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养妖千日以后》作者:词赋   精简版文案:上仙养妖精心养大一只小妖,千日以后,被误会背叛而分道扬镳,数年以后,再次捡到同一只乔装改扮过的小妖(妖王),被推倒吃掉的故事。   详细版文案:三百年前深云门无人不知,惊才绝艳,颜压四方,不苟言笑的年轻池清上仙捡到一条灵蛇,收养为徒,花费全部真心养育,然而却遭背叛,其徒成妖王,于是恩断义绝,闭关眼不见为净。   三百年后,林池清出关第一天外出散心,正逢凶名远扬妖王被仙魔两道合力围杀,漠然避开,而后在灵宠市场一眼相中一条重伤垂危灵蛇,带回收养,可是这条刚捡到时对自己张牙舞爪的灵蛇,怎么突然换了性子?   整日体贴入微照顾自己也就罢了,还总委屈的说:你看看别人家的主人都给宠物洗澡,顺毛,抚,摸,同床!   林池清:可是…是你强行认主!   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王陆墨被这位冷漠好看上仙捡到之前,还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由妖族所养,直到刻在神魂上的那个名字发热,恍惚映出一模一样的同一张脸,顿悟,自己在失忆之前与这人应是情深义重!   主慈宠萌生活许久,终于有一日,灵宠伤复恢复记忆得以化形,两人无声对望许久。   林池清转身跑走:我竟然把不孝徒又养一遍!   妖王陆墨:Σ( ° △ °|||)︴师尊别跑,我有话要讲!   表面高冷,实际害羞并且隐藏傲娇属性的上仙(师尊)受。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清上仙,陆墨 ┃ 配角:所有助攻 ┃ 其它:师徒,忠犬,腹黑,口是心非,一肚子坏水。 第1章 捉一条白蛇   深云门地势偏僻,处群山丛林之间,同世间万千小门派一样默默无闻于某地某山,与世隔绝,时代更迭,时光流逝一载又一载,竟然相安无事屹立数百年。   其中门徒皆属人间无亲孤儿,几百名弟子互相扶持依靠,和和睦睦,亲若兄弟姐妹,由三位隐世上仙坐镇,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三百年前门派出了一位惊才绝艳池清上仙,与现任掌门和长老一起长大,关系亲密无间,寿与天齐,十分强大。   池清上仙原名林池清,一生只收一徒,百般呵护,一次外出,被亲手养大的徒弟重伤抛至山门,心中伤痛郁结,闭关三百年,直至昨日才第一次出关。   盛夏的空气炙热,清静浩瀚的天地忽然风起,掀起发丝与衣摆层叠,掌门秦风川交代新收的徒弟三日后去西南沙漠与同门师兄弟一起历练,示意他退下。   回头注视飞升夏日烈阳之前比光芒更加灼目的白衣出尘,精致面容男子。   池清上仙踩着白云翩然落下,长发一丝不苟用冰色发带所缚,三千浓墨半披肩上,素衣青佩,长剑斜挂,行走间步伐稳重,尊贵冷峻,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他修长的手指泛着长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白,忽然横在秦风川的脸侧,五指合拢,抓住一条逃窜身影。   拼命挣扎试图逃走的白蛇被捏住七寸,张开的口器与毒牙被迫收拢,碧色三角眼凶光阴冷,遍布伤痕的躯体凶狠缠住林池清白净手腕,绞缠碾压出一条深深红痕,触目惊心。   林池清冷淡将白蛇躯体伸平,盘出工工整整活结模样,与秦风川点头打招呼:“师兄。”   秦风川观其神色与昨日出关一般无二,微微放心,见他手里捉着与记忆中十分相似的灵蛇,蹙眉道:“昨日出关,我以为你想开了,心想入世散心也好,哪曾想,你竟又带回一条灵蛇。”   紫冠束发的年轻掌门夺走林池清手上白蛇,澎湃雷电咔嚓作响,悬于蓄势戒备身体紧绷的蛇脑上方。   林池清轻轻弹开雷电,拿回白蛇,袖口晃动,难掩红痕,紫冠之人瞧见了,移开视线,微不可查叹气。   白蛇隐于袖中,昏暗的光线里一点一点变黑,它张开毒牙,碧眸阴冷寻找致命的脉。   林池清淡道:“它与他不同。”   目光平静凝视别处,手中打出气旋,压向偷袭自己的灵蛇。   “三百年了…”掌门扫过他小动作,欲言又止:“池清,林师弟,你同那时带回黑蛇陆墨一般带回一条灵蛇,可是想养着?仍然心有介怀?”   白蛇张开的嘴顿住,毒牙流转着悬而未落的毒液,碧眸流转疑惑,昂首细听。   林池清疑惑散去法术,依然是镇静冷淡模样,用灵力将白蛇盘于手腕,恰好覆上那层伤痕,面无表情回答:“不,那条蛇漆黑丑陋,怎可与白蛇相比。”   掌门摇头,淡笑:“从前对它百般维护,甚至为他铸剑,遍寻天下仙女花,与龙王,咳!”   秦风川手握成拳,掩唇轻咳,余光见林池清并无反应,心中微叹,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亲手养出背叛师门,嗜血凶名远扬的妖王,三百年闭关才堪堪终于走出,何必再提?   他平静隐含威严的目光似穿透衣料,凝视攀附手腕红痕处白蛇,千言万语喉咙滚动几轮,最终变了模样。   “这位,仍是收做徒弟?”   林池清风轻云淡摇头:“顺手救下的宠物。”   秦风川注视清淡如风背影,微微垂眸。   从前有多珍爱,现在就有多随意,这神态,分明还是没有走出。   只是,师弟他切莫再不设防,敞了心。   林池清神情淡漠回到闭关三百年的水云峰住处,把攀附手腕的白蛇提出,放于桌上,挥手间,数年无人打扫的满山灰尘湮灭。   平静对白蛇道:“往后你负责打扫水云峰。”   白蛇盘动身躯,凝视一瞬间一尘不染的居所,由那人指尖随意一挥,强大的灵力洗涤一切,连同他被仙魔围攻遍体鳞伤的血污也洗刷一干二净。   池清……林池清   深云门的掌门是这么唤他的。   陆墨心底一遍一遍念着,刻在神魂上的深刻名字溢满他的心头血,随着名字反复念想,传递发自内心巨大的痛苦与渴望。   他叫林池清。   他与我失忆之前刻在神魂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是谁,他认识我吗?   陆墨扭动躯体,鳞片摩擦出冷质光泽,露出毒牙,目露凶光,警惕盯视那人转身,发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像看另外一道身影,里面细碎柔光,复而清冷。   “唤我池清上仙,今日起,你负责打扰水云峰,平日无事莫要扰我。”林池清语气平淡。   陆墨宛若定格,凝视他的身姿,恍惚看见另一道虚影,虚影目光温柔带着怜爱,轻轻说:“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尊。”   白蛇晃动脑袋,甩出臆想,莫不是幻术余毒还未清除干净?   得离开这里!   他舒展身躯游至地上,飞快窜入草木,撞上无形墙壁,重重弹飞两三米,视野蓦然开阔,被人捏着脑袋提起,与近在咫尺的眼被迫相视。   林池清捏出一道灵念,打入白蛇脑袋:“清静术,用以清理环境,认真工作,晚上我会检查。”   陆墨:“……”   凝视人影走远,钻进草丛研究结界,以他现在重伤之躯无法顺利破开,勉强去破,反而会引起注意,身份暴露。   杀戮征战三百年,伤处无数,全然逃过劫难成功反杀,唯独这一次即将躲过追杀之时被人抓住,还关在这籍籍无名之地。   陆墨努力压抑妖力,那时他被仙魔围攻伤到根基,暂时无法化形,如此也不算绝境,可偏偏灵宠市场与这人对上眼。   如果他在墙角装死的更彻底一点,不睁开眼偷偷观察天上隐藏云里千里追杀仙魔,也不会恰好被他发现,落此地步。   时至现在,陆墨仍然想不通,灵宠市场奇珍异兽众多,林池清为何偏偏看上角落里半死不活浑身伤痕白蛇。   现在怎么办?   陆墨游回桌上,望着笼罩整个山头的结界沉默,小门小派竟然卧虎藏龙,一名山主便拥有与自己全盛时期一战之力。   那位掌门只怕也不遑多让,若被两人发现身份,必死无疑!   纵横天下多年,从未听过深云门,想来行事低调鲜少认知,不如修养身伤,来日再战?   可是……   白蛇苦恼的甩出一团淡绿光泽清静术,横扫桌面一米范围,凝视洁净映出倒影的桌面,当真放下身段每日打扫?   林池清关上窗户,隔绝自己惭愧视线,带也带来了,难道扔了吗?   怎就一时冲动因为似曾相识的错觉将灵蛇捉回?它不是妖王,两个不同的个体,对那人的愤懑,怎能转嫁白蛇身上。   还是放了吧…   眼不见清静。   林池清盘膝坐下,刚刚入定,秦风川驾雷鹰而来,落地掀起一阵罡风,敲门三声。   “师弟。”   门自动打开,秦风川焦急进入。   “外界传来消息,仙魔联手围攻妖王,致其重伤失踪!如今众寻无果,打起寒渊剑主意!”   “寒渊”林池清凝视地面,表情短暂开裂,与他对视:“与我何干?”   秦风川罕见怒道:“那里头融着你的心头血!若剑寻到被毁之,你将重伤失去与天同寿变成凡人!”   林池清目光毫无波折。   秦风川抓住他的衣襟:“师弟!就算你与陆墨恩断义绝伤心欲绝,可是三百年已过,为什么仍然不珍惜自己生命!你分明还是记着他!”   林池清神情微敛,转瞬恢复冷淡,挑开秦风川手指,淡道:“我没有记着他。”   秦风川:“……”   林池清避开凝视,走出房间,远远的与白蛇目光对上,微微一怔,后者伏下头颅。   他放下心中一丝怪异违和,站在四季盛开的梨花树下,目光有片刻恍惚,许久以后,低声问:“妖王与寒渊剑不在一处?”   秦风川笑了,和他并肩:“陆墨与寒渊剑形影不离,这次仙魔合作始料未及,轻敌独自迎战入了圈套,据说大战中,寒渊剑从九霄云端坠至西南沙漠,具体位置不详,师弟,你若真放下了,便寻得此剑,取回心头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尖叫求生[无限]》都市耽美灵异无限流。   预收文《荒野求生里的死敌总想攻略我》   《在原始时代和反派开荒恋爱[穿书]》 第2章 当捉妖王闹着玩呢!   与神魂上刻的名字一模一样,闭关三百年,心头血在我的剑里。   陆墨整理信息,待秦风川离开,抬起头颅关注周身散发生人勿近气势之人。   这人的心头血为什么在我剑里?   林池清一动不动低头不知想些什么,挥手间,水云峰顶结界粉碎。   抛过一枚红色丹药,转身回屋,语气微凉:“这枚褪尘丹可助你成就灵脉,自行离去吧。”   陆墨想骂人,把我捉来也是你,让我离开也是你,若我真是普通灵智初开灵蛇懵懵懂懂也就罢了,可本王偏不是!   褪尘丹?这小玩意谁需要?   红色丹药被尾尖咕噜噜拍下桌,滚了一圈尘,白蛇闭目养神许久,随后焦躁咬住丹药钻进房屋,寻了空处,无视疑惑转过视线的上仙,找了个空盒子放进去,尾尖一绕,卷着盒子放于书桌正中间。   这张桌子以后就是本王的了!   林池清默片刻,提起白蛇和盒子,使用遁空之术轻轻放至深云门外围山泉边。   这里离妖兽活跃范围有一段距离,山泉颇有灵气,结合褪尘丹帮助,这条白蛇也能平安生存下去。   这机缘,当是自己一时私欲的弥补吧。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白蛇,踏云而去。   陆墨瞳孔倒映那人离去背影,仍然沉浸在被抛弃的情绪里。   堂堂妖王,妖族谁不对我俯首称臣恭敬有加?竟被区区人类送以不入流小东西打发了?   当捉妖王闹着玩呢?   白蛇躯体逐渐变黑,双眸赤红,张开毒牙,一口咬住意图打褪尘丹主意的妖兽尾鱼,扔掉尸体,卷起丹药入盒潜进水底。   顺流而下,可脱离深云门地盘回归妖族,寻到寒渊报仇雪恨。   顺流而上……   陆墨凝视巍巍高山。   算了,总归要先寻寒渊剑,正好同样目的,互惠互利,况且,得摸清楚心头血一事!   入夜,白蛇轻车熟路找到水云峰居所,十分自然放盒入桌,钻进床尾入眠,放弃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轻车熟路”。   深云门五座大山,水云峰最为雄伟,云雾横斩山腰,旭日东升,一半人间昏暗,一半天堂辉煌。   早晨惊天动地吼声轰鸣,林池清房间大门被人大力踹开,眉目张扬容颜艳烈美女瞪着静坐修炼之人怒吼。   “掌门师兄说你带了灵蛇回来?哪呢!我要剁了它!”   说着翻箱倒柜一通狂找。   林池清保持平静,听玄玉关气急败坏吼:“师弟!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刚走出阴影又养灵蛇?你忘了陆墨怎么背叛师门忘恩负义?你还想养第二个妖王再伤一次?”   林池清哑然,顶着玄玉关师姐火爆关怀解释:“没有,昨日…”   床上的被子掀起,露出精神抖擞正在偷听的白蛇。   玄玉关扬眉,压抑怒气,语调上扬:“没有?”   林池清:“……”   望着快被捏死的白蛇,收回刚才未出口的话,改口道:“水云峰缺人打杂。”   玄玉关狞笑:“不缺人!我给你找,这蛇我剁了!”   陆墨:“……”剁我?   快狠准下嘴咬住玄玉关手腕,玄玉关惊痛甩手,陆墨掉落下来,从着林池清衣袖往里钻,顺着胳膊往上爬,在肩膀处缩成一小团。   玄玉关看起来要吃人,十指如钩探来,林池清轻巧挡住,垂眸:“师姐,水云峰活杂且累,不便耽误弟子们修炼。”   玄玉关见他说不动,恨恨收手,目光如炬死亡凝视肩处一团:“打杂是吧?我拿回去亲自教它该怎么打杂!”   林池清无奈:“师姐…”   玄玉关脾气软下来:“好吧好吧,随你,但为防止旧事重演,我会时不时过来监视!”   林池清提出白蛇,目视玄玉关冷脸站在门外,挥手间凌空写下无数墨字。   无奈抿了抿唇角,扭过不肯直视自己的白蛇脑袋,小声告知:“下回见着她,躲起来。”   玄玉关人不错,但性格火爆,且极度护短嫉恶如仇,白蛇被盯上,定然免不了各种挑刺。   林池清放下白蛇,停在玄玉关身侧,瞧见宣纸上写满密密麻麻规矩条例。   心中叹气,三百年前,带回黑蛇,取名陆墨收做徒弟的日子,玄玉关和秦风川没少往水云峰跑一起养。   掌门师兄和玉关师姐说,自己没有彻底放下,他们又何曾放下?   若真心如止水,也不会因为一条体型相近白蛇一个两个心态不稳,失了平日威仪。   林池清瞥了一眼昨夜送走,今早自己上门的白蛇,又看了看态度凶残的师姐,把话放回心里。   这蛇,是送不走了。   那日真不该一时冲动捉来它…   陆墨盯着杀气腾腾写字的玄玉关,心想这是什么深仇大恨,给一条灵智初开蛇类定众多条条框框规矩?   他扭动蛇躯钻进桌底,把自己深深藏起来,一边偷瞧林池清神色。   敏感捕捉到他在走神,吐了吐蛇信。   昨夜他是想送我机缘吧,对于懵懂灵蛇,灵泉和上仙亲送褪尘丹绝对能改变平凡蛇生,但对自己毫无用处。   这人看着生人勿近冷漠如冰,实际也没那么无情。   玄玉关将宣纸铺展地上,目光锐利四处搜寻,很快找到拼命拉低存在感白蛇,捏着七寸拽出来,往纸上一扔:“背!全部给我背下来!”   不足一米的蛇扭曲在纸上,渺小可怜。   陆墨十分自然的往林池清这边游,半途被玄玉关一指碾压:“想去哪?背!”   林池清被白蛇的眸子盯了许久,竟然从中读出些许可怜,清淡道:“它不习字。”   玄玉关:“简单!灵念赐予你,现在认得了?给我背!”   白蛇被欺压,只能趴在纸上默背,心里大骂等恢复人身,把玄玉关捉押妖族藏书阁不给吃喝不分昼夜年月,全部背一轮!   黄昏时玄玉关在水云峰阴森森布下防止逃走结界,期间掌门秦风川特意过来一趟,三个人一起注视白蛇吭哧吭哧默背。   玄玉关还象征性的找来竹条,几次三番问白蛇背的如何,若是不给反应,就是一竹条。   林池清见她与三百年态度截然不同,更加自责带白蛇回峰。   秦风川瞥了林池清一眼,不露痕迹略带杀意凝视白蛇,很快收敛情绪,温润问道:“师弟,寒渊剑一事思考如何?”   林池清凝望远方:“我决定去。”   秦风川和严师玄玉关一同露出笑意:“取了寒渊剑便回来,路上莫惹是非。”   林池清点头,受了两人各种体贴交代,不经意与白蛇目光撞上,很快双双错开。   玄玉关和蔼可亲说:“这蛇留在水云峰我和掌门师兄关照,你休息几日便出发吧!”   林池清在水云峰休息六日,期间随两人一起在深云门弟子面前露一次面。   玄玉关每日雷打不动监督白蛇背书工作,坏心眼的和掌门师兄一起为它取名白白。   初得名字时,林池清和白蛇一起僵了,白蛇畏于淫。威没能反抗,林池清仙风道骨冰清玉洁负手一旁,假装没有听见这愚蠢的称呼。   第六日,玄玉关和秦风川送上装满生活用具和金银灵石的乾坤袋送别,待人走后,立刻变脸一合计,满屋子寻找白蛇。   玄玉关:“此蛇不能留!师弟面冷心软,一不小心就容易上心!”   秦风川深表赞同:“当年师兄也是看陆墨可怜收养,什么都给最好的,为他铸最好的剑,助他化形,为其进阶独自迎战上古龙王,结果养出了什么?白眼狼!”   玄玉关呵呵冷笑:“绝不容许师弟再养出一次白眼狼!”   书桌木盒安静的放着,纹路像极了一双缩小版眼睛。   陆墨安心的从林池清衣摆中爬出,低头最后凝视一眼已经变成尘埃的深云门。   铸剑?化形?龙王?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推荐基友耽美文《养猫后,我成了被敬仰的神》by:桃时了了   文案:   身为海城神使的百年守护妖灵,夜白被一个人类当成宠物给捡走了。   起先觉得媳妇,真美,真温柔,怀抱好舒服!   后来发现:嗯……这是我家大佬! 第3章 何时恢复人形   西南方靠近沙漠的城池蛰伏在烈阳下,正午最热的时候,阴影几乎与实物重叠。   林池清扫了一眼全方位覆满阳光的城墙,抬头凝视天外云层。   前断时间传闻妖王失踪,其成名随身仙器寒渊剑坠落西南沙漠一带,人间仙魔无不蠢蠢欲动,意取剑毁之。   妖族至三百年前新王推举上位,以绝对实力碾压综合实力稍弱仙魔,近些年,仙魔不堪其伤,一改敌对状态,联手对敌,终于把妖王重伤,如今妖族无王坐镇,正是打压机会!   仙魔达成协议,两派互不干预寻找寒渊剑,先得者有权处决,若途中遇妖族,不计前嫌合力斩杀!   西无城临近末境沙漠,是最混乱也是最强大的驿站,顶尖神秘强者坐镇,全世界经过西无城踏进沙漠的异族必须遵守城中铁律,城空不腾云,落地不厮杀!   巨大辉煌的城门洞开,仙魔各路强者从天空御剑踏兽降落,城外气势傲然过路人面对年轻平凡的城门守卫也不得不收敛姿态,依次排队进入。   林池清注视记忆里如故的城门与凡人守卫,三百年后他们依然当年模样。   陆墨在手腕不安分移动,隔着衣料打量四周,从前南征北战,满心满眼妖族前程,从未驻足细看,原来沙漠还有这么一座城。   碧绿竖瞳凝线,他眯起眼睛凝视西无城正中,那里散发普通仙魔妖看不见滔天气场,火红的风暴染红半边天。   林池清带着他平静路过城门,烈阳将他晕染的几乎羽化透明,恍若天仙。   “他一定是上仙!”   蹲在城门街道墙角里的二十来公分萝卜头小妖怪兴奋道!   高它一头的短腿兔子妖晃动耳朵,人模人样一拢衣服,高贵挥扇瞧不起同伴:“你以后上仙是大白菜,随便就能遇上?”   萝卜头严肃认真:“野兽直觉告诉…哎!死兔子!为什么打我!”   兔子妖:“野兽?就你?”   萝卜头:“那位大人十分好看,我瞧着一定是上仙,赶快回去禀报队长吧!”   兔子妖忍了几忍,憋出两个字:“颜狗!”   萝卜头疯狂挠墙:“啊啊啊!上仙看过来了!”   兔子妖:“放心,我们用了队长亲赐隐匿符。”   林池清收回不经意的一瞥,越过紧张兮兮两只小妖,感受到犹如芒刺在背视线,停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冷淡侧身,撞上守卫探究目光。   年轻守卫平静一笑,收回目光,继续百无聊奈尽职。   “他走远了。”   两名守卫用神念对话。   “真奇怪,他形影不离的徒弟呢?”   “我记得上一回来是三百年前?”   “你记得挺清楚嘛?”   “人间大人物屈指可数,纵目望去,凡强者无不歪瓜裂枣,如此绝尘人物当然一见难忘。”   片刻沉默,两人相视凝望过路仙魔,不约而同开口:“真丑!”   “西无城虽无厮杀,规矩却不受制城外,切莫乱跑。”林池清关上客房木门,打开窗户,瞧见先前议论自己的两只小妖顶着脑门上两张招摇隐匿符努力攀爬靠近窗户的大树。   “我觉得上仙看见我们了!”萝卜头好不容易爬上一根树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与林池清片刻对视,受到惊吓。   兔子妖无情旁边坐下,扇子连敲它脑门三下,差点把隐匿符打歪。   “疑神疑鬼!白菜这不是已经关上窗户没看见我们?”   萝卜头:“不是白菜!是上仙!”   兔子妖:“还是老话,你当上仙是大白菜满地跑?盯着他!我去通知队长!”   “……”哈哈哈!白菜!大白菜!陆墨内心疯狂捶地,如果可以,真想爬出来舞一舞。   头顶一片光明,陆墨停止内心澎湃,遇见林池清面无表情低头冷淡的眼,缩了缩脑袋,发现自己刚才没控制好力道,林池清的手腕被勒出浅浅红痕。   久久对望,陆墨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默默脱离手腕游上桌面,碧绿瞳孔一角倒映那人袖下红痕。   这是多么金贵的身子骨,轻轻一碰就伤了,啧……   陆墨游来游去寻找新领地,桌子柜子床下全寻一遍,最后锁定整整齐齐叠好的薄被,没道理堂堂妖王睡地,若让妖族知道,何以立威?   林池清斜视盘躯被面白蛇,轻手轻脚出门,不出片刻,带着一身风尘从外面归来,手里拿着一只惊恐的麻雀,施了定身放在桌上,法术托来白蛇放于一旁。   让我吃?陆墨疑惑抬头,看见林池清已经坐回床上端正修炼,但周身并没有入定时的灵气流动。   他无声露出属于蛇的微笑,脑袋埋于盘躯。   须臾,脚步声起,麻雀的气味消失,几只拇指长的灵鱼桌上蹦跳。   陆墨仍然无甚兴趣,七寸传来不重力道,林池清微微皱眉,试图把鱼强行喂进去。   陆墨拒绝张口,很想告诉他,妖王也是有尊严的,怎么能和低级生物一样吃生食?   林池清塞食无果,盯着它不知道想什么,食指划出一个圈,担惊受怕的灵鱼回到来处。   总算放弃了!陆墨松了口气,余光望着坐回床上的侧影,竟然有些失落。   他应该想尽办法伺候本王才对!   养尊处优的妖王生气的想。   陆墨被一阵食物飘香扰醒,面前一整盘色泽油腻烤鸡,林池清正立于窗前凝视窗外大树。   透过缝隙,他看见树枝萝卜头小妖怪在凝视下瑟瑟发抖自我欺骗的背影。   陆墨翻了个白眼,真丢妖族的脸,找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注意力放回烤鸡身上,对着比自己庞大数倍的食物,妖王头一回陷入悲伤。   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该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解决肚饿?林池清盘膝修炼了,很好!带出城吃!   盛着肉食的盘子微微浮动,还未行动起来,数道风刃袭来,烤鸡碎成工整数块。   原来一直在关注这边?好险好险!陆墨心虚撤回那一丁点力量,假装没有看见林池清观察目光,飞快解决几块目前身体能吃的量,然后对着剩下的鸡肉兴叹。   唉,以前好吃好喝不觉得,如今只觉人间最痛苦的事是面前一盘美食,我却得忍着不能多吃。   晚上偷偷溜出去好了!   客栈的小二笑嘻嘻收拾盘子,目光在修炼的林池清身上流连,陆墨深情凝望烤鸡的视线缓缓上移,渐渐阴毒。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天色渐晚,夜晚与白昼气温相差悬殊,小二询问过后送了一床棉被,出门时勾唇微笑,一丝妖气瞳孔流窜。   夜深人静,陆墨舍去身躯,灵魂出窍附身树叶随风穿过窗缝。   窗外树影摇晃,萝卜头躺在树枝上,低头看瑟瑟发抖,毛被寒风吹的翻来覆去的兔子妖:“怎样?怎样?队长来了吗?”   兔子妖嫉妒的盯着不惧怕寒冷的同伴,冷哼拒绝回答。   门前纤瘦人形阴影停驻,四周静悄悄的,林池清睁开双眼,盖好棉被躺平。   一缕青烟晕散,门闩轻轻移动,阴影拉长覆盖床头。   萝卜头橙红手臂横在眉前,透过窗缝细细观察,碰了碰同伴:“撤吧,队长出手了!”   “怎么不说话?”萝卜头转身,看见兔子妖委屈的哭脸,身体一僵,恐惧转身。   陆墨扭曲出无数树叶组成的要笑不笑鬼脸:“小妖怪?偷看什么?”   西无城藏着妖族,仙魔联手寻找寒渊剑,妖族自然不会让剑被夺走,但敌我差距巨大,只能隐瞒身份混入城中,一面坑蒙拐骗落单的仙魔出城,一面秘密跟踪踏进末境沙漠的队伍,无所不用阴险手段借刀杀人,然后截断寒渊剑线索。   被带到城外荒外打了满头包的两只小妖十分委屈没骨气解释,末了凶凶道:“众所周知,我妖族虽心狠手辣,内斗不断,但遇大事必定团结一致,你也是妖,如此情形怎能对同族下手!”   妖族与自相残杀嗜血上位的魔族不同,与尔虞我诈互相设计的修仙人不同,不论是强盛还是没落时期,妖族对外族极度排斥,涉及领地与利益,绝对团结拧成一股绳,极其残忍狡诈。   两只小妖种族意识强烈,认为陆墨没有被仙魔契约,同为妖,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背叛妖族。   它们解释完一切,骄傲的等待陆墨为打妖道歉。   下巴扬上天等好半天,毫无动静,才发现树叶妖早就失去踪迹。   兔子妖凶残刨地:“别让我再遇见它!哼!走,我们去接应队长!”   林池清斜靠石墙昏迷,送他进来的妖还算温柔,五平方米的牢室里关着两名憔悴的仙魔打扮人物。   看到新人,一名仙修靠过来,首先关注与环境不搭的脸,视线下移体型,默默后退原位。   血瞳魔修不屑切了一声,仙修鼓起勇气,用剑鞘戳了戳林池清肩膀。   林池清动了动眼皮子醒来,打量周遭环境,仙修呐呐道:“醒了?这里是妖族某个大本营,专门寻找西无城落单异族,捉起来封灵饿死。”   这里的人全部毫无防备中招关进结界,结界单向进入,不可出。   进入者灵力全封,只能在里面暗无天日的饿死渴死。   “可恶的妖族!卑鄙!”听到死,魔修瞳孔血色更甚。   仙修吓了一跳,回过神苦笑,两人沉默闭目养神。   洞外羹火燃烧,十几只妖怪围着火焰烤肉喝酒跳舞。   一只麻雀妖从天而降,愤恨的讲述自己被人捉住差点喂入蛇口,还好装傻充愣假装普通飞禽躲过一劫,掀起同族阵阵握拳对异族言语讨伐,以及夸奖聪明才智。   麻雀妖感受来自同族满满的团结,满足开口:“沙漠传来消息,寒渊剑有下落了!” 第4章 全为寒渊剑而来   在这儿吗?   一片树叶悄悄跟在两只小妖黑夜潜行,兔子妖敏感回头,疑虑的招呼萝卜头加快速度。   城外荒郊某处山谷,小妖向半人高青蛙妖卫打招呼,加入羹火狂欢。   麻雀还在讲末境沙漠,据上面的大妖传来消息,截杀小队在沙漠绿洲六号发现寒渊剑踪迹,那里聚集不少仙魔,双方为寒渊剑使用权大打出手。   人形竹节蛇隐在火焰的黑暗面,余光凝视黑黝黝关押异族的洞口,手指飞快结印。   封灵结界出现裂缝,渐渐瓦解。   “咦?封灵解除了?”山洞里,响起几声疑惑。   “走啊!出去报仇!”   “报仇!”   林池清手指穿过刚才还坚硬的结界,此刻一片虚无。   这种结界很强,只有实力强大妖怪可以设置,同理,实力强横者可破。   这种程度对他没有威胁力,不过是为了配合妖族获取寒渊剑情报才进来罢了,竟然巧合的遇上了过路强大仙魔破界?   嗯?没有感受到陌生强大气息?   十来名仙魔从林池清面前凶狠冲过,血腥味空气蔓延。   外面小妖怪惨叫不跌,萝卜头和兔子妖躲在石缝里,隐匿符贴了一层又一层。   “兔兔兔兔兔子!队长为什么破除结界?”   “嘘嘘!别说话!”   平底刮起一阵旋风,一丛树叶穿梭山谷,悄无声息带走几条异族生命。   萝卜头:“是他!”   兔子妖:“嘘嘘嘘!”   人形竹叶青被几个人围攻,却露出诡异微笑:“妖族的生命,只有妖族能够终结!”   他的眼神狂热赤红,随时准备为伟大的信仰献出生命,忽然,他背水一战的态度猛变,目眦欲裂怒吼:“你是谁?不能杀死异族!”   他们不能死!需要他们传播消息!   陆墨劈晕几名仙魔,鬼脸黑气弥漫,叶刀横在竹叶青脖前。   “人类┅”低沉如恶鬼的声音飘荡。   竹叶青魂魄赶忙从人类身上离开,拼命解释:“我不是人类!”   突然出现的树叶妖来历莫名其妙,但是既然出现西无城,必定为寒渊剑,不论目的好坏,只要寒渊剑不落异族手里,只要能削弱仙魔!   竹叶青很快笑了:“妖兄可是路过此处特意支援?”   “我族以牺牲为代价换来线索,寒渊剑出现末境沙漠六号绿洲,你是哪个队伍的?快回去通知大家!”   林池清躲在阴影里,注视竹叶青离去,树叶妖卷着虚弱的人类不知踪迹,两只小妖怪瑟瑟发抖撒丫子逃走。   山谷空旷,满地仙魔妖尸体。   寒渊剑在六号绿洲。   林池清带着线索回城,城门守卫还是白天的那两人,看见林池清点头打招呼,背后悄悄议论。   “一身的血味。”   “他也为寒渊剑而来?”   “三百年前他遍寻灵物,似乎也是为剑?对了,好像还为此和城主产生摩擦,被城主坑的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饶是上仙也醉了整整一个月。”   “哈哈,我也记着这事,好像是帮他小徒弟化形失败,两岁的小奶娃娃乱跑,咬了城主,他上门搭救?”   “哈哈哈,别说,那蛇化形的小男娃还怪可爱!”   陆墨不知为何,听着心中竟然莫名羞恼,恨不得堵着他们的嘴,又疑惑的想,难不成林池清真的养过我?   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呢?   林池清回房后,目光往床上沉睡的白蛇身上一瞥,捏法术送至柜子里。   陆墨在一片黑暗中睁眼,时过午夜,整个西无城静悄悄的,它在狭窄的空间移动,发现这是衣柜抽屉,幽幽吐着蛇信爬出来,几下钻进林池清熟睡的被窝。   早晨,林池清坐起,凝视白蛇许久,眉头微皱,被子尽数给它压上。   陆墨艰难突出被围重见天日时,林池清已经衣衫整齐一副仙风道骨做派洗漱。   陆墨也不介意被“嫌弃”,十分自然往脸盆滚了两圈,还在林池清拧毛巾的手指上蹭了一下,抬头关注对方冷淡平静的表情,生起的一丁点愉悦又隐了下去。   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被人,也不生气吗?   林池清洗漱完毕,倒去清水,没有管湿漉漉大约是在求擦拭的白蛇,推门下楼买一份早点,顺便要了一份地图。   地图清楚的标注所有已知区域位置,六号绿洲在重重沙浪,路途复杂遥远的正西方。   陆墨吞噬风刃切割的肉食早餐,余光观察地图,心道昨天他果然都听见了。   早晨的温度已经可观,阳光万里,一群一群仙修魔修行走大街小巷,客栈传出几道不和谐骂声。   “妖族无耻!劫持异族出城封灵!”   说话的正是昨夜与林池清同一牢室的魔修。   “你被劫持了?”   “嗯!差点死在里头!还好有过路强者破除封印,那位大人行善离去,我们与妖族拼死决战,终于将妖皆数斩杀!同时得到寒渊剑下落!”   “寒渊剑?”   “我们解除封灵时曾偷听妖族对话,它们欢歌载舞庆祝,根本没发现我们逃出,在那里提到沙漠六号绿洲!”   寒渊剑在六号绿洲消息光速传递,很快西无城聚集大量仙魔准备出发。   林池清望着黑压压人群,略略心神不宁。   袖间晃动,白蛇爬上手腕,被无情的提起放在剑鞘上。   陆墨感觉受到了心灵暴击,怎么了怎么了?一夜之间怎么就不让攀手腕了?   剑鞘冷冰冰,拒绝攀附!   白蛇几次三番奋力往那处爬,无一例外被赶了出来,瞪着眼睛杠上了。   林池清被闹的不太舒服,捏住白蛇缠绕剑鞘几圈,施展定身。   陆墨:“……”   这是…生早上的气?   哈哈哈!竟然真的生气了!   沙漠不属于西无城管辖,可以自由御剑驾兽,环境原因,不能借力太久,沙漠深处妖兽横行。   沙漠妖兽属妖族,平时保持中立,若关乎妖族存亡,也会团结一心阻止异族靠近。   路上越是沙兽阻拦,仙修魔修越是兴奋,确定寒渊剑一定在六号绿洲。   行了一段距离,林池清落下云头,与一组队伍恰好相遇。   前头沙海翻滚,看不清形态的沙兽翻腾,那支队伍综合实力不错,全是仙修,看服饰属于某个仙门。   看见林池清,六个人主动过来搭话,拉拢这位看起来实力不错的人入队。   性格活泼的娃娃脸青年男人握住林池清胳膊热情道:“道友也为寒渊剑?一起?”   林池清试图抽开手臂,娃娃脸没觉得哪里不对,队伍另一个冷漠脸男人低头凝视剑鞘爆起的白蛇,忽然脸色大变拽开队友。   “小心!”   娃娃脸:“嗯?”   白蛇没咬到人,落在沙里如坠油锅弹起。   林池清捞起它,陆墨顺势滑上手腕,伸出脑袋对娃娃脸露出毒牙。   林池清把它按回去,道歉:“抱歉,灵宠无意伤人。”   娃娃脸:“没关系,灵宠护主嘛!”   陆墨:“……”他才不是本王主人!思考着,仗着人多势众,顺着手腕继续往上爬,停在手肘旁侧停下。   两路人站在一起,凝视翻滚沙海,几只沙兽悄无声息游了过来。   队长执剑戒备:“杀!”   林池清拽了几回陆墨,没能拽下来,抿唇击杀偷袭的沙兽。   去六号绿洲的路不太平,拦路者无数,都是些小角色,行了一日,竟已通过小半路程,几人感慨路途太过顺利之余隐隐担忧。   夜晚温度开始骤降,一行人寻背风处点燃羹火,分别取出睡袋。   林池清穿着厚厚的狐裘,发觉白蛇几个小时未动,提出来发现正在冬眠。   沙漠昼夜温差巨大,这么说,它日日夜晚都要冬眠的。   到底是低阶灵蛇,没有具备对抗天性的能力。   陆墨睡在温暖的掌心,眯着双眼透过密不透风狐裘注视外界,然后抬头凝视闭目养神靠在枯木的林池清,三百年来躁动需要以战止虚的心第一次觉得宁静。   冬眠,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深夜无云无月,天地如同泼墨黑。幕,远方的地平线轻飘飘飞出无数星点,林池清将白蛇固定腕上,抽出许多年未出鞘的寒星剑。   周围一阵轻响,娃娃脸跑过来:“夜袭!”   身后五名队员陆续走过来,一行人并排望着梦幻的萤火虫一样碧绿光海,朦胧光芒的沙里,平静正常。   紧张的气氛里,林池清忽然朝脚下挥出一剑,气浪震飞同伴,掀起沙尘无数,仙修小队暴脾气的有话说,空气湿润血腥味升腾,那人便歇了,所有人一起注视沙中大量鲜红血液。   “地下有东西!”娃娃脸喊道。   同时,他的脚踝**燥绳状物抓住,身体骤沉,半个身子埋进沙子,还在继续深入。   队友自顾不暇,那东西出来了,像苍天大树一样挥舞藤蔓,碧绿的萤火是围绕它的毒光。   林池清长剑划出剑气,砍断藤蔓,一掌震出娃娃脸,腕间白蛇因为突然发力,无辜的飞了出去。   即将被藤蔓拍中之际落入林池清手中,一群毒光和无数藤蔓刺过来,陆墨凶残回头,沙兽心头一震,收回攻击,控制小部分碧绿荧光悄悄隐入林池清身体。   沙兽隐入沙海消失,一群人相聚,陆墨注视最后一点荧光钻进林池清身体,熟练的钻进衣袖。   娃娃脸关心道:“道友,没受伤吧?”   数百藤蔓忽然破沙而出,发出巨大的砰声,众人皆愣,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林池清和他的灵宠。   作者有话要说:   陆墨(不愉悦):被人那样…他怎么不生气?   林池清:人?   陆墨:…… 第5章 勾梦毒   林池清回到了惊才绝艳初成上仙时期。   那时候的深云门称的上中流门派,出了个上仙,一下子远近闻名起来,求入门者无数,全被掌门拒了。   升仙会后,掌门向他的三个得意门生教导:“咱们深云门初衷救世,当然,救世分不同情况,但你们必须记住一点,深云门弟子必须是孤苦无依之人,唯此不可动摇!”   年轻的池清上仙和秦风川玄玉关点头。   掌门走后,性子活泼好动的玄玉关负手弓身笑嘻嘻道:“林师弟,你现在也是上仙,独当一面了,是不是该收个徒弟?”   林池清性子寡淡,不擅长说话,温和的秦风川笑着说:“我看是你想收徒吧?”   玄玉关被拆穿,捏着嗓子夸张的扭捏道:“哎呀讨厌,师兄不要揭穿我嘛!”   这番做派引的林池清轻笑出声,三个人站在春风里都露出笑意。   许久,玄玉关真心道:“师弟,你去收一个徒弟吧,水云峰人实在太少了,无聊的紧,咱们三个只有你有资格收徒,你要是不会养不想养,我和师兄帮你养~”   一个月后,下山游历大海山川的林池清竟真的带回一个徒弟,三个人围在水云峰山顶的桌子旁凝视黑不溜秋墨蛇。   玄玉关手指戳戳戳,逼的墨蛇退无可退差点哭了,她无语道:“所以你收了个妖族回来?”   秦风川一旁不赞同道:“师弟,仙魔妖道不相同,互不相容,收妖为徒,实为不妥。”   林池清则清淡道:“我与他定下契约,他已不属于妖族。”   听到不属于妖,玄玉关和秦风川来了兴致,摆弄了一会儿墨蛇,三人一起给他取名“陆墨”,玄玉关拍胸脯子保证以后陆墨由她罩着!   秦风川和林池清见她比当事人还开心,无声相视而笑。   画面渐渐模糊,世界仿佛被雾遮住,一点一点融化。   陆墨凝出妖臂,给昏睡的林池清仔仔细细盖好绒毯,转头凶残瞪视拧成一团畏惧的古藤树。   古藤妖在强势威压下大气也不敢出,小声不太清晰解释。   “只能…这种…程度…”   陆墨:“百年古树勾梦毒如此弱,你还是回炉重造吧!”   古藤妖开始瑟瑟发抖,藤蔓交错摩擦,树叶沙沙作响落了满地。   “勾梦…毒…”   陆墨:“说!”   古藤妖一抖,巨大的植株飘起细雨,话也利索了,快速道:“返生境照过我!它只照了我一次!没办法提升强度!”   说完逃命般深入大地,人间真可怕,还是回地心吧!   陆墨磨牙,什么返生镜?不死心的额头碰额头,继续探查绿光勾出的零散记忆。   一片模糊的水云峰,玄玉关询问年轻林池清:“凭你现在能力,能给小墨墨短暂化形吗?”   林池清摇头:“不能。”   玄玉关:“结合我们三个人力量呢?”   秦风川:“试试?”   片刻沉默,三人在山雾里融化殆尽,只依稀可辨桌上墨蛇在氤氲白光中,忽然白花花一小片,紧接着哇哇哭声。   玄玉关最后模糊弱化的声音传来:“哇!好小!有六个月吗?师兄师弟!快抱他!要滚下来啦!师兄你抱错了,别捏七寸,呸,脖子!师弟,你的徒弟你自己抱!我们走啦啊哈哈!”   陆墨惊出一身冷汗,咕噜噜从林池清的脑门上滚下来。   不,这不是我!   它拼摇出刚才最后一瞥,脑子里闪现昨夜西无城守卫后续的话。   “长的怪可爱的,羊角辫也怪有意思。”   陆墨:“……”   早晨,温度快速攀升,林池清收好绒毯,抬头凝视沙丘警戒的白蛇,生出一股欣慰和愧疚。   这灵宠其实很懂事,它那么小,也许刚开灵智不久,无缘无故因为来自陌生人的迁怒而离开家园,又因为自以为愧疚而赠送的一场机缘赔上自由。   日日被玄玉关和秦风川强迫背书打扫水云峰,任劳任怨,还能保持忠诚。   陆墨收拾好整整几个小时心情回来后,惊疑的发现林池清面部表情比平时柔和几分,对方甚至“温柔”的把自己挂在手腕上。   陆墨迟疑片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寸进尺的心态下,它遵从本心顺着手腕胳膊爬上肩膀,从衣领处偷偷观察,没有看到发怒,心安理得的躺下。   沙漠茫茫,林池清与大家走散,这里不知道是沙漠哪个位置,凭东升太阳可辨背道而驰是正确方向。   陆墨正大光明的抬头观察林池清,见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违和。   有一种念头与情绪喷。薄。欲出,却无法用语言组织,就好像一直封存心底,可是无从释。放。   林池清默立炙热的沙海半炷香久,生人勿近冷气十足大步向前。   陆墨走神许久,恍然记起林池清刚才没有看地图,这人果然天纵奇才,和脑子里看到的一样惊才绝艳,无论什么都是最完美,连仅仅看一眼的复杂地图路线也能记住?   哎!这路线…正西?不对吧?   也许他有事要做?一会就正确了?   一个时辰后,陆墨重重在心里叹气,有些好笑,还是想办法弄个地图来吧。   中午,太阳正烈,影子与脚尖重叠,林池清解开系在腰上的,玄玉关和秦风川一起千叮咛万嘱咐所赠乾坤袋。   临走时,他们两人说里面准备好了一切,让林池清无后顾之忧,只管取寒渊剑归来。   乾坤袋与神念相连,很快,林池清就如同施了定身一般不动了。   陆墨觉得奇怪,极其极其小心分了一丁点神念进去,顿时被掌门和长老手比给惊住了。   秦风川瞧着温润如玉,玄玉关暴躁粗心,竟然给林池清准备了如此包罗万象的乾坤袋!   里面堆成山的灵石金银得把深云门挖空了吧?   这么多美食,是跑了多少国家多少城?还用万金难求的玄冰镇压!   不要钱吗?玄冰在顶尖门派都很稀有的炼器材料好吗?你拿它们冰镇吃的?   这些家具是什么?移动房屋?随时随地搭建房子吗?   陆墨被震的一时无言,心中发酸,抬头过程中,心情从羡慕强行转成“你就是被宠爱的王子啊!”的嫉妒,待瞥见林池清温情的眸子时,一瞬间全成了“恨”!   掌门师兄怎么啦?长老师姐怎么啦?我还是灵宠呢!形影不离那种!   林池清寻到阴影处,专心的用火焰烤化冻僵的肉块,肩上一轻,白蛇从沙粒上游远。   他注视白蛇登上沙丘,吩咐道:“遇见强敌别逞强。”   陆墨点头,心里却“黑暗”的想,谁要放哨啊!我只是找地图哼!他的目光不离林池清撒调料的肉与手指,知道那是做给自己吃的。   心情又奇妙好多了,人说有恩必报,对我来说妖也一样,看在你救我还给做吃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给你指路!   林池清刚刚做好烤肉,陆墨就跟时刻守着一样,立刻游过来,自然“亲昵”的叼肉入腹。   两人小作休息,沙丘那边传来一阵异响,林池清漠然注视,陆墨伏在肩头,眸子微眯,显得阴毒。   脑门上贴了整整六张隐匿符的萝卜头小妖怪蹲在地上,爪子按住一张纸在沙上摩擦移动,一道纸张拖印从沙丘笔直划向底部,又爬向新的沙丘。   兔子妖扇子都快挥断了,气哼哼道:“快点!要成烤兔子加胡萝卜啦!”   萝卜头无语凝噎:“不能快,一张纸自己移动,上仙一定会看出来有妖怪作祟!”   兔子妖像看傻子:“你这长长拖印难道不是告诉他,纸是外力作用?”   萝卜头比较诚恳:“可是我们贴了隐匿符,上仙看不见啊!”   兔子妖唰的抢过地图,无视跟在后面奔跑的萝卜头,捏着纸跑的飞快:“树叶妖让我们送地图就送!管它能不能看见!这可是关乎妖族的命运啊!”   萝卜头:“……命运?”   兔子妖一言难尽,忘记送地图,小声解释:“为什么寒渊剑流言散播这么快?肯定是队长故意的!妖族一定有大动作!”   萝卜头:“……啊?”   兔子妖:“哎呀傻萝卜!捉西无城仙魔是队长发起!捉了以后他亲手又解除封灵结界!懂了吗?”   萝卜头:“……啊?”   兔子妖:“妖族本性是什么?”   萝卜头:“阴险狡诈,狠毒残忍!”   兔子妖:“现在明白了?”   萝卜头:“哦!!!六号绿洲是假的!”   兔子妖:“嘘嘘嘘!”   萝卜头:“所以树叶妖找我们送地图也是故意的!他是忠诚的妖族!”   兔子妖白牙一咬:“虽然如此!但是我只想干掉他!”   两个小妖按着脑门隐匿符心惊胆战站在人类面前,兔子妖努力把地图做成无人碰触的假象,甚至让纸随风飘荡了几下。   几秒沉默,林池清选择目光放空,接过地图,等小妖跑远,才抬起视线注视它们背影。   他们提到树叶妖,是那天夜里我看到的那只?   陆墨缩在肩上,看到图上正确路线,悄悄松了口气。   各路强大仙魔妖齐聚沙漠,妖王身份不能暴露,必须小心再小心,以三百年对妖族长老们了解,这一趟自己必须去!   而且…   陆墨抬头,林池清知道了六号绿洲妖族阴谋,为了天下苍生,一定会去!   它低下头颅,有些萎靡,毕竟深云门初衷救世,仙魔又联盟敌对妖族……   不高兴什么?报了恩就离开,嗯,我只是报恩。不对,才不是报恩!本王只是利用人族强者找到寒渊剑!   哎…?若在绿洲和妖族会合,寒渊剑正确线索之前就得必须分开吧?   “……”对了,说是灵宠,林池清还没有正式契约过我,这是什么意思? 第6章 态度不明   这是什么意思?   不讨厌妖族?   不讨厌妖族会明知圈套还往里跳?   讨厌妖族?   也不对,如果讨厌,我怎么能好好趴人肩上?   阴谋?阳谋?难道他其实一早就认出我,故意利用我找到妖族大本营,连着寒渊剑一起斩草除根?   林池清踏遍沙路,偶尔挥剑斩杀偷袭妖兽,每一次成功击杀,陆墨便下意识心里一抖,总觉得有一天那剑会落在自己身上。   怕什么?别怂!真要打起来肯定势均力敌互相讨不到好!   入夜,林池清选择沙丘四面环抱处点燃羹火,他不需要吃东西,但是白蛇需要。   陆墨胡思乱想心情跌宕一下午的心情,在闻到肉香的短暂几息内自动治愈,心满意足享受食物。   林池清睡觉并不安稳,警惕性很强,稍有风吹草动便惊醒,陆墨在他温暖的掌心倒是睡的很舒服。   夜深,陆墨从好眠醒来,凝视四周,夜晚的寒冷温度对沙兽并无太大影响,像这样的夜,不知道有多少仙魔命丢兽口。   林池清忽然睁开冷漠双眼,震退群兽,重归寂静后闭目养神。   短短半个时辰醒来三次,又一次休息之时,陆墨扭动脑袋,张开嘴巴,毒牙反射阴冷光泽。   林池清醒来后看了眼伫立沙丘警戒的白蛇,简单用火烤肉,呼唤它食用,路上一言不发向六号绿洲前进。   气氛有些沉重,林池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从前,获取龙王珠失败,徒弟失踪,自己重伤苏醒于深海孤舟,心急如焚担心徒弟去向时,被陆墨登船再次重伤。   回深云门后,林池清不肯相信徒弟背叛自己,和玄玉关一起每日红着眼四处打听陆墨下落,秦风川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说着虚构的好消息。   伤还未完全好,收到妖族长老消息,以伤躯独自去见背叛深云门变的冷漠残忍陆墨。   起初完全不肯相信,可是那位由他们三人投诸巨大心力养。成的徒弟,在深云门大开杀戒,刚入门的数名无依无靠弟子残忍死在他的眼前。   林池清相信了,如他愿恩断义绝,那时的自己已不是陆墨对手,被徒弟亲手再次重伤。   被玄玉关和秦风川找到后养了几日,进水云峰密室不问凡尘闭关百年。   林池清认为自己放下了,玄玉关和秦风川也认为他放下了,可是三百年闭关不过一梦,那日仿佛昨天。   陆墨注视林池清夜间噩梦微红的眼,林池清梦里哭过,他不知道,自己却看见了,无声的,眼泪平静流淌,顺着下颚砸在自己身上。   他听见他叫了一声陆墨,声音比表情更冷:“此生不见,后会无期。”   陆墨感到慌张,不想此生不见,不愿意后会无期!   谁都没有惊动谁,一个沉浸梦中,一个心慌焦躁。   正午的阳光没有给他们带来热量,似乎心冷了,用什么也缓不过来。   单调的路程走了六天,沙兽越来越强,环境因素,林池清打起来也不如之前轻松。   第八天,六号绿洲近在咫尺,横在他面前的是沙兽制造的龙卷风。   目标寒渊剑的仙魔陆续到达,各自寻找队伍,商量如何突破龙卷风进入六号绿洲内部。   林池清不与人接触,抱剑远离仙魔,生人勿近气场很明显。   陆墨的心情和正午烈阳一样焦灼,伏在肩头不时四处观看,瞧见有人雀雀欲试破除龙卷风,一下子燃烧起来。   那夜林池清一句“后会无期”如鲠在喉,若龙卷风破除,六号绿洲众人入局,自己成功与妖族汇合,以仙魔妖敌对关系,当真得应下这四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为什么听不得从他嘴里吐出的后会无期?   熟悉的声音一阵风由远及近,娃娃脸贴在林池清脸前,被身后冷漠男人提住后领,成功躲过白蛇咬人。   林池清夹住陆墨尾巴,放回原处,冷淡与大家点头打招呼。   娃娃脸非常热情邀请他再次入队,并询问那天被沙兽拉入地下有没有受伤。   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龙卷风在群攻下碎裂千万片,凝成史无前例大范围强烈沙尘暴。   漫天沙尘滚滚,沙兽庞大的阴影四处收割生命,血腥味一瞬千里。   林池清设了结界,娃娃脸一行人全部笼罩其中,半透明的结界将危险隔绝,娃娃脸惊叹之余,一指前方,改了称呼:“前辈!是沙龙!”   体型笨重的高大沙龙在沙尘暴里有如无物行走,俯身水桶粗的瞳孔瞪视结界内的人,前肢带着无与匹敌的力量拍击。   结界看起来有些可怜,摇摇晃晃几乎裂开。   陆墨从衣领里爬出,快速游向沙龙。   娃娃脸大惊:“前辈!您的灵宠!”   林池清慢了一步,白蛇尾尖从指尖掠过,冲出结界咬向沙龙,还未近身便被风沙拍的不见踪影。   沙龙愤怒的身躯横冲直撞,与结界卯上劲,蛛丝一样裂缝蔓延,罡风撕裂缝隙乱劈,娃娃脸护剑在前,冲最前面纹丝不动的林池清喊:“撑不住了!前辈,快退开!”   林池清握剑身前,淡青色的风包裹寒冰,顺着剑柄流淌,结界瞬间炸开,漫天碎片与沙尘暴近距离袭向众人,人声一下子全部被呼啸大风推远。   天地玄黄,一道开天辟地的光竖向劈斩。   “林池清!”   林池清依稀听到有人喊自己,凄厉带着撕心裂肺。   然而他被沙尘包裹,被遗弃在没有尽头的昏黄里,周围全是沙粒,以及沙龙不甘哀绝的腥臭血味和来历不明焦臭。   温热的血和着沙浸他满身,沙尘暴渐渐止了。   陆墨收回树叶凝成的毒爪,悬空的树叶妖指尖还在滴血,里面握着沙龙不再跳动的心脏。   沙龙的尸体被林池清的剑气一劈两半,残留的寒冰与风刃还在疯狂碾碎,很快,心脏处的空洞便糊没了模样。   陆墨跪在地上,心脏扔进尸体里,凝视渐渐消散沙尘,里面笔直伫立的人依稀可见模糊身影。   残余的风粉化树叶,白蛇安静的伏在尸体旁边。   林池清挥散最后的沙尘,撤开遮在脸前的衣袖,目光四处搜寻,在尸体旁边寻到白蛇,捧起来放在掌心。   “遇见强敌别逞强,上回说过,你便忘了?”   陆墨第一次听他语气里带有情绪,被责备了竟然也没有内心不满,满脑子都是结界破碎,沙龙一爪拍下的场景。   若放在平时,把林池清换成下属,他定然淡淡一笑,不甚真诚夸赞,你很强,不错。   然而现在,他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还没从那场对决中缓过神。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命令沙龙退下,结界已经破碎,林池清执剑沙龙爪下,渺小如沧海一粟。   那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人很脆弱,绝不准林池清受伤!   剑气与毒爪同时刺进沙龙,白衣染血之人完好无损站在六米开外。   林池清很强,陆墨想。   但是他却鼻子发酸,以前的他似乎缺失七情六欲,每日重复征战,嗜血杀伐,从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   “我想挡在您的面前,不准您再受伤,我要护师尊一生!”   少年稚嫩坚定的誓言在染血的神魂印记中反复回响。   陆墨低头,半个灵魂沉浸神魂印记,半个灵魂冷静思考。   千万思绪归为一个,我是他的!   我一定属于他!   沙尘暴消散的沙漠恢复平静,受伤的仙魔互相搀扶逼进六号绿洲。   娃娃脸遥远热情的欢呼靠近:“太好了!前辈您救了大家!”   被沙尘吹散的队友们劫后余生陆续凑齐,冷漠男人看了娃娃脸一眼,随后遥望绿洲,忽然,他的视线一顿,侧头凝视林池清手腕。   林池清衣袖里的手腕微微一颤,脸上面无表情,带头步入绿洲范围。   陆墨缠在手腕,吸尽自己造成的细小伤口附近血液,金色的驭兽图腾瞬间凝成放大。   娃娃脸跟在林池清身后半步,看见将林池清完全笼罩的图腾,金色耀眼的流光里,遥不可及的人恍若天神。   他慢慢停下脚步,风里的冷漠男人微抬下巴,抱胸斜视呼唤他:“秋遇,走了。”   六号绿洲奇植异株环绕,盘枝错节,视线层层叠叠的绿色,只听涓涓流水,不见其形何处。   一场沙尘暴带走过半仙魔生命,剩下的人分散在巨大的,迷宫一样的密林里。   林池清身上的图腾终于崩散消失,他站在树荫里,凝视草地细碎斑驳阳光,灵宠契约,完成了。   这只白蛇,自己选择认主。   陆墨交出自己的一切,静默体会心灵相通感觉,没有妖王与人类契约的尊严践踏,没有甘愿为宠的种族背叛,现在,我是他的,这个契约,只有我能够解!   我是他的…我一定是他的…我必须是他的!   陆墨默念着,从神魂涌出巨大喜悦,以及一丝丝恐慌与野心。   刻在神魂上的人,从前的他们如何相处?   返生镜!古藤妖提到返生镜!它能帮我看到么?等寒渊剑事后……   六号绿洲正中的湖泊水气萦绕,雾气弥漫,强大的水兽拖动庞大身躯游动,波浪翻滚白雾,水流搅缠深深定入淤泥的锁链。   阴冷俊秀的男人坐在小舟上,凝望光影截断的锁链,锁链的顶端稳稳握在他的手上。   深无抬头,注视悬在天空,命令妖族布阵的牛魔长老。   “啪…”   年迈沧桑的长老脖子上,悬挂三百年的墨色吊坠漂浮起来,一点一点破裂,失去光泽,炸成一片虚无。   长老落下船,没有平日位高权重的稳重,他心慌道:“妖王他,不属于妖族了!”   深无平静凝望水面,波涛汹涌的水面倒映他碎掉的脸:“这世上,没有人能强迫妖王,妥协妖王,除了那人。”   “他们…遇见了?妖王记起来了?”   深无眸子毫无波澜:“不,妖王永远无法记起。”   “放任吗?”   “放任”深无微笑:“不但放任,还要拿出满分诚意撮合,毕竟…这是他毕生所愿。” 第7章 沙漠绿洲   六号绿洲寂静的很是蹊跷,分散的人意图回头,恍然发现他们已经迷路。   从西无城赶来的仙魔见到沙尘下的尸体,兴奋举起武器。   “前路已通!快冲!先到者得寒渊剑!”   一群人越过中二摆姿势的奇装异服散修,留下轻飘飘嘁声:“你也知道先到者得?能分杯羹就不错了!”   “别跟傻子废话,再慢点连寒渊剑影子都没了!快点,别让魔族先得去!”   奇装异服潇洒收剑,高傲一甩长发,眼底紫芒乍现,蓄足力气猛冲。   嗡声闷震,眼角狭长的桃。花男人八爪鱼死鱼眼状趴在结界上,慢慢滑下,落地雾化成一块古朴圆镜。   六号绿洲里的人无知无觉,沙漠赶来的人驻足结界前破阵,他们以为,这是六号绿洲尚未被踏入的象征。   “破开它!寒渊剑就是我们的了!”   外围的人狂欢,内部的人不安,深无漆黑的小船飘在云上,镶嵌在结界制高点。   牛魔长老握着破碎只剩下绳索的吊坠,愁眉苦脸。   “深无,当初费尽心思得到妖王,为何此番却要撮合?”   深无指尖燃起焰火,飘向绳索,飞灰烟灭里回答:“因为…妖族前程啊。”   成也妖族败也妖族,生也妖族死也妖族。   林池清驻足抬头,看不太清的黑点几乎隐在刺目太阳里。   他眨了眨眼睛,指腹在剑柄摩挲,没有低头。   陆墨嗅到一丝咸味,敏感顺着胳膊迅速爬上肩头,目光闯进一片嫩白,环绕脖颈的动作猛然停住,视线从林池清倒映烈阳的微红眼睑下移,掠过脸颊,落在了不算水润的淡色唇。瓣。   林池清感受到灵宠心情变化,冷淡低头,急剧缩短的距离触动僵硬的陆墨神经,白蛇高昂的头颅立刻低下,飞快顺着脖颈胳膊滑至手腕,花了好半天平复心情。   陆墨在昏暗的衣袖里,衣料摩擦身躯,林池清的手臂正在发力。   怎么办?他发现我心有旖念吗?   陆墨头一回感到忐忑,锋利的剑刃寒光森冷,无与伦比力量直击青天,残卷的风撞上实物,六号绿洲正中的天空雷纹密集闪现,闷雷巨响。   “轰!”   “怎么回事?”所有人抬头望天,正中一点雷纹伴随接二连三攻击持续扩大,渐渐整个绿洲上方天空布满蓝紫色。   终于有人发现中计:“绿洲被结界封了!”   太阳黑点“风雨飘摇”,牛魔长老扶着船沿抛下无数白球,白球半空炸成一蓬蓬大雾,深无挥舞漆黑锁链抵挡来自下方的攻击,不出三十息,下面已经白雾茫茫无法直视,小舟消失在可视范围。   沙漠黄昏热气逼人的阳光下,六号绿洲如海上云雾,内部翻腾外面轻缓,深无的一叶扁舟静静悬浮一切之上,上面万丈光芒,下面无路深渊。   牛魔长老扔下最后一枚云球,稳稳坐于船尾,低头注视深无挥动的锁链云海里穿刺。   疑惑道:“你改变主意,要杀死他?”   深无不答,云雾对他没有半分阻碍,锁链如鱼得水灵活舞动,天边,一队腾云驾雾巨大鲸鱼载着铁笼靠近。   陆墨放开手腕,顺着衣袖爬出一半,被林池清压回原处,并嘱咐:“不要动。”   他只好隔着衣袖凝视林池清一人与天上锁链战斗,特制的云雾对妖不起作用,对人却处处受制。   林池清的视线缩至五米可视距离,闭着眼仅凭对气流感应拦住袭击。   他的衣服已经湿润,身上几次险险擦伤,上面的妖族仿佛猫捉老鼠一样逗着玩,一点一点把猎物拖入疲惫。   阵阵冗长鲸鱼奇异呼声回应,陆墨骤然抬头,阴冷决然的松开手腕,啪嗒掉落大地,飞快游进浓雾。   林池清斩开浓雾追上,刚踏出半步,被锁链生生逼回,脸上更加冰寒。   忽然,攻击停止了,锁链消失,无数重物落地声骤响,铁笼破开与呜呜兽吼交叠,妖兽凶暴气息起伏。   陆墨负手背对,鞋尖轻点船沿,墨发满肩,身材高大,笔挺如松,身上仍是那日大战时一身深渊一般漆黑无光龙鳞战袍。   他伫立那里,没有任何动作,面具遮住尖锐冰冷脸庞,强横凶残的外溢实质压迫力使群鲸俯首,众妖下跪。   牛魔长老恭恭敬敬跪在船尾,盯着自己手背,安静使他压抑,妖王的不语让他忐忑,方才的话妖王听到多少?   陆墨低头穿透云雾,注视与妖兽厮杀的仙魔,目光追随与娃娃脸汇合的林池清,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   冰冷问道:“寒渊剑位置。”   牛魔颤了颤,深无的锁链堆在船上,散发阳光无法消融的黑气,他镇定回答:“十号绿洲,生命禁地。”   十号绿洲,生灵勿近,仙魔葬身,妖鬼退避。   妖王收敛妖气,碎作一片虚无,群鲸列队,妖族正立,牛魔惊慌伸手,抓住一片徒劳残留妖气。   “妖王大人!”他俯身半跪船尾急喊。   深无命令群鲸返回,对他淡道:“撤退。”   “可是妖王重伤,化形仍困难,单枪匹马实难进入禁地!”   深无平静注视船下与林池清即将相遇的白蛇,徒手抓来一只高级妖族,平淡道:“你忘了,我们第一次遇见池清上仙何处?”   牛魔:“也是十号禁地!”   那时候的林池清初成上仙,正是心高气傲意气风发之时,虽然面上看不出来,私下里却哄玄玉关和秦风川说自己外出游玩。   其实带着天赋绝佳的宝贝徒弟独闯禁地,寻找制造寒渊剑材料。   牛魔记起曾经为获玄冰修补仙器,落魄的妖族凝结无数强者踏入禁地,几乎团灭之时巧遇伤痕累累的池清上仙,以及乖巧害羞的小妖王。   偷偷跟踪池清上仙,见证他天运附体,实力超绝,竟然仅凭一人之力成功战胜护境仙兽,获得仙兽许可,进入仙境权限。   遍体鳞伤带小陆墨进仙境的池清上仙出来时干净整洁,伤痕全无,并且集齐所有材料,在仙兽帮助下成功铸剑。一岁模样的小陆墨抱着比他高一倍寒渊剑,亲了池清上仙一大口,开心的迈着小短腿唱歌。   等一大一小走后,妖族派群妖拖住有伤实力大减的仙兽,深无偷偷潜进仙境,才获取那么一丁点玄冰。   牛魔经深无提醒,更加忧虑:“仙兽认识池清上仙,若它认出妖王,告知真相,我们该如何自处?”   深无低笑:“方才妖王忍无可忍阻止我袭击池清上仙,可见对他有情,既然有情,定不会暴露妖王身份,况且妖王重伤未愈,赶在仙魔追杀时期,更加小心谨慎,十号绿洲之行,定会想尽办法隐匿气息。”   牛魔仍然担心:“若妖王听到什么只字片语……”   深无与捉上船的妖族耳语,然后带着牛魔与众位强者登上飞兽金雕:“无需担心,我们只要遂妖王意即可。”   结界里的云雾没有消散意思,天色渐渐变暗,温度快速下降,林池清有意无意路过娃娃脸秋遇身前,击飞一只偷袭妖兽,风轻云淡走远。   秋遇怔了怔,随后转头和冷漠脸男人阿凛做了一个大大的惊吓表情,小声道:“我的天啊!前辈好厉害!到底什么级别?”   阿凛摇头,带他与队友集合,大家自发跟在林池清身后。   陆墨伏在枝桠上,身体隐藏在绿叶里,毒液顺着獠牙滴落,目光一瞬不瞬盯视秋遇,身下树枝腐蚀发黑,啪嗒一声断裂,落在林池清身后,砸在秋遇头顶。   秋遇摸摸脑袋,莫名其妙抬头,然后气沉丹田:“前辈!您的灵宠!”   陆墨一歪,惊恐往深处窜,被林池清捏住尾尖往手腕塞,无情设下定身。   陆墨:“……”   我保证不乱跑!别定身我!让我先咬死娃娃脸啊!   阿凛轻扯秋遇衣袖,放慢几步,与林池清拉开些距离,秋遇起初疑惑,得到阿凛无声提示后观看林池清脸色,发现前辈脸色冷的可怕!   他向阿凛做口型:“前辈生气了?”   阿凛点头。   秋遇心想,看来前辈很担心他的灵宠。   结界内的厮杀不如之前多,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血腥味,一行人行走许久,天完全暗下,浓雾终于散去,林池清忽然停住脚步,寒星剑全力一挥,破开云雾,一方小舟出现天空云端。   秋遇活泼问道:“前辈?”   林池清凝视天空,语言简短:“薄弱处。”   他飞上天空,对准小舟挥出惊天一剑,一瞬寂静,世界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崩塌。   罡风残卷一切,带走秋遇的震惊:“踏破虚空,他是上仙!”   结界破碎,大量仙魔涌入,很快解决完妖兽,如泼了一盆凉水的他们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寒渊剑,有的只是同类与敌族尸首。   林池清提着从船上捉来的妖族,行走在茫茫沙漠,寒冷冻红他的脸与手掌。   陆墨有点困倦,眯着眼观察被定身的狼妖,很想打呵欠。   幻化人形用尽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量,现在竟然弱到被温度影响,想要冬眠。   睡一会吧…就一会…他安慰自己,放心的放松精神。   再一次醒来是被林池清轻轻拍醒的,力道很温柔的停留额头,陆墨浑浑噩噩醒过来,被林池清面无表情却十分温柔的眼晃神,嘴里塞进一块肉时才发现定身已经解除了。   林池清只喂了一块肉,把他放在羹火旁的毛毯上,让他自己吃东西,沉默注视掩埋狼妖族尸体沙丘。   那只妖族,说了两个字便决绝痛苦自爆。 第8章 寒渊剑在禁地   妖族残忍诡诈,却又空前团结,此为众所周知,林池清眉头深深蹙起,方才狼妖被折磨极了,也什么都没透露,而是选择自爆,临死前最脆弱即将爆炸的时候才被有机可乘使蛊惑术说出两字。   “禁…地…!”   寒渊剑在禁地!   十号绿洲么……   陆墨吞下最后一块肉,轻车熟路爬上肩膀,钻进裹紧的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往上看。   林池清的眸子黑暗深沉,是沙漠夜晚的颜色,里面清冷漠然,仿佛装着万年寒冰。   陆墨感叹于自己对林池清源自内心的了解,如此和平时一样清冷的林池清,他却能从中读出难过。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林池清为什么难过?   仔细观察,那只狼妖不见了,林池清是如何处置的?   疑惑持续到午夜解出,林池清在毒液下安静沉眠,陆墨扭动身躯爬上掩埋狼妖的沙丘,从破碎肉块看出自爆的痕迹。   林池清用特殊手段从狼妖口中问出了寒渊剑位置。   第二日,林池清果然换了路线,往十号绿洲前进。   六号绿洲与十号绿洲方向相反,距离更是无限拉长。   路上鲜少妖兽作乱,林池清按照地图线路行走,小心提防妖兽袭击,也算一路畅通。   十号绿洲越近,妖兽越少,黄沙变成白沙,上面没有飞禽走兽路过痕迹。   最高的白色沙丘上,陆墨随着林池清的目光一起环顾四周,白沙茫茫如汪洋。   听闻十号绿洲数万年前是平平无奇小型绿洲,某天一只无可匹敌仙兽落地长居此处,其仙力氲养花草树木,草木生智,隐藏沙下捕猎食物,许多仙魔妖中招成为口粮,凶名渐传。   如此也无法阻止野心的种族,无数次团灭让他们认定这里一定埋藏着强大灵物,才会有草木拦路仙兽坐镇。   每年埋骨于此的仙魔妖不计其数,千秋万载过尽,上古群雄时代终结,新生力量大不如前,每一个顶尖强者的消亡,都代表种族力量变弱的仙魔妖族将这里列为禁地,再无人踏足。   一百年前,有一段仙魔妖互不干扰的和平时期,闲着无聊的陆墨曾经来过这里,倾尽全力踏碎重重危机,进入禁地深处。   漫漫白沙上沉睡一只雄伟巨大的雪白鹿角狮身怪物,陆墨见猎心喜,止不住好战之心,扬剑劈刺,然而刺在坚硬结界上,他消耗三天三夜时间,也未破开结界,那只仙兽至始至终都没有醒来。   这件挑战之事在长老召回议事时不了了之。   故地重游,陆墨观察四方,这里与那时初入时一般无二,荒凉白沙,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知道,白沙下隐藏着成千上万藤蔓植物,它们杀生食肉,比最猛的凶兽还要可怕!   林池清沉默凝视远方无尽白沙,抬头遥望烈阳,万里无云,天地一样的刺目。   他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轻咳一声,退回黄沙区域,从沙里挖出不知名兽类,捏法术洗剥干净用小火慢烤。   陆墨悄悄松一口气,他真的担心林池清不知其中险恶贸然进入。   得想个办法告诉他。   白蛇趁烤肉的时间,不安分游出些距离,愉快的钻进沙层,刚入一半,被风力从背后拔出,他转头对上林池清清淡的眼。   陆墨:“……”   林池清往肉上洒佐料,而后空闲的手指灵巧掐捏,作定身的起手势。   陆墨迅速游回,乖巧的缠在手腕,真诚看着他。   对视三息,林池清收回手指,翻动烤肉。   黑夜降临,陆墨从昏睡的林池清掌心爬出,对着紧闭微抿的唇静默许久,溜下去钻进沙层。   他的力量不够支撑第二次化形,变换模样尚且能做到。   树叶妖悬浮沙丘顶端,注视天边几点融于黑夜阴影。   妖族培养的金雕苍漠高飞,深无站在雕背上,衣摆纹丝不动。   妖族强者们注视从白沙探出的无数蠢蠢欲动墨点,深无注视脚下。   牛魔长老驾金雕靠近,凝视深无片刻,目光跟随落下。   “妖王大人他…有事告知?”   深无点头,伸手接住一只御空飞翔纸鹤,纸鹤碎成一行金色小字,荧光散在他们面前。   沙丘的树叶妖消失,深无转身,低沉的话语空中传递,群妖落地,白沙怪起。   一夜硝烟,萝卜头小妖怪颤颤巍巍捏着一张笔墨未干图纸,哭泣的拉住兔子妖胳膊:“为为为什么…长老大人让我们送地图?还不许我们多用隐匿符?”   兔子妖扇子抖成一定频率,欲哭还笑:“大约前几次都由我们接触的那位白菜大人,任务完成的太好了?”   萝卜头:“呜呜呜,可是这次隐匿符被长老大人撕裂了!呜呜,上仙一定会发现我们,他会杀了我们!”   兔子妖:“呜呜呜!我们只是刚开灵智的小妖怪啊!”   深无拂去满身鲜血,坐在雕背,扫视身后伤亡几乎阵亡过半的妖族,命令他们处理伤口除去血味,疲惫的凝视下方苏醒的林池清,低低道:“这两只妖怪单纯,正好留在妖王身边侍候,必要之时用以联络。”   牛魔长老:“人。妖敌对,只怕活不过瞬息。”   深无轻笑:“这要看妖王选择。”   牛魔长老:“?”   林池清照例烤肉,呼唤陆墨食用,陆墨看了一眼愁眉苦脸慢吞吞靠近的两只小妖,抬头凝视天空,转身回头。   这是陆墨与林池清相处后,吃的最慢一次,整整食用半个时辰。   林池清起初诧异,后来理解为灵宠成长,便淡然置之,做许多肉食。   直到陆墨实在吃不下时,两只小妖终于越过最高的沙丘,低头盯着脚尖停在林池清面前,万分诚恳高高举起图纸。   片刻沉默,林池清终于有了动作,目光扫过破裂的隐匿符,镇静接过看起来很新鲜地图,高处忽然一阵异风起,不太劳靠的符纸裂成两半,顺着身体落在地上。   从总算完成任务解脱的两只小妖心脏剧颤,盯着符纸慢动作跌在地面化成一片飞灰,飞快抬头。   林池清接住地图的手指顿住,冷淡回视。   双妖:“!!!”   陆墨望着天空若有所思,从手腕游出,攀向兔子妖。   林池清犹豫杀不杀的心情迅速拨正,从妖怪身上移开视线,注视陆墨。   陆墨刚刚碰到兔子毛绒绒脚爪,蓦然身上一重,两只小妖被吓回原形,肥嘟嘟的白兔子把妖王压的严严实实,转眼抱着胡萝卜奋力逃跑。   半途腿短身圆,从沙丘又滚了回去,撞在林池清腿上,又一次压住陆墨。   陆墨:“……”   如果不是怕暴露,一定揍死这两只蠢妖!   他艰难从瑟瑟发抖装死肥兔爪下游出,恼羞成怒抬头,也许阳光太晃眼,竟然捕捉到林池清一闪而没笑意。   林池清很快收敛,把白蛇抓回重新放在手腕,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略过小妖直接进入禁地范围。   肥白兔和胖萝卜激动的喜极而泣,拥抱中化成半妖形,飞快逃走,砰!它们撞在牛魔长老腿上。   禁地白沙静悄悄的,林池清平安顺利行了一昼,已经进入腹地。   夜里一场风沙,吹出无数草木破碎植株,黑暗里,深无带妖快速掩埋。   早晨,林池清注视看似干净的毛毯深处白沙,疑惑几息。   陆墨心惊胆战看着,见他没有细究,才放心享受食物。   挺进中心地段花了两个昼夜,期间陆墨一直担心林池清会怀疑,然而林池清看起来对禁地没有东西袭击表示很正常,心里偷偷想,他真单纯。   这样很好,太聪明了,自己迟早会暴露。   陆墨的好心情在见到仙兽的片刻后消失。   一百年前自己打了三天都没醒的仙兽,这回见到林池清竟然主动撤了结界,并且友好的与林池清打招呼。   “……”   陆墨见一人一兽你来我往互道“好久不见”,思索难道是故交?   闭关三百年的上仙与万年仙兽故交,那应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林池清收徒了吗?仙兽见过吗?   陆墨迫切想知道。   站起来有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青色罡风里化成翩翩青衣青年,笑容温和变出一张小桌与茶具,水壶在火炉烘烤,精致茶杯分出两一盏,一盏放于林池清身前,一盏放在自己面前。   等水开了,烫上上好的仙茶,莫测微笑:“时光漫漫,人间无聊,仙友同从前一样陪我饮几盏可好?”   林池清依言落坐,拂去缭绕水雾,小饮一口,开言道:“我有一事相问。”   仙兽轻轻摇头,随意撩发耳后:“我知你想问之事。”   林池清神色微动,握杯的指尖稍稍用力:“它在哪?”   仙兽:“自然是出世之处。”   陆墨在林池清衣袖昂首凝神细听。   仙兽微微一笑,瞥了袖间一眼:“是我的错,竟然没有注意仙友带着灵宠。”   他又泡上一杯茶,摆一副椅。   林池清将陆墨大白于天,放在茶杯前,听仙兽又说。   “还有两位客人。”说罢素手一挥。   被强行请喝茶发抖的兔子和萝卜头,内心挠墙式哭泣,该怎么按照长老吩咐与上仙培养跨越种族的感情?   几人不觉小妖心情复杂,陆墨暗暗冷视打扰自己听旧事的小妖,小妖抱茶更加委屈。   仙兽平静为林池清蓄茶,与他说话:“三百年岁月,草木花灵还记得与你为友,不攻击你,这些仙灵忠诚守约,偏你那时满心徒弟,白送你都不要。”   头埋进茶杯的陆墨:“???”   不攻击?   满心徒弟?   两只小妖悄悄竖起耳朵。 第9章 那时师慈徒孝   我真单纯!   陆墨埋首杯中,久久无法抬头。   怎么就没有想过林池清不被袭击是另有隐情?   林池清把白蛇捞出,重新倒满茶水,仙兽见他动作,取出一枚拇指大深红朱果,赠于茶杯之中。   “想必他很喜欢仙境灵茶,相逢是缘,这枚朱果送于他吧。”   林池清收下,认真道谢。   仙兽不甚在意摇头:“不过一枚朱果,无需道谢。”   淡绿的生命灵力流淌,萝卜头和兔子妖看直眼,望了望自己空了的茶杯,忘记发抖,直勾勾盯着茶壶。   仙兽似乎误会了,一并送出两枚朱果,两只小妖怪欢天喜地道谢,选择稍远一点地方脱胎换骨。   林池清淡然品茶,余光注视没有动口的灵宠,听仙兽饶有兴趣夸赞:“你这灵宠真难得,竟然能抵抗灵物诱惑。”   林池清垂眸抿唇。   仙兽:“这是我漫长岁月里见过的第二个。”   陆墨心想,第一个是谁?   他的目光从朱果转移,读出林池清的垂眸。   仙兽:“第一是你的徒弟。”   陆墨盘身桌上,脑袋枕在身躯,瞧见林池清面具一样的表情裂开一瞬。   仙兽也瞧见了,沉思饮茶,随后笑说:“寒渊剑由你倾尽全力所铸,虽不奉你为主,但有你的心头血,具有一定灵性,对出生处最为怀念,其主无力遗失,剑寻亲不到,自然回归此处。”   林池清偏头,略略不自然解释:“近日闭关,不知剑已丢失。”   仙兽眼神逐渐深邃。   陆墨专注凝视林池清。   片刻,仙兽爽朗一笑,挥开仙境入口:“前些日,寒渊剑来到这里,我见它戾气极重,送入仙境暂封净化,你便自行取吧,灵宠和小妖由我守着。”   林池清点头,和多年以前一样,义无反顾踏入通往异界的大门。   这一回,他们没有受伤,以朋友之名,那一次,林池清倔强的必须带上徒弟,现在,他的灵宠安静躺在桌上。   仙兽关闭界门,笑意深沉低头,罩白蛇满身阴影。   “似曾相识,是吗?”   陆墨:“!!!”   仙兽镇静坐于一旁,神色宁静:“放心,取剑还要许久。”   陆墨惊疑不定盯着仙兽,怀疑他看出自己的伪装。   仙兽微笑看他:“传言一千年前,东方的无名山脉山崩地裂,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七天七夜,一道极光划破天际,鬼哭狼嚎整整三个时辰,事后,蜂拥而至的仙魔妖在山巅发现一面古朴圆镜。”   “那只是平平无奇的镜子,一名陌生的强大散修告诉大家,请大家不要将失望发泄在没什么用的镜子上,后来,强大散修不知所踪,这片轰动一时的山脉有了名字,名为失望山脉。”   “那面镜子,真正的名字叫返生镜,来至仙境,去找找看吧。”   陆墨错开视线,许久,认命人言:“返生镜的能力是?”   “窥前尘。”   仙兽眯眼:“别伤害池清。”   陆墨扭头:“我不会伤害他,”扭捏片刻,在看透的目光下强行镇静,组织语言:“能…告诉我,那时候的事吗?”   仙兽:“哪时?”   陆墨:“三百年前,他带我来这里铸剑。”   仙兽拍晕脱胎换骨完成的两只小妖,怀念的娓娓道来。   三百年前,仙兽守境无聊,又厌烦人间尔虞我诈不愿入世,为寻些乐子,隔几年便散灵物出去,做些天降异象吸引生灵过来,观他们为利益自相残杀十分精彩。   那时候禁地尚有人敢踏入,有来无回几次后,便再无生灵靠近。   仙兽无人说话,整日与草木为伍逐渐觉得没意思,心想反正无人到访,干脆一睡不醒。   这一睡不知今夕何夕,醒时正黄昏,草木告诉他,有人闯禁地。   仙兽附身草木飞去,在外围果然见到一名容貌气质绝佳之人奋力突破围攻。   年轻的林池清白衣出尘的衣衫裂了,腿上几处伤口,一条墨蛇从心口处游出,凶狠厮咬袭击的草木,林池清把他强行按回去。   墨蛇挣扎无果,看着林池清一步一战。   仙兽觉得这人勇气可嘉,竟敢独闯禁地,示意草木们暂时退下,给予入侵者喘息时间。   他想给予那人希望,再给绝望,如此反复,一点一点磨消他的意志,然后成为花肥。   他隐在沙下,只留一点尖端穿透沙尘,关注那边情况。   林池清握剑坐在沙地喘息,墨蛇从心口出来,落地化成两岁模样,抱着他的伤口哇哇大哭。   墨蛇懂的很少,字都认不全,林池清拿出药。粉和水,安慰小陆墨不要难过。   软萌的小陆墨听话的不哭,抱着抚摸头顶的手掌,红着眼睛打了个哭嗝。   林池清觉得可爱,阳光明媚里温柔微笑。   小陆墨看呆了,忽然趁他不注意,抢走伤药,放在怀里,然后笨拙拧毛巾,为林池清清理伤口,拉着奶腔严肃道。   “师尊,徒弟帮您上药!”   林池清随他做,觉得玄玉关建议自己收徒很正确,徒弟什么的真是太乖太美好了!   小陆墨上好药,盯着碎开的衣服发呆,林池清对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微笑,柔声说:“复原术即可。”   小陆墨望着恢复原状的衣衫,有了那么一丁点精神。   仙兽用睡了许久,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为什么这次的入侵者没有自相残杀?   是兄友弟恭?师慈徒孝?父爱如山吗?   不,一定有薄弱之处!世上没有存粹的感情!   仙兽透出的微弱戾气引起那边人注意,林池清骤然出手,一小片草木湮灭。   接下来是不分昼夜厮杀。   仙兽一直藏身暗处围观,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予他们喘息,高强度的围攻下,林池清仍然没有放弃,反而不经意的各种护犊子引起他各种不适。   仙兽的观念受到冲击,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这世上或许有不存在口蜜腹剑的情感。   他不再有意命令草木,让它们和从前一样自由发挥,独自躺在禁地深处。   炽烈的正午,满身伤,白衣血染的林池清站在他的面前,冷漠举剑。   “听闻禁地埋藏玄冰,是你守护?”   若放在从前,仙兽一定毫不犹豫杀掉,但是现在,他有兴趣问原因。   “为什么要玄冰?”   “铸剑。”   “你有剑。”   “为他铸。”   “你的徒弟啊…想要玄冰?也不是不可以,打败我试试?如果能让我退步一寸,便许你入境。”   仙兽到底想的太单纯了,或者隔世太久,观念还同从前一样,以微薄的看人眼力,完全没有防备林池清竟然听完这话,干脆利索的放下剑。   “???”   难道不是斗志昂扬逼人一寸么?   仙兽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卧在地上看林池清做什么名堂。   林池清问了一句:“现在开始?”   仙兽点头。   然后林池清拿出绣着玄玉关秦风川名字的乾坤袋,周围顿时尘沙飞扬。   仙兽看着自己面前落成的竹楼,有片刻的懵。   林池清在房子周围画了一个防御结界,吩咐小陆墨不要走出圈子,然后乾坤袋口朝下,呼啦啦倒出一堆极品灵石。   一瞬间,对仙兽来说一般般的结界变的坚不可摧。   林池清和小陆墨好像把约定忘了,每日美食修炼,其乐融融。   几日后,仙兽顶不住了,他们是来打架还是隐居?   他试着敲结界,结界稳如泰山。   挑起了斗志,和结界杠上,几个时辰没有攻破,脸皮挂不住,怎么说也是活了几万年的仙兽,怎么连初成仙体的毛头小子也不如?   小陆墨端着一盘红烧肉隔着结界问他:“饿了吗?”   筋疲力尽打了一上午结界的仙兽:“……”   这是挑战我的尊严!   小陆墨指了指身后:“师尊做的很多。”   仙兽:“吼!”   林池清抬了抬眼皮子,让陆墨过来,红烧肉泛着浓郁的香气穿过结界,贴着仙兽脸颊飞进白沙,立刻被翻滚的草木分食。   仙兽:“…!!!”这是侮辱!   耗了几天,仙兽被这人撩的心神不宁,虽然辟谷不吃食物,但每每观人口腹享受,听小陆墨夸赞厨艺精湛,总想试试。   林池清每回都变着花样做很多美味佳肴,小陆墨端着送过来问,仙兽尊严是有的,只能拒绝之后眼睁睁看着食物被草木分食。   又几日后,明显憔悴的仙兽怒目圆睁挠结界,发出诡异刺耳噪音,试图影响里面人的食欲与心情。   林池清从不在意外界,师徒俩过的很不错,小陆墨甚至长胖一小圈,小脸更圆了,因为灵力充沛的缘故,身高也拔高了一点。   这种煎熬在某个夜晚得以终止,仙兽命令草木不许分食,趁林池清师徒休息偷吃,顿时清心寡欲多年的心泪流满面。   辟谷是多么错误的惩罚啊…!   偷吃持续了几天,一天,林池清忽然撤去结界,收起陆墨,握剑刺向正在偷吃的仙兽。   仙兽:“……”   终于记起还有个逼退一寸的约定…   被发现和被耍恼羞成怒的仙兽立刻开战。   小陆墨凶凶的从衣襟出来:“你怎么不守约?”   仙兽当即老脸一红,强辨:“谁说的?我说过退一寸许你们入境,也没说让你们活着入境!”   小陆墨:“无耻!”   仙兽:“……入境就入境叭,总得有个仪式感,不然传出去,搞的我们好朋友走后门一样。   小陆墨少的可怜的词汇没了形容词。   说是仪式,就是仙兽暗示的意思意思,不打死的战斗。   战斗的很平淡,小陆墨快要看睡着了,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仪式感,朦胧中,忽然听到“咕噜噜”巨响,仙兽单方面收手。   林池清冷漠俯视变成人身,捂着肚子冷汗直流的仙兽。   仙兽:“你下毒!无耻!”   小陆墨有话将:“你才无耻!你想杀人,不许师尊防备?”   仙兽和林池清真刀实枪打了一阵,打的两人鲜血淋漓,仙兽大吼一声,划出仙境入口,目视两人进入其中,咬牙切齿捂肚子一溜烟失踪。   食物里下了药,本以为是毒药,发觉只是扑通的拉肚子。   但是拉的人腿软毫无战斗力啊!   仙兽趴在入口生无可恋,后来才明白,其实林池清当时算计自己,防备自己,其实多少也是心高气傲,知道仙兽必定守约,但肯定有个过程。   这个过程会被护短天真的小陆墨掐灭,正好药性发作,使仙兽放下守约尊严,误会并激发他的凶性,拼尽全力战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养成~ 第10章 抢着报恩   “他什么都通透着,只有我们什么都不明白,一个傻乎乎上套,一个傻乎乎护师。”仙兽笑着说。   陆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仙兽说的,从前的林池清对陆墨很温柔。   心里不是滋味的想,认识这么久,他都没有对我笑过,更别提小心翼翼的呵护,和那时相比,自己在水云峰过的都是什么魔鬼生活?但是陆墨还是为自己和林池清正名:“不傻,自愿的。”   仙兽笑:“我倒忘了,你们两个都是互相情愿的。”   陆墨疑惑:“是吗?”   仙兽结束话题:“那日我在禁地等了数日,池清满身风霜出来,身后跟着你。”   林池清找齐了所有材料,虽然出来时出尘依旧,但仙兽知道,仙境的东西不是那么好获得的,里面守护兽许多,他一定经过多番恶战。   林池清出来后先与仙兽道歉,仙兽不想搭理,赶他们走。   林池清变戏法一样从仿佛永远取之不竭的乾坤袋倒出许多生蔬菜肉食水果,说给禁地所有生灵做酒宴表示感谢。   仙兽冷哼,还是招呼草木灵全体聚集。   一些之前被林池清投喂脸熟的草木亲昵的给林池清打下手,小陆墨也在吭哧吭哧帮忙,总是被帮倒忙的草木绊倒。   仙兽哀叹,这种进度大概明天也吃不到饭!   随手摘了朱果扔锅台上,朱果滚停在林池清面前,林池清道谢,洗干净给小陆墨。   仙兽很不习惯的啧啧嫌弃,扭头关注小陆墨洗经伐髓,趁林池清不注意,悄悄动用灵液加持。   一个时辰后,十五六岁少年陆墨黑乎乎的奔向远方,半个时辰后才红着脸跑来,高兴的和林池清小声说话,帮忙干活。   大约发现双方都不坏,一顿饭后,竟然大和。谐,酒桌上,喝醉的仙兽单方面当着草木面宣布以后和林池清好哥们。   其实他记不太清饭桌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称兄道弟差点拜把子的他被林池清的徒弟招草木送走。   二日醒来,想起一切的仙兽:“……”   竟然和人类好朋友了!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陆墨看他的眼神格外警惕,在林池清面前疯狂进言离开禁地。   林池清对徒弟宠爱的毫无底线,说在这里铸寒渊剑就回。   寒渊剑铸造没有很久,期间陆墨全权分担杂活,不许仙兽帮忙,把林池清打理的妥妥当当。   林池清做好准备,打造剑身,陆墨研究林池清授权,可以随意取物的乾坤袋里找到的菜谱。   说师尊一定很累,得好好补补。   仙兽看着这对师徒忙碌着,一方有条不紊铸造,一方失败菜品扔了一推。   缓缓笑了。   寒渊剑做成,尚有余热,陆墨高兴的抱着剑,满心满眼对师尊敬慕。   仙兽也去道喜,这时林池清低头望着陆墨。   忽然拿过剑,转身不知做了什么,寒渊剑忽然灵气大盛,竟然引来天劫!   仙兽喃喃道:“仙器!”   陆墨不明所以:“什么是仙器?”   仙兽:“亚仙器铸剑当中加仙人心头血!”   陆墨:“?!!”   他慌忙拉住林池清胳膊,眼里没有渡劫的仙器,全是笑意盈盈温和的林池清。   “师尊,您为什么!”   林池清下巴微抬,凝视仙器,眉宇隐约骄傲:“我的徒弟,当配的上最好!”   ┅┅┅┅   “所以,多大的福分,你才能成为池清的徒弟。”仙兽有些不是味。   陆墨脑子里全是仙兽复述的最后一句话。   半晌,眸子里翻滚的情绪归于一潭冰冷:“我从前一定很尊敬他。”   两人等了两天两夜,林池清还没有从仙境出来,仙兽应陆墨请求,取了那时“陆墨”为师尊学习厨艺而研究的菜谱。   仙兽余光打量盘在比本体大数倍菜谱书页上的白蛇,心里暗暗想,哪是尊敬啊。   他一直不曾忘记,彼时林池清说那一句话时,陆墨抬头,隐藏在仰慕下的一点点渴望。   “从未遇见温柔,一旦得到,就想据为己有。”   陆墨听不见心声,专心沉浸菜谱,受仙兽话语影响,多少带入了,仿佛回到漫漫长漠,万籁俱寂,星点萤火,铸剑为我的感动。   躲在草木后,六岁男童模样,头顶几片胡萝卜绿叶的小妖怪推了推旁边长着雪白兔耳朵的男童,心情非常纠结。   “上仙给予化形机缘,我们是不是该报恩?”   兔耳朵男童雪白的耳朵轻轻抖动,一张问。题少年不。良的脸皱成一团苦瓜:“可是人妖殊途…”   萝卜叶男童头上绿叶做风中摇摆状:“怎么办,我现在立场有点不稳。”   妖族立场,伤害上仙是昧心。   报恩立场,伤害妖族是背叛。   两只小妖怪几乎抓秃脑壳,兔耳朵男童心一横,扇子合拢抗在肩上,说道:“保持中立!”   萝卜叶:“???”   兔耳朵:“往后一切听我安排!”   本心要有,忠诚有要有!   两个男童慢吞吞挪到尊贵的仙兽身前,低着头笨拙的表达一通对赠朱果的感谢,乖巧状等候林池清出境。   仙兽余光瞧它们,微眯眼睛,不知道在打算什么。   顶着来自上位者庞大的压力,小妖怪装作不经意擦汗,慢慢原地移动脚跟,撤过身。   认真读书的白蛇正面出现视野。   小妖怪:“……”   不愧是恩人的灵宠!刚开灵智就努力学习!   看的什么?   萝卜叶悄悄移动,兔耳朵踮脚斜眼望。   “!!!”   菜谱!红烧肉!   不足小指粗的蛇都开始学厨艺了……么?   林池清不眠不休净化寒渊剑刚刚踏出仙境,左腿右腿就同时受到沉重阻力,两个模样出类拔萃的男童抱着他,大眼睛里写满诚恳。   小妖怪:“上仙大人!请让我们成为您的专用厨师吧!”   感受到林池清出境第一时间抬头的陆墨闻言:“???”   小妖怪抱腿行为只持续三息,被一前一后两道冷漠气势夹击,自动退避,表明诚心。   “为感谢您赐予的机遇,我们决定承包您的一切衣食住行!”   林池清:“……”   陆墨一腔学厨热血冷却,冰冷的毫无威慑力的用力瞪视小妖怪,青色的风飞翔,翻动书页唰唰作响。   林池清听到动静转移视线,目光软化下来。   仙兽笑说:“白蛇想学厨呢。”   林池清捏住书角,白蛇咬着书页吊在下面。   被忽视的小妖怪“会事”小跑过来再表诚心:“以后您和白蛇大人的一切都交给我们打理吧!”   还嫌不够诚恳似的恭敬施礼:“请收下我们关乎妖族尊严的报恩!”   陆墨目露凶光,身躯从被咬烂的书页掉落。   林池清凝视他们,手中书籍虚化,陆墨警铃大作,愤力跳跃,咬住一片虚无,爬上手腕,顺着胳膊窜至肩膀,对着林池清眼睛“凶狠”张开嘴巴。   林池清好看的眉微拧,思考片刻,沉默取出菜谱,白蛇立刻盘住书籍,警惕戒备。   林池清:“……”   仙兽饮尽最后一杯茶,笑盈盈道:“谢谢仙友陪我喝茶,剑既寻到,自离去罢。”   林池清作揖,清淡微笑:“来日定然奉陪。”   仙兽:“是吗,可别和上回一样,一去三百年。”   林池清沉默。   仙兽笑:“下回把你师姐师兄一起带过来,我想看看对你关怀备至的人是什么样子。”   上仙回程的路很快,仙兽撕裂空间,目送几人踏进裂缝,微笑摇晃手中所赠送乾坤袋。   绣着玄玉关秦风川字样的乾坤袋漂浮天空,食材建材争先恐后落下。   他回首,对着茫茫无际不会说话的草木眉眼弯弯说:“想住新房子吗?”   深云门无尽森林,晴空万里的天空开裂。   陆墨第一个露出头,趴在肩膀观看隐约深云门山头,陌生的久违情绪胸怀激荡。   “玄玉关和秦风川看到你,一定会没完没了追问,先在这里休息一天。”   自然而然想说的话被这副躯体困在心底,陆墨有些沉郁,脱离林池清用尾尖在地上写字。   字还未落笔,兔耳朵体贴道:“上仙大人,回峰多有不便,不如在此稍做休息?”   林池清脸上的憔悴与疲惫,不是用法术能够轻易掩饰。   林池清点头,挥手召来柴火,兔耳朵立刻扑向飞腾的柴:“大人休息!我们来做,请务必全部让我们做!萝卜,快过来烧火搭帐篷!”   林池清无奈收手,白影一闪,兔耳朵身下的柴火消失,整齐摆放林池清面前,羹火徐徐燃烧。   萝卜叶手中一轻,帐篷眼换缭乱正在搭建。   小妖怪双脸茫然:“???”灵宠为什么抢他们工作!   林池清有些怔,低头瞥见方才白蛇待的地方,发现一行小字,轻轻摩挲,温暖一笑。   小妖怪被抢了活,自觉捉野味,洗剥干净串好,手动翻烤。   陆墨从菜谱抬头,化作残影消失,片刻弄来几支树枝,搭建成Y形架,尾端利落卷走小妖怪手中烤肉放上。   小妖怪:“???”   真羞愧,智慧还不如灵宠高,竟然没有想到这种法子。   萝卜叶瞥见菜谱烤肉那一页,小声与兔耳朵耳语。   “我们是不是…又被抢了?”   兔耳朵:“……”   不能!我们必须报恩!   林池清望着勤劳的大家,找出调料轻轻洒上。   作者有话要说:   陆墨:林池清的一切必须由我打理!   小妖怪:我们必须干活报恩!   林池清:大家都这么勤劳,我不能闲着!   作者:谢谢大家的安慰与支持,书评区我在看着呢,一直以来,谢谢大家与我说话,让我温暖,我也会尽快找到状态的,另外,如果阅读途中,发现前头冲突或者出现过的剧情又出现一遍,一定一定告诉我呀~我也想越来越优秀呢~ 第11章 妖王真是好灵宠啊   兔耳朵觉得有些心惊,拉着萝卜叶正襟危坐羹火旁边,低垂脑袋,耳朵耸拉,隔着火焰上方扭曲的空气悄悄观望灵宠。   林池清靠着树干,远方的深云门隐入云雾,只露苍茫山顶一点大殿黛色顶端。   陆墨眼疾手快拍开试图翻动烤肉的萝卜叶手指,斜了他一眼,尾巴一卷,鱼翻了半圈。   萝卜叶茫然里隐含委屈,一副有话说却不敢说的望着冷漠白蛇。   好凶!   低头的兔耳朵有些焦躁,耳朵不安晃动,忽然弹起,朝冷清的林池清鞠躬诚恳说:“吃吃…吃饭要注重营养均衡,我和萝卜去找水果!”   林池清转头,注视身影已然消失丛林的小妖怪离去方向。   眼里闯进一抹白,陆墨趴在肩膀上高昂头颅。   对视几息,陆墨游下地面,咬住菜谱奋力往上拉,折腾许久,一米之遥的书籍终于带到林池清腿边,他目视林池清膝盖,弓起身子,把书往上面推。   身子一轻,他和书一起落在膝盖上,林池清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下回用风术。”   陆墨点头,一页一页翻找,注意力停留在素食上面。   猛然意识到,从未见过林池清吃东西。   上仙不需要果腹,妖王也不需要,但陆墨即使不需要食物,也必须一日三餐,而且百般挑剔,每一回都吃的不顺心,准备饭菜的厨师总是战战兢兢。   他的厨师都是妖族寻遍世界找来,每一个都小有名气,然而到陆墨面前,仍然少不了被骂。   陆墨看书的眼开始恍惚,偷偷抬头,看到林池清白皙光滑下颚。   皮肤真不错,不愧是得天独厚的上仙。   上面的人毫无预兆低头,陆墨立刻收回目光,专心盯着菜谱。   我这般大费苦心做饭,林池清要是不吃,那不是很可耻?   会不会被嫌弃不好吃,会不会被骂?   从前被自己嫌弃的厨师个个都被骂到狗血淋头,有极差的还会施以鞭打。   “……”   林池清目光在研究菜谱的灵宠身上略略停留,眸子倒映细碎阳光的温暖橙色,唇线微微上牵。   两只小妖怪躲在树后,被那道极浅的笑晃了眼,萝卜叶捧着一小堆野果,蓬头垢面,脸可疑的红了,和挨着自己的兔耳朵小声耳语。   “给上仙大人准备野果,是不是太寒酸?”   兔耳朵被呵气弄的有些痒,拉开距离:“我们太弱小,徒有人形没有实力,这绵延山脉凶险难行,实在没办法走的更远。”   萝卜叶:“要是附近有城镇就好了。”   小妖怪整理好仪态,捧着洗干净的野果放入荷叶,推到林池清面前。   林池清冲他们点头,空气飘着淡淡鱼肉香,他伸手翻转。   小妖怪抢夺:“使不得!我们来!”   陆墨瞬间抬头,拍开手指,瞬间翻转鱼肉。   小妖怪:“……”   鱼肉六分熟,小妖怪执着的坚定报恩信念,细致入微的勤快,每每干活之时总被灵宠拍开,终于意识到似乎不大对劲。   兔耳朵机智的又一次弹起,诚恳表示野果不够绝对干净,再去洗洗,拉着萝卜叶远远的说悄悄话。   “上仙大人的灵宠很排斥我们!”   萝卜叶解释:“人与妖敌对,他一定担心我们意图不轨!”   兔耳朵愁眉紧锁:“能解释的通,但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萝卜叶:“咦?”   想不出第二条理由,两只小妖怪默认白蛇真是一条忠诚的好灵宠,商定以后一定好好表现,向上仙和灵宠证明他们是知恩图报好妖!   林池清靠着树干假寐,听见脚步声睁眼,两只小妖勤劳的削果皮,陆墨一旁吐着没有威慑力蛇信,目光一瞬不瞬盯视小刀,凶光乍现。   他提起陆墨放回书页,道:“名字。”   终于能干活,并且没有被灵宠拍,自认为被灵宠看到真心的小妖怪心情很好抬头:“大人问我们的名字?”   兔耳朵和萝卜叶一起回答:“没有完全化形的妖怪不配拥有名字。”   兔耳朵说:“在妖族,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渡劫化形之后由天道顿悟而出,或者由强大的亲近的种族赐予。”   萝卜叶:“像我们这种野生小妖怪,都是没有名字的。”   等等!   小妖怪忽然凝神,我们这么说了,大人会不会赐予我们名字?为妖怪赐名,等于产生牵绊,无论未来如何,都必须尊敬他!   两只小妖忐忑凝视脚尖,陆墨从书中抬头,一时静默。   等了许久,妖怪和灵宠同时抬头:“……”   又在闭目养神呐!   小妖怪心中松了口气,竟然有些失落,注视大人的脸,几分复杂。   陆墨啪的合上书,凝视身上人眉眼,顺着衣服爬上去,卷着长发扰他醒来,在清淡目光下,游向羹火,惊险的取下烤鱼。   风术送着烤鱼飞升,停在唇旁。   林池清与他对视数息,指尖挥出丝线,斩下鱼块无数,整齐堆放白玉盘,再将陆墨放在旁边。   他直起身,观望黄昏日落,半晌无声,余光关注一动不动似乎失落的灵宠,声音浅淡解释:“我已辟谷,不食烟火。”   两只小妖怪不知怎么,竟觉紧张,纷纷凝视生气的灵宠,想起那日被长老拦住所说的话。   牛魔长老告诉他们,好好侍候池清上仙灵宠,不得有半分差池,必须言听计从,不得反抗。   他是什么身份?被上仙契约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成了忠诚于人类的灵宠,还值得妖族敬重?   陆墨凝视林池清背影,恨不得在脖子上狠狠咬一口,没有嫌弃,没有打骂,无动于衷的反应更让他生气。   怒火烧的他戾气深重,深深将人刻进心底,背转过身凶残吃肉。   天边暮色,昼夜交替,妖魔鬼怪活跃,林池清以剑在地画出一片区域,结界升起,放出一座房子,对小妖怪清淡道:“结界内无人能入侵。”   青风残卷,托着陆墨踏云而起。   “没问题吗?灵宠生气了,上仙似乎没看出来。”萝卜叶注视即将消失天际的人疑问。   兔耳朵耸肩:“谁知道呢。”   陆墨觉得自己被林池清疏远了,竟然以风带行不肯近身,我妖生头一次做饭被拒吃还没发火呢,你还不高兴?   林池清无奈的追上从云端掉落的灵宠,陆墨顺势钻进衣袖,爬上肩膀缠绕脖子,怎么扯也死活不撒。   哎…   怎么这幅性子…   到底是我的错,不该因为过去的事迁怒他,下一回做饭,吃一点点吧…   林池清回门,玄玉关和秦风川老远察觉气息迎接,停在云上一米开外,被他脖子上鳞片惊住。   玄玉关上前一步粗暴扒开衣领,凝视白蛇十息久,脑补一出爱恨大戏,扯住陆墨发力猛拽,先是盛怒:“这混账东西原来在这!”而后恨铁不成钢:“师弟你!竟然宠他如斯!”   秦风川满眼也是不赞同:“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师弟你怎么还是重蹈覆辙?”   不防被拽下云头,狼狈落地的林池清:“???”   周围深云门弟子瞧着,玄玉关嫌丢人,招呼秦风川一云一右架人前往水云峰。   人刚到峰顶,玄玉关顺手划出结界包围山头,盯着陆墨紧绕的身躯不怀好意。   陆墨从心底对这个女人畏惧,选择闭上眼睛不听不看。   秦风川凝视林池清,眼里写着“你竟然让它爬上命脉脖子!”的怨。   气氛沉重,林池清眼观鼻鼻观心:“那日,你们找过他?”   他指的是自己出发沙漠,未带却自己偷偷跟上的白蛇。   玄玉关怒火一滞,到嘴的话卡壳。   林池清看她:“善恶暂且不论,妖也是一条命。”   玄玉关:“……谁,谁想杀它来着?”   秦风川:“……”师妹不靠谱也该习惯了…   他不动声色从背后弹了玄玉关一指,颁正重心:“师弟,让白蛇下来,水云峰正好多日无人打扫。”   陆墨:“……”   玄玉关狰狞的笑:“我帮师弟取下来!”   陆墨偷偷瞧一眼无动于衷的林池清,绝望的磨了磨牙,在玄玉关失望表情下跑远干活。   不顺眼的家伙没了,玄玉关和秦风川围住林池清,神色郑重。   秦风川问:“寒渊剑可寻到?”   风术打扫绝对是后天造成水云峰垃圾遍地的陆墨闻言扭头。   林池清点头,拿出乾坤袋,玄玉关忽然按住他的手:“别动!师弟,我们送你的那个乾坤袋呢?”   “送予仙兽。”   玄玉关找茬的小眼神乱飘:“不是白蛇弄坏的?你可别故意包庇。”   陆墨:“……”   秦风川:“剑既寻到,明日去深云潭分离心头血,介时我和师妹祝你一臂之力。”   两人缠着林池清讲沙漠见闻,听到沙漠绿洲,直叹妖族残忍,又说林池清此行凶险,不该让他独行。   玄玉关后怕道:“还好你破除结界,不然等妖族凶兽长待结界,必定尸山血海。”   讲起禁地仙兽,两人微笑,表示等事毕,找时间一起结伴去看看,如果可以,邀请仙兽深云门做客。 第12章 妖王现身   深云潭位于前任深云门掌门埋骨地,处深云众山西方最高的那座峰。   山腰以下种植灵物,而上深埋创派以来所有深云门身陨弟子,位置按照身份排列,前任掌门在山峰最顶端的位置,墓地与几位同样古老庄重的墓穴相连。   深云潭也名仙潭,众位已逝掌门的仙骨造化福泽此地,日月光辉天长地久,孕育灵土。   前掌门觉土甚好,以修为倒退代价做芥子空间,花费大量天灵地宝修固空间,造化微世界,打通灵土与微世界通道,集清晨紫气与灵药露珠,逐渐形成肉白骨灵药潭。   新掌门上任,深云潭仍然一日无缺保持此习惯。   深夜,深云门晚归弟子歇下,玄玉关秦风川敲响林池清房门。   “师弟,走,去深云潭!”   玄玉关听到回应,顺着自动打开的房门进入,眼睛四处扫描,停在枕边一方木盒。   陆墨拼命压抑气息,透过极小的出气口观察,玄玉关疑心的手指动了动,想一探究竟,白衣擦过,挡住视线。   林池清:“走吧。”   上山不过瞬息之间,陆墨爬出木盒,划出水样波纹,画面从朦胧很快清晰。   一片淡粉花瓣沾在林池清发带发间,随着行走踏上入口,短暂混沌,进入山泉之间。   四周白茫茫大雾,可视范围保持方圆五百米,蓝天白云,灵石作光,高山深潭,仙鹤飞舞。   林池清不是第一次进这里,未成仙之时,执着修炼完拼历练,每次完好之躯下山,回来时总是遍体鳞伤。   他的资质非常不错,品行很好,掌门隔三差五数落不该拼命,需劳逸结合,责备过后便带他来这里疗伤。   林池清站在潭水前头,几只仙鹤前边飞舞,圆圆的眼睛好奇盯着他打量。   其中一只人言道:“掌门大人,这未是新来弟子?他并没有受伤。”   玄玉关笑着打趣:“老鹤,他是三百年前,经常光顾这里的池清啊,你忘记了?”   老鹤舞动翅膀落地:“唉呀,老了,记性不太好使了。”   林池清和众位打过招呼,告诉他们来深云潭目的。   分离心头血与取心头血时一样,其主都要承受噬心之痛,虚弱许久。   三百年前,林池清铸剑以后强忍痛苦带徒弟回峰,在灵潭泡了整整一周。   秦风川门派事物繁忙,偶尔过来探望,玄玉关挂名长老,每日守在这里,心疼之余忍不住怒骂他不要命溺爱。   看师弟一副虚弱模样,也不忍心骂狠了,最后草草抱怨几句,被结界外的响声敲的心烦,出去火气全都撒在陆墨身上。   “你!”   只说一字,陆墨噗通跪下央求:“二师傅,求您让我见师尊一面!”   玄玉关心烦:“见什么见?师弟正在修养,别在这吵!”   陆墨继续央求。   玄玉关软了心肠,陆墨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这把火撒的太莫名其妙,压着性子好言道:“你若真心愧疚,就在水云峰老实待着,好好修炼,日后回以真心!”   陆墨郑重点头:“我发誓,一定真心对待师尊!”   玄玉关听着不是滋味:“嗯?”   陆墨:“还有二师傅三师傅!”   “勉强合格,”玄玉关一只脚踏进入口:“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玄玉关想起旧事,神色厌厌,秦风川说:“师弟,寒渊剑取出来吧。”   林池清虚空抓握,危险气息震荡,空气轻微扭曲,红色炽烈火焰里,宽身窄刃威武大剑安静躺着。   这是一把气势磅礴武器,许是多年征战厮杀,净化也无法完全清除其中肃杀。   秦风川:“师弟师妹,布阵!”   不能布阵!陆墨脑子里全是这一个念头,恐慌占据心头,神魂深处发出的危机感。   不能布阵,不能分离心头血,不能让他斩开牵绊!   黑夜里的白色残影无人发现,陆墨越过山川湖泊,深云门成了一道模糊影子,他踩着妖云狂奔,水镜传递林池清的身影。   再快点,远一点,不能被发现,要取回寒渊剑,阻止他分离。   秦风川画出聚灵阵,三个人盘坐其中,寒渊剑悬竖在正中,似乎意识到辉煌将落,发出阵阵嗡嗡悲戚低鸣。   它飘在林池清旁边,感觉到亲近与依念,可它毕竟灵智一般,忘记很多事情,哀哀的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恳求自由。   林池清移开眼睛,指尖掐着手背,身边传来几声催促:“师弟!怎么还不开始?”   不合三人的灵力,很难逼出心头血,血归原主。   寒渊剑鸣的更加悲哀,颇有英雄迟暮。   林池清手背泛出点点血迹,眸中倒映的闪烁冷光破碎,许多许多久远的记忆黏合,拼出不愿记起的过往。   年轻的林池清失去心头血在深云潭伤好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陆墨。   他的徒弟不是仙人,食五谷杂粮,一日不眠就会精神很差,陆墨抱着寒渊剑如抱至宝,泪眼婆娑跪在林池清面前道歉。   “师尊,对不起!谢谢您!”   林池清用法力轻轻托起徒弟,不大自在错开视线,清淡道:“我给你的,受着便好。”   他暗暗斜了一眼身侧玄玉关,用眼神传递消息:你和他说了什么?   玄玉关翻了个白眼,口型道:哪有。   她抱胸抬头望天,余光却在斜眼往下:“这小子不眠不休修炼几天几夜,我看他快挂了,特意提过来给你,好好管教管教你徒弟吧!”   收到消息,刚到达这里接人的秦风川笑骂玄玉关:“不也是你徒弟?”   玄玉关:“可是人家小陆墨心里只有师弟一个!”   搞的她都想找个可爱乖巧的亲传弟子了。   陆墨腼腆低头,林池清与大家道别,说下午再聚,带着少年陆墨飞上云端。   玄玉关手拢在嘴边对着远方狂吼:“让你徒弟好好睡一觉!”   秦风川笑的温润如玉:“你呀,刀子嘴豆腐心。”   陆墨回峰后,首次违抗林池清命令,坚决不休息,一定要给师尊做饭,被师尊拒绝,就委屈的眼泪欲流不流。   林池清妥协,他便开心的顶着硕大黑眼圈一脸幸福忙碌,直到把师尊侍候的饱饱的才听话睡去。   接下来一段日子是最幸福的时光,师徒剑仗天涯,斩妖除魔,生活惊险,但很快乐。   寒渊剑曾作为仙器,和他们一起生活历练,牵绊一点一点建立。   这把剑见证那段时光的所有温馨,现在自己却要亲手抹杀它!   林池清注视寒渊剑漂亮的体型,这里面每一处都有自己心血,每一处都充满过去。   玄玉关:“师弟?发什么呆?动手啊?”   林池清怔怔看着手背上流血的月牙印记,不惧伤痛的他,感觉到手背深深灼痛。   “轰隆!”遥远的森林突然一声炸雷,寒渊剑剑身一震,豁然转身,猛的冲出微世界。   玄玉关和秦风川急忙拦截。   玄玉关:“怎么了?怎么忽然异动?”   林池清掌风震推寒渊剑,挡住出口:“它的主人,正在召唤它。”   玄玉关大惊:“陆墨?!”   秦风川见林池清无甚异样,仍不敢松气,思索道:“暂时无法分离心头血,先封了它。”   寒渊剑戾气大涨,灼热火焰燃烧,秦风川玄玉关被困,连忙施展水术自保,还要挥动武器抵挡熊熊燃烧穿刺的剑气,已经看不到林池清身影了。   只得焦躁喊:“师弟!封印寒渊剑!”   林池清被密不透风剑气逼至出口正中,额头微汗,若不是寒渊剑放水,他现在也应在火海里。   他抽出自己的剑,运力刺去,步步紧逼的寒渊剑却忽然停住,以剑背承受一击,光泽的剑面一点刺痕。   寒渊剑顶着林池清的剑前进,安静的悬在他的面前几寸,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凝视自己,不属于寒渊剑灵本身的眼睛。   林池清一滞。   火焰消失了,玄玉关秦风川一身焦黑冲过来,高兴的表情在看到没有被封的寒渊时沉下,玄玉关有话要讲。   秦风川看到剑身那点痕迹,目光转至林池清看似平静的脸上,瞳孔骤缩。   寒渊剑所有气势收敛,像一把普通的剑,慢慢靠近林池清,就像当年龙王珠事后陆墨的冷漠平静紧逼。   林池清下意识错开身体,秦风川早有准备,横剑拦截。   寒渊剑强悍弹开武器,灵活飞出出口冲向夜空。   秦风川:“快追!”   林池清剧震,急步跟上,玄玉关拉住他,摇头:“你别去!”   寒渊剑在,陆墨便在!   几道不凡气势划过山林,恐怖威压镇的夜兽伏首,深云门陆续亮起烛光,三三两两衣衫不整弟子站在门前抬头观望。   时谨提着灯笼站在树下,他的师兄脚步轻点,落在树顶,单薄睡衣松松垮垮,时谨不忍直视,看向相反的方向。   他的视线定格了,遥远的天际白衣仙人踏碎浮云,从巨大美丽的圆月横穿而过,那位大人仿佛在发着与月争辉的光。   时谨:“珺勿师兄!珺勿师兄!看那!”   林池清循着寒渊剑离去的轨迹寻找,师兄师姐的气息就在附近,寒渊剑和陆墨的气息却一点也没发现。   他一定就在这片区域!   他故意隐匿气息,或许就在某颗树上或者草丛,看着他们一遍一遍从眼前路过,苦寻无果! 第13章 妖王陆墨   陆墨坚韧的站在那里,面沉如墨,背枕着黑暗,寒渊剑乖巧的收敛所有火焰臣服,干净像一把圣洁的武器,它躺在男人的手里,半隐衣摆。   爆炸的罡风散去,翻飞的衣发服帖,沙石乱枝跌落,顺着巨大碗状深坑滑在他的脚边,   陆墨站在深坑的最底部,大地裂痕从他的脚底蔓延,他轻声的和寒渊剑说话。   “见到他了,陌生吗?”   “不记得了?但觉得亲切?”   陆墨缓缓露出一个称不上温和的微笑,抚摸嗡嗡震颤的剑柄。   深云门的人没有收敛杀气沿路搜索,陆墨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艘小舟悄无声息出现,荡起空气几层涟漪,深无负手而立,几只血色红眸的乌鸦停在船沿,歪脑冷邪的直勾勾望着他们。   深云门玄玉关的声音近了,能够听到脚步踩踏枯叶的轻微碎裂声。   深无收回远望目光,拿出一颗珠子,悬在妖王身前:“隐匿珠,便是他,也不能发现您。”   陆墨侧脸,静默接下珠子,上面传来玄玉关疑惑嘀咕。   “奇怪,气息明明在这里,怎么消失了?”   秦风川:“应是离开了。”   玄玉关:“嘁。”   两人低头观察许久,不甘心继续别处寻找。   云浪翻滚,小舟浮沉,牛魔长老忧心忡忡:“妖王为什么不趁现在走?”   深无目光仿佛装着无垠死海,激不起一点水花:“约莫等人。”   牛魔焦躁:“深无长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妖王他已经被林池清迷了心窍!”   深无看他。   牛魔语噎,是迷了心窍,更早的时候就迷了!   他斟酌言语,试图劝说:“妖王关乎妖族命运,眼下大人满心池清上仙,已然把妖族淡忘,长久下去,难免传出风言风语,迎来他族打压!”   见深无还是无动于衷,他咬牙:“若妖王和他在一起,必定引来两族讨伐!”   深无终于转身,牛魔心喜,却在他深沉目光下冷却。   深无一字一顿,双眸仿佛盛着九幽地狱入口的漩涡:“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被世人不容?多么好笑啊!可是他笑不出来,深无所做之事,从来没有失败过,只要关乎妖族前程!   深无低头,爆炸引发的深坑里,妖王站在那里,林池清伫立顶端,一上一下,却未相见。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仍然能感受到妖王心中对那人的执念。   牛魔还在云里雾里,深云轻道:“有心,便有束缚。”   有牵绊,才会顾虑,有心,便会小心翼翼守护,从而产生薄弱处。   他能做的,对妖族有利的,只有这一条路。   深无负手,控制小舟与妖王背道而驰,妖力在结界里翻滚,凝结出一只只乌鸦,它们飞舞着。   深无:“前方一百里,爆发妖力,引发战争。”   ……………   陆墨抬头凝视那人冷漠眉眼,刮骨探寻,企图发现一点点异常。   可是林池清从始至终漠然,找不到一点怀念,妖王从这里出现过,无法再引他一点分心。   陆墨手指收紧,竟然发现自己见不得这种全然冷漠的他。   为什么?为什么见不得?难道我……   林池清疑惑低头,再一次确认下方是否有人,谨慎握剑跃下,目视裂纹发起的地方。   被注视的感觉还在,这天下应无人能够隐匿不被自己看破,错觉么?   他走进裂纹正中,四处观望,忽然身体一颤,一阵冷意,恍觉深山夜寒,再次疑惑搜寻片刻,飞身离开。   陆墨脸上青红交加,刚才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几乎相贴,他微微低头,鼻翼仍然停留那人清淡体香,止不住的心痒,可恨的是,自己刚才竟然鬼使神差的没有退开!   如果林池清没走,或者再上前半步,他们一定会碰在一起,然后被发现!   笨蛋!笨蛋!懊恼自骂几句,赶忙悄悄跟上。   搜索的玄玉关和秦风川偶然与林池清碰上,几个人树下说话,多是两人私心里说林池清不用来,此处有他们处理即可。   林池清平静道:“妖王入深云境内,身为长老,自当护门下弟子安危,铲除威胁。”   两人将信将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师弟,略略欣慰,玄玉关表情欢愉不少:“我们回去吧。”   找了许久也未碰到妖王,应是离开了,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很好。   三人并肩踏云,天空忽然黑云遮月,完全陷入黑暗,秦风川沉道:“有妖气!”   漫山遍野的黑暗里,陆墨站在原地,遥看打斗的远方,对云上小舟挥手,化成白蛇,飞快消失。   小舟上,深云抿出极淡笑容,牛魔瞧见了,心中发疑,只觉这神情格外妖异。   深云门,珺勿跳下树,猛的跃向时谨后背,压的对方一个不稳,双双摔倒。   珺勿拍了拍身上灰尘坐起,斜眼笑望:“别整天愁眉紧锁的,开心开心嘛?”   时谨懒得看他,他便闹,拉扯着一起地上滚几圈,别处投诸目光多了,时谨脸色微红,露出个想哭的笑脸,才得以解脱。   珺勿双手交叠脑后,满意道:“对,多笑笑,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忧虑什么?”   时谨凝视天边打斗的绚丽光芒:“妖气很强。”   珺勿:“掌门长老更强!瞎担心什么?咱们深云门这么多人在,还能遭什么不测?涨点信心,别小瞧大家!”   那边战斗没有持续很久,掌门和长老身上没有血迹,甚至连衣物都没有凌乱。   秦风川温和的与深云门众多弟子报平安,让大家回去休息,不用多虑。   因爆炸与夜斗惊醒的弟子陆续揖礼退去,珺勿拉扯不愿动脚的时谨回屋:“怎么,被上仙灼目风采迷住了?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成为上仙,守护深云门!”   林池清目光微抬,朝山间看了眼,视线多停留了几息,目送他们关上房门。   秦风川偏头小声道:“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林池清点头:“师兄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然后大家都实现了,站在最高的位置,寂寞的看着后辈充满梦想成长。   成仙后,面对无限的寿命,又羡慕少时,觉得生活远不如从前充实。   玄玉关拍手提议:“约个时间一起历练红尘如何?”   秦风川弹她额头:“你呀,哪是历练,手痒想打架吧?”   玄玉关:“嘿嘿,嘿嘿!”   林池清抿唇,他们这般境界的人,历练也失了少时激情,遇到个邪魔恶妖,一指便碾碎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林池清回水云峰静坐一夜,陆墨趴在窗台上看他一夜,早晨在进来的林池清目光下从被子钻出,开始勤劳工作的一天。   玄玉关对白蛇成为灵宠一事没那么在意了,但玩劣性太强,天天待在这里谈天说地,没事找找白蛇茬。   秦风川偶尔过来笑骂玄玉关别总欺负蛇,大多数都在处理宗门事物。   日子过的快了许多,等陆墨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入深秋,而它正趴在门口努力清扫枯叶。   秋天的水云峰很是萧瑟,前些天玄玉关说要给水云峰改头换面,拔了所有植物,连夜差人重新布局种满,好看是好看了,却不怀旧了。   陆墨以为新的布局会很不适应,却发现心中阔然开朗没有半分异动。   这些日子沉郁心情稍稍舒缓,果然嘛,从前的自己对他一定是孺慕憧憬,哪有不可告人情感。   不然被改了布局,怎么没有来自神魂的抵触?   若喜欢到骨子里,哪能容人抹去从前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陆墨将山林那一点异样情绪与猜测抛之脑后,给这段时间尽心侍候找到借口。   以勤劳抵恩也够诚意了吧?哪家灵宠不是被人宠爱着的,堂堂妖王可是干了整整几个月苦力!   既然忠诚被看到眼里,足够信任,接下来赶快解决自己的事。   失望山脉的返生镜,需早日寻到!   林池清送走玄玉关,目光斜斜侧瞥,难得见白蛇没有认真清扫,有些疑惑。   几个月深居峰顶,活动区域举目可观,自己早已习惯,然而灵宠灵智初开便困与身侧,眼界极浅。   既然是他灵宠,便有责任教之识人间苦痛良善。   明日与师兄师姐说说吧,他们三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游玩,像几百年前意气风发相伴天涯的岁月已经悄然模糊。   深夜,陆墨惊奇发现被自己腹诽迟早修炼成痴呆的林池清竟然回房休息了!   半个夏天与秋天,从来没有见他休息的上仙竟然睡觉了!   陆墨悄悄爬上床,注视林池清睡着的脸,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   沙漠一行,他以为林池清是正常的,除了不吃饭。   回峰后,林池清开始不吃不喝持续几个月,在自己各种伤心小可怜眼神攻势下,也只是象征性尝试一小口食物,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他本来就是仙,但过惯了凡人作息的陆墨总觉得林池清太拼。   都成了仙人,怎么还不分昼夜修炼?   终于睡觉了!终于让人感觉是有血有肉的人了!陆墨尾巴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泪,脑袋一紧,被人捏着甩下床。   陆墨:“……”   林池清重新闭上眼睛,心里叹气,灵宠相熟以后愈发调皮,却也知分寸,称得上懂事,只有一个习惯改不掉,总是与主人抢床。   给白蛇做的小床,它并不喜欢,夜夜鸠占鹊巢,这段日子,他不休息,倒也没管,可今日…   安静许久,床单轻微动静,林池清蹙起眉心,再一次捏住白蛇。   陆墨不依不饶,重复爬回动作无数次,终于被定身置于床尾,可怜委屈又弱小的与坐起的人对视。   林池清叹气,陆墨如愿以偿卧于枕边,心里喜滋滋告诫自己,这是孺慕之情!呸!灵宠不和主人睡,还能一个人睡?没主人的妖才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陆墨骄傲脸:没主人的妖才自己睡!   林池清惆怅:灵宠总是与主人抢床?   第一个主线剧情寒渊剑结束,大家能猜的出来下个主线标题吗?斜眼温和笑~   作者有话说:陆墨悄悄爬上床,注视林池清睡着的脸,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口水)<( ̄3 ̄)>哼!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柳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4章 离家出走   “要想突破,往东方失望山脉走。”   玄玉关示意请示历练的得意弟子退下,摆脸冷哼:“量力而行,别死在外头给为师丢脸。”   珺勿嘴角微抽,恭敬施礼退开,这样的嘱托,幼时至今,听过太多遍。   耳边脚步轻微,掌门秦风川擒着微笑走过,轻飘飘吩咐:“把时谨他们一起带上。”   珺勿:“……”每次出门都装路过,强行塞人。   玄玉关不乐意,等徒弟走远,压低声音抱怨:“怎么总把你那堆徒弟丢给我徒弟带?上回沙漠历练,我身外化身跟踪的多辛苦,护几个尚且游刃有余,人太多,总有兼顾不到时候,这回失望山脉,你还来这招?你养徒弟还是我养徒弟?”   秦风川笑而不语,对玄玉关刀子嘴习以为常,玄玉关自己说了一会,无人应答,闷气横生,心中暗暗思量,东行途中捉弄捉弄师兄的徒弟,看看秦风川还敢不敢这么使用免费保护。   没道理“受累”的总是我和徒弟!   两人表面心平气和,气氛和谐的驻足星空夜幕,一起遥望远方水云峰。   一轮冷白圆月坠在水云峰顶,尾端隐在古色古香青色琉璃瓦后,上无尽头,下不见地,云雾缭绕,仙宫一人。   秦风川有感而发:“咱们三人,师弟最有仙人风范。”   玄玉关并不认为这是夸奖,指着那边不赞同道:“要风范做什么,孤零零的,多寂寞。”   秦风川:“有的人喜欢喧闹,有的喜欢安静,对师弟来说,这才是适合他的生活。”   玄玉关嘴上不肯认输:“陆墨在的时候,整日喧闹,师弟可比现在看起来活泼多了,哪有人天生冰冷喜欢孤单?”   那时候的水云峰虽然只有陆墨一个弟子,却并不冷清,秦风川和玄玉关没有被冠上掌门与长老责任,整日往山上跑。   人人都道林池清高不可攀,看一眼都觉冻人,唯独他二人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养育小陆墨时,更是直接住在水云峰,引发了许多不好流言蜚语。   他们却是无所谓的,深云门关系最好的组合,无坚不摧。   小陆墨懵懂,什么都要现学,经常做错事,秦风川和玄玉关一起使坏,让陆墨犯错,比如在小陆墨学水术时候刮一阵风,水就歪歪斜斜拍在了林池清脸上身上。   这些事都是看起来比较无邪的秦风川做的,事后一本正经的指导小陆墨,法术应该如何如何使用。   玄玉关最喜欢热闹,捂着肚子大笑,说林池清落汤鸡。   锅又大又圆在背上都不知道。   小陆墨手忙脚乱连烤干衣服的法术都忘了,哭哭啼啼畏畏缩缩,抖着小短腿小胳膊,用衣袖给林池清擦脸,他被收入师门还没多久,对一切抱有敬畏。   何况师尊从来不笑,看着让人害怕。   林池清挥开陆墨手说不用擦,无奈冲玄玉关叹气,玄玉关一脸茫然,秦风川嘴角上扬。   此类事很多,玄玉关又讲了许多陆墨参与的往事,证明师弟也是喜欢喧嚣的,忽然话语一顿,转头怒视秦风川:“我怎么觉得很可疑?”   秦风川:“……”   玄玉关撸袖子:“为什么每次师弟都用那种无可奈何眼神看我?”   秦风川默默转身:“……”   玄玉关凶猛拽住他:“身临其境时没注意,现在想想,那分明是以为我恶作剧!小陆墨哪能失误那么多次?!”   秦风川:“三百年了…”   玄玉关:“别扯话题!我记的很清楚,不存在时间久远记忆出错!那时候太喜欢师弟和陆墨,蒙了眼,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   秦风川:“……”   承受几次翻旧账的暴击,让玄玉关追着打了会,终于失去掌门风范投降,并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坑人。   外界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秦风川衣衫不整狼狈的转移师妹注意力,他看向水云峰,想找点事,一股淡淡妖气转瞬即逝。   他蓦然神情严肃。   玄玉关纳闷,慢慢松开揪着的秦风川衣襟:“怎么了?”   秦风川:“妖气!”   玄玉关:“很微弱,现在消失了,大约是师弟养的那只妖蛇还没睡。”   水云峰,受命等候的两个半妖男童奋笔疾书,一张张鬼画符完成堆成一摞,兔耳朵边画边碎碎念。   “快点,多画点,深云门随便一名弟子都能捏死我们,千万千万不能被发现!还好长老亲自教授绘画隐匿符,我们的安全可都掌握在手速里!”   萝卜叶郑重点头附和:“手速!隐匿!”   兔耳朵:“没想到我们还有这天赋,下次再与长老见面,趁机再求一种符!”   萝卜叶俨然变成了复读机:“趁机再求一种符!”   兔耳朵:“上仙大人的灵宠面子真大,让我们通知长老山林等候,长老竟然没有生气,还特意送特阶隐匿符,教授高阶符咒画法,让我们不被深云弟子发现,方便接人!”   萝卜叶是诚实的小妖怪:“不是灵宠大人说的吗?通知完长老后前往水云峰等候?”   兔耳朵:“……别说话,画符!往身上使劲贴!贴满!脚也贴!尾巴也贴!”   水云峰依山傍水,孑然而立,险峻神秘,秦风川仔细探查,果然没有发现妖气,感应片刻,没话找话:“师弟今日竟没有修炼。”   玄玉关:“难得睡着了呢,养只灵宠也不全然坏事。”   两人无聊夜话,玄玉关与秦风川告别,说此次徒弟东行历练并不太平,为防万一,身外化身暗中保护之外,她亲自出山!   传闻东方的失望山脉出现紫光,迷途人偶然遇见,皆性情大变,或名镇一方仙人大杀四方,或臭名昭著恶者悲绝自刎,大变带来的后果是连锁反应,世道大乱。   仙魔妖互相怀疑,认为是对方种族阴谋,三方势力明面一切正常,背地里互相猎杀。   秦风川不方便离开深云门,让玄玉关途跟徒弟如若遇险,切莫贪战,不要与三族扯上关系,速速回程。   玄玉关点头,她平日大大咧咧又暴躁,实力超强,话只是说说而已,并不觉得会有自己搞不定的意外,况且,她还是很好奇失望山脉的。   秦风川见她这样,心中发虚,决定明天早上找一趟林池清,请师弟陪同玄玉关一起去,当做散心。   两人各自回峰,陆墨确定再无人关注水云峰,从房顶跃下,钻进狭窄的门缝,把这两人腹诽无数遍,半夜三更不睡觉,瞎晃悠什么?看把小妖怪们吓的,都快被隐匿符活埋!   他从书桌翻出笔墨纸砚,尾巴卷住毛笔,回头注视昏睡的林池清。   林池清对谁都一个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仿佛没有表情的人偶。   陆墨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为什么给人免费做苦力,还主动成为灵宠献上忠诚。   几百年前的自己到底有多“孺慕”啊!   妖王任性妄为了几百年,头一回因为要做一件事情而顾虑别人心情。   若我悄悄离开了,明早他起床,没人给他做饭饿着怎么办?   水云峰连个打杂的都没有,谁来清扫房间?随便找个人,打扫的不干净怎么办?   林池清那性子,多半不会吩咐人帮忙,难不成他自己干活?   不可以!   陆墨觉得烦躁,明明先前想的很好,夜里让深无相助往东找寻返生镜,现在好似千万件事在拖着自己腿脚一般,动弹不得。   墨水顺着笔端跌落,在白纸炸出一下朵碎花,一团紫火燃烧,陆墨飞灰烟灭旧纸,铺平新的一张。   他碧绿的瞳孔深暗,倏的清风起,宽阔的卧房变的拥挤,高大黑衣男人阴沉转身,俯视害自己患得患失,他却无知无觉的人,叹气压在心底。   成了宠物还真把他当主人了?   沉默许久,咬牙切齿重重写下几字,注视安详睡颜一炷香久,露出尖尖牙齿。   就当做你无知无觉的惩罚!   他毫无心理障碍的盯着自己制造出的齿印,露出满意笑容,随后眉头紧蹙,以笔墨掩盖。   窗外,等候多时的两个男童把自己抖回了原型,抱团不敢抬头,继续奋笔疾书,把自己埋进深深的隐匿符堆。   怎么还不出来!   天都要亮啦!要被人发现啦,要被斩妖除魔了啊!   天边微微泛白,两只妖怪流下悲伤弱小可怜的泪水,灵宠大人竟然让长老等了整整一夜!你为什么那么想死,能不能不要连累我们?   我们不想被萝卜兔子一锅炖啊!   兔耳朵感受到脑袋刺痛,凶残抬头,立刻缩回,抱住戳自己的树枝,汉子能伸能缩的忍住恨。   弱弱提醒:“长老他们,已经等了…”   陆墨打断:“今日起,你们留在这里打扫水云峰,照顾林池清。”   兔耳朵:“???”   话题跳的太快,我接不上!   萝卜叶认真道:“我们会被深云门发现,若传出上仙养妖,对大人很不好。”   兔耳朵难以言喻看着同伴,它竟然接上了?什么对上仙不好?不好的是我们好不好?被发现身份绝对死路一条!   陆墨:“……”   以深云门掌门长老护短性子,看不出有林池清养妖会受到哪点不好。   他盯住满身符咒的小妖怪。   小妖怪瑟瑟发抖,默默转身后退。   忽然妖风,兔耳朵哇的一声哭了,萝卜叶咋咋呼呼:“兔兔兔子!隐匿符都被烧了啊!!”   兔耳朵:“呜呜!别吵!看到了!”   清晨第一缕微光,深云门天空炸响,玄玉关火速踏云而起:“何方妖孽!胆敢闯我深云门!”   抽噎的兔子和胡萝卜:“呜呜呜!”   平安顺遂的深云门,久违的迎来妖族挑衅。 第15章 他去哪了?   林池清脑袋昏沉,旁边的窗户洞开着,秋天的风吹拂,绿色渐渐随着季节一起消失,空气微凉。   他轻晃脑袋,苍白指尖揉动太阳穴,目光投向床尾,惊讶的发现没有白蛇身影。   习惯具有很深的影响力,他的脑子已经描绘出白蛇抢床,耍赖并装作看不懂脸色顺着手腕爬上肩膀宣誓得意。   林池清沉默望着那里,没有得意的灵宠,他的肩上也没有重量。   漠然起身下床,冷静掀开床尾被。   打开柜子。   拔出花盆盛开的鲜花。   目光停留在白蛇很喜欢的那个木盒上,白蛇刚被带进水云峰时,喜欢卧在盒子里,后来胆子大了,本性渐露,常常带着盒子一起睡在床上。   没有找到灵宠,但是找到盒子。   林池清迟疑片刻,手指触在锁孔处,小心瞧了瞧四周,倾身顺着孔洞看,   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终于记起可以神识视物,他凝神细看,面沉如冰。   那里面并没有白蛇,装着一枚当初自己送出去的机缘。   那份机缘白蛇并没有收下,那他为什么上山报恩,并且自愿成为灵宠尽心伺候?   以什么之名?   林池清收盒入袖,心头疑惑,面上沉静,他忽然迫切想见到白蛇,想知道原因。   林池清找遍房间,仍然没有见到那条蛇。   往常每日,静坐修炼时,白蛇总会在晨光中扰醒他,被冷脸也不生气,爬上爬下,被拍下身就锲而不舍爬上来,每次都是林池清落败。   白蛇大胜,摇着尾巴准备饭菜。   林池清看着背影默想,如果白蛇能化形,一定是个泼皮无赖。   他对这种性子真的半点应对办法也没有,白蛇总能用尽各种办法迫他妥协认输。   林池清打开房门,仔细找过灵宠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然而一无所获。   他低头注视鞋尖,像被遗弃的大男孩,金橙的阳光落下,半面身体沐浴阳光美丽耀眼。   阴影那一面沉郁的林池清紧握双拳,没有找到白蛇,失望中莫名藏着窃喜,理智上想要单纯的答案,直觉上却觉得那一定是不欢喜的答案。   下意识的畏惧答案让他蹙眉疑惑。   秋天的凉风使人精神清明,暂时放下心事的林池清疑惑发现自己竟然衣衫不整。   被遗忘的头昏脑涨眩晕感随着理智回笼,仿佛曾被人掐住脖子猛烈晃过一样。   抛却这种不可能的想法,带着迷茫整理好衣襟,柔软布料摩擦脖子,带起轻微刺痛。   他划出水镜,捡回刚才的想法。   转角树后传来微弱呼救声,还未凝成的水镜破碎,林池清行走数步,看到被玄玉关凶神恶煞捆在一起,吊在树上的白兔和胡萝卜。   林池清:“???”   两只小妖怪嗅到救星气息,加大音量,嚎的闻者心痛:“上仙!救命!阿嚏!”   玄玉关拿着狗尾草在妖怪鼻子间扫,魔鬼一样微笑:“说,你们的头儿是谁?竟敢偷袭深云门,胆子不小!”   小妖怪一边喷嚏连连一边痛苦解释:“我们没有偷袭!我们是来找池清上仙的!”   玄玉关瞬间换脸,漠然道:“哦”。狗尾草柔软小刺变成钢针。   小妖怪疯狂挣扎,朝着林池清走来的方向大哭:“上仙,救命!”   玄玉关被勾起怒火,一拳头双双捶上去,盯着两只小妖怪头上红肿大包冷道:“能神不知鬼不觉闯进深云门,登上水云峰重伤上仙,使其昏迷不醒,据我所知,你们妖族可没有几人能做到!”   见妖怪目露茫然,冷哼:“还在装,说,是谁!”   玄玉关眸子冰冷,她能想到的为数不多几人,只有一人与林池清有渊源。   只有他会伤害师弟,若真是他…   小妖怪如坠冰窖,玄玉关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人肝胆欲裂,兔子抱紧胡萝卜,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空中虚荡。   忽然,兔子的动作静止了,折弯耳朵捂住双眼,沉默的望着走近的林池清。   “噗!”   胡萝卜疑惑的撸开挡住视线的兔子毛,和林池清对上视线,到口的“上仙”尊称噎住,猛的低头,拼命压抑笑意,头上绿叶不规矩抖动。   林池清:“……?”   玄玉关满腔大神风范被妖怪不和谐“噗”声打断,神情恐怖低头,发现颤抖的小妖怪,心中稍安,这是弱者对强者的绝对恐惧!   左侧传来师弟清淡声音。   “不要欺负它们。”   玄玉关一瞬摆出春风和煦笑脸,先从双脚往上看,心颤的发现,早晨捉拿妖怪小喽啰后,掐着昏睡不醒师弟脖子猛晃呼唤的手指印还在!   师弟发现了吗?生气了吗?不知道是我做的吧?   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心虚惊恐的眼变成惊吓,然后呆愣,她保持注视林池清的姿态几息,背转过身忍耐,笑声还是传了出来。   这一定不是妖王做的!是谁这么人才,妖袭就为了往世人敬畏高不可攀的上仙额头画画?是仇还是怨还是恨呢?   还歪歪扭扭,深云门第一颜值担当瞬间末尾,真该喊师兄也一起看看!真是滑稽极了!   林池清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发疑,凝出水镜,眸子渐渐失去焦距。   水镜里气质出尘容颜精致的人不见了,他的额头眉心处,黑色毛笔所画几个太阳与光辉几乎挤满了半张脸。   玄玉关还在笑,小妖怪憋的很辛苦,林池清眸子似剑,飞快抹去痕迹,发现墨色后面浅浅似牙齿一样的印记。   牙印?   不对,水云峰没有人类。   视线下移,脖子上清晰指印触目惊心,林池清无奈望着玄玉关:“师妹……”   大笑过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玄玉关:“???”   林池清放下小妖怪,两只妖怪一落地便化形,捂着头上的包泪眼婆娑一左一右抱大腿。   哭了一会,想起灵宠离开时的吩咐,“不许与林池清任何肢体接触!”又默默放开了。   萝卜叶轻扯林池清衣袖,畏缩道:“灵宠大人说以后让我们照顾您衣食住行。”   林池清目不斜视,一派缥缈仙气。   兔耳朵如实交代:“他留了封信便走了,让您不要找他。”   玄玉关惊讶道:“师弟,你养的灵宠离家出走?奇也怪也,难道你苛待了他?”   林池清冷淡看她。   玄玉关生生读出其中意思,讪讪撇清责任:“我那是帮你指导,不是针对,你看看现在什么活都干的白蛇,好处都给你占了,到头来还怪我!”   林池清:“……”   玄玉关转移话题:“离家出走还不忘找人代替,不知该夸还是该骂呢。”   兔耳朵机灵的顺杆子解释:“所以我们真的很无辜!”   玄玉关信了,暗暗想,还好刚才审问妖怪时声音不大,师弟应该不知道妖袭,正好师弟不喜多问,这事便如此揭过。   她自然而然靠近林池清,与其并肩,偷偷看一眼脖子手指印,指着房间拖人进去:“走,找信!我给你讲,白蛇这脾气不能纵容,竟敢玩离家出走!他这也是倒霉,撞上我会追踪秘术!”   玄玉关趁机用治愈术把印记消除了,暗搓搓心情明媚,由内而外的殷勤:“信上留有他的气息,别管身处多远,但凡三日之内,保管他跑不掉!捉回来!吊起来!揍他!”   林池清:“……”算了,早就习惯师姐了。   两人两妖把屋子里里外外又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信。   玄玉关面色不善盯着兔耳朵:“信?”   兔耳朵狂抖:“是灵宠大人说的!”   玄玉关:“这小东西,不但玩离家出走,还敢骗人!”   萝卜叶小声指着斜上方:“在…在那…”   众人转头,林池清低头,胸口一点纸张尖角随风微颤。   玄玉关:“……”   林池清面不改色抽出信纸,随后迅速收起。   玄玉关好奇心重,问写着什么。   林池清摇头表示没什么,这样更引的她心痒难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池清不讲情面打断玄玉关求知欲,叠好信纸,道:“追踪他。”   玄玉关撇嘴,眼珠子乱转,眉开眼笑接过纸张,现在不说,她也是有办法的!   看不见的气流旋转,衣袂飘舞,玄玉关施展法术,吐出两个字:“东方。”   信纸归还,追踪的效果依附,林池清告别玄玉关,说马上启程出发,衣摆摇晃,两只小妖怪一起真诚凝望他,纯净的大眼睛里写满想一起去。   林池清长年深居简出,玄玉关支持他找回灵宠,生气的讲灵宠捉回来后一定等她过来一起教育,然后积极的找秦风川要了一份地图,指着路线告诉他此刻白蛇的位置。   “玉髓城。”   玉髓城,又名玉碎城,城不大,四周荒野山脉,仙人故居,一朝飞仙,旧人碎玉,是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   玄玉关解释小城由来,凝神感应气息,奇怪道:“他位置变了,速度很快!师弟,你家灵宠有这种速度?这不是未化形的小妖怪能做到的,恩?又动了!路线变了,这是深山,他要去…失望山脉?”   她想到什么,皱眉道:“师弟,这白蛇…似乎没有那么单纯,你此次捉回,一定得问清楚,他可能是故意离开,而且有大妖接应!”   林池清垂眸,指尖微微用力,淡道:“失望山脉?”   玄玉关:“你很少外出,不知不怪,传说那里拥有异宝,无数强者趋之若鹜,昔年一名散仙劝退仙魔妖,最近又活跃起来,已经有不少人丧命!”   玄玉关对林池清的实力从未质疑过,让他小心行事,东行路上不安全,捉到灵宠便回。   她难得没有纠缠,火急火燎离开水云峰,找到忙碌的秦风川。   “师兄,夜里妖袭你可知?我刚才去了水云峰,事情蹊跷,我怀疑是他,而且…师弟的灵宠,恐怕也与他有关!” 第16章 找!我?   途经失望山脉唯一的补给点,埋于荒山野岭,长河群山环绕的村庄随着黄昏一起沉静了。   打铁的老板徒手握住烧红铁剑,扔进冰凉水里,发出刺耳响声,白烟升腾,水面迟到的沸腾,他不知疲惫,不怕疼痛,对皮开肉绽的手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继续下一个工作。   机灵圆滑的外来者乞丐少年不太灵动钻进店铺,嘴上说着一字一顿的好话,偷偷拿走散碎银子扬长而去。   少年走了,老板眼皮子没抬一下,仍然机械重复同一个动作。   血眸墨发男人捂住脸颊,阴冷骇人的目光指尖泄露,他蹲在墙角夹缝里,焦躁不稳的声音尖锐:“不对,老板应该追上乞丐,骂他一顿,却没有收钱!乞丐迷途知返,成为老板得意学徒,富甲一方!”   村庄外头打猎的猎人抗着猎物回来了,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高兴的笑容,雄伟的老虎狮子浑身鲜血扔在地上。   一群布衣女子放下整齐一致的活计,像生锈的铁人一样围着猎物夸赞。   夜深,灯笼挂起,外出历练的少年们腰间挂着剑,喜气洋洋走进村口,每一个人的包裹都装的满满的。   走在最前头的高傲少年,嫌恶的瞪着身后一无所获的十三四岁小少年,嘴里说着恶毒的话,不经意散落几枚妖核,带着一群人走开。   小少年抬头,满脸脏污,他狠狠的抓住妖核抛飞,像困兽一样哭泣。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焦躁的声音带上心颤的哭腔,血眸男人的眼睛流出鲜血,他侧着脸,眸光在月光下折射出兵器一样的冷质,他似悲又恨道:“哭的不对!嫌恶的不对,所有所有通通不对!重来一遍!再来一遍!”   深夜的村庄灯火顺序的,一家一家熄灭,星河如瀑,唯一眉眼协调的人坐在最高的房顶,空洞的声音幽幽回荡。   “我不想要这个真相……”   夜空美丽深邃,紫色轻烟从未知处升腾,掩埋整座村庄,掩埋山林,飘不过围村的宽阔长河。   夜凉如水,人却胜冰,陆墨站在飘浮前行的小舟最前端,墨衣散发,气势如山,比黑夜更加沉重,他注视下方逐渐浓郁的紫雾,返生镜唯一的线索就在那里。   深无眼底仿佛永远没有波澜,他凝视妖王背影,随着视线俯视深渊。   牛魔长老有点慌乱,但他努力维持表情威严。   前行的小舟撞上大河上方无形屏障,掌船人平静的声音打破寂静:“大人,此行只能送您于此。”   从深远的高空看,紫色的区域被圆环河道围笼分明,其内不见植株房屋,而外泼墨山林星火点点,那是为失望山脉灵物而来仙魔妖三族留下的痕迹。   失望山脉返生镜第二次出世,距离第一次出世时隔千年,踪迹成谜,唯一线索是本体不能离开山脉很远,每次出现必然紫光不详。   河岸寂静,连流水惊鸟声都听不见,蠢蠢欲动的仙魔妖频繁出入山林树间,望着河对岸厚重浓雾,他们知道那里有一个村庄,这种情形,恐怕里面早已不是正常的“世界”。   陆墨收回目光,除去陪伴征战多年,鲜血作浴无坚不摧战甲,换上魔修最普遍的黑色衣衫,接过深无双手送上的白银面具。   冷漠寻找落点,声音没有起伏:“等我回来。”   深无和牛魔恭敬道“是”,目送妖王下船,看着一个人坐在河水上游的树边,姿态同林中其他魔修一般无二。   深无设置隐匿结界,小舟拔高数米,到达常人无法看到的高度。   他站在妖王方才的位置,双脚与脚印重叠吻合,目光深邃。   牛魔长老紧绷的表情倾刻崩碎,终于按捺不住心慌,惶恐道:“不能再等了!妖王已经对身份产生怀疑,若找到返生镜,看到前尘过往,一切就全完了!”   他焦躁的在不大的落脚地反复转圈,重复同一句话:“必须毁了返生镜!”   时至现在,无数人为求灵宝丧命,那些人甚至不知道所找之物可追溯千年,利益蒙蔽他们双眼,就算一颗普通的草,一千年,也足够成为无可匹敌大妖。   深云无喜无悲注视威仪全无牛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目光从大地每一个仙魔妖身上扫过,停在山林行走的紫衫玉弓青年身上,露出浅淡笑意:“凝玉上仙。”   牛魔长老:“凝玉!那个失踪两百多年的妖王死敌?在哪?”   数里之遥的山林,清秀的紫衫束冠青年感受到灼灼视线,冷酷抬头,缓缓举起弓箭,对准万里黑云。   “砰!”天空炸起明艳烟火,昙花一现的光芒炽烈,短暂的火烧云里,深云手握锁链抵住箭矢,小舟在剧烈的灼热罡风里飘摇。   他微笑着对惊恐的牛魔长老说:“纸鹤传信,凝玉出现,多有不便,别处候归。”   牛魔凝视跳下船与执弓凝玉上仙周旋的同伴,转头看向脚底无尽深渊大腿翘二腿的妖王,恍然明悟。   战斗声响惊天动地,大面积的火烧云频繁翻滚,强者过招地动山摇,所有林中人惊疑抬头。   林池清捏着信纸驻足观望,追踪术的气延伸至密林,被阴影折断无数截,痴于强者之斗的两只小妖怪忘记看路,惯性撞在前面人身上,连忙道歉后退。   不肯正面现身,藏藏掖掖的部分仙魔妖被天外战斗惊动,从藏身的地方走出,少有的几人认出深云深渊舟,凝玉灰烬弓,朝着逐渐拉远的斗法皱眉。   究竟是什么灵宝,竟连妖族长老与人族上仙也能引来?   不少知趣者已经放弃灵宝,抱着凑热闹见世面的心态四处观察,既然长老上仙现身,魔族也该有能人出面,是谁?在哪?   林池清越过人群,人烟稀少处,两只小妖怪同他讲述过往。   妖族初立王时,时态不稳,战斗时常发生,妖王每日伤横累累战斗,新伤覆旧伤,终于妖族稳定,隐有反超其它两族之时,人族出了新的上仙。   这便是凝玉上仙,上仙无门无派,冷酷无情,每日不问人情不分种族杀戮,死在他手下的仙魔妖不计其数,于三族不容,却也无可奈何,三方持不管不问态度,而他保持中立。   有一段时间,凝玉深涉妖族,杀妖无数,并与妖王多次交手,双方不遑多让,每一回都是两败俱伤。   妖王好胜心强,更加拼命修炼,以望有一天能彻底胜过凝玉,多年后,南征北战以杀证道的妖王终于真正强大,对手却失踪了。   两百年来音讯全无,唯有时常被灰烬弓所亡的独特箭伤证明他还活在世间。   林池清看向天空,战场已经被拉的很远,变成快要燃尽的星辰。   陆墨看向天空,心中虽有滔天战意,奈何人多眼杂,只得忍住本性,接住绕过花木草丛,千辛万苦避开仙魔妖莹莹绿光的纸鹤,上书之字,与自己所想一般无二。   他笑了笑,抓起一根野草过水,叼在嘴里,二郎腿一摇一摇的握纸成团,扔至一旁。   深无是最了解他的,所以的后顾之忧,永远被处理的最好。   这趟返生镜之行,少了死对头,难度降低不少。   陆墨心情不错,哼起忘记从哪听来的小曲,福至心灵转头,几树之隔,一身眼熟白衣正在靠近。   两只小妖怪的声音由远及近。   兔耳朵:“上仙,深秋夜凉,恰逢此处人烟稀少,待找到灵宠大人后,在此生火休息如何?”   陆墨:“……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龢尔卿 18瓶、想你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7章 他的趣味   陆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浴血敌营方能自如,千军围攻尚且面不改色,此刻却因还没见到正脸,只窥衣衫的人吓到。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吐掉泛苦草叶,一骨碌爬起,摆个正襟危坐姿。   这是用人形第一次见面,他可以自然而然和路过的林池清打招呼,然后说话规矩,举止端正,留下君子之交淡如水印象。   林池清一定愿意和这种人相交。   陆墨隐在面具下的脸露出笑意,他的眼睛微眯,手指无意识摩挲衣料,身躯笔直,眸子温润。   林池清的脚步像踩在他的心尖上,陆墨无端生出一股懊恼,觉得自己此刻实在很不对劲,只是人形见面而已,况且面具做隔,有什么可紧张?   身涉险境,生命垂危时也未见如此心绪起伏,不过当了几月灵宠,竟连心境也一并变了?   羹火噼里啪啦燃烧,跳跃的火星落在手上,陆墨却没有察觉,怀踹忐忑,余光注视三树之隔,一只脚跨过草丛的人,林池清绕开一颗粗壮树木,半边身子暴露视野,身后两个男童乖巧跟着。   陆墨发出意义不明轻哼,目光上移,落在林池清干净的脸上,上面歪扭的简笔画消失了,私心留下的痕迹也无踪迹。   早晨醒来发现脸上墨画时,他是什么表情呢?一定比现在清冷的模样有趣吧?   陆墨弯起唇角,觉得那一定很有意思,可惜自己却错过了。   林池清停下脚步,望着天空,清淡的侧脸与下颚脖颈落在陆墨眼里,他忽然心头发热,很想化成原型攀附上去,那里是属于他的位置。   又这种莫名其妙念想!   陆墨低头,止住越来越危险想法,忆起凌晨中途变味的恶作剧惩罚,那时候注视自己一时鬼迷心窍造成的牙印时,心里却想着这一点惩罚怎么够?不疼不痒的,要么脸上也咬一口?   太明显了,等他醒了肯定会发现,山上无人,能联想的也只有一个灵宠吧,可是灵宠又怎么会有成人齿印呢。   陆墨不乐观,相处多日可以看出,深云门是不欢迎妖王的。   可是很不甘心。   要么隐秘一点?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唇上,咬在这里不会留痕迹,粉嫩湿润。   陆墨脑子轰的炸了,想什么呢?不留痕迹还算惩罚?   心理艰难交战,目光胶着不动,他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逼迫自己移开目光转移思想,想出两全其美的惩罚。   那更隐秘一点?看不见却存在的位置?   陆墨:“……”   大概真的疯了。   好一通心里建设,默背色即是空数遍,心烦意乱草草画上几笔覆上齿印,心想这还不知道是在惩罚谁呢。   陆墨凝视黑夜里林池清不太清晰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倒失了第一次即将见面的紧张,刚才一番君子论全部抛却,恨恨想着林池清这人冷淡,还是死缠烂打比较靠谱。   遥望天空的林池清垂头,一只小巧可爱麻雀穿云而降,自然的落在他的肩头梳理羽毛。   陆墨:“……”煮了你哦!   陆墨磨牙,把菜谱全部回忆一遍,抛却死缠烂打论,鬼鬼祟祟躲在树后,耳朵朝着那方,听见林池清疑惑道:“师姐,你怎在此处?”   师姐?陆墨仔细打量麻雀,果然发现异常,麻雀并不是正统妖怪,欲盖弥彰的妖力下蕴含着熟悉的深厚灵力。   若不细看,会被认为是妖鸟或者灵鸟。   麻雀口吐人言:“几个不省心的弟子听闻灵物一事,不怕死的过来凑热闹,仙魔妖强者汇聚,我可不想他们死在这里,深云门门徒本就不多,又遵守祖上规矩,真是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玄玉关嘴上深云门,其实还是放心不下座下徒弟,离开深云门时,秦风川曾找过林池清,将玄玉关私下保护徒弟的事情说了。   林池清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东行历练,道路不同,没想到却巧合的撞到一起。   接下来也只好一路了。   他道:“师姐本体何处?”   麻雀支支吾吾:“在,在深云门呢。”   林池清不信,捏诀要做法传讯,麻雀连忙哎哎道:“别!在我徒弟那跟踪呢!”   她絮絮叨叨说林池清变了,以前没有这么焉坏的,把自己身外化身保护徒弟的事说了,又说徒弟珺勿性子好动,东行路上遇上趣事,定然会改道的,这不是没防住,原本想着东行不太平正好历练,他们倒好,直接放弃历练奔失望山脉来了。   玄玉关暴脾气道:“你说我又不能现身骂他们回去,身外化身就是个普通妖怪,平时负责疗伤什么的,偶尔在危急时悄悄帮一把,所以就到这里了,然后遇上你。”   林池清道:“身外化身与本体相冲,你既灵识放于麻雀,本体自会迟钝,快些回去。”   玄玉关不肯,还打着那封被师弟收起来的信主意,打着哈哈漫不经心道:“一时半会没关系,正好你我都在,不如散了身外化身,正好带上他们明日一起进入村庄。”   她这是想和林池清一起偶遇弟子们,正大光明保护。   林池清对她的小心思看的通透,低头凝视手上信纸,依附的气息绕过几棵树木,落在低矮的树后。   玄玉关道:“你见到白蛇了?”   林池清:“没有,但在附近。”   玄玉关:“我的追踪术从来不会出错,你这进度也太慢了,追了整整一天还未遇上,他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也能分心他事,不怕又给跑了?”   几人踩着枯叶行走,陆墨右眼皮一抖,敏感的抓住追踪术三字,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拔腿就跑,山林树多,转眼失去踪迹。   玄玉关惊叫:“他跑了!”   林池清眸子一沉,瞬间移动,挡住陆墨奔跑路线。   陆墨前后夹击,脑子只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被发现人形,恰好旁边有荒废陷阱,毫不犹豫跳进去。   等了一会,林池清没有发现灵宠,玄玉关和小妖怪追上来,几人一无所获,齐齐盯着信纸,迟疑的望着三米开外的树根处。   陷阱里,白蛇无辜的飘在积水里抬头与赶到的几人对视,身后,一股令人恶寒的气息从淤泥发出。   成精的蟾蜍睁着邪性血红双眼,贪婪的靠近白蛇。   “呱!”   陆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一只不入流小东西都敢挑衅妖王了!   白蛇独自与妖怪缠斗,一指碾压的事在几人无情注视下,变的十分艰难。   他被蟾蜍咬进嘴里,鳞片剥落,鲜血淋漓,心中大骂妖怪三百遍,还得表演费力挣扎。   林池清将一切看在眼里,终于不忍心,拂去玄玉关阻拦的鸟羽,救出灵宠,低声道:“他不是他。”   玄玉关:“知道啦,就算他不是陆墨,和妖王也脱不开关系!”   她这架势,是要审问了。   陆墨从善如流爬上林池清肩处,挤开炸毛的麻雀,护食的又往上一截,缠在脖子上,对着脸颊亲了一大口,耀武扬威的斜视玄玉关。   玄玉关:“!!!”   管它是谁?我只想打死它!   两只小妖怪眼看他们在肩上已经打起来,而林池清却无动于衷快步行走,急的不得了,想扯衣服也不敢,只能迈着小短腿徒劳叫喊:“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上仙与群妖为伍,传出去可不得了。   啪!   枯枝断裂,疾行在前面的人一矮,消失了,小妖怪连忙和茫然的玄玉关追踪,前面是镂空的滑坡,林池清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发现并非实心,一脚踩下枯枝落叶,摔滚下去。   滑坡很远,乱枝很多,小妖怪呼喊:“上仙!您在哪?”   玄玉关:“师弟!听到回话!”   噗通,微不可闻的落水声起,玄玉关倾听片刻:“下去找!” 第18章 他的羞恼   强力的水流拉扯着它,似要将陆墨粉碎,这种程度对妖王不值一提,可他现在只是一条没什么力量的灵宠。   陆墨被水流挤压出各种高难度形状,还好骨头细软,要是再大一点,怕是要被折断。   它撞在河里的岩石,伤口又裂开些许,引来几只河妖。   肉少,难以引起它们食欲,河妖不屑的越过他,兴奋的向下游游去。   水底震动,淤泥扬起,陆墨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敏感的嗅到血腥味,里面掺杂着林池清的味道。   它转身欲救,躯体被捏住,塞进封闭的地方,林池清无甚大碍的合拢衣襟,脱离水底急流上岸。   他们在河对岸的田地里,周围不算漆黑,从外界看,村庄完全被紫雾掩埋,真身临其境,发现里面并没有雾,反而小桥流水田园人家,很平静。   大约因为夜深,村庄里面的人都已歇下,林池清随便选择方向,给玄玉关传讯后走进村庄。   他要借宿一晚,顺便探探情况。   陆墨知道已经脱离河水,湿漉漉的感觉很不舒服,伤口也在刺痛。   这点痛与平日相比九牛一毛,他开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里外都是柔软布料,应是衣内,陆墨钻了一会,没有找到出口,反而爬到奇怪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凸起,他停下动作观察一会,隔着布料碰了碰,感觉到林池清停下了。   趣味上心,试图咬开布料一探究竟,再做捣乱,他被一只手提起来重见天日。   弯月高悬,黑云不时飘过,视野忽明忽暗,林池清眼里藏着狼狈瞪着他。   陆墨头一回见到陆墨这种情绪,像被欺负却屈于自尊,不肯发作的小兽,竟然莫名兴奋,更加好奇刚才到底身在何处。   林池清注意到白蛇打量自己身体的探寻目光,握住白蛇脑袋,放在地上。   “自己走!”   陆墨不依,不就是咬了一口嘛!也没用力,又没受伤,怎么就变脸了?   他卷住快步行走的林池清脚腕,顺着小腿上爬,非要确认刚才位置,刚过膝盖,被拉扯下来,反复几次,被林池清定身放在肩上。   心里不甘心的阴暗道:等我身体完全恢复,肯定人形到你面前,让你也体会一次定身!   哼!你就趁现在得意吧,有你无计可施的时候!   行至村庄,林池清以防万一,施法隐匿白蛇,敲响一家猎户的门。   出来的是妇人,看见生人并没有害怕,问清楚缘由后答应借宿,找了间客房不好意思道:“家徒四壁,请多担待。”   林池清点燃油灯,给妇人些许钱财,关上房门。   陆墨终于等到定身解除,幽怨望着铺床的林池清,等床铺好,第一个爬上去。   等了一会,林池清并没有休息意思,倾听隔壁猎人家平稳呼吸后,悄悄打开房门出行。   陆墨盘在床上,脑袋枕着躯体生闷气,看着他消失夜幕,在床上撒泼翻滚一阵,干净的棉被染上一点血迹。   他望着血迹陷入沉默。   林池清很快披星戴月回来,屋子满室幽暗,临走时关闭的窗户大开着,空气弥漫淡淡血味。   他神色一肃,方才村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难不成是等人落单下手?   林池清顾不上失去高贵的姿态,几步上前猛的踢开房门,借着微弱光线眯眼,找到趴在枕上一动不动的白蛇,表情些许寸裂。   白蛇鳞片碎开了,几处地方还在流血,这么小的身躯,多流一会就会死亡!   若是我再晚回一会…   林池清托起昏迷的白蛇,指腹触碰伤口,涓涓灵力流淌,伤口缓慢结痂。   凝出一桶热水,将白蛇放进去,仔细清洗血污。   陆墨被侍候的舒服了,觉得此举甚好,可以经常使用。   他偷偷观察林池清神情,被他眼里忧虑与心疼刺的微怔,胸腔涌进陌生情绪,征战多年,从未有人如此看着他,每一个妖眼里都是对得胜归来妖王的尊敬,他所受的伤,都是累累战功,群妖引以为豪,并以此为无上荣耀。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累不累,他们只会端着药,敬仰的说着恭维的话,然后告知哪里又出了新的祸乱。   林池清的动作很轻,担心触碰到伤口,陆墨忽然很想变回人形,带他回宫,满身伤痕归来时,他也能这样温柔仔细的为我清洗,为我治愈。   这样是不对的,陆墨感受到来自神魂的渴望,恍然惊觉,失忆前的自己,或许对林池清并不是纯粹的孺慕。   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从前的林池清是什么样子?比现在更加温柔吗?   直觉已经告诉他答案,但他还想亲眼确认。   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   ………………………   他想知道。卧在树枝,天地做被的奇装异服男人手掌横在眼前,指缝倾泄的月光利刃一样碎在脸上。   他从树上坐起,活动僵硬的身体,发出瘆人清脆的骨头碎裂声,桃花眼紫头发男人挥手招来伏卧树底的白猫,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毛。   “猫猫,你怎么这么贪睡,你的前辈们可都是这么一睡不醒了。”   白猫眯眼斜瞥他,智慧的光芒乍现,很快变成单纯懵懂。   桃花男人自话自说:“我就只有你一个伴,你却日夜睡觉,我只好找些乐趣了。”   “你看那边紫雾,那都是前来寻我的那名魔修执念啊…”   “再看其中一处,真是深邃漂亮的紫线呢,牵引出来,一定比魔修更加壮观吧。”   “我可真是太喜欢悲伤的故事呢。”   清晨,阳光散去诡异雾气,万里光辉,苦熬一夜的仙魔妖聚集河对岸,他们想过河那边是怎么的阴森恐怖光景,却没料到是平凡正常的村庄。   村子慢慢苏醒,炊烟袅袅,早起的猎人上山打猎,强壮的劳动力田地耕种,少年们还在家中背书舞剑,姑娘们提着水桶欢声笑语出现了。   她们看到陌生人,害怕的围拢一起,眼睛不敢乱瞟,要洗的衣服跌了满地。   仙魔妖茫然极了,终于有人试探着开口,拐弯抹角询问村子夜里可有异常?   姑娘们害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们,纷纷摇头,收捡衣服,提着木桶原路跑回。   仙魔妖再三考虑,还是选择进村一探,先进去的人没有发现危险,微笑招呼同伴进入。   很快,村子就被一群不速之客挤满。   陆墨从好眠苏醒,门关着的,窗户开了小半扇门,室内视线不算亮。   他扭动身躯想靠近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人,感觉到身体的紧绷,低头看见被绑的严严实实自己。   陆墨有话要讲,伤口处理成这样,我还怎么游动?   他不能说话,在旁人的眼里,只是个弱小的不值一提小可怜,只是命好,得跟上仙身侧,麻雀变凤凰。   陆墨凝视林池清,企图以火热视线唤他,他自己觉得这是无用功,林池清却似有所感回头。   视线短暂交错,林池清淡淡道:“别乱动。”   陆墨乖巧不动,自虐一场虽是不对的,但换得林池清从未有过的温柔,很值得。   可这种事情以后断然不敢做了,他不想看到林池清难过,昨夜林池清踹门而入时的忧虑神情,他还清楚记得。   林池清小心拆开白布,检查过伤口,又把白蛇捞起来清洗一遍,使干净毛巾擦干,道:“伤已好的差不多。”   陆墨扭动身躯,的确没有感受到什么疼,或者换种说话,受过的伤太多,早就忘了疼痛是什么滋味。   林池清认真的问:“还疼吗?”   陆墨心说和挠痒痒一样,身体诚实的点头。   林池清便托起来亲自放在肩上出门。   门外熙熙攘攘,全是陌生人,村庄的原住民个个大门紧闭,林池清与陆墨解释了现在情况,原来仙魔妖一根筋的认为灵宝必定在这村庄里,他们正想尽办法打听灵宝下落。   林池清走了一会,村道土路传来玄玉关喊声。   “师弟!可算找见你了!”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一面之缘的深云门弟子,两只小妖怪努力跟上加快速度与林池清汇合的大家。   身外化身麻雀失去灵性,木木的飞翔。 第19章 我的灵宠   玄玉关关心的上下打量林池清,没有发现受伤,松了口气:“昨夜寻你一阵,珺勿受魔族侵扰耽搁了,还好你安然无恙。”   目光落在陆墨身上:“你家灵宠受伤了?昨夜可是遇上危险?”   林池清摇头,昨晚夜探村子很正常,并没有发现不寻常的东西,灵宠受伤后一直昏迷,没有来得及细问。   玄玉关面带微笑凑近白蛇,让自己看起来很温和,询问:“白白,昨晚谁袭击你呀?”   陆墨脑子还停留在“你家”两字上,心情微妙愉悦,觉得玄玉关总算还有可取之处,听她问话,从容甩锅准备回答早已想好的答案,刚跳下地面扬尾写字,才发觉称呼不妥,又顺着衣服爬回原处。   白白?谁是白白?叫唤阿猫阿狗呢!   玄玉关看着斜睨自己的白蛇,读出冷傲的意味:“???”   林池清抿嘴,看着她们互动,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玄玉关是记仇的,这么多人看着,怎能被一条灵宠不放在眼里?在外头,玄玉关尚且顾及形象,没有像在水云峰一样无法无天呼来喝去,她想了一会,不怀好意的盯着白蛇,随后笑问林池清:“既然找到灵宠,我们便启程返回吧。”   林池清点头,陆墨心急,返生镜就在附近,绝对不能无功而返!   玄玉关身后钻出来一名少年,珺勿苦着脸央求:“师尊,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他说出了陆墨心里话,玄玉关没有如愿瞧见白蛇神态变化,只得狠狠回头瞪珺勿:“临走时我怎么吩咐你的?东行历练量力而行,你倒好,带着一群师弟直接摸到失望山脉!怎么,想和他们一起殉死?”   弟子们畏于气势瑟瑟发抖,珺勿大气也不敢出,林池清观察四周,轻声道:“似有不对。”   玄玉关:“嗯?”   村庄人人大门紧闭,有脾气差的仙魔妖踹开房门,里面的人惊恐逃走,就是不肯回应问话。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不少人耐心渐失,捉村民逼问,恰好在身边,林池清几人清楚的看见被捉住的姑娘不是很灵动的手脚,她先跪倒在地上,嘴上说着不要杀我求饶的话,迟了几息面上才露出害怕表情。   就像被控制的,不够协调的人偶,她比人偶精致真实很多。   一群弟子被这些人暴力行径惊住了,觉得身为大能者,不该随便欺负凡人,几个人小声讨论着,仗着师尊上仙在场,打算一起上前理论。   玄玉关忽然袖间起风,卷着几名来不及反应的弟子甩进房内,里面一阵狼狈痛嚎,她和林池清快步走进去,关上房门。   门外头,仙修暴躁的声音传来:“谁要杀你?我问你,紫雾怎么回事?灵宝在哪?”   姑娘:“不要杀我!”挣脱仙修跑开。   林池清打开一条窗缝注视姑娘钻进房子锁上大门,缓缓道:“不对。”   玄玉关透过窗缝观望:“正常村庄被大量陌生人闯入,应躲起来或者四散奔逃,这里生灵的气息混乱,仔细分辨全部是属于外来者,而村民…”   却像死了一样,气息平稳。   几名弟子爬起来,揉着还痛的身体,仔细感应,眼睛所看形态,灵识所感气息,全都一模一样的混乱,他们露出迷惑。   玄玉关教训后辈们:“识海里剥离外来者气息,仔细感应村民!”   弟子们听话闭上眼睛感应,只有珺勿和时瑾有所觉,眸中却迷惑更甚。   珺勿不确定道:“属于村民的气息几乎没有动,就像是…”被静静安放在那里一样。   他犹豫片刻说:“他们身处隐蔽的地方,保持同一个姿势长时间未曾改变…不似常人所举。”   玄玉关欣慰点头:“正常人不该如此。”   林池清望着姑娘藏身的房间,属于她的气息同样毫无变化,他若有所思道:“昨晚我与…”他从未唤过玄玉关给白蛇起的名字,此时竟然卡住。   陆墨一直在关注他,聚精会神等待后面的话。   林池清只停顿两息,接着道:“灵宠借宿与此,由妇人接待,她的女儿是那位姑娘。”   陆墨:“……”是灵宠也没错…   玄玉关随着林池清目光停在对面房屋:“她在受惊后没有跑回几步之遥的自己家,而是就近躲藏,和里面的人一起保持不动。”   整个村子里的人被捉住始终重复那么几句话,拒绝回答仙魔妖问题,然后尖叫着逃进房子。   村庄乱成一团,无人发现村民所躲的地方并不是属于他们的家,他们却像在自己家中一样安然。   林池清目光穿透墙壁,里面四名男女老少正对着大门安静站着,面上分毫未差的惊恐。   玄玉关也看见了,回头严肃吩咐弟子们不许走出房屋,设下结界与林池清一起走出。   街道人声鼎沸,暴怒的外来者辱骂,缩势的村民尖叫,有一瞬寂静,两人驻足遥看,气势容颜格外显眼的人不急不缓接近。   凝玉上仙昨夜与妖族长老缠斗,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他冷漠行走熙熙攘攘村道上,认识他的人低声散播传闻,很快他的周围成为真空地带,仙魔妖全是畏惧不敢多言模样。   这样一个人,拥有强大的能力,却自己划出三族,行事心狠手辣,下手不分敌我。   凝玉上仙执银紫长弓,仿佛行走领土的锐利君王,气势强大。   他看仙魔妖眼神平静,仿佛看一群无关紧要的死人,看村民时有些放空。   陆墨与他曾多次交手,颇有心得,用尾交在林池清脖子上写写画画。   林池清一顿,落后玄玉关半步,玄玉关回头:“怎么?”   林池清:“无事。”   他微垂的眸有些不自在,按住白蛇,继续朝那座房子靠近。   陆墨无声微笑,昨晚斗气的亲脸,夜间偶然的触碰,今时刻意的摩挲,他发觉自己喜欢极了林池清冷面下的小情绪。   想与他一起面对人情冷暖,发掘更多别人不知,只有自己才了解的东西。   凝玉上仙目光没有分给陌生人一点,镇静从两位上仙身旁路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几人同时沉下脸。   很浓重的杀气,不是经常厮杀养成的浑然天成杀气,他是有目的而来,这里有他要杀之人!   林池清改道跟上,玄玉关问他:“他有问题?”   林池清点头。   方才白蛇在脖子上写字,他极不适应过后,默出灵宠的提醒。   白蛇说:他在走神。   所有人在追问灵宝,而凝玉上仙冷酷锐利外表下,却在关注村庄与村民,他在恍惚。   凝玉上仙停住脚步,两批人隔着重重人海,相距十米的地方静止。   他转身折返,走近观景的林池清与玄玉关。   两人继续看风景,玄玉关指着远方山林说这里人杰地灵,灵宝一定不止一种。   林池清默。   陆墨与凝玉上仙视线对上,双方静望半晌,陆墨埋首低伏。   与凝玉战斗那些年,两方为胜利招数使尽,最了解对方的,莫过于敌人。   凝玉上仙冷酷盯住白蛇数息,微微拧眉,忽然他的眉目清明,低声笑了。   “沦为灵宠”他说。   陆墨身躯骤僵:“!!!” 第20章 肥胆   玄玉关神色不变的自话自说,仿佛只是恰好同一条路。   林池清转身,她只好也跟着转身,两人注视凝玉上仙,凝玉上仙却并未分给两位上仙注意力,凉薄专注的俯视陆墨。   陆墨有如芒刺在背,心里瞬息闪过不同应对方法。   林池清侧目看着白蛇,这番退避姿态实在不是灵宠作风。   云水峰他能不引动自己注意,瞬息万里到达失望山脉,途中安然无恙,此刻又与凝玉似相识,心中那点侥幸也该散了。   玄玉关看了低头似不愉的林池清一眼,替他问道:“凝玉仙友认识白白?”   凝玉没有说话,只嘲讽注视陆墨背影,轻声冷呵。   林池清察觉灵宠正处于极其紧张惧怕状态,皱眉抿唇。   陆墨用一种很复杂且泫然欲泣的目光看着林池清。   许久寂静。   林池清错开视线,最终还是不忍心,败在他凄凉委屈的眼神里,朝凝玉上仙说着软话:“灵宠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凝玉上仙终于转移视线,气势收敛,没有再刻意针对白蛇,改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林池清,半晌道:“我见过你们。”   他晚两位一百年修成仙,那时林池清已经闭关,而玄玉关又大门未出。   何来见过一说?   凝玉忽视两人投诸而来的疑惑目光,淡道:“龙王珠。”   林池清一震:“你怎知道?”   当年为陆墨铸寒渊剑后,师徒历练途中寻神女花帮助化蛟,再后从偶然翻阅的古籍中得出上古龙王消息,林池清对徒弟极为宠爱,一定要杀龙王获龙王珠育他成王,因为风险很大,深云门也只是事后他重伤归门时才得知。   入岛战龙王,方圆千里全为战场,岛屿偏僻,人迹罕至,仙人以下难以寸步,那时候的凝玉一无名小卒如何得知此事?   凝玉望着天幕,却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这座村庄是我出生的地方,未成仙时,便毁灭了。”   他面无表情转身,留下意义不明两字:“保重。”   陆墨瞳孔倒映他渐行渐远身影,露出蛇的漠然,保重什么?仇敌见面,为什么不揭穿我?   龙王珠又是何意?   许多许多疑惑萦绕心头,让他烦躁不安,那些本该都是他经历的,却只能从别人只字片言中去理解猜测。   玄玉关忽然快狠准捏住白蛇七寸,疾言厉色道:“何为沦为灵宠?”   陆墨:“……”虽然没有揭穿,这里却有一个麻烦的人。   他卷着身躯用力挣扎,张开毒牙。   玄玉关:“你敢咬我试试?”   白蛇即将咬上的嘴合拢,委屈的望着林池清。   林池清没有看他,眸子里装着青天白云。   玄玉关:“这回没人帮你了!”   陆墨被困在地上,结界为牢,面前摆着一大叠纸笔,玄玉关让他必须把接近林池清的理由详细写出。   陆墨在纸上用力写着:报恩!   玄玉关冷笑:“一只刚开智的灵蛇会无法强制解除的契约?它能一日之间行三万里?与强大的凝玉上仙相识?”   陆墨面不改色,坚决不松口:不知道!   纸张哗啦啦飘了一地。   玄玉关怒极反笑:“方才凝玉上仙连我与师弟也未过多关注,唯独对你兴趣有加,他临走那句话是对你说的,对吗?”   陆墨采取弱小可怜委屈措施,目光频繁落在不为所动林池清身上,玄玉关挡住他的视线,还要继续说,脚下忽然剧烈摇晃,一阵尘土滚滚伴随倒塌声起。   有人尖叫:“杀人啦!”   混乱中,不幸被捉的村民逃离外来者的禁锢,四散窜入最近的房子。   远远的,珺勿带着几名师弟师妹奔跑过来。   “师尊!魔修杀人了!”   人潮涌动,他们跑的很不顺畅,玄玉关训斥:“谁许你们出来的!”   珺勿:“我们的房子塌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先前等师尊与上仙回来的时间漫长无聊,他们几人索性透过窗户观察外面,一名魔修捉住一个村民逼问,正好在墙边。   魔修不是良善之辈,几句问不出便要动手,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房子就倒塌砸死了村民妇人。   珺勿心有余悸:“尸骨无存!”   林池清一行到达那处时,面对众人指责的魔修涨红了脸:“不是我!我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房子难不成自己塌了?而且连尸骨都粉碎!”   魔修解释,全然驳回,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连带着言语讨伐了整个魔族。   忽然,人群又传来一声尖叫。   村民:“杀人啦!”   拥挤的小道上,又一堆尸骨碎块,旁边立着另一名呆愣的魔修。   幸存村民惊声尖叫:“妖魔屠村啦!”   村庄到处都是人,议论纷纷中,又发生几起同样状况,矛头全部直指魔族。   魔族百口莫辩,这种死法很符合他们功法特征。   林池清一行撤离人最多的地方,行走间,时谨停下脚步,他迟疑回头又看一眼后方。   人群里,对魔修指责最多的陌生男人忽然转头,他挂着惨白诡异微笑回望时谨。   时谨:“啊!”   珺勿:“师弟?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时谨空洞的指着人群:“是他!刚才也是他!”   珺勿:“谁?哪一个?”   时谨:“不见了!”   走在最前面的玄玉关找到新的房间,这里面没有人躲藏,很空旷。   交代弟子们这次不许再乱跑后,率先出门:“师弟!凝玉上仙说这里在几百年前就是废村!这里头有问题,我去查一查,你自便!”   林池清点头,等人走远,走到时谨身边:“是谁?”   时谨还在惊惧中,被冰冷声音一刺,剧烈颤抖,发现是憧憬的池清上仙,腼腆的低下头。   珺勿推他:“回话啊!”   时谨茫然:“啊?”   林池清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时谨拘谨的组织语言,小心翼翼不敢抬头:“死人第一个人时,有一个仙修在附近,他看着那里,然后房屋倒塌。他看另外一个方向,那里立刻死了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   旁边的同门师弟师兄心想:巧合吧。   时谨不确定补充道:“他的眼神和表情,很空洞。”   林池清:“随我找他。”   他吩咐剩下的人不准出屋,给了为首珺勿一块玉牌:“遇到危险捏碎它。”   时谨云里雾里,与上仙一起行动,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陆墨斜睨他三魂全丟的模样,厮厮吐蛇,尾尖竖起,带着风拱林池清脸颊。   林池清看时谨的目光被强行变成看墙:“……”   众人:“……”   灵宠最近是越来越胆大了,他难道忘记自己还是带事之身?   林池清面不改色带人出门,行了几步,胸怀摸出一张纸劈头盖脸在白蛇身上,顺便施展定身术。   还是好好回忆回忆你做过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作者强行刷存在感~表白所有小天使~ 第21章 小性子   陆墨被包在离开深云门时,自己亲手留下的信纸里,几个龙飞凤舞浓墨大字贴在眼前,反复提醒他做过的事。   上面简洁明了写着:冰山脸,不伺候!   陆墨:“……”比较想倒回重来,把当时小家子气且愚蠢的自己打一顿,怎么就想着此去一定能顺利找回记忆并且恢复巅峰实力?   那时守在林池清床边,满心都是以人躯强盛归来,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迷之自信。   在昏睡的人额上落下恶作剧惩罚时,他还转念想过,自己与林池清实力不相上下,又会卖可怜打滚耍赖,还怕外头转一圈回深云门时林池清能生气不认宠?   转念又想,还真摸不准他的性子,万一是个心面不一的。   陆墨哈哈尬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林池清会是那种人,左右后果都是自己能承受的,索性写出几个大逆不道堪称叛逆的离家出走发言扬长而去。   他留下这么几个吊炸天拉仇恨的字潇洒的走了,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返生镜,哪曾想只潇洒了一日就…   林池清还留着信,特意用在灵宠身上,强迫他反复回忆做过的犯上之事,想必十分在意。   陆墨这次不敢乐观了,估摸着林池清千里追宠不是主宠情深,而是记仇?   他有点怀疑风平浪静以后,自己会被关小黑屋吊打。   陆墨目光穿透纸张打量林池清,这是多么高贵出尘的人啊,怎么看都不是会与灵智未满一年的蛇计较的样子。   怀揣忐忑,终于定身自动解除,重拿身体控制权的一瞬间,他施展风术毁灭证据。   林池清轻描淡写收回信纸,放在怀中,目光没有在陆墨身上停留片刻。   陆墨风术落空,五味杂陈,完了,林池清真的在记恨!   离开深云门一切计划的好好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池清是个记仇的性子,平日不言不语,不温不火,高贵冷艳,人刚走,立刻追上,还特意保存信纸扔在自己面前!   林池清来的不是时候,正是返生镜关键时刻,深无和牛魔与凝玉一战受创,这村庄凝玉坐镇,他们不能进入,而自己伤势未复,又有林池清在侧形影不离,根本无法自由行动!   陆墨思考对策,难得乖巧的一动不动,林池清见他如此,心里忐忑。   我是不是做错了?是我的原因引的他离家出走,他终于不用看人脸色得以自由,却被强行捉回定身,并且逼迫着为写下的真心话认错。   林池清目不斜视前进,很快甩开时谨一大截,强大的气场使路人退散,仙魔妖刚受过凝玉上仙威慑,又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上仙惊退,纷纷用力回忆这是哪路神仙。   得出的结论这几十年没有新的上仙诞生,这位一定是隐世的强大散仙!   三族强者感受到一丝丝恐慌,究竟是什么灵宝,一位凝玉就罢了,居然还有散仙淌浑水!这可是平日可望不可及,终其一生难得一见的人物!   村庄里村民不知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发出尖叫,吵嚷中,数座房屋倒塌,有人大喊大叫跑过:“屠村啦!都出来拼命啊!”   几十上百村民拿着锄头铁锹出门,气势汹汹决绝道:“和他们拼了!”   仙魔妖:“???”谁要和你们拼了?屠村这帽子不要乱带!   魔族很委屈,那些个人有预谋一样往他们身上打,疼痛激发血性,心智一般的一部分魔修很快红了眼。   那道鬼魅一般尖锐的声音道:“杀啊!赶走入侵者!”   村民空前团结:“杀!”   飞蛾扑火在魔修手中,尚有心智的几个强大魔修看到其他两族看刽子手一样的眼神,默默选择退出村庄。   两位上仙和两位妖长老也为灵宝而来,实在也没他们几个不入流魔修什么事,可别日后有些人拿这事诋毁整个魔族。   魔族也是要声誉的,他们不想总是和血流成河挂上钩。   几名魔修退出人堆,回头望一眼混乱的村庄,想不明白本来是打听灵宝,怎么就变成了魔修屠村,两族不耻。   忽然,他们感受到一股冰凉视线,侧目树后,只来得及看见黑色长袍,一群村民尖叫着冲来:“杀啊!保卫村庄!”   魔修想解释,那些人直直撞上,还没碰上,人已碎了一地。   魔修还保持抬起胳膊防御姿势:“???”   远处,仙妖两族目光逐渐冰冷,魔族,呵呵!   魔修:“!!!”不是,我们什么也没做!   房顶上,时谨指着魔修身后的树林压低声音:“就是他!”   每一个区域死人他都在场,也是他在不断喊话。   林池清捏了法术,轻淡道:“回去。”   时谨:“啊?不追吗?啊!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时谨闭上嘴巴,懊恼自己多嘴,保持两米距离恭敬跟在身后。   陆墨躺在林池清肩上冷哼,这个人真是碍眼。   林池清回房间不久,玄玉关带着消息也回来了:“我刚才给凝玉下追踪术,他在最大的房子那里停下了!”   她拿出一卷特殊材质的书籍:“趁他在后院,我偷偷潜进找到了这个!”   珺勿好奇问:“师尊,这是什么?”   玄玉关:“族谱!”   族谱经过百年岁月侵蚀仍然没有腐朽,玄玉关翻开书页:“找到它时摆放在书案上,一尘不染,但是有明显的泥土味,似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不久一样!”   族谱记载着所有村民的名字,这里原先是隐世修仙家族,每一位都拥有修炼天赋,族谱上名字不多,玄玉关翻过去前面没有意义的几页,落在后面:“顾凝玉,这个村庄最有天赋的人,这是凝玉上仙之前的名字!”   她又翻动一页:“顾雪回,同父异母弟弟!这里奇怪的是,”她翻开第三页:“这一页仍然是顾雪回名字,但是被划掉了,旁边写着小字,已驱逐。”   外头天色黑下来,村庄变成一座空庄,仙魔妖心情都不好,尤其魔族,本来他们与人族默认联盟对付妖族,今日偏偏发生屠村。   人族不容这种有违人伦事情,不知灵宝事后,三族态度将发生什么翻天覆地变化。   入夜,外来者选择在外面过夜,一方面对村庄有抵触,一方面想看看今晚可有紫雾降临。   夜里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无聊的仙魔妖开始放松下来四处走动,有的走到大河附近,隔着宽阔河水疑惑为什么后来者不进村庄。   河水另一岸,数群仙魔妖和昨晚的他们一样,守着火焰三两成群。   前半夜,正在探查的落单者感觉疑惑,也仅仅一瞬,他的脖子上出现血线,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对岸隐约说话。   “河对岸紫雾浓重妖异,里面定然有异,明早再探!”   落单者:“!!!”无力垂下脑袋。   黑暗里走出黑衣苍白病弱的男人,他幽幽的语调空灵,瞳孔空洞:“谁都不许破坏这里!”   前半夜的村庄,仙魔妖数量锐减。   房间的结界里,玄玉关合上族谱,疑惑关注外面:“我怎么觉得,人好像变少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陆墨:千算万算,未料到他是个记仇的!   林池清疯狂反省: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内心纠结,面上高冷,道貌岸然,步已千里。)   时谨:???上仙怎么突然走的那么快? 第22章 隐瞒的东西   夜幕下的村庄深雾重重,其内的人却毫无所觉,临近午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仙魔妖开始有意识的聚集一处,陡然发现总数少有半数之多。   他们开始紧张戒备。   四周依然安静祥和,他们却没了懈怠心思,灵宝消息一出,每天都有无数人路过此处,作为传闻唯一的补给处,这里是每一个人理想暂居地,可是现在太安静了。   从天黑开始,再无一人进入村庄,白天进入村庄的又大量离奇失踪,未知的东西正在侵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   房间里,深云门弟子挤在一起,上仙在场也不能缓解他们的紧张,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失踪的是不是友方,每隔一段时间,弟子们就互相看看,确认有没有少人。   玄玉关前面施着追踪影像,对弟子惊弓之鸟模样很是嫌弃,让他们放轻松,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有东西背地里做了什么。   她说人还好,说东西,弟子们更加害怕,几个人抖着身体透过半开窗户斜视外面,胆小的少女白着脸结巴道:“树…树…树下那个妖族消失了!”   珺勿心里后悔带大家淌浑水,庆幸有师尊和上仙在,不然他们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往那边撇了一眼,小声安抚:“别怕,那是只猴子,变成原型在树顶上。”   大家未见放心,这时玄玉关法术终于完成,脸盆大的画面里,凝玉上仙面目严肃。   玄玉关努力维持法术:“之前跟踪他时设了灵蝶追踪,还好没有被发现。”她招呼林池清,示意他一起观看。   凝玉上仙孤身走在残垣断壁的村道上,气势肃杀,与陆续汇聚村庄中心的人路线截然相反。   有人想提醒他不要落单,畏于气势不敢上前,只能看着他消失在村东。   越往东人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黑夜行走。   凝玉停在一处房屋前,门上挂着老旧的牌匾,上面刻着顾族两字。   玄玉关指着那处道:“这就是我找到族谱的地方,是村庄最大的住宅,凝玉也许很久以前住在这里。”   凝玉抚摸木门,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子有些恍惚,他站了一会走进内院,忽而驻足倾听,停下脚步,凝视虚掩的大门,缓缓举起灰烬弓,深冷的一字一顿:“顾!雪!回!”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呜咽吹过,披散的发掀飞,露出凝玉上仙盛怒的脸。   火色灵力凝聚的箭矢对准黑暗,他冷斥:“出来!”   久久无人回应,箭矢破碎虚空,牢牢定入墙壁,片刻以后发出巨大响声,房屋倒塌。   漫天尘土飞扬里,一张纸轻飘飘落下,凝玉抓住纸张,没有停顿往废墟里冲,灰尘散开了,满地废墟,他站在一堆狼藉上,四周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挫骨扬灰也能准确认出的气息。   沉默许久,他才打开手上纸张,上面献血写着两个字:“你走。”   凝玉眸里瞬间蕴含风暴,冷笑着粉碎纸张,转身离开。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很久,圆月高悬,群山最高的树枝上,桃花紫发男人望着紫色氤氲的地方,抱着白猫哼着歌儿一跃而下。   “这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哦,我忘了,你只是迷路的三岁小猫,我告诉你啊…我等了两百年,终于等到他们的结局。”   他微笑着渐行渐远:“那真是个好玩的故事呢,人类真是有趣,以前求着忘记,如今又求着记起,你看,他得到了什么?两百年的心安理得?”   “我最喜欢悲伤的故事了!”   白猫假寐,细缝的眼底冷静,它斜眼注视说着喜欢,面上却兴致缺缺的男人,然后歪头凝视身后的天空。   山风呼啸,深无驾着深渊舟悄无声息破开云层,落在那颗最高的树上空。   他注视桃花男人消失的方向,极目远眺,村庄掩埋在深紫汪洋里。   牛魔长老下船了,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村庄里的那位只是无足轻重,这一切由返生镜掌控。”   故意暴露与凝玉交战,虽落下伤,但是成功以此为由暂离妖王,在天上的他和深无没有进入村庄,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寻找返生镜。   恰好避开村庄,没有入局,自然没有当局者迷。   找到返生镜,牛魔很高兴,兴奋道:“只要杀了他,就能永绝后患!”   返生镜消失,这世上就再无人能解妖王疑惑,他永远都是妖族的王!   牛魔笑着催促深无快点布置大阵,只凭借他们两人的力量,很难有效快速完成灭杀任务。   深无也露出浅淡微笑,十指翻飞结印,如墨图腾泛着死气沉沉黑气从地上升腾,无数血线从中爬出,繁复的阵法有条不紊形成,强大的力量粉碎一切生机。   牛魔喜悦的表情渐收,触上外表完好内里已经枯死的大树,担忧道:“怎么是这个阵?若是被池清上仙看出端倪…”   对龙王珠那次的事产生怀疑怎么办?   深无收回图腾,淡漠看着阵法隐入大地,眉宇之间放松许多,转身平淡道:“他不会到达这里。”   他回到小舟,注视村庄上空漂浮的返生镜妖,低沉说:“你引他过来。”   村庄,仙魔妖聚集一起,人多仿佛有了底气,开始互相交谈着猜测大家失踪原因。   “是灵宝的守护兽,很强,落单的人被一击毙命吃了!”   “那为什么只吃我们,村里的人却好端端活着?”   那人解释不出来,呐呐着吞吞吐吐,忽然想起什么,道:“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早晨打猎的猎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他有了证据一样:“一定也被吃了!”   没人搭理他,若真有这么强的守护兽,那东西肯定就能吃下直接让人升仙,守护兽还守它做什么?自己吃了成仙不好吗?   排除这种可能,他们能够想到的就只是人,有人想独吞灵宝!   林池清听着外面对话,对收了法术的玄玉关道:“顾雪回。”   玄玉关还沉浸方才所观的疑惑里,世上从未传言凝玉上仙有弟弟,约莫成仙之前已经死了。   可是画面中,凝玉身处故居,箭指无名处,喊出了这个名字。   她听见林池清冷不防说话,发出疑问:“怎么?”   林池清:“伤人的是顾雪回!”   这里是凝玉出身的地方,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早晨匆匆一面,凝玉答非所问的话无不提醒他并非为灵宝而来。   毁灭的村庄以正常的状态出现人类视野,凝玉一定是为了这事现身,他一定清楚的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凝玉的性子古怪冷酷,对所有人都持不在意态度,却在故居做出那种表情,说出咬牙切齿的话,甚至毫不留情摧毁出生的房屋。   他在找顾雪回!他要杀顾雪回!   玄玉关经他一提醒,恍然大悟,村子早就没了,凝玉肯定不许有人在长埋先辈的土地上制造杀孽。   他叫顾雪回的名字,不是触景生情的幻觉,而是顾雪回真实存在!   几个弟子小心翼翼问:“顾雪回也是上仙吗?”   玄玉关:“杀这么多人,是仙也失智了!你们留在这里,哪也不准去!师弟,和我去找凝玉上仙!”   找到凝玉问清楚恩怨,才能想办法引出顾雪回,否则按照这速度,天亮之前仙魔妖所有人都要死绝! 第23章 凝玉上仙   凝玉背枕着村庄,面向没有边际的田野大河,他的眼眸里装的不是金黄的稻田,也没有河水对岸星点火把与巡逻的人。   那条河把村庄隔绝,一半生途,一半死路。   明天的那时,那些人一定就像今天早晨一样,怀着对灵宝的势在必得踏入村庄,然后永远的留在这里。   如果他们能直面未知,现在跨过大河,就会发现,里面并没有外界所看的那么深雾重重。   凝玉从来对生死看淡,自己的生死也好,别人死活也好,都不能让他有半点心绪起伏。   他的眼睛,心里,永远装着过去,他就像存活在当下,灵魂却游离许久以前的活死人。   或许他早该死了,死在无数次危险的决斗里。   可他好端端活着,活成了所有人的恐惧。   他的眼里掠过许多东西,然后归与沉寂,他捉起伏草的蝴蝶,做出略带凉意的浅笑。   “你们来了。”   是笃定的陈述句,凝玉捏着蝴蝶薄翼,轻轻一抹,弱小的生命就在指尖消失。   玄玉关和林池清从阴影走出,看着破碎飘零的蝴蝶,那是被赋予灵念用以监视凝玉的灵蝶。   凝玉一早就发现了跟踪,故意走下去,让幕后的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观看他所经历一切。   玄玉关心里沉闷,做的这些事,全被人看在眼里,不仅是无用功,还被反利用引至这里,   凝玉上仙请君入瓮,而自己和林池清丝毫没有怀疑就自信的入了圈套。   他们都低估了凝玉。   凝玉平静挥手,一团羹火驱散夜的冰凉,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邀人席地而坐,与他们自然说着话。   “他叫顾雪回,原先是什么名字,我已忘了。”   三百年前,这里还是欣欣向荣的村庄,身处仙门洪流中的三流门派,湮灭在资源争夺的灭门里,重伤的长老带着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踏进妖兽活跃的领域,终于在暗无天日的厮杀里在山脉争的一席之地。   最初的几十人慢慢繁衍,过着平凡的隐居生活,也有不甘平凡的人还在修仙问道,但他们只求长生,不求声名。   发现灵脉的那个春天,垂暮长老的孙子出生,恰逢同一时期,便起名凝玉。   灵脉给村庄带来财富,也带来野心,安生几十年的顾族陆续走出村庄,进入仙门或经商。   凝玉的父亲在远赴仙门行列,多年后父亲风光回族,身旁跟着秀美的年轻女人,以及尚小的孩童。   母亲上山打猎去了,凝玉被父亲单独叫来,和陌生的母子同处一室。   许久不见的俊朗男人指着他告诉母女,这是我儿子。   凝玉很聪明,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他的心里隐隐有预感。   果然,父亲指着陌生人对他说:“那是你的弟弟和娘。”   十四岁的凝玉还不懂得隐忍,被宠爱着长大的他曾经憧憬过父亲,可是看着这个几乎消失在记忆里的男人,他忽然感到委屈。   他在那里大嚎,惊动了整个村庄,飞鸟群飞夹着他尖锐叫喊:“爷爷!有人要拐。卖你孙子!”   “……”   短短一瞬,房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已经挤满一堆凶神恶煞的人。   一触即发的大战场面在注意到男人和母子时变的尴尬。   凝玉趁里面的人吵嚷,摆脱人群冲出去,老远的地方他回头,看到被挤出来的茫然无助华衣男孩。   男孩只有十岁左右,深冬的大雪与瑟瑟寒风里低声哭泣。   凝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布料堪堪和富贵沾边的衣服,凶凶的远眺,心想,我还没哭你哭个屁啊!赌气握着雪球砸过去。   父亲在屋子里大声说着真爱,爷爷里面怒骂不孝,村子里的大人说着不忠,一群小孩子替凝玉委屈。   父亲大声回抵着什么,拨开人群带着白着脸的女人出门,把无助的男孩牵起,往后院去了。   凝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每次羡慕别人有父亲时,他便去后院歇息,黑漆漆空旷的后院没有一个人,他就躺在父亲曾经睡过的床上努力回忆着模糊样貌,拜拜天地,求能梦中一聚,   凝玉重重抹了一把眼睛,红了眼往山上跑。   他的母亲是全村最有天赋的人,也是性子最冷淡的人。   他一直以母亲为荣,梦想着以后能与她一般强大。   从前凝玉经常听见背地里有人议论母亲如何如何有天赋,若不是为了村庄,断然不会嫁与顾轻。   哪怕嫁做人妇,她也未见平凡,天赋给予她不用多努力就能强大的力量。   凝玉的母亲不强势,人美话少,勤恳也孝顺,所有人心里她都是很优秀的人。   顾轻入仙门,她选择放弃前程陪着儿子,可是现在……   凝玉在山上抱住,扛着死去妖兽伤横累累的母亲大哭。   “娘,赶他们走好不好?”   大少爷任性惯了,只遵从内心说着不想要父亲的话,没有顾虑很多,自然也没有看到母亲的表情。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父亲和他的妻儿打着见家长的名义住着,偶尔会过来看看凝玉,每回都被事先得到消息的凝玉躲开。   大河的另一岸,层叠山林里,同村的小伙伴聚集一起,替他不爽,一起商量着报复,他们能报复什么呢?对大人没有办法,就只有那个孩子了。   凝玉没有说话,默许这种行为,父亲回村的第三十三天,带回来的儿子有了新的名字“顾雪回”,顾雪回,雪天里回家。   这是他的家,而不是凝玉的家。   凝玉时常跑到母亲那里哭,母亲哄他入眠,从不多说。   也是那一天,得到默许的伙伴们开始行动了,大家都是一起玩大的,发过誓是一辈子的交情,绝对不容许顾凝玉受委屈!   报复落在了顾雪回身上,那段时间,顾雪回总是带着伤,沉默寡言,看人的目光充满惧怕。   凝玉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有心想问问同伴,心里又恨,关我什么事!   日子一天天过了,他看淡了,第二个月中旬,父亲带着顾雪回闯进屋子,指着凝玉道:“是不是你带人欺负雪回!”   凝玉漠然看着陌生人。   顾轻气急,打了他一巴掌。   凝玉脾气也上来了,大吼:“你滚!”   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屋子里闻讯而来了不少人,顾轻指着发妻道:“你教的好儿子!”   族长揉着凝玉的脸,重重叹气,对沉默寡言儿媳妇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宁愿摇头,牵着凝玉的手,冷淡的背对顾轻:“一刀两断吧。”   顾轻在外头风光惯了,娇妻儿子都有,老丈人又是一派掌门,哪能受人摆脸,就要发作,秀美女人拉扯他的衣袖,露出不认同。   顾轻忍下话,冷哼。   凝玉没有回头,看着宁愿:“娘,我们去哪?”   族长忽然发狠:“哪也不许去!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顾轻:“爹!”   族长:“我没有你这种儿子!滚出这个村庄!”   一群小屁孩拉着阴阳怪气的语调,吹着口哨外头呼喝:“滚出去~滚出去~”   顾轻脸沉如墨,仇恨的瞪着宁愿。   凝玉看见了,护母:“我们过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回来!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欢迎你!”   一群小屁孩:“不欢迎~不欢迎~”   顾轻:“逆子!留你作甚!”   掌风呼啸,顾轻也没打算下手,只是做做样子,宁愿却忽然动了,她冲到顾轻面前,风削断她一缕发。   她冷静道:“决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冷酷游离三族之外,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强大凝玉上仙,小时候是个傲娇任性的脑回路清奇少爷。 第24章 恢复记忆契机   宁愿与顾轻约于后山,双方不问过往,不说情仇,划地为界,战了三天。   外面只听法术轰鸣,不见人影。   凝玉与族长站在一起,身旁跟着许多玩伴。   秀美女人和她的儿子站在角落里,顾雪回观看四周,轻扯母亲衣袖,无限委屈:“娘,我想回家。”   他们是不被欢迎的,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遥远的大山,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云起云落,云卷云舒,他最爱坐在山头荡秋千,头顶阳光万丈,面前蔚蓝大海,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触摸到海鸟。   他的母亲苦笑,若知如此,断然不委身此人,她望着少年孤傲的顾凝玉,又望着自己的儿子,长长叹气。   山上的响声停止,宁愿一身狼狈,但胸背挺直气场凌人下来了。   山下的人等不到顾轻,纷纷上山。   宁愿牵着凝玉越过山川,走进踏春时曾住过的山洞,笑的温柔。   “凝儿,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那时候的凝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天后,沉迷打猎的他扛着猎物回山洞,洞口堵满了人,浓重的血腥味飘散,他扔掉妖兽奔跑过去。   拂开人群,跪倒死透的宁愿身前。   村民安慰:“人终有这一天。”   与凝玉要好的朋友低声耳语:“昨日山上,宁婶婶杀了顾轻。”   所以自知有愧,自刎谢罪。   族长看起来仿佛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着咳嗽着吩咐大家带人回去安葬。   凝玉跪在灵前默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没有眼泪,失去表情。   第四天,失魂落魄蓬头垢面的他提剑凶狠冲进后院。   顾轻住过的地方,凝玉幼时经常拜天求梦的房间,稚嫩凄惨的顾雪回哭嚎撕心裂肺。   凝玉呆呆的站在门前,注视死去的女人,和抱着尸体哀绝的顾雪回,忽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顾雪回眼泪永远哭不完似的,夜过天明,犹如野鬼的他冲到凝玉面前:“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娘!”   凝玉心底呐喊:那我娘呢!   顾雪回:“都是你!你和你娘,和村庄里面的所有人!”   他说这话时面目狰狞,仇恨滔天。   凝玉失去所有力气,麻木的望着他,转身背道而驰。   年迈的族长没有坚持很久,三个月后死去,临死前,告诉他一些事情。   宁愿不爱说话,看似冷淡,实则心思细且软且一根筋,杀顾轻是因为他伤害践踏儿子感情。   那些年,儿子羡慕的眼神她一个没有落下,她不容许顾轻轻贱儿子,她的儿子要好好活在宠爱里。   可是她太单纯了,以为解决了顾轻,就再也没人伤害儿子,到头来反倒因为心中良善愧对族长,落得无法挽回的两败俱伤下场。   凝玉好像忘记了怎么哭,木木的平静的和族长说:“是不是我不总在娘亲面前任性抱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族长叹气,又说了顾雪回母亲的事。   昨日深夜,那个女人自愿用她的命换雪回一世安稳。   本该高高兴兴探亲的事发展至此,都是女人太过相信爱情,死了两个人,她正处在人人痛恨的风口浪尖上,外界又妖兽重重,已无出路,只能以自刎来换儿子平安。   她没有给所有人考虑时间,自作主张以这些天看到的人品判断后路,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女人死后,大家对顾雪回随之任之,持不管态度。   四年过后,顾雪回养成卑微的性子,十八岁的凝玉越发有族长风范了。   凝玉每日出门狩猎,兼顾修炼,性子愈发冷淡。   每一回出门,自知有人背着自己欺负顾雪回,特意支使他一起跟着。   战斗的时候命令顾雪回在最前头,看他惊险狼狈应对,嘴里说着不留情讽刺的话,危机时却又假装不在意动手帮忙。   顾雪回阴沉抱着无人知晓的心情日复一日煎熬,重复夜里被欺负,白天被带走的生活。   一晃数月,凝玉十九岁的春天,村庄陷入火海,尸横遍野,他夜出回归时,顾雪回执剑浑身浴血。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凝玉上仙眼神冰冷。   “村庄遵守约定没有杀他,为避免少受欺负,每回狩猎带上一起,悄悄帮忙完成不可能完成任务,他看不见这些,他的眼里只有恨。”   凝玉上仙语气森寒:“整个村庄为他的恨陪葬。”   玄玉关问道:“可他如今又为何回来?”   凝玉不知,这些年始终记着顾雪回毁村后逃走的背影。   他努力修炼,踏遍人间凶险,终于问鼎上仙,然而顾雪回就像人间蒸发。   直到一百年前,与妖王几次缠斗后终于发现踪迹。   顾雪回舍弃旧名,改头换面,修炼魔功,已然成了魔族赫赫有名大将军。   顾凝玉与顾雪回整整斗了近两百年,每回都是两败俱伤,谁也不能奈何的了谁。   这次听闻失望山脉灵宝,自知村庄亡魂会被外来者侵扰,故此专程回来,却不料,村庄和从前一般无二,里面房屋砖瓦布局,故人欢颜全部重现过去。   初来时,凝玉一度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暗无天日的噩梦,可是这不是梦,他知道,顾雪回回来了。   他怎么有脸回来,怎么有脸复原旧景!看着这些早已死去的人,难道没有一点点痛苦吗?还是生命漫长,无聊以此为乐?   凝玉是很能克制的人,很快收敛情绪:“我们所看皆为幻像,这里的每一处景物都是虚无,他在这里建立一座村庄,用外来者的尸骨塑造村民,精神控制每一个人活动,组成正常人的生活痕迹,明日天明,这里又会恢复早晨初入时繁华模样。”   “我要找到他,杀掉他,需要你们协助。”   林池清问:“如何协助?”   凝玉:“这是他的旧物,试着施展追踪术。”   能够用此法术的只有玄玉关,她接过破碎染血战甲,片刻后陡然凝重站起,挥剑斜飞劈斩,围墙倒塌,夜风里一抹漆黑人影月下显露。   那人见被发现,苍惶抹了下脸,转身欲飞,被玄玉关拦住,忙转身急退,又被林池清挡住后路。   前后无路,凝玉眸底嗜血跃来,三人合围,那人紧张的拉住帽兜遮掩脸颊。   凝玉怒道:“顾雪回!”   顾雪回尖锐道:“我不是!”说着试图突破重围。   他一个人斗不过三位上仙,迅速落败,将将被捉之时,陡然气势大盛,竟是要自爆。   凝玉怒吼:“停手!”   顾雪回不为所动,嘴里呐呐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池清玄玉关无计可施,这时一股庞大的气势铺天盖天,蓄力自爆的顾雪回被迫魔气溃散,无力趴在地上。   他惨白着脸吐出几口鲜血费力喘息,按住极速跳动心脏,这些天维持村民正常活动,消耗太多力量,早就强弩之末。   所有人疑惑注视不速之客,陆墨蛇眸骤然缩成竖核,瞪着紫发桃花男人,心里波涛翻涌。   这就是仙兽所说返生镜妖! 第25章 我看着所有人生   牛魔一身风尘跳进角落,与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注视返生镜妖,微侧着脑袋,紧张的扫视林池清几人。   凉风吹着衣料翻动,贴合着矮墙滑出转角,他低头慌张按回衣服,凝眸再看,前面的人正神情戒备将紫发男人围拢。   没有人认出返生镜妖,牛魔紧悬的心稍微平稳,深无交代他引返生镜入阵,然而返生镜行踪诡秘,他赶到时,对方已不在空中。   寻找的这段时间很是提心吊胆,生怕他与妖王正面接触,若妖王记起龙王珠之后,妖族失约之事,如何还能像从前一样鞠躬尽瘁带领妖族走向繁荣?   这是当年费劲心机不惜牺牲天狐长老得来的王,只要他还是妖王,心甘情愿为妖族前程南征北战的王,无论他想要什么,妖族拼尽全力也会帮他得到。   物也好,人也好,只要他表示想要!   但是,前提是,唯独不能让他恢复记忆!   牛魔心中思绪万千,全然化做狠绝,不能拖下去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正面接触!   分散他们!引开他们!   牛魔观察情势,飞快挥笔写字,一只纸鹤悄悄飞离。   深山,夜鸟群鸣,走兽相猎,深无接过从天边飞来的荧光新纸,粉碎传信,划破手指,以血虚空绘图,大群血眸乌鸦图腾里飞出,阴森的啼着,黑压压撕裂云层朝村庄飞去。   深无噙着笑意,负手而立,高山之巅,君临天下。   牛魔专注前方,夜里视线不如白天,他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却看不到妖王。   陆墨盘身林池清肩上,细小的脑袋抵着林池清的脖子,碧色瞳孔灼灼,危险的气息散播。   林池清余光打量陆墨,转而关注紫发妖异男人,这人是谁,与灵宠有何渊源?   返生镜仿佛看不见他人,对被围的状态毫无所感,他轻轻抚摸白猫毛发,扬起温和愉快的笑容:“听闻有人找我。”   他笑眯眯扫过所有人,落在陆墨身上几息,转向顾雪回:“我等了你两百年,遵守约定,现在你的命属于我。”   顾雪回心如死灰的面目使他心情愉悦,唇角微勾,一字一顿说着令人绝望的话:“不准你死。”   他轻描淡写拽住魔族赫赫有名大煞将军衣领,简单粗暴拖行,地上留下一行斑驳血迹,顾雪回脆弱的身躯在沙石上摩擦着。   凝玉飞身挡在返生镜前头,剑指咽喉:“放下他!”   返生镜微笑,不显温和反倒邪气:“他的命,在两百年已属于我,准确来说,两百年前屠村时。”   凝玉颤抖:“两百年前…你…他…”   返生镜:“啊…忘了说,你还不知道呢,那时候得知村庄被屠,他可是单枪匹马找魔主搏斗,当然,死的不能在死了。”   凝玉整个人呆住了,木纳道:“什么…”   返生镜愉悦:“当然是魔修即兴的游戏,我看的倒很爽快。”   两百年前,煎熬的顾雪回夜里又被欺负了,那些人冬天里抢了他的被子,丢在雨里,仇恨的骂他:“倒霉鬼,一来就害凝玉家破人亡!”   顾雪回忍着没哭,心里恨说:那我呢,谁又害我家破人亡?顾凝玉顾凝玉!他还有你们,有整个村庄爱着,他还在自己的家乡!   而我却整日流离失所,有家不能回,想死不能死!他永远记得母亲自刎前的话,活下去!变强,走出山脉!   他做到了活下去,却没能强大,浑浑噩噩度日,时刻承受欺辱,还要被顾凝玉拉去历练,冲在妖兽恐怖的兽口之下。   深觉难熬之时,又想村庄没有杀自己,全是母亲一命所换,而后无数兽斗,也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   他从未深想,带着仇恨的滤镜,自动忽视掉顾凝玉所有小动作。   十五岁那个雨天,顾雪回被丟了被子后,独自跑到后山困兽一般嚎叫。   彻夜难眠散步的顾凝玉听见了,见夜里陡然惊醒的无数猩红眼睛,皱眉悄悄找上去。   后山的小茅屋,顾雪回发泄完,颓然离开,路上遇见躺在雨水不知死活的男人。   顾凝玉看着他背着男人进入茅草屋,升火采药,捕猎煮食。   天将亮,潜伏的妖兽退却,顾凝玉揉动发疼的太阳穴离开。   那段时间顾雪回时常往后山跑,顾凝玉没再白天叫他跟随猎杀妖兽。   一个月后的一天,顾凝玉遇上强大妖兽,遣散队友,独自带它深入山脉战斗。   当天天气晴好,冬天的夜降临很快,又被针对的顾雪回跑上山,和伤好了不少的狂放潇洒男人说话。   男人说:“他们总是欺负你,想离开这里吗?”   顾雪回点头。   男人:“你资质不错,入我门下还欠缺火候,想跟随我走,需以自证。”   顾雪回:“怎么证明?”   男人:“这是七日散功药,服之可使修者形同凡人七日,你若将之使所有人服下,算你狠心,可入我门。”   顾雪回满心离开,甚至不知道男人口中门派所属为何,接过白瓷瓶返回住处。   夜才刚至,很多人还未吃饭,他悄悄把七日散功药倒进每一家的井水,安心等候发作。   起初是隔壁响起痛苦哀嚎,然后越来越多,明月下的村庄陷入集体中毒。   顾雪回不安,安慰自己这只是普通的毒药,忽然,面前的门无风自动,他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   村庄数百人也被无形力量推出,一个一个痛苦死在他的面前。   村庄很快寂静,忽而火起,一片火海。   “顾凝玉!”惊吓过度的顾雪回冲进火海,踹开顾凝玉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慌乱的他脑子里开始闪过许多自己刻意忽视的细节,他一直知道的,顾凝玉暗地里帮助自己,猎妖兽时言语态度虽然凶恶,却是在指导应对方式。   顾凝玉一直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教他生存,可是自己真的太笨了!若有顾凝玉千分之一聪明,或许已经离开村庄,离开地狱。   尸横遍野被烈火一烘,血气滔天,附近的妖兽嗅着气味而动,顾雪回慌张的随便拾一把剑战斗。   他杀了不知道几只妖兽,所用全是顾凝玉说过的招式与应对技巧,最终体力不支杀死围杀自己的最后一只妖后,隔着街道的火幕与怒气冲冲的顾凝玉相见。   惊喜关心的话未说出口,忽觉所做之事,转身仓惶逃跑。   他跑回茅屋,对男人质问:“为什么!你说这只是普通毒药!”   男人指着山下火海,笑意愉悦:“入我魔门,当斩断牵绊,以血洗礼。”   顾雪回白了脸:“魔…魔?”   凝玉听返生镜所言,身体发抖,顾雪回满身血迹瑟缩地上,痛苦道:“别说了!”   返生镜封了他的言:“然后他和魔主战斗,嚷着报仇雪恨,毫无悬念的死了,从始至终,魔主不过在被救时,苏醒的第一时刻搜了他的魂,看了所有记忆,明白所有不甘,想着这种黑暗的灵魂最适合修魔,起了收徒心思。”   魔主斩断顾雪回所有牵绊,低估了一个人的思想复杂程度,本质上,顾雪回虽然恨,还存有善念。   魔主收徒不成,见他疯了一样死缠烂打,直接烦躁的一刀毙命,念在救命之恩,留了全尸离开。   返生镜仿佛说着事不关己的故事,看了一场人间大梦:“这样的结局也太没意思,于是我复活他,做出约定,给他一场新生报仇雪恨的机会,作为剧情更加有趣的代价,记忆归我生命归我,一切看天。”   顾雪回从危机重重的荒原苏醒,怀揣着强大武器与功法,一点一点成长,天意弄人,又被魔主遇见。   魔主见其能死而复生又失记忆,叹其大机缘者,带回倾囊相传,培养成一代魔将!   若无意外,魔主死后,他应是下一任魔主。   返生镜打量凝玉上仙:“意外就是你啊,两百年间多次讨伐,才引的他心存怀疑,终于又一次回到这里。”   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只能自欺欺人编制身在过去的美梦。 第26章 他的命,归我   凝玉上仙忽然发疯一样冲到顾雪回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发狠道:“你说!人是不是你杀的!你说啊!”   顾雪回咳嗽着,目光逐渐焕然,气若游丝。   返生镜救下他,震退凝玉:“他的命,归我。”   顾凝玉咬破嘴唇,赤手空拳与返生镜对打,失智的他不是返生镜对手。   顾雪回勉强提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不…要…打!”   这世上,终难觅一个能敌过返生镜之人。   林池清不知何时站在顾雪回身后:“他只是发泄。”发泄几百年的错怨,恰好有人非要插一脚。   他低声问:“那是谁?”   顾雪回:“窥前尘,返生镜!”   林池清玄玉关:“!”   陆墨已经不能再等了,从林池清身上溜下来,踏着凝玉的血爬上游刃有余的返生镜身上。   林池清眉头深拧,玄玉关咬牙道:“原来它是有违天道返生镜的手下!这镜妖生性古怪,怕是想从你和妖王身上做文章!”   林池清听到那两字,片刻恍惚。   暗处的牛魔心急如焚,深无有没有接到信!打算做何安排?再不快点,返生镜得妖王所求…   返生镜收手,设下结界,凝玉无所发泄,颓废蹲在地上,为了诛杀仇敌顾雪回的灰烬弓扔至一旁,他双手捂脸,埋首膝盖,安静无声。   林池清看见了他脚边几点湿润水渍,越来越多。   顾雪回死了一样躺在那里,宽大的黑袍散着,帽兜歪斜,露出清秀消瘦的脸,他举手手臂,对准天上繁星,仿佛那里全是已故的亡魂。   他说:“我累了…”   顾凝玉说:“我也累了…”   返生镜看着他们,说好最喜欢悲伤的故事,手上却微微泛白,吞下“你不准死,命归我”这句话。   煎熬的两百年,当事人累了,看客也该累了。   不,我不累,我只是厌烦。   白猫被返生镜抓的有些疼,抬首凝望他,又垂下脑袋闭目养神。   返生镜抬手,天幕仿佛被撕开一道巨大口子,紫色的风暴席卷,村庄一点一点粉碎化虚,这场梦,结束了。   村子里的仙魔妖大惊失色,反应过来戒备时,他们已经站在草木横生的荒野上。   所有人都是懵的,脑子疯狂思考时,黑云遮顶,呱呱鸦叫充耳。   “救命啊!吸血乌鸦!”   “啊!我被咬了,我中毒了!呃…!”   “我的胳膊!救我!快救我!”   人堆鸦群里,珺勿捏碎玉佩,用力呐喊:“师尊!池清上仙救命啊!”   几个深云门弟子挥剑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但是这里除了草木只有草木,根本无处藏身。   几个少年嚎成一团。   林池清心头一颤,拉住玄玉关便走:“弟子们有危险!”   顾凝玉瞬间移动拦住林池清:“请帮我一个忙。”   林池清见他面容憔悴,眼睑通红,有些犹豫,玄玉关道:“你在这!我去救!”   顾凝玉走到顾雪回身边,林池清沉默跟着。   陆墨趴在返生镜肩上,灵识交流,返生镜捏着白蛇尾巴,倒甩出去,他看了一眼藏身的牛魔,用传音说道:你想知道?   陆墨:是!   返生镜兴致缺缺,他最喜欢悲伤的故事,觉得人类总在尔虞我诈,犯着同样错,到头来一场空十分有趣,现在却没那么想看了。   他道:左右不过一场梦,你慢慢去梦吧。   白蛇丢在地上生死不知,林池清眼瞬间红起来,长剑刺向返生镜:“你把它怎么了!”   返生镜耸肩:“死了。”   林池清:“受死!”   两人缠斗,最高的山脉忽然传来一声雷动,紧接着飞沙走石,飞禽走兽奔逃,野火飞窜,山巅烧了起来。   返生镜撇开林池清,望着那方,脸色阴沉:“是谁敢闯我的地盘!”   林池清望着那方,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失望山脉。   眼前一花,返生镜已经消失。   牛魔看着离开的返生镜,松了口气,悄悄观察捡起妖王的林池清。   林池清对白蛇并没有伤害的行为,缠在腕上行至顾凝玉身旁。   顾凝玉坐在地上,抱起无力的顾雪回枕于胸前,抬眸神色安详:“帮我一个忙。”   林池清已经心知,道:“你说。”   顾凝玉:“把我们安葬在一起。”   林池清:“……”   顾凝玉垂头专注的看着顾雪回,从小到大,他们身份不对,位置不同,从未仔细看过,原来这名义上的弟弟并没有表面那么脆弱。   他轻声道:“若你与母亲不回来探亲,便还是无忧的少爷,或许现在正是风光无限的上仙。”   这世上,最不缺的是阴差阳错。   顾雪回第一次正视与自己三分相似的哥哥,他摸上顾凝玉脸颊,流下泪水:“对不起,对不起!”   顾凝玉:“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顾雪回失声痛哭:“那时火海相见,我想谢谢你,想问你有没有受伤,可是我…可是我…”   就算他什么都不知情,村庄也是因他而毁,如果心里不阴暗,魔主也不会有机可乘!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兄弟俩抱在一起,在白色的火焰里化成灰烬。   “如果有来生…”林池清听见他们最后模糊相约的誓言,沉默着收下余火里的骨灰,捡起灰烬弓,按照记忆里的位置,在他们住过的地方深埋。   骨灰缠在一起,下一世是想分也分不开了。   不远处的仙魔妖还在与血鸦战斗,河对岸的三族发现紫雾消散,纷纷加入战团,林池清低头看着白蛇,玄玉关的远远的声音传来。   “师弟!”   夹着深云门弟子哀嚎哭泣。   珺勿他们受伤了,幸运的是没有人死亡,双方汇合,简短说下所发生事情,马不停蹄往山上跑。   那边的战斗已经染紫了半边天,地动山摇,属于三族顶尖强者的战争。   气势强大的打斗引发灵气奔溃,无法顺利御剑飞行,一行人只能徒步上山。   白蛇还在昏迷,玄玉关疑问,林池清解释是被返生死打晕。   玄玉关:“哎?他不是返生镜一边的么?”   深云门弟子捂着伤口龇牙咧嘴:“什么什么?谁?返生镜什么东西?”   玄玉关:“受伤了就老实闭嘴!”   众人赶到时,与林池清顾凝玉对战还能轻轻松松的返生镜正身负重伤,焚烧的火焰里,实力远不如上仙的深无挥动锁链,将之逼至狼狈吐血。 第27章 三百年前一样的阵   深云门弟子躲至安全处,陆墨被交予珺勿暂管,林池清和玄玉关同时冲向返生镜。   占上风的深无看到林池清,动作一顿,冷厉目光撇向黑暗。   牛魔长老擦着汗,鬼知道林池清忽然管起返生镜的事,强敌当前不带弟子们退走,反而往山上跑,三百年前三族大乱也没见他有多正义,除魔卫道?可能吗?   玄玉关原本只是跟踪徒弟路过这里,被困于村庄,徒弟也被所伤,暴怒嚷着替天行道,给予返生镜重击。   事到如今,深无管不了那么多了,使尽浑身解数战斗,妖王还未与返生镜正面接触,必须把恢复记忆的一切契机抹杀!   他下手更加狠毒,余光看到忽然停住似在疑惑的林池清,心猛然一沉。   深云门弟子小声议论:“池清上仙怎么发起呆来了?”   林池清稳稳立在那里,回头看一眼黑暗,退后一步,片刻,又上前几步。   他的衣衫与长发舞动,夜还是一样的夜,风还是一样的风,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   林池清与少年陆墨寻神女花事后,着了掌门与师兄师姐一通怒骂,指责不该招呼不打一声就天涯海角到处跑,若遇到危险怎么办?   师徒俩一起被罚禁闭,于深云门水云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月,林池清日日诚恳问道,以行动向大家表明知错,待陆墨完全消化神女花给予的庞大力量化蛟后,转眼又有了歪主意。   入夜,收拾好行装的林池清神色无常悄悄潜入陆墨房间。   陆墨化蛟后实力大增,身高也抽了不少,与他并肩时还略高半掌,两人恰好同时动作,一个进门一个出门,便撞在了一处。   林池清退开些许,尴尬的整了整没有褶皱的衣襟,神色高冷犹如刚好路过的高岭之花。   他杵在门那,陆墨腼腆的笑着,不知道手该往哪放,方才不小心抱了师尊呢。   腰好细啊…   林池清道貌岸然,责备徒弟:“莫要被掌门师尊发现走动,再禁闭你几个月。”   陆墨心想,师尊您不也是正在禁闭吗?嘴上十分乖巧:“师尊日日修炼,十分辛苦,我想做一盘糕点送去。”   林池清别过脸,努力面无表情,唇线还是被发现了微微上扬:“不必,你且休息。”   陆墨偷笑,心里甜的不得了。   见师尊还站在那里,陆墨也不走,两人并肩一起看星空,等了一会,林池清终于不自在开口。   “一会儿…收拾收拾行装。”   陆墨:“好~”   林池清坐在床上,挂着极浅的笑意看陆墨开心的准备,他不问师尊要去哪儿,做什么,这种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让林池清心底一片柔软。   玄玉关说的对,收个徒弟真是太好了!   当夜,师徒玩起失踪,气的深云门上下鸡飞狗跳好几天。   林池清路上一直被陆墨无微不至侍候着,见少年乖巧懂事又软的样子,他向来冰冷的心也在慢慢融化。   慢慢吞吞行了几个月,终于按照地图找到封印龙王的地方。   海面的船上,林池清悠闲钓鱼,笑容温柔:“屠龙王获龙王珠,你就能独当一面,成为真龙。”   陆墨给他续茶水,开朗道:“到时候就轮到我保护师尊了!”   林池清笑:“你还差的远。”   陆墨:“总有一天,我会比您更强,然后再出门玩,就不怕回门被掌门禁闭了~”   林池清:“就这点志向?”   陆墨:“反正我要天天和师尊在一起!”   海岛全是白雾,踏进危机重重,且容易迷失方向。   师徒走的并不轻松,途中迷路数次,遭遇偷袭更是数不甚数,终于有惊无险找到被封印的上古恶龙。   师徒齐心协力战斗,但龙王即便被封印万载,实力仍然恐怖。   林池清几乎打不动他那一身“铜墙铁壁”,陆墨劝道:“师尊,放弃吧,没有龙王珠,我也一定能成为顶尖的妖!”   林池清见确实战不过,拉陆墨便退,这时,周围的气场忽然轻微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融入。   林池清四下打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雾还是那样的雾,风还是刚才的风,却直觉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不一样了。   对外来者挑衅根本提不起精神还击的龙王忽然睁眼厉吼,对着来不及应对的林池清吐出龙息,接着电闪雷鸣,攻击眼花缭乱袭来。   陆墨被护在身下,血淋了满身满脸,惊惶的向后狠狠挥出一剑,抱着昏迷的林池清跑开。   先前还无所不能的龙王因这微不足道的一击发出凄惨嚎叫,渐渐声音低弱,藏身封印深处。   那时候的奇异感觉与此刻一模一样。   林池清注视打斗的返生镜妖,那时候龙王强大无匹,却忽然实力防御大减,方才三位上仙无可奈何的返生镜此刻竟然被一名称不上顶尖强者的妖族长老节节败退。   他直觉其中有关窍,却理不顺。   玄玉关前面大喊:“师弟!助阵!”   返生镜:“卑鄙!”   玄玉关:“数百年来借刀杀人时,你可有觉的自己卑鄙?”   返生镜冷笑:“你们人类真好笑,有求于人却不能承受后果,反而将所有过错推给我,到头来还以牺牲数以百计生灵设计杀我。”   玄玉关:“谎话连篇!”   林池清心中一动,武器格开玄玉关,皱眉询问闪至一旁气喘吁吁的返生镜:“何出此言?”   返生镜:“呵,事到临头,做便做了,还假装不知,想求什么好名声?”   玄玉关瞪他:“有话好好说!”   返生镜拒不配合,执锁链的深无回头凝视一眼牛魔,然后上前鞠礼道:“此妖擅蛊惑人心,趋使三族自相残杀,不算前面,光这一个月,死伤已不低于千数,其中包括仙修屠城,妖魔灭门,不可留。”   返生镜不屑辩解,站起观望一片火海的山头,抬头望天。   一千年前的今天,乌云密布,紫雷撕裂天空,他从漏斗一样的天幕落下,深埋这座山中。   他可以来不影去无踪,不受任何环境限制,这世上没人能拦得住他,可是,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合上的天的那一边,有一个重要的东西。   他不记得那是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他日复一日的等在这里,看着走过路过的各色人物,见证无数人间离合,孤单无聊的时候,他会实现一些人的愿望,像看故事一样,看他们最后又会得到与失去什么。   返生镜平静道:“那些与我何干?”   屠城,灭门,那都是他们的选择,我不过是让他们记起一些事,解出一些谎言。   山腰忽然人声鼎沸起来,整张脸埋在帽兜里的牛魔长老露出阴森的笑,带头吼道:“报仇雪恨!”   群涌而来的仙魔妖恶狠狠举起武器:“是他蛊惑人心,害我同伴!报仇!报仇!”   返生镜不在意的耸肩:“你们看,多可笑。”   他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玄玉关和林池清被挤了出来,深云门弟子珺勿跑过来:“刚才我们看到一个人影下山,偷偷跟过去,是他煽动所有人来杀返生镜!”   他指着牛魔方才的位置,牛魔已经隐入人群中,不见身影。   返生镜被围攻,渐渐力竭,林池清注意到深无似有若无的微笑,同玄玉关道:“不太对。”   玄玉关:“嗯?”   “他和那时的龙王一样,像被人设阵消弱了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在原始时代和反派开荒恋爱[穿书]》   《荒野求生里的死敌总想攻略我》 第28章 恢复记忆(倒v开始)   “那时?”玄玉关想了片刻, 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林池清目视山头的战场, 那时他已放弃灭杀龙王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 与陆墨返回时,忽然遭受攻击,条件反射护住陆墨后便人事不省。   醒来后在深云山门, 被接入云水峰养伤日日不得安宁,时刻心系徒弟安危,然后就得知陆墨背叛的消息。   时过经年, 过往种种全然破碎,妖就是妖,野性难移,或许每日扮演乖巧徒弟时, 心里不住耻笑。   上仙竟然对一只妖推心置腹, 甚至拿命去拼,真是滑稽。   这些沉甸甸的真心,对妖来说,只是利用期间无聊的打发。   林池清沉默着,拳头不断握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玄玉关见他这样, 沉道:“确定吗?”   林池清点头。   玄玉关抽出武器, 怒道:“好啊,原来那小兔崽子在这里!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你带大家躲好, 我去会会他!”   三百年前的龙王与此刻的返生镜着了一模一样阵法,那时只有他和陆墨, 一为人,一为妖,现在恰好又是妖!   他们日夜相处,竟然不知他何时勾结了妖族,自己还整天心甘情愿为他做嫁衣,亲手培养出妖王!   玄玉关绕着山细细寻找,意图找到妖王替师弟报背叛与利用之仇。   白蛇躺在珺勿小心翼翼拖起的手掌上,他从梦中苏醒,那些忘记的东西一点一点聚成图片,串联成线,勾丝成网,画出了遗忘的最重要的十年。   那个对人冷淡,唯独对徒弟无限宠爱的人,就这么被无视了无数年,他该有多失望。   曾经其乐融融的师徒,因为屠杀龙王而分散,若能时光倒流,他宁愿还是单纯的灵蛇,每天为师尊准备食膳,为他梳发披衣,抱着不能要说的小心思度过漫长的生命。   曾经的林池清早已辟谷,因为不愿辜负徒弟做饭辛苦,一日三餐顿顿陪着,不需要睡眠,听徒弟唠叨,便恢复正常作息。   他何德何能才能遇到这么对自己全心全意爱护的人,怎因一个谎言就陌路了三百年!   陆墨深深凝视林池清,眸子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好想抱抱师尊,同从前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乖巧的道:“师尊,我回来了。”   可是…该怎么挽回造成的伤害。   陆墨归心似箭,不顾珺勿的惊叫捉回,挣脱着摔下地面,在林池清似有所感低头中穿过枯枝沙石。   林池清俯身抓住他,担忧道:“身体可还疼?”   陆墨点头,亲昵的蹭着手腕,无限委屈:“疼。”   林池清一震,随后捏起他细细端详:“你怎会突然能言?”   陆墨:“……”糟了,情难自制忘记自己是口不能言,无法化形的灵宠。   默了片刻,把锅甩给返生镜,指着那边道:“他嫌我太弱,打死没有成就感,就渡了好大一股妖力,说我的命归他…”   陆墨说的很委屈,像向家长告状诉苦的小孩子。   林池清想到返生镜对凝玉上仙和顾雪回做的事,迟疑过后信了,心里低估:怎么是成年人的声音?很大的一股妖力么?灵宠能不能受的了?   急问:“可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陆墨笑:“昏迷时候都消化完了!”说着不高兴道:“可我太笨了,只能说话,还不能化形。”   林池清听着成年的声音说着这种腔调的话,有股毛骨悚然之感,转移话题:“回头带你历练,早日修炼人形。”   陆墨嗯嗯点头,爬上林池清肩膀的专属位置,不断磨蹭下颚。   林池清被蹭的痒了,用手指去拨,陆墨灵巧缠住手指,舔。了好几下,最后被定身放在手腕上,再也不能动弹。   陆墨:“……”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成为师徒的那十年,两人朝夕相处,林池清除了与玄玉关和秦风川走的近,对其他人都是只可远观模样,无人敢接近。   暗恋他的女子数不甚数,全被木头脑袋冷漠脸挡回,或有胆子大的打着请教修炼的名义接近,也被他认真的安排在演武场,一众女孩子被指导着累死累活练剑数个时辰,他却回峰亲自教导徒弟去了。   林池清从不与人触碰,哪怕极其宠爱徒弟,也只有外出历练遇到危险时,飞身上前救人时捞一把。   陆墨能亲自给师尊梳发,也是几年之后才混出来的成果,这是他与林池清最贴近的时刻了。   但是现在,人间活了三百年,野惯了的陆墨哪还有从前半点卑微?   明白了真心,断然没有放着干看着的道理。   他在林池清腕上美滋滋的笑,师尊他不信任从前的陆墨,可自己现在是灵宠啊,只要马甲不掉,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攻略不下来?   玄玉关寻人未果恨恨的回来了:“没找到他!”   不怀好意瞪着深无:“逮不到大的,逮小的!”   不待林池清发表意见,提剑冲进战圈,瞄准微笑的深无就是一剑。   深无马上就把锁链尖锐的锥子送进返生镜胸怀,喜悦不可抑制,关键时刻被砍弯方向,勃然大怒,转身攻向玄玉关,趁她躲闪钻进人群换了位置,再度对返生镜发起攻击。   玄玉关影子一样又缠上来,这时,他也发现自己是被针对了。   受伤血流不止的返生镜发大招震退所有人,冷笑着盯着深无:“你为何执着不惜让所有人送命也要杀掉我?”   深无没有时间答话,被玄玉关缠的紧,又怕时间耽搁长了对事情不利,心焦如火。   返生镜又震退一帮人,平淡道:“我看到了,从你心脏发出的深紫颜色。”   深无分心,牛魔只能硬着头皮助阵,对返生镜猛打,边打边喊:“加把劲!他快死了!”   士气大涨。   返生镜没能说出剩下的话,结结败退至躺了一千年的那颗树边。   山体晃动,土石开裂,似要崩塌,陪伴他数年的那颗树在火术中燃烧,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好像这山毁了,他便也不需要存在了。   凌晨,天色灰白,太阳还未来得及升起,便被黑云压顶罩住,厚重的滚滚云层,紫色雷电流窜。   少有人见过这种情况,雷电威慑下止住攻击。   林池清抬头仰望密密麻麻酝酿中的天雷,喃喃自语:“此景,我成仙时见过,雷劫?似又有所不同。”   陆墨心里吐槽,管那妖怪渡不渡劫,关心的追问林池清:“你渡劫时候疼不疼?”   林池清想了片刻:“疼过便好了。”   陆墨继续追问:“渡劫多少道雷电,比这还多?你当时受伤重吗?”   正说着,牛魔忽然扯嗓门大吼:“趁他雷劫!快杀了他!否则待其成王,再难报仇!”   众人深以为然,执武器发出最厉害的招数,无数攻击与大量惊雷相撞,罡风卷翻了所有人。   深无终于摆脱了玄玉关,抓住时机徒手刺向返生镜心脏。   白影一晃,五指温热,就听返生镜声音凄厉:“猫猫!”   深无冷冰冰撤回手,甩开尸体,再次出手,却被一人轻描淡写挡住。   那人一出现,就定身了所有人,走到返生镜面前,叹道:“放弃山头就好了,偏要死受着,不疼吗?”   返生镜呆呆的,迷惑的望着他:“猫猫?”   男人:“什么猫啊,寄宿体罢了,你要是舍弃山头,我们还能再相伴百年,现在,便不得不出来了。”   他看着苍天:“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1(下本准备写这个)《我真不是大好人》灵异甜宠小气场。   预收文2《厉鬼从良》   求戳专栏,收藏求收藏求收藏,么么哒所有小天使求收藏,小可爱们可以预收嘛? 第29章 师尊!   返生镜无言, 那人温和的向他伸出手, 问道:“为什么不走?”   返生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眼泪自己掉了下来,也没有反抗,任由握住手, 声音自己也不知道茫然与委屈:“不知道。”   男人:“嗯?”   返生镜:“不知道为什么,打心里觉得离开这里,我的生命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男人温柔望着他, 曲指弹额,摇头苦笑:“笨。”   返生镜依旧茫然,低头望着交握的手,另一只抚摸被敲打的地方, 不明白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带走, 并骂笨,反而内心有点怀念的喜悦。   男人目光不离他,带着隐藏在眸子深处的不舍,温柔的说:“无论心里有多大的执念,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连命也没有了, 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返生镜愣愣的由着被牵走, 脚下磕磕绊绊,每每将摔之时, 便被温柔扶起,脑子一团浆糊, 这个人,好熟悉。   熟悉到,想流泪。   他看着逐渐透明的人,咬紧嘴唇,尝到血的味道,这不是一场荒诞的梦,他也没有被控制心神。   返生镜凝望他,目光带着隐忍的渴望。   山脉的主人返生镜失去身影,失去守护的山头轰然倒塌,烟尘滚滚里,无数妖魔妖埋骨与此。   林池清眼疾手快救出玄玉关,带着一行人飞至远远的山脚,尘埃乱叶飞扬,与返生镜和灵体陌生男人正好同道相逢。   大家看着像流萤一样梦幻的灵体,惊疑的同时注意力放在返生镜身上。   返生镜衣服破烂,身上血迹斑斑,蓬头垢面,唇边还挂着新鲜血滴,算不上美。   他回头凝视那边,遵从心声,守了整整一千年的地方,就这么毁了。   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多大的心绪波动,好似有这个人在,那里就只是随便一个不重要的山。   这个人在地方,才是心之所向。   灵体眸子溢出来的怜爱,抹去返生镜脸上灰尘,然后在他愣神中,俯身吻了上去,舔净唇边血丝。   返生镜蓦然睁大眼睛。   围观的大家:“……”   竟然没有一个表示背过身的。   林池清被玄玉关老父亲一样操心的捂住眼睛:“非礼勿视!”   林池清:“……”扯开玄玉关手掌,别过脸。   唇上一凉,擦到了白蛇抬起的头颅。   两人一起怔住,陆墨反应极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紧舔了几下,然后被定身随手一扔。   玄玉关不明所以接住白蛇,不赞同的看着师弟:“自从收了灵宠后,你脾气越发怪了,怎么忽然扔它?”   林池清:“……”   陆墨瞧着林池清黑夜里不太明显红润的脸,恨不得赶紧恢复实力,恢复人形,把他抱回妖宫按在床上,狠狠…   呃…   现实打败了陆墨,他傻白甜又无辜解释:“那个人也是这么帮清理唇上污迹的。”说罢还略带指责语气:“你凶我!”   陆墨的声音是成年的男性,富有磁性,十分好听。   原本全在看返生镜的人立刻全部转头盯着他,幻想着白蛇日后化形,会是什么容颜。   随后悄悄的隐晦的瞅着池清上仙,不知怎么想的,一个两个都红了脸。   玄玉关难得见弟子们一言不发,乖巧安静,直呼虽然此行变故颇多且危险,但是孩子们明显成长很多,已经开始有大人该有的沉稳。   她心情大好,提着白蛇诧异:“这家伙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林池清保持沉默,深云门弟子福至心灵帮助解释,说都是返生镜的功劳。   刚从亲吻中缓过神的返生镜闻言转头,灵体也顺着他一起看向这边。   陆墨:“……”   返生镜了然轻笑:“我的能力不是蛊惑人心,而是帮助所愿者窥前尘,愿主看到的东西,我能感同身受。”   众人疑惑,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发言啊。   返生镜选择与人背道而驰,他越过大家,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我能帮你人言,却不能予你化形,若想成人,需找镇守仙境的仙兽,或寻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女花。”   两者都需要前往西南沙漠。   众人观他与灵体走远,心想白蛇化形?几人忆起方才,竟然有丝诡异的兴奋与期待。   林池清脸色微黑,欲打道回府,废墟之中忽然传来妖气漫天,没死绝的仙魔妖恶鬼一样从中爬出,带着滔天的恨意自觉奔出,朝着返生镜离开的方向施法。   深无拖着长长的锁链制止大家,说:“我这锁链,可容万物,若集大家所有灵力,可发出灭仙杀神的力量!”   这是唯一报仇的机会,仙魔妖聚集起来,朝着锁链流水一样汇聚灵力妖力与魔力。   深无冷月下的脸阴森,眼里泛着妖异的血光,他舔了舔唇,锁链自己飞了起来,冲向夜幕。   不知道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寂静了一瞬,骤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天帝!”   大地崩裂,河水倾覆,树木拔根而起,空气扭曲,强风过后,所有人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没有障碍物的大地能看清了,远处的返生镜还保持着被护住的姿势,那个为他挡住所有伤害的灵体全部粉碎,成为一具死尸白猫。   失败了!   所有人心如死灰,集最后的力量也没有杀死返生镜,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将任人宰割!   仙魔妖开始拼命逃窜,深无提起牛魔冲向玄玉关,手臂伸向陆墨。   玄玉关反手一剑,差点令他断臂,两人斗在一处。   返生镜跪在地上,也许只有一瞬间,却仿佛一个漫长的世纪,他看到了很多很多本该被天道抹杀,忘记的东西。   他颤抖着双手抱起白猫,落泪低语:“我记起来了,你是天帝,我是镜妖。”   “我们仙凡两隔,身份悬殊,偶然遇见,约为好友,每月月圆之夜下棋喝酒,赏花观舞。”   “我是妖,你是天帝主宰,那么高贵,为什么与我为友,甚至违背天道自剃神骨护我周全?”   “为什么如此护我,我何德何能值你如此?”   “不值得!呜呜!”   那么多那么多的往事,开心的,难过的,痛苦的,全是你给予的,天帝为天道钦点之人,不得拥有七情六欲,你看看你,因为一点点的意外的友情,便遭此劫难。   “我真想,那时候遇见你时,不与你说话,不与你饮酒,如今一定都是两厢安好,你还是尊贵的天帝,我还是逍遥人间的镜妖。”   可最终,相遇开始,就已注定是彼此的劫。   返生镜平静的站起来,身体猛然爆起无数雷火,目光盛着死灰。   “天道不顾三界抹杀掌管秩序的天帝,它不眷顾生灵,世间终将迎来重洗,与其受灾而死,不如在我手里,没有痛苦的消失,”   “所有人,都要为他陪葬!”   黑夜深紫,雷声轰隆,强大的力量让人窒息,林池清和玄玉关第一时刻张开结界护住深云门弟子。   但是结界宛若一层薄纸破碎,攻击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上仙透骨的疼痛与弟子们惊恐中,被遗忘的白蛇忽然从裂缝钻出,迷人眼的大风中爆出一阵妖雾。   墨衣墨发被拉扯着,陆墨心慌的揽住震惊的林池清,以血肉之躯透支生命,拉开扇形结界。   “师尊!!!”   “轰隆!” 第30章 师徒相见   林池清与玄玉关张开的结界只阻拦返生镜攻击的三分之一力道, 剩下的力量虽不至上仙死亡, 却能使深云门弟子魂飞魄散。   强大的力量肆虐, 林池清在结界破碎同时视死如归推开大家,以身化界挡招。   他已做好殉难,忽听背后凄厉叫声, 震惊回头,似曾相识的面容近在咫尺,那人真心实意的担忧与惊慌。   林池清呆愣眨眼, 人之将死脑海记忆最深的仍然是他么?怎么不是少年模样?   他未完全张开的血色结界被伸来的手掌强行打断,法术反噬气血翻腾,吐出一口鲜血,沾湿了被风拍在自己脸上, 那人墨色的发。   他的瞳孔被和少年陆墨九分相似的男人装满, 喃喃吐出“陆墨”两字,被紧紧拥入怀中,返生镜穷尽所有力量施展的群攻法术中最强一·波全数落在陆墨身上。   余波掀飞所有人,林池清随他滚至碎石堆,短暂空白失神,然后不顾形象愤怒翻身坐在陆墨身上。   狰狞喊道:“陆墨!”   陆墨受沉重一击, 艰难维持人形, 无力的随他抓住衣领,想说话, 却不断咳血。   林池清眼里满是风暴,掐着他的脖子厉吼:“为什么!”   陆墨说不出来话。   东倒西歪皆受伤不轻的深云门弟子面面相觑, 从来没见过这幅如同恶鬼模样的池清上仙。   玄玉关使法术除去身上灰尘,神情黯然,师弟他果然只是装做放下前尘,用尽所有温柔与真心培养出来的徒弟成为妖王,哪能不在意?   那时说着闭关潜心修炼,许是真的在修炼,以此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曾经。   对人间来说三百年几个生死轮回,对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醒来后旧事仍是昨天。   玄玉关握紧武器,想插手趁机杀了陆墨,看林池清几百年也未见过的失控模样,收回手。   不论事情如何,总归是师弟心甘情愿的选择。   她忧愁的望着,深云门弟子全是形象幻灭,林池清握住陆墨脖子的手微颤,终是再无法多施加力度。   他颓然放下手。   林池清不知该恨陆墨还是恨自己,心火交加,骤然倒在陆墨身上,又吐一口血。   陆墨稍微缓过一点力气,扳正林池清的脸认真解释:“师尊,我没有背叛你!”   林池清冷漠望他。   没死透的深无跌跌撞撞跑来担忧搀扶:“妖王您受伤了!”   陆墨烦躁推开搀扶的手:“滚开!”   一阵头晕目眩,身上的重量消失,林池清已经站起,背对着他挺直脊背,越走越远。   陆墨双眼瞬间赤红,挣扎着起身,踉跄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   “听我说!咳咳!咳咳!”   深无:“妖王大人!”   天上忽然霞光万丈,所有深渊景象烟消云散,镇守仙镜的仙兽急冲冲落下云头,看到林池清与陆墨,先是一怔,随手往陆墨身上甩了股力量,奔向生志全无,反复低喃“对不起”的返生镜。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了,温暖的深秋阳光照拂,称的林池清白衣鲜血更加艳烈。   他冷漠推开陆墨手臂,一言不发走向玄玉关和深云门弟子,努力强撑平静,淡道:“回门。”   众人沉默点头,谁都看出林池清心情很差,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陆墨身上忽然爆发强大妖力,冲向即将消失的人,紧紧抱住他,生怕离开了,就再也不会相见。   叫道:“师尊!”   林池清:“放开。”   陆墨:“你听我解释!”   林池清动手,陆墨心脏发疼,绝望的看着他漠然双眼,没有几百年前温柔关切。   这不是那个无限度宠爱徒弟的师尊!   陆墨听到心脏里破裂声音,惊慌失措的抬手重重砍向林池清后颈,将软绵昏迷的人打横抱起,沉重走出战场。   深云门弟子惊叫,玄玉关不能再忍,提剑上前:“放开他!”   陆墨不回。   玄玉关暴怒劈砍,伤陆墨一臂:“我让你放开!”   陆墨不回。   又是一剑。   玄玉关看着皮开肉绽也不肯放人的陆墨,只觉一阵疲惫。   陆墨带着林池清踏上云层消失,深无拦住追杀的玄玉关,冰冷道:“妖王不会伤害上仙!”   满目苍夷的战场冷啸的风呜呼,仙兽与返生镜说着什么,被湮灭在风里。   玄玉关眸子晦暗,咬了咬唇,转身冷道:“先回深云门!”   ……………   妖族辉煌的宫殿正门,妖云风卷,陆墨终于失去最后力气化作原型,昏迷之前,与小妖怪交代:“好好照顾他!”   深秋逐渐入冬,昏迷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林池清苏醒,打量陌生的住处和满室极品灵石,不知今夕何,恍然还在梦中。   梦里的世界那么美好,本以为早已遗忘的东西潮水般涌来,历练途中捡到物竞天择败下阵奄奄一息的灵蛇。   收他为徒,为其铸剑,寻神女花,斗龙王。   参与他的每一点滴生活,看他第一次化形,仅仅几个月模样。   因为十分喜欢,时常花费灵力帮他维持人形,抛却一惯形象,日日抱着宝宝前往司药峰寻找奶源。   会为了哭闹生病的孩子手忙脚乱,为了软软哭泣唱歌哄他。   抚养徒弟一点一点长大,教他习字读书,音律绘画,剑术修行。   梦里面没有背叛,没有伤痛,他们就那样相护温暖着,时光没有尽头,在漫长的生命里做一对永远的师徒。   林池清抬头凝视阳光,刺的眸子生疼,他沉默着踏过河水小桥,看到倒影里自己微红的眼眶。   真是太羞·耻了,这么大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空荡的花园迎面跑来两只小妖怪,萝卜叶哇哇大哭着抱住林池清大腿:“上仙!您终于醒了!”   林池清空洞的目光逐渐如常,冷淡点头。   兔耳朵叫嚷着:“萝卜!不要抱上仙!”   萝卜叶听话放手,退后两步,仰头认真道:“那天我们被玄玉上仙命令不得入村,等了许久,得妖王命令,特意来宫殿照顾您。”   听闻妖王,林池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默了片刻,嘴唇颤动几回,终于疑问出口:“这里是?”   萝卜叶:“妖王宫殿!”   林池清眸子深沉。   果然,自己是被陆墨打晕强掳。   他回头凝视走出的方向,素静的竹舍隐在深绿景色里,与远方高大辉煌的宫殿相比,格格不入。   兔耳朵擅长察言观色,只一个眼神就明白所想,解释道:“这是宫殿深处的花园,妖王大人专门开辟的无忧处,时常在受伤之后来到这里独自养伤,也名无忧居。”   林池清怔怔出神,独自吗?   有名利,有权利,呼风唤雨,潇洒恣意,还需在辉煌之处建立这么一个意境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兔耳朵:“大人,您重伤未愈,还是回房吧,莫要染上风寒,妖王到时候一定会很生气的。”   “生气?”林池清恢复冰冷,言语间带着嘲讽,突然出手定身两只小妖,散着长发踏云冲天而起。   砰!撞上了无形屏障,重重反弹,落地之时气血翻腾,灌着冷风,捂住胸口猛咳几声。   “嗡嗡嗡…”   震颤的声音四面八方回荡,仅仅一瞬,被预警的宫殿数百妖怪将人团团包围。   萝卜叶和兔耳朵焦急大喊:“不要动手!”   潮水般的攻击已经涌来,这些妖没有亲眼见过妖王对人类的重视,并没有尊重之心。   只当养着个人类重伤的人质,如今人质意图破阵伤妖,不可能遂意。   林池清撑着结界,这些攻击对全盛时期的他来说如同挠痒,即便是现在虚弱之躯,也只是痛上一痛,造不成死亡。   妖怪们只当人质伤躯病弱,几攻之后全数败下阵来,心惊不定,以防后患,动起真格起了杀心,这时,妖群里面传来沉声厉喝:“住手!”   深无沉着脸走出,凝视林池清的时候,面色铁青。   他第一次失去平静,凶狠道:“跟我来!” 第31章 真相   深无走在前头, 努力压抑凶暴妖力, 仍有稍许漆黑妖雾溢出。   即使看不到正脸, 也能感受到他正处于暴怒之中,但因为不知何种原因极力压制。   他在妖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如此的呢, 还能是谁呢?   林池清漠然的跟着,有些事情,正好一并还清了。   深无将人带至花园林池清躺了六夜的住处, 掀开叠的整整齐齐被褥,嘴里念念有词,须臾,浅淡风起, 一道风门悬于床的正上方。   “进去吧。”深无语气不佳, 转身关上房门,片刻后,外头响起对话,两只小妖怪定身解除,被交代着守在门前。   满室寂静,林池清目光从风门移至床铺, 面色平淡。   他平静抬手, 而后低头打量衣装,昏迷期间被人细心打理过。   身体十分清爽, 应是每日被人清洗,伤口也没有先前痛楚, 不知是否被触碰着上过药。   林池清手指覆上腰带,长长的睫毛轻颤,终是放弃查看。   忽而仰头,单手捂住眉眼,就在此处,他能闻到残留水气与苦涩的味道,而陆墨所在之地的入口,就在自己床上。   他仰头许久,深呼吸一口气,低头又是那个冰冷只能远观的池清上仙。   风门从背后消失,林池清打量新的环境,和所想不同,空间里没有鸟语花香,反而伸手不见五指。   燥热的湿气和淡淡血腥味提醒他陆墨的本体伏与此处。   几团明火四散开漂浮,周围的景象能看清了,厚重的墙壁没有一点雕刻痕迹,就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关着危险的庞然大物。   但是钥匙在眼前庞然大物蛟龙的手里。   林池清不是第一次见陆墨本体,神女花赐花时,两位仙人曾止于礼相互交谈,说陆墨这本体太凶,若被世人看去,定要以为凶兽镇压。   美丽的神女花仙女打趣道:“仙友可要看好他,莫要人前随便露出本体,免得引人误会,平白招来横祸。”   林池清点头,又一次谢过神女花。   神女花笑:“能入仙境便是入了仙兽辰离的眼,本是优秀之人,又能经我重重人心考验,这是凭你自己能力获得的奖励,何必道谢?”   林池清仍然认真道谢,说着君子的话,十分真诚。   神女花捂嘴,想起考验中的师徒几世,笑的眼睛眯起,泛着温柔的水光。   她道:“真可惜呢,考验结束,你们都失去了那段记忆。”   林池清目露疑惑,而后释然,神女花笑的更加深意。   消化力量中的陆墨苏醒,哀怨的望着林池清。   林池清走过去,抚摸他巨大的脑袋,陆墨趁势把龙角送上去,舒服的眯眼,嘴上无限委屈:“师尊也觉得我丑吗?”   林池清可疑的沉默几息,夸道:“不丑,阿墨很好看。”   陆墨扭头,龙角却未移动:“哼!师尊就会哄我!”   神女花坏心的变出巨大的镜子竖在陆墨面前:“自己看看?”   陆墨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心情顿时悲伤,一副泫然欲泣为之绝倒模样,闭上眼睛。   林池清斜了神女花一眼,打碎镜子,安抚蛟龙:“不丑,很…”   陆墨眼睛睁开一道缝:“嗯?”   林池清:“我很喜欢。”   陆墨才不情不愿的转回头,起身适应新身体,行了几步,地动山摇。   林池清和神女花差点摔倒。   陆墨连忙化成人形,扶住林池清,掌中是纤瘦细腰,待人站稳,立刻跟烫了手一样收回,无措的拉开几米距离。   四仰八叉在地上,美丽形象全无的仙女:“……”   师徒拜别神女花,退出仙境,恰逢仙兽辰离又在睡觉,便留下许多人间美食和小玩意,自行离去。   那以后,林池清便再未见过陆墨本体。   未背叛之前,他还每每遗憾陆墨哪来的心结,怎么始终不肯化本体?   有一段时日,好奇心极重的玄玉关总是拉着秦风川偷偷潜进水云峰,缠着被禁闭的师徒想一睹真容,全被拒绝。   这是林池清第二次见陆墨原型,然而时过境迁,两人背道而驰,隔了整整三百年。   林池清有些怔神,那日陆墨不知从何处而来,在自己即将被返生镜陨落的时候舍命相救。   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呢?过往太多伤痛,林池清已经不敢相信了。   他压下心软,无情无声心底发问:你又想利用我得到什么呢?   陆墨在昏迷着,身上缠满了绷带,过了六个日夜,伤口仍然没有完全结痂,渗着点点血迹,在那个塞满半间大殿的体型上,显的格外触目惊心。   林池清别开眼,安静的盘于一旁修炼。   这里的时光流逝缓慢,他觉得有几百年那么久,感受到头顶风的流动,漠然睁眼,退后几步,剑指身前。   蛟龙发出沉闷的呼气声,低伏头颅。   一时冲动带回来的人,一时生气让深无带进空间的人,陆墨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林池清冷道:“我来此是告知你,从前养你是自愿,后果我自己担,这回你救我,人情改日奉还。”   说罢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空间的出口被化作人形的陆墨挡住,他伸直双臂不肯放行,哀哀道:“师尊…”   林池清面无表情:“让开!”   陆墨:“那日你重伤垂死,被路过的妖族船队所救,深无说,能救活你。”   林池清眸子更加冷厉,撒谎!   寒星剑无情刺向陆墨,陆墨不闪不避,随他剑入胸膛,伤痕累累的手臂因为化作人形,绷带全部崩碎,露出皮开肉绽狰狞模样。   他握住剑尖卡在心头的寒星剑,缓缓逼近,鲜血从手掌流淌,顺着剑身滴落地上。   林池清心颤,他进一步,便退一步,剑尖始终保持着入肉三分,贴进心脏。   陆墨感觉不到疼似的:“他说你我心意相通,最适合相救,蛟龙血多肉厚,不会轻易死去,在无名海岛上,他和牛魔长老取我鲜血与精血为你换上,代价是为妖族卖命。”   “在约定之前,他告诉我,虽能救你,我却可能会因为重伤昏迷,甚至失去记忆。”   “我在神魂上刻下你的名字以防相见不识,然后与深无交代,若我失去记忆,一定把我送到你面前,可是,他食言了!”   林池清看他倾情表演,半分不信:“让开!”   陆墨狠道:“不让!要么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池清收剑,蹙眉胸口处血迹片刻,掌风拍出,打在陆墨肩上,趁之踉跄推开他,义无反顾踏进出口:“数日之内神女花蕊送上,两不相欠。”   陆墨大笑着流出眼泪追出:“为什么不动手杀我!我让你杀呢!让你杀呢!是不是只要我那样,你才能心里有我!” 第32章 碾压亲吻   林池清心里烦躁, 暗自懊恼, 头也不回道:“杀你?会脏了我的剑!”   他打开房门, 两只偷听的小妖怪惊吓的缩回脑袋,迈着小短腿追上去:“上仙等等我!”   急走的林池清被一股吸力拉回房间,门哐啷一声合上, 陆墨受伤小兽一样紧紧抱住他:“不要不见!”   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埋首林池清肩上。   林池清大力推开,凶道:“还敢使用妖力!不要命了!”   陆墨眸子茫然片刻, 忽而红着眼笑了:“对!不要命!命是你给的,为你丢掉没什么不可以!”说着有狠狠抱紧,反复道:“师尊!师尊!师尊!”   林池清一股火气发不出,自己给自己一剑, 强迫自己狠心。   血气飘进陆墨鼻里, 他凶狠的夺去长剑,一把扔在地上,语气绝望带着孤注一掷:“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林池清被吼的忘记挣扎,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才是陆墨真实面目吗?   陆墨忽然动手,单手抓起林池清双手腕处, 举过头顶, 将人压在墙上:“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身心随我!”   他吼着, 膝盖强势挤进对方腿间,然后微微低头唇瓣碾压林池清说不上话的唇上。   一番攻城略地, 开始点火他处时,终于反应过来的林池清狼狈挣扎,衣衫不整的跌跌撞撞跑出房间,全力劈开结界逃走。   陆墨蹲在地上,小声抽泣,唇上留着他给予的微疼。   两只小妖怪懵逼的看着远方,又见妖王如此模样,颤颤巍巍的选择追池清上仙。   深无送他们一程,返回后停在陆墨身前,垂眸道。   “大人,池清上仙回去了,您作为灵宠,也该回去了。”   陆墨一下子失控:“失忆后为什么不带我找他!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深无随他暴怒,脸上始终平淡:“为了妖族。”   陆墨:“这妖王位置我不要了!你愿意当给你!我只要师尊!”   他被忽然发难的深无困在原处,呐喊:“放我走!让我走!”   等他失去所有力气平静下来,深无才缓缓道:“可以,不过,你不能放弃位置,否则,你与林池清和深云门所有弟子将会被整个妖族视为见面必杀的仇敌。”   陆墨:“你!”   深无转身:“妖族需要你,你不必如此绝望,林池清只是恨你,并不讨厌灵宠白蛇,若你还在这里自怨自艾,被发现身份,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   返生镜毁灭的山林,林池清把自己埋在冰冷的水里,冷意平复他的心情,躺在河底许久,才从河中走出,冷漠的披衣束发。   他清冷的走在月光下,一群一群的纸鹤飞来,上面全是玄玉关和秦风川的关心问话。   上面提及仙兽在深云门做客,信誓旦旦说你肯定会安全回来。   林池清烧毁纸鹤,用新的纸鹤传讯,说隔日便回。   两只小妖怪远远的跑过来,抱着一条昏迷的白蛇,违心的惊喜道:“上仙!您的灵宠找到了!不过,他好像快死了!”   林池清停下找寻的步伐,就近降临一座小城,要两间上房。   小妖怪忙着准备伙食和热水,坚决不让店小二碰这些东西。   房间里的窗户关着,意思是担心白蛇伤上添病。   热水送上,小妖怪听话退在一旁,林池清试了试热水温度,将白蛇放入进去,然后拿出最好的伤药。   洗干净白蛇后,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伤处,指尖沾上一点药膏小心抹上,感受到白蛇瑟缩,皱眉停下动作:“很疼?”   白蛇虚弱的点头,心里翻江倒海,虽然受伤的都是自己,但好嫉妒作为灵宠的自己!   他蹭着林池清手指,委屈巴巴,试图爬上去,被按在原处。   林池清:“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开裂。”   陆墨:“嗯!”刚才还那样绝情的对我,转眼就和灵宠眉来眼去,温情满满,真气人!   两只小妖怪没眼看,请退回房,小声嘀咕:“大人好可怜啊!”   “妖王好不知耻啊!”   陆墨对林池清撒娇:“池清,我好疼啊!”   林池清听这七八分相似的口音有些恍惚,不重不轻敲了白蛇脑袋一下:“不许直呼其名!”   陆墨:“……”那叫什么?师尊?主人?   他转移话题:“下手轻点,可怜可怜我这小身板吧!”   林池清果然力道更轻,抹药一半,白蛇泪眼婆娑:“别人家灵宠受伤,待遇可好了,还有摸摸抱抱亲亲安慰!”   林池清:“……”   这说的是玄玉关,她的灵宠是灵狐,白毛蓝眼,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哪像一看就会咬人的毒蛇一样?   他无言的望着灵宠这小巧体型,继续上药。   陆墨觉得受到了轻视,心道寻找神女花,定会遇到仙兽,到时候求能化形个一时半刻。   夜里他被安置在床尾,林池清似累极,躺在床上很快睡着。   陆墨悄悄爬到床头,注视他的睡颜,脑袋挨上去,舌尖碰了碰,窝在胸怀。   近水楼台先得月,深无说的不无道理,但陆墨没有那么好脾气,被人骗与威胁,还能心甘情愿为妖族卖命。   只要寻得神女花,恢复力量,就能彻底摆脱他们,到时候不管林池清什么态度,他都会表明心意,然后对天毒誓,生生世世属于林池清!   第二天早上,陆墨早早醒了,幸福的盘在林池清胸口,注视他的眉眼,等着对方为自己清洗伤处更换绷带。   日上三竿,林池清还在睡着,两只小妖怪敲门进入,看一眼上仙脸色,慌张道:“上仙好似得了风寒!”   睡梦中的林池清咳嗽,脸上微微红晕,陆墨一直没有看出来,以为是风吹的,被子给压了一层又一层。   闻言疑惑:“风寒?”   萝卜叶:“上仙也会风寒吗?”   兔耳朵郑重点头:“又不是魂体,生病不是很正常吗?”   变成白蛇的妖王总会让他们不自觉忘记对方的强大与暴戾。   林池清咳嗽的紧了,有些憋气,醒转过来,甩动头昏脑涨的脑袋,捞起白蛇准备清洗。   陆墨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摇头担忧:“不洗了!今天你好好休息!我和兔子萝卜买药材!”   说着火急火燎一起出门。   林池清吞下不必两字,昨天的坏心情好上许多。   他侧卧床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看起来更加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凉,文这么丑吗,心情难受,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快撑不下去了。 第33章 脸很红   桌子上放着一盆热水, 袅袅苦涩药香顺着门缝钻入, 两只妖怪对话隐约。   室内水声潺潺, 林池清衣着整齐,端正坐于床上,热水放在床头小桌, 陆墨泡在里面。   昨夜的药很有用,伤口已经不渗血了,他被托起来, 细心擦干水渍,老实安静过了头。   等再一次上药包扎好,林池清才解开定身与禁言,将之放在床尾, 兔耳朵进来了, 端着脸盆离开,临走时看了蹭到林池清手臂上的妖王,抽了抽嘴角。   房门咔一声轻声关上,外头响起他以指竖唇的“嘘”声。   陆墨擅长顺杆子爬,没被阻止就爬上肩膀,控诉:“你这种行为不好!很不好!”   林池清蹙眉, 灵宠的胆子是很大了。   提起白蛇扔至床尾:“安静。”   陆墨把自己缩成弱小可怜的一团:“我这过的什么委屈的灵宠生活啊!天天被定身禁言!还不给摸!”   林池清不能闭上耳朵, 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使语气平稳:“你是蛇, 还…”   望着拇指粗的身躯,沉默。   其意不可说, 陆墨短暂语噎,一下子变大数倍,水桶粗的脑袋横在林池清面前,身躯挤满了整间屋子,门窗啪的挤碎了:“林池清!你敢说我小?”   伴随大吼,二楼的房间轰然倒塌,惊跑路人无数,还好这是后院,也是白天,居住的房客不多。   外头人惊惧的指指点点,几名路过的仙修意图斩妖除魔,小妖怪结界护着药炉,叽叽喳喳:“怎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掌柜!小二!你们这房子质量不行啊!”   掌柜藏在桌子下,小二已经抖着唇说不出话,妖怪啊!   林池清黑了脸,拂袖震飞仙修,卷着几妖撕裂空间。   仙修:“上上上上,上仙?!”   荒凉的山野,被强行回归拇指粗的陆墨垂首:“我错了…”   羹火噼里啪啦燃烧,小妖怪送上熬好的药,林池清风寒加剧,咳了许久,才饮下,偏头不予理会。   陆墨顶着头上两重叠加的包,老实乖巧的变戏法摸出糖人,扬出堪称恐怖的蛇的微笑,殷勤道:“吃糖吗?”   林池清:“……”   小妖怪:“……”没眼看!   没有得到回应,陆墨卷住糖人送至林池清唇边,迫他张嘴,稍微送进去一点:“尝一尝嘛,可以缓解苦涩,你总是什么都不说,苦着自己真的不难受?”   林池清:“……”   轻轻咬了一小块,勉强吃下,再也不肯继续。   陆墨只好取回糖人,从空间戒指里翻找,支使小妖搭建避风帐篷,独自捉来无辜路过的野鸡,迅速拔毛处理,工具齐全的熬一大锅清汤。   香味浓郁,林池清被按进帐篷里,布门开着,得以能看到陆墨每一举一动。   小妖怪专注的望着锅,哈喇子流一地,见陆墨盛过汤肉,抬起爪子就要也来一碗,被一道风打开。   陆墨:“不许碰!”   小妖怪:“〒_〒”   林池清被喂着喝下小半碗,不肯再动,陆墨便哭:“别人家的灵宠被爱护着,宝贝的不得了,到我这尽心尽力侍候,还讨不得好!”   林池清无奈叹气,心想哪家的灵宠会直呼其名,还对主人摆脸色凶吼?   “放下,我自己喝。”   陆墨:“我不,就让别人看看灵宠亲自喂饭,还被拒绝的可怜模样!”   林池清感觉沧桑不少,当初怎么鬼迷心窍,把他从灵宠市场带了回来?好端端的清淡生活变成耳边聒噪。   无可奈何吃下两碗,表示实在吃不下了,陆墨才罢休,心情大好的施舍语气:“剩下的你们喝吧!”   小妖怪感激涕零,尝过之后各种彩虹屁吹捧好吃。   陆墨晃着尾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没看到池清都吃了两碗吗!”   林池清抚额:“不准直呼其名。”   “叫主人会拉低你高贵形象!而且这样显得我们亲近其乐融融~”   他变大几倍,铺好被子,将人放倒床上,拧开毛巾叠好,放在生病的人额间:“休息一会,深云门不急着回。”   外头刻意放低的对话,行走的脚步声,鸟语清脆,融进林池清昏沉的脑袋,竟然真的沉沉睡去。   做了一个梦,很久很久以前,铸剑回峰后从灵池养伤回家不久,大病一场。   玄玉关秦风川探望之余交给陆墨任务:“为你受的伤,为你生的病,细心照顾好了!等我们历练回来,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师弟!”   陆墨忙不迭点头,送走凶神恶煞的大神,侍候着林池清回屋,扶他上床。   林池清上仙铮铮铁骨,又是大男人,哪能像小姑娘一样弱不禁风,按住被子,拒不接受:“为师没病,为师没事。”   陆墨使劲扯被子,败在师尊力大无穷的手劲下,解释:“您的脸很红,还咳嗽,这是风寒征兆。”   林池清抬脚外走:“我没病!”   陆墨后面追着,也不敢拽衣服,无限委屈:“师尊!”   林池清一顿,半晌回头,掀开被子进入:“你是大人了,阳刚点。”   陆墨左耳听右耳出,拧毛巾覆上,然后跑进跑出熬药和擦汗。   林池清半梦半醒,感觉身体温热,心道陆墨那时候只敢擦脸,哪有胆子碰肩膀下位置?猛的睁开眼睛。   陆墨迅速恢复正直眼神,尾巴卷着毛巾还置于小腹,正在意图往不可说的地方移,诚恳道:“出汗再受风很不好。”   林池清按住毛巾,合上衣衫,系好腰带,语气微颤:“我自己来,你出去!”   陆墨:“都是男人,严格来说我也不是人,害羞什么?”   林池清听到自己磨牙声音:“出!去!”   门帘合上,林池清胡乱擦几把汗,听兔耳朵小声与胡萝卜耳语:“这是被赶出来了?”   听力极强正往小河游的陆墨:“胡说!他只是还不适应,多来几次就成了!”   小妖怪噤声。   林池清整理好心情,无力生闷气,白蛇和陆墨哪里有相似之处?分明两个极端性子。   一个胆子小的卑微,一个胆子大的能骑主人头上。   被这么一气,加上药效发挥,整个人清爽不少,在羹火旁吃下陆墨先前准备的几枚野果,还不见陆墨踪迹,似无意问:“他呢?”   兔耳朵:“洗澡去了!”   这一澡,一个多时辰?   林池清起身欲查看,云端落下一只纸鹤,玄玉关龙飞凤舞的字上面催促:到哪了?怎么还没回?可是遇到事耽搁?尽早回来!   吩咐道:“收拾东西,回峰。”   随后提出水底躺尸的陆墨,疑惑的关注一路上异常安静的灵宠,嗅着甜腻的气味,又见小妖怪脸上绯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34章 哪能及时尽欢?   水云峰, 玄玉关担忧的来回踱步, 频频往远方观看, 天阴着,风一天比一天凉,峰顶最后一点绿色也落在地上, 枯色铺满视野。   秦风川温声安慰:“纸鹤上说,今日会回来,师弟从不食言。”   玄玉关:“可是都中午了, 他也没有回复消息,被妖王掳走,不知遭遇些什么!”   秦风川:“相信辰离。”   玄玉关:“我信仙兽,只是, 只是, 心中始终担心,你知道的,妖王他,他…”   从前那般绝情,如今又舍命相救,置他心情何地?   她跺脚道:“我怕师弟心软, 三言两语就被哄去!”   林池清这个人, 表面看着冷淡不好接触,只有了解的人才明白, 他是人,拥有七情六欲, 会耍小脾气,会使小阴谋,也会为了一只毫无关系的路过的受伤动物处理伤口。   玄玉关:“师弟不善言辞,心软好哄,熟知的人最明白如何击跨他!”   秦风川叹气,指着远方云层渐渐接近的身影,道:“师妹,有时候你真像他亲娘。”   玄玉关没听见,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兴奋挥手,声音传的老远,引的山下弟子疑惑抬头。   林池清与小妖落地,无奈的被师姐劈头盖脸一通问候,撸起衣袖衣襟查看是否有伤处。   刚刚看到锁骨,秦风川轻咳一声,白蛇迅速游上林池清脖子,尾巴牢牢合上衣襟,凶道:“男女授受不亲!”   莫名其妙被凶的玄玉关惊呆了,怔神的注视一宠一人越过自己,眉头挑起坏脾气的幅度,谁人不知深云门女霸王?想自己拳打脚踢无数死敌,威名远扬,虽然是匿名的,竟然被一只刚刚会说话,乳臭未干的小子凶了!   当我是放着看的吗?三两步跑上去,手还未抓住白蛇,林池清未曾回头,清淡道:“师姐,莫要欺负他。”   玄玉关收手,装模作样的委屈,扭捏着指控:“才与他相识半年就将我们三百年情谊比下去啦!”   陆墨纠正:“是友情。”   玄玉关横眉倒竖,感觉受到挑衅:“都一样!”   陆墨:“哪里都不一样!”   秦风川凑热闹,温声道:“师妹,情谊囊括爱情,你对师弟莫非?”   玄玉关翻白眼,然后用看胳膊肘子往外拐白眼狼的眼神回视他:“本来没什么,你一说,就变味了!”   林池清听着两人斗嘴,眸子萦着笑意,打量几日未归,住处新添的二层竹楼。   楼上并排两间卧房,一间关闭着,一间房门大开,人影晃动,仙兽辰离从里走出,行至走廊,纵身一跃。   “回来了。”   林池清点头:“嗯,里面是返生镜?”   辰离点头,为大家一人斟茶一杯,炉上小火还在慢烘,茶香四溢。   “日后这茶也不算稀奇了。”   茶是仙境的茶,何来不稀奇一说,几人围桌而坐,两只小妖怪哪敢与大人物共处?茶水也不敢动,自发准备糕点去了。   陆墨躺在林池清肩上,看着辰离,心里打着小九九,没有发言。   辰离未给灵宠斟茶,其意明显,他慢吞吞饮一口茶,然后说:“人间分为三族,只知上仙,妖王,魔主为最巅峰的人,却不知天外有天,这九霄之外,存着天界。”   “天界也名仙境,住着神灵,实力差一点为仙,是天道选定之人,掌管人间风雷雨电万物生灵,再之上是天帝。”   “神与仙不能下凡,施法全于仙台,只有天帝不受此约束,可自由穿过由我守护的仙境入口。”   “那日你们所见灵体,是天帝。”   林池清蹙眉:“他死了。”   辰离:“彼时他与返生镜相交甚好,天道不容许天帝拥有七情六欲,捉返生镜上天界当着他的面抹杀,我也是在天帝动用秘术救人,并亲自剔神骨时才猛然惊觉他对返生镜抱有不同寻常感情。”   “天帝剔神骨的同时消除返生镜所有记忆,为摆脱天道锁定,湮灭肉体,以灵魂附身野兽,那夜天雷连降,引数人以为那处灵宝降世。”   “天帝用所有的力量屏蔽天机,帮助返生镜遣散所有人,仙魔妖失望而归,至此,那座山脉有了名字,失望山脉。”   “他附身白猫体内,日夜守着返生镜,白猫生老病死一只又一只,灵魂始终一个,现在,”   没有生死的声音不远不近接上:“他死了,为了救我被天道发现,灰飞烟灭。”   辰离挥手划出屏蔽天机结界,微笑:“你终于肯下楼了。”   返生镜落座,端过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天道抹杀天帝,天地将会重洗。”   辰离:“你知道的倒多,看来天帝什么都没有隐瞒你。”   返生镜捂脸沉闷:“若我早些认出他,知他对我有情,我,我定然接受,可是现在全都迟了!”   辰离:“天道不需要有情的主宰者,天地对他而言,不过几万年的繁衍生息,旧的秩序湮灭,新的秩序降临,被选中的新天帝又能代替造出新的完整世界。”   玄玉关放下男子相恋的三观震撼,问道:“人间将倾?”   辰离点头:“天帝陨落,所创造的生灵也将慢慢失去气运走向毁灭,这几日可有察觉天地间灵力猛增?仙境全面开放,无数天材地宝与神灵陆续降世,天道使人间自相残杀,然后选中最强的数位幸存者抹去记忆,种下神骨,几万年后,又是新的人间。”   返生镜痛苦道:“是我的错。”   辰离:“不,是天道,天道无情,哪知人有情?这人间已经开始血雨腥风。”   他意有所指:“时日无多,需尽欢。”   林池清端起茶杯,贴唇欲饮,碰上冰凉体温,陆墨头埋进去,喝了下半杯,仰头道:“我没有茶,只能喝你的。”   林池清被一群人看着,片刻犹豫,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玄玉关气绝,这灵宠惯会耍无赖!偏偏师弟总护短!   辰离看着他们,淡然一笑:“有一法能解此局。”   众人:“什么法子?”   “晋新神,换天道。”   众人:“!!!”   辰离:“可要有劳众位了,我来自仙境,身怀魔族垂涎的力量,只可隐居,不能面世,若众位出山,途中遇见能人,能救便救一救,多一分力量多一分胜算。”   众人等他后话。   辰离望向林池清:“你与神女花素有交情,寻她救人,取龙王珠,获同心印方可一搏。”   玄玉关敏感道:“救谁?”   辰离摇头,只说正是此刻林池清心中所想之人。   众人作罢,返生镜站起身道:“他曾与我把酒言欢时说,人间全由天帝掌管,天道只起监督之用,两者并存,但也能缺一,若天道消散,大功德者补上,一切死去的都将迎来苏醒,所以,我愿意与你同行。”   林池清没有拒绝,点头道好,陆墨不太开心,路上多一个人,就不能及时尽欢,哪还能快乐?   秦风川回主峰召集深云门弟子交代事情,玄玉关说外出行道,秦风川放一只小秦风川木质巴掌大傀儡于她手上,以方便随时联系。   水云峰只剩下三人,各自回房后,陆墨趁林池清休息,小妖怪熬药,偷偷摸摸跑进辰离房间。   “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35章 我化形好看吗?   陆墨琢磨着该怎么自然而然开口, 辰离负手窗边, 似候他多时:“记起来了?”   陆墨游上窗台:“嗯。”   辰离并未瞧他, 右手伸出窗外,指腹接住灰蒙蒙天空降落的一点雨丝,没有情绪波澜道。:“这灵雨不祥。”   陆墨:“……”   辰离:“福祸相依, 仙境崩落带来浓郁灵力,对人间生灵而言是福音,也是天灾, 大量强者的陆续诞生,于擅长化血吸灵进阶的生物来说,是绝好养料,当下正是适合掠夺的时期。”   陆墨心想, 时日无多需尽欢是你所说, 如今又一副忧愁模样。   辰离收回手指:“我能感应到神女花在东海一带,晚上你同池清说。”   陆墨张口打算提化作人形的事,忽然从辰离指尖散出磅礴力量,钻入他的额心,极淡的乳白仙雾里,锦衣鳞纹男子水墨一般立在那儿。   辰离凝出水镜:“看看这妖纹如何?”   银色的纹路覆满小半张脸, 像藤蔓的开枝散叶, 最上头眉心处半开一朵极小叶花。   陆墨左右侧脸摩挲,没有很突出的触感, 平整光滑,观察许久, 满意道:“恰到好处,不狰狞也不突兀,不会被人轻易认出,这纹路若能给我师尊就更好了。”   辰离:“哦?”   陆墨笑的少女怀春:“师尊全世界最好看,加上妖纹,我都忍不住想”   辰离:“咳。”   陆墨真挚道谢,立刻高兴的跑出房间。   辰离微笑摇头,驻足注视绵延数里的灰色天幕。   这些年守境无聊,偶尔醒来观望人间,逐渐失望,后识得林池清师徒,便会经常化镜偷瞧,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对师徒的品性与真心。   他愿意帮他们,亦因被真心所感动。   水云峰即将入夜,返生镜与辰离在各自房间,外面空荡荡的,平日此时一定在庭院打坐的林池清不见踪影。   陆墨笑脸拉下来,仔细寻找,在小妖怪的告知下跑到林池清门前。   方才门是关着的,窗户虽开着,却没有见到人,应是恰好在视线盲区。   陆墨趴窗户观察,看到林池清正背对着自己铺一张小床。   坏心眼的想,我现在用不上小床啦!然后扯去头绳,使劲抓几下头发,额头抹上一点灰尘,蓬头垢面对着房门横冲直撞。   “林池清!快看我!”   林池清被吼的一震,尚为及时做出反应,被人从背后重重一抱,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床上。   后面的人砸在他身上,鼻息就在耳侧,发丝纠缠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好像用力深呼吸了一口。   林池清:“……”   这世上敢这么做的,也只有那一个,可他不会化形。   林池清翻身动手,陆墨借他翻身力道,顺势将人放正,嬉皮笑脸凑上去,几乎贴在一起。   “看我!辰离帮我化形了!好不好看?”   这个距离,林池清只能看见一双狡猾狭长的眼珠子,于是推他:“起来。”   陆墨哪肯错过这机会,耍赖道:“说我好看就起!”   林池清眉头挑了挑,拔出旁边武器。   陆墨立刻弹起来控诉:“别人家的灵宠化形以后,主人都是追着夸,还会准备各种各样美食和玩意!你却拿武器指我!”   林池清不知多少次无言以对,淡道:“距离太近,如何能看?”   陆墨:“哦,你现在看。”   林池清看了一眼就转开视线,继续收拾小床:“尚好。”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好的夸奖了,陆墨没太在意,又一次扑上去,林池清早有准备,转身侧开,陆墨没有羞耻心的跟着侧开猛扑。   “你就看一眼!哪能看清楚?太敷衍了!多看会儿!”   他用手掌强行锁住对方脸颊,持续五息,被掌风拍飞,歪歪斜斜扶着墙才稳住身形。   有些郁闷,方才所做全成无用功,林池清根本不按常理说话,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温和的说你的发乱脸污?然后亲自给梳发擦脸?   陆墨三两下自己整理好仪容,心知他性子寡淡,朋友都少的可怜,怎会谈情?便趁人铺床,小碎步偷溜过去,瞧见林池清泛红耳尖。   保持适当距离,不满意道:“又给我铺床,都说了好多次,不喜欢。”   林池清手上动作一顿,将小床与被褥收起,还未等陆墨心花怒放,冷淡道:“你已化形,该有自己的房间,隔壁正好空着,差使小妖搬过去。”   陆墨瞬间变成白蛇,诚恳道:“我只是条还没一岁的小蛇!”   林池清:“……”   灵宠化形,当与主人同住,但不是指同一间屋,每一个灵宠化形后,主人都会收拾出一间属于他自己私人空间,放近身处。   陆墨化形的事经两只小妖口传的很快,先前幻想过白蛇人形容貌的一群深云门弟子屁颠屁颠跑过来,又不敢进门,全都躲在树后偷看,窃窃私语。   长的还行,配当池清上仙的灵宠!   陆墨还在向林池清卖真挚中,听闻外面对话,心情甚好。   林池清从旁边走过,在灵宠疑惑目光中冲那边吩咐:“将这些东西送至侧房。”   地上哗啦啦掉出一堆家具与日常用品。   陆墨:“……”   弟子们顶着不知何处的低气压做完活一起走了,小妖怪一间房一间房敲门问要不要吃饭。   这里全是辟谷的,他们便只好做了自己填饱肚子的食物。   深夜,陆墨从黑灯瞎火的房间推门而出,鬼鬼祟祟进隔壁房间,刚摸上床,就被扼住手腕,林池清冷冷望着他。   陆墨镇静道:“有一事忘记与你说。”   林池清无声等候他说话。   “下午我去找辰离,他说神女花在东海一带,让你明日一早启程。”   林池清:“嗯。”   片刻,林池清:“还有什么事?”   陆墨偏头:“认床。”   林池清:“……”   一个时辰后,再门外吹足冷风的陆墨终于等来一声关心,笑逐颜开推门而入。   “变回原形。”   “好~”   清晨的亮光渗透,林池清躺在昏暗的室内,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腿脚,他习惯仰面睡,并且整夜不会移动,现在却是蜷缩的姿势。   白蛇安静躺在一旁,头枕在枕上,身躯埋入被中,距离不算近。   他困惑的动了动手指,披衣起身出门。   外头响起辰离和返生镜说话声,偶尔夹着一句林池清简短话语。   日头又升高一点,玄玉关和秦风川过来了,分别给即将出行的两人一人一枚装满用品的空间戒指。   道过谢后,玄玉关疑惑道:“白白呢?这灵宠恨不得天天挂你脖子上,今天怎么不见踪影?”   正说着,陆墨开门,径直走向林池清:“放心吧池清,我肯定会尽职尽责照顾你!”   不知情的几人纷纷目瞪口呆,哪有灵宠对主人直呼其名的?看林池清这神情,应是早就习惯了。   玄玉关教训道:“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陆墨接的顺口:“我比池清高一拳,我是上!”   返生镜不知想到什么,脸皮子一颤,自从天帝死后第一次没有失魂状态。   辰离说:“我想办法培养些灵草供深云门弟子修炼,药园在哪?”   玄玉关被陆墨大逆不道言论气的脸色发青,想揍人又顾忌着其主都没生气。   秦风川缓解气氛:“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若遇危险,切莫一意孤行。” 第36章 怎么愈发殷勤了   如辰离所说一般无二, 空气灵力充裕, 万物生灵都在快速成长, 从前进一阶需十年八载,强者稀缺,如今路上都能遇见实力不错强者。   双方都是人类, 打过招呼各奔东西。   日落西山,河边浅草丛上,一团羹火燃烧着, 陆墨从戒指里翻出帐篷,全然忘记在水云峰时所做承诺,喊正在打坐的林池清。   “池清,修炼需劳逸结合, 过来和我一起搭帐篷!”   林池清睁眼, 沉默冷淡,片刻,陆墨走过来强行拖走他。   返生镜看了那边动静一会儿,怅然低头。   很多年以前,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涌现,他还不知道天帝身份时, 两个人深冬围着羹火把酒言欢, 自己喜动,很能闹腾, 尽兴之余捉人打雪仗,那人便温柔笑着, 故意往雪球上撞,惹他开怀一笑。   陆墨带有目的好动,林池清也不温柔,可他在他们身上,总是很容易看到自己与天帝过去的影子。   陆墨还在单方面招林池清说话,偶尔肢体触碰,无论两方看起来多不和谐,帐篷在笨手笨脚中已经逐渐完成。   等人坐回身旁,返生镜淡笑道:“若遇大雪,打场雪仗吧。”   “???”   去往东海,路途遥远,御剑飞行不眠不休仍需半月之久,且神女花踪迹难辨,陆墨提议走走停停,修炼采药。   如此世道正好修仙,凡瓶颈者都能松动突破,林池清闭关多年,修炼巅峰,再想进一步,不能单纯靠体修灵力,而是心境修炼,兴许到东海时,能瓶颈松动。   林池清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拥有窥探能力的返生镜能看出他的心思,陆墨也能看出,两人作不知情,挂着野味烤,也没再问。   林池清平日被灵宠扰着,前日所生之事竟觉淡化许多,心中舒气,一颗真心被背叛的伤痛情绪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再占据整个心灵,思考许久,心里做下决定。   取得神女花蕊,也能心平气和的恩断义绝了。   唇上一烫,他下意识后缩一小段距离,耳朵传来灵宠不恭敬的话:“发什么呆?”   返生镜双耳不闻窗外事吃鸡。   陆墨将撕好的肉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几下,重新递过来:“这回不烫了,吃?”   林池清看着他,从中看出这不是开玩笑。   自从离开妖宫找回白蛇后,他越来越殷勤了。   前车之鉴,林池清不愿意平白接人善意,蹙眉摆出冷漠脸,温热的肉却一下子从紧闭唇缝塞了进来,堵在牙齿前。   陆墨:“为什么不咬?嫌我做的不好吃?”   林池清吃下肉块,抓起另外一只烤好的肉,撕扯之余往右侧偷瞧,陆墨撕开的肉没在喂过来,才心里暗暗松气。   返生镜提着自己的野鸡肉走向远方:“我找找有没有野果。”   搭了两个帐篷,返生镜和林池清一人一个,陆墨表示要在温暖的地方守夜,和林池清挤在一起。   一夜无事,又一次蜷缩状态醒来的林池清看着帐篷顶上呵欠连天的白蛇,露出疑惑。   按照路线,他们会到一个偏远小镇,镇上人口不多,据说是村庄逐渐扩大衍生。   两人一宠飞行整整一昼,天将将昏沉之时落在镇外,镇子没有守卫,也没有城池那样的城门。   昼夜交接时刻,街上行人稀少,行至有客栈的那条街,有哭声阵阵传来,白色纸钱随着一群人挥舞,散落满地。   客栈的门开着,里面食客三两,均是外地打扮,店小二刻意压低声音,像怕惊醒了什么似的趴在门上轻声唤:“几位快快请进!”   林池清三人转身进入客栈,恰好外头敲锣打更,报时的酒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渐渐远去。   店小二瞧一眼幕色,关上房门,喃喃自语:“时辰已到,不再接客!”   然后充满歉意解释:“我看几位面生,许不知道,擅作主张请你们进来,切莫误会我们是什么黑店。”   唯一的一桌客人摩挲桌上武器,阴阳怪气:“这举止不让人误会才奇怪,最好给个合理说辞!”   店小二忙解释:“莫怪我关门早,实在是夜黑以后,外出无人,不敢停留!”   那桌人:“哦?”   林池清三人选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神神叨叨说:“从东海经商富贵而归的杨家大少爷正是此时莫名而亡,死状惨烈,探案的衙门众人看了,也忍不住吐出隔夜饭!”   “这不是只有一起,早些年也发生过这事,衣锦还乡或新婚之夜,在人最春风得意的这个时间点十有八九莫名其妙暴毙。”   那桌人:“无人查管?”   店小二:“查不出端倪,最近又死了几人,和衣锦还乡新婚燕尔不沾边,平平凡凡的农民,也在这时间暴毙,死状完全一样!”   那桌人估摸着是武功超绝的江湖人士,又运气极好得窥仙缘,二话不说拍下银子相互揽肩开门,口里大大咧咧:“就让兄弟几个帮你们摆平威胁还这儿太平!”   店小二唤人不回,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追出去,犹豫半晌,还是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看到几位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几位打尖住店?”   陆墨:“两间上房!把你们做饭火炉送上来!”   店小二瞪大眼睛,生平第一次听这种要求:“按照规定,火炉不能送入客房!”   陆墨从善如流挨着林池清手臂,手指挤进指缝,瞬息相扣的小动作里从空间戒指扒出三倍房钱。   店小二:“好嘞!”   上房里,要来的桌子上摆满锅碗瓢盆各类小菜,陆墨又一次感慨玄玉关真是亲娘啊,对屈尊洗菜的林池清道:“天冷水凉,你别碰!”   被推在一旁,只能看着灵宠和返生镜干活的林池清看着自己双手,又看看他们水里浸泡的手,沉默片刻,重新拿起白菜豆腐。   刀板剁肉的陆墨嚷嚷着急走过来,一把抓出他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擦干,态度不友好道:“让你别干活!”   忘记第几次被凶的林池清:“……”   他默默走到窗前,注视漆黑夜幕,背影显的那么萧条。   陆墨:“窗户开小一点,不冷吗?忘记上回生病多难受了?”   返生镜深呼吸一口气,保持语气平稳:“听玄玉上仙说,池清上仙做饭一绝,不知有没有机会一试?”   林池清安静有条不紊的开始炒菜,返生镜洗菜,陆墨切菜,看到林池清被热油烫,又是两句嘀咕:“活我们做就好,你偏不肯歇着,真是奇怪。”   这回也没赶人走,只热油下锅的那短暂时间强行推离他一步自己接手,待炸响渐弱才重新交还锅铲给他:“小心点,不安全活让我来。”   林池清神情恍惚,觉得好像回到十岁之前,亲人尚在的日子。   返生镜又一次深呼吸,转开视线,看看门外冷静冷静,触不及防的,和门缝的一双笑眼对上。   立刻愤起一脚踹开房门:“谁!”   陆墨:“啊!切到手了!”   林池清马上放下即将收锅的一锅好菜,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伤药,又舀出一碗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菜!菜啊! 第37章 返生镜表示喂饱   返生镜追了一阵, 那人钻进小巷子里, 衣摆一闪消失。   只好徒劳无功折返, 瞥了一眼抱头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的店小二,将门关上,轻声说没事, 然后上楼。   房门被那一脚踹坏了,欲掉不掉的挂在墙上,返生镜思踌是否换房, 嗅到空气有异,面色微变,快步踏进屋,掌风打飞散发刺鼻味道的炭状菜。   锅铲碰撞, 发出重重砰声, 转了几圈停在墙角。   正在给手指清洗上药裹布的林池清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动作轻柔处理伤口,陆墨眼里只有一人,明明受过比这重千倍百倍的伤,嘴上却不安静叫疼。   返生镜面无表情贴着两人走过,找来扫帚清扫地面, 然后用钉子将门重新固定, 敲钉子时声音震天。   林池清在伤口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布,打上精巧的结, 教训陆墨:“小心点。”   陆墨申冤:“返生镜忽然踹门动静很大,我是被惊吓的, 平时绝对不会这样!”   返生镜正在敲最后一颗钉子,石头一砸,钉子深深陷进木头里。   饭桌上,林池清道:“这几日在此处暂住。”   陆墨:“不着急去东海?”   林池清露出困惑:“方才门外偷窥之人,予我似曾相识之感,似重要之人。”   返生镜动了动嘴,想要说话,陆墨咽下饭菜问:“你出关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记得有这种阴森气息,难道是几百年前故人?”   林池清蹙眉摇头,表示记不太清。   两人你问我答,许久后,林池清问返生镜:“你可有见那人面像,辨其种族?”   返生镜表情有些沉郁,看了看安静下来的陆墨欲言又止,沉默许久,摇头起身:“我先回房,有事敲门。”头也不回,步履沉重远去。   门咔一声关上,陆墨唤人上来收拾东西,房间恢复空荡后,掏出浴桶等候店小二送上热水,与林池清继续说话:“返生镜如此凝重,敌方定然不容小觑,不知何因,刚进城就盯上我们。”   林池清端坐床头,注视幽幽天幕,眼前墨色摇晃,陆墨关上窗户,并占据他所有视线。   “明日一早调查,夜深该歇了。”   店小二送来热水,封闭的屋子水雾氤氲,陆墨挥手间,身上衣服已然整齐躺在桌上,他穿着轻薄里衣跨进浴桶,一瞬不瞬望着林池清背影,沉默冷静的表情很快变成荡漾,毫无羞耻心叫嚷:“池清!我手受伤了,不能见水,帮我洗澡!”   林池清揉动太阳穴,灵宠胆子一天比一天大,自己最近当真太过纵容。   陆墨还在不依不饶,百唤不应后开始委屈:“你看别人家的灵宠,主人都给亲自洗澡!”   林池清深呼吸,平静转身,走至浴桶旁,与水里笑嘻嘻的人对望,冷漠道:“安静。”   陆墨歪头装天真:“是让我不说话吗?可我天性如此~”   一米八几的体型和诡异妖纹看起来没有天真无邪,道有些诡异凶邪。   林池清手腕翻动,寒星剑飞了过来,他握住剑柄,没有出鞘,隔着剑鞘抵在陆墨肩膀,慢慢滑向脖颈,低头俯视。   陆墨立刻避开剑鞘,老实乖巧可怜沉进水底。   到底是没有化成原型,也没有得到被侍候洗澡的特殊待遇。   兴致缺缺的慢吞吞洗完澡,转眼忘记刚才心情,爬上床调整最佳姿势,身体忽然一僵。   “……”   被林池清定身了!   他听着身后水声,眼前却是黑洞洞窗口,被竹枝撑起半开的窗户阴影加重一重,一点艳红衣摆垂落下来,只两指宽。   陆墨张口,发不出声音,想动作,却无法摆脱禁锢,额头发汗盯着面前,那截衣摆缩了回去,周围宁静安详,丝毫没有外人入侵的异常。   陆墨死死瞪着那方,那个不知道是哪个种族的东西正伏在窗上,摆出扭曲的姿势观看房间一举一动。   身后忽然破水声,林池清随手抽衣裹体,执剑刺向窗户。   “啊!”   一声惊叫,外面再无半分动静。   林池清跪在床上,探身窗外四下观望,只寻到那人逃走时留下的一缕白发。   执起送往鼻间轻嗅,果然是很熟悉的气味。   将窗户关上,施下防御结界,嗅到淡淡血腥味,转身低头凝视陆墨:“她伤到你了?”   陆墨见他这幅衣不蔽体长发软软披散模样,鼻间血流更多,闭上眼睛强迫冷静,鼻翼窜进清淡草木香,那人拿着手绢轻轻帮他处理流出的气血,指尖偶尔触碰肌肤,陆墨更加鼻子温热,连带着,全身都燥热起来。   林池清越擦越多,面色越发凝重,解除定身与禁言,让陆墨自己处理,然后下床穿衣,开门而出。   陆墨捂着鼻子喊:“去哪?”   林池清:“忍一忍,我很快抓来她为你解毒!”   陆墨:“哎哎哎!你别走!我真的没事!不是中毒!”   已经没有了林池清气息。   返生镜闻讯而来,问清楚情况,一言难尽望着陆墨,带他一起追人。   林池清跑了许久,进入一片开满鲜花的花谷,依山傍水流水潺潺,他燃起数道火团,拥有美丽形状的花能看清了,竟全是流淌着死气的黑色魔花!   敌人最后一点气息也消失了,明知身在谷中,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林池清将花谷每一寸都细细寻过,仍不见踪迹,只找到数具新旧不一的仙魔妖白骨。   阴测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起阵阵回音,女人尖锐凶残道:“当初约定生生世世,没想到,你也变了心!”   林池清:“出来!”   女人:“哈哈哈!林池清,你也变了心!”   林池清在黑夜里徘徊,那人话音陡厉:“负心人该死!”   陆墨与返生镜兵分两路,不约而同找到这处诡异花谷。   陆墨后到,远远的看见一道黑影伫立花丛有如雕像,走近看,发现正是返生镜。   他正噙着开怀的笑容,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冰凉的风袭来,陆墨灵敏避开,那道擦脸而过的风刃,在地上划出深刻痕迹。   陆墨戒备道:“谁?有本事出来!”   又一道风刃袭来,然后漫天风刃,一道女声仿佛贴着耳边咆哮:“他们约定生生世世!你为何插一脚?”   陆墨:“???”   女声:“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永远!没有永远!”   陆墨:“池清呢!你把他怎么了?”   那人:“他也这样斥过我,还不是换了身边人!天下男人一般黑,去死!全都去死!”   陆墨重伤在身,被打的连连败退,苦笑着自己这伤至从半年前被人族魔族围攻,就再也没有好过,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战名赫赫凶名在外的妖王活成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返生镜脱离幻境了,红着眼打退红衣恐怖女子,冷道:“谁许你改动我的记忆!”   打斗动静很大,满山魔花脱离花茎飞升,浓烈死气卷着两人,待人突破,那里已经没了女人身影。   陆墨捂着被折断的胳膊,眼前一阵发黑:“还没问出池清下落!”   返生镜:“无事,他已回客栈。” 第38章 师尊很懵   返生镜架着陆墨上楼, 碰到神色紧张外出的林池清, 迎面对上, 林池清忙接过陆墨,搀扶进屋,愠怒:“谁准许你出门?”   陆墨哀哀呼痛, 撕拉一声,衣袖被林池清扯断,接骨上药。   返生镜垂眸自责道:“我忘记他重伤在身。”   林池清动作微顿, 重伤在身?   陆墨按住他抽离伤口的手,诚挚道:“失望山脉皮开肉绽的外伤好了,但内伤还在,我一直忍着没说, 怕你为我废心。”   林池清仔细探查, 果然发现心脉一处内伤极重,不知他那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九死一生存活下来,在空无一人的山脉等了自己六天六夜。   虽然性子玩劣,也不恭敬,难得忠诚。   神情稍微缓和, 温声道:“是我疏忽。”   返生镜回自己的房间, 林池清关紧门窗,结界设下, 用火术烧一桶热水,洒满珍贵药材, 让陆墨泡进去,随后盘坐床头,说道:“若有下次,待在房里,莫要寻我。”   陆墨趴在浴桶边沿,下巴枕着手背,心情复杂,对灵宠这么温柔,心里还记得那位为你挡下致命一击伤身伤心的徒弟吗?   许是怨念太深,或者是被盯的很不自在,林池清放轻语气,闭目养神:“你实力尚弱,不可冒险。”   陆墨又开心,又酸涩,沉默片刻拒绝:“不行,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身处危险?”   满室静默,陆墨趴在那里,神情专注望着没有回话的人,这话在两人还是师徒时他也说过,那时师徒俩在大荒走过。   历练途中,一名不知名号的不入流魔修看中林池清一身灵力,心说长的好看,从不动手除妖,连吃喝都由人侍候,定是谁家由灵药堆出来的中看不中用仙修。   于是趁与妖兽苦战的陆墨无暇顾及时洒下无色无味迷。药,将人抗走。   陆墨心急,被妖兽寻到破绽给予沉重一击,拖着受伤的躯体以寒渊剑斩之,匆匆追上魔修,殊死一搏救人。   不敌魔修,重创之际,林池清及时醒过来,一掌拍死敌人,和现在这般为陆墨接骨上药,以药浴温养。   林池清教训徒弟,陆墨当时回答:“我怎么能看着师尊身处危险?”   明明一样的人,一样的话,那时林池清浑身流淌着温柔,现在却是拒人千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妖宫时无论自己如何解释,也不肯相信真相?反而变的十分抗拒示好。   这一夜陆墨老实的化作原型共眠,清晨,店小二准时依次敲门送热水,陆墨耍赖不肯原型,可怜兮兮的闭上眼睛抬起下巴求洗脸。   林池清拗不过,正无奈拧毛巾时,返生镜进门了,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本来平静的表情变的有些沉郁。   林池清和返生镜不用吃饭,站在包子铺旁给陆墨买早饭。   陆墨爽朗朝老板道:“六个肉包子!”   三人讨论着昨夜的事,现在不是帮不帮小镇除害的事,而是那鬼女盯上了林池清和陆墨,意图杀之。   林池清说出自己的疑惑:“她认识我,但说的话难以理解。”   返生镜问:“她说些什么?”   林池清:“大体意思是我曾与谁许下生生世世誓言,而我食言了,事实上并没有这种事,她误会了。”   陆墨捏着热乎乎的完整肉包子,将肉和油几乎溢出来的那一边送到林池清嘴边:“她也和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说谁与谁约定生生世世,我为何插一脚。”   陆墨心里困惑,林池清和谁约定过?我怎么没有映像?   返生镜目光跟随被林池清意思意思轻咬一口的包子而动,注视陆墨自然而然塞进嘴里:“……”   心里一阵发闷,向被什么塞住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总结:“也许认识与你相似之人,从言语和状态看,她恨负心男人。”   三人忽然一齐静默,余光往后扫,红衣怨气的人趴在转角墙上,吓退路人123而不自知。   陆墨路过小吃摊,又买了新的吃食,无一例外全是肉,在他吃完一整只烤鸡后,和三人顺路几条街的富贵家小姐原本春心荡漾的脸变的卡白。   服侍的侍女小声劝道:“小姐,别搭讪了,他们说不定是妖魔伪装的仪表堂堂正道人士!专门拐良家少女出城吃掉!”   小姐和侍女回头,蓦然与转角白发红裙满脸疤痕的女人撞上视线,立刻吓的惊声尖叫。   “鬼啊!”   女人阴冷凝视她们,随后再次看向林池清几人,喧闹的街道已经失去他们身影。   “可恶!”坚硬的墙壁留下十道指印,女人转身,三个装扮浮夸的仙修拦住她。   返生镜的隐匿结界里,陆墨直摇头:“这不是昨晚那三人?可真倒霉,遇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鬼女。”   鬼女故意败逃,退至城外树林藏身,三个仙修分头寻找,一个一个被打晕。   之后独自跃向山谷,投身深潭。   三人伫立水边,注视岩石下隐蔽的洞,这应是她平时居住的地方。   返生镜:“我下去看看。”   过了一会,他出水遗憾道:“洞只是幌子,她处事极小心,里面有瞬移法术留下的痕迹,应是发现被跟踪,逃走了。”   三人回客栈打听负心人消息,这鬼女实在狡猾,想捉住很难。   客栈一楼,店小二收下陆墨递来的几两银子,拍着胸脯打包票:“交给我您放心嘞!一定帮您打听到消息!”   一个时辰后,他笑容灿烂小跑来:“打听到了!今晚镇西红柿街道上老林家娶二房,听说老一辈嫌弃大房生不出儿子,给儿子私下里的青楼相好扶正,害怕大操大办招来杀身之祸,只简单拜堂行礼!”   拜堂选在正午阳光最足的时候,因为女方无依无靠,省去抬轿接亲一事,新郎新娘就住在隔壁,只等礼成铁板钉钉,如此小心定不会被杀人魔鬼得到消息。   林业成娶二房,连亲戚都不知道,当天柴房只有大房和几岁大的女儿空房抹泪,还被老夫妇嫌晦气,让她们滚远点,免的哭来灾祸。   入夜,新房红烛,林池清三人潜伏院墙下,新郎进屋,揭开新娘面纱,刚刚干柴烈火,一阵冷风吹灭红烛。   两个抱在一起的人从床上坐起,新郎黑暗中惊疑不定重燃蜡烛:“谁?”   新娘旁边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身着喜服女子。   新娘抖着身体,害怕极了,却吐不出话语。   阴冷的女声道:“当初山盟海誓,如今哪看旧人哭?”   一爪挠向新郎,林池清破门而入,刺向鬼女。   返生镜慢一步进屋,堵住鬼女后路,鬼女左突右撞,忽而对新娘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提起来:“贱,人,勾引有妇之夫!”   新娘腿脚伸蹬,老夫妇惊恐的跪在门外求情。   鬼女:“天下所有负心男人都该千刀万剐,所有行魅女人都该碎尸万段!”   老夫妇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林池清跃身向前,鬼女将即将昏死的新娘砸向他,趁机冲出房间,漆黑的大院里,急走的身形一顿,十指如钩抓向陆墨:“贱。人!碎尸万段!”   陆墨连忙躲避,喊道:“爷又不是女人!”   鬼女:“他也不是女人!”   陆墨:“???”   返生镜率先追上来,击退鬼女,三人回客栈住处。 第39章 我认为很好   人一进屋, 陆墨就关门, 神情灼灼拉住林池清胳膊逼问:“你背着我和哪个男人约定生生世世?”   林池清用困惑的目光看他。   陆墨松开手, 哈哈耸肩讪笑:“和你开玩笑~方才鬼女说和你约定生生世世的那个人是男人,是谁啊?”   林池清想了许久,确定没有这个人, 摇头打坐。   陆墨满脸写着求知欲,奈何对方闷葫芦一个,而且表情不像有事隐瞒, 只好忍住,烧了热水请他沐浴,中途兴致高涨的拿着新毛巾走过来:“我帮你搓背!”   被定身以风力送到床上,面窗无言。   跑了一天, 加上有伤, 林池清洗完澡躺床上不久就睡了,朦胧中听到隔壁敲门声,有人不重不轻道:“饭给你放门口了!”   然后脚步声接近,那道声音在耳边温柔唤道:“醒醒,吃过饭再睡。”   被过去魇住的林池清骤然清醒,沉默坐起, 揉动眉心, 怎么会有一瞬间的熟悉感?分明那时候的陆墨只敢隔着门喊吃饭,哪有灵宠这么大的胆子, 贴着耳边,改动手动脚?   他的目光落在陆墨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陆墨面不改色收手, 乖巧道:“怕吵着你,借用楼下厨房给你做的饭,吃一点吧?”   他素来噬肉如命,无辣不欢,林池清却喜欢清淡的,所以做饭一大半是素食,只留一小半自己吃,虽然每回素菜也不会被动多少,却也乐此不疲。   林池清看他装乖模样,心中复杂,这人时而玩劣,时而懂事,难以辨其本意。   一言不发下床吃一点素食,看肉素分布相差悬殊,垂眸沉思片刻,又多夹了几筷子。   陆墨心情很好,心道有进步,迟早把这冰块捂化,万一那时暴露,好歹感情基础在,总不至于往死里打!   林池清又睡着了,朦胧听见水声,被子被掀开一角。   第二天就发现自己正揽着个人,人形的陆墨在臂弯睡的深沉。   “……”   真是惭愧,枉我一身能力,竟将人抱怀而不知。   他抽胳膊,陆墨便追着抱,几次追逐,林池清推了推他。   恰好返生镜进屋,沉默片刻,无言返回,顺便关上房门。   林池清:“???”   低头训斥陆墨:“人形不准上床!”   陆墨哎哎道好,心里却想着,不人形就不人形,只要你日后能承受的了我真正的原身!   这几天小镇很太平,大街小巷流传着老林家新婚的二房退了,使尽心机好不容易等来青楼赎身的女子再次落入青楼,整日呆傻,沦为最低下的便宜价位。   林池清几人常常镇上转悠,寻鬼女不到,而对方也不再上门,开始想新的办法。   陆墨眼睛精亮的打着坏主意,频繁向返生镜传递无声消息。   一直不得其法的沉默气氛被日渐阴郁的返生镜打破:“我有一法。”   林池清:“请说。”   “鬼女最恨负心人,我们可以将她引出。”   林池清皱眉:“镇上已无人敢风头浪尖上纳妾。”   返生镜和陆墨一齐直勾勾看他,这里不是有一对现成被误会的?   陆墨笑的比阳光更灿烂:“不如我娶你?化上妆,稍微改扮,不会被认出来。”   周遭空气骤降,林池清不悦看他。   陆墨连忙摆手:“不行就不行,生什么气?要是不想被娶,那我嫁给你也成,哎哎!别禁我言!”   返生镜走出屋子:“你们自己商量。”   陆墨的小算盘最终没打响,林池清将人禁言之后找出辰离早年送他的傀儡,两个巴掌大的木头人。   施了法术,便变成身穿布衣的一对年轻男女,两人以血分别控制一个行动,木头人便眉眼分明起来,与他们几分神似。   两人带着木头人往制衣店走,压出银子让老板在最快的时间做出两套喜服,返生镜守在客栈询问店小二成亲还需要准备些什么物事,然后独自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制衣店老板娘很热心,与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林池清絮絮叨叨:“做喜服我们店是能做,看你面生,路过临海镇还是打算定居?若是路过的,千万不要在东海附近城镇举行喜宴,若定居,最好一切从简,这喜服关上门拜堂时穿一下,过后立刻脱掉。”   陆墨从林池清身后与门围出的夹角探身:“为什么?”   老板娘是风韵犹存的妇人,闻言回道:“最近镇上频繁死人,传言妖魔作怪,人心惶惶,据说极其痛恨新婚燕尔,已有不少人死在新房里!”   她手里拿着布料在神情不太灵动的木头人身上量尺寸,心里有数后转头,忽然“啊!”一声尖叫。   林池清将陆墨的脸按了回去,淡道:“三日后取衣。”   老板娘抖着嘴唇,完全没有在听:“他,他,他,他的脸!”   林池清:“我养的灵宠,不会伤人。”   陆墨下巴搁在林池清肩上,脸蹭着他的下颚,笑嘻嘻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老板娘不信陆墨,但信林池清这一张正义凛然的脸,连连道好,没了耍嘴皮子坑他们再买几件新衣的心思,巴不得人赶快走,灵宠长的也太诡异了!   陆墨明显不愉快了,偏要在眼前晃,指了几套衣服包起来,才磨磨蹭蹭离开,老板娘看着他们背影,虚脱扶着门框。   回房时返生镜还没回来,林池清下楼喊店小二打听哪有房子可以租用。   店小二频繁打量林池清身后,那个每时每刻形影不离的人竟然没在旁边跟着?   回道:“房源很多,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偏僻,安静。”   店小二惊呆了,心道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怎敢往偏远地方跑,没多过问,说道:“本店和那边有些联络,一会给您送一张所有偏远房源的地址与详细介绍。”   林池清点头回房,陆墨还伫立在窗边,背影萧条,手里抱着新买用法术清洗过的衣服。   听到脚步声时失落道:“她是不是觉得我丑?”   林池清闭目养神:“没有。”   陆墨:“她怕我。”   林池清不太好客观回答,又怕伤了灵宠的玻璃心,到时候难缠又难哄,神色不自在道:“我认为很好。”   陆墨受到安慰,转身将两套款式一模一样的衣衫分开,自己拿了墨色紫纹的那套,另一套冷白冰纹的放在林池清腿上。   “试试新衣服~”   林池清睁开淡色瞳孔的眼。   陆墨:“特意为我们两个买的,这套给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林池清无动于衷,脑子里灵宠的身影仿佛变成了玄玉关,这种事事操心的模样,和师姐如出一辙。   整日被师姐欺负,怎还能近朱者赤?   陆墨没有因为无声拒绝生气,反而盯着他的腰带,表情与双手都开始雀雀欲试。   林池清接过衣服:“转过去。”   陆墨:“都是男人,又是亲密无间的主宠,转什么呀转?喂喂!别定身,我转还不行吗!”   他这边自己美的不得了,等人换完衣服立刻把旧衣服收进戒指,勤劳道:“留着我晚上亲手洗!”   然后飞快换上自己的那套。   林池清望着他,总觉得最近似乎殷勤过头,似乎哪里有问题。   门响三声,店小二送来一张图纸,上面写满了偏僻房源消息。   林池清选择不算特别偏远,传言不干净的住宅:“这处。”   店小二:“客官确定?这里传言闹鬼,死过人的!”   “确定。”   “您还是先随我去住宅验房再做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准备开的文,封面已经做出来放上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人劝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0章 陆墨最会撩了   住宅在镇子西方, 与密集的居民区隔着一片树林, 林子无人打理, 随意生长,盘枝错节,白日进去有种比外面温度更低的错觉。   店小二裹紧衣服:“不远, 林子尽头就是,你们自己看房,我在外面等着。”   主宠踩着枯枝, 陆墨回头看一眼幽深树林,他们已经走到正中的位置,周遭似乎弥漫黛青薄雾。   小声嘀咕:“锁困结界?”   普通人进入林子,只会被凉意吓退, 再遇雾起, 产生恐惧退却。   得天独厚的修仙者误入,也难辨寻常。   唯有修为高深者能辨知一二,这里头设有结界,意在阻止某种东西冲出范围。   这房子并不如外面半信半疑的传言闹鬼,而是本身就有,还被困在这里。   里面的东西嗅生人而不出, 要么被镇压不得出, 要么被人所养,不能自由。   陆墨思索着, 下巴撞在前面的人后脑勺上,惊觉失言, 忙又接一句:“我猜的!”   这种结界不该是弱小灵宠的自己能察觉的。   林池清不知道信没有信,停了片刻,观望四周,淡道:“走路不要走神。”   陆墨:“哦哦!”   尽头的房子面积不小,有独立的院子和客房,再住十个人不在话下,据店小二路上说,三十年前这里住着富贵人家,那时候林子是一片空地,庶出的二小姐喜欢花花草草,便做成花园,里面的每一颗花草景观木都由她亲自排列,那夜灭门惨案后,无人打理,才乱长成林子。   因为门前阴森,又有凶史,官府就低价出租给外来人,一群江湖人建立镖局,不出十日,全部疯傻,当时这事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又过十年,荒废的住宅被一群乞丐占领,不等官府赶人,一夜之间疯一半,死一半,这下再也没人敢住了。   两年前曾来过一队仙修,特意要了这套房子,住有十日,没有发生一点事,传闻才淡去,再加上年限久远,大多数人没有亲眼所见那日惨况,也持半信半疑态度,不管心里怎么想,没谁愿意靠近这里。   林池清和陆墨是这些年来,第四批敢住这里的人。   林池清推开厚重的大门,一阵灰尘扑面,轻咳几声,挥散腐朽气味。   两人站在口后,没有继续动作,院子许久没有打理,长满了荒草,因为深秋,枯黄一片。   陆墨嫌道:“脏乱差!”   林池清施展风术,切出一条通往走廊的道路,踩着松动的青石砖一一探查房间,里面东西完好无损。   陆墨按了一下桌子,疑惑:“不对呀,三十年还没有腐朽?灰尘也不厚,似乎被人清扫过,可是为什么打扫屋子,而任由院子野草生长?”   林池清驻足一间有精致窗花的门前,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桌子上落上些许灰尘的女红。   说道:“今晚住这间。”   陆墨立刻献殷勤:“嗯!我这就打扫住宅!”   他化作几十米的白蟒,对荒草一阵吹枯拉朽的碾压,吹一口气,碎叶就飞出院子燃烧起来,然后尾尖推门,打算把接下来几天要睡觉的地方也扫一遍。   林池清握住他的尾尖:“先别动。”   陆墨轻哼了一声,直接保持被触碰的姿势变成人型,林池清握尾尖的手变成握住小腿,随着陆墨落地动作,从下而上滑过,落在胸口。   几层衣衫阻隔,能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林池清僵住了,刚才无意间碰到了那处,因为不可抗力的动作,受到阻力时重重推了一下,才停在心口!   陆墨无辜且疑惑的低头注视效果明显的地方,眉头紧锁,与林池清对视:“你把我弄的好奇怪!”   林池清倏然收手,背转过身,深呼吸一口气,手心微汗,砰砰!砰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压抑颤抖的嗓音:“回客栈!”   林子外,店小二终于等到人,见他们神色有异,忙问:“可是遇到什么?”   林池清强装镇定:“没有,这屋子我们要了!”   回程路上路过书店,陆墨让林池清等一会,自己去书店问老板几句话,最后在对方暧昧目光里抱着几本书走回来。   林池清在书封上随意扫了眼,是说故事的话本,也没在意。   中午,返生镜回来将需要买的东西与两人讲了下,然后分别找店铺定下,一同搬去荒宅。   吃过晚饭天还没有黑透,陆墨干完活洗完澡坐在床上靠墙翻看书,时不时偷瞄一眼打坐修炼的林池清。   几本书一会就翻完了,他选择一页,唤道:“师…别修炼了,我给你念书吧!”   林池清蹙眉,拒绝的话尚在嗓眼,陆墨已经按照纸上文字念出声。   “魔头又一次收回掐住他脖子的手,不管多厌恶这名整天斩妖除魔挂在嘴边的道长,可过去不曾忘记,他们始终有一段同门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下不去死手。   他冷冷俯视躺在地上,被锁链缠住,一身伤痕的师兄,低吼:你就这么恨我?我何曾杀过一个好人?是不是只要是命,不管该不该死,我杀了,就是错?就必须死?   道长不愿与他直视,态度冷漠。   魔修只觉内心承受最痛的重击,忽然压在他身上,大笑道:是你太无情还是我不够绝情?师兄,我讨厌你这幅样子,长的这么美,还是做些让人喜欢的表情吧!   他双手猛的一撕,染血的衣袍破碎,上面凶狠的厮啃,单手下探,将人反转…”   后面的字越来越露骨,最后到细致描写不可说时,林池清终于忍不住,夺走陆墨手中书籍一把火烧了。   “下回不准再买这种书!”   剧情里两个男人纠缠,还是师兄弟,又是敌族,实在荒谬!   林池清感觉脸有点热,说完转过脸,一动不动注视自己的膝盖。   陆墨只抢救回来几张残页,眸子隐带笑意哀嚎:“一点娱乐自由都不给我!惨绝人寰!”   林池清:“深云门藏书阁书籍众多,师姐很乐意你住在里面。”   陆墨:“可是现在没有啊!而且我买这些书都是你的错!”   林池清默不作声。   陆墨:“谁让你弄的我那么奇怪,又不说透,我只好问老板,他说看看这些就明白了!”   林池清脸一黑,想起中午他抱着不止一本,冷脸伸手:“拿出来。”   陆墨反抗:“不!”   林池清拽他的空间戒指,两人你拉我扯,你来我往,一个黑脸一个偷笑,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一道年轻的女声轻飘飘响起:“你们能别在我房间黏黏糊糊吗?”   林池清瞬间发力将陆墨按在身下,上半身贴着他的衣服划过,快狠准抓出藏在床缝里的一张仙人掌画像。   空灵的女声仿佛一下子被扼住喉咙,变的尖锐,一道身影模糊的女子尖叫着猛扑过来:“放开它!”   身体径直穿过林池清,趴在地上:“……”   林池清直起身。   陆墨揉着腹部委屈:“别突然动作啊,压到我了!”   阴毒目光隐晦的落在女鬼身上。 第41章 就很无耻   水绿青衫的女子地上起身, 轻拍不存在的灰尘, 整理凌乱的衣服与长发, 扶正摔歪的发饰,细致的打理好自己,转身仪态万千眉目温柔行礼。   “这位公子, 谢谢您为小女子找到丢失许久的画,可否将它归还?”   林池清注视盛开黄色花朵的青翠仙人掌,美则美, 却布满尖刺。   陆墨旁边客观评价:“我见过最丑的画。”   女鬼脸狰狞了一瞬,甜美道:“幼时所画,本以为遗失,能见到真是太好了。”   她对林池清越甜, 陆墨就越犀利, 做漫不经心表情问道:“这儿是你闺房?”   女鬼:“是,两位公子夜入闺房实为不妥,若借宿,旁有房间数座,能否移步?小女子为各位整理房间。”   陆墨:“哦?你的闺房?白日为何不见你?”   女鬼:“小女子刚刚刚回家,不知有客, 着实受惊。”   陆墨看一眼紧闭的门:“哦, 门尚反锁你就进来了。”   女鬼表情有些疑惑,外头响起敲门声, 返生镜问道:“你们在和谁说话?”   陆墨开门,指着女鬼:“一团看不清脸的影子。”   女鬼逐渐惊恐:“你说什么?”   一群人莫名其妙看着惊惧交加, 抱着脑袋缩在墙角里的女鬼,返生镜看到林池清手上画卷:“画里走出来的东西?”   林池清点头:“附近设有锁困结界,上午我在这间房子发现异常,选此处暂居,果然找到她。”   陆墨:“……”她一直在这个房间,看着我翻看那些不可说东西,期间还频繁对号入林池清?   女鬼恐惧的看着他们:“你们说什么!不要吓我!”   陆墨额角轻筋直跳,掏出一面巨大的镜子:“别嚎,自己看!”   房间一度寂静,女鬼伫立镜前,忽然一拳打碎里面模糊的女体,哭的凄惨:“救命啊!有鬼!”   说完昏了过去,化作一团气飘进画里。   陆墨惊愕:“她不知道自己是?”   林池清无情的将昏迷的女鬼从画里拽出,使了法子束缚,以灵力渡之。   不一会她就醒了,还在哭爹喊娘尖叫,被吵烦了,林池清施下禁言。   返生镜上前探查一番:“她被下了咒,眼中的世界与我们不相同。”   房间里烛火静静燃烧,女鬼遭遇有意识以来最可怕的事,被两个不似凡人和脸上长满纹路的人定身禁言,他们嘴里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非说自己是附身画中的鬼!   你们才是!   女鬼内心疯狂大哭,逼近自己的三人忽然全部停下脚步,一齐转身门外。   返生镜第一个破开门,磅礴的力量轰击,只听一身闷哼,院子里空空如也,已没了偷窥的生人气息。   返生镜沉着脸:“她接我一招,仍能安然脱身!”   门前的走廊上,一小团红色碎布静静躺着。   林池清捡起它,嗅了嗅,忽然福至心灵:“我记起来了,三百年前曾在仙境闻过似曾相识的味道,她来自仙境。”   返生镜:“确定?”   林池清:“嗯。”   圆月移向正中,房内忽然涌动爆戾气场,女鬼实力数倍增加,挣脱定身禁言,凶神恶煞带着阴风阵阵破门而出,钻进树林,随后结界轻微晃动,响起厉鬼凄厉尖叫:“放我出去!”   “我要杀了你!花木!花木!你还我命来!”   结界轰轰晃动,林池清注视那边,恍惚片刻,倏然飞身重新捉回女鬼,冲返生镜和陆墨道:“进来!”   房门啪一声关上,设下防御结界,林池清打晕挣扎的模糊一团,对返生镜道:“有没有办法进入她的记忆?”   返生镜:“能,你想到了什么?”   林池清:“我曾与仙境神女花相识。”   那时师徒历经困难与考验,从最后一个转世考验里以真情过关,陆墨化蛟龙期间,神女花与林池清没话找话。   神女花掌管天下花草林木,生的美丽,性格活泼,一个人对着不善言辞的林池清自话自说许久,其中提到,别看她是风光的仙女,长在鸟语花香的地方,拥有无穷寿命,实际一点意思也没有。   神女花单手撑着下巴,坐在花藤秋千上,让林池清给她推秋千,羡慕的说:“凡间和你与陆墨转世里的世界一样热闹吗?”   林池清困惑,转世?   神女花:“最后一个考验里,我封印你们躯体,抽魂入轮回道,附念其上,观看你们三生,那时候的长安街上真的那么多人吗?”   林池清摇头:“我所在之地,没有长安。”   神女花:“那你所在的地方热闹吗?人多不多?很多开店做各种生意,还有唱曲跳舞的吗?”   林池清:“有。”   神女花:“好想下去啊,仙境这么大,神仙加起来才几十,其它全是灵智低弱无法为伴的兽,我也只能想想,若能下界就好了,到时候取名花木,你和陆墨一定要记着这个名字,若哪天碰到叫花木的人做客深云门,一定就是我了~”   返生镜惊讶:“你说那红衣鬼女可能是神女花?”   陆墨语气不善:“你给她推秋千?”   林池清疑惑望着陆墨,陆墨瞬间变脸,故作扭捏:“能不能在水云峰也装一个?”   林池清:“……”   返生镜:“……”   陆墨:“你们不能光看外表,我还是个没有一周岁的宝宝!”   林池清羞愧,自己的确以貌取人,灵宠看似胡搅蛮缠但也时有温柔,用普通人的眼光看,还是个会撒娇,不高兴就闹开心就抱的小孩子。   返生镜看陆墨目光转到林池清脸上,而后又转回陆墨,嘴巴微张:“!”   他无言的用手指点向昏迷女鬼眉心,抽出一缕魂魄,一分三份,分别置于三人手中,观看女鬼记忆,周围环境立刻扭曲起来。   破败的住宅消失,人来人往的青楼,艺女台上弹唱,六七岁的女扮男装小姑娘身穿布衣绑着发带端茶送水,莺莺燕燕的暴露女子扶着醉酒的男人们上楼,到处飘着胭脂水粉与食物混杂的气味。   小姑娘与弹唱的艺女回到后院住处,眉眼清秀的年轻女子帮假小子洗脸打扮,教她习字作画。   十三岁的假小子逐渐长开,眉清目秀,装成男子也难免被客人伸手,她已经懂事了,也懂得怨恨人生。   艺女在一次弹唱中被人强迫,拒绝沦落接客后被恼羞成怒的男人折磨,奄奄一息之后丢入雨中,风寒而归,落下隐疾。   艺女不懂委曲求全,出卖自己,失去活计,与女儿流落街头,生活凄苦。   假小子恢复女身,为求生存东奔西走,整日不知做些什么,性情大变,从尖锐变的越来越圆滑,新的环境里没有被生活压垮,反而小有名气,盛传温柔懂事。   十四岁的那年,女孩带着母亲来到新的住宅,落落大方的指着满堂男女围绕的那人,对惶恐的母亲说:“娘,我找到爹爹了!”   大堂里气氛凝滞,各人面色不一。   她成了富甲一方商人的庶出二小姐,凭借手段混的风声水起,父亲甚至为了她开括一片巨大花园,送最美的花,最漂亮的树。   某一天,她又一次与贵人见面,听闻对方为情所困,便献上计谋。   “喜欢就去追,他与花木郎才女貌不假,你也不差,忧虑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正常,花木一介平民,如何能与高贵的你相提并论?”   “放下矜持和心软,等到他们成亲,你再嫁过去就被压人一头,你于我有恩,我一定全力帮你清除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返生镜看着人高马大的陆墨宝宝:怎么这么无耻?   返生镜看着有些惭愧的林池清:你真把他当蛇看?   作者:闭关,周四之前不看后台,认真码字,评论周四统一回复。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人劝酒 1瓶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子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2章 生前神女花   许小姐是千金小姐, 本家在朝廷有些势力, 当之无愧的名门之后, 在小镇有一座别院,用于踏春避暑之用。   年前被还是乞丐的锦还设计所救,将恩情牢记于心, 给她钱财不要,给别院暂住不要,只可怜哭求寻找生父。   许小姐花费大量心力人力为其寻得, 自降身份为恩人兼好友拉拢关系,加上锦还精通人情世故,做事分寸,人性拿捏的很好, 很快成为家喻户晓的有名二小姐, 说媒的人踏破大门。   锦还每回被提亲,遇到不满意的,就在父亲必经之路上做被欺凌事件,事后哭着说身份低微,配不上那些公子。   喜欢的人对她跟迷了心窍一样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的,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许小姐归为喜欢锦还并深深信任这一类, 惆怅的感慨:“我喜欢的那位公子,是当朝勇猛的年轻大将军, 他在朝堂向皇帝拒绝娶亲公主,表明一心一意都是花木, 我又怎能与她相争?”   锦还详细询问花木性格,以及她与将军平时相处模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何种背景相遇,如何从陌生人成为朋友又成知己,再到成亲?   许小姐一一说了,锦还略略思索,自信道:“我不但能帮你得到将军的心,还能让他心里只有你一个。”   许小姐微愣:“这要如何做到?”   锦还微微一笑:“花木出现在两国交界的战场,后救下受伤落单,被狼群攻击的将军,在将军连番追求下才产生爱情,这其中听着唯美,想破坏也十分容易!”   许小姐猜到意图,不敢确定:“你想做什么?”   锦还:“当然是撕开美好,变成血腥啊!”   许小姐并没有那么单纯,勾心斗角的事略知一二,只是从来没亲手做过罢了,她持默认状态,后假装什么也没听懂,无辜的说:“算了,不属于我的,终归不属于我,只要将军高兴。”   锦还是人精,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心里冷笑,面上比许小姐还心急,仗义道:“接下来我所做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要安心的当新娘即可!”   第二天,锦还以出游为由,与许小姐一起离开小镇,半路分道扬镳,下人打扮,出了一手葬父卖身的梗,缠住路过的将军与花木。   神女花偷偷下凡,不懂人心复杂,单纯善良,被可怜的人拉住衣袖,哭着央求时心软了。   将军为博一笑,买下锦还,收为丫鬟,为套锦还真心,给了几条路。   丫鬟满心抱紧花木大腿,割肉毒誓表忠心,要给花木当牛做马。   将军看她没有别有用心便应了。   锦还的确在规规矩矩尽心尽力的当下人,逐渐取的信任,也得了很多人缘。   距离将军和花木成亲还有三月之久,边关告急,两人考虑许久,带上自荐的锦还一起奔向战场。   锦还负责后勤,将军和花木一起上战场,每回得胜归来,将士们都会庆功,期间各种劲酒夸赞花木勇猛,是不可多得的女将!与将军天造地设!   花木性格活泼爽朗,与大家闹成一团,气氛融洽。   有一次败仗,事情开始变味,锦还给躺在帐篷里的伤兵送药,无意间问军队里有名的大嘴巴:“听闻去年战场大败,将军与小姐在山谷相遇?真是一段令人憧憬的好姻缘!”   伤兵:“是啊,小姐美貌心善,武功又好,将军有她,如虎添翼!”   锦还:“小姐如此优秀,家世一定极好的!”   伤兵:“小姐孤苦无依,隐居边关的森林,据说养育她的神医也在几年前去世了。”   锦还:“小姐婚期将近,该与将军一起回故居祭拜呢,可惜战事烦扰。”   伤兵看着她,周围的伤兵也都转过头来,锦还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伤兵:“没有,只是听你这么说,忽然想起将军曾提起过此事,小姐一直借口推搡,不肯带人归家。”   锦还捂嘴惊吓:“这不就是来历不明吗?”随后用力煽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我这人嘴快不会说话,小姐那么好,我怎么能这么说!该打该打!”   败仗几日后,整个营地气氛低迷,几位年老的将军神色匆匆深夜闯进帐,说敌方能胜,是有人通风报信透露军机!   锦还贴着布帘,听里面对话,露出一笑,然后神色慌张跑进花木帐篷:“小姐!不好了!”   花木正在分类中药,闻言笑道:“什么事慌慌张张?小缓一口气再说,来,喝口水。”   锦还急道:“小姐!几位老将向将军进言,说营中有细作,火都在往你身上烧!”   花木:“何出此言?”   锦还:“敌人对我方战术布置了如指掌,而懂得这些机密的人屈指可数,排除法后,得出小姐来历不明!将军被他们说服,心生疑惑,要过来审问!”   花木微笑:“我与将军互相信任,他不会对我急言令色。”   话音刚落,布帘掀起,向来温柔的将军寒着脸严肃走进来,没有往常一样甜言蜜语,第一句话是:“木儿,婚期将近,带我去见见师父可好?”   花木已知他态度为何,刚才还与锦还说相互信任,现在人还在旁边,将军就摆出这幅脸色,多少有点不舒服。   她觉得这样不好,强行摒弃那种感觉,说道:“师父生前喜静,故后也不愿被人打扰,何况如今战事吃紧,风花雪月之事先放身后吧。”   锦还观两人脸色,适时道:“奴婢告退。”   将军脸色越发冷,沉默的坐在桌旁,花木也没有继续说话,无声继续挑选药材。   细细的风摇晃烛光,锦还在帐篷的另外一面用匕首切开一个小洞偷看。   将军注视花木忙碌的背影,神情复杂。   不一会,有人在外面通报:“将军,寻找的人来了!”   黑夜里,身穿盔甲之人撩开门帘,抱拳下跪:“将军,属下带人全面搜山,没有找到人类生活痕迹,亦没有那座坟!”   将军让人退下,盯着花木冷道:“你都听到了?”   花木在仙境未尝人情冷暖,唯一看过的也只有林池清和陆墨转世的那三世恩怨,然而那对师徒虽然身份立场不同,始终坚持本心互相信任着想的。   她以为所有有情人都是如此,所以初到人间与将军产生情谊,一开始就全心全意信任,然而,这和她理解中的爱情不一样。   花木多少有些难过,问:“你特意查我?”   将军没有否认。   花木:“所以,你的结论呢?”   这似乎不是将军心里那个活泼豪爽的女子,他从未见过心爱之人如此冷漠态度,好像问着不相关的事,没有解释也没有发怒。   若花木发一通脾气,骂他不信任自己,这事也不会闹的这么僵。   这幅平静神态,在他看来就是身份被揭破后的冷漠默认。   将军觉得屋子里弥漫的药味有点苦,迫切想离开这里,倏的起身走向门外:“你不是隐居山谷,也没有文武双全精通药理的神医师父。”   花木反问:“那你认为我是谁?”   将军留下意味不明的话大步离开:“你自己清楚。”   空荡荡的帐篷里,花木放下药材,苦笑:“我清楚啊,你当我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可是,哪有像我这样九死一生为你拼搏的奸细?”   她吹熄灯火,枯坐一整夜,林池清,陆墨,为什么我的恋爱和你们的不一样?   为什么,他就不能全身心信任我呢?   接下来几日将军不曾来帐篷,战术部署也不再让她参与,军中流传风言风语,花木整日不出门,用法术将一切听之于耳,终于大失所望,深夜单枪匹马闯进敌营。   我拿命自证,能稍微信任我一点吗? 第43章 复仇鬼女花   花木策马刚走, 锦还就从阴影走出, 快步焦急跑向将军议事专用帐篷, 音量惊人:“将军!求您救救木小姐!”   围桌议事五六人疑惑,锦还哭着说:“我相信小姐,她绝对不是奸细!刚才, 刚才,”锦还抹泪:“小姐独自离开军营了!”   将军:“她去往何处?”   锦还:“敌营!请你们相信小姐!小姐绝对不是奸细,她要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将军带一队精英趁夜追踪, 远远的,敌营火把连天,十分安静。   将军与人潜伏林中搭弓准备营救,前方戎装花木持剑下马, 一群人立刻将人团团围住, 战争一触即发。   花木叫阵:“让你们将军出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军师派人通报,不一会,气势狂野嚣张,长相尖锐的华衣青年男人破开人群走近,噙着笑意:“这不是敌方美人女将吗?可是特意来我营中投降?若你肯委身于我, 也不是不能给你一条生路。”   周围一片:“哈哈哈!”   花木眼神锐利, 武器挽出漂亮剑花,直取心门, 对方武功不错,轻易躲闪。   花木这几日心情不好, 又急于自证,看一眼万里长空,手掌虚空拍出,数片花瓣裹着风利刃一样飞出,伤人无数。   黑暗里,将军和精英们呆住,忘记放箭,将军看着前面打斗,脸色逐渐难看,犹豫几次,最终放下弓箭,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敌军将领哪曾预料对方竟会妖术,一颗心陡然悬起,忽然,黑夜响彻哨音,将领面色微变,从惊慌变成和善,喊道:“姑娘且慢!”   花木身上还落着花瓣,剑上滴血,等他说话。   将领靠近,笑道:“你还是那么凶,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正事要紧,切磋放后,将士们,将那片区域团团围住!”   花木莫名其妙,原本围着她的士兵全部散开,将背后的树林的某个区域围住,不出片刻,战斗的声音激烈,武器相交中,传来将军的声音:“花木!你背叛我!”   花木冲进战团,浴血奋战:“我不是!我没有!”   将军带来的精英很快覆灭,两人终于相见,将军杀敌的武器指向花木,形同恶鬼:“我要亲手杀了你为大家报仇!”   花木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被心爱的人毫不留情刺进心脏,汩汩鲜血流淌,弥漫着阵阵花香,很疼,却死不了。   宁潜双眸赤红,与敌军殊死一搏,身中数剑,已成血人。   花木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的呐喊与攻击都成了慢动作,她缓缓看向宁潜,流下两行血泪。   我是仙啊,天道钦选之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死去,但是这刮骨之痛,竟然不比心里的痛。   她心里呐喊着,为什么不能信我一点?   被认作尸体的她从地下爬起,任胸口鲜血流淌,静静站在那里,无风的夜忽然罡风大起,无数荧光照亮天空,荒野长出藤蔓无数,扭动着将士兵拽入地下。   她想,第一命,葬送我的爱。   所有士兵死去,人间炼狱,她注视宁潜惊恐离去的背影,眸子隐隐发红。   敌方营地成为死地,花木慢条斯理洗去身上尘埃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挽上那日下凡相遇时发髻,噙着开朗的笑容返回。   迎接她的是己方军。队天罗地网。   所有人指着她大骂妖魔,在宁潜的手势下万箭齐发。   花木倒在地上,躺在血珀里,眸子更加血红,许久,以为她死透的人过来查看。   花木笑着问宁潜:“你觉得我是什么?”   宁潜受到惊吓,补上数剑:“妖孽!”   花木被关在巨大坚固的铁笼里,大约哀莫于心死,被凯旋而归的将军带领士兵拉往都城,请法师灰飞烟灭。   白了头发,血眸的花木最后一次与他说话:“你的爱只是这样吗?”   宁潜满是厌恶,花木说:“第一命,葬送我的天真与对你的爱。”   宁潜停顿。   花木:“第二命,换我绝情,换你死去!”   宁潜惊恐。   花木:“万箭齐发之时,你的命已不归你。”   因为花木恐。吓性的话,做法提前了,第二日正午,来自各地的仙修齐聚,铁柱牢笼,大火焚烧,天空下起姹紫嫣红百花雨,灰烬之后,黑云压顶,天雷滚滚,天道终于发现偷偷下凡的神女花,落下惩罚,接她回仙境。   雷电撕开牢笼,熄灭大火,众人奔逃,花木跪在地上,身躯残破,生生抗着雷电直身呐喊:“我不回去!”   天雷散去,晴空万里,天边飘起祥云,接引的神光降下。   花木惨叫着自剔仙骨,态度坚决,一字一顿:“我!不!回!去!”   锦还从暗处跑出,找到呆滞的宁潜:“将军!妖怪发狂了,快跑吧!”   花木看着他们快速消失的背影,目光阴冷十指如钩飞身,被天道打入大地。   花木尖叫:“不成仙!愿为魔!”   天道发怒,三十六道雷罚降下,神女花肉体湮灭,带着执念与怨恨化作厉鬼不见天日。   锦还与宁潜逃过一劫,邀请他去她家修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在锦还温柔体贴照顾下,宁潜终于走出阴影,逐渐产生好感。   第一年,许小姐府上做客几次,锦还与她相处很好,说我做到了。   许小姐待她愈发如亲姐妹。   第二年,宁潜与锦还两情相悦,谈及婚嫁,锦还拒绝,说不愿与好姐妹相争,并留下祝福的话失踪。   宁潜寻找不到,想起许小姐,便去问,话语中表露感情深重,并拒绝了许小姐。   许小姐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待人走后,借酒消愁哭的一塌糊涂。   失踪的锦还出现了,笑着说感觉如何?   许小姐瞬间什么都通透了:“你打着为我着想的名义害死花木!你想独吞宁潜!”   锦还微笑:“你理解错了,我是问,感觉身体如何?”   许小姐才觉身体软棉,而她只不过喝了两杯酒而已,惊道:“你下了毒?”   锦还:“嗯,你差不多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许小姐:“你会有报应的!”   锦还平淡道:“哦,小时候伤害我和娘的人全都活的好好的,我只不过害两个人而已,而且没有折磨,又会有什么报应呢?顺便说一声,几年前身为乞丐的我救下被人下药强迫的你,也是自导自演。”   第二年的秋天,锦还与宁潜成亲,人生最高兴的时候,洞房花烛夜,宁潜掀开盖头,看到一张噩梦的脸。   那红衣美人起身,甜笑望着他:“好久不见,将军。”   锦还五花大绑从床底下被拖出来。   红衣美人忽然变成恐怖鬼脸:“今日是大喜之日,你看,我特意穿上那年你送我的红嫁衣,美吗?”   两人几度欲昏厥。   红衣鬼女忽然表情冷厉,语气阴森:“一个千刀万剐,一个永不超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柳柳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人劝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4章 木头人成亲   返生镜撤去法术, 眼前熊熊烈火中的杀戮, 和扭曲天幕下神女花的脸消失。   锦还的魂魄仍在地上昏迷, 林池清起身打开房门,陆墨将她他回,重新合上门。   问道:“你去哪?”   林池清:“找她。”   陆墨:“找到以后呢?”   林池清:“……”   神女花早已不是从前模样, 恨不得杀尽天下负心人,自己尚在目标之中,又怎能让她回头是岸, 变回从前?   陆墨握住他的手腕:“就算找到,她也不是她,鬼女将宁潜千刀万剐投畜生道,镇锦还魂魄封于画中, 困于此处, 每日月圆之时才让她恢复记忆,制造那晚洞房花烛一模一样的惨烈画面,她让锦还日日重复折磨,提醒自己不忘仇恨。”   “她不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神女花,她的心中只有杀戮,你不能活在过去的认知里。”   林池清垂眸努力稳定情绪, 半晌使自己平静, 说:“明日就成亲。”   陆墨:“啊?”   林池清:“引她出来,困住她!”他不能看着神女花自生自灭在天帝陨落的乱世里, 曾经于他而言,是重要的恩人。   陆墨淡笑:“好。”正好他也想问一问神女花所说, 自己和师尊三世爱恋是怎么回事。   他松开手腕,微笑:“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无论想怎么处置她,都要等到万事俱备。”   林池清乖巧的跟个孩子似的,默默靠着墙边站。   陆墨瞧着他,然后和返生镜说话:“把她塞回画里,眼不看为净,今晚也不睡这屋子了,瘆得慌。”   这间房,正是二十几年前,锦还与宁潜的新房,而当夜,也是在这里,神女花报仇雪恨,鬼女归来。   返生镜回视他,又看了看一直垂眸的林池清,了解点头:“东西放这里,先回客栈住。”   结界还保持着,返生镜带人撕裂空间回到客栈,用法术镇住大家波动的灵力,又改变气息,确认不会被鬼女发现后各自回房。   林池清心里装着事情,回家没有洗澡,直接躺在床上入睡,睡的不太安稳,口中一会呼唤神女花的名字,一会呢喃陆墨。   他比神女花幸运太多,虽然也经历背叛,可是三百年来第一次相见,那人却不是刀剑相向,而是以生命护下自己。   他想捉住鬼女,让她忘记过去,活在当下,可是自己仍未完全放下过去,又如何劝人回头?   林池清做着神女花堕落的梦,渐渐却成了当年捧在心尖上的徒弟,过去与现在交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脑子反反复复都是与徒弟恩断义绝被刺一剑的画面,又频繁转成数日前,他飞身为自己挡下必杀的一击。   林池清满头大汗,手无力的抓着:“阿墨…阿墨…”   陆墨从浴桶爬出,裹着没有系好的单衣握住他的手,低低道:“我在。”   林池清眼角渗出一点晶莹:“刺伤我,说恩断义绝,为什么又救我!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陆墨倏的心头巨浪翻滚,俯身另一只手贴着他的脸,焦急问:“你说什么?我何时刺伤过你说过恩断义绝?”   林池清睡梦里反复重复着为什么,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发里,陆墨最终没忍心喊醒他,伏在上方深情的凝视他的眉眼嘴唇,最后吻了吻眼尾,将泪光吮进唇里,翻身上床,下巴抵着他的发顶,紧紧贴在一起。   日上三竿,返生镜敲门:“都醒着?送亲接亲的队伍已经送往住宅,准备准备,要拜堂了。”   陆墨面无表情斜睨木门,没说话,感受到怀里动作,迅速闭上眼睛。   林池清头一回睡到太阳高悬,被人叫醒,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你先回去,随后就到。”   返生镜:“嗯,尽快。”   林池清小心翼翼拿开灵宠环抱自己腰腹的手臂,脑袋从他的脖颈偏移,这个幅度刚好满眼都是他熟睡的正脸。   “……”   脸皮发色挪开压着自己的腿,碰到不可说之地,动作微僵,起身披衣洗漱。   哗哗水声里,陆墨声音带着一丝未醒的朦胧:“天亮了?”   他坐在床上,衣服凌乱大开着,林池清余光撇了眼,又着僵硬,随后拾起毛巾盖在脸上,数息后开门下楼:“楼下等你。”   陆墨:“哦~”   低头看着不可说之地,他就保持这种状态整整一夜,刚才被林池清推拒不经意的摩擦中,差点把持不住结束了人生羞耻的第一次。   不行,得留着!   陆墨快速洗漱完毕强迫自己冷静,下楼坐在林池清旁边,三两下解决已经点好的早餐,和人一块赶回住宅。   正主到来,婚礼开始举行,被。操控的接亲队伍脸上挂着调好的喜庆,内心发狂的吹奏乐器敲锣打鼓,接亲的花轿停在一间贴着囍字的客房前。   木头人红装新娘上娇,林池清抬轿分心控制里面的人低声抽泣。   陆墨抬着旁边的位置,控制骑着高马无限风光的新郎。   接入大堂,敲锣打鼓的队伍已经快吓疯了,身体却自己行动着拍手叫好,说着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   返生镜和林池清陆墨做丑妆打扮于高堂,下方新郎新娘行夫妻礼。   最后一声送入洞房出口,十来个地痞流氓组成的临时队伍终于恢复身体控制权,哭爹喊娘的逃走。   正午阳光充足,新娘独守房间,新郎在外和高堂吃喝。   下午,红光满面的新郎带着酒菜回房,新婚夫妻喝合欢酒,互述钟情。   返生镜三人藏在床下,大红的床单垂贴地面,里面视线昏暗,陆墨和林池清挨着,中间摆着几张写满小字的纸,上面写着各种黏腻情话。   纸的一部分被陆墨用手肘压着,另一只手掰过林池清脸颊,让他直视纸张:“不能怪我不敬,鬼女可能就在附近观望,我们得拖延时间,不能露馅,还得继续下猛料,这些话经我和返生镜一起设计,一定能引她进来杀人!”   鬼女花只杀负心人和阴毒的女人,正常的成亲不一定能引其愤怒,所以他们在其中加上小剧情。   两个被新婚冲昏头脑,又被酒气轰的口不择言的人互相表白,所有做过的事全部端了出来。   因为木头人分别是林池清和陆墨控制,所以这些话也必须由他们来说。   林池清草草扫了眼剧本,被里面的对话震的眸子微微瞪大。   迟疑的望着陆墨和返生镜,这些对话,互相渣是一回事,怎么还是两个男人成亲?上花轿的时候,新娘还是貌美如花的姑娘!   陆墨十分自然解释:“原本是一对男女,但鬼女迟迟不出,只能启用第二个计划,言语刺。激!既然新郎新娘要在互述钟情中透露一些负心信息,必然是要对话的,而控制他们的是两个男人,难不成你能说出女声?”   林池清:“……”   床单忽然轻微摇曳,喜烛轻晃,一瞬归于平静,返生镜竖指唇边,示意他们不要用本体说话,人已经来了!   陆墨控制着新郎作不经意扫了眼窗户,注意到极淡的阴影。   新郎放下酒杯,掀开新娘盖头,果然是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男子。   他执起新娘的手激动表白:“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那些碍事的人全都没有了!”   一阵沉默。   陆墨碰了碰林池清胳膊。   林池清眉头紧皱,极不情愿按照剧本念:“你抛妻弃家为我的情谊,永远不忘,可我还是担心。”   新郎:“还担心什么?我发誓,心灵和身体永远属于你!”   陆墨念的很认真,也很动情,林池清恍然产生被表白的错觉,揉了揉太阳穴,注视小字跟着念:“我总是觉得,两个男人的爱情不会长远,当你腻了我,又被世人指指点点时,还会回到她的身边。”   陆墨没有看字,专注的凝视林池清侧脸:“不会,相信我,我永远爱着你,若仍忧虑,明日我便回去杀了她!”   返生镜眼皮子直抽,逼迫自己眼观鼻鼻观心,房内忽然阴风阵阵,烛光一下子熄灭了。   有人怨恨尖叫:“负心汉!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人劝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5章 死的好!   新郎新娘惊恐的瞪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半人半鬼, 像被吓呆了一样僵在那里, 鬼女森冷咧嘴, 红衣白发灌风狂舞,食指如勾,扣向新郎心门。   铛的一声火花四起, 没有抓到温热心脏,她的细长手指只刺破衣服,带出五个不会流血的空洞, 新郎的神情逐渐木讷。   鬼女一愣,再次狠抓,新郎在第二次受力下猛的变成巴掌大雕刻木头。   鬼女呆了呆,连忙返身急退, 门口和窗户已经被返生镜和林池清挡住, 陆墨作白蛇盘在腕处。   林池清拦截左突右撞试图逃走的鬼女,试探道:“神女花?”   鬼女一颤,戒备退至床边,微微低头,满头长发盖住脸颊,显的有些畏缩。   返生镜挥手点亮墙角数跟蜡烛, 白炽光芒里, 鬼女被发覆住的脸上伤疤交错,狰狞可怕。   不光是脸, 脖子手掌,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想必红衣之下也是千苍百孔,那些全是几十年前,宁潜下令攻击时留下的箭伤。   鬼女愤怒又痛苦的单手捂住脸,后觉手上也丑,一时不知所措该挡哪里,在林池清像极同情的目光里,一下子厉眸爆起,拿开手臂,什么也不挡了,咬着唇凶狠冲上来杀人。   “竟敢算计我!”   鬼女吼叫,阴风四起,屋子里温度骤然下降数度,风拍烂了窗纸,木头做的门剧烈晃动,无数黑气哭狼嚎拽住门窗,有的往里面挤,有的用力拉扯。   她孤注一掷对付林池清,后背暴露给返生镜,受伤的同时招招致命。   林池清喘着气躲闪:“镇住她!”   返生镜拿出了不知道是什么法宝,发出的光网将所有人纳入,一点一点缩小范围。   鬼女被逼至绝路,破釜沉舟,住宅上方陡然升起黑丝风暴,缠卷着被吸纳腹中,她凶狠朝两人咆哮,趁机抓住林池清撕开大网一角。   逃至人迹罕至的荒野,将人往地上一扔,要做杀招,被长剑格挡,林池清急急打消她的仇恨:“我没有负心!”   鬼女状若癫狂,不可能信:“天下负心汉都得死!”   出逃时身体透支,略差林池清一筹,互相消耗多时,返生镜追了过来,她只好放弃再战选择逃跑。   林池清拦住返生镜:“我自己去!”   冲向没有尽头黑夜。   一轮冰冷弯月,林中影绰,他走在幽深可怖山林里,周围只有偶尔几声鸟啼,以及清晰的枯叶踏碎声,鬼女无影无踪,不知潜伏何处。   陆墨从腕上滑落,化作人形,迅速在林池清身上披上红嫁衣,自己也三两下裹上,手上使力,将人翻转压在旁边粗壮树木上。   遮住林池清薄怒双眼,凑近耳朵:“别动,引她出来。”   林池清挣扎了几下没动,微不可查低哼:“不准做多余事情。”   周遭弥漫着深秋将冬的冷肃与腐。败,以及他的师尊独有草木冷香。   陆墨微微低头凝视师尊耳边渐渐泛起的红色,分心关注周围,等了几息,缓缓歪头贴近咫尺的侧脸。   林池清不敢太大幅度动作,象征性的掌心推拒腰腹:“别。”   陆墨:“放心,只是错位。”   这种姿势像极了亲吻,真假却只有两人自己心知肚明,怨恨蒙心的鬼女看不清事实,立刻从藏身地方飞身而出,使出杀招:“你和陆墨许下生生世世!我一直憧憬着那样的爱情,然而你也和那些负心男人一样!”   林池清惊愣,努力消化话中的含义,眼睛再一次被灵宠蒙上,五感变的格外敏锐,一股化成灰也能认出的气息陡然出现。   鬼女受到突然袭击,摔倒在地,爬起来之时,一柄绝不会认错的武器出现在眼前,她被里面浩然仙气震慑,失去所有反抗力量。   林池清拉开灵宠覆着眼睛的手,急走几步四方观察,握了握拳,没有叫出即将溢出喉咙的名字。   走到寒渊剑旁边,神色晦暗不明沉默片刻,使仙绫捆住鬼女,又施下定身。   寒渊剑朝林池清点几下头表示友善,飞向树林。   不到寸许,被扼住命运的剑柄。   寒渊剑:“……”开始用力挣扎。   鬼女冷笑,自觉全已看透,嘲讽道:“你竟将陆墨杀了。”   林池清和寒渊剑互相较劲,闻言颇为吃力解释:“我没有!”   鬼女:“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人死剑毁,那是他的剑,生死随他!你利用心头血迫它不毁,哪知剑灵认主,抵死不从!”   寒渊剑忽然不动了,转了个剑身,直勾勾的望着她,外人无法发现的眸子里藏着千言万语,以及一点委屈泪光。   随即看向陆墨。   陆墨错开视线,在心里安慰:别哭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何况你连人形都不会化,哪来的抵死不从?   寒渊剑剑身仿佛漫起一层水雾,月光下朦胧似仙,不愧是陪妖王征战天下的强大仙器!   陆墨索性抬头望天: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让你镇压鬼女,被人抓住还被误会失。身,别哭了,再哭要被发现了。   陆墨接收到两道目光,一道无限委屈,一道隐带疑惑。   默了片刻,傻白甜的跑过来抱住林池清手臂:“太好了!鬼女镇压住了!咦?哪来的剑?”   寒渊剑:“……”   林池清:“妖”王的武器。   鬼女仿佛受到莫大刺。激,不可置信瞪着林池清,强行打断:“负心便罢了,还蒙骗无辜人与你欢好!你,你,你怎么能如此,如此”   她好像随时能气背过气一样,结巴了许久才吐出最后的字:“无。耻!”   林池清瞬间脸黑如墨。   陆墨:“……”   寒渊剑:“……”   观看水镜的返生镜:“……”   林池清一而再再而三被骂负心,终于不复清冷出尘,一时忘记问寒渊剑妖王在哪,不善道:“我如何负心?负心于谁?”   鬼女:“陆墨!”   慢吞吞往林池清手掌外面溜的寒渊剑内心不再疯狂哭诉,十分沉默望着陆墨。   陆墨:“???”负我?   从前的陆墨还是被捧在心尖上徒弟时,只敢远远仰望着高不可攀的师尊,每日勤奋修行得到一句夸奖,殷勤做饭得动一筷,同意让他帮忙束发,就已经足够内心欢天喜地。   爱慕这种事情一点点也不敢表现出现,能朝夕相处就十分幸福,单纯虔诚,哪敢奢求一分一毫的同样爱意?   一定弄错了。   林池清思考许久,面无表情:“你弄错了,我与他是普通师徒,而且,早已恩断义绝。”   鬼女:“……”   认知受到了冲击,良久,努力维持面上狰狞,问道:“是他负你?你和这只妖好,是为报复?”   陆墨解释:“我是忠诚的灵宠。”   鬼女完全忽略,目光灼灼等一个回答。   林池清思及过往,有些黯然:“不必再提。”   陆墨,返生镜,寒渊剑:“……”   要提啊!鬼女这一根筋的脑袋已经给你补完故事了!   陆墨张了张嘴想说话,鬼女陡然面色狠厉:“竟然是他负心再先!死的好!”   陆墨:“……”不,我可能大概在你面前活的好好的,你还说我无辜来着。   林池清蹙眉:“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鬼女对负心汉和贱。人之外的人没有那么大敌意,言语戾气淡化些许:“你与他轮回转世,海誓山盟,三世皆成眷属,这份深情源于本体意识,只是不自知。” 第46章 原来有误会   林池清平静凝视她:“轮回一事, 只有一人知晓。”   当初在仙境, 神女花曾随口一提“被真情感动”。   陆墨正在化蛟沉睡, 对此事不知,自己不是好奇的性子,既然目的达成, 轮回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不必追问。   只对当时神女花异样神情产生片刻疑惑,很快就抛之脑后,未曾往终成眷属上想。   如今结合化鬼的神女花所言, 他与陆墨似乎在那三世发生过非比寻常的事情,可是他没有任何印象,陆墨化蛟后,与自己撒娇诉委屈, 自己也没有半分异样心情, 仍是尽心尽责的好师尊。   林池清不敢想象师慈徒孝的情分,变成海誓山盟的恋情是何种模样,想从鬼女口中听到否认自己所想的真相,自欺欺人的问:“何为终成眷属?”   鬼女:“……”   竟然因为林池清连番否认而忘记之前隐瞒身份的事,冲动的说出只有神女花才知道三生三世真相!   这时候也没办法说自己不是神女花了,苟着残存的面子偏头冷哼, 嘲讽道:“活了三百多岁的人, 会不知道此话何意?你可真能装,怎么, 怕新欢知道那些风流事,弃你而去?”   林池清冷肃, 眸似利刃:“莫要乱说!”   陆墨信誓旦旦插话:“我绝不会弃他而去。”   鬼女冷笑:“若你负心,我定然拼命也要清除祸害,既然他负心在先,被你心碎斩杀,也算合理,数载已过,有新欢可以理解,虽然现在你不再处于我目标名单,但若以后表现出一丁点负心,我鬼女情分全抛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撑着地面努力坐起,重重费力喘息:“收起寒渊剑,希望我们天涯不见!”   寒渊剑躺在林池清手里安静乖巧,频繁轻晃剑尖,示意陆墨下达命令。   陆墨一言不发,也不看它。   鬼女动怒,眸中燃烧火气:“你若还顾念一点情分,就放开我!”   没有得到主人命令的寒渊剑孜孜不倦散发仙气。   鬼女仍然无法行走,勉强站起身,呵呵一笑:“是啊,我给你的情分,造成了你的痛苦,现在最想让我死的人是你!”   林池清与陆墨接到花蕊前,实力相差悬殊,待陆墨化蛟,已然实力缩至咫尺之遥,真正意义上,是自己亲手给了陆墨伤害林池清的最大倚仗。   她傲骨铮铮仰起下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墨:“……”   返生镜:“……”   寒渊剑:“……”   林池清终于意识到自己与人不再同一件事情上说了许久话,看鬼女的目光逐渐复杂:“你想错了。”   鬼女拿出不必多言的冷漠态度。   林池清:“我不知道那三世经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以池清上仙存在的这个世界,我对陆墨与天地间无数师徒一样,是责任,而非爱情。”   鬼女:“你说的,你们恩断义绝!”   林池清:“他与妖族早有预谋,利用我为其谋实力,与你分开不到半年,一次获取龙王珠中,联合妖族将我重伤垂死,我闭关三百年刚出不久,而他如今是妖族妖王。”   鬼女愣住,仔细辨别是否说谎,迎面走来一人,返生镜道:“陆墨的确是妖王。”   鬼女:“仙魔妖势同水火,你们…”   她被宁潜伤心,锦还陷害,生活在地狱的烈火里,日日煎熬才修成厉鬼,满心复仇,逐渐阴厉,凡是负心原配的男人,或是陷害原配的女人,全部斩尸抽魂,从未想过不是所有负心都与爱有关。   她消化许久,低头注视寒渊剑。   林池清解释:“寒渊剑在,妖王就在附近。”   所以,那一通爱恨情仇全部都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假想。   鬼女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如你所说,既是仇人,为何帮你镇压我?”   林池清说不出所以然,摇头:“不知。”   出关以后,恩断义绝的陆墨几次出现身旁,一次取寒渊剑,人在附近,却不现身。   失望山脉的村庄里,人在附近,也未现身。   被返生镜群攻,终于现身,却是舍命相救。   他猜不透陆墨心中所想,只能归于自己尚有利用之处。   林池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冷淡强大的,他的喜怒哀乐与疼痛全部藏在厚厚的坚壳下。   陆墨看着这样的他,心脏仿佛被掐住,一抽一抽的疼,细思他方才对鬼女轻描淡写的话,灵光一闪,抓住某种头绪,细细思考,表情渐渐凝固,半晌努力维持面色无常,声音微颤,轻声问:“陆墨亲手重伤你?”   林池清不应,只轻轻点头,表情写着不愿多提。   只这一个表情,足以在陆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在心底呐喊着:我没有!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愿意伤你哪怕一根发丝!   这一刻,陆墨忽然恍然大悟,自己一直自怨自艾那日替师尊挡伤后,对方仇恨的态度,以为师尊不耻养出背叛师门的妖王,哪曾想,也许恨的不全是妖王,而是利用与伤害!   可是我何曾利用过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送上,又怎会与妖族联手重伤最爱的人?   心中纵然千言万语,一句也不能说出口,他不能在此刻逼问师尊,强行剖白。   没有能力镇住师尊乖乖听自己解释,即便听了,也不会相信,得找合适时机问出师尊心里,自己到底还做过哪些事!然后纠出害他们错过多年各自痛苦的元凶!   陆墨嘴唇抿出一条残忍的直线,吐出一口浊气,朝正在给鬼女灌输真相的返生镜使个眼色。   走到林池清对面,咧开笑容:“既然误会解开,就不必穿着喜服了,外人瞧着还真以为我们俩半夜三更不睡觉,荒郊野岭里私奔成亲。”   说着拉开腰带,要帮忙脱下。   林池清满心黯然立刻无踪,推开他的手,训斥:“不要乱动!”   陆墨惯会没脸没皮:“不脱?这可有人看着呢,难不成你想和我在这洞·房不成?”   一阵寂静无声,被禁言的陆墨仍不安分,忽然咬住林池清咽喉,双手一扯,喜服掀飞,半空中扬起一片深红,正好落在两人头顶,盖了半身。   寒渊剑从手里趁机飞出,还未逃远,被反应极快的林池清捏住剑尖。   陆墨松齿,单手环抱,撕开自己腹部衣服,故意碰到林池清手臂,林池清一惊,手上力道松动,寒渊剑毫不迟疑窜进山林。   极远的地方一阵妖力波动,他拍碎喜服,定身陆墨,神色匆忙追去,瞬间消失黑夜里。   鬼女表情从疑惑到呆愣到震惊,又回到疑惑:“你是,陆墨?”   陆墨做不到点头,也不能说话,像个木头桩子,眼里写满惨了,刚才那通闹,要被教训了!   返生镜道:“我可以让你看到我所知的真相。” 第47章 这是什么感情   林池清披一身风霜回来了, 素净的衣衫沾染许多泥土, 衣袖挂着几根残破蛛网, 带着寒意的露珠附在枯叶,落在他的发上和肩上。   寒渊剑不在身旁,他没有追上, 亦无法遇见剑的主人。   他沉默着,带着满身冷冽越过众人,走到恢复自由, 却没有主动离开的鬼女身旁,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告诉我,那三世发生些什么。”   林池清生平情绪剧烈波动过两次,一次是掌门师尊去世, 一次与徒弟恩断义绝。   他怀着满心愤怒, 在妖宫与陆墨划清界限,先前种种,是过度信任宠溺所至,后果他愿意承受。   只要从神女花手中得到第二次花蕊,还了陆墨救命的恩情,他们就两不相欠。   林池清以为自己分的很清, 可是寒渊剑一出现, 就失去冷静,想着剑在, 陆墨就在,他便失去所有理智, 抛却所有形象追去。   山林乱木横生,他毫无形象的横冲直撞,满心追着寒渊剑找到陆墨。   可是,那日已经说的很明白,自己现在这种做派实在心口不一,委实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林池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陆墨背叛后又频繁帮助,让他心绪纷乱,情感上觉得陆墨有隐情,想听他解释,然后选择原谅。   理智上,认定这又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绝不能再产生瓜葛。   林池清觉得茫然,第一次内心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想原谅,又害怕原谅带来的后果。   他心里头苦笑着,大约是真心给的大多,一失去就痛彻心扉。   被痛久了,那人稍微回眸一眼,给一点甜,就能使自己变的患得患失。   这样很不好,心若不受自己控制,便会落入凡尘,如何还称得上深云门上下众多弟子,心目中敬仰的上仙?   林池清从小到大都是极懂事独立的,从来不需要别人费心照顾,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很好完成,同门师兄弟无一不敬佩夸赞,他总是最优秀的,心里有分寸,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可唯独面对陆墨,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自持。   深深的无力包裹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始终没有真正放下陆墨,心存侥幸,哪怕嘴上说着,心里强调着,陆墨背叛了你,救你也另有目的。   可是一旦对方出现,所有防线立刻溃不成军,脑子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奔向有他的方向。   他惊恐发现事实,潜意识里,只要陆墨多放软几次,自己一定就会再次对他投以真心。   这样的结论使林池清更加烦躁,同时从心底涌出对自己不争气的恨意,他站在参天大树下,满身仙气凛然气势被鬼女漆黑如墨的鬼气渲染,那一刻,仿佛从高高在上仙人堕成恶鬼。   鬼女抖了抖,林池清外表看不出什么,可是她能看到内里,这位上仙心中的戾气不比怨魂野鬼!   鬼女心惊道:“我说的话你总归半信半疑,不如亲眼去看!”   林池清字字冷厉:“带我去看!”   对陆墨这些不受控制的情绪,一定亲自找到答案,他不容许自己动摇,也不容许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脱离掌控!   鬼女:“我送你意识穿越时空,回到那时场景,但是不能说话,不能干预,对那个世界来说,你连魂魄都称不上,和空气无甚区别。”   林池清躺在地上,一缕意识飘向他想知道的答案出处。   鬼女冷淡冲陆墨道:“别装了。”   早就冲破了禁言和定身,还在这装弱小灵宠,真是可笑。   她不留情面道:“既然没有背叛,何必弄到如此境地,竟然乔装改扮,做人灵宠,呵,妖王的胆子如此小么?”   陆墨露出残忍刻薄的一面:“既然你没有背叛宁潜,又何必弄到如此境地,沦为鬼女?”   鬼女猛然抬头,狰狞恐怖:“你知道?你们都知道?我的事,我的事,”她嘴唇哆嗦着,仿佛正将那些天所经历的事重新身临其境一遍。   半晌,七窍流血,浸成血人,凄厉道:“我只是想回去和他解释!我是仙!不是妖!可是他问都不问,不给我说话机会,所有甜言蜜语与恩爱都敌不过几句诋毁的话!他亲手搭弓拉弦射杀我!”   鬼女浑身颤抖着,许久才冷静下来:“他擅自爱我,纠缠我,等我爱上他时,亲手抹杀我。你们呢?即使误会深重,心仍有彼此,为什么全都自以为是的伪装着,非要弄到我这样不人不鬼万劫不复境地才满意?”   陆墨被吼的心头剧颤,万千蠢蠢欲动的念头全部化成苦涩的三个字:“我害怕。”   征战天下,死伤不惧的妖王低着头,情绪低落:“若坦白我是陆墨,他一定会毫不留情走开。”   以灵宠的身份,能嬉皮笑脸,守着不能言说的真心偷偷摸摸抱一抱。   若暴露了,便连看也看不到了。   鬼女气极,她曾憧憬他们而下界,那份对爱情的羡慕,使她单纯散尽堕落魔鬼,可内心仍有一片净土,她相信天下所有人负心,这其中也没有林池清和陆墨。   现在净土的主人公却是这种两败俱伤模样。   她陡然爆起熊熊怒火,抽出板砖对着勿自悲伤的陆墨当头一砸。   “噗通。”   陆墨躺在了林池清边上,头上肿起鸡蛋大的包,脸上妖纹迅速消散。   返生镜:“……”   鬼女:“把他们抬回客栈!”   ………………………………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长安热闹的街道,两个模样清秀丫鬟手里提满各色零食,她们正在付糖葫芦的钱,转眼发现林池清小少爷不见了!   长安繁华,最不缺的就是人,这一岔,就丢了少爷。   “完了完了,少爷丢了!”青衣丫鬟哭哭啼啼。   紫衣丫鬟当机立断:“往卖吃的地方找!”   青衣:“可是街上吃食如此多,该如何找,呜呜。”   紫衣将手里零食一一报出名来,说道:“凡是少爷买过的零食摊不要去,他一定又被什么没吃过的好吃的吸引了,分头找!”   十岁的林池清一股子书卷气,长的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站在客栈旁,几个男孩子就看红了脸。   小林池清目光清澈,眼里写着满满对食物的渴望,他抹了一把口水,在亮红的衣衫上并不明显。   路过的行人纷纷观望,这是谁家的小姑娘,一身红色衣裙,柔软墨发及腰,以红绸带松松散散的绑着,唇红齿白,小美人一个。   大约是小林池清目光太过透骨,店小二明显僵硬,要说当成乞丐赶走,他穿的非富即贵。   要说有钱人家千金,又无人陪同,而且这活像没吃过饭一样!   打杂的布衣俊朗男孩黑着脸,活像被欠八百两钱,擦桌时无意间抬头,狠狠一愣,瞬间变脸一样换上单纯可亲笑容,抹布一丢,擦了擦手矜持的走过来。   “小妹妹,饿了吗?”   林池清乖巧点头,嘴上还沾着残余的棉花糖渣。   十岁的小陆墨盯着那里直瞧,觉得自己被天雷击中,天啊!这是什么美好的一见钟情啊!是看我天天背锅可怜,专门送我做媳妇的么?   陆墨和善的笑:“哥哥请你吃饭好不好?”   林池清听话点头。   陆墨又觉被天雷重重一击,天啊!这是什么单纯好哄的小天使啊!   陆墨正大光明不干活,带人坐在偏僻的后桌,端来几盘亲手做的糕点,笑眯眯注视一见钟情的姑娘幸福吃东西。   又被第三道雷击中:天啊!她吃我做的食物,吃的好幸福!这是什么有爱的小姑娘啊!   林池清吃完了,摸了摸肚子,乖巧单纯微笑,打了个嗝。   陆墨仿佛看到第四道雷直冲心脏,天啊!这什么软萌的天赐媳妇啊!   林池清礼貌道谢:“谢谢你,弟弟,再见~”   轰隆!陆墨被直接五雷轰顶,生无可恋趴在桌上:“男?男的?还叫我弟弟?” 第48章 凡间轮回的一世   林池清回头看一眼有气无力的男孩, 薄唇微勾, 狡猾很快换成天真, 开心的朝人群跑去:“青衣紫衣,我在这儿~”   陆墨翻着死鱼眼,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 周围怨气几乎实质,楼梯传来清朗笑声,转角走出锦衣华服一对气质不凡青年。   气势张扬的青年往周围撇了眼, 发现本该打杂却在这装死的陆墨,提起他耳朵,不客气道:“让你磨磨顽劣性子,你倒好, 趴这里当大爷!”   旁边的男人温润如画, 笑着说这人多,师弟也不小了,别在这种地方训话。   青年:“我教训我师弟怎么了?再说你看看他这满不在乎样子,我若人前打他一顿,他能没脸没皮撒泼打滚!恼羞成怒?可能吗?”   风溶恨铁不成钢,谁会相信这么一个痞子大爷样的孩子是出生一流仙门, 身份尊贵少主?   陆墨唉声叹气许久, 忽然坐的端正,双手撑着下巴, 看着诗与远方,失落道:“我失恋了。”   温润男人眉眼弯弯轻笑, 风溶嘴角一抽:“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陆墨:“就在刚才,四道电流轰击心脏,我对她一见钟情。”   风溶:“然后?”   陆墨:“五雷轰顶!”   风溶:“说人话。”   陆墨:“他是男的,呜呜呜!男的!他怎么能长的比女人还好看!”   陆墨被爆脾气的大师兄锤了一暴栗:“天天门派里上串下跳,调皮捣蛋,霸王一个也就算了,出宫半日还学会了说谎!老实在这待着!师尊说,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回门!否则磨练一辈子!”   陆墨神色厌厌。   风溶:“师尊特意交代,你偷偷带出来的那些钱财全部没收!”   陆墨瞬间弹起,不可置信:“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风溶与同门好友无情离开,临走时吩咐掌柜:“磨练他,什么活累让他做什么,这是掌门师尊亲自下令!”   陆墨水深火热生活半个月,已然把一见钟情的事忘了,满脑子装着回门以后怎么算计风溶。   这日休息,清汤寡水早就受不了的陆墨仗着有点武功,独自跑去长安城外打野。   他从小嗜肉,顿顿吃素比打自己一顿还难过。   初春的大地开始返青,青青翠翠,正是踏春好时节,却冷的慌。   陆墨想着这荒郊野岭想必不会有人来,挽起裤脚下水捉鱼。   他很擅长做糕点,做出来的味道连身为掌门的父亲都夸赞,自负的认为自己是厨艺天才,结果败在黑炭一般的烤鱼上。   呸呸吐出满口糊味,掏出苹果,啃了两口嫌弃扔掉,嘴里淡出个鸟!   满腹黑水的他打算偷偷回门取私房钱,返程路上,听见熟悉声音,停下躲在树后观望。   河边草地停着一辆马车,两名侍卫在地上铺上野餐布,美丽的女人温柔的掀起马车布帘。   曾经被他一见钟情的男孩下车了,手里抱着满满的食材。   林池清这回没有穿女装,清爽的白衣装扮,绣着青色云纹,头发仍是披散着,发尾松松一个红绸带。   不论怎么看,都像女扮男装的小美人。   醒醒!陆墨拍自己一巴掌,他是男的!   这家人约是凡世普通富贵人家,与飘渺修仙距离很远。   阳光春风正好,野炊的丫鬟和侍卫忙着烤制食物,林池清拿着风筝求母亲一起玩。   风筝飞上云端,他欢快的在草坪奔跑,母亲则微笑着提醒:“小心脚下,别摔着。”   陆墨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娘,父亲满心门派前途,对自己很少过问,陪伴更是很少很少,他就这么尊贵的,衣食无忧却野生着长大。   陆墨抬头看天空的风筝出神,没觉已经暴露,直到甜软的声音在耳边道:“一起玩?”   陆墨低头,看到纯净的一双眼,那里面装满了自己,没有接风筝线,答非所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池清。”   “我叫陆墨”   林池清放风筝玩,结果放回个人来,端庄美丽女人正要询问可是与家人走丢,陆墨肚子呼噜一声叫唤,她便没有细问,笑着递过食物。   陆墨只吃肉,且狼吞虎咽,看的一群大人唏嘘不已,大约是哪家穷苦孩子吧。   林池清一家人隐居城外,住处山清水秀,因为踏春时常相约,渐渐熟悉,偶尔能互相开玩笑,去林池清家中做客。   这一做客便是八年,十八岁的陆墨个子昕长,容颜俊朗,穿的人模人样时候,也是名扬四方的少女怀春对象,然而只要一离开门派,立刻就成一滩烂泥,三天两头往深山跑,粘在人身前身后,没事就捉弄好友。   长大后的林池清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可爱,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被捉弄的急了,转身用无可奈何的目光回视陆墨。   陆墨这时候从容收手,摘下林池清发上枫叶,捏着他的脸挤出各种表情,哈哈笑着:“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了。”   林池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推也推不开,随他捏了一会,得以放过后,捂着脸后退几步:“少主天天不学无术,不成仙道,整日在我这里虚度时光,不好。”   陆墨:“谁稀罕成仙?门派里那些人为了长生,终年打打杀杀,如今又为了长老之位明争暗斗,哪有和你在一起这般舒心自在?”   林池清叹气前行:“你是少主,掌门位置必然归你,可长久下去,无人护你时,该如何管控所有人?”   陆墨亦步亦趋:“我才不想当掌门,只想…”   林池清:“嗯?”   陆墨别过脸:“没什么。”只想永远和你朝夕相处罢了。   入冬,陆墨所在流青门暗潮涌动,魔修频繁出没门派所辖地区,长安亦在血腥之中。   流青门身为正道屈指可数的大门派,断然不能容忍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乱,召回所有实力尚弱弟子,派精英下山除魔卫道,陆墨整日游手好闲,实力不佳,加上身份特殊,被掌门勒令不得出山。   等到两个月后魔修事情结束,如隔数秋,思念成疾的陆墨迫不及待见林池清时,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陆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踩着被焚烧,经风吹雨晒的断壁残垣,心里深埋的那些念头无限放大,全部凝成那张熟悉的,带着无奈和纵容的清冷脸庞。   林池清不见了!这里不知道被烧毁多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发疯的寻找,一天一夜未合眼,憔悴脆弱的蹲在雪地里。   派人寻他的大师兄从门派匆匆赶来,一把拽住他:“跟我回去!”   陆墨捂住脸庞,声音被风撕的凄哀:“清清不见了,我找不到他,呜。”   风溶:“回去再说!”   陆墨:“不,我要找到他!我不走,没有我,他那么冷淡,又不爱说话,该多寂寞!”   风溶发怒:“回去!不然我们都得被安上莫须有罪名坠入深渊!”   陆墨被强行接回,深夜的暗室里,风溶给他松绑,语气多少有些疲惫。   “你一直不关心门派恩怨,也不勤恳修炼,心里只想着山高水远自由自在,可知林池清他是魔修!”   陆墨怔神。   风溶:“他是数年前凶名远扬,魔主的儿子!当年魔主还是正道仙修时,与同门众多弟子竞争掌门之位,因本性残忍,弑杀算计成性而被新上任掌门驱逐门派,堕落成魔。”   “他成魔主后,带人攻打门派,死伤无数,最终战败,身死魂消,正道斩草除根,杀魔主亲信无数,却被人救走了最重要的魔后和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林池清!”   “他是注定要死的人!”   陆墨:“我不信,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和林姨温柔可亲,绝不是嗜血魔修!”   风溶:“普通人?呵,不过是伪装的好,也就你能被哄住,他一直瞒着你,和你交好只不过仰仗你的身份自保!”   陆墨瞪着他,怒道:“不准你这么说他!”   风溶气极,将意图冲出的人按住,重新五花大绑:“就你这蹩脚修为,在他手上一招都过不去!你不信,好,我给你证据!”   他拿出几张记录此次事件的私密记事。   两个月前,长安境内混入魔修,流青门掌门座下得力二师兄风薄自愿进城捉拿,一捉数天,魔修数量颇多,且实力高深,风薄力战魔修,受伤失踪。   魔修杀进流青门,以挑衅的名义转移正道注意力,实际上偷偷寻找十年前逃过一劫的母子!   秘密暴露,正魔两道在隐居地发生惨烈战斗,魔修全部死亡,林池清贴身的两名丫鬟力战正道死于门前,两名侍卫诱敌深入陷阱,同归于尽,剩下十名修士不敌知林池清母子,放火烧屋。   深夜,住宅化作废墟,林池清蓬头垢面如同恶鬼魔神,一人之力斩杀十人,又重伤数名流青门和重羽门支援弟子,带母逃亡,途中遭遇连番袭击,每每险胜。   十天前,一次合围中,林池清欲血而战,揭开与重羽门前尘恩怨。   重羽门抖落出两人真实身份,呼吁流青门一起杀之,奈何两个门派不对盘,流青门负手观望,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重羽门无法斩杀林池清,使声东击西一计掳走魔后林歆。   林池清被以母亲性命胁迫主动登门,暗室经受几日酷刑,奄奄一息之际,重羽门想出两全其美好法子。   林歆为棋子,逼迫林池清为门派卖命,每日为门派的繁荣而战。   重羽门野心一统仙门,必须铁血手段,而林池清是最好的利刃。   陆墨看着手里私密记事,渐渐觉得字迹模糊。   风溶冷道:“先不说他与重羽门血海深仇,光魔主后人这一身份,就正道不容,而今为满足重羽门野心,刺杀所有仙门强者,更是群心之愤!你不能再与他相近,否则就是勾结魔头,连带流青门也要落下背叛正道的邪派!到时候即便是掌门师尊,也无法护你!” 第49章 为你改变   陆墨被困在峰顶, 每日活动范围不过方寸, 因为林池清成全重羽门野心, 掌门担心他分不清事情轻重去找林池清,给门派带来麻烦。   陆墨自知,禁闭一个月后, 诚恳向父亲和大师兄表明自己不会找他,然后请求父亲指导自己修炼。   掌门很欣慰,同时有些疑惑, 怎么忽然热衷修炼?   风溶通透着呢:“他是不是还抱着见林池清一面的想法?”   掌门沉吟:“阿墨与同门难以相处,唯独与他相处融洽,甚至为他学习厨艺,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不见。”   一开始, 两人有所保留, 故意教授辅助法术,观望陆墨反应,陆墨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和焦躁异样,才渐渐放心教真正的杀伤性法术。   毕竟陆墨身为少主,未来一定继承门派,若没有足够震慑四方的实力, 难以带领流青门走向辉煌。   时光荏苒, 一过五年,林池清已成闻风丧胆魔头, 所效力重羽门势力大涨,几乎在正道只手遮天。   陆墨性子日渐古怪, 脾气凶恶,以铁血手断强大实力让所有流青门弟子臣服心惊,   十年后,陆墨天赋超绝,修成仙人,更名清墨上仙,名正言顺成为流青门掌门。   掌门继位大典,二十八岁的陆墨容颜深邃俊朗,线条分明,站在那里,气势冷酷,强大又锐利。   二十八岁的魔头林池清握着剑柄,一身滴血盔甲坐在重羽门竹楼走廊的台阶上,淡漠接过飞鸟带来的密信。   “今日,清墨上仙掌门继位大典。”   他冷肃的表情稍微柔和一点,然后毁了密信,放走飞鸟。   重羽门掌门阴沉走来:“依照约定,与你母亲可相见一炷香时间。”   下午,林池清接到新的任务:攻打流青门。   轻描淡写几字,需他与收下死士以多少个日夜血战换取。   第二天,林池清带领手下死士下山,深夜荒野露营,几百人气氛凝重握剑靠树或席地而坐。   攻打流青门是重羽门一直以来目标,数年以来,重羽门着重攻打小门派,不服从便死,残忍手段逼迫无数门派归属,自觉综合实力稳妥,目光终于正式放在大门派上。   流青门虽不算顶尖门派,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流,若能吃下,重羽门必如猛虎添翼,加快统一正道梦想,然后伸手妖魔一统天下!   作为为他完成宿梦的利刃,林池清必将染血劈开荆棘之路!   几百名部下跟随林池清南征北战,全是尖刀死士,聚集一起,发自灵魂的杀意使周围飞鸟惊散,野兽逃窜。   林池清坐在河边的岩石上,清澈水流倒映冷淡却十分好看的脸。   墨发松松披散着,及到腰处,没有束缚,随着低头动作垂落胸前,他认真的擦拭武器,腕间红绸发带若隐若现。   一名死士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不能这样了!”   林池清不说话,侧脸被月光打的柔和温润,这样一个人,放在凡世国家是定然风华绝代贵公子,然而却被逼成闻者惊惧的魔头。   那名死士看呆了,握拳偏开视线:“从前小门小派,九死一生还能勉强活命,攻击流青门,必将全军覆没!”   人群有精英怒道:“重羽门让我们以命撕开流青门一条进攻缺口,我们的生死在他们看来如同蝼蚁,尖刀和防御碰撞,两败俱伤,他们再踩着我们尸骨扬武扬威收复流青,我们算什么?”   数百人一阵静默,说话那名死士扔掉武器:“我可以死,可是不甘心为逼迫我们的人去死!”   所有人扔掉武器。   林池清终于抬头,淡淡道:“别忘了,你们家人的命,掌握他们手中。”   有人哭道:“我杀了家人再自杀!”   更多得人默默捡回武器,神情悲怆。   林池清起身:“走吧。”   顿了顿:“为了家人。”   进攻流青门秘密进行,林池清带三百人直闯山门,途中杀死流青门弟子无数,踩着尸山血海攻击护派大阵。   流青门风溶长老亲自带人迎战,双方战斗惨烈,林池清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秘术斩开大阵,藏起来的剩下两百名精英趁机闯阵,直捣黄龙。   这注定是完败的战争,以五百人敌数千人门派,以卵击石。   流青门所有人进行反击,入阵二百名精英数量锐减。   林池清传音命令阵外大家撤退,义无反顾踏进大阵,被群强围攻,坚定不移不断劈砍大阵。   重羽门目的很明确,不论身死,必须粉碎流青门护派防御大阵。   群强环伺,重伤的林池清终于破碎结界,同时满身伤痕倒在血泊里。   被勒令撤退的精英浴血折返,拼命杀出一条血路营救。   林池清咬牙撑地坐起,呵斥:“活下去!都回去!”   众人不应,生命一条一条消逝,执念成鬼,数百厉鬼拦住青云门群强,掩护活着的同伴进行营救。   不知多少厉鬼魂飞魄散,林池清被所剩不多的百十人拥护着且战且退。   他喘着气低吼:“你们走,别管我!”   搀扶的人凄道:“大人,我们完成任务了,一起活下去!”   一群人:“活下去!”   厉鬼鬼哭狼嚎:“呜呜!呜呜!”   流青门忽然地动山摇,居中的议事大殿爆炸,滚滚气浪迷人眼,等终于恢复视线的流青门强者反应过来时,林池清等人已然失踪。   几位流青门长老扼腕暴怒:“他竟还有后招!”   风溶神色晦暗转身拂开众人飞跃,翻越两座山,怒气冲冲踢开陆墨房门:“是你做的?”   陆墨平静摇头:“我正在闭关,不知道你说什么。”   风溶:“就算是个死的,这么大动静也该吵活了!”   陆墨:“所以我醒了,正要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风溶:“你!罢了,阿墨,你现在是掌门,手里捏着数以千计生命,做事要有分寸,若再有下次,我定请师尊出山,断你自由!”   陆墨垂眸:“我有分寸。”   算是默认,风溶看他半晌,不耐烦离开,他和师尊都以为陆墨放下那人了,哪曾想陆墨倒能忍,一直憋着瞒到现在!   十年了,不显山露水深埋心思十年,在林池清出现第一刻,立刻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人当头一棒!   流青门上下弟子忙着修复大阵,林池清破开结界,只怕不过数日,重羽门大军就会降临灭门。   深夜,流青门精英四处找寻敌人,林池清和百十号人驻扎遥远的荒原,寒冷的东风呼啸,大家不敢点火,用冰凉河水清理伤口,换上干净衣服。   午夜,血腥褪去的大家裹着灵药苦涩继续逃亡,挤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河。   入口在峡谷深潭,这是早年林池清还不是很强时被围杀跳崖落水偶然发现的。   里面住着凶恶妖兽,勉强斩杀后鸠占雀巢,后来一直作为秘密基地存在。   一百来人啃着干粮,十来个人一队在开辟的石室借着炭火取暖而眠。   林池清住的石室居最深处,石门关闭,和普通石壁一般无二。   他点燃一小堆炭火,褪去衣衫查看伤口,先前换的药被伤口血水浸透了,撕心的疼。   当时破阵,他的后背暴露所有人攻击下,靠肉体硬抗,伤及五胀六腑。   又换了一遍药,昏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恍惚身边多了一道气息,警惕起身,发现入睡前穿好的衣服敞开着,灵药又换了一遍,旁边放着污浊水与染血灵药。   他捏起身上灵药轻嗅,这是极品伤药,比自己用的好上数倍。   警觉道:“谁!”   一阵急风忽然从头顶袭来,无力顿上心头,沉沉昏迷。   第二日醒来,身上没有昨夜那么剧痛,也清爽许多,室内弥漫淡淡药香。   林池清褪下衣衫,厚重绷带变成薄薄一层,伤口好了一半,不再渗透血水,结痂处洒着厚厚一层白色药粉,随着绷带解开,散落一床。   “……”   他神色无常穿好衣服,外面大家已经起来了,难得精神不错的烤鱼,看到林池清出来,高兴道:“今天全鱼宴!”   林池清:“昨晚…谁进了我石室?”   众人摇头:“没有,身心俱疲倒头就睡。”   一人惊问:“难不成有人入侵,我们暴露了?”   林池清:“吃完饭,换个地方休息。” 第50章 在一起   第二日夜, 重羽门传来消息, 和门派大部队汇合, 一齐攻打流青门。   拖着伤的一百死士蜗居林地,听林池清念出的密信后,全部沉默。   许久, 阴狠到:“若我们死了,家人也不得活,干脆反水!”   无人异议。   林池清席地而坐恢复伤势, 那些人步履沉重走到他面前:“大人,反吧!”   林池清不说话,他们又退了回去,个个面色阴狠。   林池清撇了眼, 忽然飞身跃进黑暗, 带回来一只乌鸦尸体。   众人:“重羽门监视我们?”   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深夜,千人营地,重羽掌门扔掉乌鸦暗淡的生命石,旁边长老面色沉重:“他发现了监视,若…”   掌门:“无妨,他们不敢反。”   既已异心, 又被知晓, 必然百般顾虑,不敢行动。   掌门道:“这次事后处理掉他们, 吩咐门人,现在将亲眷全部处决。”   午夜, 林池清等人与重羽门汇合,分配任务后,各自回营等待天明。   林池清掀开布帘,第一时间察觉有人入侵,立刻执剑而刺,黑暗里的人早有准备,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押住胳膊与腰腹,低声耳语:“别动,是我。”   那人声音很疲惫,身上飘着淡淡血腥味,林池清放下反抗,合上布帘,微微偏头移开一点距离,冷道:“赶来送死?”   陆墨改押为抱,软软的蹭着他脖颈,不肯拉开距离:“你不是没有动手?”   林池清一阵头皮发麻,推开他,放武器于桌,发出轻微“哒”声。   “明日对战,只身夜闯敌营,即便我不杀你,也有旁人杀你。”   陆墨又蹭过去抱他,下巴搁在肩膀上,嗅着淡淡的属于林池清,十年没忘的气味:“你不会让我被发现,对吗?”   林池清全身都在发麻,脖子那里被呼吸扰的阵阵鸡皮疙瘩,推也推不开,只好压着异样:“我们是敌人。”   陆墨沉默几息,从背后掰过他的侧脸,亲了上去。   鼻息缠绕,几息过后,被占尽便宜的林池清脸色剧变,慌乱推开他,口里还留着陌生触。感。   “你!”   陆墨缠上来,用力抱住,压抑的情绪似将人淹没:“我想你!”   林池清反抗的动作一顿,被得寸进尺又占便宜,陆墨双手迫不及待的到处摩挲,一手悬在腰带上。   林池清知道他想做什么,脑子昏沉,竟然一瞬间黑暗的想,在死前,如果对象是他,或许可以接受。   帐篷外守卫来来往往,将他勉强的神智拉回,推拒道:“你快走。”   陆墨全身火灼,动作不由自主放重,闻言压抑道:“你没有拒绝我!”   林池清:“……”   陆墨:“我想你,为了这一天,苦修权谋实力,就是为了保护你!”   “清清,你自由了!你的死士也自由了!你的母亲,所有人家眷都好好的等在流青门!”   林池清一震:“你,去了重羽门?”   陆墨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几道剑伤:“你看,都是为了帮你,好疼…”   林池清无奈的将人彻底推开,帮他上药裹上绷带,拿出自己一套干净衣裳给他细心穿上。   守卫被血味吸引,隔着布帘问:“大人,发生了什么?”   林池清猝不及防的被陆墨握住“命脉”,脸扭曲了一瞬,答:“无事,正在处理伤口。”   那人脸皮厚胆子肥的动手做坏事,还拉过林池清的手覆在自己不可说处,守卫沉默一会,道:“我给您送上伤药?”   林池清被愈发粗暴对待,微微喘气,只能抽手扶着陆墨肩膀,不一会被按在床上。   半晌才回:“不用,退下。”   守卫:“属下告退。”   林池清缴械投降,黑暗里的脸黑红交加,心理竟然没有感到抗拒,过了许久,直到手酸,陆墨终于神清气爽,伏在耳边轻声道:“明日交战,你带人离开,在长安等我。”   林池清道:“你走吧。”   陆墨又亲昵一会儿:“我忍了十年,憋了十年,等这次结束,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林池清顿了顿:“好。”   陆墨满意的在他脖子轻咬几下,又是一阵碾wen,高高兴兴的离开营地。   林池清挥散帐篷里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味,依靠床沿,脸色一如既往淡漠。   天亮,重羽门带大部。队直攻流青门,林池清带人根据部署从后门攻入。   流青门地域庞大,即使距离很远,这里依然能听到远方打斗声,几百人在后门等待林池清下命令攻击。   林池清高声道:“一百死士!”   那一百死士列队齐声:“到!”   林池清:“你们的家眷已经救出!”   所有惊愣。   林池清:“就在清墨上仙住处!”   林池清:“反!”   “……”   死士呐喊声欢天喜地,随后杀意冲天:“哈哈哈!反!”   被特意安排在林池清和死士旁边,听掌门吩咐打算在事成之后解决掉他们的重羽门精英吃惊,很快被拉入困兽得放的反噬中。   林池清与手下如鱼得水击杀所有精英,避流青门弟子不杀,直闯流青门中心。   看门的守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晕,一群人各自与家人相聚,狠狠拥抱哭声连天。   林池清背着消瘦年迈的母亲林歆温柔回头:“所有人,带家眷恢离开,天涯海角,后会无期!”   流青门正门还在激烈交战,一百死士已经带人马不停蹄离开是非之地。   几个时辰后,林池清安顿好林歆,跪地磕头:“娘,我要去救一个人,也许能得胜归来,为您颐养天年,也许永远埋骨那里,身死魂消。”   林歆温柔抹泪:“去吧,去救他。”   战斗持续到下午,双方消耗巨大,重羽门占上风,流青门退居一峰,负偶顽抗之时,林池清从天而降挡飞重羽门掌门偷袭陆墨的剑尖。   流青门面若死灰,糟了,重羽门最强支援来了!   陆墨一把拽过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怒道:“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带人先走,越远越好!”   林池清眼角软化出一抹温柔,对他微笑:“娘同意了。”   陆墨:“?”   林池清:“和你在一起。”   陆墨蓦然睁大双眼,手指用力扣住他的肩膀:“所以你特意赶来和我殉情?哈哈哈,那我可舍不得死了!”   流青门:“……”   重羽门掌门指着林池清:“你竟然背叛我!”   远方呼声震天,磅礴的杀意扭曲天空,一百死士:“大人,我们回来支援您!”   重羽门吐血:“你们竟敢集体背叛!不怕我杀了--”   陆墨拦截未完话:“如果是威胁,他们的家眷昨夜全被我带人救下,你们的基地,毁了!”   流青门有人加入势如破竹,加上闭关的前掌门惊动出关,很快战退重羽门。   流青门弟子忙碌修复大阵,林池清和一百死士站在演武台,流青掌门长老各执一词,有说该杀,有说将功补过。   僵持几日,外界传言重羽门全员反水,又遭正道围攻,岌岌可危。   林池清为死士开罪:“所有罪。孽由我承担,放他们走。”   被杀死过亲朋好友的弟子红着眼:“凭什么?我们亲朋死了就算死了?”   最后陆墨亲自宣布处理方式,林池清替所有人承担大部分罪过,签下永生契约,终其生命守护流青门,不得再杀生!住清墨峰掌门侧殿,由掌门亲自镇压监督。   一百死士自断一臂,从此不再踏入平原地域!   事后,流青门修整差不多,终于彻底闲下来的风溶来到清墨峰,一眼就看到桃花树下,死乞白赖缠着林池清,主动端茶送水喂饭锤腿的掌门,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是镇压监督他,还是给人当下人?”   陆墨脸不红心不跳隐藏在衣摆下捶腿的手偷偷摩挲占便宜,头也不抬:“我在镇压,难道你每夜偷偷前来偷看的时候没有听到他的哀嚎吗?”   林池清眸色一厉,震开他作乱的手。   陆墨:“是低吟!是低吟!”   林池清生人勿近起身走向拔菜的林歆。   陆墨:“别走,我错了!你没有哀嚎也没有低吟!”   风溶:“……”   林歆温暖慈祥微笑:“都过来择菜,今晚一起吃饭。” 第51章 记起那一世一切   林池清与陆墨第一世, 林池清是魔主后人, 陆墨是仙门少主, 因缘遇见,一起长大,历经波折, 顺其自然相爱走到一起。   谁也没有提过往,也没有甜言蜜语表白,他们心底互相信任, 多余的话便不必多说,一切情意全在每一个眼神举止中。   林池清以所有人看不见的形态观看两人一生,十八年里经历的每一个细节深深刻进脑海,使他身临其境。   那个世界不擅言辞, 喜怒不形于色, 与自己性情一模一样的自己,撇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自己,实际就是同一个人。   林池清驻足清墨峰,看着那里面的自己对陆墨冷淡,却从来不拒绝他任何表示亲近的举动, 被不停的打扰, 作乱,也只是微微无奈瞅人, 眼底掩藏不住的纵容,任人为所欲为。   那个世界的自己满足陆墨所有要求, 包括羞于耻口的各种姿势。   仿佛扣响一道心门。   鬼女说,轮回三世,皆成伴侣,只这一世,他便明白了,自己和轮回里的林池清对待陆墨态度一模一样。   我…对他也是那种抵死缠绵的感情吗?   是这样吗?   两种记忆冲击大脑,林池清仿佛站在冰火交融的界限上,选择爱,便被烈火烧灼,选择天涯陌路,又似坠入寒冰,无论哪一边,都不是愉悦的。   脑子陷入胶着争斗,两种态度相撞,暴风撕开一道道念头,露出最里面,自己一直以来,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事实。   那日被妖王所救,暴怒的自己,绝情离开的自己,不过是私心痛恨当初陆墨所说的恩断义绝再也不见!   所有人都认为,池清上仙恨陆墨背叛,直到此刻,林池清才认清,自己恨着的是最后四个字。   既然当初放话再也不见,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人面前,做那种举动,说那种话?   林池清从轮回的世界退出苏醒,闭着眼睛仰躺,过去的事情走马观花,脑海一遍遍回放所有细节。   那时为陆墨铸寒渊剑,因他依念幸福仰望自己的笑脸,甘心临时决意取心头血溶剑。   日夜陪伴,发现徒弟被深云门弟子私下欺负,决定帮他强大。   为能岁月长伴,助他成蛟化龙。   剖开表像,从一开始,自己最真实的意图是让亲手养大的徒弟寿命无垠,能常伴左右。   他太孤独了,玄玉关和秦风川都有自己的生活,无法时常陪他,孑然一身久了,忽然遇到乖巧听话的陆墨,朝夕相处,便再无法忍受片刻分开。   林池清身陷矛盾,一遍一遍强调自己这是对徒弟的正常态度,而非异样感情。   轮回里的记忆又不断动摇他的念头。   他迷惑了,对陆墨是单纯的爱徒之心还是相濡以沫的久伴之情。   躺了许久,终于逼迫自己静下心来的林池清睁眼,看到客栈熟悉的房梁。   努力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事,听着从窗下行人传递的信息。   与鬼女正面对上是前夜,而他却已经在那一世度过十八年。   十八年太久,久到已经淡忘这一世对陆墨的痛恨,脑子根深蒂固那个粘人,喜欢捉弄自己的另外一个“陆墨”。   他揉动太阳穴,脑子恍惚的想,那个世界的陆墨,和自己的灵宠一模一样,粘人,喜欢捉弄自己,有目的时,会委委屈屈的装可怜,目的达到立刻胆子猛窜,油嘴滑舌,动手动脚。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林池清,你真是坏人,那人是那人,灵宠是灵宠,怎能将灵宠当成替代品?   而且…林池清长长叹了声气,那个“上仙陆墨”,也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妖王陆墨。   外头的阳光正好,透过打开的窗户投射,将他映的斑驳晃眼。   林池清坐起,静默许久,整理好心情,手指不经意碰到一片温热,低头侧脸。   床上躺着今生与轮回,整整相对数年的脸,一张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脸!   说不清心里此刻奔腾的是什么情绪,很快被逃离的念头占满,他迅速掀被起身,抬腿垮过枕边人,脑子转念记起那一世,酸软的自己也曾趁人睡着跨身离开,却被假睡的“陆墨”拽住脚腕,双双滚在一起。   那时陆墨故意楚楚可怜小媳妇样说:“清清,你好无情,用完我就提裤子走人!”身上却大起大落做着禽。兽动作!   林池清:“……”   要求鬼女让自己观看三生,是不是错了?那份记忆愈发清晰,仿佛本就是自己亲生经历,却一时忘记的记忆。   糟糕,林池清抿唇,眉头深锁,被影响了!   凝视床上的人一会儿,绕至床尾下地,合上衣衫飞快离开,推开隔壁返生镜房间的大门。   返生镜好似知道他此刻会来一样,露出浅淡笑意。   说道:“鬼女走了。”   林池清:“走了?”   返生镜:“鬼女主告诉我,你和陆墨三生所有事情,我估摸着以你性格,看完第一世便会找我们,果然如此。”   林池清:“她在哪?”   返生镜:“天涯海角,天地为家,莫寻。她临走时让我告知你们,三生不是一场梦,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发生,你们只不过忘记了而已。”   他无视林池清陡变的脸色,拿出一朵血红莲花。   “鬼女失去神骨,无法孕育仙灵花蕊,这是鬼气所养,效果同灵蕊相同,只不过仙魔妖用过以后,略显鬼气阴森,给你。”   心心念念的花蕊求得,林池清却觉烫手无比,若没有这段记忆,他能坚定不移冷漠无情的遵守约定送花妖王,还清人情,从此陌路相忘。   可是他与陆墨真心爱过,一起生活数年,该做的全部做了,实在无法做到如此绝情。   返生镜忽然道:“半朵花蕊恢复妖王伤势绰绰有余,不如将剩下的送给你灵宠。”   一言击起千层浪,林池清猛的握紧花蕊,惊问:“妖王他,怎么,怎么在我床上?”还昏迷着?   返生镜笑:“你确定真的是妖王?”   林池清细细回忆,那人长着和妖王一样的脸,气势却大不相同,有些迷惑:“他是灵宠?”   可是,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脸?   返生镜:“喊醒他问问就清楚了。”   林池清不语,低头沉默,两世记忆交织,一个是与自己恩断义绝的陆墨,一个是如胶似漆的陆墨,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做到回房直面这一张脸,一想到自己在人身下承欢两年,脑子就一团乱麻。   “这花,”他努力做冷淡表情:“你送予他。”   返生镜笑:“送谁?妖王还是灵宠?”   “你要送谁花?!”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陆墨火急火燎跑进来。   “吱呀…”紧闭的窗户被罡风卷开,白影一闪而消。   陆墨疑惑的望着林池清跑远的背影,回头问:“他怎么了?”   返生镜:“你还是看看自己的脸比较好^_^” 第52章 认清内心   陆墨望着镜子里干干净净的脸, 如遭雷击, 震了片刻, 双手狠狠搓向脸颊,惊慌问道:“妖纹呢?脸上妖纹呢!”   返生镜:“昨夜被鬼女消去。”   陆墨一拳砸碎镜子,将里面自己仓惶的神情裂成数片, 锋利碎片划伤手指,顺着指缝滴答跌落。   他双肩微抖,声音发颤:“刚才他, 看到了?”   返生镜点头,即便自己刚才同林池清说“你确定他是妖王”故意分心,林池清也不可能很快镇静下来,泰然处之。   往事很难轻易放下, 只要灵宠和妖王是同一张脸, 就无法摆正心态。   何况他刚刚记起轮回世界记忆,心绪纷乱正是惊弓之时,逃避人之常情。   陆墨低头,散发盖住大半张脸,有些失控的低吼:“他看到我的脸立刻走开,他讨厌我!”   返生镜:“也许不是。”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与徒弟相守一世, 不知该怎么面对。   陆墨气势逐渐狂暴:“他讨厌我!”   房间狂风大作, 不稳的妖气四处乱窜,陆墨漆黑的眸子陡然变成毒液般深绿, 瞳仁竖成阴毒细线,墨衣长发飞扬, 一掌拍开房顶,声音如厉鬼索命   “师尊,你怎么能跑?我想放过你的,我想以灵宠的身份与你生活一辈子,可是你,你竟然连灵宠也不接受,就那么讨厌我吗?”   初冬寒风呼啸,阳光照射不到深山密林,白霜挂在枯枝上,沾湿打破寂静,不速之客的衣衫发尾。   林池清形单影只踩着满地枯叶,咯吱咯吱失魂落魄行走,不知道该走往何处,心里燃着一团火,必须不停的行走才能稍稍降下。   他听见流水哗哗声,换了方向,停在不急不缓的河流边上。   河水清澈,倒映着他惊慌失措的脸。   “真难看啊。”   林池清苦笑,灵宠是灵宠,妖王是妖王,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而自己却因为同一张脸就落荒而逃,不敢相见。   真不该恢复那段记忆,也不至于自己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冬天的河水冰凉,他缓缓走进河流中心,像寒冬寂寥绝美的动态画像。   他闭目逼迫自己平心静气,心陡然一颤,偏头打量丛林,水下的手指焦躁摩挲衣角,最终什么也没做,安安静静的闭目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   陆墨躲在树后,从旭日东升等到正午时分,先前所有狠厉都消失了,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真心,不敢靠近一步。   他知道林池清恨自己,那日妖宫已经说的很清楚,可是一想到真的陌路不再相见,不如让自己死掉。   幼时仰慕,少时爱慕,他一直小心的掩藏这份心思,师尊那么高不可攀的人,能朝夕相处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又怎能让他只属于自己?   可是,不甘心!   为什么杀龙王瞬息之间,他们两人就变成了如此模样,巨大的裂缝深渊将师徒隔开,师尊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而自己踏在悬崖边上,呼喊着也等不来回应。   是不是我跳下去,他还能顾念旧情为我收尸?   陆墨闭上眼睛,满腹破釜沉舟,步履沉重靠近河流,冰冷的水流彻骨,才恍惚惊觉自己竟然狠心的看着师尊在冰水里泡这么久。   他猛的睁开双眼,凝视近在咫尺的背影,抛却所有畏惧,快步跑过去,用力抱住朝思暮想的人。   “师尊!”   冰冷水花四溅,落了两人满身满脸,同时打了个冷颤。   林池清所有神智回神,才觉身体几乎冻僵,不太顺畅的活动胳膊,推开陆墨,朝岸上走,他想点一团羹火。   上半身衣服在上岸的过程中已经被法术烘干,即将踏上枯叶碎石的双腿忽然不能动了。   他被陆墨死死箍住。   陆墨:“师尊,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林池清:“放手。”   陆墨锢的更紧,寒风瑟瑟,两人的脸都有些发青。   林池清:“先上岸。”   陆墨:“不,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得你欢心?如果是妖王身份,我可以不做!若担心我骗你,我现在就自废修为任你摆布!”   林池清听着近乎虔诚表白的话,脑子里却是相守那一生的恩怨情仇,那一世的陆墨对自己也是百般讨好,然而他的目的却是…   一定是风太大太凉,冻伤了脑子,得赶快架一团火冷静冷静。   他有些无奈,又因为面子不肯表现出来,这样被抱着剖开真心,太火烫了,烫的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林池清侧过脸,避开陆墨写满真挚的眼,目视脚下浅水里自己羞耻的脸红,有些难堪,不动声色动脚,搅乱一池平静。   陆墨更加伤心,忽然抬手刺向心脏:“你给我的,全部还你!就当做从来没有收过我这个徒弟!”   林池清:“???”   手快于脑子抓住陆墨手腕,而后尴尬放也不是,继续握也不是,自己这番动作实在是太不冷静自持。   陆墨快速由被动变为主动,双手捧着林池清右手放在胸膛:“师尊,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可以发死誓,若背叛你,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超生!”   林池清:“……”掌心那里紧贴的有力心脏跳动,让他更加心绪纷乱,认命的想,自己对陆墨,的确不是普通的师徒情。   陆墨眼角微红:“不要赶我走,我乖乖听话,我现在立刻和妖族说放弃妖王位置!”   林池清:“……”   陆墨忐忑不安,久久等不到回答,师尊的回避与不正眼瞧人都在刺。激自己紧绷的弦,他崩溃了,妖力乱窜,卷起毁天灭地的强风:“师尊!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林池清:“我信。”   陆墨没听见:“我一定让你看清,我没有背叛你!我们去找龙王!”   林池清:“……”   陆墨受伤猛兽一样狰狞冷笑:“再找一次龙王!我要知道当时他为什么忽然疯狂攻击你!我要知道真相!”   林池清被拽着手强行拖了几步,急道:“不要去,我们打不过它,你会受伤!”被淹没在妖风里。   陆墨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从心口挖出蛟龙妖核,强硬的塞进林池清嘴里,迫他吞下,痛苦残忍的笑:“被我的妖核镇着,现在的你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凡人!别想着打我,逃跑,反正你也不肯相信我,那就把你绑在身边!”   他的手里出现一条一米来长坚不可摧锁链,两头分别锁住自己右手和林池清左手,状若疯狂捏住林池清下巴,冷道:“这条锁链没有钥匙,别想离开我!”   林池清:“……”   这个时候便不能再忍了,随手从胸口摸出东西,用力砸在陆墨脸上。   陆墨一愣,忽而蹲下身大笑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淌,林池清随着他的动作,被拉的俯下身差点摔倒,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愤怒的捡起砸人失败的花蕊掰开陆墨的嘴重重塞了进去。   失去平日冷静:“闭嘴!”   陆墨:“……咳咳!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剧场1:林池清:冷,想烤火。(试图推开陆墨,点火取暖。)   陆墨:不许走,为什么不相信我!(呜呜呜,师尊总是推拒我!)   剧场2:林池清:我信。(好羞耻)   陆墨没听见。   剧场3:林池清:我的确对他有不同寻常感情。(别抱着我!别把我手放你心口上!)   陆墨:你不看我,不回答我,就这么讨厌我?吃下妖审,现在你就是凡人,别想离开我!(黑化)   林池清忍无可忍,骂人并塞人一嘴。 第53章 陆墨你是蠢猪吗   陆墨躺在湿润的草地上, 霜露浸湿了衣服, 鬼女花蕊带来的力量不断修复受伤的躯体, 同时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看不见,动不了,只能凭借嗅觉和声音感知四方, 他用力挣扎,无法抗拒力量的灌输,心里绝望, 宁愿不要强大力量,也不要林池清离开!   连接手腕的锁链晃动,那人大约俯身盯着自己,冰凉的手指扼住咽喉。   陆墨万念俱灰, 就这么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会再被求而不得的感情所扰,死在他的手里,也是幸福的事。   林池清扼住喉咙的手力道很轻,静止数息,怒气化作一声叹息,认命将人背起, 即便被这人自私的镇作凡人, 也做不到下手伤害他。   失去修为身体很脆弱,他背着一个人在山林走走停停, 时不时回头用愤愤眼神瞪昏迷的人,低低喘气。   这人是猪吗?自话自说自怨自艾, 累自己拖着凡躯背着一百来斤重的他东奔西走,还要防止野兽偷袭!   黄昏,林池清不太顺利的把陆墨放在抗风的山洞最里端,空间戒指不能使用了,只能困难的拔一些枯草垫在身下,铺出一小片干燥范围,活动冻僵累极身躯,按照记忆钻木取火。   陆墨背靠着石壁,听不见周围动静,心慌意乱,愤力挣扎想要苏醒,忘记凡人不可能挣脱锁链,满脑子都是师尊走了,他抛弃了我!   豁的睁开双眼,浑身酸软满头大汗抬头四处找寻,看到林池清正坐在一架木柴旁边发呆,腿前躺着钻木取火失败的废墟。   陆墨跪伏着跌跌撞撞爬过去,刚动半步,重重跌入尘土,顾不得擦满脸灰尘,红着眼睛唤道:“师尊!”   林池清心里郁结,听到动静,余光撇了一眼,骂人的话被良好教养扼住,自尊心不许他放下身段求亲手养大的陆墨拿走妖核,只得面色冷厉的继续盯着柴火,不曾抬头。   陆墨沉默着靠过去,想了想,又胆怯的拉开一米距离,小可怜一样频繁转头偷看。   林池清额角青筋跳动,只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先前从水里上岸,只用法术弄干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是湿透的,被风吹了一天,结出点点碎冰。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天色渐晚,林池清在内心长长叹气,终于稍稍放低姿态,低声道:“火。”   陆墨迅速捏出法术,羹火烈烈燃烧,愧疚道:“对不起,我忘记师尊现在怕冷。”   林池清脸皮直烧,不与他对视,偏过头,冷笑:“呵。”   受冻的是我,心乱的是我,被镇成凡躯脆弱的也是我,你倒委屈可怜起来了。   陆墨不安的抓紧衣角,愁眉苦脸,口中坚定:“对不起,可是我只能这样做,你要是恨我,就恨吧,我是不会帮你解开的!”   林池清:“……”   他想问问,你到底以何种心情与目的说出这种话,又怕不是自己所期待那样,选择闭目不言。   陆墨道他厌烦自己至及,眸子暗沉,努力压抑心中暴戾恶念,摸出那日在小镇和林池清一起买来的衣服,双手递上,见他表情漠然,轻轻的将衣服放在地上。   “换上吧。”   你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做凡人,我会细心照顾你,服侍你,永远永远,直至生命终结,这样的心里话他不敢明目张胆说出来。   林池清微微侧脸,见陆墨已经背过身去,沉默的拾起衣服,愈发郁结。   怎么也没料到陆墨会以灵宠身份在自己身边,出关后的第一天,就捉回灵宠,哪曾想,捉回的是孽缘!   所做的所有事都在他的目光下,陆墨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却像傻子一样被哄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与他妖宫分别后,陆墨以另外一种身份长伴左右,整日嬉皮笑脸,尽心服侍,甚至同床共枕,提议假成亲引鬼女出现,那时候的他到底抱着何种心态?   林池清得不出正确结论,心烦意乱的解开腰带,觉得嗓子发痒,轻咳几声,陆墨紧张回头:“师尊,怎么了?”   林池清极快收起表情,转身背对,腰带落在地上,衣衫松松的披着。   那道目光犹如芒刺在背,若放在从前,被缠着说两句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自己恼怒的定身禁言便是,可是现在对这人没有半分办法。   心里懊恼,对陆墨强行喂妖核的行为更加恼怒,若时间倒流,他肯定在发现陆墨靠近小河的第一时间立刻走开,而不是故意给机会等他接近,互相纠缠,失去防备被下了绊子。   他心里有气,语气不善:“转过去!”   陆墨:“好。”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从来都是表情言语可怜,身体上从来不曾怜惜。   这一点,轮回一世的十八年,林池清深有体会,无法,只能顶着对方尖刺一样的目光褪下外衫中衣,临到里衣时,那道目光终于消失,才松了口气三两下换上干爽衣服。   陆墨变戏法一样掏出锅碗瓢盆,一堆蔬菜,材米油盐,一个人闷头做饭,两个人于锁链两端,磕磕碰碰。   陆墨做好三菜一汤,吹着热气,等没有那么灼烫了放在林池清身边的矮桌上,无言看着他。   林池清没抵得过肚子饿,自尊败给口腹,冷硬的接过饭碗筷子,吃了足足两碗饭,又一次被递饭时,偏开脸努力保持不食人间烟火高人风范:“不要了。”   陆墨瞧见他耳尖通红,知晓他一向强大自持,一日之内从云端跌入凡尘,事事需要依靠别人,必然觉得羞耻,无声微笑,默默收拾碗筷。   林池清磨牙,收回偷瞄目光,靠在石壁休息,昏昏欲睡间,被拦腰抱起,送到柔软的棉被里,脑袋放弃思考,沉沉睡去。   凡人一日三餐,按时休息,容易生病,林池清从来没有体会过他们的艰辛,现在总算深有体会,他生病了。   很严重的风寒,浑身无力,只想睡觉,但是因为昨晚睡的太久,现在脑子清醒着,太阳穴一激一激的疼,伴随喷嚏连天,糟糕的是,肚子也很不舒服,很想如厕。   陆墨在旁边忙着煮药,没有发现人已经醒了。   忍了一会,林池清咬了咬唇,面对石壁,表情有些扭曲:“解开锁链。”   陆墨猛然僵住,火烧到手指,惊叫一声,不在意的收手,冷酷道:“不可能!”   林池清:“……”如果修为没被镇压,他一定亲手宰了这逆徒!   恨道:“给我一座屏风!”   陆墨:“好。”   林池清提着屏风寻找隐蔽之地,陆墨终于反应过来他此番态度为何,眉宇蕴着笑意:“锁链施过法术,融了你一滴血,可以随意控制长度。”   林池清:“……”真想把锁链缠他脖子上绞死!   回来时,风寒更加重了,头昏脑涨,加上腹痛,简直生不如死,他没精力再和陆墨置气,躺进被窝。   不一会儿,陆墨端药送在唇边,他半梦半醒着,没有拒绝,饮下苦涩药汁,嘴里被放进一颗糖。   又一次醒来正值正午,山洞里没有陆墨身影,锁链长长拖在地上,延伸林里。   脑子清明不少的林池清放缓脚步,扶着石壁细看,两道身影树后若隐若现,隐约可以听到对话。   返生镜:“虽你恢复实力,甚至更胜一酬,在灵气复苏的当下世界,护他仍然勉强。”   陆墨:“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重获修为!若你担心他的身体,不劳关心,我自会尽心照顾他!”   返生镜:“灵力复苏带来的恶果已经出现,路途遥远,妖魔横行,带着凡人的他战龙王很危险。”   陆墨:“我自有安排,宁愿我死,也不会让他受一点伤!”   林池清半知半解的听着,只辨知陆墨在和返生镜说话,似乎吵了起来,返生镜说一句保重踏云离去。   陆墨转身回走,林池清连忙躺回被窝,庆幸自己这般狼狈模样没有被返生镜瞧见,不然维持数年的形象全然崩塌。 第54章 动情   陆墨生火, 慢慢熬着一锅清淡菜粥, 拿出木质大号浴桶, 施法烧水,澄澈的水团在空中沸腾翻滚,冒着白色热气落入桶中。   他舀一盆水帮林池清擦脸与胳膊, 随后悄悄的把盆和毛巾收起,不露半点痕迹。   林池清心绪骤然沸腾,三百年前幼年陆墨也做过这种事, 那时他年纪尚小,不懂得如何表达喜欢与感激,选择笨拙的方式尽心服侍受伤睡着的自己,轻轻的帮神思混沌的人擦拭, 事后把东西悄悄收起, 返回看到林池清正端坐床上,腼腆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您了?。”   当年的林池清:“没关系,下回不用这样侍候,你是徒弟,不是下人。”   少年陆墨:“可是您的恩情如山, 我无以回报。”   当年林池清淡笑揉着他柔软头发:“那就快点长大, 努力变强。”   少年陆墨:“嗯嗯!”   多年以后,陆墨终于实现诺言, 却是将师尊亲手变成凡人,以锁链相困。   林池清躺在厚实的棉被里, 身体手脚密不透风被放进内里,心情复杂,胡思乱想着,又记起轮回那一世,魔头林池清和手下死士被关于流青门十日,接受审判。   专门的别院里,林池清受伤重病,本来就生的白净,一病就显的弱不经风。   掌门陆墨热血逆流,顶着火热的身体夜里偷偷潜入卧房,让人实现身心在一起的承诺,无奈发现林池清病到昏迷。   只好放下烈火念头,偷偷摸摸的帮人擦洗身体,上药裹绷带,中途控制不住借床上人的手神清气爽了一把,事后把所有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假装自己只是刚好路过,淡定唤道:“清清,醒醒,爷来看你了!”   林池清偏不满足他的“闷。骚”,无情扒开衣领,露出没被收拾干净,顺着下巴流进肩上的罪。证。   掌门陆墨:“……”脸厚如他,尴尬立刻丢弃,指腹抹干净那一点罪证,抹在林池清唇上,看他如此被对待,仍然紧绷着脸,耳尖却微红的样子,一阵心猿意马。   嬉皮笑脸单膝撑在床沿,假装无奈道:“既然你醒了,又故意揭破,我只好认为你已经做好准备!”   魔头林池清青筋跳的欢快:“再说一遍?”   掌门陆墨:“你受着伤病着躯,不方便用那里,会碰到伤口,我有折中的法子,你我都不用担心擦伤。”   他盯着林池清的嘴。   魔头林池清:“滚!”   掌门陆墨:“哇!快来人啊!都来看啊!谋杀亲夫啊!”   林池清脸红似血,那一世的魔头林池清脸皮薄,又实在拗不过无。耻起来没有下限的陆墨,选了更加折中的法子,清醒着用手指满足对方要求。   疯了!真是疯了!那一世和这一世情况不一样,怎能相提并论?陆墨帮我擦脸和身体,心思很单纯,只是普通的看我病着不方便,自己却在这里胡思乱想,风范尽失!   心里狠狠骂自己,做了好一番建设,才勉强甩开绮念,耳边传来陆墨轻唤:“师尊,醒醒,吃点东西,再泡药浴,明日风寒便能好了。”   林池清回复单音,被搀扶着坐正,陆墨端着碗,舀一勺热粥吹拂,体贴的送至嘴边。   林池清扭头表示拒绝,心里郁闷,陆墨底明不明白这种举动意味什么?   似乎至从恢复记忆起,所有有关陆墨的行为举止,都会让自己不自觉往难以明说的地方想。   他压抑心中逐渐变味的情感,清淡道:“我自己来。”   陆墨眸子暗沉一瞬,手指骤然紧握,青筋爆起,静默几息,平静道:“好。”   转身搅动浴桶灵药,等温度稍微降低些许,自觉走远背过身道:“可以了。”   林池清放下空碗,注视寒风里陆墨萧索身影,五味杂陈,自己对他抱有不正常的感情,这份感情屈于自尊与畏惧不能明说。   少时天赋绝佳,有师尊和师兄师姐护着,一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大的波折,经历一次背叛无法承受闭关数年,出关不到一年,又一次尝到痛苦滋味,对象却是同一个人。   然而陆墨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的禁锢自己,说着让人扰乱心绪的话,做着让自己越来越失去冷静的事。   林池清穿着单衣坐进水里,鼻翼药味和此刻心情一样苦涩。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亲手养大的人动情,那人目的不明,也许此刻百般示好另有目的,而自己却选择相信,忘却背叛,沉浸在他给的真假难辨里。   这样的自己真是愚蠢可笑。   林池清难堪闭目,强迫自己不要再看那人,时光若一直停留此刻多好,岁月静好,无人打扰,师徒维持着和谐美好。   耳边锁链拖动,脚步声渐近,陆墨约站在身后浴桶边上,手指伸入水中试了试温度,加些烫水。   林池清察觉有些凉意的水温变热,水下的手紧握,他和他距离如此之近,脑子里全是那一世两人的风月之事。   无论何种心态,陆墨的体贴没有变过,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前世,他永远知道该怎么哄自己满意。   压抑的情绪涨上胸口,觉得这样的自己羞耻,即便陆墨不存在利用目的,对你也只是正常的师徒情深。   何况三百年前龙王珠后,他亲手打伤并口出恶言,要说现在示好没有目的,绝不可能。   说到底,自己理智斗不过情感,自愿选择信任留下,才落得现在这样身心俱疲。   陆墨续了几次热水,捞出失去效用的灵草,倒进新的灵药,氤氲水雾里,心心念念的师尊就在身旁,伸手可触。   师尊单薄里衣湿透了,贴伏肌肤,勾勒出让他野性沸腾的曲线。   陆墨喉咙滚动一轮,不受控制俯身,手指悬于肩上一寸,只要轻轻一拉,衣襟就会落下,然后完成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不能这样做。   师尊恨着自己,如果在这种情况将人压在身下,定然落得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忍住心中欲念,在林池清侧头的瞬间拾起毛巾:“我给你搓背。”   被尖锐目光烧灼许久的林池清终于忍不住脸红道:“你去外面。”   陆墨垂眸:“好。”   没有了被注视,身心轻松,脸也没那么烧的林池清低头,看到水面自己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擦干净身体,穿上备好的新衣。   歇了一夜,果然风寒好了大半,也不头昏脑涨腹痛了。   陆墨单方面将锁链控制在一米长度,压制林池清自由控制长短的权利。   中午还算和谐的吃过午饭,陆墨拿出一张地图观看。   林池清假装不经意撇了几眼,发现陆墨果然说到做到,要往封印龙王的岛屿走。   陆墨敏感的发现了,精准撞上林池清偷看目光,心里笑着,大方的把地图摆在他面前,语气轻松不少。   “我说过没有背叛你,等找到龙王,就真相大白了!”   林池清回以冷笑:“你曾说过的话,动过的手,选择自动忘记么?”   陆墨一怔,反应过来后腾的站起来逼近他,焦急追问:“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第55章 灌醉   林池清挺直脊背, 紧靠背后树木, 羹火噼里啪啦燃烧, 窜着肉的浓香,而他仿佛嗅不见了,鼻翼充斥的全是陆墨身上清爽皂香。   他被陆墨焦躁的逼问怔住,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你亲手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还用如此急切受伤的表情追问?   他想掐住陆墨脖子,按在身下问他,能不能不要再装了?   能不能…不要再动摇我了!   压抑的苦涩胸口涨满, 将他淹没在窒息的深海浪滔,但林池清终究是不可一世的上仙,即便为凡人,也有一身傲骨, 他不容许自己继续动摇。   爱就是爱, 对陆墨不同寻常感情,他愿意承认。   可是,他不能一直自欺欺人,将所有有关陆墨的事情,全部感情用事,扭曲至平和的方向。   林池清选择沉默不语, 偏过头去。   他相信陆墨有难言之隐, 没有真心背叛自己。但不相信此刻陆墨忘记亲手做过的事的逼问神情。   陆墨压下沸腾思绪,坐回原处, 悄悄注视林池清冷淡侧脸,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转动烤肉的木枝,轻轻道:“晚上在城里住宿。”   天寒地冻,他很不舍得林池清拖着脆弱的身躯与自己跋山涉水,但心中谜团一定要解开,只能尽可能的,利用一切机会让林池清至少吃住的舒服一些。   冬天的夜晚来的格外早,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陆墨提着一路走来买的许多林池清喜欢吃的水果零食和蔬菜,在客栈要房间时,犹豫片刻,看了一眼林池清高冷脸色,不太情愿道:“两间上房。”   店小二“好嘞”说至一半,落到两人相缠的锁链上,青天。白日锁链相困,莫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他愣愣的看向林池清,这人长的白干白净,容貌气质不凡,一看就是谁家富贵公子被绑了,心里暗暗打着注意,脸上堆着笑:“这…客房虽然相近,可你们这般状态如何进去!”   陆墨使法术隐匿锁链:“带路。”   店小二立刻收心,凡人报官可救,若是仙魔妖,却是无能为力,他前头带路,心里同情被锁住的林池清。   陆墨站在门前,支使他送些做饭工具,末了,冷冽道:“再带两壶烈酒上来。”   小二:“哎哎!行嘞!”   林池清悄悄看了一眼说话的陆墨,他这徒弟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半个时辰后,陆墨亲手做了满桌菜肴,荤素具备,考虑到林池清只吃素会营养不良,特意将肉食做的清淡点。   为他盛一碗汤,诚恳保证:“一点也不油腻,试试吗?”   林池清没敢与他对视,害怕满腔爱意泄露出去,安静的盯着桌面,头也不抬伸手接过,执小勺吹拂热气,尝了尝。   陆墨的手艺一直很好,从前还是现在,一模一样的味道,身为灵宠时天天为自己做饭,自己因为心理阴影每次只吃极少一点,也没有细细品味。   那时候他的心底,对徒弟的百般恨意,将所有思绪蒙蔽了,看不出细枝末节,其实很早以前,灵宠已经用不经意的动作和眼神告诉过自己,他就是陆墨,就是左右自己所有情绪的徒弟。   林池清静静的吃着,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涩,时光若能倒回几百年,他一定不再满心让陆墨变强寿与天齐,宁愿守着短短数百年时光与他朝夕相处,不揭破,就这么祥和的生活到生命终结。   陆墨看着逐渐空点的碗,露出明媚笑容:“我给师尊盛饭!”   他自己很少动筷子,低着头,眼睛偷瞄,见对方差不多五分饱,提过烫热的酒壶,为两人各斟一杯。   “冬天喝酒,暖暖身子。”   他笑着,心里打定主意将林池清灌醉,然后问清林池清一直以来对自己不肯相信的原因。   林池清迟疑片刻,接过酒杯。   这么多年了,徒弟早已不是当年徒弟,位高权重,会喝酒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林池清饮下一杯,心中郁结,又饮下一杯,有情难表,饮第三杯,为自己自甘堕落饮第四杯,自尊什么的,饮第五杯。   陆墨看的目瞪口呆,这是特意知会小二买的最烈的酒,师尊他竟然喝的面不改色。   有些记忆上涌,很久很久以前,池清上仙常常受邀参加各种宴会,他与众人坐在高台,神色淡漠,应付来来往往的阿谀奉承,端着酒杯,镇静喝下。   在角落里,样貌十四五岁的陆墨担忧师尊会醉倒,被那些口蜜腹剑的人背后说坏话,心里火急火燎,真想把那些人捆起来从云端扔下去。   然后就发现师尊垂落桌子下的手正淌着酒液,还未落地就烟消云散了,没有半分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   陆墨担心这种小动作被人发现,压着胆怯跑到师尊身边,挡住那只手臂。   林池清看了他一眼,继续与旁人说话,介绍道:“我徒弟,陆墨。”   然后是一大片让陆墨腿软脸笑僵的,诸如此类“名师高徒”“天赋绝佳”“气宇轩昂”“栋梁之材”。   接着给陆墨敬酒,陆墨喝了一杯,真的飘了,假笑没了,软在林池清怀抱里,一脸的不知今夕何夕。   事后,林池清背着他回峰,水云峰高大的花树下,看着酒醒不断道歉的陆墨,温柔道:“以后不可碰酒。”   陆墨脸也丢够了,发誓:“从今以后,我绝对绝对不喝酒!”   林池清:“若有需要,可假意逢迎,不必真喝,酒不是好东西。”   陆墨:“嗯嗯!”   ………………   陆墨想着想着,心道从小到大没见过林池清喝酒,认定他一定是不会喝酒和讨厌喝酒的,哪知对方不但是个千杯不醉,还喝个不停。   两壶酒很快饮过大半。   陆墨胡思乱想着,有些泄气,师尊大约有气难说,心有郁结,对我恨极了,借酒消愁。   于是一杯倒的陆墨忘记自己三百年当妖王期间讨厌喝酒极少碰酒的事情,口干舌燥心情烦躁一仰脖。   嘶…好辣!   咳嗽的冲动被压在喉咙,顺着不自觉滚动的喉结一起吞了回去。   林池清目光清澈望他,噗通一声,陆墨趴下去了,砸翻了几盘菜。   林池清:“……”   他以为有点长进的。   眸子氤氲一点笑意。   陆墨突的爬起来,两步走进林池清,俯身委屈又可怜的抱住他,没用多少力道:“师尊…”   林池清陷入惊涛骇浪,一遍一遍强调自己,他醉了!醉了!   抽身推人。   陆墨被推,瞬间换上属于嗜血妖王的残暴,用力压回去,吼道:“你再推一个试试?”   “爷天天和你好好说话,好好侍候,把你惯娇气了是不?”   陆墨说话舌头都大了,吐字不清,满心都是这些日子压抑的戾气,   “砰通!”用力过猛,双双摔地,一桌子菜是全毁了。   锅碗瓢盆碎裂声中,小二急促敲门:“客官?何事发生?”   当了人肉垫子,还被制住,不能动弹的林池清:“……”   他尽量语气平静:“没事。”   陆墨低吼:“和我说话,不许和别人说话!” 第56章 共枕   林池清覆上陆墨脸颊, 在对方睁大且变的迷醉专注的双眼中, 无情推开, 使之对视隔断,面不改色摘掉头上一片菜叶。   陆墨本来情不自禁想覆在林池清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半空停住,阴霾的被推到一旁地上仰躺。   林池清站姿端正得整理衣发, 他还下意识以为陆墨和从前一样,喝醉了只会安静的睡。   可陆墨没有睡,直勾勾的盯着他。   林池清觉得有些渗人, 端起酒杯打算给他再灌一杯,睡着了就老实了。   陆墨忽然拽住他的脚腕,用力一扯,林池清失去平衡摔倒, 危急时刻, 抛远酒杯以防碎片割伤徒弟,一百多斤的重量尽量侧移。   醉鬼陆墨不接受好心,把偏移的人拽回原处,重重砸在自己身上。   闷哼一声,痛的龇牙咧嘴,却凶道:“和我说话!”   林池清撑起胳膊:“你该睡了。”   陆墨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蓦的红了, 隐匿的锁链哐啷响了几声:“好。”   林池清起身,陆墨刚才还是委屈可怜又可爱的表情一下子收住, 将人翻身压至身下,暴躁道:“睡觉!”   说罢眼睛利索闭上, 大约到极限了。   林池清:“……”陆墨没有把控制锁链的权利给他,满地狼藉也没办法清理,比较尴尬的是,刚刚喝多了,想去…   只能脸色又红又黑的拖着死尸一样,毫不温柔将人一起带到厕所旁边,索性不远,就在附近。   走廊客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几个小姑娘被吓到,匆匆低头越过,飞奔下楼找店小二哭诉。   店小二叹气:“仙魔妖的事,莫管。”   林池清已经没有脸红了,全剩下黑,回程路上任由陆墨被撞了几下脑袋,睡梦中痛苦轻哼。   本来还想打扫房间的,素来干净整理高岭之花池清上仙淡漠越过狼藉,将人扒去外衫,扔到床上,打开窗户透气静心。   房间黑漆漆的,行人更少了,天地寂静,除了风声。   得到冷静的林池清瞪着陆墨,猝不及防被抱住腰。   推人之时,陆墨脑袋挨了上来:“师尊,你信信我。”   林池清停住了。   陆墨:“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林池清悬着的手改为温柔的落在他发上。   陆墨:“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深无说,我从妖族长大,名字也是他取的。”   陆墨眼角泛着泪光:“返生镜前不久才恢复我记忆,可是,你先前说的事,我真的没有映像。”   林池清注视着他,猜测他的话几分真假,过了一会,陆墨呼吸平稳下来,嘟嘟囔囔说着模糊不清的话:“信信我。”   林池清受蛊惑般指腹下移,轻轻在他脸上摩挲,触到一点凉意,是泪。   他迷茫低语:“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你。”   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将将触碰之时抬头,懊恼的握紧拳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陆墨明明不会喝酒,却在宴会挡在自己面前,其实陆墨不知道,在他来宴会之前,自己已经喝了很多很多,只是不想给徒弟留下酒鬼不好映像。   被挡酒以后,林池清是感动的,心里溢出来的温柔,然后徒弟一杯醉了,倒在自己腿上,眼睛倒映着繁星天幕,以及自己清晰的脸。   他得眼里只装着一人,装着我。   林池清推脱众人,亲自带徒弟回峰,听酒醒的徒弟不停道歉,心里是温馨的,那时候,自己看着夜幕深云,伴着温声低语生出点点困意,他很想就这么靠着树睡着,怕什么霜寒露重?   反正徒弟会小心翼翼,细心轻柔的帮自己盖上披风,给他枕眠,然后一守一夜。   三百年前的林池清太信任也太依赖陆墨了,只是他从来不承认,所以理智战胜情绪,他对徒弟淡淡道:“喝酒伤身,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么多年过去,陆墨成了凶名远扬妖王,然而时光对于林池清来说,只是闭关中的几梦几醒之间。   一切恍若那时,陆墨仍是一杯倒,自己完成了那时所想,安静的和他守在一处。   不同的是,心里惦念的不再一样,而且…   他捂着烧红的脸,陆墨相比以前,胆子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日,陆墨早早醒来,头还在疼,茫然的想,昨天打算灌醉师尊问事情的,怎么睡着了?   手臂麻麻的压迫感提醒他快速清醒,惊恐的发现师尊在自己床上!   而且自己还抱着他!   他慌乱的掀开被子,两人衣衫工整,松了口气,同时有点失落,竟然如此和谐的共枕眠吗?   等等!我抱着他!虽然很单纯!但是我抱着他!一只胳膊横在师尊颈下,手肘弯曲,放在胸膛,另一只手揽着腰背,使他面对面紧贴自己。   自己的腿还不老实的一上一下将人下身固定锁死了!   大清早的,陆墨一下子冒烟,脑子浑浑噩噩用力回忆,自己竟然是一杯倒?   醉了倒是睡啊!还把人压了!说了堆给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的话。   他在师尊面前自称爷…   还拽倒了师尊…   那可真是要命…   不但没问道想知道的,还给自己拉了仇恨,关键是…此刻即便意识到不妥,依旧不想松手,甚至可耻的起了反应。   更要命了。   贴的太近了,心猿意马。   那里抵着的位置也不太对。   晨起的林池清也是有反应的,虽然和自己意义不一样,也不如自己这般热切。   陆墨在脑子里给自己斩了一千遍,生生忍住,那处退开些距离,心道:我这是晨起反应,而且又不是我逼着他跟我一张床的,抱人那不是因为冬天冷,师尊身体热的?   于是他昏昏沉沉继续半梦半醒。   日上三竿,林池清初愈的身体仍然虚弱,苏醒后思考一会,扒开颈下手臂,腰上手臂,以及困着自己的腿。   昨夜睡的太沉了,以至于夜里被这样,完全没有发现。   他碰到某个地方,僵住了,疑惑的装作起身,故意再次触碰确认:“……”   脸颊飞红衣服也不穿,踩着满地狼藉奔跑,跑到两步,被锁链拉住,无法寸动,全身火烧的不敢回头。   陆墨被他从床里侧直接拉到床外。   陆墨:“……”   死死闭住眼睛,死也不睁。   太羞耻了!   梦里梦外,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多时自己和师尊的春梦,被扰醒时身体正在紧绷。   梦里那人软语哀求似在耳边,自己命脉身在所爱之人炽热温床,到临界点而不得出,两人皆难受之时梦醒了。   林池清碰到了某个地方,他一下子颤栗起来。   林池清疑惑,用膝盖擦了一下。   陆墨脑袋瞬间炸了,头皮发麻。   完了…竟然活生生的把人玷污了。   虽然那人并不知情。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胡乱擦着脏污,眼睛不敢乱看,听到师尊说:“给我锁链权限。”   陆墨不回答,默默给了,听到门啪嗒轻声关上,才从被子钻出来,苦着脸盯着身下。   什么事啊,人生 第一回 ,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又糊里糊涂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文名文案了,新文名《上仙养妖千日以后》原名(我把反派又养一遍) 第57章 只想回应他   陆墨脑子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收拾房间, 收拾一半蓦然立住, 我给店小二赔了钱, 又给了那么多赏钱,为什么还亲自干活?   越思越觉得自己的有病的他磨磨蹭蹭沐浴洗澡,红着脸, 捞起昨夜衣服嗅了嗅,脸更红,自己竟然裹着一身灰尘与酒臭和师尊同床共枕!   真是太脏了!   许久, 他一身清爽出门,站在隔壁师尊门前犹豫怎么开口请人,房门自己打开,林池清神色如常径直越过他下楼。   陆墨连忙迈着委屈小碎步跟上。   林池清叹气, 他这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 乖巧可怜,小心翼翼,让人忍不住心软。   可是是他记着,昨晚被这个看起来弱气的人拽住脚腕生生拉倒,并自称爷!   连师尊也不叫,态度嚣张!   大街上熙熙攘攘, 林池清在前, 陆墨在后,弱气了一会儿, 迈大步并肩而行,频繁偏头偷看旁边人的脸色,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脸上挂着受虐小媳妇样。   林池清:“……”   倒有点想念身为灵宠时活泼恣意的陆墨。   出了城,久不见天日的寒渊剑祭出,载着两人穿越山脉荒野重重,进入火城范围。   从天上看,依火山而建造的小型城市被覆上一层白茫,陆墨观看一会,命令寒渊剑下降。   失去力量的林池清惯性拽紧陆墨衣袖。   落地后,他立刻转身,高冷状打量本该绿叶重重的城市,手贴在衣服上,不自觉细微动作着,不一会,衣服那里皱起。   陆墨掏出地图,刻意靠林池清近一点,方便对方能看的更加清晰。   “火城环绕活火山,通年夏季,怎会下雪?”   林池清当然不可能给出回答。   陆墨收起寒渊剑,自带的结界消失,寒冷瞬间侵袭,连忙找出温暖的狐裘给林池清披上,面对面站着,慢吞吞系衣带。   林池清忍了片刻,说道:“我自己来。”   陆墨被拒绝,也没有生气,距离龙王岛没几日路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像从前一样相处了。   寒风萧瑟,两人踩着冻伤的枯叶前行,途遇行人不少,全是三五成群,身后拉着行李。   这个时辰是黄昏,没有太阳,只有冰天雪地大风,陆墨疑惑注视那些人走远,心有犹豫。   这城怕是有古怪,可是距离下一个城需一整夜路程,师尊的身体弱,不能风餐露宿。   他拦住一伙人,问道:“这城怎么全是大雪?”   那伙人:“谁知道呢,十天前还炎热无比,短短数日天寒地冻,并且一天比一天冷,许多人都受不住搬走了,好在官府出钱弥补。”   陆墨转头,不好意思的说:“师尊,你忍一忍,这城有古怪,我们暂时野外露宿一晚,我一定会细心照顾,不让你冷。”   他略略心虚,觉得自己真是弱,不能给师尊最舒适环境。   林池清余光瞥他脸色,神色舒缓,很快收起:“嗯。”   陆墨高兴极了,师尊回应自己了!没有嫌弃照顾不周!转念又惆怅,师尊应是所谓心死,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陆墨一个人自怨自艾带人走向山林。   林池清读不懂他内心想法,看着自己放下自尊尝试话更多一点,态度更温和一点,而陆墨仍然沉着脸,心中百感交集,又有些羞愤。   在意一个人真的很辛苦,会让冷淡的人情绪波澜起伏,浪涛过后,钻进深埋泥沙下深色的壳。   林池清缩在漆黑的壳子里,只敢在周围空旷时偷偷张开壳子,露出温柔的贝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使他惊慌失措关紧自己,许久许久,才打开一条细缝,偷偷打量坐在贝壳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起初好奇,而后习惯,最后喜欢,可着这种喜欢太谨慎了,只要那人一转身,就会担惊受怕的藏起来。   他需要被撬开,让自己无处可逃。   可是那个喜欢的背影,注定不会靠近贝壳,他们是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身份,所以,林池清只敢藏着掖着,默默关注着,有时候会趁人睡着,偷偷摸摸移动一点距离,看着那人。   天亮了,他又关紧自己,抹消所有痕迹。   林池清心烦意乱,目不斜视,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哀乐,只被风吹的冷了,脸色渐渐不好看,有一点青黑。   陆墨一直小心关注着,传音吩咐寒渊剑四处找合适的露宿地点。   没有很久,他们来到山崖底端一处空旷山洞,山洞不深,外头看着窄小,里面还算宽阔。   陆墨先进去探查一番,排除隐患后用法术将里面用妖火烘一遍,才请林池清进入,然后拿出绒毯铺地,示意师尊坐下休息,取出锅碗瓢盆顺序摆放,蔬菜水果全部放上,出洞捡柴火。   雪地干柴难寻,心里记挂着师尊会冷,焦急寻找许久才勉强抱回足够燃烧一个时辰的树枝,失落的和林池清道歉:“对不起,只有这些,你先烤着,我再找找。”   说罢点火匆匆而去。   林池清想叫人的话被迫吞回,注视他隐在林中,而后那人捡起湿润的木头,用火焰法术偷偷烘干。   遥远的火光在林池清眼眸跳跃,像燃烧着两簇浇不灭的火焰。   半晌,他拖着锁链走向锅碗瓢盆。   天太冷了,陆墨一个人忙碌,虽然体质很强,又有实力护体,可他也是肉体凡胎,知热怕冷,他只不过比凡人稍微抵抗力强一点。   林池清是人,有七情六欲,会因为被体贴而觉得温暖,被背叛而伤心欲绝,现在,他望着若隐若现,陆墨风中背影,胸口涨满感动。   他发现,自己不想再深思陆墨当年背叛利用有无,他只想回应他。   贝壳张开一条细缝,悄悄挪动,泥沙滑出浅浅痕迹,慢慢靠近喜欢的东西,   我靠近你一点,和你对视,你能看出我的喜欢吗?我真的真的很胆小。   林池清抱住装着蔬菜水果的篮子,看了一眼不远的潭水。   陆墨抱着高高一摞干柴,脸皮冻的发青发红,衣服在寒风里摇曳,脑袋挡在柴火后,凭感觉进山洞。   踢到了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哐啷一声。   低头看,是洗菜的盆,水上面还飘着一点点碎叶。   他将木柴放下,目光急寻,没有发现本该坐在绒毯烤火的师尊。   “师尊?你在哪?”他的呼喊带上被抛弃的难过哭腔,林间四处找寻。   手臂的链子动了动,林池清远远道:“稍等。”   他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苹果水果,裹着寒风走向山洞,越过陆墨时,略略不自在避开视线。   陆墨外头待久了,大约被风吹坏了脑子,忽然从背后拥抱住林池清,无限委屈:“我以为,你走了。”   林池清十指冰凉,苹果上的水滴慢慢结冰,身体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不会抛弃你。这种话说不出口,将尴尬埋于冷淡表情下:“进山洞坐下。”   陆墨:“……”这是什么反应?   他已经做好被骂不逆不道和无声冷暴力的准备,结果等来一句类似于命令?   为什么让我坐下?有什么是要和我说?总不至于…是关心我让我休息吧? 第58章 师尊的真性情   林池清挣脱陆墨同手同脚走进山洞, 动作很轻放下装着水果的白瓷盘, 立定背对, 冷淡说:“进来。”   陆墨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幻听,他看见师尊刻意别开脸庞,发丝遮住耳朵, 侧脸冷淡,却给人一种很专注认真的感觉。   这种神态他见过太多,能敏感的看出心情好坏, 可这回分明读出一点点不一样的,藏起来的羞涩。   陆墨悄悄的用力的捏住自己大腿肉,确认着这微妙的发现是不是真的,很疼, 脸上堆满愉悦的笑回应:“嗯!”   方才心系师尊, 进洞时没有注意,其实里面飘着食物的味道。   林池清被这么直勾勾且幸福的盯着,脸皮有点挂不住,耳尖更红,语气神情都不禁有些凶恶,走向桌子, 掀开锅盖。   浓郁的肉香立刻飘出来。   陆墨笑的更加幸福, 林池清懊恼,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遂转过身去,不让自己暴露在视线下, 恼羞成怒道:“是我自己想吃!”   陆墨点头:“嗯嗯!”   而后生出隐藏在纯善假像下的坏心思:“肉都是师尊的,我不夺人所好!”   林池清:“……”   继牙痒之后手有点痒,陆墨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肉!还故意这么说!和揭破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生气了,不是气陆墨,而是气自己,实在太羞耻了,身为师尊,抱着别有心思的想法给徒弟做喜欢吃的东西。   之前的自己一定脑子坏掉,怎么就想着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贝肉看见那道背影转身,迅速把自己缩回壳子,独自在里面头顶冒烟。   林池清斩钉截铁,动作有失风范,迅速用力的拿起碗筷给自己盛饭,也不管陆墨吃不吃饭,投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筷子伸进汤锅里。   觉这些行为不符合自己平日人设,僵硬的,强硬的,欲盖弥彰的又给自己解释一遍正名:“我自己想吃!”   言罢甩锅:“凡人不能只吃蔬菜!必须适量肉食,都是你的错!”   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过于多且可爱了。   陆墨忍着笑道歉:“我的错我的错!”   林池清筷子颤抖的夹起肉,面白如纸,看它去洪水猛兽,然后徒弟在身后看着,面子必须得端着,只得神色微苦的面对着墙壁咽下去肉块,嘴角微抽。   因为长年不吃荤,这些炖软的肉对他来说有些味同嚼蜡,且引起胃部不适,所以优雅的吃饭动作变快几分,嘴里没怎么嚼碎就就吞了下去。   大约噎到了,低头咳嗽几声。   陆墨默默关注着,看见师尊覆在耳边的发丝随动作滑落,露出一片皮肤细腻绯红。   心脏骤然像塞满蜜糖,又如沐春风,周身都散发着鸟语花香熏风微摇的温柔气场。   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错了,小心翼翼的往好处想,其实师尊没有那么讨厌我?   你看他,吃的多难受啊,可却做了整整一锅的炖排骨,里面除了葱,没有其它绿色。   可以理解成,师尊心疼我受累受冻吗?   毕竟师尊一直口是心非,自己身为灵宠时看的很明白,不是吗?   陆墨不舍得破坏这份自己所希冀的回应,从前他想着,不论师尊恨不恨自己,都不重要,反正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手。   但若师尊能够回头看一眼,给自己一丁点回应和一如初见的温柔,那就真的天大天大的恩宠!   陆墨觉得冬天变的一点也不冷了,给师尊留着尊严,心情很好的背过身清洗蔬菜,放进滚烫的师尊并不喜欢吃的麻辣汤锅里。   笑说道:“我想吃素。”   林池清简短回以一字“嗯”,然后顾全面子,忍着胃部翻滚又吃了两块肉,才将筷子漫不经心戳进熟透菜叶里。   陆墨看见了,却假装不知道,目光投向外面:“天快黑了,我去将洞口伪装起来,防止野兽偷袭,师尊先吃吧!”   说着径直走向洞外,唇角绽放再也无法隐藏的偷笑。   笑够了,他躲在树林里,施展水镜横在身前,偷偷观看师尊正面容颜。   师尊真好看啊!   师尊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师尊口是心非为我做饭也很可爱!   好喜欢好喜欢!   水镜里,林池清紧张的瞥了一眼洞口,发现人已消失,松了口气,紧绷的身躯恢复自然,把嘴里咬了一半的肉恨恨吐在地上,泄愤的踩了好几脚。   瞪了那块肉好一会儿,端起温热茶水漱口,拿起苹果咬了一大口。   平时那些个规规矩矩自持的形象丢弃的一干二净。   吃了油腻马上吃冰凉水果,吃完水果,目光重新放在红汤肉锅里。   想了想,从锅里夹出好几块肉扔掉,挨个滚上尘,踢到洞外的枯叶里,做出我真的想吃肉,肉都被我吃一大半的假像。   随后镇静收起表情,恢复高岭之花的冷淡,夹几大筷子裹着辣油的蔬菜,盯了几息,觉得不够,找到小罐子里红彤彤的辣椒酱,往上抹了厚厚一层红辣椒。   偷看的陆墨:“……”   他被惊呆了!消化过后,低低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控制不住溢出眼泪。   从小到大,自己事事都为师尊考虑,实际一直自我为中心,一厢情愿的付出,一厢情愿的体贴,一厢情愿的卑微到尘埃里。   这是头一次,第一次,觉得这种卑微其实是过于自私。   他总是一厢情愿揣摩师尊的心思,单方面拉开距离,从来没有换一种方式想过,师尊也是人,不是一出生就强大冷漠,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有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   陆墨从来没想过,师尊原来喜欢吃辣,会因为讨厌吃肉而做出泄愤踢踩的孩子气举动!   记忆里的师尊总是很冷静自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清清淡淡,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   陆墨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往事扑面而来。   少年时期的陆墨对林池清体贴入微,大约诚心终于感动师尊,那位憧憬着的,从来不吃五谷杂粮的大人每餐都会动筷二三。   少年陆墨满心欢喜,干劲十足,每天为了师尊的一个淡笑夸奖,温柔回应而努力兼顾修炼与家务。   冬天的时候,天寒,飘起了细雪,他从别的峰交任务回来途中,闻到食堂食物的香味。   有一队深云门弟子勾肩搭背路过:“好冷,不想历练,我只想冬眠!”   “你是青蛙和蛇吗?还冬眠?池清上仙的徒弟正儿八经的蛇都没冬眠!”   “哎,好好的,提好那个好运妖怪做什么?今晚叫上大家一起来我家吃火锅!冬天与火锅天造地设的绝配!”   陆墨自动忽略其它话,注意力放在最后一句上。   当晚,他做了麻辣火锅,放了师尊喜欢的菜与自己喜欢的肉。   但冬天火锅的铁则不适用林池清,林池清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回房打坐修炼。   少年陆墨本来喜欢吃辣,现在半点食欲也没有了,沮丧的想,不是说好了是个人都喜欢在冬天吃火锅?为什么师尊还和往常一样?   师尊不喜欢吃辣吧。   他有限的认知里,凡大能者,饮食皆很清淡或不吃,师尊那么飘渺出尘,饮食一定和其人一样清淡。   从那以后,陆墨便没再做过辣的菜。 第59章 渐行渐近   是我错了!全都错了!   陆墨看着水镜里头的人, 眸子泛起苦涩。   自己自诩是世上最了解师尊的人, 却连他真正喜欢吃的口味都弄错了, 更别说鲜为人知,这些私下里的小脾性。   是自己自私,以己度人, 目光狭窄,只活在臆想和强加的世界里。   嘴上心里认定认死了师尊,其实连他真正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不清楚。   天空飘起细雪, 簌簌的落在发上肩上,寒风更加凛冽,像刀子一样凌迟身心。   山洞里的人往火里添上新柴,洗干净碗筷, 抬头看向外面。   这样的雪, 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记忆里最后也是唯一的那场雪,他身在深云门。   那年寒冬,终年不见雪的山脉难得落雪,世界各地赶回来准备过冬过年的深云门弟子其乐融融,欢快的迎接也许是进入深云的第一场雪。   雪下的不大,落地很快遍融了, 却没扰大家兴致。   那群半大孩子嚷嚷着等雪厚了打雪仗, 然后成群结队跑到食堂,集体申请厨子做火锅应景。   厨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但也给了福利,菜和调料随便领取, 想吃火锅?自己回家做!   于是那天上午的食堂空前热闹,黄昏时刻,食堂关门,里面的厨师们自己给自己做起丰盛晚餐作宴。   林池清从玄玉关口中听得此事,有些羡慕与感慨。   玄玉关可惜道:“秦师兄太忙了,不然我们三一起聚一聚多好?”   玄玉关当夜不知道出门派去哪疯了,林池清披着风雪回水云峰,厨房与厅堂的烛火摇曳,徒弟陆墨正从厨房端着一篮蔬菜往厅堂走,滴水的手掌被风吹的青红。   无论嘱咐多少次,陆墨总是把态度放的很低,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徒弟的位置,而是侍候的下人,尽心尽力不怕劳苦。   林池清并不愿徒弟如此,可又不知该如何养,心里无奈,远远的望着陆墨应是冰凉锥心的手,那孩子却完全无所觉。   其实是心疼的。   陆墨返回厨房时发现了林池清,急急忙忙撑伞接人,关心的抱怨:“下着水雪,师尊怎么也不打伞?冻病可怎么办?”   他太矮了,胳膊举的老高,努力和师尊并肩而行,没有丝毫美感。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渐行渐近。   进门时,林池清眼眸下垂,斜视收伞的徒弟,柔情关心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组织语言略略思踌,淡道:“下回不必接我。”   说完后意识到少说了几个字,应是说:下回不必冒着风雪严寒接我。   然而以他性子,断然不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把自己隐藏的真心暴露出来,那样实在太难为情了。   陆墨误会了,认为被拒绝,心里委屈,面上却听话回应:“好。”   林池清微顿,而后沉静看着前方。   厅堂放着小火炉,一锅不是很红的汤沸腾着,散发火锅的辣香。   陆墨不好意思道:“听说下雪最适合亲朋团聚吃火锅。”   林池清瞧他分明带着希冀的目光,端着架子坐下,象征性夹了几筷子,然后收手起身回房。   刚行一步,瞥见陆墨高兴的脸跨下,又坐了回去,多吃了一点烫熟的蔬菜。   他忍的真的很辛苦,陆墨厨艺很好,做出来的火锅很美味,可是自己得顾及形象,不能表现的太烟火气。   可这麻辣的口味实在太适合自己了!   林池清目光莫测盯着菜,眸底幽深,如果更辣一点就好了,火锅里的菜有点多,不吃的话真浪费!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要形象战胜要食欲。他面上擒着云淡风轻高人风范,内心汪洋大海捶胸顿足,对陆墨语气没有起伏吩咐:“吃完早些休息。”   陆墨失落收起:“是,师尊。”   转身以后,林池清睨着窗外风雪,实际不动声色偷瞧落寞徒弟,有些发紧。   回房间后,将木门可以留出一条缝隙,把自己融于黑暗,靠着门板,默默看着独自吃饭的徒弟,注意到那孩子的手因为浸泡冷水过长,微微发黑。   他就这么安静隐秘的看着陆墨吃饭洗碗洗澡洗衣,做完一切工作枕着失落入睡。   等到徒弟呼吸平缓,林池清推门而入,静悄悄给睡着的人施下昏睡术,关上窗户,坐在陆墨床边,握着他因为冰天雪地做饭而冻的发黑的手很久很久。   直到清晨被弟子们打雪仗的欢声笑语吵醒,才发现自己竟然握着陆墨的手,不知何时压着被子躺了整整一宿。   当天,冻病的林池清对所有人宣称闭关,无人知晓仙风道骨的池清上仙强撑着病躯,在卧室风寒了整整六天。   …………………   林池清记事起,一生中生病次数屈指可数,算是很不错的体质。今日细细回忆,亲手养大的徒弟除了婴儿幼儿时期常常生病,少年以后从来没有病过。   他从来不认为陆墨体质好,毕竟小时候那么体弱,许多年以后,看着年纪越来越大的徒弟,心中也会有些怀念。   照顾一个人惯了,那个人忽然不需要自己照顾,总会有一点怅然若失。   他心里清楚,陆墨不是铁打的,一定有生病难受时候,只是隐而不说罢了。   林池清收敛心神,将回忆抛至寒冬冷冽,神色渐渐焦急。这么大的雪,陆墨怎么还不回来?妖王实力很强,不担心受伤,可是万一生病怎么办?生病会很难受。   等了一会,终于耐不住性子拖着链子走出洞口四处观望。   外头只有风声与落雪声,这里的雪与那年不同,落掌心而不化,落地相覆相叠,只不过吃一顿饭的时间,地上枯叶就白了浅浅一层。   寒风呼啸,切割过山壁,发出尖锐呜咽,仿佛恶兽即将破封而出的呐喊。   林池清裹紧狐裘,仍觉寒凉,踩着积雪顺着被雪覆盖若隐若现锁链彼方寻找。   “陆墨!”   “陆墨!”   “陆墨你在哪!”   风雪将他的声音逆风推的很远。   呼唤不得回应,心中焦急,不由加快步伐,脸上也带着明显急切。   忽然,他猛然回头,捕捉到洞口很近的那棵树下一晃而过比夜更暗衣角。   疑惑凝视一会,锁链的尽头传来拉力,陆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宛若一个雪人。   陆墨神色微愠,推着师尊大步流星走进山洞:“下这么大雪,谁让你出来的?生病了怎么办?”   这会儿他神思混乱,急促与担忧之下忘记摆出卑微委屈的样子,做派和身为灵宠时一模一样。   林池清开始是惊愕,而后极淡笑了。   分开三百年也不全然坏处,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现在独立自由的生长到自己最初期望的方向。   当年的孩子,终于学会不再小心翼翼,永远低入尘埃。 第60章 不做妖王   陆墨帮林池清拍散身上白雪, 林池清被制住, 行动不得, 只好随便他怎么翻动身体。   低头脑袋微侧,安静的立着,乖巧的像个孩子, 他的目光焦距投在燃烧跳跃的羹火上,但是光泽却不在瞳孔正中位置,那里面倒映着那人真心实意不似作假的关切脸庞。   凝视片刻, 落在对方同样满是雪花的肩发,心里想,陆墨很冷吧,要不要帮他拍雪呢?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亲密, 会被误会吧。   若是被心思纯净的徒弟看出自己的别有心思, 那也太难过了。   林池清明显走神,陆墨根本没发觉师尊心不在焉,帮人清理完后,转身一个法术直接将自己弄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被拍翻了好半天身体总算回神的林池清:“……”   一时竟猜不透陆墨脑子是不是有坑,明明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折腾自己这么半天。   陆墨前头先走, 步伐略急, 很像刻意逃避,不肯给林池清正脸, 抽出一小捆木材放进羹火,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 才收起大灰狼似的摇曳尾巴抖动耳朵,恢复小媳妇乖巧样,纯洁无辜的喊师尊:“过来烤火~”   林池清:“……”徒弟自由独立成长到所期望的模样没错,可这脸皮…   他不动,神色淡淡,忽然道:“洞口的伪装呢?”   陆墨:“……”   若放在之前,一定认为这是师尊冷嘲热讽找麻烦挑刺,但现在,分明更像是刚才被占便宜折腾的恼羞成怒报复。   怎么那么可爱!   陆墨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从空间戒指里摸出存货,一大摞枯萎的灌木枯草,这些是之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正好用上。   林池清腹黑不成反被噎住,心里暗恼,高冷且目不斜视越过陆墨,走到绒毯正中,裹着棉被靠着石壁休息。   被子绣着飞散的蒲公英,使他看起来仙气飘渺又透露出春天般温暖柔软,闭上眼睛时失去清冷,乖巧毛茸茸的一团。   陆墨扶着下巴看着看着,温柔笑了,这样的师尊看起来太柔软了,柔软到一刻也不愿意撒手的想一直抱着。   温情不过数息,邪念如落水的墨迸发四散,真想给师尊买一身毛茸茸可爱的衣服,配上这乖巧温柔的模样,看起来一定很…   停!别想了!身下已经在流着火热的期待了!   陆墨艰难收拾心情,扛着东西布置洞口,寒风大雪凛冽,吹不熄他心中燃烧的火。   随着夜深,霜寒露重,风雪更盛,踩在无遮挡的土地,白雪已能淹没鞋面。   他伪装好洞口,看着自己的成果,准备回去,附近忽然几声有节奏鸟啼,一道墨色身影立在远处树旁遥望这边,巴掌大的纸鹤幽幽飞来,上面写着:魔神食灵。   陆墨看一眼表面睡着,但呼吸不规矩的师尊,冷酷转身,瞳仁竖成恐怖细线,用眼神对那人冷厉警告:不要再来找我!   在和师尊相认的那一天,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做妖王,那个位置,谁爱要谁要!   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却不愿意如人愿,等到午夜,踩着积雪靠近洞口,轻轻道:“大人。”   被子里的林池清被惊扰,翻了个身,与人十指相扣的手自然而然滑出,安静躺在枕上。   陆墨迅速施下昏睡术,将他垂在脑袋两侧的手臂放进被子,面带戾气走出。   深无在风雪里等了一天,衣服结上厚厚一层冰,可他脸色看起来却没有半分异色,仿佛这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色泽温度永恒的躯壳。   他不惧寒风,不在意对方态度,对陆墨揖礼:“仙魔合力打压妖族,为妖族前程,请妖王回宫主持大局。”   妖王至数月前围攻一战下落不明,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他与上仙缔结契约,过着越来越隐居式生活。   大半年间,群龙无首的妖族遭遇仙魔反噬,全由深无和牛魔守着才勉强相安无事,但是现在,变故出现了。   深无道:“数天前,天地灵力爆炸,所有人修为突飞猛进,同时,世间出现从未听闻的仙与神,他们实力不算顶尖但灵力充沛,成为魔主最好的养料。”   “魔族倾巢而出,利用魔主赐予功法猎神杀妖,凝血为灵,化为己用,仙族妖族所有生灵成为他们修炼的牺牲品,仙族为求自保,大规模杀妖取妖核修炼与之对抗,失去妖王镇守的妖族陷入双重危机。”   “妖族从几百年间霸主地位一落千丈,为仙魔同时针对,如此下去,灭族之势不可阻挡!”   深无向来死寂如深渊永远不会起浪的黄泉死水般表情波动,此刻,他露出尖锐獠牙的一面。   陆墨移开目光,错开视线,冷漠道:“与我何干?”   深无错愕:“您是妖王!”   陆墨垂眸,眸底氤氲风暴,说:“我不是。”   深无急切,失去冷静,忘记尊卑与适当的行为举止,语气加重:“为了妖族前程,请妖王回去!”   陆墨暴躁转身,戾气与杀意将大雪卷成强劲的龙卷风,冷厉道:“我不是妖王!我只是池清上仙的徒弟!”   陆墨似再也不能忍了,三百年杀戮积累的孤寂与彷徨全部爆发,深冷道:“你欺骗我三百年!这笔账想轻易揭过,视而不见?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你却与我提妖族前程?”   深无罕见动怒,眸子锐利,透着来自地狱的幽幽鬼火:“你是妖!当为妖族鞠躬尽瘁!”   陆墨哈哈笑出眼泪:“就为了你口中前程,我和师尊就必须分开无数春秋,甚至死不足惜?”   只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师尊用三百年痛苦来换,而自己用生命抛头颅洒热血,被哄着刀口舔血心甘情愿过活在欺瞒中。   多可笑。   陆墨笑着笑着,逐渐阴冷:“妖族妖族,你整日嘴上心上挂着妖族前程,到底害人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深无坦然承认:“只要是为妖族,一切牺牲皆值得,你是妖,必须为种族做出牺牲!”   事到如今,妖王已然恢复记忆,有些话不必藏着掖着,说明白对谁都好。   陆墨掏出寒渊剑,浩荡仙气与杀气将雪幕一分为二,龙卷风扩大数倍,凶狠狂暴卷起草木拆分。   洞口的伪装破碎了,露出里面昏睡着,眼睛却在黑暗里清醒睁着的林池清消瘦背影。   陆墨凶残厉吼:“可我不愿意牺牲!”   他举起颤抖剑身渴血的寒渊剑,摩挲着,柔情的,让人心疼的声音说:“这里头融着师尊心头血,他用生命培养我,我这一生只属于他!不属于任何种族!”   表情猛然转换至冷酷,寒渊剑直指深无心脏:“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隐瞒我!” 第61章 心疼你   寒渊剑爆出深红暗芒, 清楚的传递主人怒火, 以及藏在剑身每一处, 早已融入剑灵的上仙心头血里蕴含的微弱情绪。   它想杀了深无,太想了太想了,想到激动微颤, 几乎脱离陆墨手掌而出。   陆墨疑惑来自寒渊剑传递的第二道杀意是怎么回事,也仅仅困惑一瞬间,剑尖刺深无衣服, 贴着皮肤。   他感觉到割肉的触感,但是深无没有流血。   深无没有痛楚没有惧怕没有后退,直直的立在那里,如同千年松柏。   他说:“你无法脱离妖族, 所有妖怪都在盯着你。”   陆墨是百年前, 两位长老排除众异,牺牲九尾狐生命布局换来,制造无数争端,埋下无数导火索亲手扶持上位。   那一日陆墨身处武台,力战所有不服挑战者,成功上位, 但是他不知道, 控制他的那些人,为妖族留下最狠的一张牌。   深无冷笑:“现在由不得你。”   陆墨松开手掌, 迫不及待的寒渊剑自主将深无心脏贯穿。   然而深无没有倒下,一点血迹没有流出, 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好端端看着陆墨。   “想拉你下台的人无数,只要你背叛,他们就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陆墨收回武器,轻轻擦拭:“为了今天,你很早就埋下炸。药。”   那时候的陆墨为妖王时,一年到头在行宫住不了几日,每次回宫都在密室养伤。   妖族大臣每日几次扣响结界,报告哪里哪里又出了祸乱。   兽化的妖王陆墨舔着伤口,嗯嗯回应,吩咐人退下,黑暗空旷的环境里施展水境观看。   自从成王以后,所有琐事全都是深无和牛魔掌管,每日只管为妖族而战,即便快要死了,也会被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   起初,陆墨被每日灌输思维,也有为种族而战的热血,后来,他发现自己大概是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武器。   两为长老把他当武器,表面掌管琐事无后顾之忧,实际也将他与世隔绝了。   陆墨的人生只有战争,没有生活。   久了以后,他也会疲惫,会怀疑,自己真的是由他们养大教书识字习武?如果是那样,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从来不关心我会不会累会不会痛,只会每日不得安宁上门打扰,说着新的备战。   兽化的蛟龙匍匐,鼻翼充斥自己的血腥味,看着水镜里那些大臣以妖王名义捉拿所有曾经反抗过自己的妖怪断骨切肉不杀流放。   隐隐就察觉了,那些被伤害的妖,会将所有过错算在自己头上,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陆墨也会心疼的,抛弃最后的信任,心无所寄,只能将情绪发泄在杀戮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满身鲜血握着剑,冷漠的希冀,这世上谁会对我真心实意的好?   这份希冀等的太久,数百年光阴流逝,彻底心肠冷硬的他遇上一个人,与他一起生活,渐渐拨开云雾见明月。   痛苦的发现,原来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真心爱护自己,可是这些全被毁了!   陆墨眼角因为愤怒和痛苦泛着邪气的深红,对深无展开密不透风招招致命攻击。   吼出所有心酸:“我不愿为你的妖族牺牲!不愿意!他们要杀我,就来吧!谁都别想再控制我!”   深无难以招架,身上划出无数不会流血的剑伤,眸中鬼火跳跃更加旺盛:“你身上流着妖血,无法更改。”   陆墨:“我不要了!”   他忽然调转剑刃狠狠切向自己,剑刃贴着动脉一寸,被无形的力量托住,无法再进。   寒渊剑声音尖细:“主人!我控制不住剑身了!”   电光火石之前,深无被拦腰斩断的身躯重合相接,挥出锁链,捆向陆墨。   陆墨急闪,表情震惊看向山洞,施展防御结界,声音不稳:“他醒着?他在控制你?”   寒渊剑:“不知道!”   陆墨脑子混乱,加紧攻杀深无,将锁链切成碎片,看着深无的尸体粉碎,一缕紫红火焰从尸体飞出,飞升天际消失。   急急忙忙顾不得整理仪容奔进山洞,跪在林池清面前,颤声轻唤:“师尊?你醒着吗?”   没有人回应,半晌,陆墨吐出一口浊气,自嘲道:“怎么会醒呢,明明被我下了昏睡术。”   他脱去外衫,沐浴洗澡,没有看见拉下被子埋住所有神情的林池清。   林池清在寒渊剑出现的第一刻,心头血牵引下便苏醒了,所有的对话一清二楚听见,包括这些年陆墨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背叛痛苦,从来没有想过,陆墨以什么样心情过着什么样生活。   心里坚定的认为,陆墨利用自己成为称霸一族的王,享尽荣华富贵权利美人,然而徒弟却整日过着刀口舔血无人关怀的生活。   那是自己投入所有真心小心翼翼亲手养大的孩子啊,怎能落在别人手里受尽委屈?   什么眼见为实都不重要了,陆墨重伤自己抛至山门也不重要,他只知道,心很疼,很想抱一抱徒弟,好好安慰弥补。   可是该抱着怎样的心态?爱情?师徒情?   忽然之间,林池清觉得抱有爱恋的自己真是卑微透了,他不能以纯洁的心情安慰陆墨,害怕被发现异样真心,然后分道扬镳。   认清真心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薄情寡欲的上仙,他是俗人,拥有私欲的人。   林池清撑起手,将被子打开一条细缝,注视陆墨刚才战斗新添的伤,看着他孤独的咬紧嘴唇清洗伤口,运功止血,连药也不上,绷带不缠。   三百年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没有人问他疼痛与否。   林池清眼眶微热,放下被子,等人坐在旁边时,装作熟睡翻身,抱住陆墨的腰,额头紧贴着对方温热皮肤。   这份心疼,想要传递。   早晨,林池清晕晕乎乎醒来,陆墨已经不在身旁,自己蜷缩着,怀里空荡,空气里飘着清淡菜香,伴随锅铲碰撞声音。   陆墨听见动静,凝出热水放置盆里:“醒了就清洗清洗,一会儿饭就好了。”   林池清注视还在燃烧的火焰,怔神:“你一晚没睡?”   陆墨:“我是妖,身强体健,没关系。”   林池清捞起毛巾擦脸:“血肉之躯亦会生病疲惫。”   陆墨:“我很强的!不怕!”   林池清越过他出洞洗漱,寒气扑面而来,重重打了个喷嚏:“夜里有棉被,不冷,无需时刻续火。”   挽发时看一眼忙碌的陆墨:“饭…在城里买就好。”   两人像最寻常不过的家人一样对话,陆墨忽然反应过来,锅铲从手里掉落,惊吓的目光粘上林池清:“你…”   “你…在关心我?”   林池清脸热,归于被寒风吹红的,不反驳也没回应。   陆墨甜腻道:“师尊!”   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林池清只觉浑身都在冒烟,不忍心推人,恼羞成怒,结巴道:“饭…糊…糊了!”   接着是陆墨手忙脚乱的抢救,以及阵阵哀嚎:“怎么办怎么办!做了好半天的,结果全坏了!师尊一定饿了!”   林池清笑:“没关系。” 第62章 帮我敷药吗?   陆墨心情愉悦重新做一份早餐, 亲自盛饭双手送上, 林池清从容接过, 开始食不言的早晨。   陆墨心中实际非常忐忑,不明白师尊忽然转变态度为何,一向对自己冷冰冰的, 忽然软化下来,竟然一时难以习惯,以为做梦。   这不是梦, 师尊的确与往日细微不同,事情从昨夜偷看开始变质,自从发现林池清的小动作,脑子就会下意识自动抛却从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更加细致的揣摩他的想法与真实用意。   比如师尊食不语喝粥, 放下自带滤镜的美化,并没有那么不食烟火。   林池清筷子拿的端正,坐姿也端正,会先夹一筷子菜放在碗里,等汤汁渗进白粥,才挑着菜和粥一起送进嘴里。   以前怀着敬畏不曾细想, 其实师尊这么做不是因为习惯, 而是粥太匀,以他那事事端着的姿态, 不可能做出送碗到嘴边这样不符合人设的动作。   林池清大约需要勺子,然而脸皮薄, 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要,而且一个大男人,又是备受尊敬的上仙,用勺子吃饭多难为情啊。   两选一,选择折中的法子,吃法既好看又能吃饱。   可是他可能自己也没注意到,这种菜和饭放在一起吃的动作抛开习惯一说,其实有些小孩子的可爱。   陆墨一点不以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好意思,找出勺子洗净递过去。   林池清停顿片刻,脸颊可疑泛红,意识到自己被看透了,倔脾气拉着他绝不回头,高冷道:“不要。”   放在以前,陆墨没胆子这么做,即便以灵宠的身份嬉皮笑脸胆肥调。戏这么做了,林池清也不会如此破绽百出的拒绝逃避,而是直接施下定身或将人打回原型,晾在那里。   哦,当然更有可能看到是粥,以更完美的方式拒绝,直接眼神都不投一下,径直路过,更别提说话。   现在情况不一样,精神想保持高冷,身体却不行了,凡人的体力消耗迅速,需要以食物常常补充体力。   陆墨将林池清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知晓他羞恼,提着那一点侥幸,小心翼翼,面上风轻云淡道:“师尊若能在私下里,在我面前真真实实无所顾忌,徒儿会真心实意觉得很高兴。”   近乎于任性自私又冲动的表白的话,但有些过于隐晦了。   林池清听着这示好的话,脑子瞬间一团浆糊,思绪翻滚着,稀里糊涂接下又一次送来的勺子,木讷舀粥,陆墨的话他不敢往深处想,自然不可能解读深沉意思。   却也欣慰,心里暖洋洋的,外界的寒意似乎也不再那么透骨了,心想,养大的小家伙总算还有良心。   他已经把从前种种全部选择遗忘,眸底漾着一点笑意,唇角上扬,一碗饭不知不觉见底,勺子放置碗底,发出轻微清脆的碰撞声。   而后被这极小的声音拉回神,面向光滑桌面,看见自己过于外放的笑,立刻收拢嘴角,可是眼底神韵却不是那么好收的。   他觉得脸皮有些烧,余光往身侧瞧,发现陆墨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自然而然抽过碗:“再来一碗?”   林池清才发现自己竟然幼稚的用勺子在徒弟面前吃饭,思及刚才陆墨的话,觉得自己这番举动称的上宠溺纵容。   这样不对!怎么能这样!他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能…怎么能!   于是林池清漠然道:“不要!”   转身烤火去了。   陆墨从一定程度上得到暗示,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更大胆一点,却也不急于此刻,勤快的收拾碗筷。   回来烤火暖手时,发现林池清不时偷看旁边放着的水果,笑道:“师尊,我饿了。”   林池清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你把多余饭菜倒了。”   言下之意,谁让你不吃饭倒掉,活该饿着!还好意思过来说委屈?   陆墨拿过出一个苹果,递上小刀,带着撒娇的鼻音:“帮我削苹果吗?”   林池清没眼看,略带嫌弃的瞥他一眼,还是接过苹果去皮切块,放在盘子里。   趁他削苹果的时间,陆墨脱去上衣,凝一盆热水,毛巾在伤口不算温柔擦拭,脆弱的痂有些地方被不小心拉开,露出新鲜血液与皮肉。   林池清嗅着血味抬头,恰好陆墨回眸,双方对上,机不可失道:“疼…”   林池清微抖,差点划伤手,面无表情把苹果快摆好,洗去满手甜腻。   陆墨又道:“帮我敷药吗?”   手里已经捏着药瓶伸过来。   林池清:“……”   他最怕主动提要求的人,很不会拒绝,而且对象是陆墨,也不想拒绝就是了。   小心的帮陆墨处理伤口绑上绷带,陆墨把锅碗瓢盆收起,端着苹果盘送到林池清面前:“路上解渴吃,还能解饿。”   林池清心道,把我身上妖核拿走,什么问题都不会再有了。   你情我愿的事,事到如今不必提起徒加误会,便熄灭羹火捏了两块送进嘴里,其它全部推给陆墨,坚决不承认陆墨是因为看出自己想吃苹果,才故意留面子,以他的名义让自己削皮。   陆墨没有再招惹,带人御剑飞行,飞到一定高度,忽然撞到厚重透明的屏障,捂着撞懵的脑袋降落半米,凝视上头灰蒙蒙的天空。   林池清看着他,忽然有些想笑,想起那句话,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这回陆墨可真是无辜遭殃,可这样一想,不大开心,陆墨比自己高大约五指。   差距不大,顶天的人就换了,从前顶天立地的一直是自己,时过境迁,反被后辈赶超。   他踮起脚尖伸手触摸,碰到上方坚硬透明的壳,是结界,不知何时布下,两人都没有察觉。   陆墨也伸手探了一会儿,说道:“用来困人的,不知道范围多大。”   为防万一,他和林池清调换位置,让林池清在前,以免背后有人偷袭自己无法及时发现,而且这种姿势其实是占便宜的。   林池清心里有数,没有多言,也没有多想,能在陆墨的眼皮子底下无知无觉布下锁困结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陆墨载人绕着结界边上转了一圈:“范围是火城周围十里,只对有修为的人有效,且修为不能太弱。”   他和林池清一起落地,隔着结界,林池清能进出自由,而自己却被隔开,无法寸步。   林池清走进来:“没办法,进城看看。”   陆墨不动,好半晌,垂着眸道歉:“对不起。”   林池清:“?”   陆墨:“害你和我一起被困。”   火城有活火山的缘故,无法发展成大城,留在这里的都是无处可去的流浪人,天长地久日积月累,形成小镇,然后是城,再然后,为了抵御时常小喷发的火山熔浆,有人学会仙术,自立门派,世世守卫。   这样的炎热之地冰雪覆盖,反常即妖,可自己太掉以轻心,明明心有所感,却自信没有防备,然后中招。   陆墨不心疼自己,可心疼师尊,:“现在收回妖核,你也出不去了…”   林池清不能看他这幅消沉模样,越过他踏入城门:“走吧,进去看看。”   是恶境还是更恶,总要面对才行。   陆墨神色复杂,原地立了会儿,快步跟上,拉住林池清衣袖,认真又期待:“师尊,你不恨我了吗?”   林池清莫名其妙他的态度,不好意思直接回答,用两字催促:“走吧。”拉住陆墨手腕步履匆匆。   人烟稀少荒凉的街道在视野倒退,陆墨不看路,只专注看他,直到把人看的脸颊明显发红,有些口干舌燥,温声道:“晚上,等晚上隐蔽的时候,我就把妖核…”   阴暗的小巷子忽然冲出来几个老百姓打扮,眸子狂热嗜血的魔修,一把拖走林池清,脚下阵法启动,人瞬间无影无踪。   陆墨:“……”   “???”   “师尊!” 第63章 抱一抱你   师尊被劫走了!   陆墨瞬间冷汗, 原本打算晚上恢复师尊修为, 可是现在却将血肉凡躯落入魔修手里!   瞬移的阵法在地上只余点点深红余火, 缠卷着飞升,在空气中融化消散。   四周静悄悄的,街道空旷, 密密麻麻的房屋洞开,如同一个个窥视凶兽,阴暗街道三三两两行人窜过, 仔细辨别后发现,都是经过伪装的不入流魔修。   一点新雪落在陆墨眼睑,他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带师尊进的不是城, 而是地狱!   赶忙追着最后一点星火布下自己气息, 一条半透明的淡红丝线若隐若现拉长延伸。   林池清被黑布蒙上双眼,听觉与嗅觉变的格外敏锐,他能闻到空气里灰尘与腐朽气味,以及极淡血腥味,厚重木门被粗鲁的咯吱一声合上,隔着门, 大约五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互相对话。   那些人的声音带着杀伐之意, 不似仙修。   “真的靠谱吗?万一妖王不来…”   “我打听他们消息许久,怎能不靠谱!这人对妖王十分重要, 定然会追着我们留下的痕迹过来!”   “到时候开启阵法,将他一举擒拿!”   “妖王的血化灵, 一定特别强大!吃下他,我们就能成为魔主手下得力干将!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遇!”   “可是妖王实力强大,仅仅凭借我们几人之力,难以擒杀。”   “当初仙魔两道合力围攻,就算他妖王有通天本领,一年之内实力也不可能恢复巅峰时期,怕什么?魔主亲自镇守火城,若我们实在吞不下这块肥肉,就汇报给主人,也是大功一件!”   无论怎么做,对他们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林池清将外面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确定捉自己的人是魔修,那夜听陆墨与深无说话,天帝陨落以后,灵气复苏使万物生灵修为暴涨,这其中,魔主得到造化,获得化血为灵方法。   并将这种法术散布整个魔族,人间以妖族为首的格局改变。所有生灵皆为魔族目标,妖王陆墨落单,恰好误入对方地盘,这么大一块肥肉,一经发现,没人还能淡定。   林池清并不担心陆墨会被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魔修所伤,他的关注点在魔修所说:这人对妖王十分重要。   连外人都能看出陆墨对自己的真心,而自己却一直以冷淡与恶意态度对他。   他开始对当初被陆墨重伤恩断义绝的事情产生质疑,眼见一定为实吗?   那年自己被龙王所伤昏迷不醒,醒来后一人独在孤舟海上漂泊,他很虚弱,满心徒弟安危,茫然无所又无能为力,心急如焚,难以静心。   其实若仔细回想,那时候是有异常的,被龙王所伤血流不止,难以止住,为何醒来后身上半点伤口也没有   不但没有伤口,体内还气血充盈。   流出去的血不可能回收,除非有人用秘术为自己输血,那种庞大血量不是仙修血肉之躯能做到。   也不可能是魔,魔族的血戾气很重,就算自己当时无法思考,也不可能察觉不出魔血来。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这件事,不是人不是魔,那么为自己输血换血的人一定是妖!并且兽态很庞大的妖!   得出这个结论,林池清无法冷静了。   陆墨之前几次三番向自己解释,深无路过龙王岛同陆墨交易,用秘法帮助换血,代价是陆墨失去记忆,成为妖王。   如此推算,陆墨的解释都是真的,是自己一叶障目执着被亲手所伤一事上,不肯相信。   若陆墨对自己仍然尊敬,没有背叛,那么当时孤舟里将自己重伤的“陆墨”是谁   回到深云门后,不信陆墨背叛而四处寻他,又一次被“陆墨”重伤并说恩断义绝的是谁   林池清脑子纷乱,理不出头绪,忽听外头魔修道嚷道:“他来了,起阵!”   暂时放下疑惑顺着门缝观看,如预料一样,用来困人的阵法被轻轻一踏便碎裂消散,几名魔修根本不是陆墨对手,坚持没有两招就死的死伤的伤。   战斗结束的太快,林池清甚至没有机会说话,眼前陆墨背影高大,冷酷的将一名受伤魔修踹飞,砸倒一片围墙。   那名魔修吐着血沫掏出一个信号弹,试图往天上扔。   林池清大惊,奈何没有修为,无法打开门,只能大声喊陆墨:“阿墨,快杀了他!”   陆墨解决完其它魔修本来就要杀那人,闻言忽然不动了。   林池清急道:“快动手杀他!”   陆墨如梦方醒,没有管魔修,反而转身奔跑过来,欣喜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一剑劈开木门,脸上满是真挚欢喜。   林池清没时间回话,一把夺过寒渊剑,绕过他急步冲往魔修身前。准确毫不留情刺进心脏。   魔修露出死前狠毒微笑:”迟了!”   上空蓦然炸裂巨大烟火,爆出四个刺眼大字:妖王在此!   烟火久久不散,明明周围很平静,林池清仿佛已经看出无数奔涌而来的“猎人”!   他情不自禁颤栗,赶忙拉着发愣的陆墨掉头就跑,努力维持的最后一点形象也没有了。   陆墨疑惑:“师尊?”   林池清凡人之躯体力不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没有理他,余光瞪他一眼。   陆墨:“?”   但也明白这是逃跑,很快拿回主动权。将人不由分说抱起,脚下连点,已是数里之外。   两人闯进无人看管的客栈,林池清落地以后暂且放下尴尬,低低道:“不行,这里不够隐蔽。”   陆墨飞快将客栈搜索一遍,意外发现厨房下面有个地下室,里面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装房,墙壁更是严丝合缝。   他布下隐匿结界,打量这怪异地下室,稍微顺气的林池清合上地下室机关,神情严肃道:“魔主在这座城!”   陆墨还在研究地下室,不甚在意问:“他来这无名小城做什么”   林池清看着他:“我被抓之后,听魔修说魔族习得化血为灵秘术,既然魔主亲临此地并布下结界,一定是有强大的东西,应与这冰天雪地有关,也许是来自仙境的神灵。”   不论魔主想对付消化谁,妖王误入又被发现,已成送上门的盘中餐,没有放着不管道理。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瞪陆墨:“即便你很强,也不能掉以轻心!”   陆墨被师尊忽如其来的怒气一怔,想明白对方生气原因,心头荡漾温柔,很想笑,抱一抱他。   但是忍住了,低头垂头丧气,有些可怜道歉:“都是我的错,害师尊一起被困。”   林池清看他如此模样,心中更加愧疚,微微别开脸颊,小声说:“不怪你,是我错了。”   陆墨本意求安慰,得到这么个回复,颇为疑惑,林池清目光飘忽不定,不肯与他对视,解释:“若我早些信你,就不用寻龙王途经此地。”   不寻龙王,就不会经过火城,也不会误入魔主的杀局。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果然,陆墨只怔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说:“师尊,我太高兴了,你能相信我,我实在太高兴!”   陆墨很想抱住那个故意站在烛火阴影区域的男人,可是又怕破坏这份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   师尊那种性子,能放低姿态主动示弱道歉,可别把人吓跑了。   于是陆墨与林池清并肩,微微低头,温柔道:“不怪师尊,是我自己想找龙王,害我们误会三百年的人,一定纠出来一天打八百遍!” 第64章 师尊很不会撒谎   陆墨口吐凶言, 将害他被师尊误会这么久, 不知道是谁的人设计出一千种刑罚。   林池清安静的听着, 微微侧眸,这个角度看,能隐约看到他逆光的眉眼, 并没有戾色,很温柔的注视自己。   陆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林池清感觉心跳不受控制加快,砰砰, 砰砰,快要冲出胸腔,抑制不住的想,陆墨他对我, 会不会有一丁点不一样的感情?   怎么可能呢?那只是孺慕之情, 大约是久别重逢,误会解除后的情真意切表露方式。   不要自作多情!   林池清有些落寞,收回视线,低头凝视自己的鞋尖,听陆墨在身侧絮絮叨叨,恍若隔世。   当年的孩子在自己没有参与的那些最重要年月成长为参天大树。   从前木讷寡言谨小慎微是他, 现在强大冷酷反骨戾气也是他,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仿佛两种截然个体。   这种想法让林池清心有不安, 可他又明白,陆墨仍是陆墨, 不管什么性格,背负多少鲜血,他始终是自己的徒弟。   是那个跨越三百年时光,仍旧喜欢将“师尊”挂在嘴边,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关心师尊的徒弟。   林池清目光从鞋尖飘乎,时不时悄悄的仔细打量陆墨。   分开时,徒弟还只到肩膀,现在不但超过自己甚至高出五指,少年稚嫩消失了,成年的陆墨容深邃坚毅。   多年以前,自己一直期望少年能独当一面,成为远近闻名寿与天齐的大妖,也为此努力。   少年终于名震天下,最艰难的岁月,自己却在闭关舔舐伤口。   林池清觉得愧疚,心疼,夹着难以言喻的不甘。   少年终于翱翔天外,却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样什么也没有做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奢求更多感情呢?   那三百年的天各两方,毕竟太久了,久到师徒相伴的几年岁月,不够那人独自经历风霜残酷的零头。   林池清眼睛泛酸,卑微的想,若是当年没有猎杀龙王,自己和徒弟现在是如何模样?   师慈徒孝一辈子?未对徒弟抱走非分之想,淡然一笑看之娶妻生子?   然而没有重新来一次的人生,一步错,步步错,时光一刻不肯停下脚步,漫漫时间长河里的人奔跑着也无法追上。   滔滔不绝的陆墨停下咒骂,发现了身边人心不在焉,疑惑注视片刻,拉扯林池清衣袖,乖宝宝一样问:“师尊说这样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好不好什么?林池清被拉出飘远的思绪,有些怔愣,回不出话。   陆墨改拉衣袖成握住手腕,将看起来冷厉实际发懵明显的师尊强行转过身,面对面再次问:“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不好,陆墨自己都不知道好什么,不好什么。他只想想确认师尊是不是走神,随便问个问题诈一诈。   林池清眸低隐藏极深的困惑与在徒弟面前走神时的自我谴责无所遁形。   陆墨盯了片刻,验证心中想法,瞧见林池清欲盖弥彰的背转过身摩挲墙壁,似在寻找什么。   师尊说:“这密室有古怪。”   他暗暗咽口水,喉结滚动几轮,少时的自己真是愚蠢,师尊这么可爱,哪里冷漠高不可攀了?   近水楼台时不知道先得月,天天抱着不可说心思悲秋伤风,还自己给自己找一堆胆怯不敢靠近的借口,真是傻!   陆墨视线粘在师尊泛红的耳根处,心道,哪是冷漠啊,分明是掩饰害羞而铸造的假像。   他心中火焰燃烧,却也没揭破林池清的伪装,转移话题,亦步亦趋:“我先前搜客栈时,在客栈主人的房间里找到修仙用品,以及一件绣着苏字的衣服。”   林池清手上没有停顿,誓将自己说的谎圆到底。   陆墨:“火城一直以来由一个仙修门派守护,说是门派,也是家族,这个家族的姓氏正是苏。”   他把衣服拿出来横在林池清眼前:“当时衣服整齐叠放衣柜的顶端靠墙,很难发现,若是被遗忘那处的,应落满灰尘才是,而它十分干净,像刚放上去不久。”   “火城被魔修占领,一夜空城,是谁还能自由活动,将衣服整齐的叠放在那种不显眼地方?”   半个时辰前,懒的走路推门的陆墨漂浮半空,以风吹开大门,满屋被劫掠过的狼藉地面瞬间垃圾乱飞。   他被劈头盖脸砸到了,黑着脸烧毁那些东西,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返身后退,一根筋的想,脏死了,只有柜子上头能站人!   他跳上去,然后发现叠放整齐的衣服,想着师尊还在隔壁等着,只敢在背地里发火爆脾气,一脚踢飞衣服,然后发现不伦不类的图案。   后来仔细想想,那是龙飞凤舞的苏字,因为太潦草,一时没有认出来。   陆墨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经验之多,下意识认为有古怪,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手掌摩挲字体,咔咔轻响,却是远离这间房的地方异响。   他展开灵识探查,发现厨房的墙壁开了一道小门,立刻带林池清一起前往密室。   陆墨云淡风轻尽量美化的讲述当时细节,故意把发脾气那一点隐而不说,只说发现柜子上有灵力波动才上去查看的。   林池清丝毫没有怀疑真实性,点头说:“苏家人镇守此地数年,不可能几日之间被完全屠。杀干净,一定留有后路,而火城只有这间客栈最精致奢华,内含修仙之物,必为苏家所有,加上发现密室,或许有关联,找一找,看有没有第二重密道离开火城。”   他说的堂而皇之义正言辞,仿佛早就想通其中关窍,刚才那番装模作样的谎言一下子完美圆了。   陆墨低头闷笑,肩膀微微耸动,片刻后回道:“好。”   这间密室实在空旷,没有作为机关的小物件,只能在墙壁上一点一点摸。   找了一面墙,密室外头响起细微对话声。   “魔主下令全员捕捉妖王,可把火城翻了底朝天,也没有发现踪迹!”   “急什么,只要结界还在,他就跑不出城!”   “可是结界以魔主血力维持,为困水神已后继无力,如今水神未屠,又出妖王,这怎么能吞的下?”   “正因为吞不下水神,魔主才先猎杀妖王化血为灵,到时候修为大增,还怕拿不下水神?”   “大半年前,妖王一人力战仙魔两道…魔主亦是手下败将。”   “那时从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如今灵气复苏,又有魔神自愿相助,天意要扶我魔族!”   外头叮铃哐啷的,有东西摔碎声响,那群魔修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有离开。   陆墨熄灭烛火,将自己和师尊的气息隐匿,外头那些人才走开。   魔修甲:“刚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   魔修乙:“你是太想捉妖王,疑神疑鬼罢了!”   等魔修们彻底走远,陆墨神色凝重:“若能找到通往外面的密道最好,若不能,师尊,我只能对不起你了,我会送你往结界边界,你以凡人之躯离开,到时候传音秦风川接你。” 第65章 暧昧不可说   密室伸手不见五指, 林池清凭触感摸索墙壁有无机关, 听闻陆墨此言, 停住动作,没有发觉陆墨隐藏在说话中的微不可查脚步声。   大约自己变成凡人看不破黑暗,辨不出气息, 便下意识认为陆墨也看不见自己。   他放下惯有伪装,眉头微皱,纠结该怎么回话才好, 想了半天,无奈揉动额角,长篇大论和煽情的话实在不好意思出口,于是直接了当拒绝道:“不行。”   四周寂静无声, 林池清没有等到陆墨说话, 疑惑张望,然而入目的只是黑暗罢了。   过了片刻,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终于意识到不对,心中不安,惊慌呼唤。   “阿墨?”他挥动手臂, 脚步凌乱的四处乱撞, 寻找陆墨刚才所站的位置。   陆墨静静立在几步开外,在心里回道:我在。   林池清语气带上明显焦急:“阿墨, 你在哪?”   陆墨原本想看师尊为自己着急的表情,这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 比起知道师尊心中的分量,他更受不了师尊难过。   他心疼了,暗暗臭骂自己一顿,张了张嘴,准备说话。   前面的林池清忽然调转方向,朝他走来,眼看马上摸到自己身边,陆墨把即将出口的回应吞回去,下一刻他胸前衣襟就被抓住了。   林池清十指上滑,摸着陆墨的眉眼轮廓辨认,又急担忧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陆墨黑暗里的眸子熠熠生辉,他捉住林池清乱动的手指,冷静表情换成笑意盈盈说:“别担心,我没事。”   林池清迅速抽开手掌,侧耳倾听,陆墨解释说:“刚才发现疑似机关之物,一时没有听见你的呼唤。”   林池清:“……”   他总算反应过来陆墨属于顶尖强者,天下少有人能敌,这世上没有谁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人掳走。   刚才没有得到回应的那一瞬间,林池清是惊慌的,下意识将陆墨当成多年以前需要自己时时保护的徒弟。   或许从前太美好,或许不甘心没有参与中间的那些年,他总是不能正确的面对此刻不再需要保护的陆墨。   收拾好心情才有心思思考之前的事,,后知后觉发现,刚才自己所有失措举动都在徒弟注视之下。   “……”   林池清努力做风清云淡表情,手掌贴着衣面,无意识轻轻摩挲揉捏,指腹上面还残留那人温度,仿佛一点余火死灰复燃,终于成熊熊大火,以燎原之势蔓延全身。   如果情绪可以实质话,他此刻应该是浑身冒烟。   即便心中怎样翻江倒海,然而他看上去还是寡淡高不可攀的林池清。   陆墨眯着眼,唇线扯出上扬的幅度,看着师尊自己也没发现的小动作,无声咧嘴大笑一会儿,然后点燃烛火,已然换上严肃表情。   刚才那一番走动的原因,两人已经在另一面墙壁边上上,林池清背对着墙壁,几乎贴合上去,陆墨在他对面,端着火焰,衣襟微微敞开,发丝些许凌乱,那是林池清的杰作。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只要陆墨再跨小半步,伸开手臂,就是将人抵着墙半困的姿势。   林池清面不改色侧身脱身,步伐仍然优雅,脚步声却比平时急促一些,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中途竟然有一回同手同脚,虽然他很快改回来,走位却像极了横着行走的螃蟹。   林池清意识到的时候,内心捶胸顿悟,组织语言怎么撒谎解释,忽然,他的脚下轻轻一陷,茫然低头,目光炯炯。   “咔!”触动了机关。   贴着墙壁与地面夹缝里的一块砖松动,林池清的脚和那块砖一起下陷两指深。   正前方,一米范围的地砖自动往两边分开,露出的昏暗洞口和通往未知处的阶梯。   陆墨近日胆子很肥,总是喜欢逗林池清,笑着走过来说:“多亏师尊刚才横着走。”   林池清:“……”   他心不痒了,牙和手有点痒,真想给嬉皮笑脸的这人禁言!   陆墨:“设计机关的人应是没想到会有人没事贴着墙壁横着走路,很巧的踩上。”   林池清:“……”目光逐渐凶残。   陆墨撩完就跑,挡在林池清身前,不给他生气的机会,体贴道:“可能会遇上危险,走在我身后。”   林池清没有拒绝权利,跟在他身后踏上阶梯,身后洞口轰然合拢。   暗道漆黑如墨,十步之后宽阔起来,两人并肩而行正好勉强通过,陆墨施展跳跃着的火团照亮前路,许久以后前路已尽,前后左右无路,两人抬头,发现头顶一片交缠藤蔓。   陆墨扯开藤蔓,露出顶端仅仅半米宽的圆润洞口。   他跳上去以后,确定没有危险,将林池清拉上来,一起又走一小段路,避开箭阵与重重陷阱,推开一道石门,视线蓦然开朗。   偌大空旷的洞穴里,出现三道厚重铁门,上面没有任何雕刻与装饰。   陆墨静心感应了片刻:“走中间这条路。”   这些路障对绝对强者来说只是小把戏,只需要放出灵识,就能把里面情况辨认清楚。   但为防万一,他将手腕锁链缩短至一米,和林池清紧紧挨着,解说道:“这一扇门后有生人气息,左边那扇门有嗜人凶兽蛰伏,右边寂静无声,没有凶兽,但布满层叠杀阵。”   可以确定无疑,这是苏家人留的后手,一条生路两条死路,敌人来袭若走错路,便是万劫不复,即便走对了,生路应也有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堵杀。   希望这条路能顺利通往城外,否则他只能和魔主正面对抗。   若是半年前,陆墨丝毫不用担心,直接战胜魔主强行出城即可,但是现在…他也有些忐忑,毕竟不知道魔主吃了多少强者修为,实力如何。   现在他有牵挂,一点也舍不得受伤或死去。   两人于中间这扇门行走约两个时辰,绕过无数弯道,路途逐渐原始化,不像密道,更像是走在阴冷地下河。   钟乳石尖掉落的水滴清脆的砸在水潭里,裂出一朵碎花。   林池清打了个寒颤,裹紧衣服,脚踩怪石嶙峋又往前走了一会,密闭的地下河忽然飘来一阵寒风,火焰摇曳晃荡,熄灭了。   同一时间,全神戒备的陆墨揽住林池清腰腹腾空跳跃,急退数步,随后单手抽出寒渊剑往前劈砍,叮一声脆响中,一支蕴含冰霜的箭矢从中间裂开,深深定在石壁上。   寒渊剑并没有停下,没有经过陆墨容许自动冲进黑暗,片刻,远方传来惨叫阵阵。   林池清喊道:“别杀他们!”   那边响起刀剑相撞声音,夹着寒渊剑孩童般尖细回话:“我是正当防卫!”   等陆墨和林池清赶到时,寒渊剑已经将一群人正当防卫在地上爬不起来。   五个人,四个昏迷,剩下一个气喘吁吁靠墙而做,剑指陆墨,凶狠的抹去嘴角鲜血,怒火滔天:“走狗!不得好死!”   陆墨:“……”谁特么是走狗?是谁的走狗?   林池清推开陆墨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低头打量几人身上一模一样款式绣着苏字的衣服,肯定道:“苏家。”   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仇恨里:“我们苏家宁死不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我在地下等你们!”   陆墨:“……”想了想,在师尊面前保住形象,忍住骂脏话揍人欲·望,委婉的但仍称得上嘴毒的说:“看你修为不差,认不出我是妖?”   言外之意你眼瞎啊!   一群人都诡异静默了。   谁都知道仙魔妖,妖族最强,仙修第二,魔族末尾。妖与仙对立,因为食物链的关系。   按道理讲和魔族冲突不大才对,实际上妖魔之间最水深火热,因为魔主记仇。   妖王几次三番把魔主打败,并留下过宣言:“弱!” 第66章 甜腻   莫名其妙的, 刚才还一脸愤怒, 头可断血可流唯独傲骨不可丢的苏家小辈, 面对打伤同族的敌人,忽然讲起了近日火城之事。   大概涉世未深,空有热血, 成日修炼成了木头脑袋,遇到点错认人打人骂人的尴尬就不知道怎么缓解,强行且生硬的转移话题, 连同伴受伤的事都忘了。   十七八岁的如玉少年不擅长伪装,眼里藏不住的尴尬与羞愧,他自己倒认为自己严肃端正,负手身后, 摆出不知从哪位长辈那里学来的黑脸, 还觉得很有心得,正儿八经轻咳两声,板着脸看向妖族陆墨。   “不论你们种族身为为何,既入此城,你我皆是案板鱼肉,魔族围困环伺, 无孔不入, 生性残爆,唯有互相帮助方可翻身一战。”   说这话的时候, 他虽然看着身负修为的陆墨,余光却一直紧紧盯住林池清。   陆墨不动声色, 心道这少年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要说真傻,妖怪人族恩怨虽然不比魔族,但数年来杀伐也从没断过,一般有点眼界自命清高的人都不愿意与之为伍,即便不得已而拉拢,也会露出一点掩藏不住的嫌恶。   而这少年表现的未免太真诚了,不是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修炼傻子,就是精通人情世故一眼看清自己与师尊关系的人精。   这人只有十几岁,正是愣头青的年岁,谁又会相信他是人精呢?   若不是人精,大约对方真的穷途末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被反击受伤的同伴,也要压低态度主动示好。   少年名叫苏醒,是苏家族长的次子,由妾室所生,因天赋不错,颇受重用。   六天前,火城上空忽然平地刮起大风,风势之大,呈龙卷之状,普通人放下劳作,关门收摊躲在家中,世代守护火城的苏家派精英出动,得出结论是灵力风暴!   这件事骇人听闻,苏家很快做好措施,将火城封。锁,只许人出不许进。   当夜,所有苏家身负灵骨之人兴奋通宵修炼,不出所料修为猛增,所有人沉浸天掉馅饼的快。感中,直到早晨出门吃早饭时,感觉脸上湿润,恍然发现,终年难下一雨的干旱地区竟然飘起蒙蒙细雨。   小雨了!久旱甘霖!   整座城民众欢呼雀跃,数以万计人口举办泼水节,一起在灰蒙蒙天幕下曼舞欢歌,一个时辰后,演变成群魔乱舞的阵容被逐渐变大暴雨狂风砸了回去。   天气陡然变凉,并且持续下降,大家各自回家添加衣服,到了傍晚,雨停了,但却淅淅沥沥下起冰雹。   第二日早晨,外面已经冰天雪地,但气温还在降,雪还在下。   这时候人们还没有发觉异常,只感慨天气无常,这蛮荒火城终于也能看雪景了。   甚至有不怕冷的人裹着被单出来乱晃,打雪仗堆雪人。   第三天,气温已经到达人类承受范围之外,有人开始受不住,逃向其它城市暂时躲避。   没人知道,当晚夜里,火城悄悄潜进来一批人。   这些人杀死守卫,直奔苏家大本营,进行惨无人道的暗杀。   第四日,没死绝的苏家修士带领家族子弟躲藏起来,为稳定普通民众人心,商议之后,决定撒弥天大谎,派死士四处散布谣言说:“火城雪降,火山爆发,请全城人民撤退!”   火城人信仰苏家,不疑有他,纷纷念叨无家可归陆续离开。   没有人脑子还能保持清明,似乎这种天灾下,苏家就是他们的神灵,苏家人所说的话就是助他们求生的神谏!   民众陆续撤离,没有谁发现当初劝他们离城的仙修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他们以为,苏家放弃这座城走了,他们沉浸在无家可归的悲哀中,一叶障目,瞧不见天空游荡的冤魂。   苏家人死了一大半。   再往后几日,闯城暗杀苏家的魔修伪装成平民,专门潜藏起来猎杀误入城市的仙修妖族。   同时,更多的魔修涌入,他们似乎秘密准备些什么。   少年苏醒说:“那之后,父亲和众位长老前往探查魔族入侵真相,可是再也没能回来。大家在营地心急如焚,大哥不顾阻拦,带人去找族长,于前天深夜拖着重伤返回,表情惊恐的命令我们所有人撤退!然后焦急说,”   大约苏醒的声音太过响亮沉重,或者寒渊剑正当防卫的不狠,他身后地上昏迷的几个人陆续醒转。   恰好撞到苏醒正恶狠狠道:“魔主来了!”   地上几人瞬间弹起执剑戒备:“在哪!”   苏醒转身,腼腆笨拙解释:“不是的,我在给他们解释火城局势。”   几人认得打伤他们的寒渊剑,顺着剑身往上,看到陆墨的脸,纷纷怒目圆瞪,举剑要劈。   寒渊剑自己从陆墨手里飞出,阴测测道:“来打我吗?”   几个人还记得它方才那句正当防卫,只敢口中大骂,不敢上前。   偏偏寒渊剑问林池清:“如果他们打我,我正当防卫,不小心失手死了,不怪我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苏醒解释:“他们不是和魔族一伙的。”   苏家众弟子:“妖怪残忍吃人,见者杀之!”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小受到什么观念,脑子一根筋认定是妖怪就吃人!   林池清握住寒渊剑,摇头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目光落在苏醒身上,若有所思盯着看了数息,苏醒忽然避开视线,继续腼腆又认真的和同伴解释:“不会的,这位…公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林池清:“我叫林清。”   苏醒:“林公子和这位妖怪相处的很好,怎么会是吃人的坏妖怪呢?”   陆墨在大家拒绝相信的眼神里说:“我是被林哥哥养大的,最喜欢哥哥,也喜欢人类!”   他装天真无邪的本事还是不错的,眼睛几乎泛着光,突然在不动声色一派淡然的林池清脸颊亲了一口,唤道:“哥哥~”   亲完人后,满脸单纯依恋的注视林池清。   林池清脸慢慢红了。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宠物喜欢谁的时候,表示亲近,约莫是会肌肤相亲。   可…这只妖现在是人形啊!   好怪异!又说不出错!   气氛寂静,传来寒渊剑阴森独特幼童声线,它古板无波道:“啊,亲了。”   苏家弟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林池清被这么多人看着与人亲近,内心已经炸了,满脑子都是恢复实力定身禁言陆墨一辈子!   而后,他淡漠扭头,低低的,带着一点危险:“陆墨!”   陆墨立刻乖巧,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应该在狂摇:“我在~”   末了又拉了一声甜腻怪腔:“哥哥~林哥哥~”   林池清:“……”   “闭嘴!”   陆墨泫然欲泣,轻扯林池清衣袖,露出一截锁链,撒娇道:“好哥哥,别凶我。”   林池清:“……”   不知者无过,苏家弟子莫名其妙违和的心酸,个个瞪大眼睛目不转盯,心里思量,这只强大的妖听命于一个普通凡人!   凡人大部分尊敬仙修!   人都不傻,心里有秤,苏醒悄悄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温声劝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蚂蚱,应当团结一致,火城如今无法出去,魔修迟早会找上门来,不如拼一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两位章章留评的小天使,表白你们。   也谢谢收藏并评论灌溉投雷过作者的小天使,飞吻么么哒你们~   单机最艰难的日子,有大家在,真的很开心。 第67章 一口肉的交情   陆墨敏感抓住重点, 瞬间变脸, 阴沉盯着苏家后辈, 问:“无法出城?”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望着他,但被陆墨冰冷眼神吓的缩回, 内心深处蓦然涌出胆战心惊,瑟缩着横剑胸前,防备且小心的后退。   苏醒忍着畏惧, 左右看一眼同伴,硬着头皮抬脚上前一步,挡在大家身前,有些结巴回答:“出, 出不去。”   陆墨瞳孔开始凝线变碧:“地道不通往城外?”   苏醒忙解释:“这的确是当初父亲和长老们设置用来防止敌袭留的生路, 可以通往城外,但…太倒霉了!出口正好在结界里边,离逃出去只有几步路。”   当时苏家大哥带所有人下暗道出来后,劫后余生欣喜立刻变成绝望。   活路就在两米外的地方,但通道已到达尽头!   上天不眷顾仙修,魔族的结界布的巧合。   绝望的苏家后辈中有冲动的, 愤怒用力踢打结界, 然而结界岿然不动。   陆墨又问:“你们没有尝试挖通?”   苏醒:“尝试了,地洞成功挖到结界外, 送走约三四十人,但被魔族发现了, 苏家长辈与精锐与他们血战,给我们争取时间撤退,大家当然不肯,长老就强行扔人。”   当时情况很乱,近百名强者与敌人血战,还要分心兼顾送后辈出城,偏这群后辈不省心,非要抛头颅洒热血一起守护火城。   还守护什么火城啊?命都没有了,苏家人只想多送点年轻人出去,未免苏家绝后!   那群半大孩子不大,不甘心做逃。兵,最后被一位长老用法宝一股脑全扫进通道,同时,他被魔修攻击而倒下。   魔修不是只会杀戮的傻子,自然不肯放过走这些到嘴肥肉,不约而同将洞口拦截,那群年轻后辈最终只送走了很小一部分。   剩下的那部分乱做一团,死伤不少,危机期间,苏醒站出来带领所有幸存者从通道原路返回,并炸毁出口,自断后路。   “就这样,苏家人暂住这里,后路已绝,前路三条,两条死路,一条生路,我们时刻有人在生路守着,猎杀闯入者。”   “虽然密道隐蔽,一旦被发现,所有人都得死,所以才会不小心误伤你们。”   苏醒说的很诚恳,身后几个人也想通了,自责自己的畏缩,走到苏醒身旁。   苏醒:“我们实力虽然差,但人多,若我们双方合作,希望总会大一些。”   他真诚的说着,陆墨却忽然低下头,碎发遮住眸子,打出阴冷的阴影。   他的手握成拳,不自觉发抖,通过锁链轻微的幅度传递。   林池清察觉到了,收回观察苏醒的目光,侧脑注视陆墨,看到他因沮丧而发白的脸庞,下意识像从前一样,伸手揉他头发,扬出极淡微笑说:“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担心。”   陆墨像被电到了,剧烈抖动一下,愣愣的看着他,似乎觉得这动作似曾相识。   是了,小时候的自己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师尊,那人温柔的揉自己脑袋,说:“疼吗?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梦里的温柔太真实,以至于梦醒从黑夜床上睁开眼睛时,他还能闻到独特的清香。   林池清一直在关注陆墨脸色,见其若有所思,自觉失言,老脸已经不会红了,镇静自若收手,不能给陆墨造成似曾相识错觉,以免勾起前尘过往,不小心揭开当初自己偷偷摸摸背着人做过的傻事。   异色在眸中一闪而消,林池清问苏醒:“你们有多少人?”   苏醒:“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下六十,都在地底深处新挖的洞穴里。”   林池清:“带我们过去,我是医师。”   苏醒:“那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用眼神交谈,有的人直勾勾盯着锁链:“大妖被医师用锁链锁着,不会伤人吧?”   “妖怪对医师很尊敬,本体应该不是凶兽,而且被绑着,没事的,就当赌博,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唉,只能赌了,早晚都是死,总比被魔族吃了强,听苏三少的,苏醒虽然单纯,看人的直觉向来挺准。”   林池清和陆墨的到来引发水火不容,苏醒和几个同伴一起解释,那些人才面露敌意平静下来,但看人时候仍然带着戒备与怀疑。   林池清让陆墨取出伤药,分别发给受伤人员,告诉他们怎样处理伤口才能好的快一点。   地底不知昼夜,待了一段时间,苏醒和里面几位看起来比较有人气的人商量反击办法。   那些人阴阳怪气:“不是有大妖帮助吗?”   苏醒皱眉。   袭击过陆墨的苏醒同伴们面露惊慌,频频关注陆墨脸色。   陆墨不会惯着这些人,席地而坐,在身边放上温暖毛毯请林池清坐下,从空间取木材燃烧一团火焰取暖,做完这一切后阴森回头,对阴阳怪气的人说:“一点力不出,让我一个人拖家带口杀魔修,护你们这群累赘出城?别想了,我情愿把你们全杀了,两个人躲起来等他们放弃火城离开!”   不干不净的闲言碎语立刻全消。   看起来心狠手辣的陆墨伸手在戒中摸索,发出铁器撞击声,掏出了一把菜刀。   所有人表情惊慌。   陆墨拿出案板。   苏家人整齐后退。   陆墨拿出锅碗瓢盆,对林池清天真无邪说:“今天吃肉好不好?”   苏家人纷纷执剑,几个年轻弟子怒骂苏醒:“看看你们带回来的什么人!”   苏醒冷汗直流,踌躇着,艰难挪步羹火旁边:“那个…之前说好的联手。”   陆墨拿出牛肉猪肉以及各种蔬菜与水果,从善如流放在水盆里,一边利落清洗,一边抽空说:“我拒绝请你们吃饭。”   苏醒:“???”   苏家几十号人眼睁睁看着陆墨动作迅速的出锅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菜肴,还腾腾冒着热气。   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噜一声。   这些养尊处优的孩子哪会做饭啊,住在这里只能啃干粮。   羞愧归羞愧,目光一个两个全都控制不住黏住美食。   陆墨挥手拿出屏风,不客气隔绝视线:“影响食欲!”   而后声音瞬间温柔似水,殷勤道:“师尊吃饭~”   林池清无奈,叹道:“这里别叫我师尊。”   陆墨:“好哥哥你又不爱听。”   林池清想了想:“叫名字吧。”   他的本意是全名称呼,陆墨却擅长顺杆子爬,唤道:“清清!”   林池清一瞬间记起那一世床笫之间甜腻的情话,那人除了在欢愉中迫人哭叫,还喜欢起一堆外号,外号前面统一加着这两个字,他忙低头用力往嘴里夹菜,难为情说:“别!”   陆墨:“???”   师尊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他不会放过这机会,接二连三道:“清清!清清!清清!”   外头的人闻着饭菜香味,听着妖怪一声比一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随后传来凡人略带薄怒说话:“别这样!”   陆墨:“清清清清清清!”   苏家人:“……”不能能不能吃快点,让我们早点脱离折磨!   陆墨满心师尊,师尊心里却也装着天下,于是很快结束吃饭,让陆墨撤开屏风,自己找出大锅子,准备亲手下厨做饭给这些孩子吃。   他知道陆墨心高气傲,又是不对盘种族,所以没让陆墨动手,由自己来做人类的食物。   陆墨哪能不明白,脸上凶巴巴,眼里含着笑把林池清伸进水盆的手握出来,然后按在羹火旁,回头对苏家人冷哼:“我做不辣的火锅,你们爱吃不吃!”   虽然是因为懒而选择的大杂烩火锅,半大少年们还是屈服于食欲,起初出锅时,还不情不愿存在气节,后来肉越来越少,部分人对荤菜开始望眼欲穿,于是现场变成争夺一口肉的激烈筷子大战。   陆墨无语,心道难道长这么大没吃过饭么?拉着林池清躲在远离大家的角落里,重新升起羹火。   一顿饭的交情,苏家人也没脸摆脸色了,自觉洗碗扫地,然后乖乖集体打坐山洞另一片区域。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忽然地动山摇,大地开裂,水流迸发,头顶碎石密集跌落。   凄厉叫嚷声不断“地震了!快逃出暗道!”   “我腿,腿断了!谁来救我!”   “回来快回来,那边落石了!”   “糟了!路被…啊…我的手!好疼啊!好疼啊!”   “怎么办怎么办?路堵住了!” 第68章 妖王软肋   变故与灾难忽然降临, 上天果然不眷顾苦守火城多年, 救死扶伤的苏家人。   洞口离结界仅仅几步之遥, 被阻断生路,以死伤无数换来的暂时安稳,此刻也因为天灾而崩塌。   天要亡人, 人不得不亡。   混乱的坍塌跌落声夹着凄惨哭喊,大家宁愿和魔族战死,也不愿意因为天灾草率而死, 而后葬身暗无天日之处,世上永远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这些仙修者,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等待他们的本是前途无量, 可是生命就要被迫终结在地底深处。   不甘心, 没有谁会甘心,他们横冲直撞,法术刀剑并用劈砍石头,意图闯出一条逃出去的路,然而,更大的危机在等待他们。   刚才的震荡过后, 仅仅平静数息, 像酝酿大招的暴风雨前宁静,不等大家打通道路, 忽然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即将破开的通道被无数坚不可摧巨石密密实实再次堵上!   完了…算完了…   他们没有出路了。   陆墨用妖力化出一把仅容下两个人并肩而立,流转墨色气流的伞。   林池清被他握住手腕,站在伞下匀散消散又新生的墨色里,兵荒马乱中的来自法术火光雷光明灭,他们静悄悄伫立着,宛若最浓墨重彩的油画。   四周灰尘跌宕,合着深层墨色,使陆墨和林池清犹如深渊悬崖之上,凝视蝼蚁挣扎的黑白鬼王。   然而在这世上,陆墨可能会变成厉鬼,林池清却不会,他的心里一半装着徒弟,一半留给了天下,即便深处地狱,他也是那道温暖的光。   于是,林池清顾虑到陆墨今昔不比往日,没有用命令的姿态,而是用空闲的手轻扯陆墨衣服,用请求的语气说:“帮帮他们吧?”   他毕竟不擅长求人,脸上扯不出低微神情,也说不出富含感情的话。   陆墨被软语请求,心脏酥酥麻麻,像被小猫儿挠似的,微微低头,和明明羞涩却努力做面色如常的师尊对视,心思早就飞了。   但是师尊还在等自己说话,于是很快收敛心思,认真薄怒说:“清清为什么求我!”   林池清愣住,不该这样吗?把他当成同等的人尊重不好吗?   陆墨瞬间换脸委屈:“有什么要求直接命令我就是了,不用过问,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是赞同的!”   末了故意别过脸颊,小声嘀咕:“我知道天下众生在你心里最重要。”   林池清怔怔注视陆墨,心里沸腾,陆墨一直这么认为我的?   陆墨以为,我更关心天下多一点?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发现。   似乎所有有关陆墨的事情渐渐在脑海清晰,林池清大胆又自作多情的想,陆墨所有小心翼翼的关心与照顾,是为了证明自身,博取池清上仙一笑回眸?   鬼哭狼嚎大危机中,陆墨硬生生开辟出一小片净土,在黑暗血腥中种出粉色气氛。   有人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哭爹喊娘,瞧见撑伞毫发无损的人,尖叫求助:“大妖救命!”   陆墨:“……”   林池清立刻挥散遐想,如陆墨的愿,不咸不淡道:“让寒渊剑放出防御结界。”   寒渊剑灵力一天比一天强,智商一天比一天高,不等陆墨下令,自动飞出,应道:“好嘞!”   陆墨:“……”   养了三百年,相依为命三百年的武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便一心两用,博爱且墙头草的自然而然!   寒渊剑撑起一大片薄雾隔断结界,用碾压一切的声音大声呐喊:“所有人都来我这边!”   苏家人艰难往这边蜂涌,乱石砸在结界上,滚在洞穴边上,不一会,结界四周被堵的毫无缝隙。   这种密密麻麻的感觉很令人头皮发麻,苏家人忧愁缩在结界里,包扎伤口时候愁眉苦脸叹气。   一道满怀感激的少年音在旁边说:“谢谢你们!”   陆墨趁师尊没注意,不耐烦瞪苏醒,刚才就是他喊的救命!   林池清专注的凝视面前石壁,他和陆墨恰好站在洞穴最角落里,这里极少掉落碎石,又有人护着,可他仍然有惊心动魄的不好预感。   这种感觉,就像有更大的危机在前面,并且,自己被锁定了!   连陆墨也没有察觉出来!   “咔嚓!”面前石壁蜘蛛网一样裂开错综复杂纹路。   林池清下意识后退,正好撞在陆墨怀里。   陆墨扶住他,问:“怎么了?”   林池清手指前方:“那里!那对面!有东西!”   “砰!”裂纹忽然爆炸,漫天碎石,迸射在寒渊剑放出的结界上,力道不减反弹回头,和碎石互相撞击化作靡粉。   漆黑里,有血色暗芒一闪而过,林池清和陆墨一起消失了。   “滴答!”   “滴答!”   破开的洞口深处传来清脆水声。   寒渊剑往里飞了一圈探查,回程后凶狠道:“里面是地下河!主人不知道被带哪去了!”   苏家人升出一点希望。   寒渊剑:“里面住满不见天日凶兽!”   苏家人陷入绝望。   苏醒跪下来:“请剑仙大人带我们闯一闯,生路是披荆斩棘踩出来的!”   “对!披荆斩棘踩出来!”所有人仿佛找到主心骨,附和出声。   寒渊剑静默几息,没有撤销结界,往洞口深处飘:“哼!我才没有帮你们,只是主人不在,没人给我下达解除保护的命令!”   地下河阴冷深邃,水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哗哗流动。   行至深处,有点点荧光,那是头顶凹凸不平钟乳石的微光。   陆墨周身翻滚黑气,衣服滚满尘土,不知哪里传来呜呜鬼泣风声刮过身边,扯的他湿润的衣服碎布翻滚。   他循着烛九阴碾压过的痕迹追踪,奔跑间,手腕半截锁链叮当作响。   就在刚刚,所有人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住在地底,流窜地壳的庞然大物烛九阴轰开石壁,掳走了林池清!   电光火石之间,锁链被砸碎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烛九阴从七绕八绕复杂道路里消失不见。   “师尊!”   “师尊!”   陆墨焦急大喊,回音阵阵,无数黝黑孔洞陆续亮起猩红眸子。   “师尊!”   “你在哪!”   林池清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呼唤,可是他被烛九阴关在地下湖泊的正中央岩石上,这里面积很小,只有五米左右。   他被抛弃在岛屿,周围黑水平静,偶尔有未知生物浮出水面激起浪花。   大约能猜到是谁掳走自己。   那时被烛九阴砸碎石壁强行劫走时,其他人没发现,一直在关注那边早有准备的林池却发现了。   烛九阴不是锁定自己的生物!   视线太暗,又被用蛇尾缠住,碎石漫天中,有一个人饲机而动,在陆墨被锁链拖拽没有反应过来,狼狈的一瞬间,全力一击斩断锁链,而后立刻消失!   所以,林池清猜测,烛九阴听命于人。   这世上知道林池清变成凡人的人屈指可数。   而需要凡人之躯的他作为筹码的凶手,能精准确定。   于是,林池清对着虚无淡淡道:“出来吧。”   没有反应,周围仍然静谧。   林池清:“深无。”   空气扭曲,片刻浮现出一道高瘦身影。   深无裹着黑袍,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上仙好眼力!” 第69章 原来相悦   湖面亮起一簇一簇幽蓝鬼火, 地下湖泊在鬼火照耀下能看清全貌了, 和林池清先前凭借模糊轮廓推测的一样, 湖泊很大,漫无边际,里面游荡着长相奇特生物。   这种地方若凡人见到, 一定吓的半死,但林池清不是凡人,他只是微微蹙眉。   深无双肩漂浮火焰, 近距离看,可以清楚发现他隐在帽兜下没有血肉的脸,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妖,而是一具骷髅。   林池清问他:“为什么捉我。”   深无没有看到自己出场时, 想要的那人表情神态, 颇为无趣,答非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捉你?”   林池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目光投向隐约战斗声传来的方向:“阿墨若死了,你们妖族就会彻底失去希望。”   深无不笨,从对方平静态度与语气中已经猜出许多东西,沉默片刻忽而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你什么都知道了!却装作懵懂模样, 可怜妖王什么都不清楚,每日谨小慎微活着, 害怕被你厌恶!”   林池清面露疑惑,害怕被我厌恶?我为什么会厌恶?厌恶他哪里?   深无冷笑:“池清上仙, 你很聪明,我很佩服你,可有些时候是真笨!”   他没有给林池清细想时间,语气陡然阴森,鬼火凝结锁链,将他捆绑吊起,扭曲出人类难以承受幅度,满意的听到几声闷哼,狂暴道。   “他是带领妖族南征北战走向辉煌的王啊!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妖王就不会产生迷茫,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继续征战下去!”   林池清四肢被扭曲的生疼,此刻听到深无的话,内心疼痛骤然压住身体的疼,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凶狠怒斥:“他是人,他也会疼!”   深无冷漠:“不,他是妖,那些必须承受!”   林池清:“他是我的徒弟,亲手养大,花费所有真心,舍不得让他受一丁点伤,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的声音微颤,带上不可遏制怒意:“怎么能这样伤害他!他会疼,很疼,很疼!我…我…我也很疼!”   深无平淡道:“哦,那可真可惜,妖王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原来这么疼爱他。”   林池清身体被折弯到极限,骨头开始碎裂。   深无并没有停手,慢吞吞折磨:“大名鼎鼎的上仙可听说过起死回生禁术能将死去的人复活,我啊,当初以妖王身份死去,入地狱以后,每日东躲西藏,不愿意被鬼差捉到转世轮回,所以很辛苦的争斗厮杀,终于带着许多闻所闻未的秘术起死回生。”   “这具体深无的肉体被妖王斩碎了,只剩下骨头,这可全是因为你呢,那日妖王被围攻重伤,与你相遇,我本意满足他的愿望,撮合你们结成夫妻,可是,你对他太好了,让妖王贪念,总想寻找失去的记忆。”   “池清上仙,你为什么对他好呢按照计划,对他冷淡相对,我就可以私自替妖王掳走关押你于妖宫,作为他的禁。脔直到天荒地老。”   林池清说不出来话,口里吐着血沫,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脑海反复重放深无那句话。   妖王的愿望,结成夫妻。   与我。   疼到极限已经不会疼了,模模糊糊的,他听见深无说:“我会的秘术当然不止起死回生,妖王既然想和你心意想通成亲,为了妖族前程,我当然想办法满足他,只是你这具身体里装的灵魂,你永远也没机会知道是谁了!”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林池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一瞬间,或许很多年,他看到蓝天白云,皑皑白雪。   无限大的树木绿芽新嫩,遍地新草生机勃勃,林池清虚弱的站起来,被淹没在绿色与薄雪里。   他很疑惑,这是什么年岁,莫不是睡过了世界末日,苏醒在新世界   草丛上方忽然出现一张女巨人的脸,林池清情不自禁后退,撞在树干上,翻了个跟头,疼的他喵一声尖叫。   等等!   喵!   “???”   女巨人笑的花枝乱颤,将懵逼的小奶猫抱起来:“池清上仙,你这个样子真可爱,陆墨要是知道这是师尊,不知道魂魄归位以后还能不能假正经。”   林池清:“???”   那人将他抱到水塘边,笑道:“看看你的新身体。”   水塘很清澈,里面有新生的游鱼,林池清盯着那些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跳下去的冲动。   他真的挣脱女巨人,跳进水里,不幸溺水,湿漉漉可怜委屈的被捞起来,放在铺着毛毯的羹火旁瑟瑟发抖,伴随几声微弱喷嚏。   女巨人仰天大嚎:“返生镜你死哪去了!”   烤火裹着小衣服的纯白奶猫迟钝抬头。   返生镜?啊…怎么越来越不懂现在处境?   返生镜提着几条鱼从天而降,比女巨人还高大。   林池清总算认清事实,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还是刚出生不久,毛刚刚长齐的小奶猫!   那名漂亮的女巨人是鬼女,她将恐怖的脸隐藏起来,恢复原本容颜。   有很多很多疑惑想问,可是他没办法说话,身体很不协调,也不能够写字,于是睁着大眼睛渴望的望着鬼女。   鬼女老脸一红,双手摩擦,脸上写着蠢蠢欲动:“你这样看陆墨可以,千万别这么看我,我忍不住想蹂。躏!”   说着,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伸过来,返生镜拍开她的手:“林池清刚刚魂魄归位,小心点,别乱碰!”   然后细心的撕开一小片鱼肉切碎,放在盘子里,让小奶猫自己吃。   林池清是拒绝的,身体已然诚实的俯下头颅。   返生镜边给他切肉,边解释那天所发生之事。   当时林池清已经被深无折磨而死,他将尸体埋在灵药堆里,使其经脉修复,断骨重接,而后做法放入妖怪魂魄。   尸体苏醒,虚弱躺在岩石上,听深无安排休息事项。   做完一切,把前来讨要报酬的烛九阴定身禁言,寻找林池清的魂魄打算魂飞魄散。   恰好鬼女距离火城不远,直接闯进地底,和深无大打出手,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只能抢夺到林池清魂魄,而不能等陆墨前来,亲手送上,揭露真相。   事后不久,陆墨便赶到湖泊,斩杀罪魁祸首烛九阴,救走假的林池清。   鬼女因为和深无打过照面,怕被潜伏那对师徒周围的妖族发现,没有机会见陆墨。   便找到返生镜,两人想了个办法,返生镜在附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活着的生灵,鬼女在林池清魂魄淡化之前将其送入生灵体内复活。   返生镜解释完林池清变猫缘由,鬼女笑着说:“你太倒霉,偌大的火城,恰好活人全在妖族眼皮子底下,情况紧急,只能将你复活在猫身上。”   林池清:“……”   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他很感谢鬼女和返生镜,无奈不能说话写字,喵喵软软叫唤两声。   鬼女接着说:“陆墨救下假林池清登上地面以后,与寒渊剑汇合,正赶上魔主和水神惊天动地大战,两方打的难舍难分天地变色,陆墨记仇,毫不犹豫重创魔主,水神得以解救。”   “虽然救水神不是有意之举,但水神是好人,一眼看出林池清魂魄有问题,正想提醒,却被不知哪里来的必杀之箭射中心脏死亡,只留下一根神骨便烟消云散。”   “如今火城事情已过去六日有余,火城因为战斗化成废墟,陆墨和假林池清相亲相爱慢吞吞往龙王那边赶,所以真正林池清!你现在得努力!”   林池清听的心里不是滋味,记起深无杀自己时说过的话,脑海不自觉浮现陆墨与其他人相亲相爱场景,虽然那人用的是自己身体,他不自觉爪垫烦躁拍土。   鬼女看到了,露出终于开窍的笑,循循善诱:“现在能揭开真相的只有你,妖族认得我,我不能出面,返生镜虽然可以和陆墨见面,但在监视之下有口难开,只有靠你自己。”   “已经取出妖核的假货不能适应你强大仙体,无法调动修为,一直假装重伤未愈不曾施展法术,陆墨手里那副神骨一直留着,想等假林池清伤好以后留给他用。   你现在需要和返生镜一起活动在陆墨身旁,找机会吞下神骨,到时候修为暴涨,成为神灵,夺回身体也就一瞬间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鬼女姨母笑:就让你变成猫,吃吃醋多好,时机成熟取得神骨,直接就能送入洞房!   作者小提示时间:数天以后,有所察觉,但隐而不说的陆墨故意在人多的时候,让奶猫师尊吃醋,在其怒而咬自己脸颊时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喂下神骨,于是,他就被人形的真林池清压倒在地亲了。   陆墨反手抱住师尊,不让他起身:我的名节全没了,你得负责!   作者这里有话说:抱紧狗头,我也不想让师尊死啊,相信我,六章以内陆墨相认并表白! 第70章 小别重逢   奶猫林池清在返生镜臂弯里躺着, 自从从深无那里知道陆墨对自己真实念想, 就忍不住心里忐忑。   大约中午, 冬日暖阳高悬,他抵不住本性产生睡意,困倦的呵欠连天, 仍不肯闭上眼睛。   很快就能见到陆墨,心脏无法控制快速跳动,同时, 有些畏缩。   期待重逢,又害怕重逢。   这幅样子的自己,陆墨能认出来吗?   陆墨一定正在全心全意照顾那个假林池清,而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吧。   他不安的瞪大金色双眸, 紧紧盯着枯木重重, 希望路近一点,又希望路远一点,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想好见面后,该如何应对。   他垂落袖间的尾巴焦虑晃动,引的返生镜若有所思低头,而后轻轻一笑。   林池清抬头, 眼里闪过恼意, 鼻音重重哼了一声,软绵绵的, 没什么威慑力,坚持不要睡着, 错过见面,然而呼吸很快均匀。   他被说话声吵醒,这时候已经黄昏,日夜想念的声音就在头顶,林池清抬头看,却被白色衣料遮住脑袋,眼前全是纯白。   努力挣脱许久,也没能如愿摆脱障碍,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陆墨和返生镜低声说话,简短说明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林池清还在奋力和返生镜的衣服做斗争,越挣扎越紧绕,引起了陆墨注意,低头疑惑打量返生镜臂弯处一小团白尾,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着无关紧要,手指却不由自主伸过去,等到奶猫炸毛尖叫,问道:“你养的?”   林池清十分想咬人,但是目前够不到,挣扎的更凶,直到脱力,不得不趴在那里喘气装死。   返生镜隐晦的瞥一眼奶猫,又略带深意的望着陆墨:“不,是你养的。”   虚弱的林池清一听,心里大怒,我含辛茹苦将人养大,怎么就变成被他养大?   他没没什么力度的咬一口返生镜提醒。   返生镜嘴微抽,镇静改口:“是你家的。”   陆墨:“???”   他很快放下疑惑,几个人围着羹火席地而坐,陆墨叫醒打坐假师尊,送上削好的苹果。   假师尊瞥了苹果一眼,冷淡推开,继续修炼。   他毕竟是冒牌货,即便遵从深无命令模仿林池清习性,与陆墨正常相处,可他毕竟没有接触过纯爱,无法发自内心将这种感情正确表露出来,甚至,他是排斥的。   况且从这幅躯体看到的记忆,原身林池清一向对陆墨冷淡,他并不能通过所看到的画面揣摩出林池清那些外人无法看出的复杂小心思。   真正的林池清太擅长隐藏情绪,以至于冒牌货将记忆从出生看到死亡,也读不出那人对陆墨哪怕一丝温柔与爱意。   这样的人,妖王怎么会为了他而放弃整个种族呢?   这样的性格,自己又该怎么合理的假意逢迎?   太难了。   以池清上仙的性格对妖王温柔,实在太难了。   总会露出破绽!   假师尊盘膝入定,实际上并没有静下心修炼,已经六天了,以林池清的身份与陆墨相处六天。   为避免被发现,每日分析原主记忆,以求能模仿十分相像,他认为,以原主林池清性格,被陆墨送苹果时,一定会冷淡推开。   虽然这么做了,也自认为挑不出错,可内心总有心慌之感,仿佛哪里不对,可有找不出来。   他只能依附真林池清躯体上,以第一人称看到那人每一次冷漠拒绝人,却无法从局外人的眼里看到那些温柔或懊恼的小神情。   陆墨望着假师尊背影,眸子微垂,这几日师尊冷淡毫无人情味,总让他有种违和感。   认知里的师尊不是这样的,即便每次被冷淡对待,他总能从那冰冷的态度找出点不一样,可是现在,除了冰冷,只剩下拒人千里。   陆墨以为自己情深义重的付出被拒绝,会暴戾,会生气,会隐忍,可是,内心竟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为什么?   他很心慌。   我是渴望师尊的,为什么被冰冷对待,内心毫无波澜?   为什么?是我变心了?   是我?   陆墨低头,脸色骤然苍白,自己对那人的爱,真的这么脆弱吗?   我是坏人吗?   返生镜无声凝视各怀心事的假师尊和陆墨,忽而转看天空云彩,深呼吸,揉动太阳穴,轻轻叹气。   陆墨不想被人误会,为自己和师尊解释说:“师尊伤到经脉,整日不吃不喝,不分昼夜修炼恢复,对所有人都比较冷淡,不止你我。”   返生镜更加惆怅,没有说话,怀里的奶猫目露凶光起身,噌的亮出爪子,踩着不稳猫步从返生镜膝盖往陆墨身上跳跃,咧出尖牙喵喵呵斥。   你是傻子吗?那人是假的!假的怎么会喜欢你!要是我的话,不仅会吃完苹果,还会分你一口!   噗通一声,他没控制好这幅过分柔弱身体,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甩动直冒金星脑袋,踉跄站起来,脚却一软,往羹火滚去。   返生镜:“……”   林池清:“……”   奶猫及时稳住四肢,将所有过错全部算在茫然无知的人身上,跌跌撞撞跑到陆墨脚边,抬爪拼命挠人。   但他太小了,只有陆墨一个巴掌大。   于是陆墨被挠的痒了,伸出手指往林池清脑袋轻轻一戳,奶猫就四仰八叉,半天没翻回来。   林池清:“……”   他怒了!是真怒!这幅躯体太弱小,有气无处发,有力无处使,拼着尊严艰难翻正,再次跑到陆墨脚边,无情亮爪。   陆墨又是一指弹。   一大一小两个语言不通的人耗上了,林池清白毛滚满尘,反复被推又起,不屈不挠誓要挠死这没眼力见不孝徒。   陆墨被一只小不点频繁挑衅,也起了脾气,干脆直接握住猫尾巴,将其倒吊提起。   返生镜表情渐渐惨不忍睹,看陆墨的眼神像看傻子,里面藏着同情。   小奶猫气鼓鼓的,毛都炸了,金眸全是凶光,奋力挣扎,我要挠死你啊!等我夺回身体,咬死你啊!   返生镜抱回被折腾够呛的小奶猫好一通顺毛,不动声色观察周围,而后将奶猫举起,横在陆墨面前,说:“要抱抱吗?”   陆墨无语:“……”你看不见它对我龇牙咧嘴凶残样?   林池清:“喵!”我拒绝!我要打死不孝徒!   返生镜镇定道:“猫猫很喜欢你。”   林池清:“喵喵!”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陆墨终于意识到今天的返生镜很不对劲,这人平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专注自己的小世界,今天未免话太多了,而且对这只猫过分关注。   要说喜欢它,自己留着就好,可他话里话外表示的都是,想将这只猫和我绑定在一起。   这也太奇怪了,不就是普通的小野猫?有什么好关注的?   陆墨仔细打量扭过头咕噜噜喘气的奶猫,先前没细看,其实小家伙品性虽凶,其实毛茸茸的还挺好看。   只是灰尘多了点,但这不妨碍它是只可爱的小白猫事实。   陆墨看着看着,竟然生出眼缘,心下喜爱。   他摸了摸奶猫脑袋,林池清气呼呼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这幅样子看起来很乖巧,不知道为什么,陆墨脑海情不自禁浮现那天山洞,裹着蒲公英棉被毛茸茸的白衣师尊。   和这只猫给人的舒适感像极了。   不对呀,师尊就在身旁,怎么能把小野猫和师尊比?   林池清被返生镜抱着等了一会,毫无动静,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陆墨不接收自己,反倒回头偷看假师尊,心头火气,一爪子抽过去,凶狠露出尖牙:“喵!”   怎么不把你笨死!   返生镜忙降火顺毛:“别生气,别生气,就当养一只猪。”   陆墨纳闷看他:“你可真有趣,对着一只未开灵智的猫说别生气。”   他轻松夹住奶猫抓挠的爪子,随手拽一把枯草摇晃,林池清立刻败给猫猫本能,羞愧欲死,却追的不亦乐乎。   返生镜表情有一瞬间很精彩,很快恢复原样,不忍直视逗猫的陆墨,昧着良心真诚说:“猫猫的确很喜欢你。”   陆墨正想说,这猫脾气挺大,不过我还挺喜欢,返生镜终于不能忍将逗猫草拔走碾碎,解脱体力耗尽,几乎站不起来的奶猫,塞到陆墨怀里。   “送给你养,我瞧你们投缘。”   并没有投缘,从见面就一直掐,林池清变猫后没了上仙顾虑,短短一个时辰将一辈子的脾气都一股脑爆发出来。   交接幼猫,肢体接触的一瞬间,陆墨感受到手腕处奇异触感,很快,稍众即逝。   那是一个字。   返生镜在手腕上极快写下一个字:假。   什么假?人?物?   陆墨将乱动的奶猫按在腿上,困惑看向返生镜,返生镜却直直盯着打坐的假师尊,没有很久,大约五息,漫不经心扫过周围。   陆墨瞬间收起困惑,继续百无聊奈逗猫玩,内心惊涛骇浪。   返生镜的意思是,师尊是假的?   我们正处于监视中?   那是自己千辛万苦救下的师尊,怎么会有假?   不,也有可能是假,找到师尊时,被自己一剑击杀的烛九阴似乎有些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倒计时 第71章 师尊只想打他   陆墨发现很多疑点, 比如烛九阴根本没有本事砍断绑着师尊的锁链, 比如杀死凶兽闯进地下湖, 烛九阴没有丝毫反应就被自己斩断。   那时候他太恐惧了,害怕师尊受伤,害怕自己会来迟, 然后见到冰冷尸体。   还好,躺在血泊里的师尊鼻息平稳,肌肤也不冰凉。   匆匆检查身体, 没有发现伤痕。   后来师尊苏醒,神态与过去一般无二,沉默片刻,冷淡说经脉受伤, 需要灵力修复。   陆墨连忙把镇压的妖核取出, 让师尊恢复仙体,可对方仍然无法使用法术,伤势恢复缓慢。   师尊要神骨,陆墨顾虑他经脉可能无法承受庞大力量,没有给,好话说尽, 说再等一等。   至那时起, 师尊便由内而外散发冰冷气势。   陆墨小心侍候在侧,如履薄冰, 心想师尊是不是生气?若实在放不下失去修为的尊严,想吃下神骨, 我…我就用自己的所有修为帮他恢复经脉,然后再将神骨亲手送上!   诚惶诚恐的陆墨根本没有心思细想,没有一丝伤痕的师尊为何会伤到经脉,并且躺在血泊上。   那是谁的血?   当时师尊手无缚鸡之力,不具备杀死任何人本领,除非当时除了烛九阴,还有第二人存在!   随后生活的几天也破绽百出,认知中师尊并不是真冷,只是口是心非,或用淡漠伪装不好意思。   有些情绪总有迹可循,只要观察入微就能发现撕开伪装下的真实情绪。   可是这几日师尊分明是真的冰冷,没有一点平日刻意掩藏的温柔。   反倒这只小猫出现以后,自己分心逗他玩耍,觉得十分愉悦。   陆墨先前自责自己变心,不是好人,现在却福至心灵,或许不是变心,而是那个人本身就是假的,自然无法让自己心动?   可是,师尊的气息没有错,如果这位不是师尊,那么这天下有谁能伪装的和师尊气场一模一样?连朝夕相处的自己都无法发觉异常?   陆墨不得其解,介于返生镜隐晦提醒大家身在监视里,很快收起表情。   不管怎样,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他打算等到夜深人静,没有人在身边时候,找返生镜问清楚,于是装作随意模样起身,和假师尊说话。   “今晚我们前往云端城休息,御剑大约需要两个时辰,恰好昼夜相接时分到达,不算很晚。”   他用的是锁链捆住林池清时的陈述语气,并拿出地图观看,这种时候,若师尊是真的,就会偷偷默默看自己手中地图,而后迅速扭头,假装风轻云淡说:“嗯。”   陆墨有些紧张,是真是假,就看师尊怎么应对。   假师尊闻言冷淡起身,轻拍身上尘土,没有看他,目视远方,留给大家冷漠背影。   陆墨心下有谱,正要取寒渊剑载人飞行,膝盖传来微小力道,地图晃动两下,奶猫小小的脑袋挤上来,漫不经意扫一眼地图,迅速趴回去,困倦打呵欠,软绵绵叫唤:“喵~”   原来是云端城,人间有名的水上城市,号称人间仙境,很久以前和徒弟历练时曾路过城外,远远瞧一眼,青天·白日并没觉得哪里美。   陆墨注视奶猫,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怎么恍惚从它身上看到师尊的影子?   普通小猫不能看懂地图,也不可能做出和师尊脾性相似举动。   一定是巧合!   他控制寒渊剑变大数倍,抱着猫走到假师尊身旁,和前几日一样载人御剑飞行,未弄清楚事情之前,他不能露出破绽,引起幕后人注意。   假师尊没有拒绝同乘邀请,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剑上准备起飞,陆墨忽然手指锐痛,闷哼一声,散去澎湃妖力,低头凝视咬自己的猫。   这只猫胆子实在很大,敢咬万人惧怕的大妖。   陆墨面无表情抬手将它提起来,发现手腕几个浅淡牙印。   奶猫并没有用力咬。   但陆墨不是良善之辈,不可能因为咬的不疼就不报仇,不客气屈指在奶猫额头上弹了一下,奶猫嗷呜尖叫,目光大约想吃人。   陆墨嫌弃:“你可真凶,又小又丑又凶!”   他将猫扔向返生镜,随后寒渊剑腾空而起。   林池清盯着前面剑上假林池清背影,以及乖巧体贴的陆墨,磨了好一会牙,锋利爪子互相摩擦。   以局外人的身为终于发现一件事实,陆墨对所有人冷淡不尊敬,但对自己真的温柔到骨子里。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总是怀着小心翼翼感情不敢踏出一步,其实只要他勇敢一点,就会迎来比自己情深百倍的爱恋。   林池清虽然看透,内心仍然不能平静,陆墨这个大傻子,把我晾在一旁,和别人相亲相爱!而是那个假林池清还总是冷脸相对!   那是属于我的温柔!你毫不费力得到也就罢了,竟然还摆谱!   返生镜拯救自己快要挠烂的衣服,轻声说:“稍安勿躁。”   林池清凶残:“喵!”谁暴躁了!   返生镜叹气,揉动奶猫脑袋,林池清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样太难看,于是收敛尖爪,窝在怀里安静睡觉。   那么多烦心事,也许睡一睡便不在意了。   然而罪魁祸首不想他睡,前面载着假师尊御剑飞行的陆墨往这边偷瞄一眼,不镇静忽然拐弯,将林池清强行戳醒,嫌弃道:“果然谁养的就认谁,返生镜养你几天啊?就对他这么温顺?”   林池清毫不犹豫咬人,摩了许久的爪子有机会亮出,蹭蹭两下。   陆墨迅速躲开,被挑起来脾气,捏住奶猫尾巴往自己怀里带。   林池清见他就烦,紧紧抓住返生镜衣服不肯离开,非常记仇。   返生镜读懂奶猫心思,然而不打算成全,亲自举起奶猫放在陆墨身前,平静解释:“半天。”   陆墨:“半天就对你这么依赖?我和他也认识半天,没见乖巧,吃着我烤的鱼,还对我张牙舞爪。”   返生镜看着被陆墨强行定身抱在怀里的奶猫,语重心长,欲言又止:“你,还是对他温柔点吧…”   “温柔?”陆墨无所谓的抬起奶猫嘴巴,摸了摸尖锐牙齿,又玩了会如钩利爪,虽然被凶巴巴瞪着,竟诡异觉得可爱,先前嫌弃立刻无影无踪,爱不释手抚摸它纯白柔软毛发,询问:“这样?”   返生镜:“……”等相认时,我还是走远些吧。   假师尊轻咳一声,面容冷漠。   陆墨立刻结束对话,抱着奶猫,集中精力往最近的城赶。   到达云端城时天还亮着,几人寻到客栈,未等陆墨犹豫怎么开口要房间,假师尊从容往柜台扔下金银,对小二说:“三间。”   解脱定身,但仍被禁锢的奶猫喵喵控诉:看啊!哪次住客栈不是我们同一间?他是假的!他要了一人一间!   林池清抬起小巧脑袋,想叫醒陆墨,却猝不及防撞上对方难过神情,顿时心如刀绞。   自己舍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的阿墨,此刻被披着自己身躯的妖怪伤透心。   林池清心疼,同时又有些酸,选择无力闭嘴,安静卧在臂弯,把自己缩成脆弱的一小团。   闭目养神的他没有看到转身之后松了一口气,甚至窃喜的陆墨。   几人无言回房。   等到天黑,敲锣声起,外界升起薄雾,欢声笑语在窗下飘过,林池清笨拙跳上窗台,通过不大的窗缝注视远方,瞳孔映入万家灯火。   身后轻微脚步声起,黑暗里静坐许久的陆墨起身走到窗边。   但他不是专程花灯,而是神色冷肃半跪床上,透过一点点缝隙注视隔壁被人推开的窗。   那是假师尊的房间,现在被推开,窗户正下方,几只人形小妖抬头仰望。   片刻,隔壁传来极轻脚步声。   林池清猫形听觉灵敏,他能听得见,陆墨一定也能听得见。   陆墨并没有动作,反常的趴在窗台上,神色难以捉摸。   一大一小静默许久,窗下走出假师尊身影,他一出现,小妖自动跟随,几人驻足转角处,低声说些什么。   大约说了一盏茶功夫话,小妖退去,但假师尊并没有离开。   又盏茶时间,妖怪去而复返,从阴影小巷子里恭恭敬敬抬出一个昏睡的精致美人。   陆墨气息陡然一沉,十指青筋爆起,用力按压窗框,低声咒骂:“他竟敢找女人!”   不论真假师尊,用一模一样的身材容貌做这种事,他都不能忍!   林池清更加不能忍,那妖怪竟敢用自己的身体抱来历不明魅狐妖!   愤怒过后生出惊慌,陆墨他一定误会了!   那不是我!我不是那种随意之人!   林池清有口难开,焦躁挠窗框,脚下忽然一空,茫然低头,身体已经坠落。   “喵!”   奋力挣扎也无法脱离危险,临死之前,他竟然没有对二次死亡的恐惧,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一个念头,快点恢复人形,打死陆墨!   危急时刻陆墨倏然回神,身体快于脑子破窗而出,心惊肉跳捧住即将落地的奶猫,什么打草惊蛇,幕后黑手,全都忘了,整颗心全被手里这团小生命占据。   他将奶猫仔细翻转查看有没有受伤,忽而愣住,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看到它有危险,立刻失去冷静? 第72章 认出?   陆墨举起奶猫, 对上一双满含怒火金色眼眸, 不由睁大双眼。   这不是没有灵力的普通小猫该有眼神。   心里惊涛骇浪, 他只知道返生镜几次三番表示送猫有深意,却未往秘术方面想。   这只猫不是灵物,没有灵智, 眸子应是懵懂无知,或许因为本性讨厌谁,但绝不会凶神恶煞针对一人!   陆墨与他对视, 再次确认这是属于人的眼神。   它绝不是猫!   有谁的魂魄附身其上,有理智的对我展示凶狠。   陆墨将奶猫翻来覆去,思索到底是谁与自己深仇大怨,想不开的附身毫无攻击力身体向自己报仇。   很快排除这条念头, 返生镜不会带敌人留在身边。   苦思无果, 他弹了一下还在瞪视自己的奶猫额头,受到更加凶残的瞪视,忽而情不自禁笑了。   林池清被晃花眼,双爪抱住脑袋,害羞的乖乖卧在手心。   陆墨怔怔望着他,蓦然产生不可思议念头, 猫猫对自己或许不是敌意, 刚才那动作,是害羞吧?   你到底是谁?   陆墨转身, 嘴里呢喃,猝不及防撞上不知道伫立身后多久的假师尊, 瞳孔骤缩,立刻收敛情绪,吞回问话,做出当下最合适表情,指着魅狐妖怒气冲冲逼问:“师尊,她是谁!”   奶猫烦躁挠头,陆墨果然误会了。   假师尊丢下刚才心里一丁点怀疑,无甚表情,淡道:“昔年友人。”   他不做解释,抱着魅狐妖尸体往客栈正门走。   他走在前面,陆墨身后跟随,眼神似要将狐妖烧灼。   黑暗里,监视的人松了口气,牛魔小声说:“妖王您多虑了,他没有发现师尊有假。”   就在几日之前,牛魔亲眼见证深无被陆墨斩杀,白骨重生,也是那时候认出原来这位是自己出生入死数年妖王!   死而复生的前任妖王设计掳走林池清杀死,利用移魂复生秘术将林池清归为妖族。   那具身体现在住着三百年前暗害龙王,导致林池清重伤,陆墨失忆,而死去的魅狐残魂。   深无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以一位长老的死,换取最后一步的成功,陆墨忘却前尘,登上王位。   深无目视魅狐与陆墨走进客栈,遥望无尽夜空,神色平静,半晌,他说:“接下来几日,你盯紧魅狐,她无法适应林池清肉体,本体又在身旁,吸引与排斥会使她魂魄不稳,破绽百出。”   牛魔疑惑:“您不亲自看着吗?您要离开?”   深无眼眶燃烧深邃火焰,如恶鬼现世,冷道:“陆墨距离龙王岛还有两日路程,必须打碎最后障碍!妖族繁荣血路,由我来铺!”   牛魔愕然:“可是龙王今昔不比往日,如今灵力复苏,想要斩杀极其困难,若您有三长两短…”   深无打断话语,厉声道:“龙王必须死!”   三百年前,他与魅狐牛魔利用阵法重伤龙王,而后躲藏,龙王认定林池清与妖怪同伙,爆怒攻杀。   林池清和陆墨都以为龙王暴怒攻击是入侵境地的驱逐,实际事有隐情,而作为这件事的知情者只有四人,分别是深无,魅狐,牛魔,以及龙王本人。   深无和牛魔绝不会将内情说出去,魅狐残魂附身林池清尸体上,每日与陆墨相对,小心翼翼,又一心爱慕深无,更加不会说出事实。   深无深深叹气,为妖族奔波一生,到死了也要继续下去,他有些疲惫,说道:“当年种下的因,现在结下的果,你我都明白,事情做下便无法回头,只有掐灭所有证据!按照铺垫的路义无反顾走下去。”   可是会受伤,会痛苦,会前路光明,也会一败涂地,甚至万劫不复,可是哪怕有一丁点希望,他都要继续下去。   不能停手,只差最后一步,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这是他选择的路,死生不顾,痛苦不顾,必须完成它!   深无离开城池,孤身往东海而去,牛魔注视他最后一点身影化作流星消失,心里沉闷。   生前,妖王心里装着种族,死后,仍然装着种族。   自己的忠诚,魅狐的深爱,那人全部看不见。   青梅竹马痛苦又幸福的岁月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牛魔用力思考,恍然发现,过去的事,自己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太久太久,真的太久了,久到幼年单纯的变强守护家人初心面目全非。   牛魔贴上隐匿符和隐身符悄无声息跟在陆墨身后。   行至柜台,陆墨叫住假师尊:“等等!”   假师尊侧眸无声发问。   陆墨死死盯着师尊怀里沉睡的魅狐身躯,对店小二斩钉截铁道:“再开一间房!”   假师尊气势冷了一瞬,微不可查杀意被隐藏很好,他低头看看“尸体”,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钥匙,瞥了眼陆墨身后一片虚无,沉默上楼。   魅狐被安置在第四间房,假师尊与陆墨告别后,沉眸回房。   窗外欢声笑语更加热闹,这座城建造在水上,入夜以后云雾缭绕,年轻男女提着灯笼小桥流水边谈情说爱,缓缓流淌的河水漂浮许多美丽河灯,承载着形形色。色愿望。   大人牵着天真烂漫孩童行走大街小巷,手里提满零食玩具,然而孩子一家一家铺子逛过,撒娇说还想要更多更多。   林池清趴在窗户上观看,不知是不是变成小动物缘故,好奇心特别重,什么都想体验一遍。   但是他不能乱跑,这幅身躯太脆弱,一只小狗都能轻易杀死他。   百无聊奈盯了一会,鼻翼耸动,闻到一股浓郁香味,转移视线,看到路过少女手里吃了一半的烤鱼。   林池清:“……”   猫的本性很可怕,他现在想跳下去抢走烤鱼!   残余理智控制他蠢蠢欲动身躯,选择求陆墨带自己出门。   求人对上仙来说很伤自尊,林池清安慰自己,反正我是猫,猫想要东西就直接要,能力足够还能抢呢!   做好心理建设,林池清转身,溜到许久没有动静的陆墨身后,偷偷摸摸藏在被子里,想偷看陆墨正在做什么。   陆墨坐姿端正,膝上悬着水镜,镜子清清楚楚映照第四间房,里面干净整洁,一张桌两副椅,风吹动窗纱,露出一张女人妖娆正脸。   林池清立刻龇牙,凶凶瞪视陆墨,天地将倾,不着急修炼,却在这偷看魅狐!   同时五味杂陈,心道你不是心悦我吗?死也不愿意让我受一点伤?   现在算什么,不但丝毫没有察觉我已经死了,还背地里偷看女人?   奶猫气呼呼跳到地面,用力在爪子抹上许多灰尘,然后跳到陆墨腿上,气势汹汹使劲蹭。   然而陆墨穿的是黑衣,一点也看不出脏污,倒将陆墨惊回神,将他举起,笑呵呵弹额头,打趣道:“你我若相熟,一定不是敌人,难不成是冤家”   林池清挣脱不出,摆出生无可恋猫脸,于是陆墨低笑。   水镜里魅狐被白衣遮挡,片刻后白衣转身,出现假师尊身影,他在和尸体说话,水镜外的人听不见,拥有秘术的陆墨却能听见。   假师尊帮魅狐整理仪容,嘴里小声抱怨:”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本体,池清上仙的魂魄究竟被女鬼救到哪儿去了。   陆墨整理消息,得出结论,师尊死了,魂魄被鬼女所救。   联合返生镜带猫上门,猫有智慧。   加上猫似曾相识的举动,他隐隐有些猜测。   眼睛或许认不出师尊,本能却在。   当时猫掉下窗台,自己身体快于脑子救援,已经能说明一些事情。   猫很大可能是真师尊! 第73章 简直就是个宝贝   陆墨迫切想确认猜想, 但是不能做的太明显, 引人怀疑, 于是抱紧奶猫首先敲响假师尊房门,邀请一起赏花灯。   假师尊下意识拒绝,记得起深交代, 勉为其难点头。   陆墨欣然,奶猫冷哼。   陆墨给奶猫顺毛,敲响返生镜房门, 一并邀请。   他们住的客栈在主街上,下楼以后,熙熙攘攘鼎沸人声扑面而来,外面正热闹, 男女老少欢声笑语充斥耳间。   寒风摇晃酒旗茶幌, 那些人却不怕冷似的,红着脸行走在挂满大红灯笼的店铺屋檐下,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灯笼映衬。   早年他曾与师尊路过此处,正是白天,行人稀少, 便未进城, 如今才发现,原来不是荒凉, 而是人们喜欢夜间活动。   陆墨脚踩氤氲白雾,淡淡薄雾只及脚踝, 仿佛行走在天上,而不是陆地。   前面传来阵阵呼呵掌声,身旁拥挤的行人蜂涌而去,人潮里,陆墨松开假师尊衣袖,隐晦朝返生镜传递一个眼神。   返生镜疑惑片刻,很快明白,借着人流分散他们,和假师尊站在空旷的大红灯笼下,听店老板抱怨:“猜灯谜的又办活动抢生意!”   假师尊听着吵闹人声,头昏脑涨,发觉自己被握住手腕,立刻嫌恶甩开握住自己的人,事后又觉不妥,欲说点什么解释自己态度问题,忽然发现,带自己脱离人潮的是返生镜!   陆墨呢?   “???”   陆墨从热情猜灯谜的人群挤出,在隔壁小摊购买一只可爱的猫头河灯,又买一个青面獠牙龙头面具带在脸上。   去往放河灯的心愿河时,路过烤鱼摊位,怀里奶软猫软软轻唤,他低头看见眼里写满渴望的奶猫金色瞳孔,低声闷笑。   胸腔轻微震动,使全心装满烤鱼的林池清羞赧低头。   羞恼过后转念想,我是猫!害羞什么?于是重新抬头,坚定与陆墨对视。   “喵!”他轻叫,而后目不转睛投向烤鱼。   陆墨买下一只外焦里嫩烤鱼,老板问要不要辣椒时,考虑到奶猫身体不能吃辣,拒绝说:“不要辣,一点辣也不行。”   话音刚落,胳膊受到袭击,奶猫身躯弓起,前肢抱紧他的胳膊,锋利勾爪半伸,紧紧贴着皮肤,要挠不挠犹豫模样。   陆墨心里更加确认猜想。   林池清心里有气,变成猫后可以无所顾忌要吃要喝要玩,但是唯独不能要超级喜欢的辣!   陆墨真坏!不给我吃辣!   没有辣椒的人生多么难过!   想着想着,意难平挠人,然而抬头撞上陆墨温柔眼神,终于舍不得下手,只好张嘴露出獠牙,喵呜凶叫警告。   笑什么笑!   警告无效,陆墨笑着撕下一块鱼肉放进他嘴里,奶猫立刻乖巧可爱食用起来。   一个安静投喂,一个安静吃鱼,渐渐脱离密集人群,到达诗意的小桥流水旁边。   小桥上方有年轻男女幽会,陆墨便稍微走远些,寻到一处人迹稀少河岸,取出河灯。   放河灯在云端城很流行,人们喜欢在幽静的河边写下真挚愿望,放于河灯底部,点燃蜡烛,看它承载愿望顺流而下,飘往未知。   虽然知道愿望不一定成真,但寄希望于外物,能使他们得到心灵安稳。   陆墨的目的不是放河灯,而是借写愿望的纸笔与时间询问奶猫,你是不是师尊?   如果奶猫点头,并能回答出其它只有两人知晓的问题,他便能确认了,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帮师尊夺回本体。   陆墨将奶猫放在自己因为蹲下而显的很长的衣摆上,提笔写字。   河水清澈,倒映天上繁星与明亮孔明灯,仿佛是能够触摸的星河如瀑。   而他与林池清静悄悄身处星河之间,远离尘嚣,岁月静好。   陆墨写下“你是”两字,面前静止的星河忽泛起波纹,幽深水底的鹅卵石在夜空星灯下若隐若现,神秘莫测。   林池清意犹未尽吃完最后一块鱼肉,捧着圆滚滚肚皮踱步探脑,与陆墨一起凝视莫名其妙翻出水花水面。   大约五息,波纹下方出现一张黑发长长惨白人面。   林池清:“喵!”毫不迟疑下脚踩踏。   他忘记自己不是人,对付不了水鬼,踩空落水,幸运的是,陆墨和他的反应一样,见鬼时第一反应是暴打。   事情变成陆墨一巴掌拍在水鬼脸上,林池清踩在他手背上。   一人一猫怔怔对望,水鬼阴森爬出水面,慢吞吞笨拙从衣衫褴褛身躯摸出一块巴掌大红色镜子,双手递给陆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惊声尖叫。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最最最珍贵的破妄镜送你!放我一条生路!”   陆墨和林池清无言望着认真认怂的女水鬼,一时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反应。   女鬼哭嚎一会儿,眼泪一滴没有出来,大约觉得没有用,气急败坏把镜子往陆墨手里一推,叫嚷着一溜烟逃走:“我不是女鬼!不是水鬼!我是鬼女!”   这么明显的提示,傻子也该懂了。   陆墨沉默将破妄镜收起,心情复杂凝视奶猫。   基本能确认,它就是师尊附体。   这一个两个放下身段跑过来隐晦提示,真是辛苦了!   陆墨将空白心愿的河灯放走,抱猫返回客栈。   假师尊和返生镜房间的灯亮着,约是发现走散后便回来了。   陆墨火急火燎想看真师尊,顾及不能打草惊蛇,内心不情不愿与假师尊关怀问候道晚安。   回到房间,终于能独处后,关紧窗户房门,忐忑拿出镜子。   女鬼叫它破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想的作用。   他正襟危坐桌旁,打量小镜子一会,发现像水面一样,并不能映照执镜人面容,里面投射的是镜子反面景物。   陆墨怀着怀疑态度捏在手里,将猫小心放在桌上。   哪只先前还乖巧的奶猫进门便变脸,高冷跳下桌面,尾巴高翘,踩着冷艳猫步走向床铺。   陆墨将破妄镜对准奶猫背影,里面画面产生变化,负气白猫身影清晰,但旁边出现薄雾一样浅淡身影。   不会认错,心动的感觉也不会错,那是师尊!   他忽然止不住眼盈发热。   这是我的师尊啊!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魂魄离体,不得不附身出生不久的猫身上!   师尊那么高贵的人,那么骄傲清淡,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是我,都是因为我,为一己私心镇住修为,若是那强大的池清上仙,怎会轻易被人伤害!   是我!怪我!我的错!   陆墨心脏抽疼,专注镜中那一抹白衣身影。   林池清觉得自己被恶鬼盯了似的,骤然回头,看到要哭不哭,神情悲伤的陆墨。   顺着他目光下移,猛然锁定破妄镜。   怎么把这事忘了?变成小猫被徒弟欺负实在太丢脸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猫!   林池清一早就决定好偷走神骨以后悄悄夺回身体,这段黑历史绝对不能留!   奶猫迅速折返跳上桌子,看到镜子里映着普普通通的猫,松了口气,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镜子,可以照出万物本源?除非他和返生镜一样修炼千年成精了!   他仔细观察镜子,没有觉得哪里不平凡,这就是普通的甚至连镜子都算不上的水晶块!   但以防万一,林池清还是无情的将爪子拍向破妄镜。   “啪!”镜子落地碎成数片,一缕无形的鬼力悄悄融向陆墨眼睛。   陆墨眨眼,惊讶看到桌子上瞪自己的猫,以及身旁羞愤瞪自己的师尊魂魄。   鬼女不知道在镜子做了什么名堂,使他能凭肉眼看清本源。   于是,盯着师尊注视,忽而捂嘴低笑,许久许久,直到林池清狐疑,拿爪子拍他手心泄愤时,陆墨才笑够,无奈轻弹奶猫额头,说道:“你呀…”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师尊这么可爱,简直就是宝贝! 第74章 被师尊偷亲了?   林池清面红耳赤低垂脑袋, 扭扭捏捏往床铺走, 心底泛酸, 没想到陆墨对小动物这么温柔,打碎镜子也不生气。   不对,哪有温柔?从见面就一直欺负猫!   嘴上心里心悦于我, 还不是对着本尊嫌弃,对妖怪说晚安!   陆墨打量频繁变脸色的师尊魂魄,嘴角微牵, 那人大约认为不会被认出,所有情绪都不加收敛,很容易读懂心思。   这是吃醋了。   深夜,他给林池清施法术去尘, 放在枕边, 盖上温暖棉被,未免起疑,安静闭眼假寐,通过灵识偷看睡在身侧的师尊魂魄,心底藏着满溢喜欢。   午夜,隔壁的假师尊和返生镜呼吸平稳, 应是睡了, 总也觉得看不够心上人的陆墨仍旧精神抖擞。   他能这样岁月静好的看师尊一辈子。   若是平生有幸,得以抱人入怀, 亲昵入梦,那该多好?   陆墨被下手指轻慢慢爬向熟睡多时的奶猫, 还未到达目的地,奶猫忽然睁开双眼,一双金眸黑暗里熠熠生辉。   陆墨立刻一动不动。   林池清小心翼翼观察陆墨睡颜,轻手轻脚踩着枕头靠近侧脸,听呼吸心跳,仔细辨认一会,确认陆墨确实睡着了,尾巴不安分摇摆几下。   他先用爪子轻拍陆墨脸颊,而后迅速卧躺假装睡着。   等了片刻,不见陆墨有动静,胆子大起来,试探着爬上胸膛,躺在心脏的位置。   小小一团的重量跟羽毛似的,轻飘飘往人心尖上挠,悄悄抬头注视陆墨,没有将人压醒,他松了口气,坐正身体,盯着陆墨正脸细瞧。   平心而论,陆墨长的很好看,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略略深邃,线条明显,吞下花蕊缘故,气质上显得略略阴沉。   凶人的时候格外凶神恶煞,令人见者惧怕,笑起来时又明媚阳光,这样安安静静睡着,和从前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的是,当初的少年面容变的更有侵略性。   林池清察觉到自己心情变化,烦躁暗骂自己就知道风花雪月,脾气呢?   被欺负蹂。躏积蓄的脾气呢?一直躺着假寐,等人睡着才敢起身活动是为了犯花痴吗?   他柔情目光转成愤恨,瞪陆墨好看到犯规睡颜许久,张嘴无声骂道:“笨蛋!”   而后骂自己:“笨蛋!”   林池清心烦意乱,明知错不在陆墨,仍然心里有怨,不抒不爽。   打人舍不得,咬人像投怀送抱,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幻想以后怎样怎样惩罚他,聊表慰藉。   陆墨以为他会被师尊瞪一整夜,心里哀嚎,早知道就不要欺负师尊了,这一看就是被记仇。   吃醋加记仇,简直没人能救自己!   若早认出它是师尊,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弹额头啊!   过了片刻,也许很久,时间流逝,失神的两人无法估算,只知夜色浓重,空气寒凉,唇上传来湿。润触。感。   陆墨骤然十指成拳,惊涛骇浪。   师尊亲我!   半透明人形魂魄趴在自己身上,他们肌肤相贴,气息相绕。   只是一触即离的触碰,两个头一遭谈恋爱的人都有些心慌气短。   陆墨抑制不住内心激动,伸手抱人,但是穿空而过,他看到的不过是魂魄罢了,没有实体。   林池清觉得身下有异,困惑回头,陆墨的身体在被子里安安稳稳,并没有移动。   身为猫的缘故,林池清看不出滴血脸红,仗着身型掩护,他胆子特别大的遵从内心轻轻在对方唇上一咬,当做当下唯一能做的惩罚,盯着浅浅牙印一会,受到蛊惑,舔舐两下。   触感实在太好了。   不知不觉,林池清多舔了几下,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做的蠢事,懊恼跳下胸膛。   “喵!”奶猫趴在枕边用眼神控诉:我养大的一定不是蛇,是狐狸吧!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假师尊和返生镜就被叫醒,陆墨顶着黑眼圈,喝了药一样兴奋又激动道:“龙王岛很近了,接下来我们不做停留,全力赶路!”   假师尊稍稍疑惑,前几日慢吞吞行走,怎么一夜之间决定全力赶路?   陆墨手指不停摩挲奶猫小脑袋,心痒难耐,眼神坚定:“黄昏到达渔村,租船过海,最迟明晚就能到达!”   和先前不紧不慢相比,他此刻有些过于火急火燎,但是假师尊想不出疑点,于是无所谓点头表示不反对。   返生镜望着快被摸掉毛,生无可恋的奶猫,欣然微笑。   陆墨大约认出师尊,想迫不及待帮他夺回肉体,但是没有选择此刻,而是打算在龙王岛。   那人只有面对池清上仙时候愚笨,对上其它人与事,十分精明。   致使师徒误会分离多年的真相即将揭开,恰巧紧要关头陆墨与深无撕破脸皮,为了最后一搏,深无杀林池清,以假魂乱真,让假师尊慢慢吹枕边风,一点一点消磨陆墨敌意。   深无的计划如果顺利,要不了几年,陆墨就会携手假师尊一起回归妖族,继续为王,为前程而厮杀。   作为最后的障碍,深无一定会杀死知道真相的龙王。   世间因果循环,从哪里开始必从哪里结束,陆墨不傻,返生镜也不傻,他们都能看透真实,所以将计就计。   黄昏,陆墨付钱向渔村商家租船,几人在船上过夜。   第二日早晨,阳光万里,假师尊坐在甲板桌前取出魅狐妖尸体,让她见见阳光。   陆墨和返生镜默认魅狐存在,没有过问,各自忙着御船。   奶猫林池清腿上被系上一根红绳,绳子另外一端相连陆墨手腕。   按照陆墨的意思,担心猫懵懂无知,在甲板玩耍不小心失足落水。   林池清不怎么在意被绑,趴在栏杆边上目光莫测注视海面。   无际的蔚蓝海水浪花阵阵,各色游鱼成群结队游过,一眨眼消失踪迹。   几只白色海豚追逐浪花,欢快摇摆鱼尾,仰头与奶猫对视。   林池清情不自禁伸出爪子,悬空小半边身体。   陆墨看见了,抱起满满渴望的师尊,转身对大家说:“中午吃全鱼宴,夜里再登岛!”   返生镜无所谓,假师尊若有所思凝视奶猫,目光在猫与陆墨之间徘徊,总觉得陆墨对它太过关注。   大约陆墨抱着猫时的眼神太温柔,让假师尊心头一跳,蓦然生出危机感,总觉得深无的计划太顺利了。   找个时间把它扔下海吧!   听到吃鱼,林池清欢快叫唤,从陆墨怀里往上爬,对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大口,然后跳上甲板对着海鱼垂涎三尺。   陆墨僵硬的同手同脚用法术捉来更多鱼虾,几乎塞满水桶。   返生镜咳嗽,陆墨才停下动作,连忙收拾鱼虾准备午饭。   林池清看了一会,觉得血腥,扯着红绳往假师尊那走,昨天他就觉得奇怪了,这魅狐妖的脸,他好像在哪见过! 第75章 恢复人形   数年以前, 林池清被深云门掌门禁闭期间, 夜里偷偷带陆墨私奔, 未防止被拦截,日夜兼程前往龙王岛,临近龙王岛以后, 确认不会被追上,放缓步伐,与陆墨慢慢走。   最后的几日路程走走停停, 足足拖有小半个月,两人终于到达大海。   林池清不喜欢人多喧嚣,没有选择在渔村夜宿,而是降落在浪花拍岸的偏远海域。   那位置偏僻未经人踏足, 沙滩是白色的, 附近有有礁石群落,稍远一点,刀削斧砍的悬崖峭壁险峻壮观。   正逢日落,橙红色阳光将清澈海面染上碎红,海风很舒服,轻轻推动水浪层层叠叠, 一下又一下规矩撞击陆墨光裸脚踝。   林池清伫立夜幕星辰下, 衣服和长发被海风舞动,目光沉静, 望着踏浪捡贝的徒弟。   陆墨拾许多贝壳,心里将各种料理办法都过一边, 不经意抬头,骤然对上宛若画中人的目光,心跳加速,捧着色彩美丽贝壳怀着小心思给林池清看,说:“好漂亮啊!”   林池清记下这句话,让陆墨自己玩,随后来到渔村港口购买两张观光旅游船票。   捏着票转身之际,察觉上人群一道灼热视线,疑惑找寻时,那边全是游客,根本无法辨别盯视属者于谁。   许是错觉,林池清心想,担心徒弟一个人海边等着孤单,赶紧迈步离开,远远的,港口响声年轻女声:“给我拿一张票。”   林池清不知道怎么回事,福至心灵回头,却只看到买票而去的一抹深紫背影。   回海边时,陆墨做了许多海鲜,其中包括先前被夸赞漂亮的贝壳。   夜里,两人宿在悬崖顶上,陆墨勤劳搭帐篷,陪师尊看了一会星空大海,焦距却在身侧位置,情不自禁说:“好美。”   这是今天感慨的第二遍,林池清转头,正好对上陆墨来不及收回视线,疑惑片刻,点头:“嗯,美。”   陆墨眉眼弯弯,景再美,也不如人美。   第二日,他莫名其妙被一心龙王珠的林池清临时改主意带上旅游观光船。   上船以后,行至大海深处,陆墨还是懵的,心道难不成龙王岛在旅游区?   轮船游览至黄昏才归,林池清与陆墨一起下船,披着晚霞走在金黄沙滩上,假装不经意问道:“喜欢吗?”   陆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师尊问喜不喜欢大海,其实他对大海无感,但师尊特意坐船旅游,一定是喜欢海的,于是回答:“喜欢。”   两人都挂着浅笑,这时候,林池清似有所觉回头,正好对上昨夜一模一样灼热目光。   紫衣美貌女子没有料到对方忽然回头,慌忙转身隐入人群。   林池清皱眉欲捉,陆墨困惑道:“师尊在看什么?”   他的眼神清澈,倒映林池清精致脸庞,林池清不由多看徒弟几眼,待想起狐妖再抬眼寻找时,妖怪已经收敛气息不见。   匆匆一瞥,只见一面,再后来发生许多事,林池清便忘了。   这会儿近距离观察,他才记起遥远事情,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魅狐妖竟与三百年前匆匆一面妖怪一般无二!   巧合?   假师尊踢开奶猫,冷哼,隔绝奶猫注视自己魅狐妖本体的视线,不知为什么,她很讨厌这只猫。   陆墨听到动静,放下锅铲阴霾回头,抱走奶猫,心里将假师尊千刀万剐,面上温柔说:“师尊,吃饭。”   林池清气绝,用力咬陆墨手指,心里委屈,我被踢了!你还对那只妖怪和颜悦色!   林池清这回是真的生气,咬人之后无情转身,走到返生镜身边,仰头求喂。   返生镜正在剥虾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凝视他片刻,然后看向陆墨。   陆墨将手里虾仁塞进林池清嘴里,起身遥望不远的岛屿,对假师尊说:“有些心神不宁,我先去探探龙王岛。”   他似乎忘记手腕处有绳子,御剑冲天而起,林池清像风筝一样虚空晃荡,还没来得及尖叫,已被抱在怀里。   满腔怒火燃烧,偏偏能力低弱,打不过养大的徒弟,气闷埋首爪中装睡。   陆墨苦笑,摸奶猫顺毛,在龙王岛走动搜索目标,找到那道刻意隐藏气息后,估算时间返回大船,神色凝重和大家说:“情况不妙,龙王岛封印破碎了!”   假师尊拧眉:“龙王呢?”   陆墨:“不知所踪!”   假师尊心中巨石放下,说:“上岛看看。”   大船靠海岸停下,几人登上白雾重重龙王岛。   返生镜施法术散开雾气,露出荒芜寸草不生地面,一行人径直走向封印龙王的山坡。   那里碎石嶙峋,地面有焦土痕迹,似发生一场大战,再往前几步,能看到一道冲破封印留下的无底深渊。   假师尊越过大家,站在深渊边缘,凝视里面龙王曾被困挣扎过的痕迹,以及乌黑血迹,微不可查微笑。   转身淡道:“龙王应是挣脱封印而走,此次无功而返,命数天定,我们回去吧。”   百依百顺的陆墨却变脸:“不行。”   假师尊怔住,原身的记忆里,陆墨从来不会对师尊冷脸,怎么回事?   陆墨很快换上温和,解释道:“有血迹,说不定龙王重伤藏在岛屿哪处,不如住几天寻寻看。”   假师尊有些慌张:“谁能伤的了龙王?不可能,走吧,莫做无用功。”   他太紧张了,深无与龙王死战,龙王失踪,深无定是胜了,可是这其中一定付出很大代价,此刻,深无或许就在岛屿某个地方养伤,等待自己与牛魔救援!   绝不能被陆墨发现!   假师尊摆出不可拒绝态度,抬脚先行一步,在原身记忆中,只要自己态度坚决冷漠,陆墨就会小心翼翼胆怯跟上。   这回她料错了,陆墨虽然跟上,却没有谨小慎微,那人对返生镜说:“保护好师尊。”   假师尊蓦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陆墨说的不是保护,而是监视。   陆墨闭目立定,消耗大量精神一寸一寸搜索龙王岛。   假师尊心慌,怒斥:“陆墨!”   返生镜不动声色靠近假师尊。   陆墨说:“师尊向来称呼我阿墨。”   奶猫抬头,他实在太小,只能看清陆墨光滑下颚,而看不清神色。   林池清陡然紧张,一动不动等陆墨低头看自己一眼,心慌气短,他…认出师尊有假吗?   假师尊双拳暗握,陆墨却笑着软下态度:“师尊不喜欢我了么?从前都叫我阿墨!”   假师尊努力回忆,僵硬道:“阿墨。”   林池清气绝,对着陆墨手腕磨牙,然后被举到脸侧。   陆墨余光瞥着真师尊,眼眸对着假师尊,有些委屈,闹别扭道:“我先前叫你清清,好哥哥,你都没有对我冷脸,这几天怎么了?”   他难过上前,按住假师尊肩膀,眼里闪过血色:“你若恨我不给神骨,我能解释,我可以用修为帮你恢复伤势,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假师尊懵了,细细回想近日相处细节,的确自己对陆墨太冷淡,深无说过,陆墨喜欢林池清,而林池清对陆墨也有情谊,只是碍于自尊与内心恐惧不肯表现出来。   如果作为一对迟早会成亲的恋人,自己该对陆墨稍微和颜悦色一点。   于是假师尊放缓脸色,没有拍开肩上右手,态度表现的很明显,我不拒绝你,进不进一步,随你。   林池清窜上陆墨肩膀,对着脖子挠,试图使色迷心窍的陆墨清醒,他觉得再这么互相暧。昧下去,陆墨会抱上那人!   陆墨靠近假师尊,假师尊有些反感,她忍住了,心道再狠,也不过抱一下亲一下,没到最后一步,可以忍受。   眼见他们越靠越进,林池清终于不能忍,抓住陆墨头发,凶狠咬住他的上下唇瓣:不准亲!闭上嘴!   返生镜移开目光,假师尊惊呆了,陆墨狡猾弯起嘴角,顺势往身后仰倒,摔在碎石地上,飞快从空间戒指取出神骨,揉成一小粒,以妖力渡进奶猫喉咙。   无形的力量震荡,罡风掀起,林池清呆滞,还未细想陆墨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蓦然发现那人的脸变小几圈!   不对!不是陆墨变小,而是我变大了!   同时,身为猫的无能为力感消失,强大即将充满身体。   魂魄实体化?人形? 第76章 表白(上)   林池清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反应过来自己正以人形趴在陆墨身上, 并在青天之下外人眼中咬在那人唇上, 脸热发烫连忙起身。   腰上多出无可推拒力道。   林池清撑起的身躯被强行拉回去,脑袋伏在他的肩上,脸颊挨着脸颊, 热度一定传递过去了。   心绪纷乱,身体僵硬,没有死之前, 怀着暗恋小心思,被抱时他不敢多想,可现在…   他明白,那人是故意的!   林池清面红耳赤, 碍于脸皮薄想起身, 又觉得这样两情相悦的感觉舒服极了,于是稍微犹豫。   时间大约过去几息,也可能数息,他的脑子渐渐清明,抛却那些风花雪月心情,撑起胳膊疑惑注视陆墨, 为什么陆墨喂自己神骨, 看到魂魄人形一点也不吃惊?   陆墨被盯的心虚,再次按回他, 埋首脖颈,转移注意力, 低沉唤道:“师尊。”   他的声音太软太酥,轻轻拂在敏感地带,林池清微微发颤,勉强维持神智,终于发觉哪里不对,抬起头来,锐利注视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陆墨转移注意力失败,内心咬牙切齿,师尊真不懂风情,表白的气氛消失,估摸着之后不会再有机会,闷闷回答:“刚才。”   林池清把他那躲闪的眼神解读彻底,不信:“得知真相以后,你才可能给我神骨。”   陆墨自知言错,立刻改口:“轮船上。”   林池清持怀疑态度。   陆墨不自在别过脸:“好吧,是前天晚上…”   林池清冷眼。   陆墨:“别这么看我,我说实话就是了,就那天客栈,你从窗口落下,我下意识接住你,当时有些怀疑,而后鬼女派人送我一面镜子。”   林池清想起被自己打碎的破妄镜,那不过是普通的镜子,并不能照出人形。   陆墨:“我看到你了。”   他没有说镜子碎裂以后,鬼女所设法术使自己眼睛能够始终保持看破状态。   林池清被这样斩钉截铁不可能有假的眼神注视,羞耻油然而生,他一直以为不会被认出,无所顾忌做出许多蠢事,其实都被这人看在眼里。   太坏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猫捉老鼠一样看着云端上的人落入尘埃,为情所困,吃醋挠人。   有恼怒也有羞耻,林池清此刻只想远离微笑的人,把自己关进黑暗密室,最好永远不用出来!   假师尊找回自己神智,意识到可怕事实,厉声道:“你们暗算我!”   他转身逃走,被返生镜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拼命挣扎。   林池清被这一吵回神,什么顾虑,心疼都没有了,看着陆墨小狐狸似的笑,这人哪还有过去半分乖巧听话,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气极,自己怎么这么蠢,与人朝夕相处那么久岁月,却还被表相迷惑,看不透本性?   他用力在陆墨肩上掐了一把,听到一声闷哼,心又软了下来,但仍板着脸冷哼,震开腰间双臂,脾气发在假扮自己的妖怪身上。   假师尊被定身,不得动弹,惊恐瞪着气势比从前更加强盛的人,眼前一花,魂魄离体漂浮半空,还没有来得及逃走,被返生镜抓在手里塞进瓶中。   肉身失去灵魂,瘫软下去,陆墨好了伤疤忘记疼跑过来接住,将尸体脑袋放在自己肩上,紧紧揽住腰身,真诚问师尊的魂魄:“进来吗?”   林池清原本准备魂归本体,看到这种姿势,停下脚步静默。   背景板一样安静许久的返生镜打破尴尬,问道:“深无在哪?”   先前陆墨带猫上岛,不可能什么也没做。   陆墨不打算放过到嘴的林池清,没有按照返生镜给的台阶放开师尊肉身,头也不回目光灼灼虚空而握,云层空气晃动,裂开一道缝隙,黑袍人重重摔落地上。   深无费尽心机杀死龙王,第三次死而复生,实力正虚弱,被强行从藏身地传送过来,看到陆墨的那一刻,心慌一瞬。   但他反应很快,不动声色与林池清目光相接。   林池清心道来的正好,回避陆墨刚才问题,目光投向深无,冷道:“你要找的狐妖死了,魂魄也将灰飞烟灭!”   他看向瓶子里剧烈翻滚挣扎的魅狐妖灰色魂魄。   深无惊愣,倏然转头,不可置信,喃喃自语,带着惶恐后退几步:“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回归本体!”   回答他的是林池清几记风刃,里面带着杀死自己和折磨陆墨百年的怒火!   池清上仙是好人没错,但不代表不会杀人,有些矫情的话不愿意说,只将所有怒火付诸行动。   深无在成神的林池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重重砸向山壁,发出砰一声轰响,吐血摔落石堆里。   陆墨拦住林池清送往深无心脏的最重一刀:“等等!我有事要问他!”   林池清收手,发现陆墨是一个人而来,赶忙偷偷往后瞄,发现肉身被放置在山壁旁边,心下松气,趁机走过去回归本体。   陆墨余光往那边瞥,咧嘴微笑,然后不慌不忙甩给返生镜一个眼神,无声说:“关好深无,船上等我们。”   返生镜点头,知趣捆住深无,带着魅狐灵魂御剑飞远。   林池清回归肉身,还有些不适应,活动活动不太灵活手脚,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察觉有异时,脸侧正好晃过深影,布料擦过他的脸颊。   陆墨一只手臂贴着林池清脸颊抵在石壁,另外一只抵在他的腰侧旁边,正好是一个半拥抱姿势。   夜风很静,没有生人,林池清听到自己有如擂鼓心跳,一下一下,有力迅速。   他觉得自己此刻不太好,心跳太快,太响,他们距离那么近,若被听到…   林池清面色不改,淡淡回视,询问:“有什么事?”   陆墨认真凝视他,敏锐发现师尊与表情语气不搭的耳根红润,但他选择不说,而是牛头不对马嘴道:“师尊,天黑了。”   林池清:“……”   陆墨:“我没有告诉你,我已经认出你了,你生气了吗?”   林池清:“……”   陆墨不再说话,林池清余光偏见他微微低头,沮丧的脸,嘴巴快于脑子说:“没有。”   陆墨马上扬起笑脸,单纯一如从前,林池清看愣了,忘记先前对这人大灰狼小狐狸的评价。   陆墨忽然抽出寒渊剑放在林池清手里,郑重说:“有一件事我不想再忍,现在,此刻,必须要做,你若觉得不好,就动手,我一动也不会动。”   林池清困惑,拿不准他想做什么,于是问:“什么…”   剩下的一个字被堵回喉咙。   两人唇。瓣只是静静相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气息相缠,温度相传,快速而有力心跳交错,他们站在星辰月光下,披着满身冷月茭白。   大约十来息,林池清骤然后退,脑袋磕在坚硬石头上,疼的咧一下嘴,闷哼还未发出,已被如影随形的人压回去。   打吗?   林池清握紧寒渊剑,终于明白陆墨先前话语意思。   他在逼迫自己做一个选择,没有多余话语,用行动表示念想。   若林池清不接受,尽管一剑杀了他便是。   他明知道林池清面冷心软,还如此做,其实胸有成竹。   陆墨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寒渊剑,而是胸膛推拒力量,那人错开脑袋,红着脸冷斥:“以下犯上!”   陆墨已然得到想要结果,得寸进尺起来,捏住林池清下巴,强行扯过来,这回不再是静静相贴,而是将自己的东西深深种上属于自己印记。   推拒还迎之间,寒渊剑啪嗒从林池清手中失力落地,无人趋使自己飞远,口里嚷嚷:“顾虑顾虑我这个小孩子吧!”   三百岁的寒渊小孩子孤单飞向轮船,以欺负深无得以些许安慰。   林池清勉强被惊回的羞耻心在厚脸皮陆墨的强硬动作下燃烧殆尽,等到那人以下犯上到实在不好意思体会的位置,他喘着气按住陆墨发顶,唤道:“阿墨。”   陆墨抬头,手上并不老实,天知道衣衫不整的师尊此刻看起来多么诱人,能忍住他就不是陆墨,而是圣人!   林池清整理心情,忽然对陆墨温柔一笑,陆墨晃神,被迷了心神,反应过来时已被定身不能动弹。   “……”   他哀哀道:“师尊…”   林池清很快收拾好自己,又变成那个冷淡禁欲的人,斜睨他:“认出之后的事,是你故意而为?”   陆墨后背开始冒冷汗,心虚问:“什,什么事?”   用红绳捆猫,弹额头,把猫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林池清用你自己知晓眼神看他,抱起变成普通动物的奶猫,目光冷淡无情:“大逆不道,禁闭三天!”   陆墨长啸:“不要啊师尊!”声音转了个弯,十分委屈哀怨:“刚才我们还亲亲抱抱,转眼就抛下夫君,你提裤子不认人!”   林池清黑脸给他禁言,燃一团羹火,施展防御结界,又觉陆墨眼神太热,随意从空间戒指翻出一件外衣劈头盖脸扔过去。   好死不死扔出去的是当时引诱鬼女出来所用红嫁衣。   就这么看,被红衣从上而下覆盖半截身子的陆墨像极了乖巧等揭红盖头新娘。   对,新娘。   林池清觉得找回刚才被压制吻的失去力气,紧紧攀附那人身上的尊严。   盯了一会,返回轮船。   返生镜目送林池清鸨占雀巢陆墨房间,回头凝视黑暗,嘴角弯了弯,摇头无奈笑,他把被寒渊剑打的半死不活的深无和魅狐魂魄尸体关于一处,在门边席地而眠。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有人陪伴,不会孤单。   一个时辰后,被林池清放水的陆墨解除定身禁言,抱着红衣路过门边,随手抽一床毛毯盖上,轻声吩咐寒渊剑:“帮他守着。” 第77章 表白(下)   木门吱呀打开, 寒风灌向床上侧卧熟睡的人, 卷起他垂在枕上长发。   陆墨无声凝视一会, 在自己身上施展净尘术,而后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脱去鞋袜衣衫, 曲腿跪在床上,一只胳膊按着那人后背处床铺,撑起上半身, 身体前探,低头注视背对着自己的林池清侧脸。   林池清闭上眼睛以后显得格外平静柔和,平日拒人千里气势消融,长长睫毛覆在眼睑, 打出一小片扇形阴影, 皮肤白皙,鼻翼比挺,唇薄红润。   他长的属于凉薄那一种精致,睁开眼时凉冰冰的,加上不苟言笑,显得难以接近, 哪怕和人说话, 也像人在身边,灵魂却很遥远。   睡着以后, 这种感觉消失了,就像冰雪初融的春, 嫩软,温暖,生机勃勃。   陆墨看着看着眼角有些湿润,但他分明在笑。   被人定义排斥在外的师尊,被推举在高不可攀位置的师尊,很寂寞吧。   不能回头看,不能放低姿态,保持着被人强加的强大冷漠姿态一路前走,他走的太久了,逐渐失去原本模样。   那本是内敛羞涩温柔的人,一点一点变成所有人心中崇拜模样。   陆墨自责,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也同所有人一样一叶障目,而没有发现真正的师尊柔软内心?   有很多事情有迹可循,只有下意识否决了,他认为师尊对自己的好是责任,不敢相信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真笨!   陆墨将师尊额上碎发撩至耳后,俯下身,擒着笑意,声音低沉在装睡的人耳边说:“师尊到底舍不得关我禁闭,才一个时辰就出来了。”   林池清面色平静,睡的很沉。   陆墨更低一点,伸出舌尖撩拨,敏锐听到林池清呼吸失去方才平稳,笑了笑,掀开被子上床。   温暖的被窝涌进冰凉空气,林池清瑟缩一下,一只手从被子抽出,压住自己脸庞,继续面对墙壁而眠。   很明显的防御姿势,陆墨当然不会相信那是真睡而做出的无意识举动。   这样也好,有些话清醒着面对面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墨侧卧身子,手腕撑着下颚,身体贴近些许,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   林池清不动,陆墨也没有再进一步,专注凝视他的侧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师尊长发。   轻轻说:“很久很久以前,追溯到你十二岁时候吧。”   那时候陆墨只是普通黑蛇,要认真讲的话,有那么一丁点烛九阴血脉,但是太稀薄了,不足以开智。   峡谷深处的深潭是他的出生地,数以千计的蛇类霸占深潭,全是些没有灵智凡物。   他和所有同类一样,无聊扭动躯体,遵循本能寻找一点点能吃的东西。   某一天,峡谷到来几个半大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也只有十三四岁。   几个孩子无人陪同,带着武器符咒闯入峡谷,听漂亮的女孩话里行间意思,他们是偷偷摆脱掌门,艺高人胆大准备合力击杀蛇王。   黑蛇王拥有灵智,也会法术,驱使手下攻击,几个孩子还未近身,就被千蛇围住。   陆墨也随本能趋势伤害三人,他咬住年纪最小面无表情的孩子。   正值冬天,衣服很厚,陆墨没有咬到肉,反而磕掉尚嫩毒牙,这时候三个孩子勉强打退群蛇,攻向蛇王。   蛇王被几个孩子打的血性大发,发动风术大招。   陆墨牙疼,还没来得及松口,被蛇王施展的黑风误推,卡进男孩层叠衣服里。   懵懂间有大人呵斥,伴随一声巨响,蛇王失去动静,法术停止。   陆墨的血脉本能告诉它,蛇王死了。   他本能选择装死,等男孩和同伴夜晚睡下,悄悄挣扎试图解困逃走。   衣服自己解开了,他被睡眼惺忪的男孩捏住七寸提起:“哪来的蛇?想偷袭我?”   陆墨凶狠张开嘴巴,露出两个断掉的没有威胁力毒牙。   男孩噗嗤一声轻笑,用指甲戳了戳毒牙,嫌弃说:“就这样还想偷袭?”   他往蛇口里塞一根木棍撑住颇凶蛇颚,对毒牙产生兴趣,细细打量。   睡着的小秦风川醒了一瞬,迷迷糊糊问背对着自己做些什么的小林池清:“师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小林池清掩下衣袖,正直冷淡说:“火快灭了,我起来拨一下。”   小秦风川信了,过了一会,确认师兄已经睡着的林池清小心把蛇拿出来,继续鼓捣蛇牙,一点不管对方挣扎,好奇宝宝一样问:“你的牙怎么断了?”   “啃骨头断的吗?”   “蛇吃肉还用啃?不是直接吞?”   “你刚出生不久,还不会整吞?”   “哎?牙断了还能放毒吗?”   “要是放出毒液,会不会流进你自己嘴里,把自己毒死?”   黑夜树间跳下来一个人,摸了摸小林池清脑袋,调侃道:“我还以为收了个哑巴徒弟,现在看,话不是挺多?”   小林池清瞬间脸色爆红,把蛇藏在身后,甩出高冷神情。   小孩子长的粉雕玉琢,冰冷起来更像傲骄,和无情沾不上边,十分可爱。   那人说:“你这么问,他也不会回答你,这只是普通的蛇,除了狩猎食物就是休眠。”   小林池清反驳:“才不是!”   深云掌门不置可否,笑着跃上树端继续守夜,等了许久许久,小林池清侧脸偷看,见无人关注自己,偷偷摸摸跪坐下来,用衣服遮掩着拿出一粒流落成孤儿之前珍藏丹药,塞进蛇口。   药丸略大,黑蛇卡了半天才吞下去,入肚那一刻,陆墨觉得自己解脱了,终于可以脱离魔掌逃出生天!   他游走不到一米,忽然停住。   我…怎么能想这么多事情了呢?   蒙昧无知的迟钝感消失,他盯着靠近自己的小林池清,脑子飞速转圈。   他想做什么?为什么帮我开智?   小林池清蹲在对面,认真锲而不舍询问:“你的牙怎么断的?”   黑蛇:“……”   能不能不要纠结牙!那是咬你衣服断的!   然而他虽然开智,具有修炼天赋,但实在弱小,根本不会说话。   小林池清得不到回答,困倦转身,轻轻感叹:“原来是个傻的,浪费我一颗丹药。”   黑蛇:“……”   第二日清晨,男孩和他的同伴被深云门掌门带走,黑蛇仰望天地广阔,青天白云,有些失落,这场机缘,有生之年能还吗?   再次相见在几年后的春天,黑蛇从冬眠苏醒,他不懂修炼,只凭借紫气东来的本能吸纳,实力进步缓慢,唯一的好处是脱离普通蛇类寿命范围,能多活许多年。   苏醒后的黑蛇伏在青石上吸收清晨阳光出山的一缕紫气,而后开始度过不用吃喝无聊的一天。   临近中午,云端风雷雨电涌动,属于仙修的对决发生在头顶天空。   一方人败了,尸体不知落到哪里,黑蛇懒洋洋注视那方,见另一人御剑落地,正好停在青石附近。   它一下子精神抖擞扭动头颅,这是当年帮自己开智的男孩!   只不过时过境迁,男孩变成逐渐风华绝代的少年。   少年受伤,急于打坐修炼,发现黑蛇靠近,冷眸一厉,而后似乎想起什么,放下武器,目光缓和下来,喃喃道:“是你啊。”   黑蛇心里说:“是我。”   少年林池清养伤半月,这期间,食物全由黑蛇自愿负责。   伤好离开那天,少年送予黑蛇一颗妖丹与书,说:“人与妖敌对,你我不可结缘,这丹药和修炼方法算做还你恩情。”   吃下妖丹以后,黑蛇正式成为妖怪,一丁点烛九阴血脉被刺。激出来,在法诀帮助下,迅速成长为雄霸一方山脉的蛇王。   在这荒芜偏远的山脉,蛇王是无比荣耀的成就,但他心不在此,于是离开山脉,继续修行。   两年后,他偶遇十八岁的林池清,在默许下偷偷跟踪至深云门,然后决定住在门派山角。   深云门地势偏僻,群山围绕,有强者坐镇方得安稳,对于半吊子的它来说,想争夺一席之地太难了,这附近山脉的随便一个妖怪都能杀死他。   少年林池清回门那天,黑蛇在河边被野路子青蛙妖打的遍体鳞伤。   他很失落,觉得这样的自己想报恩真是笑话。   那天夜里,以为自己被妖怪打死的黑蛇苏醒在木屋里,而青蛙妖死在不远处。   他明白,那人曾来过,做了防御,施下结界防止妖怪袭击。   黑蛇每天白天四处征战提升实力,夜里独自舔弑伤口,然而进步微乎其微,他自己毕竟也是野路子。   林池清经常外出历练,黑蛇就会偷偷跟着,危机时刻挺身而出,待人安然无恙以后,悄悄带伤藏起来。   又是几年,少年长成青年,成为上仙,万人敬仰,黑蛇失落的想,那人大约不需要自己微不足道的报恩了。   林池清成仙后不久,一次黑蛇与妖怪厮杀两败俱伤,晴空万里,黑蛇躺在屋顶上晒太阳修养,白衣冷峻之人天神一样忽然从天而降,闯进他的眼里心里,平静问:“想做我的徒弟吗?”   黑蛇就这么被带回深云门,那人排除众议收他为徒,取名陆墨,奇珍异宝不要钱的用,使他脱胎换骨,天赋绝伦。   太久远的事,本以为忘记的事,在述说中渐渐清晰,陆墨低沉的说着,林池清安静的听,都觉相遇温暖。   陆墨觉得,林池清成就了他,是他的生命,是全部。   林池清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傻傻等待自己,帮自己挡伤,细心照顾而不求回报的妖了。   陆墨心中温柔,低头亲了亲林池清侧脸,忽然翻身而上,将师尊翻正,额头抵着额头说:“我想,那时候还没有被你收作徒弟时,我就爱慕你了。”   “师尊看起来很冷淡,但我知道,你很好,会为我搭建木屋,撑起安全结界。”   陆墨的膝盖抵住不可说处,呼吸有些急促紊乱,脑袋稍微抬起一点说:“师尊若再不醒过来,假装听不见,我就当默许,从这里进入。”   林池清:“……”   睁开眼睛,对上陆墨狡猾笑脸,老脸一红偏过头。   这难不倒陆墨,他立刻低头追过去,缠绵悱恻一阵,陆墨深呼吸,压下心中躁动,捏住林池清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深情专注表白:“最开始,我感到失落,认为一辈子也无法报开智恩情,实际不过想时刻见你。”   “住在深云门下,偷偷跟踪你,恩情早就在无数次挡伤中报完,可我还在自我强调报恩,不过是为自己时刻与你相见做借口。”   “收为徒弟,初化形时,不敢面对你,是因为不能接受小孩子的自己。”   “你为我铸造寒渊剑而受伤时,我多想抱抱你亲亲你,可是被拦在结界外,只能从衣食住行上想办法让你高兴。”   “神女花看出我对你的爱恋,私下与我做交易,转世三生,若每世能合,便通过考验,作为交易东家,我们两人都记得那里发生的事。”   被深情表白刺。激的晕头转向林池清找回自己语言,忽然捂住陆墨嘴巴,说道:“等等!”   陆墨顺势亲了一口,林池清被火烧了似的收手,怒道:“你记得三生?”   陆墨点头,毫无羞色:“记得每一世一百种亲密姿势,记得你每一个难耐表情与用力压抑但仍然泄露出来的轻哼。”   林池清面红耳赤:“胡说!我没有!”   陆墨顺着他话问:“你怎么证明没有?”   林池清:“你每一次拿那种图,我都拒绝…”   林池清:“……”   陆墨:“看来师尊也记得我们做。过。”   林池清:“……”   陆墨:“前生事且不提,这一世,第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在水云峰做,放心,现在我不会欺负你。” 第78章 真相(上)   陆墨说好的不欺负, 也只不过是没有负距离接触, 做到最后一步, 至于其它的,该做的一样没落下。   第二日清晨,林池清起床时特意用衣服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步伐虚浮,走路像飘一样,黑着脸在甲板打坐修炼。   陆墨在身后慢悠悠跟着, 扯衣服玩头发,极尽打扰,那人都没有抬眸瞧一眼。   陆墨知道夜里欺负的很了,于是俯身, 挨着林池清耳朵刻意压低声音说:“是我错了, 别气了,体谅体谅吧,你知道我等一天那么久。”   林池清伸出手指,说:“五次。”   他的意思是说,昨晚陆墨故意害人,堵着林池清不让下床, 用手段逼迫他释放了五次, 而那人却好整以暇在将将凌晨时才使坏招神清气爽。   陆墨认错态度良好:“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欺负你。”   林池清冷哼,虽是你情我愿的事, 可是也太落面子了,偏偏又不忍心逆陆墨软语哀求的意。   陆墨瞥一眼四周, 悄悄在林池清唇上啄一下,帮他梳头发。   返生镜被第一缕阳光暖醒,收起被子,和禁欲端正的林池清点头打招呼,又同陆墨点头示意,自觉离开,推开木门,拽出捆绑一夜的深无和魅狐妖魂魄。   魅狐妖的魂魄已经十分淡薄,一阵风就能将之吹熄。   深无目光呆滞,眼下乌青,大约一夜没睡。   忽然见光,刺疼双眼,他闭了片刻,神色淡然注视几人,功败垂成不过瞬息之间,事在人为,既然努力过仍不能达成愿望,那就坦然迎接最坏结局。   只是,他平静的目光落在装着魅狐魂魄的瓶子,终究还是产生一丝裂痕。   深无无喜无悲,淡然道:“所有事都由我策划,放她走吧。”   陆墨帮师尊挽头发,闻言眼皮子微抬,冷笑:“能让你开口求情,定是十分重要之人,我为什么要放?”   深无偏头看海浪阵阵,银光晃眼,不在意道:“不过是个外人,不想牵连无辜而已。”   原本平静趴伏瓶底的魅狐魂魄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横冲直撞,试图挣脱束缚,呜呜呜呜鬼哭狼嚎着人类听不懂的话。   深无没有看她一眼。   陆墨自认为不是良善之辈,相反,锱铢必报,他整体好林池清头发,把梳子往师尊手里一放,坐在师尊面前。   林池清顿了顿,一动不动,而后被陆墨轻晃胳膊,于是无奈起身一言不发帮陆墨梳发。   陆墨斜睨深无,眸子蕴含怒气与杀意,深冷笑了起来:“无辜?外人?多年以前,我和师尊对你而言也是无辜外人,可你放过我们了吗?”   深无直直望着他:“你很有潜力。”   陆墨等他接下来的话。   深无:“那时妖族弱小,被人类猎食,被魔族炼尸,几乎灭族,那种状态下,身为妖王的我死不瞑目,而你身为妖,潜力无限,是妖族希望。”   陆墨:“所以你就想办法离间我们。”   深无默认,但无悔意。   陆墨忍住火气,平静问:“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和师尊的。”   那实在太久了,深无觉得失败成为阶下囚时,再讲那些话,有失最后尊严,他保持沉默,留下死前最后风骨。   陆墨有办法知道那些真相,但先暂时放一放,陈述道:“师尊魂魄离体,也是你做的。”   深无默认,陆墨瞳孔蓦然缩成阴冷细线,待林池清束好发收手,猛的冲向深无,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深无闭上眼睛,死志明显。   人总有一死,而他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但他为了一道执念苟延残喘到现在,灵魂早已枯朽,心里,脑子里,只剩下前程。   前程前程!   妖族前程!   陆墨松开手,将他扔在甲板上,深无剧烈咳嗽,死尸一样无力躺在那里,良久,动了动手指,抬起胳膊横在眼前。   曾痛苦过,磨难过,也幸运过,真情过,然而全部化成泡沫,汇聚成两个大字。   前程!   其实妖族前程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生前追随他的人,死后还有几个记得他?   至始至终,在身边共生共死的只有两个人。   可是!我是王啊!杀出重围,踏碎荆棘,以血路征程,踩万骨上位的王!   从泥潭爬上高位,从弱小到万人俯首,权利逐渐代替感情,他要变强,更强,让所有妖怪将人族魔族踩在脚下。   这种执念越来越深,最后他终于变成没有感情,只会南征北战不断挑起杀戮的木偶。   是的,他亲手为自己上线,设定目标,日复一日重复同一件事,直到死亡,然而死不瞑目,复活再继续奔波!   执念成障,放不下啊!   于是深无毫无波澜说:“为了种族,任何人的牺牲都值得。”   魅狐冲破瓶子,飞进美女狐妖尸体里,片刻,颤颤巍巍爬起来,用力扑向深无,掐住他的脖子猛摇。   “那我呢!十一呢!我们算什么!我们也活该死吗?”   魅狐说着,流出眼泪:“我们三个从地狱好不容易活过来,为什么你要带我们踏进另一个人间地狱!”   数年以前,魔族人族实力相当,为了争夺天下霸主,人族猎杀妖怪,以妖核加速修炼,肉身或抛弃野外,或留着食用。   魔族大量捕猎妖怪,关在斗妖场互相厮杀,活到最后的那一个将被杀死制成不会疼痛不惧死亡的傀儡。   但是灵魂还在啊!   那些死去的,死不瞑目灵魂聚集在傀儡身体昼夜哭嚎。   巨大的斗妖场,数以千计妖怪以代号命名,互相厮杀,友情亲情在这里是最廉价的东西。   代号第六,十一,十九尸体扔在乱葬岗,一场暴雨与塌方,没有死绝的他们苏醒在地下河,顺流而下,与异兽搏斗,终于活着见到天日。   可是斗妖场的尸体全部被焚烧干净,所有妖怪尸骨无存,他们再也不能找到亲人。   三个人抱着同样复仇心愿刀口舔血生活,终于在多年以后得以报仇雪恨。   被解救出来的妖怪拥护最强的深无为王。   散乱的妖族终于拧成一股绳,慢慢翻盘,在世界拥有立足之地,一点一点逆袭。   位高权重,被拥戴的感觉太好,深无逐渐将友情放在第二,种族第一。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太久远的同生共死年月仿佛成为过眼云烟。   魅狐妖对深无下不去死手,哭着,愤怒的在他肩膀深咬,满口鲜血。   面目狰狞问:“在你心里,我是外人?十一是外人?”   “你有没有心!妖族有什么好!值得你效力千百年!”   “他们给你金钱?给你权利?”   “没有!都是假的!都是束缚你的枷锁!”   深无推开她,咳出鲜血:“没有!我自愿!”   魅狐:“那有什么好!为前程拼命,你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深无反复重复同一句话:“自愿,我自愿。”   仿佛失去这条目标,他就失去精神与活下去的支柱。   魅狐被推在地上,魂魄一下子离体,漂浮半空,可是没人再能看见她了。   她飘向深无,哭着说:“我死了。”   三百年前,为了深无的计划,设阵法攻击龙王时发生意外,一团龙吐息落在身上,反应都来不及死去。   几百年了,她以魂魄的状态守在自己被保存完好尸体旁边,隔三差五深无和牛魔十一会过来看看她。   她天真的想,深无心里,大家还是幼时少年时那样青梅竹马亲密无间朋友。   可是她错了。   这人没有心。   说不醒,打不醒。   魅狐刺向深无心脏的手虚空而过,怔了片刻,忽然奔溃痛哭:“我死了!我死了啊!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心疼我一下?”   但是没有,深无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是啊,在他心里,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我是外人。   只是外人。   魅狐苍白孤单的走向自己尸体,她想躺进去,可是再也没有那样好运气,人死哪有那么容易复生呢?   深无指甲深陷皮肉,望着尸体,眼底闪过疼与犹豫。   坚定说着妖族前程的自己,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吗?   他注视魅狐尸体,失去养护的尸体很快发青变黑。   曾经鲜活的生命,吵吵闹闹,身前身后笑语的生命,再也不会再说话,对自己笑了。   疼吗?后悔吗?   疼是什么感觉?眼眶会发热吗?   深无注视她,有些记忆忽然鲜明起来。   同甘共苦的岁月,一起努力报仇雪恨的岁月,终于成功杀敌后的喜悦,被推举为王时的誓要。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呢?   怎么记不起来了呢?   只知道,登上王位的那一夜,三人不醉不归,星月下喝了一夜酒。   看起来很开心呢,可是,那时候我宣誓了什么呢?   魅狐背对深无,心若死灰注视自己身体,她想,真是太狼狈了。   又丑又狼狈,还不如三百年前深埋地下。   什么誓言,什么青梅竹马,去你。妈的吧!   陆墨出手打晕无动于衷同伴死亡的深无,递给返生镜一个眼神,后者上前,手掌悬在深无额前。   然后招呼林池清:“过来一起窥真相。” 第79章 真相(下)   数年以前, 深无所在妖怪部落被魔族一个不留关押斗妖场, 惨烈的厮杀中, 昔日人情不复存在,几个小妖怪被大妖保护着,最终也没能逃脱死亡。   甚至, 他们是最早死亡的那一批。   当年三只小妖怪并没有死透,魔族的人认为他们不可能有利用价值,随意处理, 却没想到,正是这三人地狱归来,屠杀四方!   深无在位期间,沉迷征战, 看着种族一天天强大, 深感成就。   大概是“这是我打下的江山”荣耀和虚荣吧。   他想名垂青史,如若有一天不在了,繁荣的妖族思及历史,会骄傲的说,是鲲鹏妖王带领部下开创盛世。   深无起初是一条黑鱼,是人类喜欢的食物之一, 他本该懵懂而生懵懂而死, 但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一出生就觉醒鲲鹏血脉, 拥有妖力,可辨万物。   对只能生活在水里慢慢生长的鱼来说, 这不是机缘,是深渊,他幼生时在深水中的弱肉强食环境艰难活下来。   大约长至一米,一只野牛来到河边,将这块区域纳为领地,因为野牛的缘故,狩猎的野兽和人类少了许多,深无的生活才稍微安稳一点,偶尔敢露出水面看看蓝天白云。   他们知道对方存在,但互不打扰,成为不需要交流的伙伴。   过了几个月,领地住下一只受伤的白色狐狸。   许久以后,慢慢能人言的他们成为好友,时间一年一年过去,附近村落的人生老病死一批又一批,这处无人打扰的地方逐渐发展成妖怪部落。   终于有一天,人族发现妖怪,驱赶猎杀。   争锋相对数年,真正的地狱降临,村庄被魔族屠杀,妖怪全部抓走。   中间艰苦无数年,三只小妖成为大妖,报仇雪恨以后为种族而战。   深无一生一直在战斗,两个伙伴提过归隐,然而被拒绝。   深无沉迷荣耀,魅狐和牛魔为友情只好跟随。   三人看似有目标,其实盲目的活着。   某一天,深无与魔主大战,双双死亡,魅狐和牛魔料理后事以后疲惫撑着妖族,内心想自由自在天地为假,但却身不由己。   成千上万妖怪跪在身前请求他们上位成为首领,万众所归的事,但是魅狐和牛魔不觉得荣耀,而是负担。   他们不想看到深无用死换来的种族再次成为刀俎鱼肉,只好不情不愿接管妖族。   不知度过多少年月,死去的深无复活,他找到牛魔和魅狐,提出带领妖族奋战,碾压人族魔族念头。   魅狐和牛魔高兴心情立刻如被浇上冷水,与深无大吵:“好不容易复活,为什么还要负累为别人而活!”   冷战一段时间,魅狐生气出走,牛魔整日在宫里唉声叹气。   最后深无妥协,找到魅狐说:“我可以归隐田园,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族一盘散沙。”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不能看着种族失去首领而灭亡。   三人商量半夜,想到一个办法,寻找一个妖怪,培养他成王,代替深无完成梦想。   全部赞同。   深无开始隐姓埋名外出修行,寻找合适人选。   有一天,他来到平原,准备解救被魔族关押的妖怪,忽然天上飞来惊天一剑,嚣张的魔族部落一瞬间全灭。   深无下意识躲起来,看到云端飞下一位上仙,那人白衣出尘,容颜精致,神色略略焦急的挥散尘土飞扬,急步而行,高声呼喊:“阿墨!”   关押妖怪的山洞传来回应:“师尊!”   池清上仙立刻收起焦色,停下步履匆匆,面无表情等候,片刻,一道人影飞奔而来。   刚刚化形不久的小蛇妖开心说:“我就知道师尊一定会来救我!”   池清上仙寻僻静处,摸出大量天材地宝,细心烧水放入浴桶,让小妖药浴。   起初深无只是惊讶竟然有人族对妖怪这么好。   慢慢的,发现上仙对妖怪徒弟出手极为阔绰,看那架势,是要将其培养成大妖!   深无动起歪脑筋,一路跟踪至深云门,才发现原来世上存在如此强大门派。   门派不大,人数不多,但全是强者,人间难觅的上仙,这里竟然有两位!   在这种环境,那个小妖怪会变强是必然的!   深无返回宫殿与牛魔魅狐商量:“小妖陆墨拥有烛九阴血脉,只要培养的好,注定长成强横大妖,池清上仙不可能培养出一只凶残血性大妖,他一定会将小妖养成真龙!”   三人一合计,打算暗暗观察,等到合适时机,设计窃取上仙培养成果。   他们猜的很对,池清上仙的确是要把陆墨培养成龙,一次又一次为其觉醒血脉,脱胎换骨。   深无在深云门外围山脉一等数月,终于看到池清上仙带徒弟出山,眸子瞬间垂涎。   短短数月,小妖已经实力大增!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快点变强吧!   他和魅狐牛魔悄悄跟踪师徒,亲眼见证上仙为陆墨斗仙兽入仙境铸造仙器。   见他寻神女,为徒弟化蛟。   寻龙王化真龙。   在师徒寻找到龙王之前,深无几人已经事先和龙王过招,确认池清上仙不可能赢得了龙王,于是觉得不必再等,时机已经成熟。   他们在龙王岛设阵,躲在碎石后看林池清和陆墨登岛,不出所料,龙王对挠痒痒一样的攻击无动于衷。   师徒失落离开之时,深无开启阵法,龙王防御大降,牛魔趁机射出强力一箭,箭矢绑着压缩的妖力球,一起进入龙王身体那一颗,悄无声息爆炸。   龙王受创,大怒扭头吐息,深无和牛魔躲过一劫,魅狐却因为被石头拌倒而被命中,当场死亡。   电光火石之间,池清上仙和陆墨莫名其妙回头,深无迅速捞起魅狐尸体撕裂空间和牛魔一起逃走。   龙王失去目标,又见岛上活人有二,认为是同伙,于是毫不犹豫攻击。   深无的计划成功,林池清护徒重伤昏迷海边。   这时候,深无藏好魅狐尸体,高人风范救下他们,将之带上早就准备好的观光旅游轮船。   陆墨对着昏迷的林池清抹泪,各种灵药全部用上,也不能使他苏醒,绝望跪在地上反复道:“怪我,都怪我!师尊,你醒一醒好不好?”   深无推了推频繁注视魅狐尸体所在房间,心不在焉的牛魔。   用口型说:“镇定。”   牛魔深深回视深无,不愿多言,选择走进房间独自守着魅狐尸体。   深无眼底冷了一瞬,转身对无知无觉只知道哭的陆墨说:“我有一法救他。”   陆墨:“什么办法?”   深无:“换血,用你的血。”   陆墨:“那快点救他,我血多,没关系,不怕疼!”   深无见他上钩,微笑:“但是可能有后遗症,比如失去记忆。”   陆墨当即忍着灵魂撕裂痛苦在自己魂魄上刻下“林池清”三字。   深无注视他的举动,笑容隐去,很快又恢复从容,说:“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不能白白帮忙。”   陆墨急火攻心,连忙道:“什么我都答应,快救救师尊!”   深无:“好,需要你做的很简单,作为救池清上仙的报答,你为妖族效力几年,不久,一晃眼就过去了。”   陆墨:“好!”   陆墨换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忘记师尊以后,你一定要带我认他!”   深无:“好。”   深无没有遵守诺言,将换血成功,流着陆墨血液的林池清放入小舟,漂浮于茫茫大海自生自灭。   而后将失血过多昏迷的陆墨下法术,使他遗忘一切。   唯一遗憾的是,陆墨以防万一刻在魂魄上的名字无法抹消。   这终究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会引爆,于是深无又想出新主意。   他变成陆墨模样找到漂浮于海侥幸未死的林池清,对他刀剑相向冷漠恶言。   深无要林池清活着,被背叛心如死灰的活着!   林池清回深云门养伤途中不肯相信爱徒背叛,于是深无化成陆墨模样二次伤害。   林池清心死闭关,深无完成任务,返回妖族,唤醒昏迷数日迷茫的陆墨,恭敬说:“欢迎苏醒,妖族未来的王。”   失忆陆墨:“你是谁?”   深无勾起唇角:“抚养你长大的家人。”   从那一刻开始,命运开始滚动齿轮,林池清闭关不出,陆墨成王,为妖族置生死度外。   深云门林池清关系最好的玄玉关和秦风川视新妖王陆墨于死敌,见之必杀! 第80章 翻盘复仇   陆墨坐在林池清旁边, 窥深无记忆途中, 几次压抑不住怒气作势爆起杀人, 被林池清按住肩膀,淡然而视,只能忍住。   待所有真相了解以后, 林池清放开压在陆墨肩上手掌,对返生镜说:“好了,不必再看了。”   返生镜点头收手, 陆墨制止:“不行,要看!还不知道他怎么使你魂魄离体!”   林池清脸色略略不自然,第二次说:“真相已经清楚,不必再看。”   按照正常反应, 得知真相以后他应是后悔与心疼或些许愤怒的表情, 此刻眼神却有些躲闪,和昨夜同床共枕时羞涩神情倒有几分相似。   陆墨本是师尊奴,被两次制止,这会也该听话了,可是见林池清神情有异,甚至有羞色, 终于没有恋爱脑, 敏感一回,问道:“师尊为什么抗拒?”   林池清错开视线, 低头凝视自己膝盖,自以为没有破绽解释:“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我既好端端活着,便无需执着过去。”   陆墨更加起疑,弯腰追着林池清目光,非要和他对视,两个人你追我赶,返生镜移开目光,遥望他处。   陆墨捏住林池清下巴,迫其对视,狐疑道:“是不是深无做了什么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林池清立刻回道:“没有!”   回答的太过快而坚定,陆墨更加不相信,按住林池清放在膝上双手,转头对返生镜说:“继续窥。”   深无无关紧要的记忆迅速流逝,正午时分,已略过三百一十载春秋,画面越来越接近火城魔主事件,林池清开始坐立难安。   他额上微微冒汗,精神不能集中,手指在陆墨大手下悄悄移动外抽,打算干脆丢弃形象,破罐子破摔一巴掌敲晕陆墨算了。   打晕他,总比被知道自己被掳走以后,所说那些近乎表白的羞耻剖白,至于之后醒来质问,大不了牺牲色。相转移话题。   林池清心里纠结,一方面觉得自己小气自私不够行的端坐的正,一方面暗骂自己不知廉耻。   呸!什么用色相转移注意力,才刚刚确定两情相悦,没有结成道侣,也没有身体契合,更没有带人见过师兄师姐,就想着主动献身?   虽然昨晚已经面红耳赤坦诚相对,可因为害羞,隐瞒真心实意剖白而主动诱徒弟对自己做些什么…   实在太羞耻,得不偿失!   陆墨观看深无记忆,余光分心关注林池清,疑惑师尊怎么脸一阵红一阵白,手下的手掌有些异动,低下头看,一把握住即将抽离的师尊手掌,两人变成双手交握,十指相扣。   林池清正在犹豫的天人交战关头,被以这种爱恋方式握住,心中骤然酥软,一时忘记打人念头,悄悄看一眼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小动作的返生镜,转头暗暗瞪视陆墨。   陆墨想尽法子撩拨林池清,使他专注羞恼而忽略深无记忆。   林池清被握手,偷摸,以口型说骚。话,眼神露骨盯视,恨不得能拂袖而去,可那太像落荒而逃。   生生忍住,生气还得假装风轻云淡,并且费心帮陆墨遮遮掩掩那些小动作,以免被人发现尴尬。   他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期间,深无记忆飞快前进,画面流向陆墨与林池清被困火城以后事情。   当天两人被困结界内,不得不进入满城风雪,随后不久,偷偷跟踪的深无不顾牛魔劝说,毫不犹豫跟踪入城。   但他入城不只是跟踪那么简单,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同与误入的师徒俩,深无有强大情报网,非常了解火城形式。   在入城第一时刻,深无找到火城苏家后人。   那时候苏醒和所有同辈一起躲在密道洞穴,苏醒和好友守通道放哨时候,深无以强者之姿出现。   一出场便打晕闲杂人等,对惊恐的苏醒直接了当说:“做一场交易吧。”   两人交涉许久,达成协议,苏醒为深无做一件事,作为回报,深无可以保护所有苏家后辈不死,帮助苏醒建立威信,成为苏家新任族长。   交易计划进行中,深无故意放出林池清是凡人消息,引来魔修抓饵引诱陆墨。   陆墨果然去救林池清,不出所料,成功救出,顺利被全城通缉,顺利根据提示找到客栈密室入口,进入新密室,与苏醒汇合。   所有人都认为苏醒是单纯好少年,没有人对他起疑,连阅人无数的陆墨和林池清也被少年年纪与神态欺骗,只微微起疑而未深究。   计划很顺利,苏醒打算寻找机会将林池清送入地下河,这时忽然地震。   原来火城魔主与水神大战引发,计划更改,天时地利人和,不需要费心思送林池清走,地震直接震开洞穴,使四面八方石壁都变的脆弱。   黑暗与苏家人哭喊中,苏醒故意走到两人身旁说话,释放暗号。   石壁后地下河游出体型巨大烛九阴。   深无蹲在角落里命令:“撞!”   烛九阴开始撞石壁,很快,石壁裂开破碎,妖蛇立刻用庞大身躯卷起林池清,借妖怪肉体遮挡,深无趁机挥剑全力砍断锁链!   之后,地下湖泊,深无撕下伪装,与林池清摊牌,并扬言杀死林池清,使之魂飞魄散,然后用假魂复活尸体,重新使陆墨当妖王领导妖族。   深无一系列计划没有纰漏,但收尾之时出现意外,林池清魂魄被忽然出现的女鬼掳走!   深无复生林池清肉体以后,实力大降,被女鬼打退,对方强行带走林池清魂魄消失。   这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他只能祈祷女鬼捉魂是吞噬。   他错了,女鬼与林池清旧识!   鬼女花那一段事情,深无是知道的,可他只见过千苍百孔的鬼女,而未见过完好无损时美丽容貌,因此没有料到鬼女将林池清魂魄附身小猫身上。   那几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相认,并将计就计完美翻盘!   深无的记忆停止在上仙归体成神,被几人绑住画面,返生镜收手,所有画面消失。   林池清如蒙大赦起身,刚踏出一步,被陆墨从身后抱住,温柔心疼的说:“对不起。”   林池清耳尖红润,拂他的手。   陆墨不动,不怕被外人看到,急于坦诚真心,眸子微红道歉:“是我的错,自怨自艾活在悲观世界,自私将你变成凡人,如果我没那样做,师尊就不会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林池清微微侧脑,瞥见他眼角湿润,挣扎的动作停止,静静由他抱着,半晌才道:“不疼。”   陆墨:“我疼,师尊疼,我心疼。”   林池清满腔羞涩融化,安慰道:“若不变成凡人,永远也不能窥见彼此心意。”   陆墨陡然抬头,定定注视他,似要将人深深刻入骨髓,唇角一扯,露出带泪的微笑。   他真挚说:“是的。”   然后用力抱住林池清:“可若能选择,我宁愿再悄悄爱慕你无数年,也不愿师尊受伤。”   林池清柔柔陆墨发顶,漾出微笑,缓缓吐出一字:“傻。”   “不傻。”   顾及返生镜在,两人没有深情太久,陆墨放开林池清,爱意隐下以后,滔天怒火再不能压制,执剑刺在深无身上。   深无没有痛觉,被踢踹着滚在甲板栏杆边上,双腿悬空,欲坠不落。   他从昏迷中苏醒,对自身处境并无惧怕,而是平静看着表情阴狠的陆墨,语调凉薄淡然。   他说:“功败垂成,是我输了。”   人终有一死,或生老病死,至少在他心底,自己是为种族为大义而死。   陆墨惨然一笑:“死到临头仍不后悔?”   深无无喜无悲。   陆墨看向幽幽大海,群鲨游过,在深无脚底下游荡,而那人没有一点惧怕。   陆墨忽然收回踹人入海喂鱼的脚,不想就这么结束仇敌,冷道:“你伤害师尊,千刀万剐扔海喂鱼不足惜,可这么死太便宜了。”   他笑了起来,开朗甜蜜,里面却藏着致命尖刀,轻轻说:“我要你活着。”   “以脆弱的人类身份活着,亲眼体会被你所深爱的种族伤害虐待!”   陆墨狠毒起来令人发指,他心里思量复仇方式,未免被师尊看到残忍一面,带着深无和魅狐尸体和魂魄离开。   临走时温柔说:“师尊乖乖等我回来,很快处理好他们。”   林池清原本想问他打算怎么做,陆墨已经提人消失,只好苦笑。   即便心怀良知,不在意被杀死的仇,想让深无干脆利落死去,可还有陆墨那一份仇恨。   受伤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陆墨!   罢了,由他了,有些阴暗面,阿墨不想让自己看见,那便不看吧。   外海,陆墨将魅狐尸体扔进鲨鱼群,捉住魂魄重新关进小瓶子,然后残忍折断深无骨头,待其死亡,一并扔进鲨鱼群。   随后携带魂魄,在茫茫深海附近找到被海妖杀死,还没腐烂人。类尸体,按照深无记忆里死而复生方法将两只妖怪魂魄塞进尸体。   做完一切,陆墨寻到无人踏足的原始海岛,里面妖怪无数,将没有力量的深无和魅狐随意抛在地上,设下方圆五米的安全结界,又给他们施下法术,残忍道:“百年以内你们不会死亡,但会生病,饥饿,受伤,和正常人类一样一日三餐冬冷夏热,一点一点老化,虚弱,年岁耗尽才能解脱。”   他做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报复,让深无深刻体会被妖族欺辱的背叛。   没有什么比被亲手建立并守护的东西背叛伤害更痛苦的事情了。   师尊当年所受的苦,让他们一模一样尝还! 第81章 陆墨化真龙   陆墨没有离开很久, 很快返回船上, 心情愉悦许多, 趁返生镜驭船空档,落在林池清身后,握住手腕, 往转角里用力一带。   两人便离开船头甲板,藏在船舱右侧的窄板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海风微寒浪花翻腾, 云天一群海鸥掠过,几声啼鸣不歇,陆墨将林池清翻转过身,双手滑过对方脖子撑在船舱木板, 两人呈面对面近距离接触的半拥抱姿势。   林池清象征性推了推, 没有推动,微微颔首回视他,眸子清澈疑惑。   下巴微扬的姿态成功将陆墨想说的话遗忘,他下眼睑低垂,目光落在红润唇上,低头亲了上去。   温柔细碎厮磨许久, 两人都有些喘气, 陆墨撩过亲密中,师尊不知不觉绕在唇瓣的几根细发于脑后, 见心上人面色绯红,心猿意马又碰了碰, 然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我报仇了。”   陆墨说,然后双手将人环抱,手指隔着布料摩挲。   “师尊,对不起,是我太笨,当年傻傻中计,害你伤心。”   “我一点也没细想,为什么龙王起初对我们不屑于动武,后来发狂攻击的深意。你受伤昏迷,怎么恰好就有高人人路过,愿意出手相救。”   “救人代价是成王,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我太笨了,天真的相信他可以救你,相信一定会失忆,相信他会带失忆的我重新和你相遇。”   然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一个计划,一场私心。   陆墨声音又闷又软,林池清听着心里一片温柔,安慰的回抱住他,低声说:“没关系。”   还好发生这些误会,否则当年的师徒即便过百年千年,都不可能成为恋人。   那时候的林池清对陆墨没有非分之想,而陆墨谨小慎微,根本不会有胆量神情表白,并把人压在chuang上吃干抹净!   所以说,因果循环,兜兜转转,该成的终究会成。   两人亲密抱着,渐渐的,陆墨双手开始不安分乱放,深情愧疚表情全不见了,目光灼灼带着一点委屈与急切:“师尊,我想…”   林池清低骂:“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陆墨红着眼睛开始装可怜:“失忆之前,我满心自信可以很快与你继续生活一起,可是却被当做工具,刀口舔血三百年。”   他故意捡几件凶险往事添油加醋述说,引的林池清同情心大动,成功将人求安慰哄上床。   日落,轮船靠岸而停,折腾许久的林池清又一次黑着脸推开木门,头也不回走向甲板打坐恢复力量。   陆墨这人的嘴满口谎言,早上说好的不欺负,下午又将人玩到虚软。   林池清觉得有必要和他保持距离,不然上面的人尚且生龙活虎,下面的人肾就要虚了。   这一夜因为林池清冷气太足,陆墨知趣没有再逗弄,安然共枕相拥而眠。   第二日清晨,三人有机会同桌吃饭,终于不再耀眼的返生镜看着正常吃饭的两人,松了口气,摸出一颗白玉珠子。   “龙王珠,从关深无的房间找到,给你。”   他把价值连城的龙王珠随意抛扔,仿佛扔一个普通小玩意。   “深无杀死龙王后故意留着,大约想等你彻底被魅狐哄骗归于妖族后使用,可是不料满盘皆输,所以把珠子滚在角落里,等历史封尘。”   可是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他想着既然事情败露,龙王珠断然不能给陆墨,所以扔之弃之,即便便宜后来人的机缘,也不肯被陆墨发现。   陆墨的确也没有发现,却被返生镜打扫房间看到。   这一切说是运气,也归于返生镜亲力亲为打扫卫生的好习惯。   陆墨接过龙王珠,道一声多谢,三人吃完早饭以后,林池清和返生镜站在海边悬崖之巅,注视陆墨化成恐怖狰狞原型,吃下龙王珠。   一瞬间,天地变色,黑云压顶,风雨欲来,有雷电酝酿。   陆墨瞧这架势,心里发突。   林池清成神时没有经历任何事,自然而然。   而自己却要经历天劫!   陆墨飞到内海,狂风暴雨倾盆,漆黑天幕划过一道亮光,雷声炸开,响彻天地。   天地之威骇人心神,林池清焦躁不安盯着遥远的那边,只有闪电劈下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到一点陆墨龙形模糊虚影。   隔的太远了!   内海风暴推动海浪,以千钧之势撕向外海,形成海啸袭向海岸渔村城镇。   林池清只得暂时收下担忧,使用神力阻挡海啸伤人,他不想陆墨因为渡劫而背上无数生灵性命。   返生镜在旁安慰:“无需担心,龙王本就是神,留下龙王珠自有神力庇护。”   林池清的独自一人撑起大海东南两面海啸,返生镜自觉往西北方飞去。   天劫雷罚持续一天一夜,两人都有些累,好在浩劫一样的景象引来许多正道人士,纷纷参与抵御。   第三天,天劫还在继续,陆墨的气息越来越弱,林池清开始心神不宁。   鬼女出现了,以正常容貌出现林池清身后,皱眉说:“这不对劲。”   林池清看她。   鬼女:“龙王成神记载中,经历四十九道雷电,半天结束,而陆墨在最少经历三百道以上!”   这不是天劫!陆墨天劫早就度过成功了,是天道!   天道不许再有人渡劫成神!   天道要毁灭重置世界!   风雷雨电的第四天,全世界气温狂降,三族所有强者陆续赶来共同抵御海啸,许多熟人仇人撞面,顾不上叙旧报仇,纷纷卷入天劫。   天那边忽然金光爆炸,伴随悠扬龙吟,一条紫金真龙踏黑云而落,巨大的脑袋俯首林池清身前,声音浩荡。   他说:“天道借我渡劫之名催动海啸淹没陆地。”   天地威压慑人心魂,传说中的神龙降世更让人震撼,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道两字上。   天道淹没大陆?   天道不是管理秩序的么?   这时候有一道女声嘹亮在远方响起:“天帝陨落,天地将倾,你们偏不信!”   那是玄玉关的声音。   真龙陆墨飘逸的胡须一抖,立刻收敛气息化作人形,黑灯瞎火里抓住林池清胳膊就跑:“师尊,我们快逃!”   林池清愣住了:“啊?”   陆墨苦着脸:“玄玉关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杀了我!”   林池清微动嘴唇:“没关系。”三字淹没在风里。   陆墨没有听见,错过一次见家长机会,带人桃之夭夭。   海岸那边,玄玉关教训救过的那些人,给所有慌乱强者细讲天帝一事。   当事人返生镜神色暗淡,给不相信的人分享共同记忆。   狂风暴雨还在继续,天道并没有因为渡劫的龙失踪而结束天罚,他还在继续,已有无数人死于天灾。   不知处的荒野中,林池清扯出陆墨急走身躯,扭头看向地狱景象:“我们不能走。”   他做不到弃万千生灵于不顾。   陆墨明白,笑着安抚:“渡劫成功的人消失,天道没有理由天劫下去,那些只不过是余威罢了,很快便会消散,毕竟法则由天道初成时定下,即便天道后期反悔想改,也不能了。”   除非新的天道诞生,法则才能发生变化。   如陆墨所说一般,凌晨时分,天道终于无力再钻天劫法则漏洞,熄鼓而去,人间得短暂安宁。   可是人心惶惶的大家都知道,这种大规模的天灾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人间彻底陨落。   东海附近的天空今天全部灰蒙蒙,下起蒙蒙细雨,陆墨撑着墨伞与林池清并肩而行,雨水浸透了他的肩。   林池清看见了,不露痕迹贴近陆墨,两人紧挨着,终于两全其美,既甜蜜又不会被淋雨。   漫步走了许久,返生镜追上来了,不等陆墨提到回深云门意图,返生镜气喘吁吁:“快逃!”   陆墨林池清:“???”   返生镜:“玄玉关追林池清而来了!” 第82章 终于回家   风里夹杂着玄玉关远远呼唤, 身影渐渐近了。   陆墨反应过来, 紧盯着那方片刻, 毫不犹豫抽出寒渊剑拦腰抱住林池清御剑而起,抽空低头对返生镜喊:“你先回水云峰等我们!”   过了一会,玄玉关追上返生镜, 追问:“方才那是师弟吗?”   返生镜镇静摇头:“不是。”   玄玉关失落,还以后正好遇到林池清呢。   失落过后看着孑然一身的返生镜疑惑:“你们一起出行寻神女花,师弟和灵宠呢?”   返生镜心说, 你师弟被灵宠吃干抹净哄去私奔了,面上淡然:“中途遇见深无,分散了。”   玄玉关怒:“又是妖王陆墨的狗腿!”   返生镜:“……”你误会了,不过从另一方面说, 玄玉关对林池清是真的好, 对陆墨也是真的仇恨。   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真相,不过…这是那两人的事情,随他们自己解决吧。   返生镜与玄玉关一起回深云门,陆墨搂着林池清藏在门派山角的丛林里。   两人伫立遥看山顶建筑,陆墨念念不舍抚摸林池清脸颊,不情不愿说:“你先回门, 夜里我再找机会偷偷潜进去。”   他现在是龙身, 虽然能隐藏气息不被发现,可是本体太耀眼, 即便变小数倍,一旦被发现免不了怀疑。   门派在前, 陆墨倒没有显得太过分,只蹭着脸颊亲昵一会,推了推林池清的腰:“走吧。”   林池清不动,认真回视他,握住陆墨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一起。”   对于他这种性格,这种话很羞于耻口,可是不忍心。   不忍心陆墨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被所有人误会甚至仇恨。   林池清神情坚定而真挚重复道:“我们一起回去。”   陆墨眸子软成一滩春水,满怀柔情回握:“师尊有这份心意,我很满足,可我更想看到无忧无虑的师尊,而不是因为陆墨两字背负许多风言风语。”   陆墨在他唇上落下羽毛般轻轻一碰,牵着手走近路将人送到山门边。   他一个人隐在黑暗里,将林池清推进光明:“去吧,只能送你到这。”   林池清暴露在山门外,深云门弟子看见了,连忙行礼作揖,林池清下意识摆正身体,神色冷淡唤人不必行礼,寒冬山风里端正行了一步,蓦然回头。   山林寂静,却没有那个人身影和气息了。   林池清心慌,明知道他一定还在这里,只是故意躲藏起来,可是还是很难过。   不是为自己难过。   而是为陆墨。   什么也没有做过的陆墨被恨这么多年,如今却有家不能回。   整件事里,陆墨虽然失去记忆,可活的比每一个记得的人更加痛苦。   所有人都替林池清委屈,谁替陆墨委屈?   于是林池清收回临门一脚,背对守门弟子,风拂乱他的发,显的不再那么优雅,急急唤道:“阿墨!”   守门弟子疑惑观望四周,除了飞鸟,并没有发现什么。   林池清往前行走,步履匆忙:“阿墨!”   一队弟子正好过来与守门弟子交接,以为上仙在寻什么人,纷纷放出灵识细找,无果后,看着神色焦急的上仙,又不敢问,于是派一人回门禀报掌门。   陆墨站在万年青木上,朝焦急寻找自己的林池清肩上扔一小截树枝。   林池清骤然转身小跑,两人苍天大树旁一上一下对望。   陆墨无奈:“怎么就不肯乖乖的?”   林池清不说话,静静朝上伸手。   陆墨只好跳下树,与他双手交握,伏在耳边隐忍说:“我给过你选择。”   林池清回抱,面色因为害羞而红润。   陆墨:“你自己回头的。”   林池清离开怀抱,牵着他一起走在阳光下,经过疑惑的弟子身边。   有许多真心不用说出口,行动是最好证明。   半个时辰后,秦风川收到池清上仙带人回门消息,立刻放下手中事宜前往水云峰。   他到底没有见到人形陆墨,在察觉有人靠近时,陆墨已经化成缩小数倍的原型藏在桌子底下。   动作快到林池清都没有反应过来。   无论如何,他还是做不到让师尊受委屈。   然而林池清并不觉得恋爱公开是委屈,甚至对于陆墨的维护觉得又心疼又心酸,于是辜负苦心,对前来询问的秦风川说:“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秦风川关切的问话戛然而止:“什么事?”   自从闭关结束以后,从未见师弟如此神色郑重过。   于是他严肃起来,等师弟说话。   林池清:“三百年前的事,是我错了。”   秦风川微愣,他不记得师弟做过什么错事,除了关禁闭以后偷跑,可那能算的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过错呢。   林池清按住欲动的陆墨本体,垂眸讲述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   期间秦风川多次打断细问,花费许久时间才消化真相,可仍不肯彻底相信,劝说道:“你莫要被他骗了。”   林池清摇头,十分确定:“没有。”   他捏出陆墨,神色温柔:“当年误会一场,我们所有人都被妖族蒙骗,阿墨没有背叛,一个人被利用这么多年,而我闭关不思不想,仅仅一瞬罢了,他却每日浴血征战数年。”   比起心碎躲避的自己,陆墨过的生活更加让人心疼。   林池清认真说:“你若不信,可以问返生镜和辰离,他们总不会骗人。”   陆墨被迫化出人形,有些不知所措,口快于脑子保证:“我发誓,以后对师尊一定真心实意好!绝对不会背叛!”   秦风川心情复杂,这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一道剑气忽然横穿而过,林池清眸子一抬,挡在陆墨身前接住剑气,语气微微加重,护犊子明显,淡道:“师姐,别这样。”   玄玉关刚回门不久,从弟子口中听闻秦风川与林池事为一人而相聚,立刻马不停蹄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仇恨的人。   她要为师弟报仇,可是师弟却护住仇人。   整个深云门都知道,玄玉关脾气暴躁,作为当年事件的目睹者之一,对陆墨杀心坚决。   她见不得陆墨,也势必是这场真相最难搞定的人。   玄玉关怒目而视:“师弟!你为什么护他!”   事情要往糟糕的方向发展,陆墨最怕见的这是这种场面,他知道很难得到原谅,所以不肯回峰连累林池清受骂。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忽然噗通一声跪下这么多年高高在上俯首众生的膝盖,低声下气说:“是我对不起师尊。”   玄玉关还要伤人,林池清挡住剑刃,拉陆墨起来:“不是你的错。” 第83章 结缘   虽有林池清相护, 又有返生镜解释真相, 陆仍旧不踏实。   这些人之所以对自己拔刀相向, 是关心林池清,替当年的事情报不平。   陆墨虽然骨子里残忍,但爱屋及乌, 并不觉得被怒目而视是欺负,毕竟他们真心为师尊好。   所以陆墨不肯起身,跪在地上坚定的说:“我可以把命魂献给师尊, 若我对不起他,直接命令我去死就好。”   说着忍着痛苦撕自己一缕魂魄,玄玉关和秦风川被他的动作怔住,返生镜也停下解释的话语。   林池清拍开陆墨强行撕裂魂魄的手, 目露凶光瞪视。   陆墨错开视线, 低头闷闷道:“我只想让他们放心,你别生气。”   林池清退后一步,表情严厉:“起来!”   陆墨乖乖站起。   林池清让他先进屋,然后转身看玄玉关:“师姐师兄关心我,我心里明白,但阿墨是真的没有背叛我, 他从头到尾才是受伤最深那个, 当年那事,是我眼拙, 脑子不清醒,咎由自取。”   他的态度很坚定, 认真说:“是我的错,看不出真相,错怪了他,也使你们与我同仇敌忾而怨恨百年,对不起。”   林池清真挚道歉,为自己的愚笨,也为自己自私逃避而闭关行为感到羞愧。   当年若没有闭关,而是听师姐和师兄劝说好好恢复伤体,游历大海山川冷静下来,或许就能发现其中一些疑点。   他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玄玉关火气渐渐消了,咬唇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以为出关以后你改变许多,没想到短短几日你又变回从前溺爱徒弟过度的林池清。”   她深深叹气,心中又生起新的怒火,那妖怪何德何能,得了林池清几乎所有宠爱,而自己和师兄与其青梅竹马长大,也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于是态度本已软下的玄玉关酸道:“哼!满脑子都是阿墨阿墨!从前是,现在也是!哪个师尊对徒弟这么上心?”   听这语气,林池清知道师姐不会在杀陆墨,于是请求返生镜:“能不能让师姐和师兄看看那段记忆?”   返生镜点头说好,并自觉请两位移步主峰。   人去楼空,林池清疲惫转身回房,刚进屋三步,门无风自动掩上,陆墨从背后抱住他,轻轻道:“你真好。”   林池清浅笑,侧脸斜睨。   这个笑容晃花陆墨眼,忍不住厮磨亲昵一会,扶着微微气喘的师尊,声音带着一点隐忍的色气与动情说:“刚才我对玄玉关保证的事情,可以继续做下去。”   林池清立刻拒绝:“不行!”   撕裂魂魄自愿献上,等于献上生命,他在意这种夺人自由的掌控权。   陆墨深情款款道:“我自愿的。”   林池清:“不行!”   没有谈拢,陆墨只好退而求其次:“师尊相信我,我很高兴,可是师尊太好了,我一点也不想让你受委屈,既然不愿意单方面掌控我,那么换一个办法怎么样?灵魂结缘,心意相通,若我半分不忠,你就能立刻察觉!”   所谓结缘,是双方自愿以魂魄形态缔结契约,需要在无人打扰状态下十指相扣面对面拥抱,带着满分真心互相想着对方入梦。   入梦以后灵魂出窍,双手交握写出契约两字,就会出现在云端结缘图腾之上。   图腾上的灵魂是实体,双方需在图腾上心心相印,坦诚相待,等候法则鉴定真心。   契约完成,灵魂自动归位,那时候就算彻底心意相通。   结缘契约要求很高,若不够相爱,根本无法激活图腾,所有许多道侣不敢轻易许下结缘意图。   有时候他们自以为深爱,其实并没有那么深爱。   陆墨问:“结缘吗?”   问这话时,心里七上八下,这其实和人间普通人的求婚没什么区别。   林池清眸子温柔,缓缓回道:“好。”   陆墨大喜,将人抱紧,恨不得揉碎融入骨血!   他很快止住危险想法,时间正中午,他们有足够时间结缘。   按照古法,两人相拥而握,互相想着对方,彼此气息缠绕,没有用时很久进入睡眠。   登上云端紫色如雷芒,繁复图腾以后,两人脉脉深情结缘。   结缘进行顺利,法则验证通过,图腾边缘生出枝繁叶茂藤蔓,层叠缠绕交错,点点天光顺缝隙洒入,给予内部一点微弱暗光。   昏暗里,陆墨伏在林池清身上,笑着说:“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心心相印了。”   结缘是成亲,这下面当然是送入洞房。   他有些感慨:“本想把师尊的第一次进入留在水云峰,没想到人在水云峰,魂魄却在不知道哪儿的天上。”   这里天高水远,连只飞鸟也看不见,也许是天外天吧。   具体什么地方,陆墨已经不想再管了,他只知道这里是法则图腾做出的安全区域,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打扰。   他从林池清额头开始亲吻,落在眉眼脸颊,停在唇上几寸,眸子幽深:“师尊,我可以吗?”   林池清面红耳赤,懊恼瞪人。压都压了,人也亲了,手放在不可言说的地方抚摸,还多此一举问话。   陆墨得到默许,笑着重重低头,这几日压抑全然爆发,失去所有温柔。   …………生命的大河蟹爬过…………   两人万万没想到,灵魂的疼痛劳累会遗留在肉体上,回归本体以后,林池清手指也懒的动一下,无力闭目养神,脸上还在烧红,伴随某处刺痛。   图腾上面时,陆墨做的爽了,一发不能收拾,哄着师尊说:“反正都是魂魄,疼一会累一会没关系。”   于是这一会儿就延长至一下午,两人胡天海地折腾着,终于陆墨尽兴,抱着瘫软的林池清对着藤蔓问:“结缘完成了吗?”   没有声音回话,藤蔓自己解开,魂魄已经归体。   陆墨翻出来伤药,给虚弱的人翻身,掀开裤子上药,林池清拽住被子压主身体,脸红着不让。   他太害羞了。   陆墨无奈伸出手指药粉给师尊看,好声劝说:“不做别的,只是上药。”   林池清:“不准!别看!放手!”   陆墨与他拉锯战:“刚才哪里没被看过亲过?嗯?”   林池清:“总之就是不准!”   他任性起来没人能说的通,于是陆墨只能好好应着,思索等人放松以后施展昏睡法术再上药,还能趁机吃豆腐!   结缘成功心意相通的林池清:“不准!”戒备压住被子。   陆墨:“……”   门外传来敲门声,有深云门弟子恭敬道:“上仙,掌门有请,今晚夜宴相聚。”   林池清软弱无力回道:“嗯,退下吧。”   陆墨在他唇上偷亲一下:“虽然冷冰冰的时候也很得我喜欢,但更爱欢爱求饶的师尊!”   林池清盖住脸:“闭嘴!”   陆墨扯被子:“好嘛,不说就不说,清清小宝贝该起床啦!”   “别这么叫…”   “清清大宝贝,清清好哥哥,清清小可爱,清清清清清清!”   “你!厚脸皮!”   “当然要厚,不然怎么和宝贝睡觉?起来梳洗打扮,准备参加夜宴,你自己换衣还是我帮?哎算了!任劳任怨的徒弟只好亲自帮师尊洗澡穿衣喽!” 第84章 欢迎回家   举行宴会是秦风川主意, 天道无情, 人间重置,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换去天道,所以趁所有深云门弟子都在,进行一场大聚会。   做美食的人是从遥远城镇请来有名厨师, 歌舞由深云云弟子自愿演出,美酒出自深埋地下多年的佳酿。   主峰火情峰被特意改造,装饰全由五彩灵石做出, 极尽奢华,连大地都铺上一层晶莹剔透水晶。   深云门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有的是钱,这种做派除了外请的人, 门内弟子没有一点意外。   但他们喜欢看外来者惊叹与目瞪口呆模样, 心中生出莫大成就感。   主峰人影晃动,灯火绚丽,已经热闹起来,陆墨牵着林池清慢慢走在小路上,看着远方明丽世界,笑着说:“秦风川是个好掌门。”   劫难将至, 所有人都在愁眉苦脸挖箱底的准备战斗, 而深云门却歌舞升平举行宴会。   秦风川很会凝聚人心,深云是这群孤儿的家, 而作为一个家,门派会给予他们所有温暖与安慰。   愁眉苦脸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使实力猛增, 不如在大难将至之前相聚情深,不论未来能不能胜利,至少大家心存温柔与无憾。   从感情的方面讲,秦风川像所有人的大哥,而非只知道严厉弟子的掌门。   林池清点头回应:“嗯。”   秦风川的确是好掌门,在他治理下,深云门和平安康,没有背叛与争斗,他懂得怎样在大难之前安抚人心,也懂得怎么排兵布局。   看似散漫的今夜,戒备一点也没有放下。   站在门派顶端的强者们默默守卫整个门派,给予后辈们一片干净没有危险的狂欢夜。   两人行至主峰宴会主场,陆墨放开牵着的手,温柔说:“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秦风川邀请的是林池清,而非陆墨。   林池清自知,但陆墨越体贴懂事,他越觉得愧疚,于是不容拒绝说:“一起。”   最后一位长老到齐,秦风川斜了一眼林池清身侧陆墨,偏过头没有说什么,玄玉关目光躲闪,本来意气风发在高台之上,此时默默转身走了。   秦风川说了一堆安抚人心场面话,大抵是大难虽然难以度过,但不要慌张,努力修炼,在最后时刻发挥作用,成功与否,有我们这群老骨头顶着!   底下的弟子们笑着交头接耳,掌门才不老,长的好看又年轻。   大约是高台之人笑容感染人心,他们倒真抛下知道人间重置以后的紧张害怕,喝酒吃菜,看舞听歌。   秦风川说完话,象征性敬所有弟子酒,而后下高台往林池清这边走,同林池清喝一杯以后说:“今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先去换岗,你多玩一儿,后半夜换山门守卫的岗。”   交代完事情,目光落在桌上,犹豫片刻,余光撇陆墨,想起这位是一杯倒,最后也没有敬酒,只是路过身边时低低说道:“这些年,辛苦了,好好玩。”   陆墨心里微酸,转头想说什么,已不见人踪影,张了张嘴,吞下即将出口的话。   林池清余光撇他,正好看到陆墨追寻秦风川背影的目光,轻拍徒弟肩膀已示安慰:“走吧。”   前尘过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风雨殊途的人最终又同舟而行。   陆墨不走,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有些委屈,这些年所受的苦,被人轻飘飘揭开。   他本来不在意那些苦的,大约因为旧人都在一起,坚强的心也不自觉脆弱许多。   陆墨低声说:“我疼。”   所受过的伤早就结痂脱落,看不出伤痕,可是当初没觉的疼的他,此刻却感觉迟来的疼。   林池清揉揉陆墨发顶:“不疼,回家了。”   陆墨:“嗯,回家了!”   林池清坐在长老专用桌前,陆墨身旁而立,一如多年以前,大家没有变,谁也没有变。   林池清与许多打招呼的人敬酒,不知不觉下肚数杯,久了,他的脸上布上薄红,开始做假,酒水顺着手指落在地上,无人察觉。   陆墨瞧见了,真心实意微笑,和那一年何其相似啊。   他挡住林池清胳膊帮忙掩护,喝酒空余,林池清与他对望,皆瞧见对方眼眸中自己,相视而笑。   一位后辈没见过陆墨,见他站在林池清身旁,以为身份尊贵,恭敬敬酒,他一杯饮下,直直望着陆墨。   深云门没什么尊卑之分,人和人之间相处融洽,虽然实力与上仙强者云泥之别,小辈们却也有胆子大者,敢向上面的人敬酒交流两句。   掌门长老们看着高高在上,其实主动说话,都会得到回应。   只不过身份悬殊,小辈们一般心生敬畏,很少有胆量靠近罢了。   就林池清而言,虽有名的为人冷淡,从不主动说话,但若有弟子搭话,也会简单回应两字,只是不会带笑。   人大多都畏惧阴沉不笑的人,这是本性。   所以那位弟子不敢敬酒林池清,而是转向陆墨。   陆墨好歹在深云门长大,各中细节人心揣摩的很准,于是也没有端着强者的尊严,同那位弟子点头,执手端起一杯酒,想学着师尊一样作假。   酒杯刚刚贴上嘴唇,旁边横出一只手,径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淡说:“我替他喝!”   弟子莫名其妙,很快反应过来,低头施礼:“拜见玄玉长老。”   玄玉关挥手让他退下:“和朋友们好好玩吧。”   弟子应声离开,几步以后回眸,困惑发现玄玉长老双眼泛红,正一杯又一杯灌酒,似有心事。   林池清了解玄玉关,知道她此举何意,夺过酒壶,不赞同道:“酒多伤身。”   玄玉关脸颊红晕,舌头有些大了,凶凶夺过酒杯,不甘心道:“没有你喝的一半多!”   林池清不说话,整个深云门,自己酒量最好,这是当年被掌门师尊带着各地聚会练习出来的。   玄玉关仰头又灌一杯酒,林池清握住她胳膊,将人往树林人少的地方拖,有些话,人多不方便让玄玉关说出口。   玄玉关却不领好意,非要人多势众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她推开林池清右手,脚步虚浮踉跄:“我不走!”   叫的有些大声,吸引一小部分弟子侧目。   她眼眶发红,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抬起下巴,倔强向陆墨道歉:“对不起!”   她喝醉了,什么也不顾了,只知道一股脑将真心掏出来,郑重向陆墨鞠躬:“是我们误会你!”   陆墨微怔,随后反应过来,笑着摇头回道:“没关系。”   当年误会一场,双方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扔在妖怪遍布的海岛。   玄玉关却沉浸在伤心力与自责里,执拗道歉:“从前我恨你,一直想杀你,可是从未想过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辛苦。”   “我们所有人都错认你背叛,暗恨多年,而你却一个人茫然被利用着南征北战,随时可能死亡。”   “如果没有和师弟再次相遇,若有一天,你以妖王之名死在敌人手里,我们可能还会无知叫好,然后可惜没有亲手杀你。”   还好真相揭开了。   不然两方痛苦,两方悲剧,一辈子也解不开这个结。   玄玉关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最后昏睡过去,林池清差她徒弟珺勿将人送回住处,转身拉住陆墨往后山走。   这一块地方比较荒凉,不会有人看到。   确定安全以后,林池清松开陆墨手腕,注视乖孩子一样的徒弟,笑着说:“欢迎回家。”   陆墨这时候看起来一点没有床上的气魄,弱声弱气的,抓住林池清手掌,两人十指相扣,互相注视一会儿,他感慨道:“回家真好。”   曾经因为愚蠢中计而失去的美好,全部复得,这是多么大的运气。   陆墨搂着师尊足下轻点,跃上树木粗壮的枝桠,互相挨着坐下,这个位置可以看见主峰繁华晃眼。   沉默片刻,陆墨情难抑制,埋首林池清肩上,将所有温暖与感动尽情释放。   林池清感觉到肩上湿润:“这么大的人,还哭泣。”   偷哭的陆墨:“……”   “我没哭!大男人家家的,谁哭了?别瞎说!”   “嗯,你没哭。”   “承认的太敷衍!”   “那你想怎样?”   陆墨无非是想那样那样,他没打算忍,牛头不对马嘴说:“师尊,我现在是龙。”   林池清:“嗯,我知道。”   陆墨:“龙性本ying!”   伴随宴会天空绽放的美丽烟火,弱气男人一瞬间气势更换,强势将人按在树干上,本质上,林池清被陆墨骗了,只要那人一露出乖巧或者委屈神情,立刻忘记戒备,然后被凶猛吃干抹净。   所以,被按在树上不能反抗,被为所欲为的林池清十分后悔,怎么就忘了这人最擅长使坏装弱小而中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求支持求支持,么么哒,顺便新文求预收,戳专栏 第85章 大结局前夕   像陆墨林池清这种程度的强者恢复能力很强, 林池清坐在陆墨大腿上用力呼吸, 衣服交错间的皮肤若隐若现, 可以模糊看到一些不规则微红。   陆墨按着他,不让林池清动身,保持着羞耻姿势拥抱着静静恢复体力。   过了一会, 林池清找回清心寡欲的自己,强行站起,迅速掩好衣服, 挥散空气里漂浮脸红心跳气味,拒绝再与兴致不歇的人厮混下去,而后解开隔绝人声和视觉的结界。   陆墨等这一天太久,先前灵魂缠绵虽然尽兴, 但毕竟没有用肉体在深云门得到师尊来的有归属感。   时隔数年, 同样的地方,同一个人,这对师徒心态却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陆墨终于完成心愿,在自己当做家的地方,将心心念念的人彻底归为所有!   而林池清终于得偿所愿,那人成长到顶天立地, 能陪自己天荒地老。   林池清心里情深义重, 什么都明白,但很多话并不愿意说出口, 他觉得爱一个人,当放在心底, 时时刻刻为那人着想。   陆墨却不这样,他习惯把真心放在明面上,让心上人看,伤害也好,爱护也好,全由那人支配。   他们两个默契的互相宠溺,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陆墨经过几次亲密接触,将林池清性子摸的很透,于是小可怜一样乖乖拉着他衣袖轻晃“好清清,再来一次好不好?”   林池清脚步一滑,很快步伐恢复端正,正面看仍是松竹君子。   然而君子的手腕被人握住,背后也多出一只手,正在微妙下滑。   肉体的第一次在所有深云门弟子眼皮子底下,虽然没有人发觉树林里一对鸳鸯,但是足够让人无地自容。   于是林池清恨恨咬牙:“不行!”   陆墨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低垂,脆弱委屈,难过与失落大写在脸上。   林池清马上放软态度,一句:“这里人多,回家再…”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字憋在喉咙里,他不经意发现低头的人在憋笑!   林池清恼羞成怒:“换岗!别跟着我!”   宴会开始时,秦风川交代过半夜换岗,让那些守卫也能尽情玩乐。   现在正好用来为摆脱括不知耻的人而开脱。   陆墨把师尊的心思读的通透,没再继续占便宜,双手收回,负手身后,笑着说:“我们一起。”   他表现的老实,不动手动脚,就不会惹师尊炸毛,所以顺利安抚了心上人。   巨大山门伫立,两人替换掉全神戒备守夜的弟子,点燃一堆羹火取暖。   长夜漫漫十分无聊,陆墨嘴巴闲不住,和林池清讲这些年发生的事。   一个说,一个听,渐渐时至午夜。   话唠懒得再添柴火,脑子转出新主意,颇为兴趣道:“清清,我们飞到山门上面去吧?”   只是象征性问问,林池清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于是陆墨搂人跃上高大的山门之巅。   后半夜温度直线降低,两人裹在同一个毛毯里,这里视线广阔,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但是陆墨不是为方便站岗而飞上来,只是让林池清失去羹火。   师尊怕冷,没有羹火,他们就能裹在一起了,还能借由毛毯掩护用双手做些不可说的事情。   在林池清推拒还迎时候,远方断断续续传来微弱对话。   两道童音正在交谈,语气略显急切疑惑。   陆墨抽回手,用法术洗去手上湿润,两人同时极目远眺,林间畏畏缩缩不敢出来,小声对话的是熟人,兔子妖和胡萝卜妖。   数天前,林池清出发寻找鬼女,并没有带走两只小妖怪,回峰以后事情接二连三,便也没有过问它们的事。   陆墨对妖族没有好感,对这两只小妖怪倒也算不上讨厌,于是指尖凝风,打向黑暗。   林子里响起萝卜叶声音:“我觉得有点冷,脖子直灌冷风!”   兔耳朵:“胡说,今晚风平浪静,哪有风?”   今晚的确没风,但一直处在莫名其妙风漩涡里的萝卜叶擒着泪花说:“我我我…我们直接写信托人送上去吧!”   兔耳朵:“你觉得人类会收妖怪的信?守卫见到我们不打死就不错了!”   萝卜叶冻的牙齿直碰撞,抖着声音道:“可我们与秦掌门有交情,应能…”   兔耳朵:“谁知道?谁相信?”   两只小妖怪应是有事禀报,这会儿却吵起来,陆墨深深叹气,觉得他们太蠢萌了。   被风灌脖子,还没发现哪里不对?   林池清施法术清理干净两人,打断陆墨使坏法术,收起毛毯,换成两件轻厚披风,从高处飞落。   吵架声立止,两只小妖小跑过来。   萝卜叶:“太好了!是上仙大人!”   兔耳朵:“先说好了,我们是因为报掌门恩情才给你们传递消息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天大消息,使小妖怪露出苦大深仇破釜沉舟表情,他们不约而同说道:“通缉令!”   陆墨迈开脚步往这边走,停在林池清身侧,没有做出格动作,问道:“什么通缉令?”   两只小妖先是惊讶,而后露出果然如此表情,兔耳朵解释:“妖族传言您背叛种族,自愿服侍一位上仙,并且杀死长老,现在各路大妖正在争夺妖王之位,商议做出决定,谁能杀死背叛种族的大人您,就是新任妖王!”   妖族那些人一厢情愿将人拉入深渊,好不容易师徒相认,相亲相爱,他们又想将人拉入另外一个深渊。   陆墨知道那些妖怪真正意图,无非是墙倒众人推,有仇报仇,没仇看热闹,说白了,是深无当初留的后手。   陆墨在位期间,深无借他名义流放无数大妖,现在正好结盟,借背叛之名全部攻打过来。   他心情不太好,自责自己连累师尊,也连累深云门,想说:要么还是离开门派,云游山川大海罢了。   林池清打断他欲说的话,问兔耳朵:“你们近日住在何处?如何生活?”   小妖怪被大人突如其来的关心震懵了,心想,上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后温柔许多?   兔耳朵回答:“秦掌门在深云门附近山脉为我们开辟一块山谷领地,十分安全,还送许多功法符咒供修炼,真是好人!”   反应迟钝的萝卜叶被触到哪个点,忽然开口:“我们是报好人恩情的!”   兔耳朵一噎。   萝卜叶:“我和兔子刚才睡觉听到山谷外有打架声,有外来妖怪煽动妖兽一起围攻深云门!”   当时两只小妖匍匐草丛里,悄悄关注红发鸟妖,火鸟人形不怎么好看,嘴巴很尖,鼻子倒钩,他劝妖兽小族群首领不成,愤而大杀四方。   兔耳朵和萝卜叶描绘当时场景,惊吓不已,还好他们有秦风川送的极品隐匿符咒,没有被发现!   事后,小妖确定没有危险,连忙逃离战场,一路探查,发现山脉多了许多人形大妖,无一例外,全部在煽动兽群围攻深云门! 第86章 战胜妖族(倒v结束)   得到小妖怪报信, 两人并没有轻视, 而是放在心上, 林池清折一只纸鹤送小妖远离深云门,兔耳朵和萝卜叶拒绝了。   他们说:“我们思考很久,种族和恩情是两码事, 我可以听从上面命令敌对你们,但是也可以在敌对的同时帮助你们避免受伤,这是我们的决定, 无愧本心,请不要让我们离开。”   妖怪实力虽弱,分的却很清,他们被妖怪所养, 忠于种族, 可是后半生却受深云门恩惠,即便是脆弱生命,也该懂得报恩。   所以察觉妖族意图以后,立刻选择通风报信,让门派有所防范。   小妖怪自愿留在秦掌门为他们开辟的山谷,见机行事, 尽量将种族大义与恩情做到两全其美。   他们不强大, 但敏感,懂得察言观色, 知道深云门正在迎来劫难。   兔耳朵和萝卜叶化成原型奔跑下山,林池清注视他们消失密林。   然后传音深云门弟子换岗, 同陆墨一起寻找秦风川商量此事。   御剑落在视野开阔的高山断崖,踩着寒冬枯叶,带一身深夜霜寒走向不远处微弱火光,秦风川的气息就在那边。   羹火在低矮背风的下坡,走近了以后能听见隐约对话声。   林池清和陆墨绕过巨石,正好看到玄玉关扑在秦风川怀里孩子气大哭,秦风川大约哄了很久,实在难哄,余光瞧见有客到,便给他施下昏睡法术,醉鬼才终于安分。   他人扶着昏睡的玄玉关,同林池清说:“来的正好,替我一会儿,我把师妹送回去。”   没过多久,秦风川一个人从主峰归来,笑着解释:“师妹性子直爽,知道真相以后借酒消愁,到我这里哭说对不起阿墨,当面她不好意思说这些。”   这话是对陆墨说,果然,他下一句话顺理成章出口:“阿墨,欢迎回家。”   陆墨微笑:“我已经脱离妖族,过去的就过去吧。”   因为一个阴谋一场误会而两方结怨彷徨痛苦,在回家那一刻划上结束句点,那些个难熬的过去,在林池清的牵手,玄玉关道歉与秦风川一句“欢迎回家”中烟消云散。   这里是他的家,会包容所有欢欣与伤痛。   周围寂静,偶尔鸟类啼鸣,相顾无言,林池清同陆墨在人眼皮子底下传音:“深云门永远是你的家,大家都是好人,愿意理解并重新接纳你。”   陆墨回道:“是,都很好很好。”   近乡情怯,害怕不被原谅而逃避回峰,其实这里的人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掌门和玄玉关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发觉错怪陆墨多年,能放下尊严道歉,重新接纳。   深云门太好了,大家也都太好了,陆墨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这处世外桃源带来灾难,于是将小妖怪禀报的事情与秦风川说一遍,并做出打算。   “妖族目标是我,你们今晚守好门派,我趁夜挑战他们,然后离开这里,等过风头再回来。”   妖族强者分布各处鼓动妖兽一起参与围攻,若自己不走,势必连累深云门一起成为目标。   林池清和秦风川并不乐观,两人认为在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妖族深无党。羽已经将陆墨与深云门所有人绑定。   要毁灭,全部毁灭!   妖族一致对外时,空前团结残忍!不管陆墨走去哪,这一劫都难逃。   商议结果是水来土掩,当今乱世,人人无处可逃,只能强守,入世并无容身之地。   更何况…   秦风川背转过身,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忧愁表情。   深云门建在此处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只有历代掌门知道,作为秘密一直流传。   陆墨最终没有被同意离开门派,秦风川打算先守门派几日安宁,让弟子们无忧无虑生活几天,私下里派强者加强戒备,守护好门派,然后同林池清陆墨玄玉关兵分四路入山脉排查除妖。   但这也只能拖延时间,最终兽潮总有一天会到来。   深云门弟子安稳几日,听到小道传言,人心惶惶几日。   第三天,秦风川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宣布妖族即将攻门,若有想离开者,自己捏碎玉牌传送至最近城镇。   消息一下,引起轩然大。波,弟子们都在讨论原因,同时紧张戒备,却没有一个人选择不战而逃。   第五天,门派秘密准备的各类陷阱杀阵完成。   第六天,六日没有见面的秦风川几人陆续回门,开启护族大阵防御。   所有弟子被指挥着站在前线,守住每一个可能被攻击入口,举起来锋利箭矢对准远方。   陆墨几日不见林池清,心中思念,然而大敌当前,也只是拉着对方在隐蔽的地方亲了亲嘴唇,一触即离,飞上天空,独自镇守东方。   林池清深深凝视他,而后独守南方。   秦风川和玄玉关实力不比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守西方,门派强者几十余人守北方。   前几日,几人不分昼夜暗杀,除去小半妖族强者,然而仅仅凭借他们几人无法将威胁全部清除,只能将隐患降至最小。   妖族威逼利诱之下,山脉所有妖兽被说服,一起浩浩荡荡冲向高山门派。   远方烟尘滚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却水里游的,全部在一声声擂鼓声中翻山越岭而来,目标:深云门所有人族!   第一批陆地妖兽踩踏土地,落入深坑利刃陷阱,第二批妖兽踩着尸体而过,脚腕踩到绳索,滚滚巨石从高处投射而落。   尸体累叠尸体,以血肉之躯强渡陷阱,生命在攻门中变的不值一提。   深云门弟子暂时没管陆地袭击,而是箭矢对准天空,遮天蔽日的飞鸟妖兽从天而降,被箭矢射中惨叫跌落。   前几批妖兽都是小角色,用以消耗人族灵力,很快被清除干净,护族大阵外面堆满尸体。   短暂清静片刻,重见天日空中飞来许多庞然大物,这些是曾与陆墨有仇的强者,能踏破虚空御空而行。   几百大妖,一大半是深无所留后手,一下半是参与妖王之争妖怪。   山脉出现新的妖兽大部队,在一声令下,精英妖兽参与进攻,与深云弟子血战。   林池清镇守南方,面容冷峻,数剑挥出,无数妖兽生命终结。   陆墨化出本体,紫金巨龙盘在门派上空,半隐云层降出雷火,成为兽潮最难攻克防线。   似乎已经不用深云门弟子攻击了,这场妖族围攻,被这对师徒活生生扭转成反攻!   群攻进行一天一夜,深云门弟子表情痴呆的仰望天空或俯视大地,仅仅凭借林池清和陆墨,就已经斩下妖族过半。   这些人一下子清闲下来,偶尔杀两只漏网之鱼,互相传递知道的消息。   一场不费力胜利下来,竟然也将所有前因后果弄清楚。   弟子们三五成群替陆墨打抱不平,说妖族怎么这么不要脸,挑拨离间就算了,还搞什么毁灭,脑子有病吧?   还嘚不嘚瑟?十几万大军直接被两人全部击杀!   第二天的黄昏,林池清和陆墨力量消耗不少,需要静养恢复,秦风川找过来,神色郑重:“这些血必须得弄干净!”   陆墨变回人身,有机会和林池清相聚,以疏解几日不见的思念,闻言疑惑用眼神询问。   人多口杂,秦风川不方便说出隐患,只再次强调:“深云门方圆一千里不得大规模见血!”   这条训诫挂在门派为数不多的规矩最上一条,大多数人看到都会选择性忘记,毕竟尸山血海规模的征战怎么会发生在世外桃源呢?   以至于今天经历尸山血海,没有几人想起那条训诫,就算想起来也不会在意,毕竟能有什么后果呢?   秦风川神色微急,对林池清说:“师弟如今是上神水神,水术顶尖,快些下雨起洪把血迹冲到别处!”   布雨起洪不是普通小法术,秦风川知道,可是他此刻恐慌不安,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说:“新掌门?”   很轻很轻,疑惑过后变成阴冷:“他呢?!”   秦风川体会到如影随形的恐惧,明明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找不到属于外人的气息。   林池清见秦风川面色大变陡然转身,似寻找什么,心中发疑,没有多问,起身施展狂风暴雨。   雨水冲刷大地,很快形成血海奔流远去,这时,云端忽然猝不及防飞来惊天一箭,林池清躲闪,法术被迫打断,稀薄几乎透明的海洋静止,深云门就像茫茫大海的一片小岛。   那些水里游的妖兽陆续浮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法术,深云门弟子一下子慌乱起来,射箭攻击无数水兽。   然而打断林池清法术进行偷袭的并不是妖族,几人抬头注视云端,一群魔修从云上降落,为首黑衣相识之人直视陆墨,哈哈大笑:“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   “陆墨!伤我一剑,可还记得!”   这是火城被困,逃出地下以后遇见正与水神大战的魔主! 第87章 卧虎藏龙   深云门弟子大多数人没有见过魔主, 但听说过事迹, 这人心狠手辣, 喜欢玩弄人心。   流传的事件很多,亲身经历也有一件,前段日子, 历练归来的玄玉关首席弟子珺勿与大家说起凝玉上仙和顾雪回的事。   闲得无聊的弟子们口口相传,讨论出许多种结局,其中赞同最多的是:如果没有魔主蛊惑人心, 顾雪回就没有能力屠村,也许再熬个几年,具备一定能力就能走出大山。   而后天各一方,多年以后相遇, 看淡过往的两人能有同坐一张桌共饮一坛酒情分。   若有缘, 十年以后,三十年以后,五十年百年以后,人间两个轮回,往事死在记忆里,两人再遇, 或能小住几日, 共看朝阳大海。   时过境迁,最后一丁点委屈也无足轻重, 他们也许会成为彼此生命一部分,成为人间知交。   可是因为魔主一场看笑话的闲情逸致, 将剧情推向极端。   每一个人都有错,甚至细算起来,当初取顾雪回记忆的返生镜也有错。   然后所有错抵不过魔主轻轻一瓶毒药。   那是摧毁一切,最重要的转折点。   深云门弟子就此事而论,对返生镜态度冷淡,对魔主态度厌恶,而今见到魔主,自然想起死去的那一对同父异母兄弟,一个两个解决完妖兽以后,目露凶光瞪着天上魔主。   魔主火城被陆墨一剑重伤已经恢复,虽然没有得到神骨提升实力,却通过其它渠道力量大幅度提升,即便是真龙陆墨与水神林池清,也感受到同级别的压迫力。   这段时间,魔主一定屠过其他神灵!   魔主目光贪婪垂涎注视陆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死并得到魔神力量的他,已经与过去不能同日而语。   他有自信杀死陆墨,而后将之生吞活剥!   至于其他人,皆是魔族口粮!   目光在陆墨身上露骨停留许久,扫向静静而立的白衣冷峻之人,略略怔愣,忽而哈哈狂笑,用诡异的眼神来回看着林池清和陆墨。   “我当神骨被你消化,没想过,堂堂妖王心甘情愿将之拱手送人,陆墨啊陆墨,你对他可真好啊,拱手神骨,背叛种族,他是你什么人?传言妖王三百年不食色性,难不成是个喜欢男人的!”   陆墨和林池清被无意戳破心事,忐忑紧张,师徒相恋已是不合人伦,何况还是同性?   两人不敢看大家反应,魔主话语歇下,沉默之后愕然看着两人表情,正要说话,护短的玄玉关指着魔主鼻子大骂:“滚!阿墨由我师弟养大,被不要脸妖族劫走利用,还有脸谈什么背叛!”   她的关注点在陆墨背叛妖族上,成功的将对魔主最后一句话怀疑的深云门弟子思想带走,所有人愤怒盯着魔主。   什么叫背叛?陆墨本来就是深云门的人!分明是妖族将人夺走!   魔主大约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滚,脸色瞬间阴沉,仰面食指放在唇旁,吹响三声响亮哨音,大地被水兽尸体血液浸透的血海远方忽然爆起黑雾。   无数魔修驭舟而行,转瞬间血海红色被漆黑魔气覆盖,如同漆黑墨水。   仅仅数息,深云门被无数魔族从四面八方包围。   魔主有持无恐:“与妖族大战,力量消耗殆尽的真龙和水神,现在你们拿什么与魔族对抗?”   这招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魔族屠门势在必得!   天上的人战成一团,力量稍弱的秦风川和玄玉关带领弟子们有条不紊站在护族大阵内部,攻击潮水般魔修。   不同与智商低下的妖兽,魔修全是人类所化,懂得进退躲闪,很难对付!   陆墨和林池清因为对付妖族灵力几乎耗空,竟然两人合力情况下堪堪和魔主持平,随着时间推移,渐落下风。   魔主看着节节败退的对手,露出微笑。   特意躲在妖族之后偷袭,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只要消耗完对手所有灵力,吃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得到真龙和水神力量,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止魔族统治世代?   真得感谢魔神啊…   教会自己化血为灵方法,那位神灵想靠这种方法造神,带领魔族打败并替换天道,但太低估魔主的毒辣,不但没有机会化身天道,还赔上神骨。   谁没有野心?   魔主现在不甘于当神,他想吃许多许多强者,然后直接与天道硬对,成为新天道!   魔主游刃有余戏耍的相斗两人,分心观看陆地战况,魔修正在攻克护族大阵!   妖族先前虽然落败深云门,却用肉体与鲜血消弱结界强度,而今被魔族粉碎,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魔主嫌太慢了,于是暂放陆墨和林池清一马,汇聚力量往大阵拍去。   “轰隆!”   大阵震荡,产生细小裂痕,魔族立刻主攻裂纹处,秦风川玄玉关连忙带人奋力回击!   魔主还想来第二下,身后异风起,立刻躲闪,方才站立原处多出一抹红衣美艳女子。   魔主面无表情低头凝视胳膊上破裂衣服,而后冷漠盯住女人:“女鬼?”   红衣:“我有名字,过去姑且算一位花神,听说天下将倾,十分想反一反天道无情。”   所以,她来帮忙了。   鬼女花念示意陆墨与林池清先回门派恢复灵力,不耐烦大喊:“辰离,返生镜,不出来打算和深云门弟子一起被杀死吗?”   结界破裂薄弱处传来仙兽辰离无奈穿透力极强声音:“我们正在修复大阵,别急。”   魔主这才注意到深云门卧虎藏龙,微微吃惊,忽然心生不妙,立刻对大阵补刀,花念拦截他:“你的对手是我!”   花念当初被天道剔神骨,摸爬滚打成为鬼女,她的起点比普通灵魂强,力量虽然不比魔主,却也能拖延一会。   不久以后,略显狼狈的她等来支援,与辰离和返生镜一起围攻魔主。   阵中,陆墨和林池清轮流交换修复大阵,隔着坚不可摧结界,深云门弟子对魔修单方面进攻,而那些敌人的攻击却不能穿透结界。   黄昏,深夜,黎明,每一个人都在透支战争,所有人灵力陆续耗空,开始用不含灵力魔力的刀剑肉搏。   厮杀四方中,有大阵的深云门弟子占尽上风。   魔主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种族开始呈败退之势,他懂得不要硬抗,于是满怀恨与不甘下令:“撤退!”   成千上万魔修抽离战斗,御穿而来,划水而去。   深云门弟子欢呼而追,精疲力尽的掌门秦风川笑看大家,大声喊道:“穷寇莫追!”   声音被淹没在喊杀连天里。   林池清在身侧打坐恢复灵力,说道:“随他们吧,大阵是他们安全护盾,无需太过担心。”   玄玉关也笑着说:“随孩子们高兴。”   秦风川问林池清:“还有多少灵力?能不能再次施雨起洪?”   他已经提过两次起洪冲刷血迹,再迟钝的人也有些疑惑,玄玉关首先发问:“师兄你…似乎很急切?”   秦风川忍了几忍,决定违背训诫,解释说:“我是担忧,你们可知前任掌门为何让我担任掌门之位?”   玄玉关无所谓道:“不就是云游去了,一去三百年,也不知道回家!”   数年前,林池清与陆墨趁夜潜逃寻找龙王珠,前任掌门林弦铮大怒,当时整个门派惊动,忐忑不安中,林弦铮拔剑而起,扬言抓回林池清爆揍一顿,然后把徒弟的宝贝徒弟也揍一顿,一起关进幻境里。   你们不是互相宠爱吗?把你们关个几十年,看你们腻不腻!   林弦铮确实追两人而去,半夜却没有带人回峰,而是拂开众人独立走进屋子,一进三天不出。   出来后没有提找徒弟徒孙之事,而是找到秦风川,仓促立下新任掌门一事,留亲笔字一封,匆忙消失。   又是几日不见。   第二次出现以后,脸色苍白憔悴,躲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知道做些什么,秦风川有事相问时,门前听到奇怪声音,伴随对话。   过了几日,龙王珠事件爆发,林池清带着陆墨背叛消息而归,深云门上下都为之生气,要找陆墨问清楚!   往常最关心林池清的林弦铮一反常态没有关注此事,而是日渐消瘦昼伏夜出。   林池清伤心闭关时候,林弦铮告诉秦风川说:“你是新掌门,有资格知道一件代代流传事情。”   “人间不只仙魔妖,还有鬼道!他们掌管轮回,被天道压制在地下,永远不可出世,数千年以前,不甘心地狱寂寞黑暗的鬼王带部下企图登陆地面争夺一席之地,被人间合力镇压。”   “镇守者以一位神灵为首,神灵们回仙境以后,由各自徒弟代理守住鬼界出口,而出口,就在深云门所在山峰之下!”   护界者们代代老去,鬼王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频繁攻击出口,没有办法,最后以为护界人开创深云门。   随后广收品性端正孤儿,家人一样呵护,全力帮助修炼,为的就是这一天。   秦风川严肃告诉大家:“林掌门并不是云游,而是镇压鬼王而死!那日临走前,掌门说门派方圆千里不可尸山血海,否则冤魂血气弥漫,界门自开!到时候难以镇压!”   那之后,林弦铮便失踪了,数日后,秦风川根据一抹残魂指引找到林弦铮尸,将其放在冰室保存。   所有事情秦风川都说了,但还有一点疑点没说,其实找到林弦铮尸体时,前掌门穿着很奇怪,身体有多出红痕。 第88章 鬼王孽缘   林池清出关以后不见师尊林弦铮, 听传闻云游, 一直信以为真, 忽然听说早已去世,心下恍惚,表情怔愣不敢相信。   可是话是秦风川所说, 这人从不对亲近之人说谎。   林池清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反应,心里五分相信,五分侥幸, 木木问道:“师尊他…死了?”   秦风川:“是的。”   林池清沉默,陆墨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林池清这人冷淡,感情不轻易外放, 总是小心翼翼在行动上表露, 不熟悉的人看不出,熟悉的人能看出,却顾及他性子而不说出口。   他们知道这人内敛害羞,从不揭破隐藏起来的小温柔。   可是面对这总事,他们看着默默无言的林池清,心里心疼。   什么都隐忍在心底不是好事。   他们宁愿他落泪或责备两句为什么隐瞒事实。   然而没有, 林池清只是静静站着, 望着汪洋血海,这个样子沉寂让人害怕。   陆墨用空余手臂从背后抱住大约内心哭泣的人, 依稀记起很久以前的人与事。   那时林池清青年成名意气风发,性子偏冷不爱说话。   林弦铮是极爱说话的, 还喜欢使坏,总是一本正经派林池清跑腿做这做那,然后翘着二郎腿指指点点哪里不对做错。   年轻的林池清全部照做,没有怨言。   林弦铮只欺负徒弟,不敢欺负徒孙,林池清护犊子,和表面欺负本性护犊的林弦铮某方面脾性一模一样。   那人爱笑,喜欢青衣,常抱一坛酒,摇着扇子,坐姿潇洒,嘴上没有空闲,喜欢欺负言少事事平心静气调。戏的面瘫徒弟,心眼其实很好。   他时常外出,每次回来带许多稀奇功法,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逮到林池清就一通指挥,迫他学习。   已经成为上仙的林池清日子过的在外人看来惨不忍睹,但对于这种武痴而言其实内心很高兴。   林弦铮当然明白面瘫徒弟喜欢什么,但就看不惯凡事不喜形与表模样,于是边喝酒边摇法宝扇子笑骂徒弟太弱,练这么点功法几个小时就累?   然后斜睨小短腿给林池清端茶送水的小豆丁陆墨,感慨:“看看别人的徒弟,再看看我的徒弟,不能比不能比。”   他就是羡慕林池清有小可爱懂事徒弟,各种暗示自己徒弟未果,变着法打着欺负亲徒弟的名义指点修炼。   无聊之时,林弦铮打陆墨主意,心道这么懂事乖巧还会卖萌的徒弟多好啊,再看看我那徒弟,养这么大硬是没和自己甜甜笑过!   于是挖墙脚唤道:“阿墨过来~”   小陆墨超凶回瞪:“大坏蛋!欺负师尊!”   林弦铮:“……”   年轻林池清停下练剑动作,后背冷汗连忙抱起小陆墨就跑。   在陆墨的记忆里,林弦铮对林池清很好,但表达方式清奇,林池清看的通透,明白林弦铮那些小心思。   那对师徒感情纯粹,陆墨无论小时候还是少年时期,内心常常对林弦铮充满嫉妒。   时过这么多年,已化真龙的陆墨放下嫉妒,安慰沉默抑郁的林池清说:“清除威胁,我们一起回去见见他。”   林池清终于有所反应,轻轻点头:“嗯。”   然后催动刚刚恢复不久的灵力施展神术。   这对师徒没有分开,保持安慰与被安慰的半抱姿势,第六感敏锐的玄玉关目光落在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上,脑子闪过千百念头。   师弟和阿墨是不是动作过于亲密?   师弟从不喜被人触碰,怎么被抱着而不推开?   阿墨看师弟的表情没有尊卑之分,倒像一个男人看娘子的心心相印!   胡思乱想间,空气血味淡化许多,没有那么粘稠的血海忽然出现异况,追杀魔族而去的深云门弟子惊恐飞奔回门。   “魔族!魔族全部死了!”   玄玉关收起思绪,捉来一位弟子问:“什么情况?”   弟子:“我们趁胜追击,血海忽然爆出血浪,所有弟子被困在浪花里,只听前面魔修鬼哭狼嚎,叫嚷有鬼!等浪花散开,魔修全部死亡!诡异的是,死了以后直接化成可以活动的白骨沉入水底!”   成千上万落人在你面前表演皮肉剥落是什么感觉?   深云门弟子吓个半死,纷纷急急忙忙回逃,清点人数以后竟然发现一个没少,死的全是魔修!   玄玉关从弟子的话也总结不出原因,这时林池清停止降雨,挥起狂风退散半透明洪水。   数息过后,山洪褪去,下面陆地却消失了,黑黝黝如同空洞夜空一样,数以十万计妖族魔族骨架整整齐齐立着,蓝色魂火在眼眶空洞茫然跳跃,如同夜幕漫天繁星。   但繁星美则美,却阴森致命!   洪水清退干净,视野空旷广袤,大家惊惧发现,深云门所在山峰已孤零零被鬼界骷髅环绕,没有任何出路。   那些东西不知道何时出现,一直静静立在血海之下,仰望着他们所有深云门弟子。   鬼界出口寂静无声,几万骷髅死物般一动不动,从地狱涌出来的风冰冷阴寒,使寒冬的季节温度更加寒冷,不一会,实力尚弱的弟子开始眉发结霜。   秦风川咬牙,忽的严肃转头命令:“全部回主峰捏碎玉牌!”   弟子溃散,也有实力尚行的人勉强挨着没走。   鬼界巨大的出口容纳数万军。队,妖族和魔族做梦也没想到为从未听说过的种族做了嫁衣。   骷髅军。队正前方,一名黑衣金纹冷峻男人残忍捏断魔主咽喉,飞上天空,无视大阵,穿越结界而过,声音冷漠充满压迫感:“叫你们掌门出来!”   秦风川谨慎上前一步:“我是。”   冷峻人眸子盛怒,一记掌风拍飞秦风川:“让林弦铮出来!”   林池清扶起秦风川,同样冷厉盯住黑衣人:“你是鬼王?”   鬼王挥掌杀人,一把扇子忽然从腰间飞起来,挡住掌风,然后被仓促收回的气浪狠狠甩向树干,孤独落在地上。   鬼王表情骤变,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暂时放弃杀人,捧起折扇,脸上表情一会伤心一会愤怒。   林池清认得扇子,怒道:“把师尊的法宝还给我!”   鬼王猛然抬头,轻描淡写挡去攻击,细细打量一会:“我听说过你。”   “阿铮的宝贝徒弟。”   “正好,有了你,他一定肯出来见我。”   鬼王陡然出手,擒向林池清脖子,陆墨连忙拽开林池清,反手与鬼王对打。   打了三四招,林池清加入战团,倒也能勉强应下伤势攻击。   仙兽辰离一旁说道:“鬼王洛,你不在地狱好好待着,做万鬼之主,为何执着攻向人间?”   鬼洛有闲情逸致抽空回话:“原来是镇守仙境仙兽,你倒不妨问问天道,为什么人间如此美好,地狱却阴森不见天日。”   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光明美好的资格,凭什么鬼就不行?   地狱有什么好,鬼王位置又有什么好?   他徒手一抓,忙着偷溜的鬼女花念被团成灵魂珠子握在手中:“一个自愿堕落的神灵尚且愿意留在人间,我当然也想。”   辰离:“我早年虽整日镇守仙境,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晓,你若想人间一趟,自然有办法附身,不必强行扯开鬼界出口,这是天道所给特权。”   鬼洛:“万鬼表示也想见一见人间。”   辰离:“你一直遵于规则,有时附身灵物入世,不见有异,甚至偶尔放言人间不好,杀戮太多,不如地狱折磨恶人来的爽快,可是数年前,强行打破鬼界一米出口,以本体出世,这是为什么呢?”   鬼王不愿再说,想起什么似的人眸子发红,一掌拍退林池清与陆墨,摆脱战斗,眉目冷肃:“我再说一遍,让林弦铮出来!杀我封印之仇,今日必报!”   林池清气的身体发抖,但攻不破对方结界,秦风川想说那人已不在人世,返生镜忽然走出,清淡说。   “我游历世间,窥万人红尘,曾关注过你,那时你一缕魂魄随机入桃花,恰好桃花树下倚靠一人而眠,春风十里,桃花散落,你零落化形之时砸在他身上,那人便是林弦铮。”   “这是最初遇见,堂堂鬼王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醒来满身酒气之人按在地上,起初林弦铮要揍人,看到美人以后,酒精作祟,错认男女,以为天赐良缘,当即放下豪言壮语,要追美人结道侣。”   返生镜的话挑起鬼王过往,鬼王陷入美好回忆,很快随着返生镜后面的话面目狰狞,打断话语:“闭嘴!”   返生镜知趣闭嘴,但在场的人已经猜出鬼王和林弦铮旧识,甚至还有一段孽缘,但是最后林弦铮以生命杀鬼王封印鬼界出口,所以才有此刻鬼王前来报仇雪恨。   鬼洛眉眼全是风暴,挥手用鬼语下达命令,入口处千万骷髅立刻逼近护族大阵,用刀斧武器劈砍结界。   承受住妖族和魔族两次大规模攻击的结界一点一点消弱,然而深云门的人再无灵力修复阻挡。   林池清望着即将覆灭的深云门,低下头颅,步履沉重走近鬼王,舍身取义沉声道:“师尊的债,身为徒弟的我来偿,请求你放过门派。”   他这辈子没有向谁低过头,此刻却为了门派而放下尊严,这大概是他除陆墨以外,第一次没有隐藏的真心了。   但是鬼洛不领这份真心,冷嘲热讽:“林弦铮是死了么?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   林池清平静道:“对,死了。”   鬼洛噎住,努力消化话中信息,半晌不可置信问:“死了?”   林池清语带火气,声音陡然拔高:“对!死了!为了封印你死了,你没有人可报仇,找我吧!”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角有一点微红泪意:“所有的事,由师尊唯一弟子承担,请你放过深云门。”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即便放弃尊严,他也要说出来,为门派求一条不够光亮的生路。   鬼洛喃喃自语:“死了?死了?为了杀我而死了?”   他忽然猛冲向主峰,一寸一寸搜索,停到一处熟悉的房间,这里没有生人气息,设有隔绝外人进入结界,他轻轻一踏就破碎了。   禁闭大门里面寒气扑面而来。   鬼洛推开木屋门。   林池清奋力制止:“不要进去!”   那是师尊的房子!   鬼洛挥开所有追来的人,设下无坚不摧结界,收拾好崩溃表情,努力做出仇恨样子,像多年以前的深夜那样,仿佛林弦铮还活着,而当年发现对方意图封印自己的鬼洛愤怒推开木门,大吼:“你敢让我走?”   此刻的鬼洛推开木门,被白雾茫茫寒气拂动发丝,他生气道:“林弦铮,给我出来!”   没有人回话。   他走进去,瞪着沉眠尸体:“别装了!”   鬼洛猛的抓住尸体衣襟,剧烈摇晃,久久不得回应,渐渐弱势,忽而埋首肩颈:“别装了…”   “再装我就比那时候更狠心百倍惩罚你。”   可是威逼不能唤醒那人,于是他说:“你醒一醒,我不恨了,你和我说说话,你看,出界门以后我很乖,没有伤害你门下任何一个弟子,所以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大约是哭了,眼泪落在冰冷身躯上,结成冰块,鬼洛被冻伤了,分开一点距离,抚摸尸体脸颊轻轻说:“我不恨你刺杀我了,醒过来好不好?我听你的话,再也不破鬼门本体出世,我们就以灵体相见。”   威逼利诱没有用,鬼洛眼眶发红:“我真的后悔了,那时候明明不想伤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用死亡封印界门?只要你哄我哄的好了,我什么都愿意的,我分明最喜欢那时候爱笑的你了…”   “可是,最后你总也不笑,被我捆在深云门任何地方碰撞着也不服软,我离不开你啊…只要你对我笑,就什么都不会了…”   冰块尸体的相连处,一只幽蓝珠子滚落地方,贴着鬼洛衣摆揉了片刻,咕噜噜滚向门外。   “咔哒!”   砸在台阶上,顺利穿过结界滚向猛攻结界的林池清几人,渐渐化出模糊人形。   房间内,察觉结界被穿过波动的鬼洛倏然回头。 第89章 最后浩劫   面容青朗, 笑容似昨的男人过于消瘦憔悴, 他腰间的扇子法宝和酒壶不见了, 衣服松散破烂,只有一层,像被人强行又无章法撕裂一般。   那人双手抓着失去腰带的青色长衫, 勉强维持不会走光,现在的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威仪,反而像刚从狼窝虎穴逃出, 无法顾及仪容的争分夺秒状态。   林弦铮大抵是在快死去的时候剥离一缕残魂留下影像,在算出的合适时机出现在深云门弟子面前。   他出现的太巧了,就这么姿态如松,笔直站在结界外所有人面前。   林池清几人立刻收回攻击结界的法术, 噗通跪下一小片。   秦风川玄玉关以及几个见过前掌门的高手恭恭敬敬道:“参见掌门!”   林池清跪在地上, 注视颇为凄惨打扮的师尊,努力推测林弦铮生前经历过什么惨烈事情,可是没有办法想象,他只知道,那时候的师尊一定很累,很疼。   可是在师尊最痛苦的岁月里, 自己在干什么?   误会陆墨, 忽视师尊,自以为是自怨自艾逃避闭关, 结果谁也没顾好。   “师尊!”他唤道,饱含惭愧与自责。   然而林弦铮早已死了, 不会再让大家起身,也不会调侃终于学会真情流露的宝贝徒弟。   他虚无的残魂穿过众人,停在死生数代的梨花枯木下,目光难过又坚定。   残魂的眼神清亮,里面却装不下任何东西,他空洞的复述许久以前留下的话语。   “吾徒池清,当你见到此刻我时,我不知死去多久,但能够肯定,你和鬼王同时身在尸体旁边。”   “你和他都是我所在乎之人,然而天道捉弄,鬼王绝不能本体出世,故我利用其真情刺杀,做恩断义绝之像,再用血肉之躯封印界门,求世间不受鬼怪倾扰,得百年安宁。”   “然而心中终有愧疚,自知有当一日他当再次出世,特留一缕魂魄再此等候。”   林弦铮魂魄话锋一转,似对鬼王说话:“我不求被原谅,也不惧报复惩罚,若阿洛想要我残魂或尸首,拿去便可,复活刀剐也好,下地狱十八层也好,只要你高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放过深云门所有弟子,否则,深云门护族大阵破碎之时,便是我灰飞烟灭之日!”   生前他无可奈何伤鬼洛的心,死后,仍不得不再伤一次。   林弦铮没有选择,活着的时候重伤爱人,死后,用魂飞魄散尸体湮灭做威胁。   他这么可恨的人,就应该彻底死去,可鬼洛却没办法怨恨,甚至破封报复的那一点怨念也没了,心里闯进一个人时,怎么样都是卑微的。   所以,他当年被重伤封在鬼界,每天更不得捉到林弦铮吃肉喝血,可还留着那人仓惶离去时掉落的法宝。   那是身份还未曝光时,自己送给林弦铮的定情信物。   你怎么这么坏啊!   鬼洛盯着残魂背影,可是即便这么可恶,仍记得从前温柔岁月,舍不得,放不下。   “砰!砰!砰!”鬼界骷髅孜孜不倦撞击结界,远远的沉重声音穿透寒冬山风,从渺小忽然变的如同惊雷,击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林池清最先反应过来,忙转身飞往大阵:“护阵!快修复大阵!”   若阵法破了,师尊他就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也消失了!   一群人闯进骷髅群,奋力摧毁骷髅,但是鬼界的东西不会轻易死去,哪怕是上仙上神也非常吃力,何况是经过几场大战争,灵力近乎枯竭的林池清?   他淹没在白骨中,前后左右,头顶脚下,仿佛逆流在没有终点的白色海洋。   陆墨力量耗尽,失去维持人形的力量,用庞大身躯碾碎骷髅群,尾尖卷起失魂落魄的林池清,送在巨大的脑袋旁边,声音如鼓:“清清,醒醒!”   林池清目光没有焦距,用力挣扎,许久许久以后,苍白无力捂住脸颊,他说:“我真没用,对不起师尊,也对不起你。”   他太自责了,若当初再细心一点,早点发现林弦铮异常,早点发现陆墨有假,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的事。   “是我太差了,谁也保护不了,救不了任何人。”   陆墨说:“没有,清清不差,清清最好。”   他诱哄道:“你抬头看看,大阵保住了,师祖也保住了。”   深云门山门前,鬼洛抱着林弦铮尸首,手里捏着一颗蓝莹莹魂珠,命令所有鬼族停止攻击,他定身碍事的深云门弟子,割开手腕皮肤,鲜血淋在魂珠上,飘着的林弦铮魂魄逐渐清晰。   过了一会,鬼洛将魂魄塞进尸首,挥手间,数以万计骷髅化成无用白骨,而后化骨成灰,随风飘散。   林池清双手抱住陆墨真龙巨大的爪尖央求:“带我过去,我想看看师尊。”   陆墨听话腾云驾雾,一人一龙占据山门,林池清跳下龙爪,跌跌撞撞靠近恢复生机但却昏迷不醒的林弦铮。   鬼洛抱着林弦铮后退数米,不让林池清靠近,冷道:“他的话你刚才听到了?我选择第一条路,放过深云门,但是林弦铮,归我!”   林池清额角青筋:“把师尊还给我!”   鬼洛扬起法术,巨大的刀尖悬在真龙头顶:“不行,只能二选一,林弦铮和陆墨,你选谁?”   林池清骤然回头,捕捉到陆墨来不及收回的一点点失落与嫉妒,心如刀绞,于是他当着所有人面剖开真心:“师尊养育我长大,恩重如山,我要!阿墨与我心意相通,是为道侣,我也要!”   鬼洛微微愕然,记起多年前,林弦铮尚且不知道自己鬼王身份,两人相亲相爱如胶似漆,那时候的林弦铮爱上一个男子,却没有亲手养大的林池清有气魄。   当年林弦铮不敢公开。   他的徒弟林池清敢!   鬼洛忽然笑了,像融化了的冰:“阿铮在我面前时常提起你,我还曾嫉妒过,但你的确有过人之处,就勇敢而言,比那个只会狐假虎威的家伙强百倍。”   林池清主动坦白和男子相恋,这份气魄与坦诚让鬼洛颇为赞许,他扔出两颗珠子,一颗给林池清,一颗给陆墨,珠子触及肉体时立刻融化成灵力,两个灵力枯竭的人很快恢复五成力量。   陆墨化成人形,几步跑向林池清,紧紧握住他的手:“清清你…”   他环顾四周,几十个人,全部将道侣两字听的真切,那些人的表情似快要崩溃。   林池清不后悔自己所说的话,牵手陆墨迈步林弦铮。   秦风川玄玉关及几十未高手视线落在两人交握手上,表情整齐划一的木讷。   陆墨一直顾虑林池清被人知道和男人相恋会拉低形象,所以外人面前表现的不过分黏腻,和普通师徒没什么两样,现在被林池清主动公开,心中感动。   感动过后有一点点不甘,明明我才是上面那一个,怎么事事都由沉默寡言的清清先开口?   不对?很不对!   于是陆墨找回主动权,抽手而出,改被握变握住,变成牵着林池清往前走。   他这一举动,使木讷的秦风川和玄玉关瞬间眼神一厉,双双抬眸带刺。   陆墨:“……”   被清清握你们就能接受,我握清清你们就立刻变脸?   这对师徒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场情深义重大戏,然而鬼洛不想渲染这个气氛,很无情抱着林弦铮尸首再次跃远,把人护的紧紧的,像保护糖果的小孩子。   知道所有故事的返生镜看不下去这种孩子间的你追我赶抢糖果游戏,劝说道:“他不会伤害林弦铮。”   林池清不相信。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随手就能击杀小半个魔族的鬼王。   鬼洛不想解释,搂紧林弦铮,望着灰蒙蒙天空,察觉出一点违和。   似乎鬼界出口正在变大?   他跃向最好的地点,俯视深云门四周,果然,漆黑深渊正在缓慢扩大。   似验证心中违和,出口忽然滚起猛烈罡风,白色黑色怨魂鬼影随风飞腾,密密麻麻蜂涌挤出,本就不小的结界入口瞬间扩宽一倍!   稍微犹豫的林池清见此景立刻变脸,飞身攻向鬼洛:“放开师尊!”   陆墨夫唱夫随,立刻相助掠阵。   这时候没人听返生镜和辰离解释,当下事实还不够真实吗?鬼王就是逗所有人玩,背地里扩宽出口,放万鬼入世,生灵涂炭!   情况紧迫,被爱人的徒弟夫夫连攻的鬼洛不得不放下面子解释:“不是我!是天道!”   没人愿意再听解释,他只好费力定身两人,把昏迷的林弦铮往林池清身边一放,随后解除定身,厉道:“带他离开!越远越好!”   百求不得,忽然被送的林池清很愣。   陆墨帮忙搀扶林弦铮,抽空对林池清说:“看天上。”   “轰隆隆!”天空万里晴空瞬息被黑云覆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瞬间倾盆而下,一道以假乱真的雷芒在黑云电网流窜,急急忙忙冲天而起的鬼洛正直奔那道雷芒!   “轰隆!”雷电击下,落在鬼洛身上,而那道雷芒已经无影无踪。   林池清在陆墨撑起的遮雨结界下低喃:“天道…”   陆墨:“对,天道。”   鬼界出口因为妖族魔族数万灵魂奔腾,撑的越来越大,深云门就像漆黑大海中微不足道小岛,天寒地冻中,最糟糕情况到来,如墨出口的地狱中,有气势身躯皆恐怖庞大的未知鬼类开始外爬。   一只遮天蔽日大手搭在出口边沿上,压碎一小片树林。   它的角露出来,然后是额头,鬼脸,肩膀…   秦风川惊喊:“快杀死它!”   林池清和陆墨连忙支援。   半空,鬼洛顶着被烧卷的头发和黑乎乎脸颊落地,严肃说:“原来是天道作乱!”   他深邃英俊的容颜糊成黑炭,看不出美感,此刻表情更添滑稽,探头探脑从主峰被冻过来的深云门弟子路过身边时,愣是没认出鬼王,同情拍了拍他肩膀,建议道:“打雷天别往天上飞。”   鬼门出口,林池清几人合力将鬼怪斩成数段,然而又有第二只,第三只往地面爬。   这时候大家隐约明白始末原因,鬼界出口因妖族魔族鲜血而破封,鬼王的确一开始打算攻打深云门,见到林弦铮以后暂时放弃,意向不明。   这时候,本该受法则力量前往黄泉路的妖族魔族死魂受到某种力量干扰,偏离路线。   偏离黄泉路以后,法则约束减弱,本能与执念使他们离开地狱,顺着唯一出口重临人间。   连锁反应,出口承受不住数万死魂一同爆出,越撕越大。   抵抗不住人间诱惑的千百年孤魂野鬼蠢蠢欲动,纷纷从地狱各处钻出,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尝到人间美味的厉鬼将大幅度破坏出口,使更多厉鬼登陆人间。   这是天道目的,借鬼洛破封的因,结天地重置的果!   此时天地末日,万鬼将至,天道躲在某个地方漠然关注这一场由深云门为中心的浩劫。   死魂数量密密麻麻,林池清几人忙于斩杀能够无限复活的地狱大型鬼怪,深云门弟子也不得不半只脚在大阵内,半边身子暴露阵外,能杀死一个死魂便少一分威胁。   可是,死魂实在太多了!   很快,深云门所在山峰被半透明灰白死魂覆盖,而后又被大水淹没。   浩劫,开始了! 第90章 大结局   地狱在天道暗箱操作下降临人间, 妖族想用陆墨的死争夺王位, 却为魔主的复仇做嫁衣, 然而他们全都成了鬼王破封打开出口的钥匙。   但是这不算完,所有人都被天道算计,一并起背负罪大恶极因果, 而天道在一旁逍遥自在,笑看一场人间覆灭。   鬼界出口无限扩大,孤魂野鬼, 恶鬼厉鬼蜂涌而出,有的哈哈狂笑飞向最近城镇,有的趴覆大阵,利爪勾抓。   所有人都在疲于厮杀, 大阵无人修复, 慢慢出现裂痕,同时,躺在老树旁静静沉睡的林弦铮脸颊开始出现裂痕。   鬼洛暂时放弃攻击天道,捞起林弦铮往大阵外跑,同时甩出数团鬼力,分于每一个人身上, 下一刻, 得到鬼力的深云门弟子再杀死魂,便不会得到无限再生障碍。   他们高兴的抹泪, 更加努力厮杀。   林池清斩杀一只体型巨大鬼怪,飞身朝鬼洛追去:“你要带师尊去哪!”   漆黑的地狱忽然伸出一只触手, 卷住他的小腿,林池清连惊叫都来不及,立刻坠落地狱。   陆墨连忙放下正在斩杀的鬼怪跳,跃下坠,以龙身飞腾,将人抓住带回。   深云门附近山脉成为汪洋大海,吹枯拉朽奔向世界每一寸陆地,海水之下是地狱,海水之上人间地狱!   弟子们所有能用的船形法宝统统拿出,强者们使出移山填海之力以求阻一阻大水去势,然而终是无用功。   鬼洛看着深水之下薄薄一层大阵,抓住林池清:“关闭大阵!快关闭大阵!”   林弦铮的身体裂纹越来越多,快要和大阵一起粉碎了!   秦风川捂着伤口说:“大阵由我来关闭,师弟快用神力昭告天下对抗天道!”   须臾,大阵关闭,林弦铮终于止住身躯破裂,而四海八荒,人间各地响起林池清用尽最后神力发出的传音:“南宁群山,深云门,毁天道!”   同一时刻,人间所有强者抬头,然后目光锁定同一个方向。   人间在洪水野鬼肆虐中生灵涂炭,无数神灵强者不忍低头看大地凄惨,坚定飞往深云门。   只要扼杀源头,更换天道,一切就可以反重置,所有因天道死去的都会复活!   人间黎明百姓的挣扎,在胜利过后,不过一场荒唐大梦。   午夜,深云门,陆墨和林池清抓紧时间在小舟上恢复灵力,滂沱大雨淋透他们的衣服和发,冰凉雨水顺着脸颊下巴跌落,然而没有心情顾及寒冷了,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他们紧盯天空。   因为人间生灵要杀死天道的念头,使新的法则朦胧衍生,天道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审判。   天道不能离开,被困于方圆数里,但他可以隐藏不出,静悄悄等人间所有生灵死亡,那么束缚他的审判法则就会消散无形。   神灵和强者们隐约窥得天机,知道天道就在附近,可是没有人能将之锁定,只能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时间拖的越久,对人间越不利。   至地狱而出的万鬼畏惧深云门强者云集,开始有意识放弃攻击,自动退散,飞向人间毫无抵抗能力的凡人城镇。   没有人能阻止了,只能寄希望于天道。   只要毁灭天道!就能…   但是天道仍然不见踪迹。   风雨飘摇海面上,一艘小船靠近林池清所在船只,玄玉关竖起遮雨结界,秦风川御舟,两人一起大声喊:“师弟,到这边来!”   声音被大雨冲刷的有些模糊,于是他们只好努力靠近。   失去力量的师弟在大雨中,日后一定后留下病痛。   黑夜的掩护下,林池清侧目,疑惑望着雨幕对面,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呼喊?   肩膀一沉,他的双肩被恢复一点力量的陆墨按住,陆墨郑重说:“我有办法找出天道。”   林池清张嘴:“什么办法?”   陆墨:“化真龙经历天劫之时,天道利用天劫狂风骤雨,多劈我一百多道雷电,企图推动海啸淹没城镇,他没有成功,我没有死去,所受雷电自然而然就成为天道私欲的违反法则。   可是这是天劫漏洞,法则无法做出公正审判,天道仍然逍遥法外,但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陆墨解释:“因为化龙天劫多余的雷电,我的身体与天道有一点点联系,只要再次天劫,便能拽出躲在暗处的他!”   这只是陆墨假想,能不能成功两说,可是浩劫在前,他只能装作自信轻松,以图林池清能够放心。   然而林池清不傻,其中关窍怎能不知,他保持被按的姿势,双手覆在陆墨手上,低声说:“别哄我。”   声音在噪音里太小太小,于是陆墨低头,贴在他的耳旁。   林池清的声音能听清了,他一惯清表情破碎,直直望进陆墨心底,沉重道:“别哄我,我明白的。”   明白爱人以身取义。   这是天下所有正道人士该做的事情,可是此刻,林池清不愿意。   为什么偏偏是陆墨,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能拽出天道?   再经历一次雷劫,哪有那么幸运能安然度过?   林池清这样抗拒的表情看在陆墨心里,变成了值得。   陆墨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喜欢看师尊满心满眼想着自己时隐忍与低泣。   于是他伏在林池清脖颈咬了一口,听到一声闷哼。   大约咬的狠了,林池清顺理成章流泪,借着疼痛由头扑进陆墨怀里,凶狠蹭掉眼泪,喊道:“不准去!”   陆墨笑着抚摸爱人脸颊:“可我想和你长相厮守啊,错过的那么多个日夜,以后一定要补回来,”他扶起林池清,在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保证,等清清脖子上齿印消失之前生龙活虎回来!   清清就趁这个时间好好算算三百一十年有多少日夜,欠我多少次欢好,往后主动补回来!”   林池清脸蓦的红了,可是还不肯放手,于是陆墨将他定身,朝黑暗里的人挥手。   秦风川和玄玉关一言难尽的出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火气不是时候发,只能忍了,烫手的接过师弟,看陆墨忽的腾云驾雾化真龙而去。   因为真龙缘故,天地多出天地初开时的蒙昧微光,紫气与淡淡金芒中,真龙向法则许愿,自愿第二次渡劫。   “轰隆隆!”法则应允,几十道狰狞雷电蓄势待发。   伴随天劫降临,天道从黑云翻涌中现身,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好看,但气势飘渺的昕长男人。   但也许是女人。   他的长相雌雄莫辩,衣服中性,很好辨认,但又过目便忘,尖锐又模糊,很矛盾的存在。   天道没有表情,眸子深灰,里面装着摒弃七情六欲的空洞。   他不是人,没有感情,木偶一样迟钝的思考该做事情,然而不带丝毫犹豫完成。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经过法则筛选后,给出的最适合目标。   人间重置,万物新生,又是新的繁荣天下。   可是人间不愿意,生灵不愿意,万物拥有感情,有要保护,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必反天道!   天之将倾的地狱惨象加上陆墨二次渡劫,使深云门范围更加恐怖,暴雨狂风,电闪雷鸣,一瞬一瞬的闪电劈开黑暗,所有人仰头注视陆墨,深深鞠躬,然后一齐攻向天道。   酝酿的天劫第一道雷电劈下,陆墨真龙鳞片破裂,迸出鲜血。   同时,来自人间的反击擦过陆墨,袭向天道。   “轰隆隆!”   雷电忽然收鼓,天边幽幽的声音说:“渡劫强度,一百三十倍。”   这是法则无情公告。   陆墨渡劫期间,有多位生人攻击雷电,雷劫自动升级。   伴随话落,所有人犹豫不定收手,第二道雷电下来了。   金紫光芒忽然同雷电一起爆炸,光亮晃刺所有人的眼。   林池清猛的推开玄玉关和秦风川,踩过船头,凄厉尖叫:“阿墨!”   他毕竟灵力枯竭,不能飞升,噗通一声失重跌进水里,玄玉关秦风川大惊下水救人。   许久,三人水淋淋露出水面,天空光芒收敛,传来陆墨坚定喊声:“别管我,攻击天道!”   只有他在,天道才能现出真身,若渡劫失败或者完成,都再难寻踪迹。   必须有效利用这短暂的雷罚时间,毕竟这段时间是用他陆墨生命换来。   林池清被救回船上,跪在那里,不肯接受师兄师姐的结界保护。   陆墨痛着,自己也要痛着,他不忍心以安逸的姿态看着爱人承受皮肉剥落痛苦。   几道雷电下来,真龙身体残缺,奄奄一息跌向水面,巨大的浪花翻腾,晃的附近船只震荡倾塌。   天道疲于反击,终于气势开始消弱,可是不够,根本不够,这么一点反攻不够毁灭他!   深云门的弟子或死或伤沉浮在深水里绝望祈祷,一道雷电直击水面,瞬间死亡无数,连强者神灵也受到不小创伤。   “天意难违,人终不可覆灭天道吗?”   所有人内心消极。   深不可测的深水,水泡沸腾而上,真龙跌入水底,沉入地狱彼端。   林池清不知什么时候跳水了,手里紧紧抓握龙鳞,和死去的人一起沉底。   黑暗的水底世界,一只兔子和萝卜划水而来,托起窒息的林池清冲破水障。   小船上,玄玉关哭着拽起林池清,和秦风川一起施力救人,嘴里叨念:“你怎么那么傻,一个没看见就跳水殉情!”   两只小妖怪船尾瑟瑟发抖立着,看着昏迷的林池清吐出许多水花,脸上恢复一点血色。   还好,没有死。   可是陆墨却…   没有继续反攻的欲望了,所有人心如死灰,陆墨用生命争取来的时间,他们没能击杀天道。   天地最终会如天道所愿进行重置。   地狱天灾中,鬼洛背着林弦铮赶来,飞快在万鬼中找到陆墨死魂。   他是鬼王,只有有魂魄,就能活死人。   鬼洛说:“还有机会。”   绝望的人屏蔽外界,听不见希望。   鬼洛将魂魄往天上抛扔,祥瑞澄澈的紫金龙魂无限放大,占据半面天空。   陆墨带着神圣尊贵的气场飞翔,嘹亮龙吟响彻天地,洗涤心灵。   远方,清亮幽远鸟啼缓缓应和接近,一红一蓝两只凤凰虚影涎着早春柳枝盘旋真龙身侧。   鬼洛捉回陆墨死魂,放进千苍百孔的龙躯,两只巨大凤凰神魂俯冲而下,化作五彩神光同心印,安静落在船头。   鬼洛拾印,被自带的结界反弹,不得接近。   他解释说:“上古凤凰消亡,涅槃重生以后活数万年,**湮灭在时光岁月,灵魂蛰伏在不知处,受真龙死魂所引现世,化魂魄为印,心心相印之人可掌控,劫难过后而自消。”   凤凰与龙同为祥瑞,一方消亡,另一方可感知,她们察觉真龙死于天道不公,特意化作希望入世,以完成刻入骨髓灵魂的使命。   消失的天道因为祥瑞齐聚而再次被迫现身,他低头俯视灭亡的人间,飘渺威严道:“人间重置。”   人间唯一还有人活着的深云门范围内,所有人拒绝道:“不同意!”   天道重复:“人间重置。”   活人:“不同意!”   他们视死如归再次攻击天道。   死去的陆墨被鬼洛复活,他似有所觉执死同心印的其中一个,然后步履沉重走到昏迷的林池清身边,轻拍爱人脸颊:“清清,醒醒。”   如此深情呼唤多次,本来对师徒相恋男子相恋有歧义的秦风川玄玉关自觉退开几步,让给情深义重的一对人足够空间。   林池清醒过来了,望着完好无损的陆墨,忽然压抑不住哭出声,他用力抱住陆墨,低低抽泣:“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   陆墨将另外一块同心印放在林池清手里,安慰轻拍对方后背,不赞同说:“我说过,齿印消失之前生龙活虎,你怎么不相信呢?劫难过后,好好和我解释殉情一事。”   林池清:“呜…”   陆墨扶起孩子一样的师尊,无可奈何放轻柔语气哄着:“别哭了,好端端活着呢,这么多人看着,人间还等着我们去救,再情长下去,大家该有话说了。”   本来一齐注视这边的神灵强者纷纷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天空,天道倒数人间最后的活人数量:“六十七,六十六,六十五,六十四…”   陆墨和林池清各执一印奋力挥出:“天道更换!”   “轰!”   涅槃凤凰发挥数万年来积攒的所有力量与功德,在情比金坚的有情人真心之下碰撞天道。   一瞬间,黑云骤散,暴雨停歇,狂风平静,凌晨的光明降临人间。   同心印化回凤凰,流光一样渐散牺牲。   天道殷实的身影逐渐半透明,一缕来自返生镜身边的虚无残念应运而生,化念为形,飘向天道空壳。   水样透明的天道空壳恢复殷实,只是,他的容颜体型发生变化,看起来向许久以前,本该被天道湮灭魂飞魄散的天帝。   返生镜怔怔按回被轻风吹开缠绵的发,鼻子莫名发酸:“天…帝…?”   天帝当初的确为救返生镜魂飞魄散,然而对返生镜的守护执念始终无意识缠着对方,只不过,世上没有任何能发现罢了。   天道消散,他顺理成章响应召唤,成为新的天道。   返生镜眉目深情注视气势飘渺尊贵的人,可是天道无情,从前自己一直往前走,没有看到有人等自己回头,现在,换成自己等那人一回眸。   可是不会了…既成天道不会回头…   新天道诞生,顺应公道制定法则,黑白无常诞生,驱赶万鬼回地狱,鬼界出口关闭,换成三月三日一夜可开的鬼门。   人间复苏,新植返绿,所有噩梦结束,新生正在渗透。   对所有凡人和实力低弱的仙魔妖来说,人间重置不过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只是,妖族和魔族自食恶果,与天道无关,永远不可能再复苏。   新天道驻足云端,纵观人间,淡然微笑,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返生镜身上,目露出困惑。   天道深深记下这人,带着困惑消失,也许记起之时,会得来幸福圆满。   半个时辰后,人间恢复重置之前模样,临近年关的今天,深云门弟子疑惑从地上爬起来挠头,发生了什么大事?门派怎么到来好多客人?哎?我怎么腰酸背痛?   掌门秦风川筋疲力尽吩咐懵逼的弟子们:“回门购买年货,装扮门派,准备迎接新年!”   弟子们大声欢呼:“哦!过年喽!”   门派主峰,各路神灵回归新仙境,辰离和林池清等人道别,继续做他的守境仙兽。   鬼女从小珠子里爬出来:“咦咦咦?法则规定鬼界可以入世了!啊…不过不能见光,还怕火…啊!好烫!我先地狱躲会,夜晚聊!”   返生镜坐在山门之上,颇有天长地久架势,他要一直在这里,等那人回眸。   靠着树干的林弦铮睁开一睡三百年的眼,茫然说…:“这是哪?”   鬼洛喜极而泣抱紧他:“阿铮,欢迎醒来。”   林弦铮:“啊啊啊!你是谁!不要乱抱人!宝贝徒弟快救为师!”   林池清听话上前:“放开我师尊!”   鬼洛抱起林弦铮迫不及待跑远:“不用担心,他只是魂魄离体太久,暂时失忆,我有办法让他很快记起你们。”   陆墨拽住欲追的林池清,委委屈屈对手指:“清清,说好的,错过三百年的欢好你主动补回来?”   玄玉关看着这些人,想哭又想笑,但更想睡一觉,于是瞪了一眼不要脸的陆墨,盯着脸红默许的林池清,恨铁不成刚长叹。   管他呢,什么糟心事等老娘一觉醒来再算账!   门派恢复清静,水云峰,有不可说心思,但身体重伤需养许久的陆墨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哄人睡觉。   终于哄的人愿意白日那什么时候,关键时刻掉链子,躺在榻上,虚弱又委屈:“清清,为夫重伤不能完成这种剧烈运动,不如你坐上来?”   林池清望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和爱人,吐出一个字:“滚!”   …………生命大河蟹吧…………   番外有成亲,以及所有人的圆满剧情,看心情订阅吧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尖叫求生[无限]》都市耽美灵异无限流。   预收文《荒野求生里的死敌总想攻略我》   《在原始时代和反派开荒恋爱[穿书]》 第91章 番外,成亲   深云门弟子全是孤儿, 新年自然在门派过, 但也有成亲或结为道侣的, 掌门秦风川心里高兴,大度宣布:“可以带亲人回峰一起过年!”   于是今年的最后十几天,门派空前热闹。   这些闲人不切磋修炼, 忙前忙后准备年货装扮门派之余,没事就三五成群偷偷往水云峰跑。   听说万年单身狗池清上仙结缘了!   结缘可不是道侣和成亲,没有坚定的真爱, 是没办法成功的!   弟子们十分好奇,但除了经常看到上仙和他的灵宠出入成双,没有发现有女人。   失望而归的少年少女青年淑女们有时候怀疑,上仙的娘子是不是那个长的还不差男人!   年关将近, 玄玉关亲传弟子珺勿传出小道消息:“上仙和灵宠被玄玉师尊强迫解除主宠契约了!”   弟子们一传十十传百, 纷纷疑惑询问:“咋啦咋啦?陆墨怎么得罪长老了?被赶出去没有?上仙有没有护犊子?”   珺勿卖关子故意不说,然后被室友时谨掐住腰间软肉,心里苦脸上笑容满面说:“师尊逼迫他们解除契约是因为……”   他又作死打住。   一群人心里火急火燎:“快说啊!”   时谨松开手,目光带刀,珺勿发怵,忙说:“那对主宠谈恋爱结缘了!”   所有弟子:“……”   不是, 主人和宠物, 男人和男人还能结缘成功?   上仙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惊人啊!   他们对池清上仙太尊敬, 以至于不敢生出什么不好心思,消化完消息以后, 结合近日所见,越看越觉得林池清和陆墨果然有一腿。   珺勿爆出第二条消息:“师尊迫人解除契约以后,私下里和掌门一起商议,木已成舟,不能委屈两人,决定在新年夜悄悄为他们举行成亲仪式!”   因为珺勿这个大嘴巴,本来只有几人知晓,打算悄悄进行的名义上婚礼变成全门派大事。   第二天,弟子们悄悄瞒着长老掌门私下聚会,决定趁过年之前逛城镇买烟火零食由头大量囤酒水烤肉。   这群闲人打算给偷成亲的一对人来个意外惊喜,不昭告门派是吧?我们自带酒菜摆酒席闹洞房!   计划有条不紊进行,深云门弟子故意多往水云峰跑,理由是:水云峰太冷清人又少,弟子应该主动帮忙布置!   其实是假借干活之名偷看新人,这一看不得了,原本对男男相恋不怎么赞同的男男女女渐渐改变心态,当恰好看到林池清和陆墨不自觉秀恩爱时,还能露出姨母笑。   主要是一对人长的好看,相处模式有爱,所以颜狗们放弃挣扎。   几日以后,陆墨和林池清都察觉出不对劲,这些弟子最近胆子很肥,天天往峰上跑,还对着林池清身下猛盯,随后担忧的望着陆墨后辈。   这一天傍晚,陆墨亲亲宝贝没脸没皮哄着脸红的林池清喂粥,将人腰带勾着,挨着坐在一起时,水云峰忽然冲上来两个人。   珺勿拖着不情不愿的时谨偷看墙角,正好瞥见陆墨手指隐在上仙衣衫里活动。   几双目光瞬间对上,林池清恼羞成怒一掌拍开陆墨,陆墨被外人打扰好事,暗暗记仇,同时心里苦,以后怕是越来越难哄师尊在白天玩闹。   珺勿和时谨不知道被记恨,他们的三观受到冲击,上仙那么高冷禁欲的人,居然是扮演女人角色的那个吗?   简直想象不出门派高岭之花屈服人下的我见犹怜神态!   双方保持沉默,最后时谨先回神,恭敬向起身回房的林池清背影说:“门派购置许多大红灯笼,我和师兄特意前来水云峰挂上。”   林池清仙风道骨,苟住尊严说:“此事不必你们来做,往后不必勤与奔走水云峰。”   这是委婉拒绝弟子们没事就往峰里跑行为。   时谨连连道好,拖珺勿下山。   路上,珺勿晕晕乎乎扯着时谨衣袖说:“哎师弟,池清上仙竟然是下面那个!你说说男人和男人怎么做?”   时谨:“……”   这时候玄玉关路过,见两人神情含羞带怯,明显看过不该看东西长针眼,于是第六感警铃大作,拦住他们便问:“师弟和陆墨可在山上?”   两人脸红点头。   玄玉关命人退下,急冲冲飞向水云峰。   房间里,陆墨正在努力哄爱人消气,门外忽然响起河东狮吼。   玄玉关:“按照人间习俗,成亲之前新人不得见面!”   强行带走陆墨去主峰,语重心长教导人间以示尊重,成亲之前不能发生行为,成亲以后不能拈花惹草不能吵架,不许辜负人心。   其实不用她说,陆墨也不会辜负林池清,但听着听着就心里不是滋味,于是打断喋喋不休玄玉关说:“你是不是有点偏心?”   玄玉关:“……”   她噎住了,的确,她更偏心林池清。   可是这人歪理多且厚脸皮,于是义正言辞发怒:“怎么,我家白菜被你拱了,还不能交代两句?”   被比作猪的陆墨:“……”   好吧,人已经追到手里吃到嘴里,受两句教训没什么。   明面上,陆墨规规矩矩按照玄玉关所说的人间成亲习俗不与林池清见面,背地里,林池清担心师姐刁难陆墨,偷偷摸摸上主峰见人。   玄玉关防的了陆墨,却没能防备住胳膊肘往外拐的林池清,让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私会。   烛火熄灭的房间里,一对恋人说了许久话,陆墨倒真听玄玉关话,不进行婚前行为,给予对方足够尊重。   两人暗度陈仓数日,终于迎来过年。   一大清早,深云门大门响起爆竹声,深云门弟子开始结伴下山购买烈酒,打算晚上把千杯不醉池清上仙灌醉!   上午,玄玉关把陆墨交给秦风川负责打理,带着几个女徒弟来到水云峰。   林池清被按到梳妆台旁强行打扮,玄玉关不忍心说:“我也不是故意分开你们,习俗如此,别怪我,过了中午,你和阿墨就能朝夕相处了。”   林池清被描了眉,深云门女弟子还想给他嘴唇涂色,被正主十分坚决拒绝。   玄玉关给他穿上大红衣裳,满意的站稍远地方打量,夸奖道:“我师弟真好看!”   林池清不太喜欢这条夸奖,于是说:“那是形容女人。”   玄玉关一瞬冷漠脸:“哦,难不成你是上面那个?”   林池清:“……”他牙痒痒。   中午,秦风川那边传来消息,陆墨也打理好了,于是新人偷偷摸摸聚集水云峰在一众熟人见证下拜堂成亲。   堂上,仙兽辰离抽空过来,给新人敬酒以后匆忙离开。   返生镜暂时离开山门,微笑祝福两人,喝酒过后,眼神微微落寞遥望万里长空。   鬼洛从地狱爬出,带着林弦铮口信发表祝福话语。   林池清问他:“师尊眼下如何?”   鬼洛十分大方回答:“昨夜受了点伤,暂时没办法走路。”   他停留时间不久,等新人拜堂成亲以后,喝下双人份酒,土豪的拍下一大摞名贵空间戒指:“地狱穷,里面装着都是一些没什么用处小玩意,算做贺礼吧,别嫌弃。”   鬼洛匆匆离开,出门融入光明的一瞬间,身体直冒青烟,衣领衣服融化些许,露出鲜红齿印,看来越晚一定很激烈。   所有人心道不宣表示了解,充当高堂的玄玉关和秦风川叫住鬼洛:“若林掌门对你有意,告诉他,我们愿意接受此事,并举办名正言顺仪式。”   鬼洛笑笑点头。   林池清欲言又止,最后说:“让师尊有时间回来看看。”   成亲礼成,玄玉关看着目光灼灼的陆墨,脸红羞恼的师弟,实在叫不出那声“送入洞房。”   于是秦风川温润说:“送入洞房!”   “砰砰!”   似响应这句话,房间外忽然响起烟花爆炸声,一大群早就埋伏好的深云门数百弟子兴冲冲堵在门口:“红包红包!喜糖喜糖!”   秘密成亲的主角和所有见证人:“???”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孩子从空间戒指搬出桌子,转眼将门外围个水泄不通,酒菜瞬间布满圆桌,酒席就这么单方面自己摆了。   秦风川和玄玉关两脸懵逼,这些人怎么知道成亲一事?   然而事到临头,躲避不可能躲避,只能一起陪酒热闹了。   迫不及待洞房花烛的陆墨只得放下装着一堆小道具的空间戒指,含恨以水代酒一桌子一桌子敬酒。   林池清作为娘子,要被送回洞房等候,可是弟子们不放行,拦住去路说:“男人不兴这一套,喝酒喝酒!”   几百个人,一人端着一杯最烈的酒,众目睽睽之下,林池清不能做假,只得头发发麻喝下,心里给大嘴巴玄玉关记下一笔。   黄昏,酒席未散,大家顺势在水云峰举办年夜宴,歌舞升平酒席不散。   伴随用不完似的烟火炸响,水云峰度过有史以来最热闹最吵闹新年。   陆墨不太高兴,他的洞房花烛夜和道具都泡汤了。   林池清竟然喝醉了,可是面上看不出来,不知从哪地方抱着酒坛钻过来,直直望着愁眉苦脸叹气的陆墨,不容拒绝道:“我们回房!”   陆墨:“啊?你不是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进行那种事吗?”   林池清牛头不对马嘴,委屈的低下脑袋说:“师姐夸我好看。”   陆墨满怀疑惑,仔细打量心上人一会,果然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情不自禁,于是赞同:“嗯,清清最好看!”   林池清听这话,立刻生气了,仇恨的瞪着他:“不好看!”   这种时候,陆墨终于发觉爱人似乎喝醉了,于是小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牵起他的手诱哄炸毛的人:“好好好,清清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回去洞房好不好?”   林池清皱眉,脸挤成苦瓜样:“那是形容女人的!我是男人,今晚要在上面,不然不和你躺一块!”   “好好好,媳妇说什么都好~”   结界隔绝的新房,喝醉的人被红绳系住手脚,如愿翻身农奴做主人,可是,他太低估敌方的可恶。   反攻是不可能反攻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于是陆墨趁人喝醉,把所有平时没机会使用的物品全部使用一遍,顺便还得到完美的言听计从待遇。   爽快过程中,陆墨坏心的想,有机会还把清清灌醉!   ………大河蟹吧………   夜深,玄玉关徒手抓走几个听墙角面红耳赤的深云门弟子,静默片刻,红着脸暗骂陆墨:“臭不要脸!”   同情语带哭腔的师弟片刻,体贴为新房竖起隔音阻隔视线结界。 第92章 番外,cp合集   水云峰夜夜笙歌, 一个月以后, 玩不出花样的陆墨自觉地方太小, 于是怀着小心思,义正言辞和林池清商量,外出云游!   听闻这消息, 高兴坏了玄玉关和秦风川,这对新人在水云峰不知耳濡目染带坏多少弟子,从前认真修炼的弟子们, 自从他们成亲,集体不思进取掀起了恋爱风!出去旅游正好!   陆墨和林池清说走就走,临走前见了返生镜一面。   正好是开春时节,山风没有那么凉了, 两人找到山门旁边新建的木屋顶上静坐的返生镜。   返生镜听闻两人云游, 淡笑道别。   林池清小算天机,不露痕迹推了推陆墨后背,陆墨心领会神,劝说道:“一起吧,总憋在这里不好。”   返生镜道“不用”,并让两人好好玩儿。   分心的功夫, 林池清一掌劈晕返生镜, 这时候,平地忽然掠起狂风, 一股慑人威压转瞬即逝。   陆墨吹口哨:“哦哦,有谁生气喽?”   林池清提着返生镜, 和陆墨一起飞向大海,中间耗时数日,那道若隐若现威压一直跟随。   这日到达海边,陆墨和林池清花钱雇佣几位青。楼貌美姑娘,在沙滩临时搭建帐篷,设下锁困结界,将姑娘和返生镜一并关进去,然后远走下海偷偷观望这边。   结界里,返生镜幽幽醒转,迎面看到几个风尘女子着实吓一跳,待几人大胆往身上摸时,连忙走出帐篷,却一头撞在结界上。   他出不去!   返生镜冷汗,知道被那对夫夫算计,于是施法意图打晕女子。   可是法力也被封了!   多次你追我赶,终于体力不支被群女困住,就在洁身不保之时,一道金光拍碎结界。   返生镜如蒙大赦转身逃走,却撞在一个人身上。   疑惑抬头,这一看就再也收不回视线。   是曾经的天帝,也是现在的天道。   返生镜心里陡然生出委屈,想抱抱那人,可是又怕拒绝,所以低下头,默默绕道。   天道拉住他,困惑又认真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这里告诉我,我对你有想法。”   他指着心脏。   返生镜红了眼角,不走也不动,两人保持这种姿势许久,天道说:“看到你被女人围住,我很生气。”   可是天道本该无情,不能拥有亲情六欲,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气。   于是天道做出公正判断:“我想和你一起行走一段路程,弄清楚这件事情。”   返生镜不知道该哭还是笑,至少,他等到了那人一回眸。   深海里,陆墨和林池清看着一前一后走远的人,相视而笑。   在海水里胡天海地欢闹多日的两人身体和精神都十分满足,数日以后,陆墨牵着林池清一起去无名小岛。   岛上,牛魔神色憔悴颓废,他住在轮船上,隔着结界守护岛屿深处的深无和魅狐。   可他进不去岛屿,只能日日看着曾经的青梅竹马被妖怪欺负驱赶而无能为力   深无沧桑许多,再无强大时的意气风发,当初为妖族而战的信念被生活消磨全无。   他恨人族和魔族,可是被迫做人时却发现,妖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岛屿每一只妖对他和魅狐都垂涎欲滴。   要是能死去多好。   但是不能死亡,他们被下咒,只能生不如死在一次又一次被妖怪杀死命运中复活,循环往复。   陆墨两人远远看着两人时,深无正在和魅狐吵架,魅力大骂该死的妖族,多像多年以前,妖族骂该死的人族。   深无抑郁,他们窄小的屋子前,一群妖怪正在虎视眈眈蹲守。   大约是现在过的太幸福,以至于林池清心软,不忍直视那边惨况。   于是陆墨挥手杀死一半的岛屿妖怪,减轻深无和魅狐许多负担。   岛屿木屋里,深无似有所觉猛然冲出房间,可是茫茫长空没有那人踪迹。   于是他低头流出悔恨泪水。   遥远的海域,陆墨因为减轻惩罚,而得到林池清乖巧听话的顺从。   他们潜进阳光通透的浅海区域,踩着贝壳白沙,身边有美丽的鱼儿游过。   两个人站在齐腹部的清澈海水里,甜腻到黑夜。   大海游玩两个月,两人决定走遍人间繁华与山川。   某天,客栈睡到日上三竿的他们结伴走过喧闹大街,林池清忽然被路人撞了一下腰,身子歪斜一下,于是陆墨顺理成章抱住,碍于人多,很快放开。   熙熙攘攘的街上,一个十五六岁清秀仙修正追着一人身边掠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墨和林池清回头,然后悄悄跟上去。   某户有钱人家大院,容颜与旧人几分相识的少年从善如流爬墙跑进院里某个房间。   不一会儿,被另一个少年从里面推出来。   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少年说:“我不去仙门,你怎么总是找我!”   清秀爱笑少年看见有下人闻声而来,立刻抓着冷峻少年躲进屋子。   房顶上,陆墨和林池清能听到里面对话,那名清秀少年抱怨:“楚凝玉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灵根不修炼,非要活这人间短短几十年!”   楚凝玉:“总之我不去!”   陆墨侧头同林池清耳语:“楚凝玉是凝玉上仙重生,八成带有记忆,所以抗拒修仙寿命长久。”   房间里叫应雪回的清秀少年仍孜孜不倦劝说楚凝玉,被打被骂也不放弃,两个人扭打着就歪倒在榻上,于是双双脸红起身,目光躲闪。   林池清看见了,笃定说:“顾雪回也带有记忆。”   大约这两个人都想好好度过好不容易重活的一世,所以不约而同选择隐瞒拥有前世记忆。   这两个人,还有的磨。   在城中小住几日,林池清两人离开这片区域,在茫茫草原建造一座大帐篷暂时居住。   半个月后,许久不见的林弦铮来了,身后跟着个红光满面鬼王。   师徒多年不见,自然喝酒叙旧到深夜。   两人互相讲述过往,聊的愈发精神,于是让守在旁边的各自爱人先回去休息,他们师徒要畅聊到天明!   这对师徒先是聊天各自生活,不知怎么转到感情上,互相把坎坷情史讲一遍。   林弦铮抱怨说:“你不知道阿洛从前多坏,趁我喝醉砸醒我,害我脑袋昏沉误以后是美人,放言追求!”   结果他是男的!   男的就男的吧,我不追了,那就成为朋友吧。   林弦铮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可那家伙三天两头冷脸往我面前晃,摆出不屑一顾表情,还天天恬不知耻抢我饭碗,占我房间!搅的我天天荡漾!”   “是他先喜欢我!还摆出迫不得已才共住臭脸!”   这两个人当初扭扭捏捏磨合许久,鬼洛身为鬼王,在乎面子,主动哄人示爱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动作不断,把林弦铮圈养的很紧,不许任何别有心思的男女靠近,还以对方太弱缺少武器为由,送出定情信物天地扇!   林弦铮说着,不知隔着帐篷偷听的鬼洛脸黑如炭,仍然大着舌头:“其实我爱死了他这傲娇模样,所以每天故意撩拨,本想着把人哄成媳妇,结果实力不如人,反被……”   这种恨不说也罢。   暧昧过了几年,鬼洛不再满足精神暗恋,于是本体出世,在一个夜里,把人强行办了。   那一夜其实惨不忍睹,第二天早晨,林弦铮眼睛肿着,身体裸着,不能下榻。   关系确认以后几个月,林弦铮入世发现许多鬼怪害人,才明白因为自己的缘故,鬼洛强行本体出世,撕裂了鬼界出口,使地狱之物接二连三降临人间。   他装作不知道此事,更加卖力和鬼洛欢好,背地里思考解决鬼怪出世办法。   这根本没有第二种办法,除非封印出口,可这样,鬼洛本体也不得不返回地狱。   林弦铮不想隐瞒鬼洛,便将这事说开,鬼洛十分不自信,觉得本体封印,一缕念头附身入世不能长久拥抱林弦铮,更不能交融,害怕心上人移情别恋,于是拒绝。   两人谈崩,冷战数日,林弦铮看着鬼怪害人,难以清除,于心不忍,只得再次上门,保证说这辈子只爱鬼洛一个。   鬼洛毕竟出生便是王,不懂人情世故,执拗认为林弦铮想摆脱自己,于是失去心智,怒而掳人惩罚。   事后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太不冷静。   而林弦铮身体疼痛同时,有些伤心了。   封印秘密进行,一切准备就绪那天,鬼洛得知真相,把人捉住捆绑关起,日日守在身边,生气就狠狠惩罚。   林弦铮有愧,可为了人间生灵,不得不这么做,于是身体上努力配合,每天主动贴上撩拨,等鬼洛放松之际将之重伤。   他没想杀鬼洛,鬼洛却以为心上人要杀自己,毫不犹豫一掌拍下,正中心脏。   关键时候,鬼洛卸了几分力道,没有将人致死。   鬼洛一个人自责难过独自舔伤当中,林弦铮趁机逃离,用最后的力量封印鬼界出口,奄奄一息抽出一缕魂魄,留下影像。   他知道鬼洛总有一天会再次出世,所以准备承受怒火的那一天。   然而双方都太低估对方的爱,在再次相遇的那一天,鬼洛放下过去,愿意理解林弦铮。   好在天道更换,法则变化,鬼也能入世,他终于能以本体与复活的心上人长相厮守。   这是一个很长有点悲伤的故事,林弦铮说着竟然红了眼睛,平复一会心情然后说:“你不知道阿洛多坏,趁我复活以后的短暂失忆时间,坑蒙拐。骗,说什么正经夫夫,相亲相爱,害我信以为真百依百顺!”   这一顺不得了,日后便是夜夜笙歌。   这对同病相怜的师徒都喝醉了,于是林弦铮抱怨说:“阿洛精力旺盛,太粘人了!”   林池清深有感触:“阿墨精力也很旺盛,十分粘人!”   帐篷外偷听的鬼洛和陆墨双双叹气,各自牵手自己醉鬼爱人回房。   这一生很长,愿和心爱之人共同执手。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荒野求生里的死敌总想攻略我》阴险很皮流氓受vs冷酷禁欲深情攻   林焕人美钱多商场得意,追求他的美女能排一条街,但始终较陆家那位差那么一点。   陆云时这人受精英教育,谨言慎行举止端庄,用林焕的话来说就是个木头+面瘫!   两人在校做了小半生同桌,互相看不顺眼,直到一场车祸,他们又一同赶死着被系统带到荒芜低魔世界。   系统小精灵:欢迎来到荒野求生大陆,请在夜晚降临之前找到食物与安全住所抵抗野怪倾袭!   友情提醒:本世界玩家初始队伍强制组成三个月,队伍有效时间内,请不要距离队友太远!要同心协力呦~加油撒花!   林焕横眉冷对指着陆云时:和你组队共处一室,我宁愿去怪物巢穴睡觉!   后来,林焕:云时大佬,咱们半辈子交情,开荒种田建造家园带我一个嘛?你主内我主外,咱们一起搞基建!   陆云时眸底深意:可以。   系统文,升级流,爽文,开荒探索,建立家园,世界等你来探索!   ps:世界只有主受两个人类,其它全是未开荒野怪部落族群!有魔法元素存在,需要通过探索获取符文发展部分文明。   ~~阴险很皮流氓受bs禁欲深情冷酷攻~~   预收文:《在原始时代和反派开荒恋爱》林蕴看了一本名叫《原始时代》的书,里面讲的因为肤白貌美病秧子而被部落抛弃的男孩陆沉一路各种运气逆天+逆袭报复故事。   此文一路升级打脸,最后陆沉成功和他的团队通过暴力站在金字塔顶端,成为原始时代人人敬畏的王!   富二代大学生林蕴熬夜看完小说并给作者狂砸钱,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颗永远不会结果,花开不败的桃花树!   林蕴和蚂蚁含泪战斗:“我要修炼成精!”   下一刻就看到小说主角陆沉被欺负陷害现场,然后小陆沉被部落抛弃有野狼活动的山谷自生自灭。   林蕴:“?”   作为一颗正义感爆棚的树,怎么能看到小不点被一群野狼分尸!   从此以后林蕴开始藏着掖着偷偷摸摸趁主角睡着送各种驯化和种植生存办法。   主角少年时期,部落正式成立的那一刻,林蕴作为一颗桃花树被种在首领门前C位!   林蕴腿软:我怎么觉得现在有点慌?   原始时代的人都知道陆沉对美女帅哥完全免疫,唯独对门前那颗桃花树过分恋物,只有陆沉自己知道,那是他两世的白月光。   小可爱桃花美人皮皮受vs阴险超强超宠反派攻!   小甜饼,开荒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