站着？”挠了挠头，他表情尴尬。 　　一边是友人，一边是师父；被夹在中间，年轻人明显正左右为难：“这里一共有三道门，不如……我们先找找线索，看哪道是正确的？” 　　三道木门贴合在墙壁上，门上红漆斑驳，宛如野兽紧封的巨口。本就没多少时间，还要耗费在这座乱糟糟的冥室内，当即有人不太乐意：“说不定三条路都是对的。” 　　“不然，直接选择最简便的方法，我们兵分三路。”收回眼神，杨璠沉吟片刻。 　　现场的人数众多，有能力的大师更是多如牛毛；即使分头行动，也能保持极速推进。 　　这一提议，当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几扇门长得一模一样，连散发出的阴气都差不多，兵分三路得了！” 　　大家都这么想，杨璠自然不会推脱，当即开始分组。徐老爷子和龚大师分别被分进两支队伍中，肖宸则再度被编进了杨家大弟子杨炜嘉的队伍里。 　　队伍里还有位熟人：“肖小兄弟，你刚刚那两下太帅了！” 　　同样被分进师兄的队伍中，杨宇芝蹦蹦跳跳的奔过来，似乎想冲散刚才的尴尬。 　　“帅？”思绪骤然被打断，肖宸刚沉吟半秒，就见杨宇芝手舞足蹈：“那可是国宝！嗖的一下钻出来，咔嚓几下就把门啃了……” 　　他动作夸张，肖宸不由忍笑；几息后，唇边的笑意却淡了些。 　　“在想什么？”熟悉的清冷气息靠近，带着初春的寒气。 　　与一双泛着翠色的眸相接，骤然升起的安全感中，肖宸微微叹了口气：“我在想，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会操纵纸人的，可不只是阴邪——肖宸清楚地记得，杨家也会这个行当。 　　但也只是直觉。如果真是杨家在搞鬼，为什么要使出这么一手，把锅往异兽身上扣？ 　　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肖宸垂下眼，暂且压下这份疑惑。 　　杨宇芝依旧喋喋不休——重重人潮外，总指挥杨璠已经站在一扇门前。 　　这次的门倒不如最开始那么难缠。嘎吱一声推开门，骤然肆意的寒气中，另两只全副武装的队伍已警惕的迈开步伐。 　　直到他们完全隐没在黑暗中，肖宸依旧未动。搓搓掌心，杨炜嘉急切的上前道：“肖大师怎么不动？我们也差不多出发了。” 　　“再等一会儿。”肖宸回神，打量周围片刻。自己所在的队伍，大部分都是杨家人。 　　众人戒备的目光间，他丝毫没有动摇，只手一指：“还有几个朋友没来。” 　　“朋友？” 　　杨炜嘉刚有些疑惑，身后突然传来扑腾翅膀的声音。下一秒，一道青绿的影子划过半空，撕裂寂静的空间：“青、青鸾！” 　　耀眼的弧光划过，青绿色的身影，已然停留在肖宸左肩。众人还来不及惊叹，整个墓道骤然发出轻微的震动。 　　“地震了？！”有人紧张的扶住墙壁。 　　黑暗深处，两只一大一小的猫科动物缓缓出现。小的那只尾巴蓬松，在背后晃来晃去，乍一看竟有些可爱。 　　意识到那是只小猫，众人眼神刚有些放松，就见它的尾巴晃成了七条！ 　　众人吓得浑身一抖。它身后，两颗脑袋那么大的绿色骤然浮现在黑暗中，宛如轻飘飘的鬼火。 　　诸位大师浑身一凛，还没来得及尖叫，穷奇庞大的身躯已经挤进冥室。 　　“这——！”穷奇的诡谲传说，显然充满误导性。见它巨大的脑袋往肖宸那边凑去，杨炜嘉刚惊恐地掏出符箓准备进攻，就见肖宸笑眯眯的抱住了巨虎的脑袋！ 　　杨炜嘉：“……” 　　“到齐了。”揉了揉那只兴奋吐息的虎头，扫了眼愣在原地的杨炜嘉，肖宸转过身：“咱们走吧。” 第171章 告急 　　杨炜嘉丝毫未动。 　　重重异兽包围间，杨家的气势已丢了大半。他甚至不太敢直视肖宸, 收回目光嗫嚅道：“这些……都是您的朋友？” 　　肖宸点了点头。见到这一幕, 杨炜嘉张大嘴, 眼神带了些呆滞：“这么多？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重要么？”筵青冷冷道。肖宸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带着异兽们转身走到门前, 他单手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 　　伴随着冷风吹过，一片幽暗逐渐展露。与墓道处的门相比, 这里的阴气要更重一些,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的光源, 便是手上的手电；肖宸却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已逐渐消失在墓道内。 　　“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 只是……”杨炜嘉还想补救, 却没谁听他的话。与他擦身而过，筵青的身形逐渐掩映在黑暗中；见到这一幕，杨炜嘉愣了片刻后, 还是追了上去。 　　他们选的是最靠右的门。等最后一人也步入墓道，空无一人的冥室内，似乎有风吹过。 　　“啪——” 　　门骤然关闭。本还留有微弱光芒的冥室, 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墓道里。拐过一个弯，隐隐听到身后的动静, 穷奇敏锐的抖了抖耳朵。 　　新的墓道依旧漆黑, 只有手电筒还能勉强圈出一小片光亮。 　　与刚才的墓道不同，这条路更接近于真实的洞穴，几乎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墓道不断向下延伸，泥泞湿滑间, 雪狮的身体不知不觉靠了过来。 　　“谢谢。”知道它是在担心自己滑倒，肖宸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背以示感激。被白泽抢了位置，另一边的巨虎只能后退几步，尾巴焦躁的在身后甩来甩去。 　　空气中隐隐飘来甜腻的味道。而这股味道给它带来的感觉，并不太舒服。 　　“肖大师。”杨炜嘉终于追了上来。看见雪狮亲近肖宸的一幕，他眼神微变：“请您不要误会。刚才那人会怀疑异兽，也是数百年前大战的遗因……” 　　“那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肖宸笑眯眯道。并未被他的态度所影响，杨炜嘉坚持解释：“身为杨家的一份子，我自然不希望有人被此影响……” 　　他解释得兢兢业业，肖宸没多为难他，只是也没接受的意思。一行人在沉默中往下，凝滞的气氛间，连向来乐天的杨宇芝都紧张地缩起脑袋，不停的左顾右盼。 　　最后，竟还试图与肖宸肩上的小鸟搭话：“那啥，你张着翅膀干嘛？” 　　“别和我说话！”维持着翅膀大开的怪异姿势，正愁没地方撒气，怪隼恶狠狠瞪了杨宇芝一眼。 　　也许是因为空气太过沉闷，从步入墓道起，它脑袋就昏沉沉的。到现在，连身体重心都没法保持，只能张开翅膀寻求平衡，勉强停留在肖宸肩上。 　　“怎么了？”察觉到小家伙身体有异，肖宸脚步一顿，手担心的抚了过去。面对肖宸时，小鸟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肖宸，我头晕……” 　　把小脑袋搁在掌心，小鹦鹉声音娇滴滴的。它向来爱撒娇，肖宸也延续了一贯有求必应的铲屎官风格：“哪儿不舒服？” 　　“不知道。”小家伙声音闷闷的：“空气质量不好，闻起来甜腻腻的……” 　　什么也没闻到，肖宸困惑的皱起眉。身旁，异兽们却或多或少有了异样。 　　白泽、青鸾一类的瑞兽受到的影响最少，此时只呼吸粗重了些；凶兽们却目光黯淡，走路都摇晃起来。 　　筵青怀中，尚且年幼的滚滚已被熏得翻了个个儿。脑袋埋在筵青怀里，脚在半空晃来晃去，它的嗓音布满了委屈：“叽！叽叽叽！” 　　“它想说什么？”肖宸关切间，筵青面无表情把小家伙翻回来。 　　如同拍奶嗝那样轻拍着食铁兽的背，男人沉声解释：“它说，这感觉很熟悉，就像误食了鲛人泪。” 　　“鲛人泪……”肖宸若有所思。拍背的手一顿，俯身离肖宸近了些，筵青嗓音压低：“和杨家的熏香，味道很相似。” 　　身为在场唯一进过杨家大门的异兽，筵青话语中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肖宸瞬间皱起眉。已往地下进发了极远，离洞口越远，他的心就沉得越快：“你是说，杨家？” 　　筵青点点头。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小鹦鹉已经头昏眼花，声音又绵又软：“好甜，等等，我头晕——” 　　话音未落，翅膀已扇了又扇；一阵风吹过，仿佛失去平衡，小家伙竟头朝下栽了下来！ 　　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它捧住，肖宸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旁已出现第二位受害者！ 　　“吼——” 　　嘶吼隆隆作响，属于凶兽的腥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墓道间！肖宸寻声望去，刚才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巨虎，已是张开巨口，褪去了乖顺的模样！ 　　鼻孔喘着粗气，它双眸浑浊，意识已陷入混沌；昏暗中，一口獠牙反射出弧光！ 　　“怎、怎么了？”杨宇芝紧张的瞪大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除他以外，人群中却是一阵骚动：“果然有问题！” 　　后退着聚在一起，众人掏出符箓，已然切入迎战状态。受方才的影响，目睹穷奇陷入疯狂，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将符纸对准了穷奇！ 　　“肖大师，这您能解释吗？”仿佛抓到把柄，褪去方才的真诚，杨炜嘉嗓音冷淡。 　　站在众人最前方，他正打算带头进攻，下一秒胳膊却是一痛：“别动！” 　　“做什么！”转过头，杨炜嘉怒目而视：“我们只是在自保——” 　　与筵青冰凉的眸对视，他话语不由一顿。须臾间，肖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没明白吗？” 　　带着淡淡的嘲讽，肖宸眉间放松：“它还不想进攻。” 　　巨虎身子伏低。即使已目光涣散，它的眼神依旧落在肖宸脸上。见他站在人群中，就像收到了某种信号，呼吸都充满克制。 　　“小肖兄弟！”见肖宸朝前走了几步，杨宇芝紧张地叫出声。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肖宸径直走到穷奇身前。 　　手径直探出，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树叶。当熟悉的触感落在鼻尖，巨虎发出一声低吟。 　　眸中从挣扎过渡到乖顺，和最初相见时那副理智尽失的表情，有异曲同工之处。 　　见巨虎暂时被肖宸治住，其余人都是一愣。与此同时，肖宸却转过身。 　　难得一见，他眸中带了淡淡的怒意：“我倒想问问您。” 　　众人视线聚焦过来。深吸一口气，青年嗓音压低：“为什么穷奇会变成这样？” 　　质问直指队长。 　　“什么为什么？”杨炜嘉一副没听懂的模样。没被他搪塞过去，肖宸使了个眼色。 　　筵青即刻上前。压迫感袭来，杨炜嘉瞬间慌乱起来，却依旧没表露出丝毫破绽。 　　“我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对方越发急促的解释中，筵青却没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 　　同样是杨家人，杨宇芝明显没跟上状况，眼神都透着茫然：“筵大师！小肖兄弟？这怎么了，你们别这样……” 　　神经被压迫到极限，巨虎龇牙咧嘴，朝人群喷出热气。 　　被甜腻的香气紧逼，它的爪子在地上刨过，留下四道深深的抓痕。 　　“肖大师，你……”见穷奇被逼迫到极致，似将脱离掌控，杨炜嘉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既激动又恐惧，他连退几步，嗓子都提了起来：“小心，准备好！穷奇要扑过来了！” 　　“吼——”话音刚落，巨虎已像得到指令，猛地向前扑来！ 　　杨炜嘉激动得浑身一凛。他刚要俯身逃离，就见巨虎硬生生在半空转了个弯！ 　　“轰隆！！” 　　伴随着碎石落下，墙壁道道皴裂，巨虎的身影已然消失。与此同时，墙壁那方还隐隐传来呼救声：“……救命！” 　　“注意！是穷奇冲过去了！”以为对方的惊恐来自穷奇，杨炜嘉激动地提高声音。待被筵青提着胳膊，硬生生拽到破洞前，动作才骤然一顿。 　　隐隐传来的兽吼声中，穷奇双眸赤红，竟正护在众人身前。它巨尾高高扬起，上面竟缠了个人。 　　地面一片塌陷。深不见底的坑洞近在咫尺，却被巨虎的尾巴拉了回来，龚世昌惊魂未定，还紧紧俯在穷奇背上。 　　意识到有人过来，他终于松了口气。 　　“是穷奇救了我！”没意识到对面众人对异兽的敌意，命悬一线又接连被救起，龚世昌的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毛茸茸的尾巴缠在身上，隐约的腥气却带来无尽的安全感。险些喜极而泣，龚大师恨不得振臂高挥：“谢谢您，肖——” 　　“闲话出去再谈。”肖宸轻声打断：“这墓穴，没有继续探索的必要了。” 　　“什么？”龚世昌瞬间不解。没意识到杨炜嘉紧张的视线，他疑惑道：“可是肖大师，这底下还没……” 　　“穷奇得出去透透气。”肖宸道，顺便瞥了杨炜嘉一眼。见对方紧张得缩紧脖子，他嗓音愈发冷淡：“具体如何，还得问杨家。” 　　“杨家？” 　　龚世昌愈发疑惑的目光中，杨炜嘉动也未动，只能僵在原处。目送肖宸转过身，他刚要抬手阻拦，一只纸鹤却飘飘然飞了进来。 　　停留在半空，纸鹤骤然燃火；烈焰灼烧间，里面隐隐传出焦急的声音。“诸位大师，我是留守洞口的杨家二弟子杨熙春。” 　　杨炜嘉动作一顿。纸鹤话音未尽：“——请你们快从墓穴里撤离！” 　　听到此言，场内留守的众人具是一愣。 　　肖宸眉间微皱。骤然升起的不妙预感间，不好的消息如约而至：“天狗带来的异兽——正在围攻我们！” 第172章 证据 　　这是什么意思？ 　　肖宸心中微沉。四周响起讨论声，他不轻不重的瞥了杨炜嘉一眼。明明是个坏消息, 杨家大弟子却一反常态, 双眸迅速的亮了起来。 　　这让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 　　留意到这一幕的人却很少。身为第二支队伍的带队人, 龚世昌瞬间被这个消息截取了所有注意力：“什么意思？天狗不是异兽派来合作的么？” 　　还挂在穷奇的尾巴上, 龚大师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肖宸却笑不出来——抢在杨炜嘉开口前, 他直接打断道：“不是。他们是私底下联络的。” 　　龚世昌一脸茫然, 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纸鹤燃烧后, 一层薄雾正笼罩在墓道间。 　　掩映在雾气后，杨炜嘉似乎有了底气, 表情模糊不清：“事到如今, 你还想为异兽们开脱吗，肖大师？” 　　肖宸满脸冷漠。事情终于串联起来，杨家拙劣的手段, 哪还能继续隐瞒。 　　穷奇异常的反应，针对异兽的迷.魂药，还有纸人…… 　　为什么异兽会突然围攻人类, 也就不言而喻。天狗可没有侦破诡计的智商——被卖了还帮忙数钱，说不定这家伙, 还在做当上会长的美梦呢。 　　只是不知杨家, 为何一门心思的要针对异兽。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计划。”肖宸冰凉的眼神间，没意识到危机来临，杨炜嘉还在沾沾自喜：“借剿灭阴邪为由, 将玄学世家的精英们集结起来，一口气消灭……” 　　“说够了么？”肩上骤然搭上一只手。清冷气息的笼罩间，筵青声音很轻：“如果真如推断所言，那现在先把你解决了，如何？” 　　仿佛被拎起的青蛙，杨炜嘉脖子一紧，瞬间失声。杨家人顿时举起符箓，却被穷奇的嘶吼声镇住了。 　　见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片刻的慌乱后，杨炜嘉惊慌失措的朝肖宸望去。 　　本以为他会阻止筵青，没想到那人却一动未动，只站在原处。 　　“这……大家都看到了，都是异兽的阴谋，至少这人和它们是一伙的……”杨炜嘉颤巍巍道。在场众人都目睹了筵青的暴行，一定会有人相信自己…… 　　“你在说什么胡话？”没想到刚开口就被龚大师打断：“肖大师做这种事？他犯得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杨炜嘉据理力争，龚世昌却斩钉截铁：“想灭我们，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准备，直接上不就行了？” 　　杨炜嘉：“……” 　　中年人明显已被肖大师的实力洗脑。对面人复杂的目光下，龚大师没察觉到丝毫不对，还坚定的站在肖宸这一边。 　　听到他的答案，就连穷奇都愣了一瞬，随后才迟疑的卷着尾巴把人放下。 　　“可外面究竟怎么了？”龚世昌刚双足落地，就听队伍里传来讨论声。纸鹤声音不大，却能传遍整座墓道。 　　不是人人都与肖宸有过接触。即使暂时没怀疑他，也按不下怀疑异兽的心。 　　“既然诸位这么担心……”杨炜嘉刚想趁机带波节奏，却再度被捏紧脖子。骤然升起的杀气中，杨炜嘉脸色铁青的闭上嘴。 　　“这么担心，就上去看看。”接替他的工作，筵青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看看到底是异兽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声音掷地有声。见众人一时被震慑住，不想再浪费口舌，肖宸直接转过身：“先出去。” 　　洞外可不止有人，还有一大群意识混乱的异兽。担心它们的安危，青年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对了，杨大师，不介意我出去后，先去杨家看看吧？” 　　杨炜嘉哪敢说不。拎小鸡似的被筵青拎着，他脸色很难看，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恶意。 　　等出了这墓道，四处都是他们的人，肖宸还能这么嚣张？ 　　还想去杨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又哪走得出一步！ 　　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墓室内。接到消息的，不止龚世昌这一队。 　　杨璠主导的第一大队，明显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不同于肖宸他们耽搁的这一会儿，第一队出来得很快，甚至还在冥室等了他们一下：“龚大师，肖大师，你们也接到纸鹤了？大家还好吗？” 　　比起沉不住气的杨炜嘉，杨璠的表情管理明显要好上许多，就连眸中拿捏的急切都恰到好处。 　　龚世昌正欲答话，却被肖宸拦了下来：“不太好。” 　　杨璠动作一顿，随后才想想起什么：“肖大师，你和那群野兽的关系……” 　　话语渐渐染上不客气。短暂的对峙间，他已经看到了被筵青拎着脖子的爱徒，随即像捉住把柄似的脸色一变：“炜嘉！你这是怎么了？” 　　“墓道缺氧，他脑子昏，不太会说话。”筵青冷淡道：“我帮他清醒一下。” 　　杨璠脸上染了怒意。对面人轻蔑得像哄小孩，他会相信就怪了：“筵大师是在说笑？好歹是老朽的徒弟，你最好先放他下来！” 　　话语未落，后颈突然一痛。丝毫没顾忌他的威胁，筵青面无表情：“你好像也缺氧了。” 　　“你在做什么！”见他接连如此，队伍里一阵骚乱。对杨炜嘉出手，还可以理解为是对方冒犯在先。 　　可现在，杨璠只是一名手无寸铁的老人，仅仅是关心了自己徒弟一句，就被如此对待……目睹这一幕，队伍里瞬间起了风波：“肖大师，筵大师，你们莫非真另有所图？” 　　有激动的，已经掏出了符箓；等和穷奇四目相对，瞬间又怂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徐老爷子都愣在一旁：“肖大师，这是怎么了？” 　　穷奇的嘶吼声间，肖宸下巴一抬：“墓里有诈，穷奇中招了。” 　　“然后呢？”众人并未买账，看眼神，已经将筵青当作了仇人。筵青却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疾步朝前走去：“穷奇同样在缺氧，牙齿痒得想咬人。” 　　与巨虎四目相对，墓道里顿时安静了大半。无奈的望了筵青一眼，肖宸同样迈步而出：“它‘缺氧’得不正常，和朱厌出现在杨家那次，情况很相似。” 　　队伍里响起些微的骚乱。出来总比进去容易，已经来到最初的铁门，逐渐亮起的光亮间，杨璠死命扒拉着自己脖子上的手：“肖大师……为何血口喷人……” 　　“你是想说，山洞外的异兽全都中招了？”队伍里混的杨家人，已开始对肖宸口诛笔伐：“杨家哪有这么大能耐——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 　　不止他们，就连其余大师们也不太相信：“杨家阵法百年未变，这事大家都知道。如果硬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未免太过牵强。” 　　“不然，还是先把杨大师放下来……” 　　声讨的浪潮愈来愈大，肖宸斩钉截铁：“不放。” 　　众人皆是一愣。没受到分毫影响，青年继续道：“放下来，他要是跑去销毁证据了怎么办？” 　　他语气是如此的笃定，众人不由迟疑道：“这么多人都盯着，他跑不了吧……” 　　意识到众人思维已被肖宸带偏，杨璠脸色铁青：“我杨家，无罪！” 　　“哦哦哦。”猛地反应过来，大师们赶紧补救：“外面还有异兽在进攻呢！肖大师，筵大师，杨璠何苦做这种自损八百的差事？你们莫要过于冲动……” 　　再说了，想要击退异兽，还得保持充足的人手，哪能把杨大师缚成这样？肖宸却依旧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示意筵青抓紧了些：“异兽得制伏，杨家也一定会审。诸位不用费心，审问真凶的事，就交给我们。” 　　诸位大师：“……” 　　半强迫式的给人定罪，从没见过如此逻辑自洽的人物，他们一时都愣住了。一众茫然的眼神间，只有龚徐二人还思绪坚定：“肖大师，您真觉得不对劲？” 　　肖宸点点头。另外两人虽心中疑惑，却也只能抱歉的望了杨璠一眼：“那就查。” 　　没想到这两位是肖宸的坚定盟友，杨璠气得想吐血。 　　杨炜嘉吐血得更厉害。还想着教训肖宸呢，谁能料到还没出墓穴，自家师父也跟着一道被制伏了…… 　　颠簸的墓道中，他只能绝望的被筵青夹在胳膊下，随后一脚踏入骤然大亮的天光中。 　　四周响起嘶吼。山野上一片混乱，只有总指挥杨熙春还有些余韵。道道符箓划起的光芒间，他猛地转过头：“师父，师兄？” 　　声音里满是茫然。深觉丢脸，杨炜嘉刚不忍直视的闭上眼，便听杨熙春继续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又多了一个。”青年魔鬼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心里一沉，杨炜嘉已听到师弟惊恐的叫声：“在搞什么？放我下来——” 　　筵青已无手可用，缚住他的，是更为危险的穷奇。闪着寒光的獠牙近在咫尺，杨熙春险些被吓出眼泪：“这是怎么了——” 　　“不好办呐。”根本没理杨家人，肖宸举目远眺。不止山上的平台，就连树林间都能听到野兽的嘶嚎，和道道符箓的弧光。 　　杨家，的确是下死手了。 　　“解药呢？”还没从惊恐间回过神来，青年已然接近。面对眼角含泪的杨熙春，肖宸笑出一口白牙，眼神和蔼可亲：“以及，你们和阴邪是什么关系？” 　　没有证据，却直接进入审问模式。碰上如此不讲理的对手，杨璠脸色铁青。 第173章 说话 　　身后一片寂静。眼前一幕过于奇妙, 即使知道肖大师与杨璠有诸多不和，众人还是目瞪口呆。 　　肖宸的态度像极了反派。目睹他笑容灿烂, 手无寸铁的杨老眼神凝重，宛如对面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强盗：“颠倒黑白有用吗？肖大师, 就这么喜欢逼人就范？” 　　他眼神凛然，倒显得自己无比的正直善良。肖宸并不在意自己形象：“这么说, 您是不愿意配合我解决问题了？” 　　杨璠别过头。肖宸威胁道：“那我现在就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你要不要试试？” 　　杨大师：“……” 　　“师父……”见他被逼得哑口无言，杨炜嘉神情呐呐。仅凭一个直觉，就能撕破脸面, 直接咬过来, 这种情况他始料未及：“肖宸！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异兽，你却只顾着为难我师父，难道不是在给异兽制造机会吗！” 　　脖子被缚住，亏他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肖宸钦佩的目光间，杨炜嘉丝毫没意识到他眼神复杂：“有本事, 你去拦住它们, 窝里斗算什么厉害！” 　　“谁跟你们是一窝了。”肖宸并不买账, 反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先看一眼, 现在拦住异兽的，是谁？” 　　杨炜嘉猛地怔住。他这才意识到, 青年身后的神兽凶兽早就全散了出去。 　　青鸾的身影在半空划过，扬起艳丽的尾羽；白泽身形如水雾般散开，七条尾巴的猫妖时隐时现…… 　　目睹几只异兽极致的战斗力，杨炜嘉惊恐之余, 也有一丝目瞪口呆：肖宸竟敢放它们出去，就不怕也中了药，到时候无法控制吗…… 　　“它们不会。”仿佛知道杨炜嘉在想什么，肖宸只是微笑。杨炜嘉浑身一抖，还以为心思被戳破，只能见鬼似的望着他。 　　有神兽加入，大师们总算有了喘息的余地。异兽们皮糙肉厚，又是突然抱团发疯，他们本都有些招架不住；现在神兵天降，才后退几步怔愣起来。 　　“愣着干什么？”肖宸甚至在招呼他们：“帮忙把异兽围住啊。” 　　伸出援手，并且反客为主，青年轻易便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见众人真的如他所言，忙不迭上前控场，杨璠差点气疯了。 　　这种感觉，就像你机关算尽和人玩儿智斗，结果别人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用暴力碾压了一样…… 　　深觉被羞辱，杨璠气得差点厥过去。仿佛嫌刺激不够，青年又凑了过来：“杨大师，您还是不想说？” 　　脖子被筵青缚得死紧，杨璠话都快说不出来，只能发着抖道：“如果肖大师是想说杨某误解了您，那么杨某，现在给您道歉……” 　　他身体不好，这么一抖更是如风中残烛，看起来十分可怜。放弃了给肖宸扣帽子的想法，杨大师转而专心对付异兽公会：“没想到异兽公会的心思竟如此深沉，还敢利用您打入玄学世家……” 　　话语十分恳切。毕竟资历老，杨幡的话还是有不少人会信，见状赶紧劝解起来：“对啊，肖大师，说不定这事本来就是个误会。” 　　肖宸处事低调，平日里唇角带笑，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脾气极好。如今手段雷霆，属实吓了人一跳。 　　刚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一时被震慑住，现在才渐渐回过神来：“异兽公会都打上门来了，大家还是放下成见、好好谈谈……” 　　再说了。肖大师刚不是说，穷奇也中招了吗？可现在穷奇还在那儿好端端站着呢，怎么看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省省。”肖宸不为所动，眼神似乎有点嫌弃：“不用相信他的话。到现在还想翻盘？” 　　“您能确定异兽公会的想法？”对方看破一切的眼神下，杨璠心中一颤：“那毕竟是一群异族。而您，并不是它们的同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杨璠并不觉得，肖宸能与一群异兽有多深的羁绊。 　　即使他与神兽关系再好又如何？ 　　远古洪荒开始，兽与人相伴相生，却也从未少过争斗。在常年累月的烽火下，人类如今的大部分地盘，都可以说是从异兽手里夺来的。 　　这种源自血脉的敌视，并不能被轻易抹消。不仅是人类保有偏见，就连异兽们也一样暗自戒备，只是没撕破脸皮而已。 　　“您就真的相信那群妖兽？在不久前，它们还是茹毛饮血的异类，不知人性为何物……” 　　“行啦。”肖宸轻声打断：“我比你更了解它们。” 　　杨璠瞪大眼。他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对面人还是油盐不进。 　　但好在，自己这话也不是说给肖宸听的。 　　瞥了两眼身旁大师，见他们似有动摇，杨璠深吸一口气：“即使您如此笃定，恕我们不能赞同。异兽如此凶狠，当务之急还得先治住它们。” 　　“我知道肖大师有怜悯之心，才让神兽勿下死手；但显然，现在已不是留手的时候了！” 　　进攻一波接着一波。发疯的异兽们显然不知什么叫做收手，人墙已摇摇欲坠。 　　见劝架者似乎颇为赞同自己的理论，杨璠更是来了精神：“肖大师似乎没有立场阻拦。毕竟，您又是这群异兽的什么人呢？” 　　肖宸似乎叹了口气。脚下，滚滚正抬头望他：“叽？” 　　两道目光同时望来。一道是老人的挑衅，一道是脚下满满的信赖。 　　肖宸唇边漾起笑容。伸手一把抱起会长，他搓了搓滚滚的圆耳朵：“监护人。” 　　杨璠：“……”啥？ 　　“我是这群异兽的监护人。”肖宸正儿八经道。毕竟会长就窝在自己怀里，说自己是监护人，也未尝不妥：“崽崽们被人欺负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监护人……”这什么鬼。 　　杨璠一时默然。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肖宸会如此坚定的把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 　　风骤然吹过。陌生的声音有如洪钟，传遍了整座森林：“或者说，他是会长代理人。” 　　声音是如此的气喘吁吁。杨璠茫然抬头，隐约听见嗓门里的怒气。 　　耸耸肩，肖宸亲切友好的问候了杨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说？”等被坑的正主到场，可就麻烦大了。 　　骤然升起的不妙预感间，杨璠没看懂肖宸眼中的同情，只是迟疑道：“它说的会长代理人……是指什么？” 　　对这个词感到茫然的，明显不只他一人。还停留在山巅上的众人脸上都展露出迷茫，下一秒，视线边缘划过一道亮橙：“当然是异兽公会的代理人了！” 　　众人凝神望去。深邃的草丛间，一道身影正在狂奔。 　　路过无数缠斗的异兽，数次差点被卷入术法范围，这道身影却无比坚定，一路狂奔到了山巅。杨璠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窜到自己面前。 　　随即只听“啪啪”两声脆响！ 　　杨大师脸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抓痕：“就是你吗！” 　　处于被打蒙状态，杨大师一脸茫然，与身前小巧的生物对视。小熊猫显然处于盛怒状态，整条尾巴毛都根根炸开。 　　见杨璠还敢直视自己，它提起爪子，还想再来：“我说聚居地的异兽都跑哪儿去了——原来都是被你坑过来了！” 　　本安心在大后方指挥，却突然联系不上公会成员，小熊猫差点儿发疯。看到它又在亮爪子，杨璠这才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异兽真的要致我们于死地——” 　　几名看呆的大师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从包里往外摸符箓；小熊猫却丝毫不惧，毛茸茸的尾巴一抖。 　　阳光下，一片纯白骤然浮现在毛发间：“别狡辩，就说这东西——是不是你们的！” 　　几人脚步一顿，杨璠瞬间愣住。 　　阳光照射下，半片巴掌大的纸人白得接近透明。 　　见他不说话，小熊猫似乎冷笑了一声：“联系不上人，我自然要过去。你猜怎么着？——正好在聚居地捡到这家伙。” 　　烧焦的尾巴晃了晃，小熊猫脸上不为所动。自然不是“捡”到的——为了捉住纸人，它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才到得迟了些。 　　异兽失踪，纸人出现，公会成员集体发疯…… 　　加上聚居地里那股恼人的味道，就是再迟钝，小熊猫也能想到这其间的联系。眼神又冷了些，它露出一口獠牙。 　　要不是吸多了那股甜香，现在的它，也不至于变不成人型！ 　　“……这能说明什么。”杨璠道。纸人形态诡谲，能化万物，竟能被眼前这只落单的异兽缚住。 　　这又不是什么血统纯正的山海异兽…… 　　越想越是心惊，杨璠闭眼定了定心神：“杨家连你们的聚居地都找不到。纸人会出现在那儿，又与我们何干？” 　　肖宸却一言不发，默默想起杨璠送离天狗时的场景。 　　当时，天狗正要出发去聚居地；若没记错，杨大师曾亲昵的拍了它好几把…… 　　恐怕，纸人就是那时候放上去的。 　　叹了口气，肖宸越发肯定了天狗是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见状，小熊猫也冷笑一声：“放心。有物证在，迟早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大势已去，杨璠终于面露颓然，就连一直相信他的几位大师都动摇起来，试探着开口：“杨大师，这纸人看起来挺重要，你应该不介意我们调查一下吧……” 　　“你们都知道，我杨家纸人使得出神入化。若诚心想用，又怎会留下这样的把柄？”杨璠睁开眼，神情凛然：“又或者，仅凭一只异兽，能将我杨家的纸人缚住？” 　　众人神情动摇。有风吹过，他们还没考虑出个所以然，天际遥遥传来一声兽吟！ 　　筵青猛地抬起头。层层叠叠的云雾后，似乎有瘦长的身影划过，黝黑的鳞片反射出寒光。 　　额间骤然发热，像受到了血脉深处的召唤；筵青皱眉扶额，双角越来越痒！ 　　“我一个人的确抓不住。”小熊猫似乎轻松起来：“但这是不是有援军吗？” 　　半空中又是一声。当覆满鳞片的爪从云端探出，众人终于确定，刚才的叫声是一声龙吟。 第174章 无角 　　很难形容第一次看见龙的感受。即使它只是露出半只鳞爪, 强大的压迫力也骤然弥漫至整个山野。 　　山上似乎安静了些。当瘦长的阴影浮现在云端后, 绝大多数异兽进攻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眸中赤红有减淡的趋势。 　　诡异的寂静中，杨璠睁大眼，不知所措的望向天际。当那代表着麟虫之长的身影愈加明显，他几乎惊叫出声：“怎么可能——” 　　“那是龙？”龚世昌抬头凝望。这种传说中的神物, 他也许久未见, 此时只语带惊叹道：“上次见到它，还是数十年前师父带的, 当时我还是个孩子……” 　　好歹见过一回, 龚世昌都如此惊叹，更遑论其他人。漫山遍野都起了骚动，不用看都知道, 众人的眼神将是何等的震撼。 　　肖宸也有些动容。他身边有许多异兽,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当直面这种镌刻在民族深处的记忆, 依旧那样陌生又新鲜：“你们异兽公会里，还有龙啊？” 　　小熊猫难得羞涩了一下：“没有！” 　　那天上那条是哪儿来的？ 　　读懂肖宸眸中的疑惑，小熊猫撇了下嘴, 暂且放下对付杨璠的爪子：“要是公会里有龙，会长这个位子, 还轮得到我坐吗？” 　　别说是自己了, 就是滚滚也不行。尾巴在半空晃了晃，它抬眼望向肖宸。 　　敏锐的察觉到青年似乎对这条龙很感兴趣，小熊猫打了个预防针：“先说好, 它是自己跑来的，可别问我它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还是条路过的热心龙了？肖宸不置可否。一旁的筵青却不太高兴——抿了抿唇，他轻声问青年：“你很在意？” 　　“怎么会。”肖宸摇摇头，只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赚取第一桶金时，他就曾在度假村见过一次这种形状的爪子；比起天上那只，甚至还粗壮数倍……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见过龙，肖宸若有所思。意识到他被夺去所有注意力，一道闷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是吗。” 　　男人声音郁闷。肖宸乍然抬起眼：“你怎么了？” 　　发现青年正盯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尖看，筵青手不由自主缩紧。这股力气，很快传给了两位被缚住的倒霉蛋：“松……咳咳……” 　　才意识到他俩的存在，小熊猫爪子又亮了出来：“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巨龙出现后，异兽们似乎都遭到了震慑。 　　停下所有动作，它们虽没能恢复神智，却也没再度撕咬，只是仰着头傻傻的凝望着云端。 　　云雾又被拨开些。那条龙没有凑近，只有尾巴还在轻摆，掀起阵阵山风。 　　树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即使是细微的动作，由那条龙做出来，也显得充满了韵味…… 　　犹抱琵琶半遮面。看到异兽们停止进攻，杨璠心已凉了半截，只有脑袋还执着的扬起。 　　只是，这次像失去了狡辩的力气，一个字也不说。 　　一时间，场内的对峙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杨大师，你……”见他不再解释，本还帮他说话的两人，眸中也骤然燃起失望：“对不起。不介意我们彻查杨家吧。” 　　“很好。”小熊猫缓缓移开爪子。就杨璠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想撬开嘴是不太可能了，不如直接去查。 　　能叫动人类，它显然十分满意，小脑袋都扬了起来：“还不把他们治住？” 　　杨家人已被团团围住。几名师兄弟都是面色颓唐，只有一人还在状态外：“师父？师兄？” 　　从刚才起就没跟上节奏，杨宇芝的眼神称得上可怜，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兽：“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师门，怎么就和阴邪扯上关系了？杨宇芝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的是，怎么就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 　　“小肖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依旧不太愿意相信，杨宇芝还傻傻求证。 　　肖宸没有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还没想明白，当他带着香囊出现在鲛人泪拍卖场，已被算作了弃子。 　　山野间满是诡异的静谧，山外却没那么平静，响起了道道车辙声。 　　异兽们的耳朵都动了动。在场众人却没察觉到不同，还在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 　　最大的指挥官疑似投敌，一时不知道听谁的，他们只能愣愣将符箓攥在手里：“所有异兽都在这里了么？它们算不算恢复神志了？” 　　逐渐相信肖宸的话，就连假设都站在了他的立场。肖宸对此十分满意，却也条件反射性的觉得没这么简单，干脆转头问小熊猫：“异兽们都在吗？” 　　“当然不是了。”小熊猫皱起眉：“聚居地里的异兽，大多数都有自己的生活；被带上山来的，只是一小部分。” 　　然而小熊猫却一只都没联系上。肖宸心中一沉，望过去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其他的异兽……” 　　“多半在中招后跑进城里了。”小熊猫脸色沉重。聚居地可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那儿可四处都是高楼大厦！ 　　再加上，阴邪还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小熊猫丝毫不能放下心来：“还不能休息！得想个办法找到它们，时刻警惕……” 　　话音未落，身旁传来半声冷哼。皮被拔了大半，杨璠已然懒得遮掩，眼神中似有嘲讽。 　　然后他脸上又多了两道印子。 　　杨璠：“……” 　　“笑个屁，我还治不了你？”甩甩爪子，小熊猫满脸的厌恶。要不是杨璠出声提醒，它都忘了身旁还有这个免费的出气筒：“再出声直接戳眼睛。”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肖宸补充，却也没指望他配合：“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明明已经封山，轰鸣声却越来越近。众人凝神听去，须臾后，马路上出现一排黑色的私家车。 　　这行车看起来十分阔绰，车牌号来自京城。众人戒备的眼神间，它们在山上停下，随后为首的车上，竟下来一位大家都很眼熟的人物。 　　“应大师？！” 　　明明在京城，他怎么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人群一时炸开了锅，只是除了惊讶，还隐隐含着担忧。应家和异兽关系算不上好，要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应大师，杨家他们……” 　　“我知道。”应智渊打断了。冷着脸走到肖宸身前，对方试探的眼神中，他直接开口邀请：“肖大师，可否车上一聚。” 　　“不行！”小熊猫直接炸毛。这算什么鸿门宴？ 　　深深记得数百年前与应家的仇怨，它差点儿蹦起来：“肖宸不去！” 　　人群中一阵喧哗。肖宸也有些茫然，毕竟他实在不认识这位应智渊：“您这是……” 　　应智渊抿唇，脸上竟浮现出些许的尴尬。一反常态的，徐老爷子开口劝了句：“肖大师，您去吧。” 　　远处，属于龙的黑影似乎又扭动了一下。与白泽熟稔已久，徐老爷子似乎叹了口气：“毕竟，天上那条龙……” 　　凑近肖宸耳边，后半句话转为气音：“应该是应家的。” 　　“……行。”肖宸有些吃惊。 　　那这龙会出现在异兽聚居地，也是应家的意思？ 　　“你在这里等我。”丝毫不担心应家使诈，肖宸摸了摸小熊猫的头。小家伙刚要阻拦，就见肖宸眨了眨眼：“莫非你还觉得，他们能对我做什么不成？” 　　仿佛认同他的话，半空中又遥遥传来一声龙吟。小熊猫听得一愣，等回过神，筵肖二人已坐进车内。 　　见车竟然往山顶里开去，云层上的龙形竟然也晃悠悠的移开身子。维持着对峙的姿势，众人目瞪口呆：“等等，这些异兽怎么办？” 　　龙都跑了，那这些异兽还能被压制住吗？ 　　“维持住！”顺势接下指挥的工作，小熊猫话音刚落，众人就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好在余威尚在，这群异兽也没怎么动弹，动作都迟缓起来。 　　仿佛没放在心上，小熊猫耳朵微动，只有眼神还克制不住的往车那方望去。 　　车内一片寂静。还是第一次离筵青这么近，应智渊却又不敢唐突。 　　“肖大师。”绕了个弯，他干脆先和肖宸对上目光：“也许你有诸多困惑。” 　　车内有些冷。不置可否，肖宸拉紧衣服：“然后呢？” 　　“不知您听说过没有，有人说应家院子里供奉了一条螭龙，也有说是蛟龙的？” 　　肖宸点点头。接触玄学总共也没到一年，他对这些传闻向来不感冒：“就是天上那条？” 　　车速逐渐减慢，阴影再度浮现。似乎对应家颇为放心，那条龙徘徊几圈，终于舍得降落云层。 　　“轰——”似乎有重物落在地上。掀起的滚滚尘埃中，一只巨眸不知何时已贴近车窗。 　　肖宸微微睁大眼。 　　“是，也不是。”没留意车旁的动作，应智渊有些迟疑：“若说起应家现在的龙，那的确指的它。可惜它并不是什么螭龙或蛟龙，只是单纯没有角而已。” 　　没有角？ 　　肖宸刚想起什么，龙的巨眸又凑近了些。似乎对他颇感兴趣，这龙醉醺醺的叫了声：“吼——” 　　声浪将车窗都摇震。忍无可忍，应智渊终于摇下车窗：“我们在谈正事，请您安静些吧——师叔！” 　　师叔？ 　　肖宸有些愣神。眨眨眼，近在咫尺的龙嘴又呼出一股酒气。 　　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再加上应大师的称呼…… 　　犹豫片刻，肖宸试探着开口：“……您是，师父？” 第175章 交谈 　　黑龙打了个酒嗝。 　　浓烈的酒气扩散。它身躯极广, 轻易便能挡住大片热浪, 此时车内只余一片冷光。 　　那双泛黑的瞳孔反射出微光，平静地望进来。眼神一片朦胧, 不似赞同也不似反对。 　　“师叔喝醉了。”顶着肖宸奇妙的眼神，应智渊上下打量着他：“他是为你来的。” 　　疯道人出走数十年，一朝回归, 竟是为了自家徒弟。即使对方以权谋私，小对方一辈的应智渊, 也只能老实肩负起解释的责任：“他让我们往这边走, 自己先去抓纸人, 然后再赶来山上……” 　　“师父他……”竟然会对我这么用心。 　　肖宸眸光微动，简直受宠若惊——窗外以慈爱目光盯着自己的这条龙，真是半世疯癫、压榨自己几个月、还擅自收了天价学费的师父本人吗？ 　　“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不会是又被人讨债了吧……”一朝被蛇咬，肖宸闷声低估。 　　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 黑龙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郁闷。它须发一抖，竟试图挤进车里, 当面与肖宸对峙。 　　“师叔别, 我这车可经不起折腾！”应智渊吓得一头冷汗, 赶紧把它拦下。肖宸也很给面子的没有追问, 顺势思考起其他事来：“师父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堂堂一条龙, 是怎么能混进应家，还成功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 　　从未听说过找人类拜师的异兽。更何况，传说中的应家, 还是那场大战的领头羊之一…… 　　“师父他真的是龙？”正主意识不清，肖宸只能寄希望于应智渊：“他怎么会加入应家？” 　　与小鸟筵青他们不同，疯道人身上只有酒味，并无异兽身上的腥气。实在无法想到朝夕相处半年的师父是一条神兽，肖宸眼神微动：“我听说，应家有御龙的能力，莫非指的就是我师父……” 　　应智渊长叹一声。终于把龙嘴推出窗外，他摇了摇头：“不是御龙，是化龙。” 　　肖宸嘴巴大张。轻描淡写丢下颗重磅炸.弹，应大师以极快的速度瞥了筵青一眼：“这是应家数百年前得到的赠礼。虽然除了第一任，应家世代所化的龙都没有双角，但祝福却已在血脉里传承。每代资质最好的那人，能在实力最巅峰时变为龙身。” 　　是谁给的赠礼，他却也没说。 　　筵青不动声色。见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应智渊又指了指自己：“现在有资质的，按理说共三人——我，师叔，还有应许昌。不过应许昌年纪尚小，我又被家族事务绊住鲜少修炼，真正能化龙的，只有师叔一人。” 　　化龙…… 　　怪不得应家的龙，已有十年都没出现——原来是正主跑路了。终于反应过来，肖宸缓速与师父对视。 　　与他四目相接，不知道徒弟是在鄙视自己，黑龙似乎十分得意的咧嘴笑了一下。 　　见他俩互动，应智渊微微一笑：“他千里迢迢赶来帮忙，除了在意你这个徒弟，也有其他原因。” 　　肖宸没说话，静待应智渊开口。 　　“现在山上正打得不可开交，阴邪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应智渊如他所愿：“如今杨家已不适合再作为根据地。我想邀请您——和身旁这位筵先生，来应宅一聚！” 　　说完，便十分紧张的闭上嘴，静待二人反应。 　　筵青就不说了，与应宅有千丝万缕的羁绊。至于肖宸…… 　　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对方所绘阵法时的惊艳，应智渊精神一振。更何况，此人是师叔的爱徒，按辈分来算应该是自己的师兄弟。 　　位高权重，应智渊已许久没见到同级的人物。即使对方是个才接触玄学一年的半吊子，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轻视。 　　见肖宸久久不说话，他不由继续劝道：“杨家的药，我们有解法。不过配方十分复杂，也许需要您的帮助。” 　　应大师直切重心，话语真诚，双眸没有丝毫闪躲。肖宸却直觉没这么简单：“还有呢？” 　　应智渊讪讪一笑。意识到瞒不过肖宸，他干脆和盘托出：“还有，您身边的这位筵先生——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话题被引到小蛇身上。青年好奇的视线中，筵青已毫无波动的垂下眼：“谈什么。” 　　男人双手搭在一起。他骨节分明，近乎透白，在两人视线中又揉紧了些。 　　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同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窗外的伪龙。自己的身世似乎近在咫尺，不过筵青并不在意。 　　对应家丝毫没有兴趣，他抬头与某人对视。 　　排在第一位，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要说什么，就在他眼前说。” 　　肖宸一愣。对方眼神深邃，却又清澈得一眼能望进池底。语句是那么郑重，生怕有一句隐瞒惹得他不高兴般，如此的和盘托出。 　　仿佛有风拂过池底。痒意在心底漾开的同时，肖宸不由自主坐得端正了些。 　　就像正视对方的重视，他也郑重其事的挺直背。 　　应智渊也没想过筵青会这样回答，嗫嚅着迟疑道：“这……” 　　车已缓速往山下开去。山路满是崎岖，当黑龙重回云巅，车轮发生颠簸，肖宸的心似乎也跟着抖了一下：“没事。” 　　顶着二人目光，他赶紧摆手表明立场：“也不是非要在我面前说。”虽然完全压不住好奇心，但他更希望小蛇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应智渊感激的望了他一眼。男人冰凉的眼神中，应大师尝试做最后的努力：“你就不想变强吗？不好奇……自己究竟是谁？” 　　筵青瞥了他一眼。应智渊对小蛇的态度，称得上殷勤——肖宸刚在思考小蛇清清白白从蛋里孵出来的能有啥身世，就突然想起了筵青发间的一双尖尖。 　　那双尖尖，莫非是…… 　　肖宸脸色一僵。筵青还毫无察觉，试图坚定自己作为一条蛇的形象：“不好奇。” 　　“我是他孵出来的。”车不知不觉停下，山中的嘈杂声再度涌入耳间。 　　不顾应智渊的挽留，筵青推开车门。这人三番五次的邀请自己，小蛇显然危机感爆棚，恨不得现在就与他撇清关系：“所以，自始至终我只是宠物店的蛇。你什么也不用说。” 　　背影依旧坚定，充满了抗拒。目送他下了车，肖宸与应智渊对视一眼。 　　“我会去应家。”沉默片刻后，肖宸开口：“但不会强迫他去。” 　　“只要你去，筵先生一定会去……”短暂的相处中，应智渊已斩钉截铁得出这个结论。目送筵青走到小熊猫身前，他语气都梦幻起来：“他怎么会对你死心塌地呢……” 　　那可是龙！无比骄傲又强大，自尊镌刻在骨子里的生物。就连一片鳞甲，都是造物主的杰作。 　　却偏偏醉心于一名人类…… 　　这话肖宸没法答。他才刚意识到筵青物种不对劲呢。 　　重回山野，此地已经和离开时完全不同。不愧为前会长，小熊猫足够了解异兽们的特性，早成功指挥着人将异兽团团围住，此时正叉着腰享受胜利果实。 　　此时见筵青回归，也只扬起尾巴，完全压抑不住眉眼间的得意：“看看，要杀要剐？” 　　被当做鱼肉五花大绑，杨璠伸长脖子，怒目圆睁。看架势，满是宁死不屈的气质…… 　　“杀剐就免了吧。”肖宸说：“留着还有用呢。” 　　也就杨璠一人还有力气瞪眼了。阳光如此热烈，大师们又不比异兽，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杨家人倒了一片，不是中暑就是昏迷，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惨烈。 　　“一群傻子。”见不得杨璠挑衅，小鸟一脚踩在他脑袋顶上，尖锐的爪尖正对准眼皮。 　　杨璠果断闭上眼。又给他留了几道印记，小鸟一秒切换表情：“肖宸——” 　　声音无比的娇弱。刚上阵杀敌没多久，一回头青年就不见了，小鹦鹉差点找疯。 　　最关键的是，还是和那条蛇一起不见的…… 　　无比仇视的瞪了筵青一眼，它娇滴滴道：“你是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叫我，人家被好多坏人包围，真的好害怕……” 　　肖宸：“……” 　　那双尖爪子依旧抵在杨璠眼前，小鸟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忍了又忍，肖宸总算没有拆穿，而是摸了一把身旁凑过来求抱的雪狮：“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仿佛把自己打包卖给地主家的长工，只因一句敷衍，小鸟已飘飘欲仙。 　　无比得意的望了筵青一眼，它展开翅膀，不经意般开始嘀咕：“第一个被夸的是我，哼哼哼哼……”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神兽听见。筵青理都没理它，只打量着杨璠：“看样子同伙没来救你。” 　　杨璠不说话。这山上集结了玄学界的顶尖实力，自己又被缚住，阴邪们会来找死就怪了。 　　本来嘛，这个计划称得上万无一失。从布满异兽痕迹的墓穴中脱身而出，又紧接着被异兽围攻，这群人躲都躲不及，哪怀疑得到自己头上…… 　　但，事已至此。即使心知完蛋，也不代表着杨璠会束手就擒。 　　冷哼一声，他终于放下了最后的矜持：“不来又怎样？漫山遍野全是异兽，你们能让那条龙在这里守多久？” 　　不说能守多久的问题。这可是公共场所，光凭他们几个世家，还能封山不成？ 　　等有普通人看见，那可就精彩了…… 　　杨璠笑得很欠揍。见状，几大世家纷纷皱起眉；下一秒，黑影却陡然穿破云层。 　　“轰——” 　　酒气在山野间涤荡。压垮了不少树丛，黑影尾巴一扫，竟轻轻松松把中招的异兽都裹到背上，似乎打算全带回应家解毒。 　　被气势压住，即使意识朦胧，异兽们也吓得瑟瑟发抖，看起来像一列等待出发的小火车。 　　杨璠：“……” 　　解决了异兽的问题，黑龙却没急着起飞，只是用那古今无波的眼神望了肖宸一眼。尾巴在半空摇晃，仿佛在邀请他也落座。 　　见到这一幕，场内一时都有些动容。这可是一条龙——无视场内所有人，它为何独独对肖宸青眼有加？ 　　肖宸也是一愣。仰望着师父小山般的身躯，他还未动作，已被筵青拦住。 　　“别等了。”弓着背对黑龙示威，筵青露出一口尖牙：“即使他要去，也不会和异兽们挤在一起——肖宸骑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毕竟小龙长大了不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肖肖看见了～ 第176章 应家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肖宸摸了摸怀中瑟瑟发抖的小鲛人。 　　天空蓝得醉人，如同大海汪洋的眼睛, 让人疑心是漫游到了地球边缘。 　　海拔很高，却没有丝毫的滞涩感。盘腿坐在龙背上，肖宸和身旁男人搭话：“这儿好像是挺宽哈。” 　　筵青没说话。他表情凝重，严肃得像是婚礼上惨遭背叛的新郎：“比我宽是吗？” 　　肖宸：“……” 　　黑龙列车浩浩荡荡在天上游过。肖宸没说话, 只有眼睛默默移开。 　　见他默认，男人挫败似的埋下脑袋。 　　明明有上百只异兽蹲在黑龙身上, 他和肖宸却依旧隔了一段距离, 甚至比脚尖触到云端的距离更远。棉花糖般的云朵铺满脚底, 筵青一脸严肃的拨弄片刻，直到将一整片云彻底搅散，也没能排解心头的郁闷。 　　肖宸假装没注意到。拍了小鲛人的背片刻, 直到它没再恐高得打嗝，他才终于收回手。 　　青年正一脸严肃的思考着方才和应智渊的对话。 　　在山顶停留的时间是如此短暂, 短到很多事都没来得及问透彻, 就被对方轻易带了过去。 　　应家化龙的能力是令人惊奇。可更令肖宸在意的是, 应智渊曾经说过, 这能力是一份“赠礼”…… 　　能化龙已经是闻所未闻之事。这股力量竟还被当成礼物，随手送了出去…… 　　那赠予他们这个能力的，究竟是谁？ 　　越想越深, 肖宸垂下眼，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龙背。鳞甲片片锋锐，稍不留意就会割破手指, 现在却被细心收敛了起来。 　　抚过鳞片，他刚觉心下稍安，一条亮澄澄的尾巴突然搭了上来。 　　“这群人类还是有点用处的嘛。”四仰八叉的坐在龙背上，小熊猫衔了片草叶，正在嘟嘟囔囔。 　　对应家成见颇深，突然接到对方伸出的援手，它明显还没调整过来：“竟然真的能把龙叫动……” 　　显然还没发现身下的是条假龙，肖宸移开眼神，假装没听见。也不知，等知晓黑龙的真实身份后，小熊猫会气成什么样子…… 　　要不然，等避开它，再找师父去问这些事情？ 　　打算稍后再仔细询问化龙一事，肖宸抓紧龙鳞，任黑龙开始俯冲。突破云层后，一片古色古香的庭院骤然出现在视线内。 　　应家宅邸是标准的北方建筑，建筑群弥漫了半座城郊。与苏州园林的飘逸不同，应宅风格厚重，布局严密，每一根梁木都严丝合缝，组合得无比细致。 　　风猎猎作响，刮痛脸颊的皮肤。越接近宅邸，越能看清宅子里一排排守望着的人。 　　高速公路比不上直线距离，没能登上龙背，应智渊一行人还在路上飙车。精锐们没能赶回家中，此时迎接他们的，都是应家的新生代。 　　站在最前排的，是年青一代中最受瞩目的应许昌。维持着抱拳的姿势，他不时朝天上张望；等与肖宸四目相对，脸上迅速浮现出欣喜：“肖大师，又见到您了！” 　　深深记得肖宸在阵法大赛中的神奇表现，再度见到他，应许昌的态度不可谓不热情。 　　在天空徘徊几圈，黑龙终于找了片空地降临；尘土消散后，年轻人们已是围了上来。 　　没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他们无比自然的围住尚未清醒的异兽，领它们前往安全的场所。 　　肖宸在龙背上探头探脑。龙身近一人高，他实在有些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正犹豫间，先他一步下去的筵青已朝人伸出手：“来。” 　　迎着青年的目光，男人一脸镇定：“我帮你下来。” 　　听到这句话，半空中的小鹦鹉露出一脸嫌弃。 　　臭蛇还挺敢说，确定不是借着帮忙的名义揩油？这种程度的陷阱，肖宸肯定不会答应……的…… 　　“干什么！”目睹青年眼带犹疑，最终却朝筵青伸出手，小鸟气得翅膀狂扇。一连串叽喳叫骂声中，肖宸顺利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比起平时，小蛇的体温要高上不少。没当成青年的御用坐骑，好不容易捞到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筵青虽什么都没说，耳朵却慢慢红了。 　　简直舍不得把人放下，他尚在留恋，就见怀里的青年像抓住了机会，慢悠悠抬手…… 　　“！！” 　　额间传来诡异的触感。发现双角被细腻的拂过，那手还在额间探寻片刻，筵青眼神一凛。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等高大的男人终于回过神，试图捏住那双作乱的手，青年已轻巧从怀抱里撤了出去。 　　“真的长大了……”没注意到筵青失落的表情，肖宸若有所思。仔细检查后他终于发现，小蛇额间那两个包，已不能简单用病灶来形容。 　　简直就是一双真正的角。 　　自己十几年前捡回的那块墨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越想越哭笑不得，肖宸按摩了一下额角，终于抬起眼。 　　“肖大师，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您。”好不容易守到肖宸有空，应许昌松一口气，打破诡异的氛围。 　　受过肖宸的诸多照顾，他此时的热情有九分真实，脸上的笑容无比的灿烂：“师父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不如，二位先随我去大厅坐坐？” 　　肖宸没什么意见。只在举步离开时，回头望了眼黑龙：“那他……” 　　“师叔祖稍后就到。”应许昌回头道，声音压低了些：“肖大师不必担心。” 　　肖宸点点头。和杨家一样，被选作北方大本营的应家，也挤满了四处赶来的玄学大师。 　　联想起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知道应家化龙的秘密，心知师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变身，肖宸不再等待，只跟随应许昌往中心地段走去。 　　大宅装饰气派，恍若古时王府。大厅则位于整座宅子的最中央，依山傍水，坐北朝南，立身龙脉之上。 　　走近大厅时，肖宸已开始暗暗点头。灵气如此充盈，能选到这样的位置，怪不得应家能稳坐玄学界的头把交椅…… 　　推开木门，厅内光线交错。最前方摆了一把太师椅，沁人心脾的香气在屋檐下缠绕。 　　请人依次落座后，应许昌也没急着离开，而是依旧恭候在大厅内。 　　“这儿整得还挺气派哈。”就连小熊猫都有一把专属的椅子，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椅面上，蓬松的尾巴摆在两爪中间。 　　左摇摇右晃晃，它难得放下成见，欣赏了一下屋内的装饰：“你们人类真复杂，这画的是个啥？” 　　“是我们的发家史。”恭守在后方已久，应许昌顿时来了介绍的兴趣：“应家千年前由祖师爷创立，经历上百年曲折发展后，终于迎来历史转折期……” 　　小熊猫脸色一变。墙上绵延不绝的雕刻，已然出现了异兽的身影。 　　“行了行了，我不听。”心知所谓的“历史转折期”指的是妖人大战，仿佛被戳中逆鳞，小熊猫瞬间移开眼睛。 　　还嫌不够，干脆龇牙咧嘴的朝应许昌哈气。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脸，年轻人迟疑的闭上嘴，眼神有些委屈。肖宸倒是起了兴趣。被二人提醒，他抿了一口清茶，慢悠悠的扫视着墙上的雕刻。 　　应家倒是和别家不同，竟然在家里搞雕刻记录历史，真是十分有仪式感…… 　　“咦。”视线捕捉到奇特的画面，肖宸抿茶的动作一顿。那是墙壁的正中央，从太师椅上一抬眼就能望见。 　　大概，就是应许昌所说的“历史转折期”。 　　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侧身而立，手上捧了双细长的物件。身着道袍的男子则半跪在他前方，似乎正接受馈赠。 　　站着的青年身姿刻得浅，背后若有光，显得十分朦胧。那双物件也十分悠长，两手都捧不下，好像还分了几条叉…… 　　“咦？”总觉得那东西十分眼熟，肖宸犹豫间瞥了小蛇额角一眼；察觉青年在望自己，筵青刚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门骤然被推开。 　　“诸位久等！”应智渊满身风尘，匆匆从门外迈进。坐了几小时车，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却半点顾不上休息。 　　毕竟，发疯的异兽正散落在城里——不是几只，不是几十只，而是整整上百只！ 　　所有空闲的力量都被派出去搜寻异兽，即使如此，应智渊也无法放心：“肖大师，我现在就将解药的方子告知于你。那药其实不难配，但需要的材料，实在是太多了。” 　　“哦？”肖宸沉吟片刻，接过应智渊递来的手信。 　　一长排奇异的物资正列在上面。闰月卯时降生之人的亲笔姻缘符，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诞生的黑猫的足间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肖宸一时无言。怪不得应智渊说难找。 　　应智渊也是一脸焦急。押送杨璠时，对方就曾狂笑过，说他知道配方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不着！ 　　当时应智渊什么也没说，只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来，杨璠说的其实是真的。 　　“肖大师，你见过纯阴的黑猫吗……”想到杨璠嚣张的脸，应智渊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这都上哪儿找去……” 　　莫非就任由他得逞？就是人脉再广，光凭自身的力量，也不知得找到何年何月！ 　　“……没关系。”应智渊焦急的眼神下，沉吟片刻，肖宸突然嘴唇一抿：“我有办法。” 　　瞧见青年的动作，应智渊惊讶的瞪大眼。 　　片刻后，百万粉丝博主“百兽宠物店”在停更两周后，终于诈尸发了条消息。 　　“@百兽宠物店：重金悬赏！想幸运爆棚吗，想一夜暴富吗，想拥有源源不断的美容茶吗？只要你拥有图上的东西，这些愿望，我都替你实现~” 第177章 明天 　　店老板终于发微博了！ 　　很快, 微博下聚集了一片网友。经常搞转发抽奖，宠物店的粉丝黏度相当高；“重金悬赏”几个字，更是激起了他们的热情。 　　看到一夜暴富，深知店老板有多壕的众网友当即精神一振，仔细观察起图片内容。 　　等研究完任务清单，评论区陷入诡异的寂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刻后，终于有人道出心声。 　　大V抽奖虽常见, 求购的可不多。更何况, 买的还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宠物店向来神秘，经常拿诸如锦鲤鳞片之类的东西出来当福利，但也从没像今天这样, 整条微博毫无章法可言。 　　——就比如, 要猫毛拿来做什么？织毛衣吗？？ 　　“怎么还带找人的……”再往下看，还有十几条寻人启事。不仅要求生辰，顺带还规定了姓名笔画……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颇有种女巫抓人炼药的毛骨悚然感。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逐渐也有人开始联系肖宸。 　　“这软件这么方便？”一条条私信出现在屏幕间，一旁，刚被科普完微博的应智渊看得目瞪口呆。首次踏入年轻人的世界, 这位大师显然没反应过来：“都是来找你卖东西的？” 　　按这个速度, 自己还担心些什么？即使材料再难找, 估计三天就买全了吧！ 　　心猛烈的跳起来，没想到解决方法如此便捷，应智渊不由自主陷入兴奋。他正喜笑颜开, 却见青年不甚满意的摇了摇头。 　　“没这么简单。”随意点开一条私信，肖宸示意应大师望过来：“凑热闹的占大多数。” 　　虽然看起来红火，但大部分的私信都是跑来追问奖励真实性的，真正有销售意向的却是寥寥。眼见没几个人认真，应智渊刚愁眉苦脸，就见青年神情轻松。 　　“肖大师，您知道该怎么做？”应许昌比自家师父反应更快。 　　“大概吧。”肖宸耸肩，手指微动：“不管如何，让更多的人知道总不吃亏。” 　　几分钟后，顶级网红王骏宏突然转发了宠物店的这条微博。 　　身为131小队的队长，王骏宏退出灵异直播界已有两个月之久，一直在兢兢业业的直播游戏。这样主动帮谁转发，实数难得一见。 　　众人纷纷推测他是接了商业推广。应许昌也是一脸惊讶：“这人粉丝都大几百万了？他怎么会转发咱们的微博？” 　　“毕竟是大网红。”肖宸道，顺便打下“谢谢”二字：“别担心，我们以前有过交流。” 　　如果不是为了救作死跑去直播的王骏宏，肖宸又哪有机会和雪狮这么熟？ 　　那是刚认识徐老爷子时的事情了……肖宸刚思绪放空，私信的速度已是刚才的十倍。应大师都看愣了，在一旁不住地惊叹：“这么多人，这下肯定够了！” 　　“不够。”肖宸只笑眯眯的摇头。应智渊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叮咚一声。 　　这次转肖宸微博的，是一名女明星。 　　“恬恬发微博啦！”网红圈的影响力，不可同娱乐圈而语。拥有完善的粉丝团体，罗颐恬这条微博刚发出来，数据已经开始飙升。 　　这是肖宸客串综艺时认识的人物，也是第一位尝过“美容茶”的女明星。要不是服用了荀草，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满脸痘痘了…… 　　“这小店什么来头啊？”虽然早些时候，宠物店就和二人分别有过互动，但毕竟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两个圈子的人都接连转发，一时间肖宸的微博备受瞩目…… 　　这还没完。 　　清脆的提示音接连响起。罗颐恬的转发，仿佛是一发信号.枪；传说中微博全归经纪人管的娱乐圈，竟纷纷将手伸向这小小的宠物店。 　　最开始，主动转发的只是受过肖宸帮助的艺人。他们有的是综艺节目里认识的男星，有的是被灵光符帮了一把的乐队成员……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就连本来毫无交集的那些明星，都纷纷注意到了这条微博。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圈内可是流传得清清楚楚。据说，杨歧之所以能从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一举成为小有名气的歌唱家，就是多亏了宠物店送的锦鲤鳞片！ 　　所以，他才能走得这么顺利…… 　　想至此，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宠物店。店主向来高冷，鲜少接受商业合作；如果能借这次机会和宠物店搭上线，得到一星半点的提携，是不是自己也能大红大紫…… 　　完全不知锦鲤鳞片只能起辅助作用，众人已自顾自陷入幻想。根本不用艺人们表示，经纪人已迅速按下转发键。 　　这么好的机会，不蹭白不蹭。甚至觉得光转发还不够，他们恨不得自家艺人就是名单里找的人物，好洗白白直接把人送上门去。 　　一时间，整个娱乐圈都经历了一次震颤。 　　众网友瑟瑟发抖，刚刷新一条动态就是“百兽宠物店”；换一条点开，依旧是这五个大字…… 　　这家宠物店究竟是哪路神仙？区区一家宠物店，资本雄厚到能喊动这么多明星打广告？ 　　不需要肖宸再操作，怎么看怎么可疑的求购清单，已是迅速出现在了热搜上。终于成为热点，闻风而动的不止是娱乐圈，还有趁机蹭热度的营销号，电商号，乃至某家全国十强企业的重磅官方号…… 　　“余老板都来了？”看见某渔场老板出现在转发区，肖宸哭笑不得。他还记得，自己就是在余老板那儿捉住的小鲛人…… 　　缩在肖宸怀里，小鲛人怀念般的打出个彩虹泡泡嗝。无比熟练地拍拍它的背，青年再抬眼一看私信，几乎已经要挤爆了。 　　“现在可以了。”肖宸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应智渊目瞪口呆。 　　根本没有空闲的余韵，私信一条接着一条，快得根本不能用视线捕捉。已经不是买不买得到的问题了，而是想买多少的问题…… 　　终于反应过来，应智渊迅速叫了几名年轻人上前接手肖宸的微博，随后才抚胸长叹：“肖大师这招，实在是巧妙。”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老古董应智渊第一次感受到互联网的魅力。这可比什么寻物术法都快太多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眼神悠远：“不知这个‘微博’，我等玄学世家适合入驻吗？是否终有一天会像肖大师这样，动动手指便寻物于千里之外？” 　　到时候，无论是什么材料都方便易寻，简直再也不用担心做实验的材料不够了。 　　这话听起来夸张，仔细想想也没毛病。挠挠下巴，肖宸微笑道：“当然可以了。应大师有所不知，徐老爷子很早以前就开通微博了。” 　　不过，那是好几周前的事情了，最初还遭到了不少人的嘲笑。亲眼见识了肖宸的操作，应智渊却没半分轻视，反而有种落后于人的焦急感，赶紧叫应许昌也给自家弄了一个。 　　于是“叮咚”一声，应家成了继徐家后，第二个拥有官方微博的玄学世家。 　　“这样就行了吧。”长舒一口气，应智渊总算平复好焦虑，心情重新好了起来。 　　开通微博毕竟只是放松之举，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阴邪还躲在暗处。在揪出它们之前，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商议…… 　　“肖大师，您觉得阴邪们会趁这段时间做什么？”在太师椅上落座，应智渊抿了口茶，征询肖宸意见。 　　“救人。”直视他的双眸，将思绪从微博中抽身而出，肖宸一字一顿：“即使不救，也会先和杨家取得联络。” 　　应智渊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杨家仿佛后勤大队，与阴邪的渊源颇深；就这么把人放在一边，对阴邪来说显然不太合适…… 　　“可杨家，正被玄学界重兵把守。”应智渊沉声道：“龚大师亲自布阵，各路人马日夜守卫；就连杨家的宅邸，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 　　生怕错过一点线索，众人齐心协力，可惜暂时能没勘察出什么。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阴邪还有机会钻进杨府。 　　“早知道，一开始就留个破绽，或者别把人全逮回来……”应智渊叹气。现在露出破绽，引诱的意思就太重了，对方定然不会上钩。 　　肖宸一时也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没关系。既然不适合露马脚，咱不用费心放阴邪进门。” 　　“噢？”应智渊一脸疑惑：“要是这样，不就把所有主动权都交给对方了吗？” 　　敌在明，我在暗。不知何时，阴邪就会发起进攻，而玄学界不可能永远守成一块铁板。 　　他茫然的双眸间，肖宸却表情平静：“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它们不会主动往杨家闯，可若是我们选择出去呢？” 　　“您的意思是……”应智渊逐渐反应过来。他对面，肖宸狡黠一笑。 　　“游、街。” 　　“阿嚏——”自家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杨璠若有所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还在嫌弃这里冷的杨大师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是背着手铐，漫无目的地在山野中游荡的明天。 第178章 上路 　　游街这事, 自然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正因为杨家重重把守, 阴邪才不敢进攻。如果游街时把守的人过多，或者过少, 一样会引起阴邪的怀疑。 　　而且，要真让人漫无目的的晃悠, 那引诱的意思也太显眼了。这事必须有一个幌子，一个足以瞒过阴邪的幌子。 　　“押送怎么样？”听肖宸分析完，应许昌当即眼前一亮：“因为杨家人员混乱，表面上, 我们派人去把他押送到应家……” 　　“不。”肖宸微笑道：“杨家人多, 应家人就不多了吗？而且, 押送这个理由只能用一次, 阴邪不一定会出现。” 　　应许昌讪讪闭嘴。见面前青年似乎胸有成竹，他不由好奇道：“肖大师，您有主意？” 　　好像自一开始，每个难题都是肖大师解决的。应许昌心中止不住的挫败, 再望过去的眼神却都充满了信任。 　　肖宸倒没意识到他的转变, 微微颔首, 斩钉截铁道：“有。我们带杨璠去指认现场。” 　　“现场？” 　　“山上那座墓穴，不就是杨家布置的陷阱？”肖宸说：“当时他们死鸭子嘴硬, 一点消息都没吐露。正好，现在咱有空。把他们带回去，沿着山路巡游，直到说出真相为止。” 　　应许昌总算反应过来。既能引蛇出洞, 又能试着撬开杨璠的嘴，肖大师所提的方法可谓一举两得。 　　应智渊也眼前一亮：“我觉得可行。”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办法，但难能可贵的是，青年能在一瞬间思考出来，还几句话就说服了自己。 　　不愧是师叔的亲传弟子…… 　　应智渊眼神热切，看肖宸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宝贝，稍后却视线一暗。抬起头，长发男人正眼神不愉的挡在自己面前，似乎本能的对这股目光感到不爽…… 　　应智渊：“……” 　　“当然，我也不确定，计划能否成功。”筵青背后，肖宸叹了口气。计划的大前提都是阴邪会赶来救人。若它们实在要把杨家当做弃子，肖宸也没辙。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研究出阴邪的动机，好尽快预测它们接下来的行动。 　　“杨家为什么要和阴邪联合？找来那么多大师，是想一举击溃其他家族，趁早称霸玄学界吗……” 　　肖宸陷入沉思。和其他所有行业一样，玄学界当然也有竞争，只是没那么剑拔弩张。 　　科技大力发展的如今，玄学日渐式微。为了保留火种，众大师甚至经常开玄学交流座谈会，根本没什么摁死对方的理由…… 　　见青年苦苦思索，应智渊似乎有话要说：“那个，可能是因为……” 　　“因为，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人类。”略带沙哑的嗓音突然传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众人回头，一道衣着破烂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长袍底端被拉扯成丝状，来者看起来近五十岁，脸上胡子拉碴，一双瘦长的眼睛微微眯缝着。 　　“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异兽。” 　　“此话怎讲？！”本还心安理得摊在椅子上的小熊猫，瞬间一个机灵翻身而起。 　　本以为和自己无关，它还乐呵呵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转头就被人丢了个重磅炸.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来者一捋胡须。虽然穿着打扮无比像乞丐，他身上却有一股奇特的气质，颇有种仙风道骨的错觉：“说来话长。此事得从几百年前将起……” 　　声音悠远，在厅内回荡。小熊猫刚洗耳恭听，就见对面人表情严肃：“有一只鹰，踩碎了杨家的琉璃瓦。因为异兽一直没有替它道歉，所以被记恨到了今天……” 　　小熊猫：“……”？ 　　还有这种理由？？ 　　橙色的生物身体僵直，似乎正拼命接受这个设定。一旁，反映过来的肖宸赶紧拍拍它毛茸茸的肩膀：“别信，这是师父的风格，他老人家又犯病了。” 　　小熊猫：“……”什么犯病？ 　　筵青面无表情。早知道肖宸的师父为人疯癫，他对这一幕没太多感觉，只从容的观察着六神无主的小熊猫。 　　这份从容，很快却被疯道人亲手打破了：“徒儿！” 　　邋遢的身影瞬间扑来，将肖宸抱个满怀。筵青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望着疯道人抱住青年，如一片沙尘暴扑向美玉：“好久不见，让师父看看你长高了多少！” 　　“也没多久。”肖宸倒是十分淡定，只拍了拍老小孩的背：“咱才三个月没见。” 　　疯道人根本没理他，像个小孩似的扎根肖宸怀里，左蹭右蹭。似乎想恶作剧，他悄悄抬起胳膊，试图将泥巴点蹭到肖宸衬衫上：“看看，都瘦了。没有师父，你连饭都不知道好好吃了吗——” 　　话音未落，衣领处骤然传来一股大力。疯道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接连被扯退几步。 　　年轻的嗓音依旧平静，只有仔细听时才多了丝怒意：“你还脏着，别凑这么近。” 　　连青年的师父都敢得罪，筵青也算是独一号了。疯道人抬起头，有些呆愣的望着他，似乎久久没反应过来。 　　筵青不动声色。他刚以为疯道人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见对方瞬间扯高嗓子：“祖宗！” 　　余音绕梁，带了泥巴的手也朝自己伸来。筵青的脸彻底黑了。 　　“好啦，师父别闹。”迅速将老人的手攥紧怀里，肖宸哭笑不得。师父是龙，筵青也是龙，他叫筵青祖宗，似乎也未尝不可：“这是筵青，是我的……朋友。” 　　从这个方面来看，小蛇的身份倒是又落实了些。 　　肖宸正若有所思，应智渊已是几步走了过来：“师叔！” 　　身为应家掌门人，应智渊位高权重，已有许久没面临这样的情况。似乎也头疼于师叔跳脱的性格，他一把拦住疯道人，试图把人带去一边：“咱正忙呢。等明天再叙旧，好不好？” 　　“你还没告诉我杨家的目的呢！”眼见疯道人被往一旁带，小熊猫发出最后的质问：“真的是异兽吗？” 　　应智渊这才抽空回了头，只是说出的话，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点，师叔倒是没说错。” 　　小熊猫一时愣住。没有隐瞒的意思，应智渊一字一顿道：“目前得到的所有消息，源头都指向异兽。杨家没这么简单，他们和异兽的关系，几百年来从未缓和过。” 　　“这点，等明天到了杨家再仔细说明……” 　　应智渊的话犹在耳边。车飞驰在高速路上，往洋都奔去。 　　才离开一日便再度回归，只不过，状况完全不一样了。斜倚在车上，肖宸若有所思，注视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不多时，杨家大宅便映入眼帘。和往常相比，院外多了不少巡逻的人，平添紧张的气氛。 　　某座不起眼的小房间，当燥热的阳光铺洒到草床上，杨璠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第一次睡这么简易的床，杨家家主被硌得腰酸背痛，起床时甚至飙了句脏话。 　　为什么不把杂物间修好一点？ 　　第一次体恤到贫穷的苦，杨大师悔不当初。他正呲牙咧嘴的拿毛巾擦脸，门突然被推开。 　　“哦？”发现是肖宸站在外面，杨璠瞬间来了精神。调整好表情，他冷哼一声，负手而立：“来了。” 　　倒是与尚未落难时一样有排面。 　　肖宸饶有兴趣的盯着杨璠。明明沦为阶下囚，眼神却依旧嚣张，他正好奇这人哪儿来的底气，就见杨璠报复似的开口：“如果你们想来问解药的材料——那杨家也没有。这药从配出来那天就没打算解开，你们还是死心吧！” 　　看那模样，还把自己当家主呢。肖宸不由一笑，眼神如春风般柔和：“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 　　“噢？”杨璠眯起眼。 　　“我来带你放松心情。”肖宸道。杨璠还来不及高兴，便看清了肖宸身后，筵青手中粗粝的绳索。 　　“做什么——”杀猪似的嚎叫声渐小。片刻后，杨大师低着头，双手绑得死紧，已是被肖宸牵了出来。 　　“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狗……”更气的是，青年还一直在嘀咕着什么。杨璠脸色铁青，却毫无挣扎之法，只能被人牵着上了车。 　　车在山脚停下。被迫跟着下车时，杨璠终于明白了几人的目的：“呵。你们想多了，它们哪会这么愚蠢？” 　　“那是你以为。”肖宸道。和昨日商量的一样，押送人选既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最后选出来的全是精锐。 　　以应智渊为首的应家师徒三人，通晓阵法的龚世昌，德高望重的徐老爷子，以及肖宸和异兽们一行人——都在专心押送杨璠一个。 　　带着杨璠往山上绕圈，众人一边逼问一边行进，脚步放得极慢。可惜绕了快两个小时，依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说不会来吧。”杨璠冷笑。他们出门的动静并不小，若是想救人，阴邪们早该寻来了：“这么多人，傻子才上当。” 　　没理会他的挑衅，筵青扯了一把手上的绳索：“看起来，你被同伙们抛弃了。” 　　被拉得一个踉跄，杨璠脸色一僵。肖宸倒是若有所觉。 　　环顾场内片刻，他搓搓下巴：“是不是，这儿有它们打不过的人；这群阴邪害怕，所以才不敢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肖宸所说，也不无道理：“很有可能。” 　　阴邪向来狡诈，从不避讳犯怂，反而以聪明自居。那么，谁才是它们怵到不敢露面的那个人？ 　　肖宸的视线在场内逡巡。片刻后，却发现场内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肖宸：你们盯着我做什么？ 　　徐大师：肖大师随手指挥神兽战斗！ 　　龚大师：肖大师把阴邪做成了风筝！ 　　小熊猫：肖宸一眼识破了纸人真假！ 　　筵青：肖肖，是我媳妇儿（//▽//） 第179章 怕的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肖宸被盯得一愣。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凶残到会被戒备的人物, 他对众人的目光十分不解。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讪笑。最后, 还是徐老爷子代表他们站了出来：“肖大师, 似乎咱每次与阴邪短兵相接时, 您都在场？” 　　肖宸点了点头。 　　“还轻松把它们打回去了？”龚世昌补充：“那群家伙还毫无还手之力？” 　　肖宸赶紧谦虚的摆手。也不是他打回去的，明明有这么多异兽在帮忙…… 　　“对了！”龚世昌一拍掌心：“就是这个！” 　　“每次计划都被同一个人打破, 无论如何躲避, 那人都阴魂不散……咳。”察觉到这个词不像夸奖, 龚世昌赶紧咽了回去：“明明其他计划都成功了，只碰到肖大师时会翻车……如果换成我, 看到他又来了, 肯定不会出现。” 　　搞半天，自己还成阴邪眼中的大魔王了？ 　　肖宸目瞪口呆。 　　“退一万步讲，即使它们不怕肖大师, 也会怕他身后的异兽。”应智渊沉声道。在场众人, 数他与肖宸接触得最少, 故而还能理智分析：“更何况，这群神兽只听肖大师的差遣……” 　　——所以全都盯着我？ 　　可算是反应过来，肖宸一指身后众兽：“想让我把它们带走？” 　　众人点点头。龚世昌还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带走，是要你一起走……” 　　肖宸：“……” 　　颇有种被嫌弃的错觉，肖宸犹豫道：“那万一我们都走了，你们打不过怎么办？” 　　实力被质疑，众大师陷入沉默。报复成功，肖宸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开个玩笑。” 　　既然利弊已被分析完毕, 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转身向小树林走去，一行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多远才能成功把阴邪们引出来，渐行至森林深处，肖宸脚步微顿。 　　前方一派肆虐过的痕迹。树丛与草坪都被压垮不少，这里，应该就是前几日异兽与人类短兵相接的地方。 　　在刻意收手的情况下，依旧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也不知以前的那场大战，究竟造成了多深的痕迹…… 　　肖宸望得愣神。一旁，小熊猫已是凑了上来。 　　对眼前一幕深恶痛绝，它恨不得咬牙切齿：“杨家就这么想搞破坏？异兽是招他惹他了？” 　　肖宸沉默片刻，而后调侃道：“你终于不对着人类开地图炮了？” 　　小熊猫听得一愣。橙黄色的生物僵在原地，两腿伸直，看起来傻乎乎的。 　　随后，一阵微小得宛若蚊音的嘟哝声传来：“我可是前会长……所谓顾全大局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 　　更何况，兽神早已消失在历史中。滚滚又年纪尚小，能扛起大局的，只剩下自己。 　　有些落寞，小熊猫不由低下头；只是声音还不情不愿，似乎受了委屈。肖宸没忍住，蹲下身一把将毛茸茸揉进怀里：“行，顾全大局。” 　　“做什么！”乍然落入温暖的怀抱，小熊猫尾巴都吓直了，尖锐的爪子瞬间亮了出来。 　　只是比划两下后，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肖宸笑眯眯的。得亏小鸟不在，要是看到这一幕，非醋死不可：“没什么，我和你一起顾全大局呗，前会长。” 　　小熊猫有些诡异的羞涩起来。被青年揽住的感觉异常美好，它不由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整只窝在青年臂弯间：“你这个监护人，我还算是替滚滚选对了。” 　　说是这么说，自己却霸占了最好的位置，丝毫不顾底下滚滚可怜巴巴的眼神。见它餍足，肖宸正欲说什么，林间突然惊起一片飞鸟！ 　　“哗啦啦——”与此同时，树影骤然摇曳。阵阵妖风中，肖宸眼神一凛，猛的抬起头。 　　来了！ 　　这群阴邪的确善于见风使舵，肖宸刚走没多久，竟真的跑了出来。被盖上“大魔王”的印章，肖宸却来不及郁闷，只飞速往来处跑。 　　还没迈几步，雪狮温暖的身影已贴在自己身边。心中一松，肖宸刚打算跨坐上去，突然失去平衡——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整个人一轻，腰上骤然微沉。怔愣的抬起头，一束光恰巧穿透林间，晃花了自己的眼。 　　于是，只感受得到筵青雪白的下巴尖，与耳边稍显聒噪的心跳。 　　察觉到青年在看见自己，筵青不动声色咽了口唾沫。收紧了手上的力气，打定主意要做青年唯一的坐骑，他完全没打算放手：“别紧张，我带你过去。” 　　“搂着我肩膀。” 　　男人命令间，肖宸好像没反应过来，真的呆呆伸出手；被筵青一打岔，小熊猫险些整只栽下去，只能郁闷的跳到地上，顺便狠狠瞪了眼筵青。 　　两人身旁，雪狮是最可怜的一个。都做好驮人的准备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背上一片空落落，它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只能可怜兮兮的在一旁哼唧。 　　可惜没谁理它。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方，感受着双手间的热度，筵青越奔越迅速。直到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和肖宸所猜的一样，这里已经陷入苦战！ 　　蔚蓝色的阵法正在运作，龚世昌满头大汗，蹲在地上维持阵型。他身旁，徐老爷子手持罗盘，道道金光不断击出！ 　　应智渊和应许昌也没闲着，手上符箓不要钱似的往前洒去。全场只有疯道人没打算应战，还在一旁擒着杨璠叹气，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跑到战场边缘，筵青总算舍得把肖宸放下；几人身影终于出现在场内，见他们到场，阴邪们似乎浑身一颤，进攻的速度更加猛烈起来！ 　　可惜毫无作用。神兽们加入战场后，顿时如风卷残云；阴邪那点小身板，就和被碾碎的落叶一样，须臾间节节败退。 　　它们倒也不恋战，见肖宸几人赶来，象征性的抵抗几下，就跑得比兔子都快。只追了几步，肖宸停下脚步，叹一口气：“还真是在怕我。” 　　杨璠依旧被摁在原地。阴邪们虚晃一枪却没能把自己救出来，他看起来却不怎么急，还在原地开嘲讽 ：“怎么，你们要继续吗？” 　　明明有阴邪出现，如果再继续逼着杨璠往墓穴走，那意思也太明显了。仿佛抓准这一点，杨璠的嘴就没听过，絮絮叨叨的全是激怒几人的话：“肖大师，你往树林里走啊；余下几位，请把我往山上压。多练几次又不花钱，万一成功了呢，你们说对不对？” 　　就连龚世昌都一脸怒容，卷起袖子，佯装要揍他。杨璠脖子一梗，毫无退意：“或者现在就放我走，你们看，我会不会被阴邪带去大本营？” 　　此言一出，肖宸打量他的眼神却认真了些。误以为肖宸心动，杨璠整个人一愣：“不会真来吧？” 　　“我没那么傻。”肖宸失笑。随后，应智渊的手机却响了。 　　“什么……我知道了。” 　　接完电话，应大师和肖宸对视一眼：“杨家大本营被入侵了。趁着精锐全在外边，有几只纸人溜了进去。” 　　“噗……哈哈哈。”终于忍不住般，“宁死不屈”的杨璠嘴角流露出微笑。仿佛早知道阴邪们会采取的做法，他大笑着望向肖宸，眼角眉梢尽是快意：“如何？肖大师你们机关算尽，有没有算过，有一招叫将计就计？” 　　什么来救自己，一直都是个幌子。比起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人，阴邪们的计划，向来都有更重要的目标！ 　　想起肖宸成功被自己摆了一道，杨璠完全掩盖不住眸中的阴险：“肖大师，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会败在这里吧？” 　　“你才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没想到，对面人眼中尽是同情：“就没想过，我们为什么知道纸人入侵了吗？” 　　杨璠听得一愣。肖宸眸中同情更盛：“你没注意到吗？怪隼没在这儿。” 　　的确，总是跟在青年身边的聒噪小鸟，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准确的说，从今早起就没看见过它！ 　　挂断电话，应智渊朝青年点点头：“识破纸人的行踪后，怪隼没惊动它们，只利用厄运在身上打了标记。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杨璠整个人愣住，手上的绳索再度被牵动，这次却是往山下走。杨大师明显没反应过来：“什么识破……不可能，那可是我们杨家的纸人！” 　　“怎么就破不了？”肖宸异常嫌弃：“这种小把戏，小鸟都碰到好几回了。而且我手上还有纸人的碎片——你真觉得这东西解不开吗？” 　　仅凭这么短的时间……杨璠正陷入震撼，又听筵青冷声道：“而且，你们竟又让纸人化作我俩的模样。” 　　深知怪隼有多黏青年，他声音渐冷：“怪隼可能认不出我，但一定认得出肖宸。这是你们的失误。” 　　所有诡计都被戳破，杨璠双肩顿时垮了下去，只有唇还在颤抖：“你们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故意把宝押在杨家？” 　　“那倒没有。”肖宸耸肩，打碎他最后的希冀：“两边撒网罢了。”只是没想到，阴邪竟然真的愿意铤而走险。 　　虽然不是本体，仅仅派纸人去闯人类大本营，也足够大胆了。 　　被塞进车里，杨璠脸色灰败，往山下开去。不远处杨家的房梁上，小鸟正一脸餍足的蹲好，等待肖宸回归。 　　它身周隐隐阴气缭绕，指引着飘向前方。 第180章 醒来 　　“肖宸——”刚走进杨家大院, 迎面就扑来一团绿影。对这一幕日渐习惯，青年熟门熟路的一把捞过它, 将小家伙按在怀里：“确定行踪了？” 　　“十有八九吧。”小鹦鹉异常兴奋，假尾巴晃得比谁都快。如果它不是鸟而是一只狗，估计尾巴根本不会有停下来的那天。 　　肖宸揉了揉它的额头，轻声夸了几句。仿佛得到偌大的满足，小鹦鹉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张开嘴：“几只纸人根本没有戒心，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来。那模样, 简直呆死了, 只有傻子才认不出来……” 　　“大师们也认出来了？”小鸟讲得轻松，肖宸不由问道。谁曾想小家伙傲娇的摇摇头哼唧一声：“没有, 其他人都是傻子。” 　　……搞半天就小鸟一只识破了。 　　肖宸面露无奈, 见小鸟一副专心等夸的模样，还是哄了这位大功臣好几句。经历一番亲亲抱抱举高高后，绿毛鹦鹉脸色酡红，宛如被灌醉了酒般，终于左摇右晃的飞了起来。 　　做戏做全套。多大风险多大收获，纸人们成群结队的出现，不仅变成了肖宸几人的模样, 中间甚至还押送着一位“杨璠”。 　　就连开进来的车, 都和刚走的车一模一样。加上“应智渊”他们也在旁边, 一队全是大佬，其他人还真不敢上前仔细盘问。 　　“主要是没想到，它们会如此嚣张吧。”停留在杨家的人并不少, 其中还有许多徐家和龚家的弟子。见两位大师面露羞愧，肖宸自发地为他们挽回面子。 　　“我猜，这群纸人的所有行动都在大众眼光之下。大师们暗地里也在注意它们，只是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是这样没错。”和提到其他人时的鄙夷不同，只要肖宸一开口，小鹦鹉自发进入小鸟依人状态。 　　一双豆眼由下至上的望来，怪隼将脑袋埋在青年肩膀上，小眼睛里满是依恋与崇拜：“它们表面上什么也没做，似乎只是进来取了指南针。实际上，却悄悄放了另一只原始形态的小纸人出去偷东西。” 　　与诸位大师对视一眼，肖宸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看样子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甚至甚于杨璠。 　　所以，纸人们根本不担心被发现。反正也只打算进来这一次，能拿到此物，对它们来说已经赚了。 　　“那么，纸人们是取走了什么？”根本看不得小鸟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夸赞，应智渊狠狠搓了搓胳膊，问起最关注的话题。 　　小鸟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肖宸也目露关切，估计它根本不会回答：“剩下的鲛人泪，以及一幅画。” 　　“画……？”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见小鹦鹉不愿意多谈，应智渊乘胜追击：“那画长什么样子！” 　　“什么态度！”没想到小鸟瞪了他一眼，声音恶狠狠的：“肖宸都不急，你急什么急。守家很累的，我已经有八个小时没看到肖宸了，就不能让我多和他待会儿吗？” 　　应智渊：“……” 　　肖宸目露同情，拍了拍应大师的肩膀，把人拨去一边：“那画长什么样子？” 　　面对肖宸，小鸟一秒变得娇滴滴，眼神温柔如水，连小脑袋都蹭了过来：“好像是一座祭坛，天上描绘了大片乌云，隐隐凝聚在一起……” 　　应智渊：“……”我问就不行，肖大师问就可以，真是只作精鹦鹉。 　　“对了，那祭坛上还刻了很多字。”想到了重要线索，意识到能博得很多宠爱，小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猜，那是什么咒文。” 　　咒文…… 　　肖宸一时陷入沉思。应智渊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就是它们的大招。” 　　先不管大招是什么，取走鲛人泪，一定程度也暗示了阴邪们接下来的计划。鲛人泪有致.幻作用，更是做异兽迷迭香的重要原材料；这群阴邪似乎贼心不死，还试图置它们于死地。 　　好在，肖宸几人已经寻到了解药材料。唯一的问题，就是得尽快配置出来。 　　“对了，这群纸人现在在哪儿？”虽然敲定好了要做出解药，但寻找阴邪的大本营的目标也不能放松。即使小鹦鹉从没给过好脸色，应智渊依旧坚强地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好在，刚被肖宸狠狠地夸了一波，小鸟正在兴头上，暂时没有使劲作的想法：“在山上。” 　　“嗯？”几人对视一眼。 　　“真的，就在隔壁的山上，全都在。”小鸟斩钉截铁：“只不过分成了好几队，一队拿了一点东西。” 　　山头离杨家的距离并不远，一开始就被排查过，根本没有任何窝藏犯罪的可能。 　　纸人们选择停留在那里，一时让大师们感到疑惑。为了确定没跟丢，应智渊当即紧张起来：“不会只有纸人留在那儿，东西已经转交好了吧？！” 　　“我没那么傻！”被怀疑智商，小鹦鹉狠狠瞪了他一眼：“鲛人泪和画卷上，当然也有我下的厄运了！它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着呢，根本动都没动！” 　　事实上，“没动”这个形容词十分精确。在隔壁窝藏好后，这群纸人似乎找到了心之所向，跟几块大石头似的摆好便噤声了。 　　“这是什么道理……”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屋内几人顿时陷入沉默。小鸟的小动作是不可能被发现的，那阴邪们的动向为何如此奇怪…… 　　趁他们都在沉思，肖宸捧起小鸟，可劲儿表扬了一番。怪隼的表现可谓是很优秀了，独自一鸟镇守大本营，还考虑得面面俱到，连物品都记得标记…… 　　本以为它娇气得很，没想到内里这样周全，足以让宠兽狂魔肖宸夸它一万次：“你做得很棒，想要什么奖励？” 　　意识到肖宸在表扬自己，气势汹汹的怪隼瞬间变得害羞起来。青年注视下，它嗓门细若蚊音，不自觉带了些受宠若惊：“真的吗？” 　　“真的。” 　　“那我要梳……” 　　“梳？”肖宸正疑惑，就见小鹦鹉如释重负的吼了出来：“给我梳毛！” 　　再度变得叽叽喳喳，怪隼字字啼血，鸟鸣声悠远绵长：“你都骑过白泽这么多次了！都给穷奇洗过澡了！竟然没主动关心过我！” 　　“不是有毛线窝……”肖宸微不足道的反击声中，小鸟面红耳赤：“那个不算，那是你赔我的！” 　　“——我也要梳毛！”仿佛提出什么逾矩的要求，小鸟吼到气喘吁吁。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肖宸失笑间刚要答应，就听身旁传来冷冷的拒绝。 　　“梳毛？夸你这么久，他也很累了，你还想要梳毛？” 　　见开口的是筵青，小鸟脸色一僵，条件反射性的感到恐惧。还以为自己的权利即将被剥夺，怵得不行的小鸟刚想做出最后的反击，就见筵青话锋一转：“肖宸也需要休息。这样吧，他给你顺毛期间，我也给他按摩，这样大家就都能休息好了。” 　　小鸟：“……” 　　筵青说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连眼神都没晃一下。作为提出要求的那方，小鹦鹉如鲠在喉，恍惚竟有种被利用的错觉…… 　　“我觉得……”没意识到身旁的风起云涌，应智渊终于思索完毕。即使对方没有任何动向，好不容易追踪到行踪，也不能就此罢休：“还是得派一只小队，追踪到纸人身边仔细观察。” 　　尊重肖宸的意见，应智渊盯着他缓缓道：“若之后阴邪与它们接头，我们再行动起来。” 　　选择较为保守，但异兽们都还中着招，也就只能这样了。点点头，肖宸同意了他的看法，只是还觉得有哪里不对。 　　偷了东西却不用，反而在近处呆着……若是要接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等在山上？ 　　与其他人猜测的不同，肖宸总觉得它们不是在等人。但是，还有哪些可能性呢…… 　　杨家与阴邪，似乎特别钟爱调虎离山之计。莫非，这又是一场计中计…… 　　隐隐有一种直觉，肖宸眯起眼，补充了一句：“不要放太多人过去，几个人就行了。” 　　“噢？” 　　“另外，加强杨宅的警戒。”三言两语说完，青年也没过多解释。 　　如今线索有限，他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好在其他人对肖大师有股天生的信任，故而没怎么问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身边谜团未解，重重迷雾间，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顶级社交软件的热搜加持下，首波材料勉强凑齐。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配个十几支了。 　　第一波材料，自然是送到了应宅。作为带领异兽们走上歧途的傻子头目，天狗不出众望，成了第一个服药的异兽。 　　终于清醒，它眸中的懊悔与羞愧简直可以把自己杀死一万次。目睹了它所有的丢脸行径，青年啧啧两声，在柴房里蹲下：“好久不见。” 　　天狗别过脸。本以为会被好好嘲笑一番，没想到对面人开口后，却一句调侃也没有：“有什么线索吗？” 　　天狗顿时一愣。 　　青年眼神认真，没有丝毫取笑它的意思，字里行间中，反而满是全盘托出：“你是唯一在杨宅晃悠过的异兽。当时杨家还没警戒起来，很可能露出过破绽。” 　　胸中有异样的情绪淌过，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愿意信任自己，天狗似乎有所触动。片刻后，它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我……我想，是有的。” 第181章 赠礼 　　“祠堂？” 　　天狗点了点头。维持着人身, 它碎发随意的搭在耳边, 眼神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 　　但, 在场众人都知道它曾经做过的蠢事, 故而此时目光十分微妙。也只有肖宸像失忆了一样, 还在放下成见，仔细的询问它：“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祠堂这种地方, 一般摆满了牌位, 不会有太多人在。天狗仔细想了想, 压低声音：“那天晚上，聚集在里面的人特别多。我本以为是在纪念谁……” 　　“那可是半夜, 杨家没这个传统。”应智渊直接开口。天狗也跟着点了点头——当时的它没有深思, 现在重新思考，却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尤其是, 它还在其中看到了杨璠的身影。 　　一想到这个人是怎么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天狗就不禁咬牙。而且，他还借自己的手对付异兽公会…… 　　即使小熊猫不义，公会可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被人借自己的手打压未来的资产, 完美继承了小熊猫的爱财天赋，天狗已经有股将杨大师碎尸万段的冲动。 　　“可是，祠堂能用来干什么……”肖宸陷入沉思。杨家的祠堂虽大，但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充其量只有摆牌位的地方。 　　莫非藏了密室？ 　　祠堂毕竟也算私人的地方，那群留守在杨家的大师们，也许就没好意思下手检查……一边思考, 肖宸一边转过身：“还是得回去看看。” 　　天狗依旧盘腿坐在柴草垛上。它看起来有些迟疑，脚却跟被粘在地上似的，迟迟迈不开步子。 　　直到肖宸推开门，才如梦初醒：“等等，你知道我是那只夜闯杨家的狗了！” 　　一想起这人曾把自己的原型搂在怀中，还轻声细语的哄了那么久，它就有股原地消失的冲动。 　　但比起这股冲动，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好奇，青年会怎么说。 　　不自觉竖起耳朵，天狗注意力异常集中。肖宸却像没发现对面狗子的苦恼，只笑着回话：“你昏迷了这么久，一直保持原形，我还能见不着吗？” 　　吱呀一声，门被对方推开。 　　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天狗脸上一黯，却又有股莫名的放松。 　　原来，他是在自己昏迷后才知道的…… 　　最尴尬的时刻被自己睡过去了，天狗长出一口气，眼神却不自觉追随在青年背后。须臾间，却被另一张宽阔的脊背挡住。 　　回头冷冷注视着它，不知想起什么，筵青唇角勾出笑容：“他早就知道了。” 　　天狗：“……” 　　“在你大闹杨家的第二天，就发现了你是谁。”耸耸肩，筵青丝毫没打算给对方留面子：“蠢到被药成这样，在他帮了你后，竟然还反身去背后捅刀子……” 　　天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个傻帽。 　　这么说，自己在青年面前完全是个透明人了！ 　　那点小心思全被洞穿，天狗大脑一阵发热。然而即使是这样，青年依旧没嘲讽过自己…… 　　天狗一时沉默。直到所有人都准备退出柴房，它才忙不迭追了上去：“等等，我也想去！” 　　“你？”筵青回头，双眸冷得像刀子，不停的扫视。 　　迎着他的目光，天狗坚定的点点头。肖宸倒也没拦它，只是笑眯眯的打量天狗片刻：“想去的话，你能帮上些什么忙？” 　　“我……”意识到被对方质问，天狗一时说不出话。没有开口，青年只是静静看着它。 　　他平静的眼神间，天狗呼吸平稳下来，似乎镇定了许多：“我知道他们在祠堂里做了什么，能提供第一手信息；而且嗅觉很灵敏，说不定能闻出些线索……” 　　“然后呢？”小熊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它：“再被对方药晕成为累赘，或者又在背后捅刀子？” 　　完全没法反驳，天狗脸上一热。摸了一把小熊猫的头，肖宸倒是没说什么：“能做到的话，你就来。” 　　“我能！”没去留意旁人的眼神，天狗大声吼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忍不住有淡淡的后悔。 　　那可是和自己争权的人…… 　　没注意天狗脸上的表情，肖宸只再度迈开步子。担心被丢下，天狗瞬间抛弃那些小心思，忙不迭跟了上去。 　　“你倒是好心……”坐回车上，小熊猫大摇大摆霸占了青年怀中的位置。其它几只大点儿的异兽都追在外面，天狗也不例外，在外跑得舌头直晃。 　　即使累得不行，它也没半点放弃的意思，还执着地追在窗外。冷哼一声，小熊猫嘀咕两句：“我打赌，它之所以对这事异常热情，甚至能拉下脸面，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形象。等事情平息了，再继续和你争领头羊的位置。” 　　肖宸笑了笑，提醒道：“领头羊可不是我，是滚滚。” 　　一时嘴快，小熊猫懊恼的捂住嘴巴。肖宸晃了它耳朵两下：“放心，这事不会这么轻易揭过的。” 　　就算对方心思活络，公会成员也不会忘记发生过的事。而且，肖宸总觉得，天狗这次是真的打算帮忙。 　　“你可说得轻巧……”小熊猫依旧不太高兴的样子，青年却有股莫名的气场。被他所影响，小家伙也不再反驳，只埋头玩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肖宸这副模样，莫名让它想起了兽神。 　　虽然从未见过它，但这两个字在每位异兽心中，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分量。只是念出来，便宛如清风拂月，吹皱一池秋水。 　　他应该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应是光风霁月的人物。若能得到他的一次回眸或者一句赞赏，无数异兽便心甘情愿赴汤蹈火。 　　但它们的神，又舍不得它们这样做。如一把保护伞，兽神近万年间都撑在异兽们肩上，遮风避雨，也敛去流石。 　　只有提起这两个字，便只剩安全感与纯粹的温暖。无论外面战得多么激烈，只要回到千年古树间，他永远倚在那里，带着那双柔和的，似乎永远笑着的眼睛…… 　　只不过……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总说兽神抛弃了我们？”直视前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熊猫轻声细语。 　　肖宸睁开眼。他本来都要睡着了，见小熊猫似乎有话要说，又直起了身子。 　　“因为，他和你一样。”尾巴在腿间晃来晃去，小熊猫叉着腿，有些艰难的开口：“即使对方曾经捅过刀子，你也愿意让天狗帮忙；兽神也是这样。” 　　“只不过，他远比你更自信。”小熊猫声音渐小：“他放到自己身边的……是一名，敌方阵营的人类。” 　　车不知不觉停了。 　　过了好一阵，肖宸几人才从车上下来。小熊猫依旧不愿迈进杨家，目标明确的奔向森林，它啪嗒啪嗒的跑远了。 　　一路都没有说话，肖宸推开了自己的门。前会长所说的话，尤在耳边。 　　“兽神太善良，也正是这样的善良，让他轻易便能被蛊惑。比如，一个受了重伤闯进林间，请求兽神庇佑的——人。” 　　“——那个人，就是当时的应家家主。” 　　怪不得。 　　怪不得小熊猫这么讨厌应家，怪不得它们仇视得如此明显…… 　　在床边坐下，肖宸依旧在沉思。 　　整个森林，都觉得那人在使苦肉计。一层接一层的反对浪潮中，兽神却没将他扫地出门，只是把人留在身边。 　　甚至于，还经常顶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于池边秉烛夜谈。 　　从来没见识人心险恶，对方话语中编织的美好城邦，也许成了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某天夜里，兽神和他一道消失在了林中。 　　同时不见的，还有两人身边的神兽。 　　——从此，一去不回，百年未归。 　　可是，兽神真的有这么“天真”吗？ 　　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肖宸觉得自己有些睡不着。这是一个漫长的，离自己无比遥远的故事。 　　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如被拨动的琴弦，正被故事中的点滴所牵动。 　　一个族群的神，会被其他人三言两语蛊惑，抛弃自己深爱千年的族人？抛弃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许许多多深埋在血脉的记忆，也抛下自己的责任？ 　　他觉得……不会。 　　肖宸情绪低落。见他如此，筵青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只安静的追在他身边。 　　发现青年懊恼的闭上眼，男人想了想，也沉默着躺在床上。 　　肖宸没赶走他。身边微凉的温度中，青年在游仙枕上闭上眼睛。 　　思绪慢慢抽离，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古树花开，雪白的新蕊在树梢颤动。他就站在树下，有人身穿长袍，半跪在自己面前。 　　肖宸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到男人胸上交错的疤痕。 　　胸中似有异样的情绪涌动，他分辨不出那是喜是悲，只能将手中的物件，轻轻的摆在对面掌心。 　　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看到过。皱眉思索片刻，肖宸终于想起了应家墙上，绵延不绝的雕刻画。 　　——那是“赠礼”。 　　两人双手相触。指尖有温度流淌，肖宸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给了他什么。 　　是一双如玉般温润莹白的龙角。 第182章 从前 　　肖宸睁开眼睛。 　　清晨的光洒透窗头, 在肩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初醒的时候, 脑子只余一片空白。 　　花了一小段时间才回过神来，他逐渐望向凳子上的背包。须臾后, 才迟疑的翻身下床, 在包里翻找起来。 　　床上有轻微的动静。棉被里的人似乎皱着眉翻了个身——难得醒得比肖宸晚，筵青完全撑不开眼，只有气息还透着丝疲惫。 　　肖宸不由轻手轻脚起来。稍后，从包里捧出一抹纯粹的白。 　　梦里的龙角, 他果然见过。 　　这双龙角是在海底祭坛发现的。当时它自己飞到肖宸怀里, 徒留下一堆谜团。 　　肖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场景，还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说不定, 就是这双龙角在向自己求助。 　　他的手微微收紧, 感受着掌心温润的凉意。曾经问过许多人都没有答案, 如今却似乎有了方向。 　　将角塞回包里，他推开门朝外走去。海水的气息还沾染在掌心，透着股深邃的味道。 　　门缓缓合上。守在门外的几只异兽瞬间抬起头, 小鹦鹉更是欢欣的扑了过来：“肖……” 　　单手接住它，肖宸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门后, 筵青的身影, 则逐渐掩映在了黑暗中。 　　小鹦鹉探头探脑。直到青年走出去很长一段路, 它才皱着眉开口：“奇怪, 臭蛇今天不黏你啦？” 　　不黏正好。美滋滋的盘算着什么，怪隼在肖宸怀里蹭来蹭去。 　　捏了捏它的尾羽，肖宸笑着答道：“不了, 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这几天来回在京城和洋都间奔波，昨晚回到杨家的时日又这么迟。又出脑子又出力，作为主要的武力威慑之一，筵青会觉得疲惫，也是理所应当。 　　大师们倒像不需要睡觉似的，永远精力充沛。昨晚九点多才回来，他们却都没选择睡觉，当即聚集起人手调查起祠堂。 　　似乎还真发现了点儿东西。 　　“肖大师，你来啦！”刚迈进祠堂周边，青年的身影便被众人望见。徐老爷子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当即招手示意：“您快来看看！” 　　祠堂里聚集了不少人，发现是肖宸来了，众人纷纷退开。背着包迈进人群里，青年朝徐老爷子点头示意，顺便发现了台面上歪七扭八倾倒的杨家牌位，以及面前地板上巨大的坑洞：“这是什么？” 　　“天狗发现的。”徐老爷子似乎十分得意，拍了拍胸口：“它那天不是窜进来了？正巧看到有人在摆弄牌位……” 　　肖宸有些吃惊。联系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幕，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牌位有特殊的顺序，按照顺序拧开，就能打开地窖？” 　　徐老爷子点了点头。肖宸继续惊讶道：“天狗记忆力这么好？”几天前的匆匆一瞥，还能将顺序一点不拉的记下来？ 　　“哪能啊。”徐老爷子赶紧摆手，就连天狗都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人家嗅出来的！”大力拍了拍天狗肩膀，徐老爷子喜笑颜开：“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确定顺序呢！” 　　肖宸：“……” 　　第一次听说嗅觉还有这种用处，他神色古怪的望了天狗一眼。缩缩脖子，天狗似乎哼了一声，愣是什么都没说。 　　为了嗅出那点微妙的差别，它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可惜，跟着肖宸跑来这千里迢迢之外，肖宸却自己睡觉去了，害得天狗不知道自己在努力给谁看。 　　“不错啊！”青年毫不掩饰的惊叹声，却轻易冲散了这番懊恼。天狗眉眼一抬，总是皱着的眉头似乎松开些，眼角是怎么也压不下的喜悦。 　　“可惜，这只是第一层防护。”应智渊在一旁摇头。勉强打开地窖后，挡在众人面前的却是牢不可破的结界。 　　楼梯下，龚世昌正和何大师一起奋战。为了破解阵法，估计他们还得花好一阵子。 　　周围人都在唉声叹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肖宸却语句轻松：“没事，只要把这地方找出来就行。” 　　“肖大师是什么意思？”众人询问声起。 　　青年眉梢微弯：“把祠堂看得这么重，这里定然对它们十分重要。我们只需守护好祠堂，迟早有一天，它们又会来自投罗网。” 　　倒也不无道理。自己又不是来解密的，只是来斩草除根的……想通这一点，众位大师紧压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 　　“对了，应大师您有空吗？”肖宸不打算多留。喊了应智渊一声，青年往门外一指：“可否出去谈谈？” 　　应智渊挑眉。直觉肖宸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当即交代了身边人两句，放下手中事情跟了过去。 　　等到了无人的花园，才低声询问肖大师：“您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应家为什么能化龙。”肖宸开门见山：“还有数百年前的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对方是来问这个的，应智渊一愣。化龙一事，多少也算应家的秘密，他当即语带犹豫：“似乎告诉过您了，那是应家收到的礼物……” 　　“谁送的呢？”肖宸问。空气有些紧张，就连小鸟都看出了青年是在说正事，故而蹲在他肩上一动不动，只拿一双阴冷的绿豆眼不断扫视着面前含糊其辞的中年男人。 　　见应智渊依旧不愿意多说，肖宸叹了口气，将背包捧在手心：“你说的礼物，是这个吗？” 　　莹润的光辉倾洒在掌心。看清楚那是什么，应智渊瞬间失声：“龙角！” 　　肖宸收回手。纯白的光辉顿时散了，应大师脸上的激动也逐渐压下：“您在哪儿找到的？” 　　“先回答我是不是。”肖宸问。见他坚持，应智渊犹豫片刻，还是叹了口气：“是。” 　　“——应家最初的化龙之力，就是从这双角开始的！” 　　果然。 　　有所预料，肖宸没多说什么。那么在梦里看到的，便是当时的应家家主，接受化龙之力的一刻。 　　虽然看不清眉眼，应家那人熟悉的气息却近在耳边。带着些危险的刺痛，带着曾经斩杀妖邪的腥气，经久不散。 　　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而起，那样的针锋相对；却又带着敛去锋芒的小心翼翼，就连触碰青年的手时，都像拿起易碎品那般温柔。 　　把拉链拉好，不顾对面人望眼欲穿的期待，肖宸将包背回身后：“应家化龙的能力，是从兽神那儿得来的吧。” 　　“您怎么……”泄出几字，应智渊赶紧闭上嘴巴，只拿一双惊疑不定的眼扫视着对面青年。 　　肖宸没有回避，直视他的双眸：“而我师父他们没有龙角，也是因为这双角丢了？” 　　应智渊这才回过神，缓缓点了点头：“准确的说，除了第一代化龙人，所有的应家的龙，都没有双角。” 　　那是他们代代流传的遗憾，却也是他们镌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想到青年轻易便道出应家最大的秘密，应智渊顿时无法平静：“您怎么知道的？” 　　肖宸选择闭口不言。怎么知道的？说自己做了个梦？ 　　须臾的沉默后，他只是换了个话题：“应大师，当时的应家，不是正和兽神针锋相对吗？” 　　“那他怎么还能从兽神手中，拿到这样的能力？”见应智渊点了点头，肖宸问出后半句。 　　“说来话长……”并不是应家的光彩事，应智渊深深叹息。只是肖宸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当时的家主，的确是想刺杀兽神。” 　　空气冷了几分。肖宸却像早就猜到了似的，心中毫无动摇。 　　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梦里的兽神，也早就知道了。 　　“其实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和兽神没有任何的牵连。”敛去眉眼间的遗憾，应智渊抬起脑袋：“作为一个族群的信仰，他只需保佑子民平安喜乐。至于领地如何，霸主又是谁，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不重要而已。那些上不了排面的小打小杀，与他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但是，人类方依旧觉得他是异兽的核心。”应智渊道：“只要想到兽神，或者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这群异兽就和疯了一样，恨不得将敌人活生生撕碎。” 　　“所以，我们的家主出发了。” 　　那是一个明亮的白天。在自己身上留下数道疤痕，年轻的应家家主忽然消失。 　　当然，也有说法是应家族内早有异心，此举是借刺杀之名，铲除最大的障碍。不过不管真相如何，应家家主是否真的生死攸关，又或者早对人性失望…… 　　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真的来到了兽神的森林，而兽神也真的收留了他。 　　没有踏出过森林一步，神的身边终于有人陪伴。 　　“可是兽神身边，不是也有很多异兽吗？”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故事，小鸟叽喳道：“这么多的神兽，难道还抵不过一个陌生的、充满杀意的人？” 　　“那就是兽神的想法了。”应智渊耸耸肩道：“我没办法猜出来。不过他并没有你想的这么舒服——四神兽其实不在兽神身边，它们早跟随着两仪二圣消失。” 　　毕竟兽神只是二圣遗留的一道影子，算不上真正的神。 　　兽神应该是寂寞的。被真正的神赋予神格，却只为替他们守护子民，又有谁问过他真正的想法？ 　　“四神兽不在，那青龙也不在吗？”肖宸心念微动。他还记得自己曾经梦到的，乘在龙背上的那一幕。 　　“对。”没意识到他的犹疑，对面人点了点头：“和现在差不多，当时的龙都身在深海。这片大陆上，是没有龙的。” 第183章 小鸟 　　没有龙——肖宸心里咯噔一下。 　　那筵青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还能跑去海里, 把它的蛋捞上来不成？ 　　肖宸正犹疑，脑子却突然一疼。一片白茫茫中，似乎有一双覆满龙鳞的手自虚空中探出, 缓缓从自己脸上拂过。 　　——没事的。 　　那人似在轻声安慰, 待肖宸回过神, 半片沾了冷香的衣角早已消失。意识到是自己的幻觉，肖宸思考片刻，终于试探道：“最后, 应家家主应是站到了兽神这边吧。” 　　那双覆了龙鳞的手, 应该就是化龙途中的应家家主。他应该是在安慰兽神, 语调冷硬却满是纯粹的温柔，骗不了人。 　　就连衣角的冷香，都那样的熟悉。 　　“我不知道。”应智渊叹一口气。没留意对面微愣的青年, 他只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典籍残缺不全，我们所了解到的, 只能是历史的遗影。据说化龙后能从血脉中得到部分传承，师叔知道的，应该远比我更多。” 　　然而, 疯道人却永远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就连平日里的交流都成问题，更别说问这些旧闻了。不着痕迹的叹一口气, 肖宸做出最后的挣扎：“师父他老人家在哪？” 　　自从回归杨家, 疯道人就没停留在祠堂，说不定是出去调查了。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应智渊却一拍掌心, 似乎真的知道他的去处：“我应该清楚！” 　　肖宸眼睛一亮。应智渊迅速道：“觉得杨家没意思，他老人家嘀咕着要去找玩具，往小树林去了！” 　　肖宸：“……” 　　“您再说一次？”须臾后，肖宸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智渊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反应，眼神奇怪的望了他好几眼：“去杨家门外的小树林玩儿了啊。” 　　“坏了。”肖宸一拍掌心。师父的性格他哪能不清楚——宛如周伯通再世，既然他说是去找玩具，小熊猫肯定要遭殃。 　　小熊猫本就厌恶应家，他俩相遇，非得像火星撞地球般惨烈：“我现在过去！” 　　“怎么了？”猜不出他急切的原因，应智渊只能目瞪口呆的目送人离开。骑着雪狮赶到林边，肖宸还没到达目的地，果然听见了轰隆隆的震动声。 　　伴随着声音在林间游荡，不断有树枝颤动，惊起一番鸟兽。眼见动静这么大，肖宸深深叹一口气：“……来迟了。” 　　“臭老头离我远点！”摇晃的树影间，小熊猫的尖叫简直可以穿透整座树林。与此同时，疯道人的大笑声犹如火上浇油：“好小子，功夫不错，再来！” 　　“谁要和你来了！”小熊猫气急败坏，正倒挂在树枝上，尾巴尽数炸开。它全身都紧绷着，眼神戒备的瞪着树下的老人，似乎时刻准备逃跑。 　　它又不是人——没兴趣和谁比试功夫，半点兴趣都没有！ 　　大清早的，这个人就不分青红皂白来到它的树林，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玩闹”。自己明明睡得正香呢，尾巴却被抓了一把…… 　　小熊猫当即跳起来，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捂住后面，一脸懵逼的瞪着眼前人。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可惜，疯道人却没给它太多思考的余地。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对手，老人家顿时被激起所有兴致，如同小孩似的，试图把小熊猫捞回怀里。 　　手段之迅速，兴致之高昂，可以说是完全把对方当成了抱枕，十分之不要脸了。 　　勉强知道面前人是个疯子，还是肖宸的师父，小熊猫虽上蹿下跳，愣是没有伸爪子；发现肖宸来了，才终于跟收到救星似的扬起脑袋：“肖宸快来，我在这里！” 　　“师父！”眼见疯道人似乎还贼心不死的想冲上去，肖宸一把拦住他，与此同时还在苦口婆心：“就算喜欢毛茸茸，你也不能强迫人家啊！” 　　老人冲势一顿。发现拦住自己的是自己的爱徒，他似乎冷静了不少，眼神慢慢从树上移开。发觉他没有再看自己，小熊猫终于松一口气，只是还不敢放下所有戒备，依旧警惕地挂在树上。 　　人类果然都是一个样。小熊猫发现登徒子般的眼神中，肖宸十分无奈的担起责任：“好了好了，师父，您看清楚。那可不是什么布偶玩具，而是异兽！” 　　疯道人犹疑的点点头，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当做他听进去了，肖宸刚放松警惕，就见师父染了黑灰的指甲突然朝自己肩上伸来：“没事，这个也不错。” 　　“做什么？！”正悠闲的享受青年肩上的视角，突然被当做下一个目标，小鹦鹉顿时尖叫一声。忙不迭张开翅膀飞起来，它一时躲闪不及，还是被那双手碰到：“嘎！” 　　“呼……” 　　微不可察的风声中，尾巴毛骤然一轻。小鹦鹉动作一顿，霎时愣在半空。 　　近在咫尺的地方，自己漂漂亮亮的假尾巴已脱离原位，安静的躺在地上。见到这一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也愣了，来回望了望愣在半空的小鸟，以及地上浮夸的鸵鸟毛：“……你秃啦？” 　　“你才秃了！”小鹦鹉顿时悲从中来，宛如被扒光衣服的黄花大闺女。悲愤交加的扇动翅膀飞远，它眼角还闪烁着可疑的泪光：“你什么人啊！还我大尾巴！你还我大尾巴！” 　　“肖宸——” 　　骂两句还不够。把疯道人说得愣在当场，仿佛贞洁不保，小鹦鹉一个猛子扎进青年怀里。 　　似乎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地方，它逐渐抽泣道：“肖宸你管管他，他拔我羽毛……我好不容易才黏上去的……” 　　“诶……”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爱宠，肖宸一时手忙脚乱。别说惯于处理此等事件的青年了，就连疯道人都没反应过来，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徒弟，怎么办，我给它黏回去？” 　　边说，边从地上把羽毛捡起来。 　　难得师父思考问题的方式像个普通人。肖宸还没来得及感到欣慰，小鹦鹉的声音已经骤然打断他俩：“你干嘛啊，把手拿开，脏死了！” 　　“……”疯道人似乎很委屈，拎着羽毛愣在原地。目睹小鹦鹉完美克制疯道人，小熊猫似乎很爽，在树上完全压抑不住笑声：“干得漂亮！” 　　它再也不小瞧这只臭鹦鹉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长期处于食物链底层，小鸟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施展威严的地方。一时感慨万千，肖宸险些同情起自家师父：“您还是先别碰它了，把这些羽毛收起来吧。” 　　“噢噢……”木讷的点点头，疯道人动作缓慢，将假羽毛一把塞进怀里。 　　不断轻拍着小鸟的背，肖宸继续指示自家师父：“给它找些新的羽毛，越长越亮越粗越好，轻轻的重新黏回去。” 　　“要肖宸黏！”埋首在青年怀中，还没等疯道人答应，小鹦鹉就据理力争。见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顾不上安慰被嫌弃的师父，肖宸眸中浮现出无奈，嘴上已是一口答应下来。 　　小鸟这才好受了些。 　　“它好些没？”几人缓步走到树下。经过这么一个插曲，疯道人也不敢再乱动手了，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只亦步亦趋追在小鸟旁边：“我可以摸它了吗？” 　　小鹦鹉冷哼，缩起尾巴不理他。见它一声不吭，肖宸只能代它拒绝了蠢蠢欲动的师父：“不能。” 　　疯道人很失望似的放下手。 　　在林间落座，肖宸拍了拍师父的背以示安慰。只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安慰人的余韵，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师父，我有事想问你。” 　　疯道人在低着头抠指甲。知道他在听，肖宸沉思片刻：“兽神和应家家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兽神？”疯道人还没回答，小熊猫已是紧张的抬起眼睛。依旧不愿意下来，它只能死死趴在树上：“兽神怎么了？” 　　“说来话长……”青年的话被打断。指甲抠得差不多了，疯道人抬起头轻松道：“你问对人了。不就是那个兽神吗。” 　　难得一见的，他像个正常人：“咱家老祖宗，和他是朋友。” 　　“放屁！”小熊猫忍不了。一直看不惯应家，它蹲在树上，亮出一口獠牙：“你是欺负兽神不能说话！” 　　疯道人理都没理它。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竹棍，老人边掏牙边嘟嘟哝哝：“想什么呢。兽神能将化龙之力作为礼物送给应家，他俩难道关系还不好？” 　　“什么化龙？！”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小熊猫震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以为它听不清楚，疯道人嗓门渐大：“化龙——你骑在我背上那个化龙——” 　　“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好吵啊！”小鸟一声尖叫。疯道人当即住嘴。 　　不过，他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小熊猫这次是真的惊呆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们……你，应家，化龙？？” 　　“怎么了？”疯道人啧了一声。难得长时间保持清醒，他似乎很珍惜这个机会，当即缓缓道：“当然要化龙了——” 　　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疯道人拉长声音：“不然，兽神怎么会允许当时的应家家主应凊衍，随他一起出征应战？” 第184章 牵手 　　“去你的吧。”应清衍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惜小熊猫没时间深思，只想在气势上不输于人。 　　跟个炸毛刺猬似的, 它垂下的尾巴险些打在疯道人脸上：“应战？应谁的战？他可是……他可是我们的神, 跟你们凡人出征干嘛？” 　　不怪小熊猫反应大。本来异兽就和人类闹得不可开交，疯道人又偏偏在这个档口煽动人心。 　　对兽神的离去早有怨念, 小熊猫尾巴越甩越快：“胡说八道！你是在造谣！” 　　兽神, 莫非还会反过来攻击异兽不成？ 　　疯道人一把拧住它的尾巴。小熊猫寒毛直竖间, 底下那人竟然还在笑：“攻击谁？攻击人还是攻击兽？告诉你吧, 都不是……” 　　肖宸没有打断, 只在一旁静候佳音。他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会无比的重要。 　　他果然没猜错。疯道人咳嗽半晌，等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当即冷笑一声：“不是你们所猜测的东西, 甚至不是陆地上的生物。兽神和老祖宗所面对的东西，从来都和你们都不在同一个层面……” 　　小熊猫逃跑的动作一顿。 　　疯道人眸子发黑。他从来疯得肆意, 语句颠倒，故而小熊猫从没把他当作什么重要人物。 　　也只有在此时，平息了那份疯癫，他的气势才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眼神幽深得像一抹深潭, 疯道人让人无法凝望, 也不敢凝望。 　　小熊猫被震住, 僵硬的目光中, 对方依旧古井无波：“那是天上地下的来物。你知不知道，如果兽神他们不应战，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小熊猫半晌没说话。就连风声都平静了, 树林里没有半点声音。 　　片刻，它才在绝对的寂静中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疯道人屏息片刻，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开口：“我说了，是，天外来客。” 　　小熊猫：“……啥？” 　　“天外来客啊，也称外星人。”对面人眼神严肃，严肃的让人想打他：“如果你不懂中文，也可以叫它ET。” 　　“师父……”小熊猫暴起的怒意中，肖宸一把将它拦住。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被师父涮了：“您又不清醒了。” 　　对面青年哭笑不得的表情中，疯道人咧开嘴，笑出一口黄牙。维持着欠揍的姿态，他从地上翻身而起，突然凑近肖宸肩膀。 　　对着他肩上那只花屁股鹦鹉，疯道人笑得十分谄媚：“怎么样小家伙，心情好点了吗？” 　　小鹦鹉：“……”这什么鬼玩笑，滚！ 　　完全没能接受到笑点，小鸟呲牙咧嘴，恨不得戳他两口；要不是得在肖宸面前维持形象，估计它早就这么做了：“你要点脸吧！” 　　被一通数落，疯道人却完全没当回事；相反，还在那儿很稀奇似的围观小鸟发火，眼神像极了好奇宝宝。 　　到最后，发现数落完全不起作用，小鹦鹉一个折身，埋首到肖宸臂弯。哭笑不得的拍拍它的尾巴，肖宸示意师父别说了：“再这样它真不理你了。” 　　师父这才讪讪住嘴。 　　发现疯道人的注意力完全被怪隼牵住，小熊猫慢悠悠从树上爬了下来。疯道人依旧试探着想摸小鸟羽毛，与此同时，肖宸唇边的笑容却渐渐渐淡了下来。 　　虽然师父给出了明显不可能的答案，但他总觉得——除了最后那个不靠谱的“外星人”，前面的话，有百分之八十的可信度。 　　阐述过去时，疯道人是那么的娓娓道来，婉约得连他都被带入那个情景中。似乎能看到从前的一草一木，肖宸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他们二人的相遇真的跨越了种族，兽神，会怎么与应清衍相处呢？ 　　这个名字和筵青很接近，光是读到他，心底便不由自主泛出暖意。许是爱屋及乌，肖宸并不觉得那人会是个坏人。 　　“师父。”瞧见那双手蠢蠢欲动，马上就要搭在小鸟尾巴上，肖宸轻声叫住了他。发觉自家师父双手一僵，才微笑着说：“玩够了吧？树林里凉，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休息。” 　　疯道人有点纠结。转头看了看警戒的小熊猫，又看了看肖宸，他陷入了两难之中：“回去的话，我还能找到人练吗……” 　　玄学大师们的身体都并不算好，疯道人常年没法活动筋骨，差点被憋坏。肖宸不为所动，只轻轻指了指肩上的小鹦鹉：“不知道，不过回去有它噢。” 　　老人的纠结顿时烟消云散。 　　一行人缓缓往外走去。小熊猫本打算待在树林中，不过许是因在意疯道人刚才说的话，它踌躇片刻，还是缓缓缀在最后。 　　直到跨进杨家大门时，疯道人都还跟个痴汉似的贴在身后，恨不得捧起小鹦鹉揉两把。 　　“你去哪了。”刚跨进大门没多久，熟悉的身影便迎了上来。筵青脸色微沉，直到看见肖宸时，脸上的表情才好了些。 　　一早起来就没望到人影，天知道筵青有多紧张。几步贴到他身边，小蛇臂间似有冷香：“我找了你……好久。” 　　声音低沉，夹杂着微不可察的迷茫。从长梦中醒来，他早忘了自己梦到什么，只知道不想离开这个人半步。 　　只是当真的贴近时，又连触碰都变得唐突。男人正踟蹰，额间突然一热。 　　青年伸出手，抬眼望他。从筵青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微垂的眉眼，以及填满自己倒影的眸。 　　夹杂着暖光，他双眸被映成暖橙色。 　　筵青呼吸一窒。这双眼睛永远都是这样，光是望到就能轻易撩起他心中的紧涩。这样凝视时，让他想起那晚的偷亲——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如果不是像极了亵渎……他真想现在就亲上去。 　　男人僵在当场，脑子里有万马奔腾，人却一动不动。见他完美诠释了有贼心没贼胆，肖宸身后，疯道人似乎哼了一声。 　　肖宸没有注意到他。他只是想碰碰筵青，再告诉小蛇，自己没走、不用担心。 　　——随后，男人额间的碎发被拨开。对方的指尖微暖，很仔细、很仔细的将一缕作乱的发丝别去耳后；抽手离去时，指尖还不经意的绕过他的耳廓。 　　筵青呼吸一沉，手不由自主往前伸去。回过神时，已经将作乱的眸挡住。 　　掌心有些微的痒。似乎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懵，肖宸眨了眨眼：“你在做什么？” 　　睫毛刷过掌心。一片黑暗中，肖宸看不清筵青的样子，只能听到他微微愣神后，低沉的嗓音。 　　“你……别这么看着我。” 　　——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真的会亲上来。 　　嗓音闷声闷气，夹杂着细微的委屈。肖宸没说什么，只是拍的拍他的手背：“你头发乱了。” 　　“下次出门，记得梳头。” 　　对方的态度像在叮嘱一个孩子。心火被压下去点，筵青刚郁闷的想收回手，就听肖宸说：“不记得也没关系。下次起床，我帮你梳就是了。” 　　筵青：“……” 　　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这……”小鸟整个震撼。没理解错的话，肖宸是在邀请筵青一同入眠吗？ 　　筵青也想到了这一层，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愣在原地。“啧啧。”仿佛在嫌弃对面男人的丢脸表现，疯道人在背后摇头叹息。仔细听去，似乎还在嘀咕：“太丢脸了，童子蛇……” 　　就这么搞，八百年都谈不成恋爱。 　　疯道人的啧啧声中，筵青若有所觉，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肖宸！”小鸟声音骤起，打破这方微妙的氛围。 　　被对方提醒，它尾巴一扬，似乎想起什么：“不要和蛇一起睡，它们无时不刻不想把你拆吃入腹呢！而且……” 　　“而且？” 　　“而且，你说好了帮我梳毛……”怎么又变成他了……小鸟扭捏的嘀咕声中，疯道人眼睛一亮：“他不给你梳，我来梳啊！” 　　“滚！”嫌弃的吵闹声中，筵青已经没有与怪隼斗嘴的想法。原因无他，自己微凉的掌心正被另一只手温热。 　　牵起他的手，对面青年正微笑着：“走，别管他们了，陪我去祠堂。” 　　“陪”这个字很有杀伤力，筵青稀里糊涂就跟着人跑了。 　　再回神时，已经到了祠堂下方。龚世昌依旧在奋斗，意识到肖宸来了，他都没回头：“肖大师您来啦！” 　　“肖……”何大师倒是有余韵回首，只不过当目睹肖宸正和人牵手，他整个人似乎愣了一下。 　　筵青当即很有危机意识的捏紧了手，心底正拼命向青鸾祈祷此刻永恒。 　　“检查的怎么样了？”肖宸问道。何大师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道：“不太妙啊，根本拆不开……” 　　“不过也算有进展。应大师他们对比了画上的符文——那些字，似乎是用魔族文字书写的。” 　　这可是个大消息。有神自然有魔，不过伴随着神的飞升，魔也早就被镇压在九幽之下。如果杨家与魔族有染，这可是震惊整个玄学界的大丑闻。 　　肖宸点了点头，右手在何大师的注视下，似乎有松开的趋势。筵青心里一沉，刚以为对方想走，就察觉那只手更重的攥住了自己。 　　“倒是有意思。”肖宸说。昨晚一梦后，再看这些文字，他竟然有了奇妙的熟悉感。微微朝旁转过头，青年眼睛带笑：“筵青，你来仔细看看，能认出这些文字写了什么吗？” 第185章 我会 　　筵青一愣。还耽溺于手上的温度,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条件反射性的捏住掌心, 直到肖宸主动把自己牵了过去，筵青才仰起头。 　　面前是一张石门。门上的文字像极了悦动的音符，但若仔细望两眼，这些文字便骤然扭曲起来, 仿佛要将人引入深渊。 　　“应大师说了，门上的刻印与被纸人们盗走的画, 用的是同一种文字。”何恒搓搓掌心。他心底没谱得紧——这可是传说中的魔族文字, 倾尽大师们之力, 也没能解开。 　　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真的能看出些什么吗？ 　　一时间, 场内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何大师写满期待的眼神中, 筵青却冷着一张脸。 　　即使肖宸这么说了——他心里却完全没谱。 　　自己, 并没有见过门上的符文。 　　对一只没受过任何教育的异兽而言，所有的文字都难以理解。虽然筵青能勉强读懂中文，但并不代表能举一反三…… 　　可是, 肖宸正看着自己。 　　手上传来暖意。唤来自己的是他, 委以重任的是他, 牵起这双手的, 还是他。 　　他怎么能给他丢脸。 　　硬着头皮，筵青迎难而上。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仔细打量墙上的壁画，终于薄唇轻启：“……这是一种封印用词, 需要传承之人的血脉，才能打开。” 　　得出这个结论时，筵青似乎有些愣神。他敢肯定自己不认识墙上的文字——但当为了青年，投入全部精力去解读时，这个结论就跟空气一样，理所当然便脱口而出。 　　就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一样。 　　“真的吗？”得到意外之喜，何恒被惊了一跳。顿时，他看筵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小伙子，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这真是魔族用语？” 　　不想暴露自己的短处，筵青漠然摇头，却什么也没说。将对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何恒一时间无比的惊喜：“那可是几千年都未曾出现的文字！” 　　就是放眼过去数十代，也只有应家出过一个应清衍，能自学到认出魔文。但，那可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没想到自己身前，也站了一个！ 　　一时间，何恒无比的惊喜，当即转过头和龚世昌商议：“传承之人的血脉是什么意思？” 　　龚世昌沉吟片刻：“管他呢，把杨璠弄过来就行。”需要血脉是不是？杨家这一代最纯正的继承人都在这里，还愁打不开这扇门？ 　　见那两人如获至宝，当即差人出去寻找，筵青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片刻，等两个人都走远了，他才冷着脸垂下眼睛。 　　墨色的长发顺着脸颊滑过。些微的痒意中，肖宸若有所觉的抬起头，与男人对视：“怎么了？” 　　“……”筵青沉默了一会儿，嘴抿成一条直线，只有深沉的眸中流露出些许的无措：“我……刚刚我是猜的。” 　　“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表情依旧沉稳，模样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看着这样的男人，肖宸心底一动，眸中突然漾开笑意：“不会的。” 　　似乎比筵青自己还要自信。那双眼睛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只直直的望进男人眸底：“你不会有错。” 　　周遭的嘈杂渐低。脚步声越来越远，筵青的心也奇异般平静下来。许是因为明白过来，就算犯了错，自己也不会受到心爱人的半分责怪。 　　只要能站在肖宸旁边，得了他的一句肯定——他便甘之如饴。 　　不多时，龚世昌与何大师已匆匆赶了回来。夹在他们中间的，赫然是一副没睡醒样子的杨璠。 　　乱着一头白发，杨璠几乎是被夹着过来的，双脚离地板还有一段距离：“干什么干什么，你俩动用私刑？！” 　　本来还吵吵嚷嚷，在骤然目睹到这扇门时，突然便收回了肚子里。 　　“安静些。”应智渊也跟在几人后面。早听人说了结界的破解之法，能再度把杨璠揪过来，应大师似乎十分满意：“你说说，这门怎么开？” 　　“……我咋知道。”别过头，杨璠宁死不屈。 　　“不说是吧？”龚世昌嘿嘿一笑。刚听完筵青的“指导”，龚大师再也没有忍让的必要，当即搓手威胁道：“筵大师，你说这门，是需要传承之人的血脉？” 　　已经由刚才的没谱迅速变得坚定，筵青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是。” 　　“那咱把他血涂上去不就完了？”龚世昌威胁道。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最开始一行人去墓穴探险时，杨璠就险些“牺牲自己”：“你不是一直挺想放血吗？嗯？” 　　杨璠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放血”和当时的“放血”，能是一个意思吗？ 　　墓穴前破点皮，那叫苦肉计，是提升自己可信度的；但是现在出血，无疑是因为落入了敌人的掌心…… 　　脸色丰富得像圣诞节彩灯，杨璠悔不当初，很想与过去那个自信的自己辩论一场：“放个屁，有种你们来！” 　　这种带了些腥气的举动，他还真不信这群自诩“正直”的大师们能做得出来。还别说，此事的确有些重口——底下的几位大师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好像不太愿意下手。 　　见到这一幕，杨璠得意了不少；他正打算继续叫嚣，一道声音却远远落了进来：“出谁的血？” 　　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里。众人寻声望去，天狗西装革履，只有一双眼睛还盛满了血光。 　　“我可以帮忙。”声音回荡在地下室。与杨璠四目相对，天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杨璠：“……” 　　猛然看到被自己欺瞒的正主，杨大师当即一噎。与杨璠四目相对，天狗却没什么太过冲动的举动，只一步一步走进了他。 　　脚步声像极了催命符，伴随着临近，爪尖还慢慢浮现出寒光。知道面前异兽不是什么好人，整个被震慑住，杨璠屈服得很快：“我的我的，涂在四角就可以了！不用费太多的！” 　　大师们：“……”啧啧啧。 　　杨大师果真惜命，把自己卖了以后，也不再管周围人的眼神。任由天狗在一旁监视，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快速擦破自己的手指。 　　似乎生怕晚了几秒，就招致天狗的“帮忙”一般。 　　天狗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在破阵之时，很是恶劣的拧紧了杨大师的指尖。被抓的小脸煞白，杨大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在最后狠狠瞪了天狗一样。 　　“哗啦啦——”伴随着血色彻底融入墙面，面前的门宛如山崩地裂般打开。走廊的烛光微亮，逐渐划破黑暗…… 　　房间最深处，赫然是一座极大的炉鼎！ 　　炉鼎有一人多高，摆在遥远的高台上，隐隐泛出青色。见到它的大小，就连见多识广的应大师都是一愣，当即惊疑不定的望了杨璠一眼。 　　这么大的炉鼎，他究竟是要炼制什么东西？ 　　炉鼎周围，牵了不少纯白的丝线。光是摆置它的高台就有数米高，一行人暂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仔细聆听着室内的动静。 　　空气中有一股什么被烧焦了的味道。直到确定安全，天狗才率先朝里走去：“这就是你炼药的地方？” 　　一想到自己是怎么着了杨璠的道，它就恨得咬牙切齿。直面天狗的嫌弃，为了保住小命，杨璠明智的选择什么也不说，只抿着一张嘴打量众人。 　　刚才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扇绝对安全的门，究竟是怎么被打开的？ 　　可惜，却没谁会解答他的疑惑。跟随在天狗身后，大师们终于也往前迈步。此地十分空旷，地面凹凸不平，就像许久都没打扫过了一般。 　　几步窜到高台之上，天狗已经往炉鼎内望了一眼。嗅到此处残留的气息，它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果然！” 　　“肖……肖宸，这里就是他们炼药的地方！”回过头，天狗遥遥喊道。 　　第一次念出青年的名字，它看起来不太习惯；等发现肖宸朝自己点了点头，又宛如得到巨大的肯定，瞬间眼睛一亮。 　　就和刚被驯化的家犬一般，它眸中浮现出某种隐秘的期待——尤其是，当青年也望向自己的时候。 　　如果还是兽形，估计天狗的尾巴已经疯狂摇起来了。肖宸却没意识到它在激动，只是仔细打量着炉鼎下厚重的高台。 　　他怎么觉得，高台的形状，似乎有一点不对…… 　　“肖宸。”耳边传来低沉的呼唤。肖宸回神，冷不丁与男人双目相撞：“你在看它？” 　　不知“它”指的是天狗，肖宸点了点头：“怎么了？” 　　筵青眸色一黯。店里的异兽每隔几天就要增加，误以为肖宸又动了增员的心思，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炙热的情感。 　　青年的询问，仿佛一道□□。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思，筵青稍微捏紧了他的手。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中，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你看它。” 　　“为什么？”肖宸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依旧深深望进他眼睛。对方平静的眼神中，筵青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勇敢过：“因为我会吃醋。” 第186章 异动 　　肖宸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筵青口中的“它”，并不是指的那座高台。 　　思绪骤然被打断。台上, 天狗的眼神依旧兴奋；身旁人却在自己与它短暂的对视中，渐渐变得低落。 　　失落掩藏在眼角眉梢。稍微捏了一会儿青年的手，没等来答复, 男人的手指逐渐松开。 　　须臾后，又坚定的握紧。 　　“但, 吃不吃醋是我自己的事……”嗓音有些低缓：“你不需要为谁买单。” 　　肖宸这才回神, 忙不迭将视线挪回身旁, 随后撞进一片深海中。 　　那双眼像海水的潮汐, 层层叠叠的雾云下, 有青灰不断涌现。垂着眸子, 他很认真的凝视着肖宸的眼睛, 随后才缓缓道：“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不甘于这段感情从未被谁发现。那些潜藏在心底, 热烈盛放的玫瑰蓓蕾，他很想献宝似的捧出来, 好让香气氤氲那人鼻间。 　　是我悄悄养了这么久，只为你一人盛开的玫瑰。 　　某种隐秘弥漫的情绪中，空气都变得凝结起来。与他对视, 肖宸变得有些难以开口。 　　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宛如完成了一件大事，筵青低落地收回目光。带着升腾而起不舍，他似乎打算把手松开；下一瞬, 又再度被谁拉紧。 　　“……我还什么都没说。”肖宸说。望着筵青似乎没反应过来的脸，如秋风拂过，他脸上逐渐笑开。 　　笑意非常浅淡，却叫人挪不开眼，仿佛秋日恰到好处的阳光。 　　“砰砰砰”，筵青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室内有叮叮咚咚的动静。其他几人已经走到高台上，若有所思的敲击着炉鼎的边缘。清脆的响声，宛如某种钟声。 　　“我喜欢听你说自己的故事。”肖宸说。他拉着筵青向前走去，往那方高高的台上一道迈步。 　　早失去了青年的凝视，天狗还愣愣站在上面，只有眸光失落地垂了下来。肖宸没注意其他任何事物——无论是天狗的视线，还是拂过胳膊的凉风。 　　他只凝望着筵青，宛如望见铜墙铁壁下，难得盛开的一抹温柔：“和我分享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这仅仅是自己的故事吗？” 　　筵青猛地抬起眼。如果不是实在不合时宜，他现在就想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再低头亲上去。 　　即使，这话是如此的临摹两可。 　　两人的视线愈发缠绕；目睹这一幕，天狗终于无法忍受，蹬蹬蹬跑下楼梯。 　　“肖宸，肖宸！”在旁边喊了好几声，它才唤回青年的一眼。无视一旁筵青稍显戒备的目光，天狗向炉鼎一指：“这座鼎内，刻了很多字！” 　　厚重的药灰中，那些并不算深的浅淡字迹早被埋葬起来；若不是足够细心，根本就无法留意。 　　能察觉到这一点，天狗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难得想在青年口中听到夸奖，它执着地停留在两人身前，可惜并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回应他的，是应智渊若有所悟的呼唤：“这样……找两个人下来，把这个炉鼎擦干净。” 　　“那我去吧。”何恒急匆匆道。一开始就注意到两位年轻人手牵着手，他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提起长袍就往楼梯上跑去。 　　室内的空气过于稀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互动，何大师觉得，再不走自己也该被伤害到窒息了。 　　不多时，上面便下来几位弟子。玄学大师们都位高权重惯了，自然不乐意动手干脏活，也只有两个倒霉小辈才在一旁做清洁。 　　肖宸却没加入等待中的大师们。在室内逡巡几圈，他足尖轻点，抹开了地上浓厚的药灰。 　　几道深深的刻痕出现在地板上。 　　“不太对劲……”在心底嘀咕半句，肖宸抬起头，又仔细观察了室内一圈。依旧牵着筵青的手，工作模式和生活模式，他倒是切换得挺快。 　　只苦了筵青。 　　手上不断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掌心的每一块肌肤，都迫不及待渲染着青年的气息。 　　肖宸比自己稍矮一点。当他垂着头看地板时，筵青恰巧能看见青年脑袋挺可爱的发旋。 　　很想伸手摸一摸，又更想，拿唇去触碰。 　　身旁人的气息很熟悉，混杂着自己努力许久，才终于缭绕上去的冷香。仿佛被蛊惑，仗着自己二人正站在角落，筵青悄悄倾过头，似乎想将唇印在那墨色的发间。 　　脑袋刚一动，就被一道声音打破：“你们忙啥呢？” 　　疯道人背着手慢慢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异兽。似是因为努力半晌也没能和小鸟搭上话，他脸上的郁闷显而易见，还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半空中的绿毛鹦鹉。 　　“徒弟，你能不能好好给它说说，我人很好的，只是想摸摸它而已……” 　　“滚！”刚见面就碰掉了自己的假尾巴，到现在还没诚恳道歉，小鸟翻了个白眼。躲闪不及似的，它一路往这方飞，恨不得把羽毛全蜷缩起来，好躲过疯道人的魔爪：“肖宸，你怎么跑这么快啊，我……” 　　话音未落，已是看到二人牵连的手，以及筵青微妙往青年那边侧过去，似乎正图谋不轨的嘴唇。 　　整个呼吸一窒，小鹦鹉花了半晌才平复自己的喘息：“肖宸，你……你你你，你们……” 　　“我们怎么？”筵青淡淡瞥了它一眼。宣誓主权似的，他炫耀般的举起自己右手，好让小鹦鹉看清二人相扣的十指。 　　“肖宸……”绿毛鹦鹉濒临石化，还在据理力争：“这儿太黑，你担心他看不见是不是？你人真好。但是蛇的感知能力好着呢，你不用这样……” 　　“还用得着你说？”筵青一声冷笑。见肖宸没有立马反驳，小鸟的心态马上就要崩了。 　　既然看得见，还拉这么紧干嘛？ 　　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人身，小鹦鹉发出一连串心碎的啼鸣；还没来得及关心它过度的反应，肖宸已被筵青拉到一旁。 　　“不用哄它。”男人道，脸上带着淡淡的不自在：“越哄，它越娇气。都是惯的。” 　　就是因为青年对小鸟太好，才会换来它的恃宠而骄。见肖宸似乎想为小鸟辩驳，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太站得住脚，筵青主动出击：“比起哄它，你哄哄我吧。” 　　“哄哄我”三字压得极低，尾音带着让人听不懂的引诱。很少提出要求，小蛇一直以克制的形象站在青年身边。 　　面对他难得一见的请求，肖宸几乎瞬间就没有了抵抗力：“好啊。” 　　说的是“好啊”，听起来却像“乖啊”。轻揉着男人掌心，肖宸仔细注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似乎想抚平他心底的波动。 　　得到莫大的满足，筵青偏过头，将脑袋靠去肖宸肩膀，一边挑衅似的望了小鹦鹉一眼。 　　小鹦鹉已经要窒息了。 　　面对此情此景，怪隼若遭雷劈，只傻傻的愣在半空。疯道人却没它这么凄惨，还在楼梯前吹口哨：“不错啊这次，继续加油啊祖宗。” 　　“师叔，您下来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边的动静，应智渊偏过头招呼了一句。指着逐渐露出本体的炉鼎，他唤道：“此地有异，您要不要过来检查一下？” 　　几个小辈刚做完体力活，手上沾满了黑灰，正站在一旁用胳膊擦拭着汗珠。见疯道人走过来，意识到自己终于能够休息，他们脸上都浮现出庆幸的神色。 　　直到肖宸的一声招呼：“等等。” 　　用脚点了点地板，青年的声音仿若周扒皮般可恨：“地板也擦干净看看。” 　　小辈们：“……” 　　没意识到弟子们幽怨的眼神，见肖宸提出要求，龚世昌立马集中注意力：“肖大师是发现了什么？” 　　“有刻痕。”肖宸的声音，顷刻便让众人一惊：“地板上也刻了符文。” 　　被缚在一旁，杨璠脸色一白。意识到这符文必有蹊跷，几名大师赶紧安排下去。 　　地板的药灰至少有一指节厚。全部扫清可是个大工程，为了尽快还原出原貌，几人相继退了出去，将地下室留给清洁工。 　　天色有些晚，至少明天才能看到结果。离开前，肖宸还仔细叮嘱了一句：“将炉鼎上的符文也抄录下来，先研究清楚那写的是什么。” 　　几人自然答应。 　　今天的夜有些深沉，就连月光都被云层朦胧在了背后。推开卧室大门，筵青丝毫没有掩饰，轻轻将妄图闯进室内的小鸟拎了出去。 　　如果不留意怪隼拼命扑打的翅膀，看起来就像在“和平友好”的交流着什么一样。 　　等门终于被关上，小鸟无法突破，只能郁闷的坐在台阶上。它当然知道筵青不敢冒犯肖宸——但那也并不意味着，自己能坦然接受两人同处一室。 　　尤其是在，目睹他俩刚牵完手后。 　　“烦死了——”发出一声鸟啼，小鹦鹉委屈的将头埋进翅膀。身旁坐了不少异兽，它们看起来都有些郁闷，只是不如小鸟表现得那样明显。 　　“谁都行，快进去打扰他们吧……”近乎无奈的嘀咕，小鹦鹉一脸郁闷。谁也没想到，小鸟的祈祷很快实现了。 　　深沉的夜里，隔壁山上一直安静藏匿着的纸人，突然间有了动作。 第187章 鲛人 　　彼时, 房间里的二人正在休息。 　　“休息”是字面上的意思。房内一片安静，没有谁说话。肖宸平躺在床上, 呼吸绵长。 　　筵青也在，只不过一双眼瞪得极大，仿若黑暗中掠过的猫。心爱之人近在咫尺，指缝间似乎还残留他的温度。 　　心底愈来愈痒。他很想与肖宸说说话，却又舍不得把人叫醒；一阵徘徊后，又觉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已经是一种幸福。 　　焦虑与平静的交织中，筵青肩膀上骤然一热——肖宸似乎累极了, 不知不觉竟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这可苦极了筵青。 　　刚才还想把人唤醒聊天, 现在却连动都不敢动。青年睡得如此安逸, 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唇角似有笑意。 　　他应该做了个美梦。筵青不由屏住呼吸：若不小心将这样的青年弄醒, 那会是自己犯过的，最后悔、最严重的错误。 　　——谁都不能打扰他的梦。 　　月光将一切染成淡白，包括肖宸耳边作乱的发丝。带着一丝窃喜, 筵青伸出手。 　　他正想理好那缕碎发, 就见怀中人微微笑着，呢喃出另一个名字：“清衍……” 　　筵青：“……” 　　这人谁？ 　　几乎瞬间失去理智, 男人险些忘了自己刚才的小心翼翼, 差点儿直接把人摇醒。还好，残存的理性制住了他无理的行为。 　　只是郁闷还止不住。几乎瞬间便皱起眉，筵青很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呼吸在颊边交融：“他是谁？” 　　声音很轻很低，刚出口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肖宸自然不可能回答他，还唇边含笑，自顾自睡的安逸。唇微微张开，被月色染得浅淡。 　　筵青心念一动。不由自主竟凑过去。他的呼吸愈发轻浅，似乎想偷一口来浅尝…… 　　“砰！”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肖宸刚皱起眉，筵青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一旁。呼吸紊乱，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男人的耳朵却慢慢红了。 　　这阵突如其来的烫，在肖宸向自己望来时达到了巅峰。 　　“呜……什么声音？” 　　刚睡醒，还没回过神来，那阵呢喃显得又软又轻。想起自己险些唐突了他，筵青已经要窒息了：“不知道，我……” 　　“砰砰！”又两声敲门，打断了筵青手足无措的解释。须臾后，小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肖宸，出事了，快出来！” 　　小鸟可以保证，自己呼唤青年时，绝没有半点捣乱的想法；但当门终于推开，迎面便接收到筵青的一个狠瞪时，它却莫名其妙心虚了起来。 　　“什么呀……”嘀咕半句，见青年睡眼朦胧，小鹦鹉诡异的脸红起来：“肖宸，你睡着了吗？” 　　“刚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答道，青年的脑子明显还不太清醒。莫名其妙升起的歉意中，小鸟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对了，那个……” 　　“应智渊刚才来了。”终于回神，它眼神一凛：“纸人们似乎有异动，他已经安排人手往山上赶去，顺便将其他人一道唤醒……” 　　“发生了什么？”见事态严重，肖宸瞬间清醒过来。小鸟却摇摇头，一边带头往外飞去：“不知道，我们先去大厅，等会儿听他们解释……” 　　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绝大多数都是睡到一半被吵起来的，众人睡眼朦胧，头发杂乱，只有衣服勉强还算套得规矩。 　　应智渊就站在台上。这人经验充沛，接手杨家事务倒是挺快。 　　见众人差不多都到了，尤其是肖宸一行人迈进大厅后，他当即清清嗓子：“诸位，有情况。” 　　“纸人们正在和阴邪接头。”句子越短事越大。没有卖关子，应大师开门见山：“这群阴邪带了许多异兽过来，似乎想依靠它们强行闯关。” 　　自从异兽的两处聚居地被攻破，除了少部分兽类得到控制，绝大多数都隐匿在了城市间。这些天，玄学大师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阴邪作怪前将它们捕获起来。 　　也不怪大师们的效率低下。两座城市这么大，能赶在出事前把现身的异兽抓起来就不错了，又怎么能敌得过耍手段的阴邪？ 　　想起自己刚见到穷奇时的状态，肖宸若有所觉。看样子这群阴邪除了迷晕异兽，更有能控制它们的手段…… 　　怪不得能带着大批异兽往山上闯。 　　“不过诸位不用担心。”站在场中央，应智渊放大嗓门：“我们本就在等阴邪出现，现在它们主动自投罗网，实属幸事一件！更何况，还把异兽们都带过来了……” 　　此言不虚。杨家早已落网，现在守到了阴邪出现，毫无疑问是一个良好信号。 　　接头？阴谋？管你们在做什么！ 　　难得罪魁祸首现身，只需要把它们全抓起来就行了！ 　　一时间，大师们完全没有焦虑的意思，大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见众人如此放松，应智渊哭笑不得，还是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以及，应家已经派了龙和弟子赶过去，应该能暂时稳住局面……” 　　“还等着干什么呀！”人群中传来呼唤。有大师举起右手，仿佛是在催促：“我们也过去呗！” 　　“就是！”赞同一声接着一声。不断有人举起手，附和他的说法：“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怕什么？赶紧把那群邪物抓起来！” 　　众人声讨的浪潮间，应智渊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赶紧着手安排起来。山野就在旁边，直到坐上车时，肖宸还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鹦鹉蹭了蹭他的脸。半个晚上没见，小鸟似乎又比平时黏人了一点：“肖宸，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开口便闭上嘴，青年往杨家大宅望去。月色浅淡，大宅逐渐掩隐在黑暗中，轮廓一片模糊。 　　杨宅内并非没有留人。同样滞留了一队精锐，配合龚大师的结界，按理说应该是很安全的。 　　再加上应智渊说过，出现在山上的阴邪非一般的强大，很有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所有线索，都指向更好的方向。肖宸却总也无法安心——一想到祠堂里诡异的炉鼎，他便有些心神不宁。 　　稍远处，已经传来打斗的声音。不断有光芒划破夜空，那是玄学大师们与阴邪战斗的痕迹。 　　空中不时有暗色划过，配合闪着光芒的边缘，像极了一条隐秘在乌云中的龙。肖宸心里明白得很，那就是一条龙，是自己的师父…… 　　有他镇场，大师们一路高歌。车刚开上山路，肖宸却猛地抬起眼睛：“等一等！” 　　“怎么了肖大师？”开车的大师赶紧靠边猛刹一脚。车流不断从旁划过，随后，就见青年迫不及待推开门，似乎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帮我给应大师说一声，我回杨家一下！” 　　“诶——”须臾间，自己这车就空了一半。那人有些懵，眼见肖宸一路跑远，却根本叫也叫不住人：“肖大师，这——” 　　你想回去的话，不如坐我的车啊！ 　　大师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吼出声，就见狂奔中的青年，身形突然一晃—— 　　随后，一条看起来像极了蛇，却不知比蛇大了多少倍的麟虫，突然出现在了青年身旁！ 　　“这是什么东西……”眼见那东西身形一绕，轻而易举便将肖宸带到了背上，大师目瞪口呆。这还没完——等那条蛇终于飞到月光下，身上墨绿色的鳞片便乍然浮现出寒光！ 　　“这是什么！！”不敢置信的望了望那条蛇，又忘了往山巅上的黑龙，被孤身一人留在半山腰的大师吓出一头冷汗。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那条“蛇”身形极快，迅速飞远了。 　　“肖宸……” 　　似乎有风吹过。斜倚在杨家池塘，小鲛人一脸无聊，只能拿尾巴拍打着水花玩儿。 　　它本来睡得极其安逸，却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吵醒。青年似乎有事，没来得及带上它，便坐上了上山的车。 　　孤身一人留在大宅，小鲛人越发寂寞，不由打了个喷嚏。下一秒，却听一阵吵闹由远及近，突然靠了过来！ 　　“快！” 　　“它们往那边去了，大家小心！” 　　人群似乎在奔走相告。骤然升起的火光中，小鲛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眼前一花。几道沉着脸的黑影像一阵风，不知不觉挡住月光。 　　“咦？”散发着大量的阴气，其中一只黑影阴沉沉开口：“珍贵的原材料……这儿竟然有只鲛人。” 　　“带走吗？” 　　“带走吧。” 　　还没来得及有半句反应，已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见这群阴邪缓缓靠近，小鲛人吓得眸光含泪，蜷缩成一团：“你们要做什么……嗝……” 　　“小家伙。”谁都知道这个年龄段的鲛人还是幼崽。预料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击能力，为首的阴邪露出一丝冷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竟然落在了我们手中……等会儿，也不愁没眼泪用了。” 　　“嗝……”吓到打嗝，眼见那双手朝自己伸来，小鲛人身后骤然爆发出一缕白光！瞬间被弹开，阴邪大惊失色：“你——” 　　小鲛人静默不语，手已经颤巍巍举了起来——被肖宸逼着学了几个月教材，此时的它，早已成了克制阴邪的术法大师。 第188章 意义 　　“轰——” 　　伴随着尘烟四起，巨木拦腰倒下。被整只撞倒在废墟堆里, 黑影颤巍巍抬起头, 满目茫然。 　　对面白嫩嫩的小鲛人依旧双眸含泪。看见阴邪朝自己望, 甚至吓得往池里钻。 　　与此同时, 手上却不客气, 掐了波更大的法诀。 　　“你……这怎么可能！”明明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表现出来的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刚挨了一顿狠揍, 阴邪根本就站不起来，只敢在树荫下叫嚣：“那是……那是我们的秘法！为什么你一只异兽, 也能学得会？！” 　　说来也巧，这让异族学会术法的方法，当初还就是肖宸从阴邪这儿剽来的。 　　不过，小鲛人不可能给它们解释得这么清楚；听到阴邪吼自己, 反而吓得打了好几个嗝：“嗝……呜呜呜, 你们不要过来啊！” 　　见它手里又亮起光芒, 阴邪差点叫出声。 　　——是你不要过来才对吧！ 　　嚎叫被压到了嗓子眼。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又一波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过来；躲闪不及，好不容易才站起身的黑影，又被整个击倒在了树荫下！ 　　“老三，退后。”带头的阴邪终于回神。侧过一步挡在昏头昏脑的黑影身前, 它手一挥，同样亮起点点白光。 　　——和肖宸曾经碰到过的几只阴邪一样，这只也是学过术法的阴邪！ 　　两者都向人类偷师，看见对方, 都知道没这么容易解决。小鲛人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接连往后缩了好几步，只有双手还凝聚着白光。 　　带头阴邪眯起眼，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孤身一鱼待在池塘？” 　　小鲛人一愣。见它注意力被自己搅乱，阴邪再接再厉道：“毕竟，鲛人一支——不是早就被灭族了么！” 　　“嗝！”小鲛人打了个惊天大嗝。 　　它手上的光有动摇的趋势。阴邪乘胜追击，一步步往前走去：“数百年前，鲛人一支追随兽神，按他的意思在海中布下天罗地网；又以身饲阵，最终落得身殒道消的结局……” 　　“若要算起来，兽神可是害得鲛人全族灭门的罪魁祸首。”在池塘几步前站定，阴邪冷笑一声：“可你身上，为何沾满了兽神的气息？” 　　小鲛人眼泪汪汪。它似乎被这个故事吓着了，只能愣愣的看着阴邪越走越近。 　　“莫非……”俯下身，对方嗓音越来越低：“是又被兽神蛊惑了，所以才心甘情愿，被他骗去卖命？” 　　话音刚落，已是凑到了小鲛人面前。眸中闪过浓浓的恶意，阴邪手一抬，这就打算将面前异兽击晕！ 　　——下一秒，另一道白光却以更快的速度直击面门！ 　　“兽神是什么？”狠狠一击将面前阴邪打了个底朝天，小鲛人收回手，脸上全是茫然：“你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你……”久久没反应过来，阴邪气得指尖都在抽搐。意识到再多的蛊惑也对一只幼崽没用，它眉头一皱，眼中满是恨意：“别光看着，一起上——” 　　话音还未落，不远处的小径突然传来动静。阴邪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道声音遥遥传来：“呀，真在这儿！” 　　“轰——”低沉的吟咒声后，比小鲛人手上不知粗多少倍的金光，已是直击面门。阴邪们躲闪不及，一时被轰得七零八落！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阴邪头子以极快的速度挥散手中白光，只余吼声还声嘶力竭：“撤！” 　　“嗖嗖嗖”。伴随着树影摇曳，聚集在池塘前的阴邪们已是没了动静。自己终于安全，小鲛人颤巍巍抬起头，眼泪汪汪：“你……你来了！” 　　单身匹马闯进来，刚来就轰走不少阴邪，青年明显还搞不清楚状况。以极快的速度趴到池塘前，他整个人都愣愣的：“我家什么时候有鲛人了……算了，这个不是重点。” 　　站起身，杨宇芝大义凛然：“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伤到？” 　　生来就是一根筋，从参加比赛到家主竞选，一直过得朦朦胧胧。活了这么久，杨宇芝总算在最近想明白了：自己，一直被师父算作了弃子！ 　　换其他人，发现敬仰十几年的道长恨不得自己死，估计心态早崩了。好在杨宇芝不是一般人，才难过了两天就活蹦乱跳起来。 　　一心想着重振杨家，杨宇芝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刚才那群邪物呢，跑哪儿去了？我现在就去追它们！” 　　小鲛人颤巍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们分开跑的……等等。” 　　树林上方似乎有风吹过，惊起一排树影。骤然扬起头，小家伙眼睛一亮。 　　不知何时，天上缓缓划过一条巨物，鳞片反射着月色的光辉。没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巨物俯下身子，往树林间冲来！ 　　“肖肖！”瞬间明白那是什么。终于守到自己的归宿，小鲛人眼泪汪汪，几乎立即就委屈起来：“肖肖，我在这儿，有人欺负我！” 　　巨物在林间降落。杨宇芝回头，恰巧看见好友步履匆忙往这边赶来：“肖宸？” 　　意识到什么，杨宇芝脸色一变，指了指还在池塘里哼唧的小鱼：“这鲛人……是你的？！” 　　“是我捡到的。”刚降落就听见小鲛人的哭声，肖宸心疼的不行，一把就将小家伙搂进怀里。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小鲛人深呼吸两口，这才安定了些：“有……刚刚有怪物……” 　　“果然来了。”青年脸色微沉。杨宇芝还愣在一旁，不断打量着身旁好友…… 　　肖宸竟然养了条鲛人？他养了条鲛人？？ 　　怪不得好友这么有钱……等等，那几个月前的那场拍卖会—— 　　意识到坑了自己一把的奸商究竟是谁，杨宇芝脸色一变。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一道身影已是凑到自己身旁。 　　“是你欺负它？”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打量着杨宇芝，筵青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我记得你是杨家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差点造成误会，杨宇芝吓得连连摆手：“我是来救它的！” 　　“没有，是大哥哥帮了我。”小鲛人也探出头来。它一双眼哭得红肿，眼角还有些湿润：“谢谢你，大哥哥。” 　　声音消散在空中。被一只巴掌大的小鱼认真感谢，杨宇芝有些飘飘然，红着脸挠了挠头顶：“没有啦，举手之劳……” 　　“那么，究竟是谁放了这群阴邪进来？”筵青依旧没放过他。杨宇芝脸色一变，险些哭出声——这哥怎么回事，为什么就紧抓自己不放呢？ 　　他又哪看得出来，筵青不怀好意的打量中，也包含了他总与肖宸走得近的不满。有些公报私仇，筵青步步紧逼：“或者，你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洗清嫌疑……” 　　“真没有。”杨宇芝欲哭无泪。见好友如此无措，肖宸哭笑不得，沉吟半晌后终于开口：“……别猜了。做出这种事的，说不定是杨家大小姐。” 　　杨家出事后，杨大小姐也被调查许久。虽证实无罪，却也少不了一番看管，只是比杨璠他们要放松一些。 　　没想到，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初遇时那副灵动又活泼的模样，逐渐消散在脑海中。毕竟那是她的家——有些遗憾，肖宸叹了口气，须臾间又扬起头：“不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拦住它们，杨璠人呢？” 　　“对了！”杨宇芝也反应过来。既然自己师父是领头羊，这群阴邪很可能是去找他去了：“还在柴房！” 　　话不多说，听到杨璠的关押地点，肖宸已是往那方奔去。杨宇芝反应要慢一些，当即也往前赶去：“小肖兄弟，你等等我——” 　　话音未落，数道阴影已是赶超了自己！ 　　杨宇芝一愣，直到风席卷着吹乱自己的头发，才反应过来刚才奔过去的是什么。刚才被筵青抢了位置，这次白泽一点也没客气，抢先将肖宸拱在了自己背上。 　　筵青在一旁啧了半声。雪狮正得意的哼哼唧唧，就听见肖宸转过头安慰他：“没事，咱明天再一起睡嘛……” 　　雪狮：“……” 　　筵青不发一言，眼角眉梢却流露出餍足。本回合失利，雪狮转过脑袋，再也不哼唧了。 　　月色浅淡，柴房的轮廓逐渐显映。还没赶过去，已能看见房门大开！ 　　“等等。”肖宸当即刹住，嗓音急切：“不去了，咱们去祠堂！” 　　“祠堂？” 　　光靠自己两条腿，杨宇芝遥遥地缀在最后，听闻此言不由一愣。还没来得及过去，就又被喊住：“别跟过来，你去通知应智渊！” 　　“噢噢！”杨宇芝这才一转身往外跑去。 　　浮云渐渐散开。大片大片的月光散落在杨家宅邸，将这里染成一片惨白。 　　越靠近祠堂，越能看见前面歪七扭八倒了不少人。等肖宸几人赶到地下室，果真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被阴邪架着的杨璠：“你果然在这里。” 　　地板上的药灰已经被擦干净大半。杨璠转过头，与肖宸四目相对。出口被堵住，他应该走投无路才对；看见青年时，却诡异的笑了一下。 　　意识到不对，肖宸皱起眉。下一秒，便见杨璠纵身跃入炉鼎！ 　　“嗡——”血光顿时铺满了地面。强烈的腥气四散溢出，伴随着刻印道道亮起，肖宸总算反应过来。 　　——这刻印的意思，代表着献祭与召唤。 第189章 祠堂 　　地面在震颤。伴随着纹路被点亮, 地板道道皴裂。 　　站在台上的阴邪也像察觉到危险, 一个个飘身而起；只是都没离开, 而是警惕的看着中央。 　　剧烈的摇晃中，众人几乎站不住身子。意识到不对，肖宸的声音已是传遍整座地下室：“走，去外面！” 　　此地不宜久留，整个地下室看起来都摇摇欲坠；肖宸转身的同时，雪狮已晃晃悠悠的埋下头想拱他。结果还没来得及凑近, 脑袋已被挡住。 　　将肖宸拦腰抱起, 筵青足尖轻点，闪身去了楼上。 　　雪狮打了个不满的响鼻。一行人刚离开, 地板就像承受不住这番摇晃般, 骤然垮塌！ 　　“轰——” 　　像筷子搭建的简易模型，祠堂脆弱得一触即碎。纯白的月光也消失不见，须臾后，替换成如血般的烈色。 　　仿佛玫瑰香气，血色弥漫丛生, 席卷了整座宅邸。朦胧雾气的中央,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站起, 肩膀上还不断落下破碎的瓦片：“……嗯？” 　　只是一个音节, 已经有如洪钟。肖宸抬起头——那东西的身形高大得能挡住月光, 发觉肖宸在看自己，竟然也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打量肖宸片刻，“它”啧了半声：“你身边还是这么热闹。” 　　肖宸不说话。见他不搭理自己, 那东西似乎自讨了个没趣，只能遗憾的打量着周围：“这儿景色不错。杨家传承到多少代了？……哦，这儿还有个应家的小子？” 　　眼神落在筵青身上。那目光让人本能的觉得不舒服——掺杂着恶意，戏弄，与满满的嘲讽。 　　“它”缓缓笑开。伴随着血雾渐散，庐山真面目也终于露了出来——时隐时现的赤色皮肤，巨大的獠牙，以及肌肤上蔓延的纹路。 　　纹路还十分眼熟——正是不久前的魔族文印！ 　　几乎瞬间就能确定对方身份，肖宸警惕的眯起眼——这东西，像极了一只魔。 　　仿佛敲定他的猜测，对面魔族咧开嘴，大量的阴气散发出来，倒灌了整座杨宅！ 　　与阴邪不同，曾与众神打擂台，真正魔族的气势简直能遮天蔽日。打量着筵青，它似乎没发现对方是一只异兽，还以应家人称呼道：“我倒是没想到。害我睡了这么久，你竟然还没死……” 　　气势陡然一变。几乎是恶意的咧开嘴，它的杀气化为利刃：“不过没关系。现在送你们上西天，也不迟——” 　　“肖宸。”筵青根本没看它。威胁被打断，魔族整只一愣，随后就见男人一脸郁闷地向身旁人求证：“这是你的旧识吗？” 　　上来就和青年打招呼，可把他郁闷坏了。 　　“哪能啊。”肖宸赶紧撇清关系：“我不认识它，见都没见过。” 　　筵青这才松了口气。挡在肖宸身边，男人面无表情道：“那就是碰瓷了。” 　　魔族：“……” 　　“碰瓷的人，向来居心叵测。”眯起眼望向当场呆住魔族，筵青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那就由我把它打回去。” 　　“行。”肖宸在身后笑眯眯的，似乎全没被场内恐怖的气氛影响到：“我也来帮忙。” 　　“你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像T台上的模特般被肆意批判，魔族气得皮肤涨红。它从没想过，这群人竟然敢这么评价它——自己明明是来寻仇的！ 　　寻仇，目的很正经！ 　　“恋爱脑。”就连小鸟都同情起了面前的魔族。几只阴邪飘飘悠悠飞到魔族身边的同时，它还在非常嫌弃的嘀咕：“臭蛇真是恋爱脑，一股酸臭味……” 　　肖宸依旧在微笑，丝毫没有打断它们的意思，暗地里却掐好了法诀。 　　谁都知道，魔族一支不好对付，典籍记载中，甚至能和洪荒神灵正面刚。联想到应智渊那群人应该正往这边赶来，抢在对方动作前，肖宸开口拖延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魔族，应该早被封印在了地底才对。” 　　魔族冷笑一声，同样扬手插了个法诀：“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肖宸：“……”这鬼还挺潮。 　　“没事，我基本能猜出来。”肖宸依旧镇定：“杨家应该早与魔族有染。给异兽扣黑锅不成，他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 　　“比如，以自己为引，将魔族召唤出来。”说着还摇摇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牵扯出这么多丑闻，杨家早注定覆灭。杨璠的拼死一搏，若说是为了自己的道义，未免太过牵强。 　　想起什么，肖宸叹了口气：说不定，杨璠此举，还是为了自己受牵连的孙女…… 　　魔族依旧站在二人面前，动也没动。它手上的法诀却不知何时飘起，隐隐约约的阴气在四周环绕。 　　它身形时隐时现，看起来不太稳妥。肖宸眼神一凛，突然想起什么：“你还不出手？”刚刚还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现在就任他们在底下商量？ 　　魔族笑了一声，依旧自信满满：“那是因为我不需……”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已经砸到身上，又顷刻间消散。被这一下砸蒙了，魔族有些说不出话，整只愣在前面。 　　“……呀。”挥散手中光芒，肖宸摇了摇头：“果然没这么简单。” 　　“你……”魔族终于反应过来。肖宸依旧在啧啧叹息：“你什么你，你不是没动吗？由我来试探一下又怎么了？” 　　“你这个毛头小儿——”魔族顷刻间大怒。这个小个子，竟然敢挑衅自己的威严！ 　　“……不愧是你！”深呼吸几口气，魔族终于压下自己的火气：“胆子够大。” 　　当年，也是这么一个小家伙敢布下天罗地网，将自己赶回暗无天日的地底！ 　　时刻提醒自己才是幕后boss，念及自身的强大，魔族勾起半声冷笑，不懈与肖宸计较：“呵，可惜我……” 　　话音刚落，又是数道光辉砸到自己身上。 　　魔族：“……” 　　这次可不止肖宸。怪隼，小鲛人，甚至是白泽都有动作。对面众人虎视眈眈，像是找到了目标，打算一群人群殴自己一个…… 　　魔族怒不可遏。虽然这些攻击并没能给自己带来丝毫伤害，但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却不可谓不重。连身上都泛起道道波动，它气得不行：“你给我等着……” 　　总觉得哪里不对……疑惑的打量着魔族身上的波纹，肖宸皱起眉。还没来得及深思，便见面前魔族长出一口气，手上的阴气像是找到了方向：“放心，我马上回来！” 　　须臾间，身形陡然一晃，整只魔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糟了。”瞬间挥散手上的光芒，意识到什么，肖宸转过身：“去关押杨家人的地方！” 　　雪狮赶紧扬起头，带领肖宸往某个方向跑去。跟随着雪狮的步伐，肖宸双眉皱起。 　　怪不得魔族没有出手……看那半透明的模样，恐怕根本就不是完全形态。杨璠实力不足，魔族根基未稳，只降临了一半！ 　　凭借杨璠的肉身为引，它才终于来到世上。这么说，杨家其他人的身体，恐怕也有一样的功效…… 　　可惜，虽然反应过来这一点，肖宸几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赶到地牢，已经见一片更浓烈的阴气在那方升起！ 　　“坏了。”杨家众恐怕凶多吉少，也不知经由这么一糟后，还能留下几个人。 　　可怜杨璠想救自己孙女，没想到对方如此贪婪，竟连后人也不放过…… 　　没打算继续往那边去，肖宸几人转了个方向，往山上奔去。自己的朋友，同样也是杨家后人杨宇芝——还在上山的路上！ 　　“穷奇，你先去护住他。”肖宸急切道。接到青年的命令，穷奇低吼一声，已振翅往那边飞去！ 　　“至于我们……”话音未落，一到阴风瞬间席卷过耳边。 　　身后似乎有笑声。吸收了不少血肉，魔族的身影似乎凝实了不少；再出现时，已经是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月光。 　　“你们胆子挺大。”降落在肖宸几人身前，魔族抬起一只手：“刚刚，是哪些小东西主动攻击我的？” 　　和刚才相比，它的气势更是凶狠了不少。这里出现魔族，似乎给整座城的黑暗都带来鼓舞——稍远处的地方，不断有阴邪腾空而起，带着黑气往这边飞来！ 　　仿佛找到了后台，魔族显得不疾不徐了许多。指尖在身前轻点，它一双眼已盯到肖宸身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勇敢…… 　　“砰！”又挨了一下。 　　魔族：“……” 　　“我就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打你。”肖宸依旧镇定。不愧为魔族，这些击退阴邪的手段难以给对方造成伤害，恐怕得有特殊手段才能应对…… 　　见他想得专注，魔族就像失去所有耐心，整只飞到了半空。遮天蔽日的怨念中，它的冷笑几乎能传遍整座城郊：“是吗？你似乎变弱了不少？” 　　甚至连半神都算不上。莫非…… 　　打量一下对面青年变嫩了的脸庞，魔族福灵心至，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此时也不等他回答，只不疾不徐道：“可惜，你没机会了——” 　　手瞬间抬起。话音未落，又有一道身形挡在自己身前！ 　　攻击被全数击退。魔族心中一惊，终于缓缓抬起头。 　　挡在自己身前的，拥有一身无与伦比的鳞片。反射着道道寒光，它身形在月光下显现，赫然是一条龙影！ 第190章 是在 　　空气一时寂静了些。眼神缓缓划过青色的龙鳞, 魔族静默片刻。 　　眼前的青龙气势汹汹。双眸像淬了寒光，它伏低身子，头顶上，一双小巧的角尖十分扎眼。 　　看到那双角尖的一瞬间，魔族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应清衍送自己离开时, 头上的龙角可没这么迷你。 　　那时候，他可凶狠得自己都有些怕了……深深望了筵青一眼, 魔族眼神悠远。 　　为了护住兽神, 当时的龙, 可是不管不顾便扑了上来，利齿撕咬得鲜血淋漓, 完全是一条真正的兽, 应清衍一身人气险些散尽, 哪里有半点清冷家主的痕迹…… 　　只可惜, 他到底不是青龙。如果当时，兽神能得到四圣之一的帮助…… 　　大概, 也不会落得个转世成人的结局。 　　带了些奇异的怜悯，魔族深深瞥了肖宸一眼。也许是厌恶他的目光, 龙影伏低身子，须臾间撞了过来！ 　　魔族侧身，轻易躲开冲撞。看见那龙眼神凛冽的横扫过来, 反而冷笑一声：“怎么回事？这么久不见，你身手似乎下降了不少——” 　　“少”字刚出来，腰部骤然传来一股大力。被击得横冲几步, 魔族倒栽在树林间，片刻后终于惊疑不定的抬起头：“你……！” 　　刚好将尾巴收回身侧，青龙气息冷漠。一尾便将对方甩进树林，他却没有半分惊讶或者满足，只是俯下身子，戒备着对方的下一轮冲击。 　　魔族却不敢动了——别看应清衍变小了不少，刚才那一尾巴，莫说是功力衰退…… 　　就说比当年强十倍，也有人信啊！ 　　怎么回事？额间骤然滑下冷汗，再望到对方深色的瞳孔，它竟有种不敢直视的错觉。 　　动也不敢动，魔族愣在当场。刚才吸收的能量还在体内徘徊，它一咬牙，丹田处似有火光划过，瞬间燃烧起来！ 　　“筵青！”肖宸赶紧提醒：“它还在变强！”看样子，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魔族并没来得及完全吸收杨家人的能量。 　　此时被筵青一击击倒，倒吓得它立马开始亡羊补牢。 　　同样看出了对方的手段，筵青哪会给敌人这个机会，当即往前冲去。与他一起，几道影子瞬间奔了出来——白泽跑在最前，第一次咧开满口獠牙！ 　　虽然阵仗极大，倒也在魔族的应对范围内。被刚才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有所防备后，对方再躲避起来，要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只是，看它脸上的表情，还充满了不敢置信。 　　“筵青！”肖宸急促的唤了声，一边往前冲去。他看得出来，魔族的闪躲充满了强弩之末的意思。 　　只要阻止它继续吸收，说不定，事态就能在发展前得到控制！ 　　躲闪之间，魔族却依旧不愿离去。趁着每一个间隙吸收能量，它似乎报了同样的想法。 　　场内一时陷入拉锯战。直到天空传来另一道龙吟，魔族才表情一变，似乎终于觉得怕了：“怎么还有一条！” 　　天上的黑龙无比庞大，身形遮天蔽日，比青色这条不知长多少倍。一看到他，魔族便停下了手中攻击，当即一挥手。 　　肖宸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几只阴邪却像受到了控制，瞬间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魔族须臾间转过身，身形渐暗。 　　几乎是以肉身抵挡肖宸几人的攻击，阴邪们表情一变，仿佛对自己被出卖一事充满了不可置信。见那魔族想跑，筵青当机立断，一尾巴将面前阴邪甩开！ 　　随后便身形一晃，往它的方向追去！ 　　天上的黑龙也察觉到不对，摇摇晃晃便想阻止魔族。可惜，他似乎喝得有些醉，愣是没能瞄准魔族的位置。 　　就在青龙尾巴够到魔身的前一秒，它身形一闪，还是消失不见。 　　筵青的冲势一顿。天上的黑龙也有些震惊，终于缓缓降落下来，整条龙还支支吾吾的：“徒儿，我来晚了……” 　　“师父！”肖宸迎了上去。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引擎声。 　　几辆通体纯黑的车停在杨家大宅。见此处受灾颇重，从车上下来时，杨宇芝还一脸不可置信：“我……这，杨家这是……” 　　肖宸一时沉默。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便有些不忍开口，却又忍不住庆幸。 　　万幸，当时杨宇芝不在…… 　　半空中，青龙的身形也逐渐缩小。终于幻化成人，筵青表情冰冷，几步走了过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一脚踩住了某只躺倒在地上的阴邪：“说吧，怎么回事。” 　　阴邪疼得直抽气。被一尾巴抽得头晕脑胀，它显然还在难受，一点儿话都说不出来：“我……该死，它出卖我……” 　　对这群邪物间的恩怨情仇毫无兴趣，筵青一脚将对方踩翻，随后换了个目标。刚与男人四目相对，剩下的阴邪便连连打着冷战：“我，我说，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见对方表情渐冷，阴邪吓得没有了半分闲聊的逸致：“不过知道什么我会全说出来的！” 　　这才终于被放过。 　　“筵大师，我来吧。”筵青的气场过于强盛，就连应智渊都受到影响，此时只能苦笑着上前接手。将阴邪拖去一边，他表情便逐渐冷了下来，似乎打算好好聊一聊…… 　　肖宸却没什么性子等待审讯结果。疾步迎上师父，青年眉头紧皱：“这只魔族是怎么回事？它会去哪里？” 　　魔族的目的是什么？降临到人间，又会造成哪些危害？ 　　肖宸现在只关心这个。被自家徒弟询问，挠了挠头，疯道人终于从尴尬中脱身而出：“这个，为师也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是魔，就一定会想重返人间。”定了定神，他表情严肃：“魔族本就从怨念中而生，时刻需要怨气滋养。地下环境那么恶劣，它们被众神封印，早就等不及重尝人间的滋味……” 　　肖宸听得心里一沉。这么说，这只魔族逃跑后，会想尽办法把自己的族类召唤上来？ 　　“这只魔应该是和杨家签订过协议，才能借由他们的血肉重生。其他魔族，可没这么容易出来。”见对方表情严肃，疯道人当即给徒弟一颗定心丸：“估计，它得先借由足够的怨气，才能在人间布置阵法……” 　　肖宸心中一沉。 　　怨气？ 　　这么说，这只魔会做出的事，想也知道会无比恶劣……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疯道人话锋一转：“它单枪匹马闯到上面来，哪能这么容易作恶？为了和其他魔族联络，可得先搞点WiFi去地底……不对，得先搞基建……” 　　肖宸：“……” 　　完全听不出师父是在开玩笑还是又犯病了，青年幽幽叹了口气。他身边，小鸟似乎终于找到了时机，蹭了蹭他开口：“肖宸，你不用担心。” 　　声音又轻又软。见青年注意力朝自己的集中，它才很愉悦似的晃了晃尾巴：“它身上有我的霉运……” 　　肖宸吃了一惊。就刚才片刻的功夫，怪隼还记得布局。 　　见青年打算表扬自己，小鸟刚兴高采烈的扬起头，便见筵青悠悠凑了过来：“那可是魔。你以为自己那点怨气，真的能瞒过它？” 　　小鸟晃晃悠悠的秃尾巴一顿：“……”它讨厌筵青！ 　　“也算不错了。”肖宸赶紧安抚小鸟。虽然小鸟的布局不一定有用，但是魔族的踪迹，倒不至于完全找不到。 　　就刚才现身那一会儿，阴气已经是遮天蔽日，还引诱了不少阴邪过来。如果它真的现身，凭借那一身招摇无比的黑气，找到它也不是什么难事。 　　筵青也在一旁点点头。只是，相比起对方的轻松，他显得要沉闷许多。 　　注意到他情绪有异，肖宸当即轻声询问。男人抬眼望着他，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对不起。” 　　没能当场，将魔族击毙。 　　对方那副模样，一看就是冲着肖宸来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留了只祸害还在外面，筵青就心里发堵，恨不得现在就将对方撕碎。 　　只是，却错失了击倒它的时机。见青年眼神平静朝自己望来，筵青正难为情的抿紧嘴唇，手突然被牵起。 　　对方笑眯眯的。似乎暂且压下了对魔族态度的好奇，他没有多余的劝慰：“咱俩这不是好好的么？” 　　手上温度很暖。焦躁突然便烟消云散，筵青单手用力，反扣住青年五指。 　　“那个……”应智渊此时也问的差不多了，结果转过头就看见二人眼神交流，当即愣在当场。随后又想起事件要紧，赶紧勉强自己开口道：“肖大师，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手上的那双龙角，是不是在海边找到的？” 　　见肖宸点头，他就像得到什么重要信息，当即松了一口气。疯道人也像想起了什么，停止了自己神神叨叨的地底基建计划：“海边？” 　　“我知道了。”得了肖宸肯定，老人眼睛霎时一亮：“龙亲水，如果想借助自然的力量，那儿可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方还没说完话，筵青脑袋一痛。眼前一片雾蒙蒙，似乎看到了海底沉默的祭坛。 　　“你是想说，我们把它引去海边？”他不由问道。 第191章 敢吗 　　“引过去？”此言一出，疯道人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诧。 　　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诧异, 被老人用这种眼神盯着, 筵青险些怀疑自己刚才是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好在下一秒, 对方的反应就打破了他的猜测：“好啊！能想出这种办法, 你真是个天才！” 　　……如果不是赞赏过于纯粹, 筵青差点以为对面人是在反讽。 　　“那么, 具体的对策呢？”疯道人依旧兴致勃勃, 只是一开口就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谁都知道水边的龙不好惹，只要脑子没问题，魔可不会自己跑过去。你们，要怎么引一只发疯的魔族去海边？” 　　他话音刚落，场内气氛顿时冷了不少。见无人答话, 疯道人哼哼几声, 脸上的欢欣一扫而空：“搞半天，还是不知道啊？” 　　筵青现在真的怀疑, 对方刚才是在反讽自己。 　　不过，默不做声的受下, 可不是筵青的风格。牵起肖宸的手，男人冷冷道：“谁说没办法。” 　　“噢？”疯道人顿时起了兴致。 　　筵青一言不发, 静静瞥了杨宇芝一眼。才刚下车没多久，杨宇芝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只愣愣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师门。 　　虽然不是真正的家人，但他自小就被送进杨家，甚至还改了姓。玄学一事中, 改姓非同小可，杨宇芝身体里早流淌着杨家的血脉，对杨宅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此时此刻，连筵青都没贸贸然喊他，只沉默的在一旁等待。疯道人却没这么深的道德观念——他向来疯惯了，循着筵青的视线望去后，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噢，对，这还留了一个杨家人嘛！” 　　“师父。”肖宸当即不赞同的低唤一声。 　　“没事。”打断他的，却是话中的主角。缓步走到几人身前，杨宇芝缓缓抬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见他朝自己望来，仿佛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疯道人嘿嘿一声：“简单。你应该知道吧，杨璠那厮，就是用自己的肉身引来的魔族……” 　　杨宇芝默不作声。肖宸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抬起头；却在看清杨宇芝眼神后，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他眼中燃了火光。那是迸发的仇恨之火。 　　悄悄叹息一声，肖宸暂且放下了阻拦的想法。疯道人兴致勃勃，当即开始介绍：“它吞了那么多杨家人，精神肯定会受杨家影响。你这小子的肉身不错，说不定对魔族也有约束力……” 　　“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杨宇芝道：“只要能把它斩于马下。” 　　他是真的想清楚了，宁愿赔上自己，也要将杨家上下近百口人的血债，还给魔族！ 　　疯道人点点头，似乎十分欣赏对方，已经开始介绍自己的疯狂计划：“好！你知道吗，那儿有个鼎，正好可以塞下一个人……” 　　“师父。”一直默不作声的肖宸却在此刻打断了二人的想法：“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先别急。” 　　“没到那一步？”疯道人望了自己徒弟一眼：“魔族已经跑出去了，如果我们再耽搁久一点，说不定醒来时面对的魔就不是那一只，而是一群！” 　　此言属实。杨宇芝也摇摇头，脸上已经挂了苦笑：“肖小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 　　“你是杨家最后的血脉。”肖宸打断了：“为了杀掉仇人，陪上整个杨家的未来，值吗？” 　　杨宇芝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他似乎还是想劝肖宸，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角度。 　　肖宸又转过头：“师父，刚才那只魔并不是完全形态。它在消化杨家人的灵气，等它再出现，一定比现在强上数倍。” 　　“如果让杨宇芝以肉身为引，将它绑来海边，魔族又将多吞噬一个灵魂。”青年条理清晰，一点点理顺其中复杂的关节：“如果它又跑了，这次我们没有第二个杨宇芝把人引来，该如何自处？” 　　对面人都没有反驳他。青年所说字字属实，没有一句虚言。 　　“那该怎么办？”反应最大的却是杨宇芝。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他看起来着急的要命，连眼角都在发红：“我们没办法抹杀它吗？” 　　“不，有办法的。”肖宸当前安抚：“你的因果，定能得报。” 　　他说的如此笃定，杨宇芝终于安静了些，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愣愣的。 　　站在疯道人身边，他举目远眺，眼神一时空洞下来。 　　“肖宸。”小鸟蹭了蹭青年的肌肤。刚才气氛太紧张，它甚至没敢开口说话，终于在此时找到机会。 　　心情有些复杂，小鹦鹉斜倚在了肖宸颊边。刚才青年简直是帅呆了，虽然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却让它看出了力挽狂澜的味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满满都是信任，小鹦鹉恨不得整只埋在肖宸怀里：“你有什么好办法？” 　　见杨宇芝在发呆，肖宸走远几步压低声音：“暂时没有。” 　　小鸟：“……” 　　“但我可以肯定，魔族的动作不会这么快。”肖宸笃定道。全部吸收能量需要时间，现在的魔族打不过他们；在此之前出现在人世，简直就是来送菜：“它不会轻易对人类下手，对它而言没什么好处。” 　　“可我们是不是也得搞快点……”小鹦鹉不由叽叽喳喳：“肖宸，我的怨念还牵在魔族身上没断，要不然我现在就……” 　　肖宸用鼻尖蹭了蹭小鸟的额头。 　　小鸟：“……”如果鹦鹉会脸红，现在的它已经变身火凤凰了。 　　“别怕。”青年嗓音低低的：“相信我。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不能有多余的牺牲了。 　　望着青年的眼睛，小鸟不知不觉便安静下来，乖巧的蜷缩成一团。不知何时，筵青也莫不做声凑了上来，不过这次罕见的没有直接把鹦鹉拎开。 　　他只是平静的，声音很轻的打断了二人的互动：“应智渊说，捡到龙角的地方或许有更多线索，他想先派人去看看。” 　　肖宸点点头，回过头便将地点告诉了应大师。与此同时，杨宇芝的身影已经远去，似乎是往关押杨家人的地方走。 　　肖宸没有叫住他。血月渐渐散去，隐约的晨曦出现在天空。 　　远处传来引擎声，不断有车从山上回归，看起来已经打了一场胜仗。与此同时，也有大片大片的黑影从山上飞下来。 　　只不过，看它们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 　　异兽们也清醒了。 　　踩在最前面的异兽头上，小熊猫的身影渐渐浮现，看起来还在骂骂咧咧：“你们这群傻子，还知道自己做错了？” 　　天空中传来低沉的嗡鸣。用喉咙发出表达臣服的声音，这群异兽脑袋埋得很低。 　　“还算有那么一点脑子。”小熊猫恶狠狠道。随着领头的异兽逐渐降落，其他异兽还执着的徘徊在天空，似乎不想面对人们的嘲讽。 　　小熊猫却没管这么多，自顾自跳了下来。骂的时候归骂，真正需要人来背锅，还是得它来扛。 　　“轰——”领头的异兽终于降临，激起片片尘土。待尘土散尽，肖宸才发现这还是个熟人。 　　迎着他的眼神，朱厌自制理亏，忙不迭移开脑袋。小熊猫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在它脑袋顶踩了一脚：“没用的家伙！” 　　朱厌任它打骂，屁都不敢放一个。 　　“抱歉，代理会长。”打得差不多了，小熊猫才咳嗽一声仰起头：“带过来这么一群有害垃圾，给您添麻烦了。” 　　“不。”眼见朱厌脑袋越卖越低，包括空中那群异兽都满脸的不好意思，肖宸哭笑不得：“你们还是挺有用的，我现在很需要你……” 　　“不用安慰它！”小熊猫义正言辞。 　　“是真的需要你们。”肖宸强调道。小鲛人独自迎敌的事，倒给了他不少灵感。 　　曾经围剿过不少阴邪，这群阴邪的体外循环五行套装，还放在仓库里吃灰呢。光凭一只鲛人，短短一段时间就能踏入术法的门，甚至独自与好几只阴邪战斗…… 　　现在魔族重临世间，世上多了不少危险，光凭玄学世家，恐怕无法应付。不久之后还要正面迎接魔族，在此之前，战斗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们有兴趣学习术法吗？”肖宸问。 　　小熊猫一脸懵逼。见它没反应过来，肖宸赶紧解释道：“临时学一下，也不是一直学，那些道具还得还给我的……”好大一笔钱呢。 　　小熊猫：“……”第一次碰到比我还抠的人。 　　虽然心中满是吐槽，小熊猫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似乎正在思考。不能代替异兽们做决定，肖宸心中忐忑，还在等待它们的意见，裤腿突然被抱住。 　　“嗯！”低下头，滚滚朝他狠狠点了点头：“啾嗯！” 　　肖宸一时失笑。与此同时，朱厌也颤抖着抬起头：“我，我觉得可……” 　　小熊猫低头望了它一眼。担心自己被反驳，它又什么也不敢说了。 　　“行了行了。”对面几兽的眼神中，小熊猫挥了挥手：“我可没说不行。”它只是在担心而已。刚搞出个乌龙，这么大一群乌合之众，肖宸真的敢用？ 第192章 重要 　　不管敢不敢用, 古饰品们是真的发下去了。 　　循环套餐五个一组, 大部分是戒指, 少部分是手镯，还有极少数的项链与各种零碎的小玩意儿。大部分异兽对人间的饰品不屑一顾, 向来不主动接触, 这还是第一次拿到手上把玩。 　　不管在不在意，它们脸上都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等分发饰品的弟子转过身，又都像偷穿家长衣服的七岁小孩似的，好奇又兴奋的捏在爪尖搓来搓去。 　　一时间，场内发出不少金玉碰撞的咔哒声。 　　弟子：“……”疑心自己听错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 却只看到一群一脸冷漠的兽类。 　　等弟子们保持着怀疑人生的表情离开，这群异兽才跟炸开锅似的，互相攀比起来：“你拿到了哪些东西？” 　　“我有项链, 你呢——哇塞银腰带！” 　　“我有两个扳指……” 　　“看我的护心锁！” 　　一瞬间，“护心锁”简直秒杀全场。所有兽类羡慕的目光中, 分到护心锁的野山鸡险些迈出猫步；要不是教导玄学的大师来了，估计能当场来一段钢管舞。 　　“做什么呢？”眼神奇怪的望了眼凳子上扭开鸡爪的山鸡, 徐老爷子挥舞教鞭, 无视众妖脸上的僵硬：“都回去坐好，上课了！” 　　他身后, 不断有弟子搬来各式各样的教学物品。目睹弟子们取来投影仪，打开PPT，肖宸沉默了很久：“……玄学界也这么科学的吗？” 　　“与时俱进嘛。”徐老爷子满脸豪爽, 趁着上课前的间隙和肖宸搭话：“每家都有专门的玄学研究室，简称玄研室。除了没有试管显微镜，功能和科研室也差不多……其实杨家也有，要不是魔族把整套设备都砸坏了，咱也不用这么麻烦。” 　　肖宸：“……”看样子，将教学一事交给徐老爷子，会比他当时教小鲛人要效率得多。 　　用钟声代替上课铃，徐老爷子一脸严肃的站上讲台。异兽们虽然生无可恋，仍勉强坐好上课；见到这一幕，肖宸安心的退了出去。 　　小熊猫也在门外。自身能力已经足够，它不愿和其他异兽一起重返课堂，此时只在外操劳奔波：“肖宸。应智渊的人，已经去到你发现龙角的祭坛了。” 　　“怎么样？”肖宸问，一边往卧房走去。追着他脚后跟，小熊猫跑得又轻又快：“有重大发现。你还记得纸人们取走的那幅画吗？” 　　肖宸脚步一顿。他身后，小熊猫直起身子：“没错。画里刻的符文，和海底祭坛上刻着的，有七八分相似！” 　　而画中符文，似乎与祠堂里的献祭阵一模一样……想起什么，肖宸皱起眉：“那它也能……” 　　“献祭。”小熊猫道：“不过，祭坛用的并不是魔族文字。” 　　“——而是神的祷文。”小熊猫说，并成功收获了肖宸惊讶的目光。 　　看到这一幕时，应智渊也十分惊讶。任谁也没想到，就在离旅游区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藏着消失近千年的祷文。 　　不仅是线索，更是玄学界的重大考古发现。应智渊已经叫人把祭坛保护了起来，结束后定要好好研究，最好能光复玄学界曾经的荣耀…… 　　“那么，祷文上写了什么意思？”听到肖宸的问题，小熊猫却悠悠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玩意儿都消失这么久了，谁还看得懂？” 　　倒也是。就像魔族的刻印无人，祷文自然也是一样。不过，应智渊却不死心，已经把祷文复刻回来了，试图集结全界的力量一道研究。 　　说话间，一人一兽已经相继踏近院落。还没推开大门，疯道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便远远传来：“这个我知道，我看得懂，快给我！” 　　他说得笃定，应智渊却不太乐意：“师叔，您先别捣乱啊，让肖大师回来看一下……” 　　疯道人似乎又犯病了，一直手舞足蹈，简直让人疑心他接过卷轴的下一秒就会将其撕碎。应智渊的谨慎，却激起了疯道人极大的不满：“我真的知道！这祷文，我一年前就看见过！” 　　师父见过？ 　　心里咯噔一下，肖宸忙不迭走了进去。半个身子挂在应智渊身上，疯道人手伸得老长，试图把卷轴拽下来：“意思很简单，是献祭与交换！” 　　“什么交换？”肖宸的声音，打断了应大师的叫苦不迭：“师父，您能仔细说说吗？” 　　“当然。”终于有人相信自己，疯道人咳嗽一声，从自己可怜的师侄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袍，他摇晃起手指：“用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交换你最想得到的事物……” 　　听起来有些危险。肖宸尚在沉思，应智渊已经满脸苦笑的走了过来：“要是师父真见过，为什么不顺便把祭坛上的龙角带回应家？” 　　倒也是。自己的语瞬间没了可信度，几人探究的眼神中，疯道人恼羞成怒：“是真的——不然，白泽为什么不能说话？” 　　……果然犯病了。这两者间，有半点关联吗？ 　　肖宸眼神变得同情。被自家徒弟用这种目光盯着，疯道人险些再疯一次，还是突然凑过来的雪狮解救了他。 　　胳膊上传来柔软的温度，肖宸侧过头，恰巧望见雪狮温顺的眼神。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它对着肖宸蹭了又蹭，嘴张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莫非，你是在赞同师父？”肖宸恍惚明白过来，便见雪狮点了点头。 　　“看吧！”如果疯道人有尾巴，估计现在已经翘上天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神，就连半死的人都能药活过来……当然，真正的死人全在地府，这一类就救不回来了。” 　　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雪狮却蹭了蹭肖宸，徘徊着不愿离去。就连小鹦鹉都看出了白泽的依恋，在一旁啧啧两声：“这么痴情？这家伙的愿望是有多重要，声音都能交出去？” 　　雪狮无法回答它。 　　“据我所知，光临祭坛的异兽，可不止它一个……”意味深长的瞥了小鹦鹉一眼，疯道人哼哼唧唧：“君不见，七尾猫失去过自己的尾巴，青鸾终日在空中徘徊，受伤了也无法降落……” 　　“而你……”突然凑了过来，疯道人的声音满是好奇：“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蹲在肖宸肩膀上，突然接收满脸酒气，小鸟吓得往后一缩；须臾间，又勉强定住：“我修行上万年，现在有肖宸又有家，当然是什么都不缺了。” 　　它答得笃定。见状，疯道人笑眯眯的往后撤了些。 　　小鹦鹉还在嘀咕。只是声音很小，几乎让人听不清：“至于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也许就是与肖宸相处间，点点滴滴的记忆吧。 　　万年生命只余空白，因他才得以填补。亲昵的蹭了蹭肖宸的脸，小鸟不知自己失去过什么，只蜷缩在肖宸肩上，再也不多说话了。 　　“原来如此……”肖宸却若有所思。献祭与交换，便是这祭坛的作用；与炉鼎异曲同工，如果想召唤魔族，应该也能利用祭坛：“可是，非得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疯道人摇了摇头：“想要什么东西，就得付出相等的代价。”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门外，老人笑眯眯的：“以及足够的渴求……才能成功运作。” 　　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杨宇芝对他点点头。不知道他何时站在那儿，肖宸被吓了一跳。 　　杨宇芝却心意已决。光看那眼神，就不像能劝得了的。 　　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肖宸退后两步。比起吞噬性命的炉鼎，借用祭坛，事情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 　　徐老爷子的教学班举办得很成功。短短几天时间内，异兽们已经神功初成。准备出发的前一晚，它们摩拳擦掌，脖子上手腕上全是金闪闪的光辉。 　　站在杨家门外，肖宸举目四望。遥远的天际，蔚蓝被云层吞噬，像极了海平线。 　　身旁，筵青已经化身成龙，正低低的伏在地上。比起前几日，他的身形又长大了不少，只是龙角依然没能挣扎出来。 　　肖宸跨坐了上去。半天前，玄学世家的大师们已经出发了，估计现在正在海边清场。 　　意识到青年坐来到身上，青龙腾空而起，随之飞起的还有无数异兽。翅膀遮天蔽日，它们目标明确的向海边奔去，就像机翼刮破云层。 　　“筵青。”高空中很冷，坐在龙背上却没有这种感受。抚摸着掌心细腻的龙鳞，肖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你知道那座祭坛吗？” 　　筵青点了点头。疯道人他们讨论祭坛的时候，他自然也在。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肖宸说，有些好奇的俯下身子。仍旧是龙的形态，筵青没有贸然答话，只是看模样已经陷入了考虑。 　　最重要的…… 　　视线边界出现了海岸。波涛汹涌中，巨龙闭上眼。 　　背上重量很轻，却比晴天更蓝，比回忆更沉，比海洋更加深邃……它很难形容，最重要的事物是何种形态；只是如果失去，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包括自己习以为常的一切。也包括生命。 第193章 降临 　　“来啦！”当巨龙降临在海岸, 风袭卷起无数飞沙。 　　忙着封锁现场的大师们赶紧后退两步，捂住口鼻咳嗽起来；只有疯道人一人被呛得眼睛通红, 还保持这副模样迎了上去：“等你们很久了。” 　　咸湿的海风刮过, 从龙背上爬下来，肖宸给师父打了声招呼。疯道人却完全没有耐心给他介绍情况，在一旁直接问道：“大部队呢？” 　　青年身边只有几只眼熟的异兽, 并不见其他会术法的兽类。见疯道人着急，小熊猫迎上来解释道：“在林子里。” 　　沙滩上人手众多，异兽们根本没有落足的地方。与此同时，肖宸也耸耸肩：“还有一部分, 已经在海中央等着了。” 　　疯道人这才放下了心。 　　一行人往海边走去。自从上次海底餐厅被龙角撞碎, 这里的游客数量便锐减下来，这次临时关门也没费太大功夫。 　　岸边, 应智渊早等候多时。发现肖宸来了，他一边点头，一边指着海水：“就等你们了。” 　　海面波涛平静，海水却一派深邃, 根本看不见下面是什么情况。这种情况下，应智渊却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朝疯道人望去：“师叔……” 　　疯道人点点头，气沉丹田，打算化为龙型分海。 　　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筵青摇了摇头，上前打断了他：“不用, 我来。” 　　话音为落，已经是手一伸。 　　“哗啦——”海浪高高扬起，遮住细碎的阳光；与此同时，海岸边的大师们也纷纷被震住，呆愣的仰头往半空中望去。 　　就连应智渊，都被筵青这一手震得不轻。直到海底的沙砾尽数暴露，筵青也回头招呼了一句，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这……”震撼中与疯道人对视一眼，应智渊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真正的龙……” 　　终于暴露在空气中，属于祭坛的腐朽气息也扩散开来。瞥了眼其上凝结的海草，杨宇芝上前两步：“现在便下去么？” 　　“你真的要这样做？”肖宸不由问，见他神情坚定，也只能抿唇退去一旁。 　　踩在松软的沙土上，一行人难得有些沉默。无言的走在前方，肖宸与杨宇芝并行；稍微落后点的地方，应智渊已经贴到了筵青肩旁：“筵大师……” 　　“我们应家与你，有很深的渊源。”见筵青朝自己望来，应智渊仿佛受到了鼓舞：“现在应家青黄不接，界内又无比动荡，正需要您的帮助，或者说，加盟……” 　　“不去。”筵青望都没再望一眼。 　　应智渊受到了打击。身为玄学界一哥，他递的橄榄枝鲜少有人回绝，碰到筵青时却屡战屡败：“为什么？你也是龙，和我们应家可算是亲戚；来我们这儿，就跟回家了一样，我甚至愿意将家主之位拱手相让……” 　　“我是蛇。”筵青回绝道：“我有保温箱住。” 　　应智渊：“……”真是自欺欺人第一人。 　　他们二人在身后聊得火热，疯道人也算听了一耳朵。可他却没有劝解筵青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哼着小曲：“去年在这儿许了个愿，今年过来还，也算是好事一件……” 　　“师父，您真来过这儿？”肖宸哭笑不得。疯道人点点头，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当然。不然，我为何收你这个徒弟？” 　　肖宸有些惊讶的挑起眉。疯道人却不再多谈，又跑一旁手舞足蹈去了。 　　这一年里，他似乎疯得越来越厉害了。肖宸摇摇头，脚步终于停下，随后扬起脑袋。 　　海底祭坛，终于近在眼前。 　　和远观时不一样，真的走到近处，才能发觉祭坛粗犷的气质。八根石柱坍塌了一半，肆意堆积在祭坛中央，其上缠绕着黏糊糊的海草。 　　“筵大师，就算你不愿意来，给个机会庇佑咱应家也成啊……”应智渊的劝诱声，也缓缓停了下来。 　　祭坛湿滑得一踩就能摔跤。攀爬上去时，杨宇芝却没有丝毫犹豫，身手敏捷得像只猴。 　　等他在祭坛上站定，空气有瞬间的寂静。 　　无论是祭坛周围，还是海岸上，亦或是更远处的树林里……此时，无数的目光密密麻麻的望过来，全都凝聚在了杨宇芝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 　　在祭坛周围散开，几人沉下心来。风似乎是停了。走到祭坛最中央，杨宇芝整个人站定，伸出自己的右手。 　　随后毫不犹豫的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祭坛中心的莲花上。 　　“嗡——” 　　仿若有古钟敲响。石莲层层盛开，染上如血般的艳色。天地间一层层的回荡着嗡鸣，直到漫山遍野的树林都遭受共鸣一般，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像突如其来的台风，刚刚还肆意的艳阳天，已经迅速被乌云漫布。整个海岸边都阴沉下来，甚至有股即将下暴雨的错觉——如果有游客还停留在此处，定会惊得收拾行李直接离开。 　　肖宸皱起眉。钟声似乎直接敲响在他身体里，震得心口都在发颤。 　　为什么……这么熟悉？ 　　仿佛血脉中传来的共鸣，他无暇深想，只能虚着眼睛仰起头。视线中，石莲已经盛开到极致，层层叠叠仿佛有千瓣。 　　隐约的香气中，金光四溢蔓延。众人瞩目间，两颗只余残影的光球缠绕飞起，撕裂出片片残影！ 　　“这是……两仪二圣！” 　　应智渊的惊呼，唤回片刻肖宸的神智。他抬起头，心中只余震撼与亲近，愣愣的看着那两颗明暗光球。 　　……即使，只是两道残影。 　　还没来得及深思，两颗光球已经越飞越高。不断的加速缠绕间，隐隐约约有赤色的残影在其中显现，最终凝结成大片炽热的肌肤！ 　　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祭坛中央的杨宇芝已经倒了下去。肖宸心里一抽，根本没有机会上前探查，那片不断挣扎的赤色，已然化作了实体：“怎么——怎么会这样！” 　　再度被牵扯到祭坛上，魔族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胸膛不断起伏。它身体上有汗珠划过，带出道道阴影，以及深不可测的炽热。 　　光球逐渐消失。众人做出预备攻击的姿态，看见底下人群的动静，魔族却像终于回过神，缓缓俯下身子。 　　众人的戒备中，层层包围间的魔族竟然一勾唇：“……噗。” 　　“噗哈哈哈哈——”似乎还嫌嗓门不够大，它越笑越大声，就连山川都在震颤。等笑得差不多了，才擦干净自己眼角的眼泪，仿佛被逗得不行：“你们可真有意思。专门挑这个时间，把我召唤过来？” 　　……不对劲。 　　它身上的气息过于凝结，祭坛周边的众人都感觉到不对，一时间没有贸然出手。留守在岸边的应许昌却没管魔族在说什么，已是一挥手：“进攻！” 　　下一个瞬间，道道金光穿透空气，目标明确的往魔族身上射去！ 　　仿若万千箭矢穿云而来，更像是炮.弹的威力，集结了众多玄学世家，金光仿佛能穿透所有的黑暗，狠狠的砸在了魔族身上！ 　　整个人都被光芒吞噬，魔族一时没有了声息。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当下一时间金光消散，魔却好端端的立在那里！ 　　就连最最表层的皮肤，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怎么会这样？”即使强大如应智渊，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魔族却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对，只是挥散身侧残留的金光：“你们啊，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咧开嘴，他缓缓笑开：“知道我已经完全降临，竟然特意把仇人全聚集在一起……” 　　目光缓缓扫过人潮，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取悦，它终于举起手。 　　掌心，是一颗暗紫色的魔球：“……还在这个，我曾经遭受耻辱的地方！” 　　“糟了。”察觉到四面八方有海水聚集，逐渐凝聚在魔族掌心，应智渊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它本来，就想在这里进行最终一战！” 　　数百年前的败战，并没能洗刷掉它的骄傲。在那场战斗中，魔族肉.体被层层撕裂，精神被深埋海底，即使百年，怨气都未曾化解…… 　　看似是人类的胜利，怨气却在如今再度凝结；恰巧化作它的武器，将魔族的力量提升了数倍！ 　　“大意了！”眼见那颗魔球向海岸扔出，众人的惊呼间，应智渊凝神聚气，恨不得自己扑上去挡住。就在这个档口，一道身影却突然窜了出来：“吼——” 　　是穷奇。展开翅膀硬生生挨下这一击，它獠牙间全是血性。魔族看到它，却不知为何挑起了眉：“你不是死了吗……噢，转世了？” 　　意味不明的瞥了肖宸一眼，它再度笑开：“……在被我，片片撕碎以后？” 　　“吼！”听到它的挑衅，穷奇似乎忍无可忍，整只兽扑了上来。轻松挥手将它击开，魔族刚打算咧嘴嘲笑，鼻尖突然闻到了大片海风的咸湿气息。 　　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海浪掀得直击面门！ 　　突然变身落汤鸡，它这才回神，终于意识到身旁挤满了海中异兽。众兽聚集全力的进攻间，魔族被激怒；刚打算以力量惩戒，眼前突然一片遮天蔽日的黑。 　　不知何时化作龙形，筵青冷眼凝视。背后，是大片大片属于异兽们的术法光辉：“别走神。你的对手，是我。” 第194章 龙卷 　　魔族面无表情, 挥散了身侧凝聚的暗紫光芒。 　　乍然被围攻，它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慌乱，依旧大摇大摆的站在祭坛上。它身下, 杨宇芝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衣服上黏满了水草，也不知是死是活。 　　——如果不是祭坛的力量不能太出格，也不能直接影响因果，估计他会直接许愿让魔族消失吧。可即使仅仅是将魔拉扯到了这里，对杨宇芝也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暗自戒备间，肖宸以极快的速度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青年手指似乎抽搐了一下。 　　“你们倒有意思。”魔终于开口。它皮肤炽热, 将海水蒸腾成气体，身体四周缭绕起青烟。层层叠叠的雾气包裹中，赤红的肌肉线条更显诡异。 　　四周的小小进攻, 对它来说都像挠痒痒一样。光芒击打在皮肤上，下一秒就消散于无形，渐渐的，众人不由停止了攻击。 　　天地一片寂静，只余海水拍打在石崖上。筵青不答话，龙尾举起。遥远的天际，有海水被缠绕着凝聚成一股, 逐渐连接了天地。 　　稍迟一些，又裹挟着风旋转起来。天空仿佛被撕裂开，不断有雷电劈开云层——那一股海流, 眨眼间竟凝成一股巨大的海龙卷，疯狂的往这方扑来！ 　　看到海龙卷，魔族的眼神才总算有了波动，终于舍得挪动脚跟；下一秒，身侧却传来狠狠一击！ 　　“砰！”力道之大，甚至让它摔了几个趔趄。 　　收回尾巴，不知何时化形的黑龙夹在魔族左侧，与另一旁的筵青遥相呼应。趁着二龙一魔对峙，肖宸以极快的速度爬上祭坛，将青年拖了下来：“杨宇芝？” 　　杨宇芝没有答话，脑袋却痛苦的摇了摇，似乎正陷入昏迷。没有时间多想，肖宸飞速把他塞给应智渊：“先把人带上岸！” 　　“那你呢！”猛然被塞了个大活人过来，应智渊一脸懵懂，动也没敢动。肖宸没多答话，只拼命把背包里的符箓拿出来，一边将身上的杂物塞给应智渊：“白泽！” 　　听到他叫自己，雪狮眨眼间便贴到了青年身侧。摸了摸它的脑袋，肖宸轻松跨上雪狮身体：“我留在这儿帮忙！” 　　筵青加入战场后，似乎再无闲情逸致分海，祭坛周围的海浪摇摇欲坠。心知时间紧迫，应智渊没有犹豫，扛着杨宇芝就往岸边跑：“多加小心！” 　　雪狮早已飞上天际。肖宸的应和遥遥传来，似乎是说了声“嗯”。 　　从天上望去，海水大裂谷中央，几颗黄豆大小的黑点正迅速撤去；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四周海水晃了又晃，终于向海底砸去！ 　　“哗啦——”留出多余的精力后，筵青手一挥，当即又多出了一条海龙卷！两条龙卷加两条龙，四方夹击下，魔族却没露出分毫怯意，只是若有所思地咧嘴笑开。 　　下一秒，宛如地狱中攀爬而出的恶鬼，它手上骤然出现两颗赤紫色的火球。 　　温度之高，就连身周的海水都扭曲升腾；即使是遥远的岸边，都已经能感觉到那股炽热。众人心中大惊，还来不及震撼，那两颗火球已经飞速击向海龙卷！ 　　“哗啦——” 　　就像沸腾的油突然裹进水中，海龙卷大半条都炸裂开来；水花四溅，火球却没有消减的意思，依旧缠绕在龙卷身边，逐渐有凝聚成一团的趋势！ 　　“它想将你的海龙卷夺过来，变成自己的武器！”黑龙乍然开口，声如洪钟，轰然铺满天际。倘若真让魔族得逞，岸边的人定然会直接以肉身面临一场海啸！ 　　心知事态紧急，根本不用他提醒，筵青尾巴一挥，已经迅速将海龙卷击散。还没等魔族反应过来，他已俯下身朝前撞去，看势头是想直接将魔族击穿！ 　　“想得到美！”魔族丝毫不惧，似乎打算直接迎上去。黑龙正着急，忽然听到身侧传来极小的一声呼唤：“……师父！” 　　它赶紧往那方望去。雪狮身上，肖宸的身影小之又小，却是在尽全力喊着：“您需要这个吗？” 　　他手上，赫然举着一双莹白如玉的龙角。 　　“好徒儿！”黑龙当即眼睛一亮。那双角可是老祖宗的东西……如果有了那双龙角，如果自己能与龙角融合——力量一定会增强数倍。 　　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如此焦灼！ 　　“什——！”魔族同样也看到了那双龙角。眼角刚瞥到这抹莹白，它便泄出半声惊呼。 　　也许是因为走神，下一个瞬间，便狠狠的被青龙撞开！ 　　“……你不是应清衍！”终于明白过来，它猛的抬起头：“兽神的龙角，竟然不在你头上……你到底是谁？！” 　　怪不得他的力量，与数百年前的那条伪龙截然不同！ 　　不知道自己引起了魔族多大的震撼，筵青并不答话，只摆出阵势迎接下一轮进攻。魔族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眼见黑龙已经朝龙角扑去，它也猛然转身，往雪狮所在的方向扑去！ 　　黑龙的力量不比魔族，顷刻便落在了后面。见势不妙，雪狮迅速转过头，载着肖宸在天上兜起了圈子！ 　　……真是胆小如鼠。 　　魔族咧嘴笑开，脚边全是粼粼的波光。眼见它陷入追逐，早就潜伏在海中的异兽们却没有放弃，依旧锲而不舍的追在魔族身后，试图用术法阻拦它的步伐。 　　可惜，这点进攻就和挠痒痒似的。金光出现又消散间，遥远的树林也射来光芒。岸边，所有人都被这场追逐战吸引，光辉不断闪现，却又无力的回落在海洋间！ 　　“没用！”肖宸不断的兜圈子，却只能慌不择路往另一处小岛跑去，根本没机会给黑龙递龙角。 　　见他不能逃脱自己的掌心，魔族不由笑开。雪狮近在咫尺，嗡嗡乱飞和苍蝇一样；它刚伸出手，想把作乱的肖宸捏住，突见雪狮整只停下，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怎么，这是跑不掉了？ 　　心中模糊闪现过一个念头，魔族还来不及反应，忽然铺天盖地的一片金光。不同于刚才微弱的攻击，这片金光十分凝练，几乎瞬间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魔族心中大骇，转身欲奔，却发现自己脚下同样升起一片金光。不知何时，潜藏在海中的异兽早就隐隐约约站定在奇特的位置；从魔族的角度看过来，冷静下来才知道，它们的位置全是阵眼！ 　　“你们，偷用阵法！”魔族的吼声称得上是天崩地裂。树林中也不断传出金光；天空上，两只小小的鸟族正引领着大群大群的异兽，匆匆赶来给肖宸助阵：“肖宸，我来啦！是我引过来的，和青鸾没有半点关系，你等会儿不用夸它！”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争宠呢？魔族愤恨的凝视间，天空中的异兽们也组成了奇特的阵型，用自己才学没两天的术法，拼死往海中输出！ 　　“人啊，之所以比其他动物有优越性，就是因为会利用工具。”黑龙不知何时已经奔了过来，却不像刚才那样急切。 　　此时的它轻松了不少，晃晃悠悠的好像在给魔族解释：“你当我没见过那双龙角，还要当着你的面儿合体？天真，太天真了。” 　　那双龙角自己早就见过，如果有办法放回自己头上，又哪会等到决战的时候再尝试？ 　　金光道道缠绕，顷刻间已经系在了身上。被黑龙戏弄，魔族恨得咬牙切齿，双手却被紧紧缚住，腾不出一点空来：“呵，这是你们的计划？” 　　“为何不堂堂正正，与我比试一场！” 　　它的质问声穿透了海岸，在整个天地间回荡。“谁要和你比了？”黑龙好像很嫌弃它，尾巴在空中摇了又摇：“再说了，群殴有什么不好？有本事，你也叫两个帮手出来啊！” 　　说着它还笑了起来，似乎是确信魔族找不到人。对方的不断嘲讽下，魔族沉默不语，看模样有逐渐爆发的趋势。 　　“……谁说我找不到？”稍后，它的嘴却咧开了。 　　黑龙的笑声一顿。它这才发现遥远的天际，云层没有一点消散的意思，乌云依旧是满天漫布。 　　魔族聚气凝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海平线，那些乌云却逐渐翻滚，似乎有越来越浓重的趋势。 　　等黑龙终于反应过来，凝神看去，分明是一只又一只的阴邪！ 　　这些阴邪就像蝗虫过境，凝聚在一起时，简直如同雷雨那般可怕；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云层已经翻滚着扑到了天空，随后又有一部分蝗虫往海中扎来！ 　　“刺啦——”刺耳的蒸汽声中，金光不断消散。魔族似乎腾出了一只手，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凝聚着满腔怒气，往雪狮的方向扑来！ 　　雪狮转身便打算离开，身侧却不知何时充满了乌云——阴邪们面目狰狞，也不知是被.操控着，还是早有怨气。 　　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道路，也不愿意再让它们逃脱开来！ 　　“徒弟——”黑龙发出一声惊呼。它还没来得及赶到，一道淡青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自己身边，猛地扑到了肖宸身侧！ 第195章 海啸 　　“啾——” 　　当淡青色的阴影在肖宸身前站定,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五颜六色。仿佛骤然飘至的祥云, 无数清脆的啼鸣声在耳边炸开, 形成一道道音浪。 　　温柔的环绕在肖宸身边, 音浪分毫没有刺激到他, 只是目标明确的往赤红处扑去。这样强烈的反击下，魔族伸来的手都不由一顿，随后硬生生拐了个弯！ 　　“哧——”破空之声起, 见自己的攻击竟被迫打进了海里, 魔族表情一变；一击即成，祥云却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凝实。 　　尾羽划出一道弧光, 最前方的青鸾仰天长鸣，已经指挥着大部队往阴邪扑去；宛如炮.弹划破天际, 百鸟势如破竹, 竟真在漫无边际的乌云上钻出个小洞！ 　　成功发出反击，青鸾却没有得意, 只是戒备的停留在肖宸身侧。百鸟朝凤, 所有的异兽都被青鸾唤去，半空中的小鹦鹉瞬间成了光杆司令：“等等我, 肖宸……你等等我！” 　　身娇体弱, 两只小翅膀险些扇成螺旋桨, 却依旧不能飞得太快。小鸟挣扎半晌，干脆发出一声怒吼，瞬间变回了原型。 　　双翅震颤, 怪隼的速度终于拔高，须臾间便飞回肖宸身侧。青年瞬间被护得密不透风，可魔族那边也有了异变—— 　　为了挡住他的进攻，半空中的阵型已然解散，此时，魔族上身的光网正层层脱落！ 　　活动一下脖子，它眸中的惊诧已然淡去，反而充满了戏谑与怒火。打量着对面戒备的眼神，双手都重获自由，魔族举起手，手上满是暗紫色的光芒。 　　“你们的确……比以前厉害。”魔说。双脚依然被紧缚着，来自海底的金光分毫未散，正执拗的禁锢住它。 　　“可惜……”双手一举，魔手上的紫光四散开来；肖宸几人还来不及动作，便见紫光片片融入阴云。 　　随后，本还与百鸟打得不可开交的阴邪像吃了什么猛药，瞬间变得难缠了不少；一时间，百鸟组成的祥云，竟隐约有散开的趋势。 　　“没机会了。”用可怕的眼神望了岸边大师们一眼，魔族咧开嘴角，似乎想起个乐不可支的主意。手上再度浮现出紫光，它正试图再做些什么，身前突然被挡住。 　　“搞清楚。”黑龙还在挑衅它：“我们就在这里，还没死呢。” 　　身侧，一道墨青色的影子也追了过来。没留给魔族丝毫喘息的机会，青龙眸子里似有怒火，一见它尾巴就甩了过来！ 　　双脚被固定住，魔族退无可退，干脆用右手护住脸侧；“砰”的一声巨响，魔上半身侧开一个极大的弧度，随后悠悠转过头。 　　它的眼神变得很恐怖：“有意思。” 　　应清衍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力度竟如此之大？ 　　用极缓的速度望了眼海底祭坛，魔族似乎泄出几道喘息。见筵青迎上去，黑龙也没有滞后，当即飞了过去！ 　　只是，它没有急着进攻，嘴里反倒念念有词起来。 　　“噢？你都是龙族形态了，还想使用术法？”一眼就看穿对方的想法，魔族冷笑一声。真不愧是人类，劣根性如此之深。有龙的身体不用……还非要拾起从前的恶习！ 　　“这是什么话……”轻声嘀咕一句，黑龙理都没有理他，继续念叨着。伴随着麟甲闪光，越来越多的光气凝聚在了魔族头顶。 　　“就凭这种东西……”不知何时，魔的身躯已然燃起火光。盯着头顶的雨云，仿佛目睹小孩子过家家，它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想用这个给我洗澡？” 　　黑龙嘿嘿一笑。伴随着筵青的下一次进攻，他咒语似乎也念得差不多了，当即身子一扭。 　　单手挡开筵青的龙尾，魔族没有一点退缩，在狠狠揍了一拳龙身后，反倒顺势往雨云击去！它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拳竟然扑了个空！ 　　不知何时，那片雨云错了个方向，夹杂着电闪雷鸣往阴云撞去！ 　　“刺啦——”像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凝聚成一团的阴邪霎时燃起了电光。被烧得挣扎尖叫，阴云一时有散开的趋势。 　　见状，空中的祥云以更猛烈的速度朝前撞去，终于彻底撞散了那片阴邪！ 　　仿若拨开云雾，阴云终于被挥散，只是后面还遮着更浓重的雾气。一击即中，百鸟们没急着乘胜追击，反而在空中发出啼鸣：“啾——” 　　“啾啾——” 　　无数道鸟鸣霎时回荡在广阔的天地间。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沁人心脾，仿佛连精神都得到了洗涤。 　　对魔族来说，却无异于最最贯耳的魔音！ 　　“这是什么——”猛然捂住耳朵，魔族瞬间闭上眼。鸟鸣声过于强烈，不仅阴云被击穿，就连它耳朵里都响起了阵阵耳鸣。 　　耳鸣声直指大脑深处，无比刺耳，仿佛要将它耳蜗击穿；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甚至疑心自己的眼角都被震裂，魔族发出怒吼：“闭嘴，都给我闭——” 　　话音未落，一道更猛烈的风直击面门。五感都被影响，魔族避无可避，正面迎下了这一击！ 　　“哗啦——” 　　终于失去平衡，魔族小山般的身躯骤然垮塌，整个砸向海面。依旧执着的缚在它身上，片片金光扬起又落下，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看似成功击倒，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放松，已经猛然往海面追去！小熊猫是冲得最快的一个，似乎对它戏弄异兽公会的事情非常不满：“死东西，吃我一拳——” 　　“哗啦——” 　　就在橙黄色扑进海中的前一秒，海水却骤然升起，宛如舞台幕布。险些被卷入海流中，小熊猫当即倒退几步，眼神写满了戒备。 　　当着肖宸几人的面，魔族缓缓坐起，身上挂满了奔流的海水。只是比起前几次，它的状态看起来要糟糕多了。 　　眼角流出了血泪，魔族双眸死死闭着，脸上全是狼狈的水光。逐渐站起来，它连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了：“好，好，好……” 　　“狗东西还没死？”小熊猫大声嘀咕。 　　若是往常，魔族早就大声反驳了；只是这次的它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听力已经受到了影响，还在那儿“好好好”：“好得很！你们几个，长进确实是不小……” 　　遭受重击，魔族似乎疲于反击，身上的火光都弱了不少。在场人却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暗自戒备起来。 　　青鸾再度啼鸣，将百鸟唤来；黑龙念念叨叨，白泽露出了獠牙…… 　　魔族却没有在意他们，只是低声笑了起来。众人的戒备达到顶峰，正要一齐使出杀招，魔族却突然转过了身！ 　　“好得很，有意思！”它大声说，宛如洪钟铺满天地：“你们都想我死，全想让想我死！” 　　“我只是想在这世间走一遭，看看这个世界！凭什么，只有我们魔族，要永远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 　　这是在……诉苦？ 　　“砰！”可惜它找错了倾诉对象。根本不在意魔族如何洗白自己，黑龙的术法已经扔到了他身上。 　　挨了这一下，魔族摇摇欲坠，吐出一口鲜血。倾诉被打断，进攻却没有断——金光接连不断的丢在它背上，魔族此举就像故意露出自己的弱点，倒成了活动的靶子！ 　　“你们啊——”魔却全没在意，低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它双手一掀，竟凭空掀起百米高的海浪！ 　　被火焰裹挟着聚在空中，海浪不断蒸腾，却又没完全消散。魔族已经不在乎自己背后的进攻了——伸出手，它笑声越来越大：“你们，想让我一个人离开吗？” 　　“不可能！” 　　“糟了！”终于反应过来它是想做什么，黑龙的念叨一顿。可惜已经有些晚了—— 　　“我要你们这些人，全为我陪葬！”双手一扬，百米高的海浪不断蒸腾，猛地向岸边扑去！这可是一场真真正正的海啸——岛上的玄学大师们都察觉到不对，四散奔跑，却怎么也逃不过海水的速度！ 　　就连筵青都没有这么快，控水的能力被火焰阻挡得严严实实。眼见海啸即将盖上岸边，林中突然窜出数只异兽！ 　　“吼——”奔在最前，七尾猫尾巴一扬，似乎是想靠肉身挡住海水。它身后，朱厌，天狗，甚至是滚滚……只要有余力，它们都在此时选择主动站了出来！ 　　空中再度浮现出亮色，不同于方才的金光，这片光芒全是野性的光辉。异兽的重重阻拦下，海浪的速度似乎终于慢了一瞬；可惜，却依旧没被彻底击穿，而是再度冲破桎梏！ 　　铺天盖地的海水挡住天空，甚至连一丝光都透不过来。空气有瞬间的寂静，异兽们扬起头，脚下一步未退。 　　魔族的笑声隐隐传来。 　　海水即将砸下，半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筵青！” 　　“吼——”仿佛回应青年的呼唤，龙吟乍然显现！ 　　遮天蔽日的吼声中，一道巨大的影子缓缓浮现。不同于方才的渺小，这道影子无比庞大，遮天蔽日。头上的角栩栩如生，映出一派莹光！ 　　魔族的笑声断了，只剩隐隐的呢喃：“这……这是青龙？！” 　　肖宸慢慢抬起头。这龙，他曾经见过。 第196章 亲吻 　　青龙仰头长啸, 吼声回荡在天地间。阴云隐隐被震散, 稀疏的光线落下，覆在它如甲胄般紧密的鳞片上，也覆在透蓝的海水上。 　　仿若骤然结成冰川, 海浪凝固在天际，投下一片阴影。最外层包裹着一层火焰，浪花晶莹剔透, 还在不断蒸发。 　　火焰不停挣扎, 却像被外力裹挟, 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这是……” 　　人群中响起一片骚动。停下奔逃的动作，大师们纷纷转过头，讶异的往天际望去。 　　如果有常人看到，定会把眼前一幕当做奇迹。可大师们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海浪上——他们只是瞪大眼，目光凝固在青龙身上。 　　不知何时，庞然大物骤然出现。而空中本来的小青龙, 已然消失不见！ 　　“青龙……” 　　“是四圣！四圣出现了！” 　　周围一派惊叹声。天际若有光华闪过, 隐约落在青龙身上。它眸色浅淡，似乎早阅遍世间沧桑，只用古老凝滞的目光，悠悠拂过万物。 　　只有在落到肖宸身上时, 才有了温度。 　　静默不语, 肖宸与青龙对视，手中隐隐发烫。仿佛被阳光灼烧，他掌心的龙角化作光点, 四散着朝海面落去。 　　与此同时，青龙头上的双角像被镀了一层光，越来越多的凝聚起光华。 　　手中渐轻，肖宸垂眸，目送着龙角消失。颊边有风吹过——黑龙来到他身侧，悠悠叹了一口气：“老祖宗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青年不语，片刻后才说：“应清衍愿望的代价，就是这双龙角？” 　　黑龙点了点头。肖宸耸耸肩，笑吟吟的指向海面，似乎想开个玩笑：“那这祭坛还真够人性化的。几百年前的愿望，现在才给人实现。” 　　“是啊……是挺贴心。”黑龙附和道，只是看模样还有些走神。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祭坛——两仪二圣，能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吗？ 　　“那他的愿望，是想庇佑谁吗？”肖宸问。黑龙眸中带笑，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不明不白的望了青年一眼。 　　收回目光，肖宸眼睁睁看着龙角在自己掌心消失，没留下一点残影。 　　恍惚间，他想起梦中古树。片片飘落的白花，与莹白的光点是何等相似。 　　而男人就跪在兽神身侧，等他把龙角赐予自己。他们曾彻夜长谈，明里暗里交锋无数次。却又在当时，主动选择一道出战。 　　也许是明暗里的纠纷，让二人的命运缠绕在一起。他们互相理解，且越来越深。 　　潜藏在温润的外表下，兽神的话术浅淡而柔软。会在重重反对下带一个人类回森林，他应该是骄傲而自信的——兽神的确成功了，成功撬开了应清衍的心，却不是因为身外之物，而是用自己的执念。 　　他如此柔软而坚韧。 　　被两仪二圣造出，兽神之所以存在，仅仅是为了代替二圣庇佑异兽。即使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即使他永远沉默着担下一切，却依旧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兽神身上。 　　比如应清衍。又比如，许许多多的异兽。 　　“老祖宗会许这个愿，可真是个多情种……”见肖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黑龙吟吟笑开。他没有去深挖青年的想法，只是宛如不经意般，在一旁讲述起来。 　　“大战之后，即使兽神有幸转世，百年后又有谁记得他？老祖宗只是区区人类，除了替兽神签下和平条约，他守不了太久，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老祖宗只是，舍不得留那人独自面对世界。” 　　便是舍不得自己心中，最最重要的事物，即使注定被遗忘。对应清衍而言，值得留恋的也只有兽神一人而已。 　　还好，祭坛眷恋着他们。两仪二圣的庇佑下，老祖宗得以许下唯一一个出格的愿望。 　　更值得纪念的是，青年身边，早已如此的热闹…… 　　笑盈盈的瞥了肖宸一眼，黑龙嘴角都要翘起来了。青鸾已经停在了肖宸肩膀上，怪隼则在旁边飞来飞去的骂它，翅膀都险些怼人脸上：“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快下去，这是我的位置……” 　　方才惊心动魄的大战，已经如泡影般消散。青龙的吟唱依旧悠远，回荡在海面上，轻易便卷起波涛。那被火焰包裹着的海啸，不知何时又卷上了一层水波。 　　海啸波光粼粼，在阳光下荡漾着，随后转了个弯。眼见海啸瞄准了自己，魔族眼前一派模糊，逐渐又染上惊恐的血色：“不……” 　　海啸蓄势待遇，没等到它求饶，终于扑了过来！ 　　“不——” 　　最后一声尖叫都被浪花席卷，魔族整个被海浪包围。身上的火花瞬间熄灭，它还来不及痛呼，只能直面无数浪花的洗礼。 　　水幕依旧延绵。海浪还没彻底消散，随之而来，一双锐利的龙角剖开虚空！ 　　“嗤——” 　　仿佛刀片划过鱼肉，自己千年坚固的肉身，轻易便被洞穿。骤然失去了一条手臂，魔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之后，海面上才响起吃痛的怒吼。 　　“青龙，你竟敢——” 　　它双眸赤红，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在场人却没有放过它——趁着魔族动弹不得，还留守在岸边的龚世昌大手一挥，瞬间激发了脚下的阵法：“别走神，就是现在！” 　　“嗡——”仿佛有古钟响起，海面骤然升起一派嗡鸣。无数玄学大师都回过神来，众人加持下，缚住魔族双腿的金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紧！ 　　“这是什么——” 　　魔族早已涕泗横流。再不见初时的嚣张跋扈，此时的它像一头误入陷阱的黑熊，只知道以吼声震慑在场的人。可须臾间，就连发声这个选项都被剥夺。不知何时，一道金光已然勒住它的脖子，在阵法的不断加持中越勒越狠！ 　　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仿若破旧的风箱，魔族只知道呵呵喘气。从没感觉过这样的痛苦，它双手在空中乱抓，却只看到一边有赤色挥过，另一边却只余空虚的血色。 　　……噢，我已经失去一条手臂了啊。 　　恍惚间闪过这个想法，右手一阵剧痛，魔族终于回神，被烧得狂叫起来。这还没完——脚上的光网越拉越深，不知何时连骨头都被拧碎，它脸上一排狰狞，已然在昏迷边缘！ 　　青龙冷眼旁观，并没有急着给它最后一击，而是悠悠转转，停留在了肖宸身边。雪狮委屈的哼唧声中，肖宸拍了拍它的头，而后直起身子。 　　当青年在空中跃过，青龙眸中闪现过喜悦，脑袋一埋。稳稳落在青龙头上，肖宸扶住巨大的龙角，目光向魔族望去。 　　青龙悠然开口，声如洪钟：“你可曾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魔族虚着眼睛。 　　“挑起争端，残害性命。”肖宸补充：“生灵涂炭，横行世间……” 　　魔族似乎笑了一声。当着肖宸的面，它点点头：“是啊，后悔死了。” 　　却没有半点悔恨：“我当初怎么，没把你们这些家伙斩草除根呢？” 　　它声音嘶哑难闻，体表隐隐闪过光华，似乎还有最后一招没有使出来。肖宸却没有在意，根本不给对方半点自爆的时间，只是拍拍座下龙头，摇摇头叹了口气。 　　“吼——” 　　得到肖宸指示，青龙猛然朝前方冲去。“噗嗤”一声，如同利刃划破皮肉，魔族缓缓低下头。 　　自己的胸膛，已然破开个大洞。 　　脚下失衡，它晃了又晃，狠狠一滑，终于坠进了海洋里！ 　　“哗啦——” 　　水幕升起。不同于刚才，这次的魔族再也没爬起来。天空阴云渐散，目睹这一幕的大师们恍惚片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们胜利了！” 　　“看啊，是青龙！” 　　层层叠叠的欢呼声越过岸边。肖宸稳坐龙头，与坐下的青龙说话：“我是不是见过你，嗯？” 　　青龙一言不发。 　　“当时就在酒店，我第一次接到驱鬼的生意，还不太熟。”拍拍青龙的头，肖宸若有所思提起了那枚“蛇卵”：“那是你第一次孵化，对吗？” 　　“怎么不说话？”眼见青龙不回话，肖宸笑眯眯问。青龙这才闷声闷气道：“我不记得了……” 　　肖宸失笑。 　　青龙一脸的郁闷。它只知道自己为守护谁而生，也愿意为守护谁而死。 　　但也许是时日过远……等念叨多了，它也就只记得这个。就像，深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肖宸！”正纠结，小鸟的声音骤然浮现。也许是担心被青龙抢走宠爱，它飞得比谁都快：“你们俩聊什么呢？等等我，等等我呀……” 　　小鹦鹉的不断扑腾间，青龙却腾空而起。岸边的人们发出惊呼——目睹着青龙浮空，黑龙啧啧两声：“你们做啥去？”这么急，赶着去约会？ 　　“兜风。”青龙坦坦荡荡。海平面升起第一缕阳光，正好照亮它修长的身躯，以及小小声的询问：“我是不是很长？” 　　好不容易长大，他问得比谁都急。没嫌弃幼稚，肖宸笑吟吟的说：“是啊。” 　　随后阳光倾洒。那一瞬，青年俯下身，亲了龙角一口。 第197章 战后 　　青龙愣在当场。当龙角的温度蔓延到颊边, 它青色的、伸得不能再直的尾巴不由卷起，又松开, 然后又再度卷起。 　　也许是惊喜来得过于突然，青龙扬起脑袋，想要仰天长啸；随后又意识到肖宸还坐在自己头上, 龙头硬生生凝固住, 只有尾巴在海面上飞出波浪形。 　　“这龙怎么了？”没看到青年亲吻龙角的一幕，目睹龙在海面上绕了数圈, 岸边众人发出惊呼。暖阳初升，清风拂面, 一派暖澄澄的光芒中，青龙身子伏低，直到海水的清凉近在眼前。 　　海面澄澈得像一面镜子，只有贴近龙身的地方漾起了水花。星星点点的冰凉溅起, 大片大片的五彩斑斓，不知何时聚集起来。 　　似乎想亲吻他的足尖, 五彩的鱼群追逐浪花，其中甚至有几只海豚。肖宸微微睁大眼，随后便听见青龙闷声闷气的询问声：“漂亮吗？” 　　想将世间美好的一切递到肖宸眼前，它问得如此认真。得到青年肯定的答复后, 又像是完成了龙生中不得了的里程碑，兴奋得想直冲云霄。 　　青龙速度如此之快，其他人完全追不上。留守在原地，小鹦鹉目瞪口呆, 只有一双翅膀在绝望的扑腾：“这臭蛇……不对，臭、臭龙！” 　　即使自信如小鹦鹉，也没法曲解筵青的身份。正生气，它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嗓音慢悠悠的：“怎么了小家伙，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小鸟回头，黑龙嘿嘿直笑，觍着脸凑到跟前。“滚！”知道他是想撸自己，小鹦鹉拒绝得不遗余力：“你们男人……不对，你们龙族没一个好东西！” 　　被小鸟迁怒，黑龙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直到筵青飞得尽兴，慢悠悠载着肖宸重回岸边，也没能治愈好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师父。”从龙背上下，肖宸哭笑不得，目睹黑龙磨磨唧唧的蹭在小鸟身侧。小鸟倒是完全不关心身旁老龙，目标明确往肖宸怀里扑：“肖宸——”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青龙刚在岸边停好，无数大师就像是嗅到肉味的狼，跟阵风似的扑了过去：“肖大师！龙，这条龙是怎么回事！” 　　再度被挡在外围，小鸟气得破口大骂。瞬间围得密不透风，鲜少感受这种阵仗，肖宸懵逼了一阵，颇有种开记者会的错觉：“停一停，大家一个一个来……” 　　“肖大师，筵大师他人呢……”也有人察觉到不对，眼神惊恐的打量着青龙。眸中浮现出不耐，筵青刚要把肖宸叼回自己背上，应智渊总算成功挤了进来，控制住场面：“大家静一静，肖大师他们刚大战一场，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我啊，我来解释！” 　　得到应家家主的承诺，大师们终于退开，不舍地放过肖宸。随着人群渐远，小鸟也重新扎了回来，刚见面就是一阵委屈的撒娇：“肖宸，肖宸，刚有臭龙在觊觎我……” 　　一直很想撸怪隼的黑龙：“……” 　　“还跟踪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鹦鹉找准最能胡闹的地方，一个猛子扑进肖宸肩窝上：“还好人家跑得快！你快抱抱我……” 　　众兽都没能回过神来，自己却已经开始撒娇。终于抢占先机，小鸟美得不行，刚以为能独得宠爱，就在身侧闻到了腥味：“呜——” 　　不知何时，穷奇的大脑袋已经贴在青年背上；鼻尖擦过他的发丝，穷奇似乎很委屈的哼唧着，脑袋低得不能更低，就摆在青年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刚见面就被魔族打了一拳，想也知道它有多委屈。有些心疼，肖宸赶紧抽出安抚小鹦鹉的手，还没来得及安慰穷奇，已经被雪狮堵了个正着。 　　肖宸：“……” 　　小鸟的双眸已经可以冒火光了。就这么须臾间，青年身周已经围起一串异兽。甚至在这群异兽的边缘，天狗与朱厌也不断徘徊。 　　深觉危机，小鸟恨不得直接把人叼走，却不知不觉一只手拦住。默不作声换回人形，筵青一把将肖宸拉进怀里，近乎执拗的瞪着周边异兽。 　　他身上的气息太强盛，没有人敢上前。 　　“怎么了？”肖宸抬起头看他。后背被抱紧，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一小块洁白的下巴。 　　仿佛想将青年藏好，筵青抱着他转了个身，两人面朝大海。没谁能窥伺的角度，他悄悄低头确认：“你刚刚……亲了我。” 　　喉咙深处有咽唾沫的声音。筵青好像很紧张，肌肉都紧绷起来，勒得肖宸有些疼。 　　体温传导间，满足感骤然升起。有些失笑，肖宸勉强转过身面对他：“是啊，怎么了？” 　　语气轻描淡写，却是直接承认了。筵青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只看得见对面青年开合的唇瓣。压抑不下自己的激动，男人脱口而出：“我还想亲。” 　　“亲龙角？”青年挑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不。”察觉他的戏谑，筵青眸子一沉，猛地俯下身：“亲你。” 　　目标直指唇瓣。肖宸眸中带上惊讶，正目睹他往自己凑来，对面的冲势却骤然一顿。 　　筵青整个人愣住。一双巨大的龙角早从自己额头破皮而出，此时正散发出莹光，悄然横亘在两人额前。 　　被龙角堵得严严实实，男人一时有些呆。风吹过，拂起他一头长发，遮住背后异兽们惊讶的眼神。 　　肖宸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筵青，你……” 　　还没来得及说完，所有话语都被堵进喉咙里。青年睁大眼，目睹着筵青歪过头，执着的贴在自己唇上。 　　唇间温度细腻。背后浮云正散，似乎有阳光洒在身上。清冷的气息带上些激烈，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一般有了侵略性。 　　风渐渐停了。筵青轻喘一口，终于把肖宸放开。 　　“怎么样？”他舔了舔唇，露出唇缝间的虎牙：“我说了，我要……亲你。” 　　肖宸已经说不出话了。目睹筵青这个样子，他呼吸乱了一瞬，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脸上的热度。 　　颊边滚烫，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已经被筵青拥入怀中。深深的抱了他一下，身后异兽们讶异的惊呼中，男人在青年头顶落下一吻，喟叹中尽是满足感：“我早就想……” 　　这么做了。 　　后半句，被风席卷着送进海中。魔族已经坠亡，人们却没有放下警惕，此时正努力分海，要将魔族的尸身拖出来。 　　谁也没办法确定，这会是魔族的最后一次出现。为了下次见面时能有些准备，现在开始研究无疑是个好选择。 　　可怜魔族远渡重洋，却折送在了海里，到死还要成为大师们的研究工具。不过，那也是它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肖宸！”筵青的腻乎行动终于告一段落。小鹦鹉在一旁看得心态大崩，直到男人心满意足的拥着青年往回走时，才终于扑了上去：“这，这条臭龙刚做什么了？” 　　刚才那阵大风来得太过及时，男人的发丝遮挡下，小鹦鹉只来得及看见他诡异的俯身，却看不清具体。 　　它心中隐隐有预感，但怎么也不愿承认；直到看见肖宸红着脸摸了摸嘴唇，才心碎的长大鸟嘴：“你……你你你……” 　　“应智渊呢？”筵青问。现在的他浑身都散发着满足，胳膊搂着青年，似乎全不打算松开。见小鹦鹉那副崩溃的样子，他心中满意，又把人搂紧了一点：“扫尾工作还要多久？” 　　“有一阵吧。”小熊猫道，一边扫视着筵青搂在肖宸身上的手。真不敢相信，滚滚自从多了个肖爸爸之外，好像又要再添一位爸爸…… 　　“叽？”不明白小熊猫在忧虑什么，滚滚疑惑的歪过头，还想去抱肖宸的大腿。歪歪扭扭的爬过沙滩，它还没来得及抵达目的地，已经被一只清冷的手拎住。 　　不想任何人接近肖宸，筵青面无表情，将一脸惊恐的滚滚塞到肩上：“那我们多久能回去？” 　　“你就这么想回房间？一点儿也忍不住？”刚确定关系，筵青就这样……小鸟不由惊叫。 　　筵青却奇怪的望了它一眼：“你在说什么？” 　　“是我在担心杨宇芝的状态。”肖宸红着脸补充。 　　小鸟咳嗽几声，这才回神——自己似乎忘了，这位兄弟还昏迷着呢。 　　还有他们的小店。出门这么久，一直没管店里的状况，也不知现在变得怎么样了。想起这桩，它不由怀念道：“对啊，而且我们好久没回家了……” 　　刚说完，就觉得身旁亮起无数视线。小鸟惊起一身羽毛，扫视着周围漫山遍野的异兽，顿时语带惊恐：“想都别想！我们店很挤的，根本塞不下你们！” 　　异兽们却没有收回目光，依旧蠢蠢欲动。小鸟愤怒的抵抗声中，小熊猫已经走了过来：“杨宇芝好像已经醒了。” 　　“这么快？”肖宸有些惊讶。小熊猫点点头：“应许昌守着呢。听说他状态不错。” 第198章 收拾 　　杨宇芝就躺在沙滩边。见肖宸一行人来了，还主动直起身子：“都在呐？” 　　那模样, 完全不像受了伤, 脸上竟还浮现出笑意。肖宸看得稀奇：杨家出事以来, 这可是自家好友唯一一次微笑。 　　担心他付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代价，肖宸赶紧俯下身：“身上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杨宇芝感觉了一阵, 这才摇摇头：“放心放心, 没有。” 　　“只是这里……”拍了拍胸口，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像，少了点什么。” 　　像突然空了一大片，又像蒙了一层纱。杨宇芝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如何拜入杨家门下、日夜修炼…… 　　但记忆中的青年，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他心中没有了波动, 也没有丝毫实感。 　　听杨宇芝说完，肖宸和应许昌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所猜测。背过身，应许昌小声问道：“莫非他付出的是……与杨家人的联系？” 　　“恐怕是了。”肖宸说。看杨宇芝那幅完全放下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人几天前还为了杨家寻死觅活…… 　　但，阴差阳错。付出这种代价，姑且也不算坏事。 　　回头望了杨宇芝一样，肖宸笑得复杂。杨宇芝倒没注意他的眼神——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好像还不太适应，挠了挠头道：“那个……能带我去祭坛看看吗？” 　　几人对视一眼。杨宇芝此举，莫非心中还对杨家有所留恋？ 　　但不管他怎么想, 在场几人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和应许昌一起将人拉了起来，肖宸架着青年，往祭坛深处走。 　　杨宇芝速度很慢。在看到古老的祭坛，以及旁边勤恳搬运魔尸的大师后，步伐才逐渐快了起来。 　　魔族尸身庞大，流出的血几乎染红了大半海底，陨落时脑袋不偏不倚砸到了祭坛。祭坛破了大半，只有中间的莲花还隐约保持着原形。 　　不过受到鲜血浇灌，莲花像要绽放了一样，此时正微微绽出红光。 　　停在祭坛前，杨宇芝眼神放空：“这就是我献祭的地方……” 　　别说杨家的记忆。就是这祭坛，都被摧毁得差不多了。 　　再没有可留恋的地方，杨宇芝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转身离去。应许昌带着他离开，肖宸几人却没有动，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魔族尸体：“真运得回去吗？” 　　“不知道。”小鸟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东西不拆开哪里运得走，不被人拍下来才怪！” 　　大师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座岛屿恐怕都要被征用了。 　　同样观赏片刻，深觉没什么好看的，一行人又把目光转回破旧的祭坛。肖宸还记得，这股祭坛带给他的熟悉感——若有所思的望向红莲，他正伸出手想碰，突见红莲自己绽开！ 　　朦胧间有光华闪现，两颗光球依偎着窜出。不过一眨眼，这片光华就覆盖了海域，然后又彻底消失不见。 　　肖宸懵懂的拍拍胸口——那一瞬间，他总觉得有两颗光球钻进去了。 　　“什！”就连小熊猫都被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跳起来。见周边大师们却没什么反应，它挠了挠头，然后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发生了什么？” 　　刚才，它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筵青同样紧张起来，连连询问肖宸的感觉。肖宸却只摇摇头，若有所思的望向红莲。两颗光球绽放后，宛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红莲也伴随着破碎的祭坛一起，彻底碎掉了。 　　“……没事。”他镇定道：“这光没有害人，很安全。” 　　不止没有，反而有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四肢百骸都流淌起温暖，视线似乎清明了不少，肖宸莫名其妙心头一松：“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也回去吧。” 　　筵青点点头，正想带着人回去，突见肖宸步履极快，自己这条龙甚至都有些追不上。 　　筵青：“……” 　　“传承完成了啊……”盯着追随青年而去的青龙，黑龙若有所思。他的眼神十分满足，似乎再也没有其他桎梏：“……兽神真的回来了。这些异兽，会很高兴吧。” 　　随后，又继续衔起魔族，充当尸身搬运工。 　　没谁听到他的嘀咕声。终于可以回家，小鹦鹉飞得比谁都快；带领着肖宸几人坐进船里时，海上还充斥着它的催促声：“快快快，快快快！咱们回去收拾行李去！” 　　肖宸哭笑不得。船渐渐驶离岛屿，他往岸边望去，却骤然发现了不少长.枪短炮。 　　摄影机摆了一列又一列，目标明确的对准岛屿。在发现小船出现后，更是追随他们动作起来。 　　心中浮现出不妙的预感，肖宸赶紧掏出手机。等看到今天的热搜，不由眼前一晕。 　　“1.海上现奇异景象 　　2.疑似龙形生物出现 　　3.专家辟谣龙形生物 　　5.海龙卷……” 　　肖宸哭笑不得，硬生生发现前十条里一半都和大战有关。根本不知如何解释，他干脆点进了“专家辟谣”那条，随后就看见一同胡扯：“这是一种特殊的云，只有在涨潮时才会出现……” 　　“怎么了肖大师？”徐老爷子突然把头凑了过来。发现肖宸在看什么，他当即眼前一亮：“哟，这事都上热搜啦？” 　　听语气，丝毫不像是觉得麻烦，反而充满了发现商机的喜悦。有些摸不着头脑，肖宸刚点了点头，就见徐老爷子掏出手机。 　　随后，他就目睹老爷子点开徐家微博，现编了一条凑热度的博客。 　　肖宸：“……” 　　“#疑似龙形生物出现#龙形祥云出现！888年一遇，今天正是吉祥如意，最最万事通顺的一天。转发这条微博，抽一位幸运博主获赠龙鳞一片……” 　　“龙鳞？”肖宸疑惑的叫出声，随后就见徐老爷子一脸哂笑，真的掏出一片黑漆漆的龙鳞：“刚才黑龙掉下来的……” 　　肖宸：“……” 　　“咳，我绝对不会用去做奇怪的事！”徐老爷子拍了拍胸脯，脸上满是大义凛然：“等回去了，就立马施加祝福……” 　　不管怎么说，等徐老爷子这条微博发出来，竟还成功夺得了话题热门。眼见自己的各项数据都在飞涨，粉丝数更是飞升，徐老爷子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魔族已除，整个家族都空闲下来；难得获得这么多关注，徐老爷子从头到尾都没放下手机，不停的招揽生意…… 　　肖宸：“……” 　　直到船靠岸，老爷子还有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他的异常，自然获得了船上其他大师的目光。等发现徐老爷子在做什么，他们眼神微动，看模样十分动摇…… 　　在长.枪短炮的包围下进了车，众人放下遮掩的手臂，终于松一口气。迫不及待的扯下兜帽，筵青的表情不太高兴：突然成年，他头上这双角收都收不回去，刚才可把他憋坏了…… 　　肖宸在一旁憋笑，拍了拍他说：“放宽心。挡这么严实，没人会看见你的。” 　　筵青依旧不太高兴，又小声嘀咕起来：“不是……” 　　“他们又在拍你。”确定关系后，小龙无处安放的占有欲骤然爆发，连镜头的醋都想吃。肖宸失笑间，就连小鹦鹉都受不了的搓了搓翅膀：“噫，真黏糊……” 　　筵青根本没有理它，更不知自肖宸现身后，前十条热搜又横插进了一条。 　　等回了杨家，他当即投入收拾行李的活动；尤其是游仙枕，被他慎之又慎的放在了行李箱底部。 　　“这就回去？”刚带完一波节奏，徐老爷子大获全胜，红光满面的抬起头来看肖宸：“肖大师不再休息一晚？” 　　“不了吧。”肖宸□□回绝。毕竟还要养店，宠物店已经积了不少订单了…… 　　而且…… 　　扫视了一圈房间外围得满满当当的异兽，肖宸沉默片刻，俯身问小熊猫：“这是什么情况？” 　　小熊猫耸耸肩，眼神中再也没有别扭，反而十分好奇肖宸身上的味道：“喜欢你，想跟你回去看看呗。” 　　听闻此言，房内神兽都是警惕的扬起脑袋。小鹦鹉是最崩溃的一个，已经在疯狂扑打翅膀：“把它们给我弄走！” 　　异兽们却不听他的话，自顾自观察肖宸的一举一动，脸上似乎有诡异的红晕。收拾得差不多了，小鸟开始疯狂催促肖宸离开：“快，趁人还不多。” 　　肖宸失笑，正想背起行李包，却再度被拦下。 　　“等一等肖大师。”徐老爷子说：“你再坐会儿吧，有人想送你礼物。” 　　“礼物？” 　　“给咱玄学界解决这么大个麻烦……”徐老爷子挠挠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想送。” 　　于是两个小时后，肖宸面前的礼物堆积如山——无论是真正意义上的礼物，还是异兽们。 　　小鹦鹉悔不当初，非常憎恨自己没有赶紧把肖宸带走。不一会儿黑龙的出现，却给了他最后一击。 　　“你也要回去！”小鸟失声尖叫。 　　“当然了，总得把店铺转让给你们吧”黑龙笑眯眯的，像极了圣诞老人。 第199章 回家 　　为了与肖宸共筑爱巢，小鸟首次默许了疯道人的陪同。 　　疯道人对此表示理解, 并在小鸟的示意下, 主动承担起搬运工的工作。身上绑满礼物, 黑龙只身落在最后面；等到了宠物店，早已满头大汗。 　　肖宸看得心疼, 正想慰问一下师父, 就见他化回原型，一抹额头就往小鸟那边跑：“小家伙，现在我能摸你了吗？” 　　自然遭到小鸟的无情拒绝。 　　见师父依旧活蹦乱跳，肖宸静默了一阵，也就没担心他俩了。降临院中后，雪狮是最勤恳的一位, 已经兢兢业业的叼着行李箱收拾起来。 　　同为猫科动物, 穷奇自然不甘示弱。只不过它体型过大，刚走两步就差点把青鸾的窝踩踏，最后只能僵着脚脖子等在原地。 　　哭笑不得，肖宸赶紧上前接过行李, 顺便安慰似的拍了拍穷奇头顶。只身跟在肖宸身侧，小熊猫目光细致，一路审视着路过的景色。 　　即使布了幻阵，宠物店依旧空间有限。不少异兽都被堵在了外面，滚滚又年龄尚小，自己便成了唯一一位能监测店里环境的公会成员，此时眼神尤其挑剔：“这就是你们总部？” 　　肖宸一愣, 随后无奈的摇摇头：“什么总部？这儿是家。” 　　对“家”这个字眼没多大感触，小熊猫歪过头。深觉此地过于朴素，它刚想招呼异兽多买些家具过来，就看到了安静栽在菜园子里，正散发出强大灵气的扶桑树与若木…… 　　小熊猫：“……” 　　“太久没回来，这儿都乱成这样了。”随着它的视线望去，只注意到满院杂草，肖宸无奈摇头。小熊猫却动也未动，依旧跟个傻子似的戳在原地：“扶扶扶桑树，还有若木……” 　　“你是怎么种出来的？！”传说中消失万年的神木，竟就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眼前。差点儿惊得跳起来，小熊猫恨不得拽住肖宸衣领询问。 　　怪不得灵气如此充盈。这算哪门子朴素啊？！ 　　不知它为何这么惊诧，肖宸不明所以，只能搓搓它头顶：“就这样种出来的呗。” 　　小熊猫：“……” 　　“如果你喜欢，要不要也住在这儿？”见它一脸动摇，肖宸笑眯眯诱惑。小熊猫还没来得及反映，远在水池边的滚滚已速度极快的仰起头，小爪子上沾满水珠：“叽！” 　　水珠在空中划过弧度，染出点点弧光。已经和滚滚混熟，迷你鲛人红着脸钻出水面，替小家伙翻译道：“它觉得可行。” 　　“嗯叽！”滚滚高声赞同，摇着屁股往这边跑来，想抱住青年小腿撒娇。出师未捷，又再度被人拦截。 　　冷着脸把滚滚拎到一旁，无视它可怜兮兮的眼神，筵青冷声道：“外面还有一大群异兽，咱这儿住不下。” 　　“住不下可以扩建嘛。”不知何时又晃了回来，疯道人笑眯眯道。一旁筵青的眼神简直可以杀死人，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还心情很好的捋了捋胡须：“把这里再弄大点，种一片竹林，建几座房子。以后我们过来祭拜，也算能方便点……” 　　“你说什么？”筵青杀人似的目光已经有如实质了。 　　“祭拜。”疯道人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依旧笑眯眯的：“青龙就在这里，以后少不了有人过来祈福。您可记得给我们应家开个后门啊，一定送上丰厚的香火钱……” 　　筵青本还想拒绝，待听到“香火钱”，突然不明所以的望了眼肖宸，竟然默认了下来。被师父提醒，肖宸却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咱还没和陈姐交接茶包生意呢。” 　　离开这么久，生意一直是隔壁服装店在帮忙打理；想到这一点，肖宸相当不好意思，赶紧收拾了一下，提着大包小包去敲门。 　　门被推开。青年刚与陈姐四目相对，便听对方惊叫一声：“小肖，你可算回来了！有不少人来找过你呢！” 　　“找我？”肖宸疑惑的嘀咕半句，就见陈姐神神秘秘的掏出手机：“给姐说说，这真是天气原因吗？”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龙形云潮。 　　无奈的望了眼戴着兜帽的筵青，肖宸哭笑不得。这事传播得可真够广的。 　　压低声音，他神神秘秘道：“其实不是。” 　　陈雪娟瞬间来了精神。 　　肖宸郑重其事道：“不只是天气，海边会出现龙云，其实是数百年一遇的大吉兆。我出现在海边，也是为了去祈福。陈姐，你关注玄学徐家了吗？可以去微博抽奖，那片龙鳞可是真货，说不定一整年都有好运相伴……” 　　肖宸一通胡扯，陈雪娟竟然还真信了，赶紧点开手机。徐家的粉丝数已呈爆发式增长，而且关联中出现了不少玄学世家，颇有种遍地开花的错觉…… 　　更巧的是，这些玄学世家全关注了“百兽宠物店”。此时店里的卖茶博被他们转了个遍，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殷勤…… 　　“对了小肖。”收好手机，陈姐笑眯眯的转过身，拿了两个钥匙扣出来：“镇里的纪念品已经做好了。来。” 　　肖宸定睛一看，钥匙扣上的小鹦鹉身形妖娆的蹲在毛线窝里，竟有种媚眼如丝的错觉。把玩了一阵，肖宸笑眯眯的：“还挺好看。” 　　“过几天就会销往全国各地。你们店呀，也算更出名了。”没意识到一旁男人难看的表情，陈雪娟连连恭喜。等两人叙旧得差不多了，筵青才郁闷的嘀咕一句：“那只秃毛鹦鹉又要翘尾巴了。” 　　“小鸟没有尾巴。”肖宸提醒道。两人正往回走去，陈雪娟的声音再度遥遥飘了过来：“小肖，快开学了吧，你表弟还继续帮忙吗？” 　　“陈姐，其实我有件事瞒了你。 ”肖宸笑着，转身举起和男人相牵的手。 　　“其实，他不是我表弟。筵青是我男朋友。” 　　男人已经愣住了。陈雪娟也有些发愣，须臾后才反应过来：“男，啊，恭喜恭喜！” 　　声音里满是纯粹的惊讶和祝贺。肖宸笑眯眯的，也不多做解释，只拉着发烫的掌心往店里走。 　　男人死死攥住他的手，似乎想通过牵手把人拆吃入腹。隔壁眼神炽热，稍远处还有女人好奇的眼神。 　　站在门口久久未归，陈雪娟的凝视中，恰巧有风吹过。兜帽隐隐被吹起，她睁大眼。 　　刚才那一瞬，似乎看见了一双龙角。 　　几天后。 　　“肖宸肖宸，我的钥匙扣是不是开卖了！”一大早就被小鸟吵醒，肖宸揉着眼睛起身。今天是售卖日，它显然有些激动过头，满屋子都是它乱窜掉下的羽毛：“人家的纪念品这么漂亮，肯定能卖得很好……” 　　七尾猫都被它吵醒，不爽的打了个哈欠。肖宸倒是心情很好，捧住小鸟揉了又揉：“对，一定能卖得很好，我先去买一百件回来收藏。” 　　“啾！”被青年肯定，小鸟做西子捧心状，满意原地撅过去。肖宸捧着它往门外走，刚出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前的朱厌与天狗。 　　为了成功把自己塞进店里，它俩甚至愿意当门神，见青年出现，赶紧连声汇报：“门口又来了一堆人。有普通游客，也有玄学界的。” 　　自从自己回归，似乎每天都是这种状况。无奈的揉揉眉心，肖宸低声道：“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咱就开门。” 　　二兽应声退下。稍远处，是一片新鲜的竹林。 　　小熊猫正瘫在林间休憩，滚滚却没待在林子里，而是兴奋的和小鲛人一起玩水。池塘周边，穷奇正与白泽大眼瞪小眼，似乎无聊到了极致。 　　见肖宸终于醒来，白泽速度极快的翻身而起，摇着脑袋凑了过来。 　　胳膊旁一片温热。肖宸搓了搓它的脑袋，听见雪狮喉咙里暗沉的嘟哝声：“呜……宸……” 　　它似乎正逐渐找回声音。肖宸心下稍松，捧着它脑袋将额头抵上去：“筵青呢？” 　　其他人都在，就是不见他的身影。晃了晃尾巴，雪狮侧过身：“唔……” 　　顺着它尾巴的望去，筵青正低头做着什么，看起来十分专注。肖宸心中好奇，悄悄走了过去，这才发现男人又冷着脸蹲在梧桐木前，额上的龙角几乎戳到青鸾脸上。 　　肖宸：“……” 　　“吃。”筵青气势极强，往前撒了一把竹实。青鸾梗着脖子，动也不动，愣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筵青。”眼见男人眉头死皱，肖宸不由唤了他一声。听到他的声音，男人瞬间站起，看起来紧张得要死：“你……你怎么出来了？” 　　幼稚的小动作再度被逮个正着，他看起来悔不当初。就连肖宸，看起来都在揶揄他：“做什么呢？” 　　“我……”筵青说不出话，干脆凑上前一吻。肖宸没有阻止他，只是在男人亲完后继续笑眯眯的问：“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筵青抿唇，脸已经要红透了。小鸟在一旁大受刺激，飞远尖叫：“龙性本淫！” 　　“才不是。”瞪了它一眼，筵青终于开口：“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不已经是了吗？”肖宸回应，捏住他的手。店外有喧嚣声传来，已经有游客挤进店里。 　　后院却依旧恬静。新种的竹在慢慢拔高，滚滚和小鲛人也在一天天长大。 　　他们拥有彼此。无关波涛，只余岁月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还有两篇番外，1.肖肖捡回流浪猫后的店内飞醋日常。2.肖肖与筵青一起去上学。感兴趣的话可以留意一下（日更到31号完），以下是后记~ 　　完结了。 　　虽然打下了“完结”，实际却没那个意识。总感觉闭上眼，肖肖还生活在众大师的彩虹屁中，筵青还在乱吃飞醋，小鸟依旧嫉妒得上蹿下跳……他们的生活远没有完结，还在如流水般潺潺而动；时不时有惊涛骇浪，又被肖大师带头镇压。有这样的角色们在，世界一定会充满和平吧。 　　连载七个多月，无论是写文还是生活，《神兽》都陪我成长了很多。虽然不是第一次写文，但它的意义不亚于从前的任何一本。和之前相比，《神兽》这篇的出场人物（动物？）特别多，每只都活跃又特别，随时试图跃过大纲出现在文内，一度让作者手忙脚乱（顺便一提，有小鸟的剧情是作者写得最顺的地方xd）和它比起来，两位主角——小龙和肖肖的性格都偏向内敛，感情线推进尤其困难；好在他俩争气，接近完结的时候自己确定关系了23333。小龙虽然话少，实际独占欲很强，肖肖又日常魅力爆棚……继续生活在店里，他俩的生活一定充（鸡）满（飞）活（狗）力（跳）吧。 　　关于前世。一直犹豫以怎样的形式把故事讲完，最后还是选择了插叙。两位主角已经有崭新的生活，以前稍许的遗憾，便用这种方式带过吧。异兽们的身体会慢慢康复，小店也迟早开成百年老店。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奔腾而去。他们的故事，就暂时翻页了。下一本会写《嫁入豪门倾颓前[穿书]》（文案在专栏），cp重生非人大佬攻x穿书受，一句话:这豪门还倒不倒了xd。两个月内开文（围脖会通知），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留意一下=3= 　　然后，舟也诞生了两个新的脑洞，《传说里的人好像是我》《侵蚀[反穿]》，下面是文案~ 　　《传说里的人好像是我》 　　徐翎并不知道自己随手拿来打草稿的纸会被奉为绝世符箓。 　　也不知道自家父母切菜用的刀曾超度百万恶灵。 　　他坚信科学是唯一的发展道路，所以看到的恶灵都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唯心论是行不通的，所以这些恶灵才无法伤害他。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喝过的水瓶，被一个状似厉害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天师奉做了琼浆玉露，每天晚上都要藏在被子里摩挲，还、还要掏出来亲两口。 　　天师：仙人降涎，益寿延年。一滴琼露，化百份怨。 　　徐翎：（表情逐渐震惊）……流氓。 　　闷骚巨佬攻x佛系巨佬受，金手指巨粗的轻松甜爽文，世界观偏未来。 　　《侵蚀[反穿]》 　　陈凛是个写手，笔下的角色以奇诡著称；无论是西幻还是修真，都能写出克苏鲁的味道。 　　角色们没有三观极度缺爱，陈凛却能细数出每个人的成长背景。接受访问时，表情温柔得好像一个父亲。 　　……直到有一天，这些异常嗅到陈凛的爱意，并侵蚀了他所在的世界。 　　克系味道的反穿（非克苏鲁，世界观架空），万人迷写手受。 　　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戳进专栏收藏一下=3= 　　以上。特别感谢连载期写长评的宝，感谢写小剧场、以及围脖上画画的天使。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天使，这本评论比例偏低，你们是舟舟每天更新的动力（捂脸）非常爱你们。谢谢大家看了这本书，下一次，我们有缘再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