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渔家夫郎   作者:岛里天下   文案   赵浅是个卖烧烤的烂仔,手艺好,人也混,但凡一片儿的小混混都得叫他一声哥。   赵哥出海的时候,遇上大风暴,被卷进了海水里,但赵哥福大命大,没死成。   只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跪在身旁,给他做人工呼吸时,老光棍赵哥心里还是有点慌!   村民围上来:赵浅,可得谢谢你夫郎救你噢。   赵哥:???!!!   ps:男主金手指粗大,自带空间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随身空间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浅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午饭才过没多久,晴朗的天忽然暗了下去,周哥儿正在巴掌大点的屋子里洗碗,他的男人今天一早就出了门,中午饭也没有回来吃,家里就他一个人。   他男人隔三差五就会跑出去,有时候夜里都不会回来,周哥儿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瞧着屋子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一眼,外头大风刮起,长期生活在海边,生活经验告诉他要下雨了,于是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光着脚板儿几大步爬上了楼,年久失修的木梯子发出吱吱难听的叫声。   楼上窗口横着根竹竿儿,上头晾着的几件粗布衣裳被风吹得涨了起来,今儿早上才洗的,现在都已经干了,他伸长手去收衣裳,从袖子里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好几个触目惊心的大青块,风吹的竹竿晃来晃去,撞在他的伤口上,他也只是眉心一紧,麻利的抓紧衣服收进屋里,把朝着海的窗户关上。   周哥儿扬起头,屋顶上好些破洞,乌云黑沉沉的压作一片,风从屋顶跑过,刮得瓦片作响,随即咆哮着蹿进海里,把海浪卷得几丈高后,又往石礁上甩,摔成一片四溅的飞沫,天地暗成一色,跟要入夜了一般。   按照这阵仗,恐怕是一场大暴风雨,周哥儿不由得犯愁,到时候雨水肯定会漏进来,但是现在也不敢上屋顶去修缮,只能用水桶盆子接住,碍到天晴再说。   小娃娃尖锐哭喊的声音被天边的闪电给吞了去,一片交杂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楚具体是由什么造成的,不过楼底下局促的敲门声,倒是能知道是人发出的。   “周哥儿,周哥儿!你在家吗?”   是个妇人的声音,门板应着她的拍打和喊叫发出砰砰砰的响动,急促的呼喊让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周哥儿急匆匆的跑下楼,妇人见着他开了门,声音又大又急,指着海滩那边:“你男人翻船落到海里,你快去瞧瞧吧!”   他心里一紧,早上瞧这人不是往下鱼村去了嘛,怎么会掉进海里?他顾不得多想,踩着门前的石子跑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往日晴着的时候,海边的水又蓝又清,浪花也是温和无比,而今朝的海水汹涌的像只猛兽,跟阴沉沉的天一个样儿,似乎要吃人一般。   赵浅可不差点就被海水给吃了!   周哥儿朝着人多的地方去,幸好瞧见了自己的男人,只是今儿出门还吊儿郎当的人现在像只死板板的鱼一样躺在沙滩上,嘴皮子都有些发白了。   见着他跑来,有渔民道: “周哥儿,先前海上起了大浪,赵浅被卷了进去,我们把他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可惜船没有拉回来,已经沉海里了。”   说话的是个精壮的汉子,上鱼村的村民都管他叫胡三儿。   其实以赵浅在村里的名声,落进海里有人捞他起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朝胡三儿弯了弯腰,以表示自己的感激,村里人都晓得他不爱说话,倒是都没有见怪。   周哥儿蹲下身子拍了拍赵浅的脸,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还是很着急的,虽然两人互不待见,可是他才成亲半个月,要是男人就这么死了的话,村里的人得说他克夫了,往后的日子恐怕得更难。   又拍了赵浅几巴掌仍旧没有反应后,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坚定,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长吸了一口气,捏着赵浅的鼻子,俯身往他嘴里吹气,围着的村民都下意识的把头撇在了一边,却还是有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子,笑的满脸污秽,朝着周哥儿指指点点。   周哥儿吹了气又按住赵浅湿哒哒的胸口,如此反复了几道,他快累得没有力气了,人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村民小声议论:“人可别是没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渔民就是靠天吃饭,要是天要收人,谁有法子。   周哥儿心里便更着急了,他俯下身决定再试一次,嘴唇刚刚碰到赵浅的嘴,人忽然吐了口海水出来,腥咸的海水溅到了他的嘴唇上……   “赵哥,船板裂开了!”   “快带着救生圈!”   “救生圈只有五个!”   船上却有六个人,赵浅把救生圈套在阿雄身上,一把将人推进了海里。巨大的海浪像是一堵墙,铺头盖脸袭来,船被撕成了几块,他沉进了海里……   赵浅没想到还能再次睁开眼睛,水蒙蒙的睫毛把眼前人的面容变得有些斑驳。   他看着了跪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脸上的神情由急恍慢慢变成了羞赫。   周哥儿连忙站起身,微微侧着脸,不敢看他。   “可算醒过来了,好了,太好了。”   村民围上去,面上带着喜悦。   胡三儿道:“赵浅,可得好好谢谢你夫郎。”   不然谁他妈会给你个烂鬼吹气。   赵浅觉得头涨得很痛,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望着众人穿着的粗布短衣,直觉告诉他来了个陌生的地方。   “夫郎?什么夫郎?这又是什么地方?”   村民们面面相觑:“赵浅你傻了啊!这里是上鱼村!”   “上鱼村……”赵浅重复了一遍,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候沙滩上忽然跑上来个汉子:“大家快去把渔船再绑结实些,海浪冲得凶得很!”   渔民们闻言便撇下他,急惶惶的朝一个方向去了,一时间沙滩上只剩下了赵浅和他的夫郎。   赵浅双眼出神的望着一阵阵扑过来的海浪,他记得自己和一帮兄弟出海去打鱼,结果遇上了强风暴,船只被卷进了海里,他分明记得那缺氧的窒息感和眼皮子忍不住往下合的感觉。   怎么就没死呢?   他牵扯着自己的长头发,还有湿淋淋的灰布短褐,心下惊疑,莫非这是穿越了?若不是这样,那他哪里来的长头发,还有………面貌端正的夫郎。   摸着发麻的嘴皮子,他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捏了捏睛明穴,现在死是没有死,可是身体都是别人的了,那还能回去?   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小麦色的皮肤,五官清秀,生得很阳光,面色却罩一股子冷淡。   他都三十几的人了,这便宜夫郎看起来无非就跟看待自己的小弟一样,如此一想,心里的异样感便消失了很多。   赵浅一直在打量着周哥儿,少年却一直冷着张脸看别处,杵着一动不动。   周哥儿其实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后背不由得有些发凉,平时他就是手指头碰着了一下他,人都得立马翻脸骂人,他厌恶自己碰到他,如今两人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他心里肯定是恶心透了,碍在村民的面子上,不好出口骂,也不好动手打,也可能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没有缓过神来。   天边的闪电在乌沉的海面上扯出条口子,豆大的雨点儿密密麻麻的打下来,周哥儿见他一直没有动静,抹了一把被打湿的脸,一言不发,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赵浅坐在地上,望着他离开,这人生地不熟的,到底要不要跟着少年走?   周哥儿一直注意听着后头的动静,走一小段距离后,没有听见人走路的声音,于是回过头去,赵浅还坐在原地,沉着眸子,紧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不要回家去!”   赵浅听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得了什么恩准一样,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迎着雨朝周哥儿走过去。   两人到家的时候,浑身被淋得湿透了,赵浅原本就在海里蹿了一朝,身上本就没个干爽的地方,他进了所谓的家,小小的房子十分简陋。   但好在能抗住外头的一些风浪,比起天旋地转的昏暗,在这屋子里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周哥儿进屋后就提着两个水桶就跑上了楼,他在楼底下转悠了两圈儿,也不知该干什么,摸着黑到楼梯口爬了上去。   方才雨没有接成,现在楼顶已经淌起水了,雨还在往下滴,打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周哥儿用水桶盆子接了雨,正跪在地上用干帕子擦地板,家里没有那么多干燥的帕子,只得吸饱了水再拧进木桶里。   他干得认真,要是让水沁过木板流到楼下,夜里可别想能好睡。等他擦了好一会儿,恍然仰头,瞧见赵浅站在楼梯口一直望着他。   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抖,人衣服都没有换就追着上来了,恐怕是想揍他,他垂着眸子,跪在地上。   赵浅见着他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还有帕子吗?”   周哥儿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   “没有就没有吧,你怎么不说话?”赵浅一边说,一边脱了自己的粗布上衣,在水桶前把水拧出来,随后也蹲下身去擦地板。   他觉得自己这便宜夫郎有些奇怪,若非听见过他说话,他还以为是个哑巴。会说话也不跟他交流,硬邦邦的脾气,像是厌恶自己又像是怕自己。   见他一身都是湿漉漉的,衣服贴在消瘦的身体上,看起来体质就让人担忧。   “去换身干衣裳,别弄病了!”   他说话不太好听,习惯性带着些命令的口气,这是当混混头子常年留下来的脾气。   周哥儿跪在地上没动。   “快去啊。剩下的我来擦。”   这下子周哥儿站了起来,跪得太久膝盖有些发麻,惯性腿软了一下,往前栽。   赵浅眼疾手快,单手拉住了他,没等他习惯性的训斥一句,周哥儿反倒是先一把推开了他,蹬噔噔的跑下了楼。   他站在楼上,手还僵在原处,这是男男也有别吗? 第2章   赵浅擦干了积水,下楼时周哥儿已经把衣服换好了,手里还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见他下来连着一张干净的帕子一同递给了他。   他很自然的选择忘记先前的尴尬,擦了擦身子,把衣服给换上,整个人都舒松了很多。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在漆黑的房间里也显得十分的亮堂,周哥儿开始生火做饭。   他洗锅下米,身影在灶前晃来晃去,赵浅做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倏忽间觉得这场景很像小时候,那会儿他跟外婆住在一起,乡下停了电,家里就会点上一盏煤油灯,外婆围着围裙的影子也像周哥儿一样晃来晃去,后来外婆去世了,他就成了个孤儿,独自去了城里打工,在社会上摸爬打滚,成了个混混。   外面是风雨,屋里是亲人在烧饭,这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但是温暖归温暖,眼前的人却并不是自己的亲人,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虽然现在问人名字一定会很突兀,但是他迟早都会知道自己不是他男人这个事实,他便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哥儿烧火的手顿了一下,他才觉得赵浅回家后好像有了一点改观,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好歹说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时日,他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以前就是称呼他喂,诶之类的,他心里明白他厌恶自己,可是没想到竟然不上心到这种地步了,还真把自己当苦力牲口看待。   他冷着声音回答:“周少雨。”   赵浅却似乎有点习惯周哥儿的冷淡,他沉了沉,随后继续道:“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情,我并不是你的男人。”   他想过周哥儿会诧异,会惊慌,却唯独没有想到他只是很平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   倒是成了他不解了。   “你知道?”   “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我再没有自知之明也是知道的。”   赵浅更疑惑了。   “我说什么了?”   周哥儿放下手上的活儿,他看着赵浅,见他真满脸不知的模样,心下烦躁,这人究竟是什么恶趣味,又想闹哪一出。   赵浅偏着头,看他不说话,心里想是不是戳中人的痛处了,可是他很想搞清楚状况:“什么?”   “你不是我夫君,我只是你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牲口,像我这种面生冷相不讨好人的哥儿一辈子也嫁不出去,干脆早些断了念头,老老实实在你家里做活儿伺候你,也别试图想勾引你,你就是喝得烂醉,把癞□□看成了天鹅也不会碰我一下!你迟早有一天会娶回你喜欢的人回家。”   赵浅愣住了,这说得……也着实太难听了!   但凡是个有出息的男人就不会把气撒到自己家里人身上,他想安慰一下脸色发灰的少年,可是赵哥也不太会安慰人,他所接触的男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没遇见过像周哥儿这种…………这种嫁给别人的少年。   他不知道应该像哄女人一样轻声细语,还是像安慰兄弟一样,直接提着刀就去找欺负他的人出气。显然,不管是哪种方式,似乎都是行不通的。   他也觉得奇怪了,这个村子到底是民风开放,还是女人太少,竟然会允许男人和男人结婚这种风俗。   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转换了传达不是周哥儿男人的想法,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周哥儿只是瞟了他一眼,把锅里煮的东西盛了起来,放在灶上,也不知相信了还是没信,道:“吃饭。”   家里简陋之极,连一张吃饭的桌子也没有,吃饭只能围着灶台吃。   赵浅瞧了一眼灶上的饭菜,其实就是一盆混炖汤,里面有糙米,有海带,还有不知名没有刺的鱼,好不好吃是一方面,且先不说,两个男人围着一小盆汤吃,看起来就很难果腹。   周哥儿用勺子舀了满满一碗有料的汤,里头几乎都是鱼菜米饭,但是他却并没有自己吃,手很自然的把碗放在了他身前,冷淡着一张脸再盛了一碗汤,里头就只有几片轻浮的海带,米粒稀少,汤占大头。   赵浅算是体会到了他之前所说的那翻话了。   “把碗给我。”   周哥儿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赵浅哪里又不满了,往常不都是这样?但他还是乖乖的把碗递了过去。   赵浅接过碗,把碗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进了盆子里,周哥儿看着空碗眉头皱了一下。   接着赵浅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重新递给周哥儿。   周哥儿看着碗没动筷子,也没有说话,脸上神情怪异。   赵浅拿起筷子:“吃吧。”   他率先夹了一筷子鱼肉来吃,海里的鱼和河鱼味道不一样,很多东西都是靠料来做出好的味道,他是卖烧烤的,更是喜欢重味儿加料,但是现在就不想这些了,吃饱都是个问题,更别提调料了。   这盆汤里应该只放了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调料,还好这种鱼应该比较适合煲汤,没有过多的调料味道都还不错。   在海里挣了些时候,肚子也着实饿了,他很快把半碗饭吃完,又喝了些汤,肚子勉强算是添上了。   吃完饭,周哥儿去洗碗,他也没有抢着要去做,毕竟自己确实是不太擅长收拾打理这些事情。   他打开屋门,外头的天已经彻底的暗下了,风还在狂刮,雨也不停歇,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很大,远远都能听见。   已经是九月份了,这个月份的天气不太冷,但是大风吹着,裹着些海水珠子,从人身上走过时还是会让人一个打颤。   他站了一会儿就把门给关上了,因为屋里的油灯被风给吹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灶膛里的火星子还亮着,周哥儿也没埋怨什么,摸着黑去灶下重新把油灯给点上。   周哥儿在这屋里早就走熟了,哪里是哪里脑子里有数,但是赵浅却没数,他径直走过去,也想往灶下靠,结果周哥儿不知他人在那儿,过去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扑了个满怀,他没有穿鞋子,踩得不算痛,但是却能猜想到赵浅生气的样子。   出乎意外,赵浅并没有生气。   赵浅能感觉到一直光脚踩在了自己的脚背上,估摸着都能感觉出脚不大,周哥儿的个子不高,没想到脚也没多大,简直是他见过脚最小的男人。   “你怎么不穿鞋?”   周哥儿急匆匆的收回自己的脚,变得有些慌乱,身体撞了好几次灶台才摸到了灶下,他没有回答赵浅的话,点了火把油灯重新燃上。   赵浅讨了个没趣,兀自打了水洗漱,然后耷拉着一双拖鞋去了里屋,屋子外头都挺整洁的,但是睡房却有些乱,他估计是身体原来的主人不让周哥儿打扫。   注意到屋里只有一张不大点的床,也就跟现代宿舍里的床差不多,稍微宽上那么一些,他很好奇往日里两个人怎么睡得下。   不过周哥儿一番收拾后进来在破旧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去了外头,他就知道往常是怎么安排睡觉的了。   小木床上垫了一床被子,上头还有一张毯子和棉被盖,看起来便很暖和。   周哥儿把油灯放在里屋,借着透出去的光,他正在楼梯旁打地铺。   小房子总共就三间屋子,里屋,堂屋以及灶房,楼上没有房间,只是一片堆杂物的地方,雨天漏水,能用的地方更少。   里屋是用两层板子订的顶,其余屋子都是用一层,赵浅看周哥儿垫在地上的只有一层旧布,盖着的也是薄薄的棉被,夜里天凉,地板又硬,如何能够入眠,下雨天天气更冷,要是楼顶的水接不住了恐怕还会漏下来,那这一夜恐怕是不能睡了。   再糟践人也不是这么个糟践法的,他靠在屋门口:“在里边睡。”   周哥儿跪在地上整理被子,就像之前在楼上擦地板一样,他有些恍然的看着赵浅,手上的动作停了,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望着被子:“这里挺好的。”   他一直睡在这里,已经习惯了。   赵浅却并不认可他的话,他竖起眉毛,眼里有一些凶光,径直过去把他的铺盖卷儿全抱走了。   周哥儿站了起来,赵浅看起来有点凶,他怕他冒火就把自己的被子给扔到了门外,但是他却抱着被子进里屋了。   赵浅把被子放在地上,倒不是他不愿意跟周哥儿睡,只是床上两个男人无论如何都睡不下的,他一个翻身就能压在他身上,伸腿也可以可能把他踹到床底下,所以只有一人睡床一人睡地上,让周哥儿睡床上他估计也是不会去,既然如此,他就亲自来铺床,他把床上的两床厚被子拿到地上,一个给垫着,一个用来盖。   至于他就盖薄被子,地上容易入地气,床上却不会,所以少盖一点也没关系。   周哥儿站在他身后,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好,就那么杵着一动不动。   铺好了床,赵浅脱了鞋子倒上床,惊心动魄了一天,睡到实实在在的床上,他放松了身体,觉得一天的疲惫都爬了出来。   他声音有些沉倦,也懒得去看还是像根树一样立着的少年:“把灯吹灭,睡了。”   周哥儿应声吹灭油灯,慢慢缩进了床铺里,这是他进了赵家门的第一次优待,也是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人给他铺床,被窝很暖,他望着窗外时而发亮的闪电,久久不能入眠。   而初来乍到的赵哥却很快进入了梦乡,平稳的呼吸声在屋里轻轻荡漾,让人心安,又让人难以平复。 第3章   赵浅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与其说是自然醒,倒不如说是被屋外的一阵喘息声给吵醒的。   他做烧烤生意,本来就是黑白颠倒,晚上做事儿,白天睡觉,加上昨天又累了一天,所以睡得就格外的久一些。   从床上爬起来时,睡地上的周哥儿早已经没了人影儿,就连地上的铺盖卷儿都收拾好了,他踩着拖鞋,脑子有点昏沉,出了里屋,见着周哥儿正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翘着一只脚,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地上有好几个夹杂着水的血脚印,凳子旁还有一小摊血。   “怎么回事!”他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过去。   周哥儿不知道他在屋里,吓了一跳,翘着的腿一下子给踩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你还在家?”往常这个时辰赵浅早不知道摸着去哪里鬼混了。   赵浅点了点头,盯着他的脚:“我看看。”   周哥儿收了收自己的脚,往后退,身体的抗拒很明显:“没,没什么事儿。”   “没事会流那么多血?”赵浅不顾他的阻拦,蹲下身把他的脚抬起来,伤着的是脚板心,上头已经血肉模糊,伤口处还在冒着血,足足有小手指那么长一块伤口。   脚板皮糙肉厚,若非是锋利的东西怎么会豁出这么大的口子。   赵浅看完起身去了里屋,昨晚他在房间看见了有一壶酒,现在正好用来消毒。   周哥儿见他提着酒壶出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当他晓得是要用酒给他消毒的时候,他心里止不住有些震惊,赵浅爱喝酒,可宝贵着他的酒了,现在竟然要糟蹋用来给自己消毒,他很想拒绝。   赵浅看着他纠结的表情,以为他是怕疼,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难得好声安慰了一句:“别乱动,很快就好。”   他把酒淋过伤口,周哥儿眉毛结在一起,看样子就很痛,但是咬着牙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他低估他了。   消毒以后,他麻利的找了布条给他包扎好,这种事情他干起来十分麻利,毕竟以前自己打架经常受伤,刀伤淤伤不计其数,久而久之,料理这种事情便很是得心应手了。   伤口处理好后,他便开始盘问周哥儿到底怎么把脚底给弄出这么大一条口子的。周哥儿硬着脾气,不想解释那么多,但是迫于他的威逼,还是把事情给简单说了。   家里的粮食已经见了底,今早上外头的雨小了很多,慢慢的放了晴,他就想去打点鱼回来吃,家里原本有两条渔船,好些的那条昨日已经沉海里了,只好用差一些的那条,海面上的风有些大,他也不敢走远,就是在靠着岸边的地方抛网打了一会儿鱼,运气不怎么好,去了一个上午才打了三条普通的小海鱼,眼见着风越来越大,他只好收网回家,刚上岸就踩到了沙子里埋着的死贝壳,破了的贝壳很尖利,一下子就刺进了他的脚心里,他咬着牙把贝壳扯了出来,拖着鱼回了家。   “海岸边那么多碎东西,又不是在沙滩上,不穿鞋迟早把脚扎废!”   赵浅听完,骂了一句,也不知是语气重了还是什么,周哥儿低着头没说话。   他叹了口气,屋子里一股子血腥味,他找来昨天擦地板的帕子把地上的血处理了以后,决定去集市一趟。   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二两银子,应该是原身的钱,问了周哥儿去集市的路后,他见周哥儿坐在板凳上佝着背,让人莫名觉得可怜兮兮的。   “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别到处跑,我去集市一趟,很快就回来。”   周哥儿应了一声,看着他空手走到了外头,迟疑了一下,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我打的那三条鱼,你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吧。”   赵浅出门就瞧见外头木盆里的三条鱼了,他摆了摆手:“不了,留着自己吃。”   留着自己吃周哥儿还能吃上一点,要是赵浅拿了鱼去换钱,他是影子都别想见着一点儿了,往常自己打了鱼他可是很自觉的就拿去集市换钱了,今天叫他拿去卖竟然都不拿。   在他的疑惑中,赵浅已经走了老远了。   从上鱼村走到集市要两个多个时辰,到村口的时候,他瞧着有几个渔民背着鱼,准备去集市卖,其中正好有一个是昨天他见过的胡三儿,见他们都爬上了牛车,他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胡三儿招呼道:“赵浅,你也要去集市?”   赵浅应了一声,牛车挺大的,但是中间主要是放鱼货,四周坐人,脚耷拉出去,可以节省很多位置,四面的人都是背对着背坐的,胡三儿和赵浅坐在了一面儿。   “你上镇去做什么?”胡三儿见他打着空手,不像是要去卖鱼货,其实赵浅的名声上鱼村的人大都知道,爱喝酒,隔三差五就往集市钻,人特懒,三天撒网两天打鱼,还好家里人少,拢共就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后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花了十两银子的彩礼把周家的三儿子周哥儿给带回了家。   周哥儿也算是上鱼村的一朵奇葩了,一直就不爱说话,哥儿本来就不好嫁,他一天到晚就闷着个脑袋干活儿,见人也不怎么招呼,大家都觉得他闷里闷气的,到了年纪也没人上门提亲。   周家的人口多,两个女儿,一个哥儿,上头还有个大哥,这么多孩子,周哥儿的性子又不讨喜,家里看他能干活儿就让他干去,想到嫁不出去就算了,留在家里一直帮着做活儿也挺好的。   这时候赵浅突然上门去,把人讨了回家,这年头有家有户的不兴买卖孩子,所以大家都认为赵浅年纪不小了,也想讨个暖床的,村里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只好就花些彩礼娶个哥儿回家,至于看中不讨喜的周哥儿谁不知道,无非就是看中人勤快能干罢了。   人带回家,日子那么晃眼就去了,却连流水席也没摆上两桌,弄得人周哥儿没名没分的,人娘家都没说什么,村民们更不好说道什么,就当是赵浅没钱摆酒席了,可是这懒鬼老往集市跑,哪里像没钱。   昨儿他出了事儿,周哥儿那么着急,胡三儿忍不住想说道他两句,结果他的话又让胡三儿把话憋了回去。   “少雨出门把脚扎了,我去城里给他买点药。”   这让胡三儿还能说什么,话锋一转:“周哥儿人老实又能干,你娶了他是福分。”   赵浅挑眉:“周哥儿?”   胡三儿见他怪异的脸色,笑了一声:“咋的了?他是个哥儿,大家不一直都这么叫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赵浅绕着弯子说,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三种人,男人,女人,还有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哥儿,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可以娶男人了,确切的说不太算是男人。   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应该对周少雨温柔一些,不能把他当爷们来看。   牛车赶了一会儿,在他的沉思中忽然停了下来,又有人来搭牛车了,他背着身子没心情理会,但是听见两个小姑娘的谈论声,不得不回头瞧上一眼。   “曹芳,我听说昨儿赵浅翻船落进海里了,你去瞧过人家了吗?”小姑娘背着鱼蹭了被叫做曹芳的小姑娘一下,笑得花枝乱颤:“可是你说想要河蚌里的珍珠,人才出海去捞的。”   “我只是说我喜欢,又没有说让他去捞,他自己愿意的,关我什么事。”曹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胡三儿看了坐在自己身旁的人一眼,干咳了一声,只怕两个心大的姑娘继续说下去,到时候坐在牛车上尴尬。   他这一出声,曹芳和同行的王香便注意到车上的两个男人了,王香惊呼了一声,连忙捂住了嘴。   曹芳倒是自然的很,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她笑着给胡三儿打招呼:“胡大哥也去集市卖鱼吗?”   “是啊。”   “胡大哥真厉害,竟然打了这么多鱼。”曹芳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大背桶里的鱼,夸奖起人来眼睛弯弯,笑眯眯的,是个好看的姑娘。   胡三儿有些尴尬:“没有,这都是打了几天的货,存着一并拿去集市卖。”   两人说了好几句话后,一早就注意到了赵浅的王香悄悄扯了扯曹芳的衣角,曹芳视若无睹,过了好一会儿,才假装刚刚看见赵浅一样,不咸不淡道:“赵大哥,你也去集市啊?瞧方才只顾着和胡大哥说话了,都没有看见你。”   依照往常赵浅的性子,估计早就醋意大发,说不定还要上去揍胡三儿一顿,但是今儿个却只是撇了曹芳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瞧都懒得多瞧她,直接别过头去了。   曹芳见他的模样也是有些奇怪,其实赵浅爱慕自己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却又花了彩礼把周哥儿接回了家,十两银子给她买几个珠花多好,却让他这么给用了,害自己在村里被些姐姐妹妹说笑了一通,说赵浅对她也就是新鲜一下,见着没着落转身就娶了个哥儿。   她虽然看不起好吃懒做的赵浅,但是他爹娘再世时挺能干的,攒了些钱留给他,这些年花了不少在她身上,钱都套得差不多了,她怎么会嫁给他受苦,可是自己不愿意嫁是一回事,他娶了别人就是另一回事了,自己没有响当当的拒绝,他先娶了别人就是在毁她的脸面。   她擅长玩弄这傻男人,今天就是想引着他和胡三儿打架,让人看笑话,两人的身形虽然差不多,但是一个酒鬼怎么挨得住胡三儿打,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赵浅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她心里泛着嘀咕,撇下王香,坐到赵浅身前去,声音柔柔的问道:“赵大哥,我听说你昨天落水了,你没事吧?我觉得你看起来像是不太舒服。”   她才坐下,赵浅就闻着了一股脂粉香味儿,说实在话,他有些熏。   “应该是脑子进水了。”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胡三儿都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善,但是曹芳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仍旧笑吟吟的关切:“那赵哥可要上集市好好瞧瞧,别落下病根儿了。”   赵浅没在搭理她,脸皮厚的漂亮姑娘简直让人心烦。   “你去坐那边,这边挤。”   “赵大哥还是那么会关心人。”曹芳柔柔的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再挤着了。   赵浅在想,原身会喜欢这样的姑娘也真是…………好吧,一般男人确实扛不住漂亮姑娘的贴上来。 第4章   集市上有专门收鱼货的酒楼馆子,拿去卖要快上很多,但是酒楼要的量相对较少,而且人很多都是指定收谁的,一般渔民送去根本不收,价格也不会太好;除此之外就只能到鱼市上去卖了,居民们又挑三捡四,有时候站上一天都卖不了多少。   总而言之,渔民的生活很是艰辛。   赵浅到了集市后,就和其余的人分道扬镳,他在集市上转着找药铺,集市并不大,繁华又大的地方还得走上一天才能到,那就是县城了。   他进了药铺子,问大夫买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后,又去卖米粮的地方买了点粮食,家里揭不开锅,他心里还是明白。   三三两两的东西买来,兜里的银子就只剩下一两了,出来的本就晚,这会儿天色都不早了,他准备早些回去,周哥儿伤了脚,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只怕到时候又弄出个好歹来。   他提着东西就去停牛车的地方再次乘车,牛车师傅一个人都还没有载上,都是上鱼村的人,师傅说让等等,待会儿胡三儿和两个姑娘的鱼货卖完了再一起回去。   这下子他也没法子了,总不能走路回去,于是把买的东西放在牛车上,让师傅看着点,他去瞧瞧胡三儿还有多少鱼没有卖完。   师傅应承了下来,抓了一把干谷草把他的东西给盖上,让他早去早回。   他找着去鱼市,里头卖鱼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胡三儿个子高,身体又壮实,他走进鱼市一眼就瞧见了。   “你东西买好了?”   胡三儿见他过来,笑着招呼道。   “买好了。”他瞧了一眼胡三儿背桶里的鱼,还有四五条的样子,其实他今天背来总共也就十几条:“牛车师傅说等你们鱼卖完了一起回去,我就过来看看。”   胡三儿道:“来集市的牛车就那么两趟,大家都是约着一起的,师傅赶牛车已经好些年头了,只能靠着赶牛车挣几个铜板,他老伴儿早些年得了场大病去了,家里的儿子儿媳出海的时候遇见大风浪,也没有再回来,家里就只剩下个不大的孙女儿相依为命。年纪大了,他也不敢出海,只怕自己有个好歹孙女儿没人管,所以就靠赶牛车挣几个铜板儿过日子。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我偶尔打了鱼会送给他们一两条,所以出来卖鱼的时候师傅都会等着我卖完了再走。”   赵浅点了点头,没想到赶车师傅家里竟然是这般的凄惨,胡三儿倒也是挺会做人的。   他帮着胡三儿吆喝了几声,来看鱼的人还是不多点儿,对面卖鱼的没什么吆喝声,人反倒是都去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对面卖的什么鱼,买的人这么多?”   胡三儿笑了一声:“对面是曹芳和王香啊。”   “难怪。”周围围着的都是些男人,想买鱼的人不多,想看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倒是真的。   渔村的民风相对于开放,出来摆摊儿卖东西的大有女子哥儿在,年轻漂亮的姑娘出来卖货,卖的都比一般人要快很多,也算是早期的一种迎合市场消费的手段。   既然是靠美貌来卖东西,被人揩油也是常事儿,赵浅随意就看见曹芳被人摸了好几下,不过人多,大家都瞧着呢,不敢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也没有上前去呵斥流氓的意思,一来不想多管闲事,二来只是怕到时候把人家的生意捣毁了,脑回路清奇的曹芳非但不感激,到头来还怨他。   “人小姑娘可比我强多了,每次都比我先卖完。”胡三儿叹了口气。   赵浅嗤笑了一声:“其实你也可以。”   胡三儿问道:“怎么可以?”   “你把上衣脱了,赤着膀子大声吆喝,见着妇女就冲她笑,保管人比对面还多。”   赵浅原本只是打趣,没想到胡三儿还真把衣裳给脱了,不出所料,常年出海劳作,胡三儿有一身腱子肉,原本杵在鱼市里就够显眼了,这下子是更加显眼了。   胡三儿拍了拍胸脯:“怎么样?我可是上鱼村最强壮的汉子。”   赵浅摸了摸鼻头,低头忍不住想笑:“你别冲我拍胸,你朝买鱼的拍。”   还别说,这招确实管用,胡三儿再次吆喝卖鱼的时候,好些妇人都围了过来,妇道人家没有男子直白,多数在假装看鱼,但上扬瞄胡三儿的眼神还是没有躲过赵浅的眼睛。   “买条回去熬汤,才从海里捞起来的!保证新鲜!”   来瞧鱼的妇人捂着嘴笑:“那就跟我来一条吧。”   鱼卖完的时候,胡三儿一边收拾家伙,乐呵呵对赵浅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今天是我卖鱼卖的最快的一次,居然比曹芳那两姑娘还先卖完。”   赵浅摇摇头:“不是我有两下子,是你有两下子。”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胡三儿赤着的膀子,笑的不怀好意。   胡三儿连忙把衣服拿来披上,他心里是晓得为什么卖的快的:“在海边的时候,村里的男人哪个不是穿条裤衩就去捞鱼了,挣点钱脱件上衣怎么了?”   “很有道理。”   东西收拾完,曹芳她们也卖完了,王香远远看着胡三儿,脸有些红:“胡大哥,你刚才怎么把衣裳都给脱了,这天儿不怕感染风寒吗?”   胡三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赵浅帮他解围:“他说吆喝热了,脱了衣服凉快。”   小姑娘呐呐的应了一声。   鱼卖完了,大家一同往回走,赵浅忽然却换了个方向走去,让大家先走着,他一会儿赶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不是早就想回去了吗?”胡三儿咕哝了两句,见他走得快,只好喊两个姑娘先走着。   曹芳是盯着赵浅走进了家鞋铺子才收回的目光。   赵浅也确实是去买鞋子的,他原本是不晓得这里有鞋铺子,只是瞧着里头出来的人拿了鞋子,心里估摸出来的。   周哥儿总是光着一双脚,他也没有见着他把鞋子放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像样的鞋子穿,心里一动,就想跟他买上双鞋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在这里已经是大人了,但是在他看来就是个不大的孩子,是需要人疼的。   他一并买了两双纳底黑布鞋,约摸着是周哥儿的尺码,付了钱把鞋子放进怀里,追着去坐牛车的方向。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在等他了,他拿过自己的包袱,不着痕迹的摸了摸,买的东西没少,这才放心的挨着胡三儿坐了下来。   “你去买什么了?”   赵浅并没有打算告诉胡三儿:“你这爷们儿怎么那么八卦,我买啥了也要问。”   胡三儿挠了挠头:“我也就随口问问。”   牛车腾了一下,缓缓的开始前行,胡三儿又道:“今天晚上去我家里吃饭吧,帮我吆喝了那么一阵子。”   “不用了。”按照周哥儿的勤快程度应该做了晚饭,但是脚受了伤不能动,他也就没有说家里有人做了饭。   胡三儿也就是客气一句,毕竟他没有招呼家里,晚饭都吃的随意,到时候人真的去了才叫人笑话:“那下次。”   赵浅点了点头。   牛车行了很久,翻过了几个大山后,天已经擦黑,但总算是可以看见灯光了,但那并不是上鱼村,而是上鱼村的邻村下鱼村。   上鱼村的村民靠近海岸,几乎都是以打渔为生,但是下鱼村的村民则是靠种地为生,村庄的人数比上鱼村的人多的多,而且多数都比上鱼村的村民富裕,两个村庄的村民关系并不好,牛车从上鱼村的村落行驶过的时候,碰见人也没有打招呼的。   而且赵浅不知道原身以前还跑去下鱼村当过二流子,拦路讨钱,结果钱没讨到,反倒是被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汉子把他揍了一顿。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已经黑尽了,总算是到了村里。   赵浅感觉屁股都已经要颠麻了,他从牛车上跳了下去,前头迎面跑来了个小姑娘,举着火把,见着赶牛车的师傅高兴的叫了一声爷爷。   “诶。”师傅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儿。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过来,扫了他两眼后,笑着朝王香和曹芳走过去。   一车的人都有人来接,就连胡三儿他老娘也来了。赵浅提着自己买的东西,跟胡三儿招呼了一声就快着步子往回走了。   他穿过小路,听见前面有狗叫声,远远瞧着有个人影有些怪异的立在那边,等他走进了一瞧,竟然是周哥儿。   “你怎么来了?”   周哥儿也很想问自己一句,咋就来了呢,可能是人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他要回来,所以他就拖着伤脚出来了。   他低着头,想说这不是上鱼村的传统吗,家里人要是上了集市,天黑了还没有回家,家里就会有人出来接。   但是他没有说话,脚一轻一重的慢慢往前走。   赵浅是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自己出门前还特地嘱咐他不要乱走动,结果不但没有听他的话,还跑这么远出来,好在是没有光着脚了,穿了双鞋子,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他也看不清他穿的是什么鞋子,只瞧得出个轮廓来。   问话也不说,一瘸一拐的样子真是有些气人。   他两步走上去拉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拿着。”   叫他做事倒是很听话,乖乖的就把包袱接过去了,也没有问什么。   赵浅走到他前头去,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周哥儿像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让他背。   赵浅别过头去,语气有些凶:“你这样磨蹭,回去都什么时候了,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能走快些。”周哥儿连忙辩解。   赵浅却没有听他的,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按在了背上。   周哥儿想要挣扎,被他喝止住了:“别乱动,待会儿栽地上我要揍人。”   话毕,周哥儿还真是没动了,赵浅只是吓唬他的一句话,没想到却戳到了周哥儿心里去,他不知道原身之前打过他。   两人一路沉默着,只听得见外头的狗吠声。 第5章   推开家门,赵浅再一次发现伤了脚的周哥儿不是一般的能干,竟然还真做好了晚饭,揭开锅盖就能看见锅里温着的鱼汤。   是用鳗鱼熬的汤,现在闻着热腾腾的菜,他肚子还真是饿了。不过他也没有着急的把菜端起来,他望向坐在一边的周哥儿。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周哥儿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又是出门接我,又是做饭,你脚还能用?”   周哥儿佝着背:“我没事。”   赵浅走过去,屋里点了油灯,他才瞧见周哥儿穿的是双打满了补丁的破旧布鞋,心里不由得有些异样,若换做是他生活的地方,像周哥儿这个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是追求着品牌,打扮的光鲜亮丽,而周哥儿却早早的就背起一家的担子。   他蹲下身想把他的鞋子脱下来瞧瞧脚上的伤口,周哥儿迟钝的错开了身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赵浅把赶集带回来的包袱打开:“大夫说药要按时敷,不然感染了脚可就废了。”   周哥儿愣了一下:“我自己来吧,你去吃饭。”   “上了药一起吃。”   在他的坚持下,周哥儿只好任由他把鞋子脱了 。   今中午包扎的布条上已经渗出了血,赵浅蹙着眉头,轻轻把布条揭开,果不其然,伤口又裂开了,他再一次用酒消了毒,随后再上的药。   周哥儿虽然没有吭声,但是见他微微弯曲的脚趾,赵浅知道他是很痛的。   “我发现你这人是该听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要听。我这次把药给你敷上,明天要是再乱跑伤口裂开了,我就不管你了。”   周哥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抹慌张,随即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闷声道:“我知道了。”   赵浅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脾气也就去了,他把买好的两双鞋子拿出来:“你看看合脚不?”   “给我的?”周哥儿接过鞋子,竟然还是两双,心里十分的惊异,他做梦也梦不到好吃懒做讨厌他的赵浅会给他买鞋子,他没好意思试,但是看了一眼就晓得是自己的尺码,好些年都没有人给他鞋子了,上一双鞋还是三年前阿娘给大哥做鞋的时候,有多余的角料给他做了一双。   平时他都不怎么穿鞋,光脚习惯了,可是若有鞋子穿又怎么会习惯光着脚。   他的指腹来回摸着料子不错的鞋面儿,冷冰冰的心好像照进了几缕光芒来。   “谢谢。”   赵浅脸上有了笑意,蹲着身子和坐在板凳上的周哥儿差不多高,他拍了拍周哥儿的头站起身:“好,吃饭。”   天气阴沉了几天,总算是迎来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其实海边的天气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除非暴风雨和天灾的时候。   这几天赵浅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儿,又修理了房顶,还把破船给修订了一下,家里的粮食撑不了多长的日子,他这几天把里屋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什么银子,估计原身是把银子都败干净了。   他也想通透了,自己回不去了,既然活着那就得好好活着,老天没有收他这条命是福分,没道理要作践,日子得过下去,以前外婆去世后,他就一个人闲散飘荡,现在来了这里,家里有了个人,肩上无形就挑起了担子,自己苦着倒是没事儿,但却不能让一个少年跟着他吃苦。   以前家里的担子周哥儿挑着,现在就让他来扛。   “我要出去打渔了,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饭我回来再做。”   周哥儿点了点头,赵浅见他应承下来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孩子是一转背就忘了自己答应了什么事情。   “可记好了。”   他又交待了一次。   “我知道。”   赵浅这才扛着渔网出门。   “你小心些。”   周哥儿在屋里看着他走远了才大喊了一声,赵浅没有回头去,只是摆了摆手。   天气好,这个时辰出去打渔的村民不少,都是些汉子,也偶有几个小哥儿跟着自家男人出来的,村民见着他出来,有些惊奇的打趣。   “哟,赵浅,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把你催出来打渔了。”   赵浅也没有跟他们闲聊,他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自己先前的名声,对于村民的调笑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去停船的地方找了自家的船,摇着船桨便上了海。   村民们见他没有搭理,非但没觉得讨了个无趣,更是谈论的起兴。   “这赵浅是真把脑子给泡坏了啊?竟然出来打渔了,不会又是想去掏珍珠来哄曹家那小娘子吧。”   “我看八成就是,不然这懒汉哪里舍得出门,只是可怜了人周哥儿,操持着家里的事儿,那天阴雨,大清八早的我就见着周哥儿出海打渔了。”   “谁让他倒霉跟了赵浅。”   村民们议论纷纷,赵浅的船已经飘远了。渔民们多数不敢走远,就在岸边上目所能及的地方抛网,只怕走远了翻了船连尸体都没人捞,大家都在近处的一片儿,收获自然更是下降一筹。   赵浅看了天,之前他住的地方就是沿海地带,时常都有出海去捕捞,还是大概了解天气的,今天天色不错,虽然条件差,但稍微走远一些不成问题。   小船颠簸在湛蓝色的海水上,越往中间走,不用浆船自己都能飘荡,约摸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站在船头上瞧见前面有一个小海岛,不大一点儿,但是在上头撒网应该不错。   他摆动船桨,登上了小岛,其实就是几大块礁石,上头有很多细条海带,海浪打上来就随着海水漂浮。   海带味道不错,拿去集市能卖,主要是晒干以后能储存很久,海岸边那一带的海带都被村民们收刮的很干净了,毕竟在近处,一些小娘子都可以采摘。   他没有急着摘海带,而是先抛下了渔网,这里的渔具都很落后,渔网是用粗布加上麻作为原料,通过捆卷的方法制成的,这种渔网易腐烂,坚韧度还很差,收获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撒了网以后,他便开始撅着屁股扯海带了,多扯一些今年过冬就有储粮,可这薄薄的细海带一个人摘始终还是摘不了多少,过了个把时辰,他摘了可能有五斤左右的海带,带来的篓子已经装满了,出门前周哥儿给他准备的,估计也没想到他能采到这么多海带。   他把装满了海带的篓子放在海水淹不到的礁石上晾着,让里头的水流出去。   然后开始收网,家里拢共两个渔网,他都给带出来了,现在收了第一只网,里头有两条巴掌大的小海鱼,银色的皮看起来很光滑,扁平的身子像菜板,个头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拿回家撒点酱油清蒸起来,还是够他和周哥儿美餐一顿。   收第二个网的时候,运气不错,有七八条鱼,小的占一半,但是有三条大海鱼,两条长长的海鳗,很壮实,这种鱼喜欢在石头间游走,估计是在礁石边撒网的原因,捕捞到了这两条肥东西,还有一条金鲳鱼,估计有七八斤左右。   金鲳鱼味道十分的鲜美,着重是个头还大,他能捞到心里还是很惊喜的,慢慢的把渔网收拢,这一网里的鱼恐怕有三十几斤,他小心翼翼的往岸上拖,把渔网拽上去的时候,网底突然被扑腾的鱼给挣出了个洞,两条大头海鱼从洞口钻了出去。   他连忙去按住破口,才算没让狡猾的海鳗钻出去,要是跑走了还不得心疼死,只可惜跑了两条大头海鱼。   把鱼都装进篓子里,将今天收获的东西都放在穿上,小船儿往下沉了一些,比他来时可要重多了。   在海上时间过得很快,他整理好渔网,回去要划船,干脆一屁股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歇息,准备蓄积好力气。   无人小岛涨潮时就会被淹没,不然上头不会长这么多海带,明天天气要是不错的话,他还来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腥味的海风一阵又一阵的扑在脸上,他休息够了就准备上船回去,忽的又瞧见半淹着水的石缝里卡着只大蚌壳,是长椭圆形的,壳大而且厚实,这是一种长珍珠的蚌壳,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珍珠。   他没有带锋利的东西出来,没法子撬开,迟疑了一下,还是从石缝里拔了出来,随手扔到船上,准备回去再看。   这时候的海岸边上,好些渔民都已经上岸了。   大家会在太阳偏西以前上岸,因为夕阳西沉,海上的风就会变大,小船儿在上头不安全。   时辰慢慢变晚,周哥儿伸长脖子在门口看了一次又一次,迟迟等不回那个人,他拖着脚又跑出去了。   “有看见赵浅吗?”   “赵浅,他不是去打渔了吗?”   周哥儿看了岸上的人,赵浅并没有在里面,而近处的往岸边靠的船只也没有一个像赵浅的。   “我们之前都见他出海了,是不是跑远了啊!这天色不早了,要是大风大浪的多危险!”   村民们一说,周哥儿心里就慌了,跛着脚往船只停靠的地方去,胡三儿迎面走过来:“周哥儿,你脚没好怎么出来了?”   “你看见赵浅了吗?他出海了。”周哥儿渴求的看着胡三儿,希望能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消息。   胡三儿却让他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别着急,他才翻了船,心里不会没有数跑远的。”   原本胡三儿是想宽慰周哥儿,结果话一出来,瞧见他的脸色更暗了些,晓得自己说错话了。   正僵持着,摘了海带的曹芳挎着个小篮子走了过来,她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心里不由得松快,看来前几天赵浅的冷淡不过是装模作样,心里还是念叨着跟她找珍珠。   “胡大哥,周哥儿,你们都在呢?”   周哥儿见着明眸皓齿的曹芳,眸色微沉,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拖着脚继续往停船的地方去。   曹芳看着他的背影,朝胡三儿做了个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周哥儿还是不爱和乡亲们亲近。” 第6章   曹芳话音刚落,赵浅就摇着那一叶小渔船回来了。   周哥儿欣喜的望着小船儿往回走,等船靠岸时,他弯着腰想去帮赵浅拉船,一下子却被他抓住了手:“不是答应我不乱跑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出来走的很慢,不碍事。”周哥儿见他脸色阴沉,声音弱下去:“真的走的很慢。”   远处的曹芳见到两人神色,虽然听不清两人再说什么,但是能瞧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之前赵浅还跟她解释过,周哥儿只是他买回家当牛做马的奴隶,这般看两人相处,确实是不怎么和谐。   她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胡三儿跑了过去。   “赵浅,你还真出去打渔了啊,胆子不小!收获怎么样?”   有外人在,赵浅也不好继续说周哥儿,他把装鱼的篮筐给端起,随后又把海带拿出来:“还成吧。”   胡三儿见肚大口小的篮筐里大大小小的海鱼,没了水滑腻腻的挤在一堆,半人高的篮筐里装了四分之三。   他瞪大了眼睛:“你这小子是发财了吧,大半天儿打了这么多鱼!我运气好三天恐怕才捞得到。”   “啧啧啧,还有这些海带,够吃好久了!”   赵浅轻笑了一声:“今晚去我家吃鱼。”   “那哪儿成,上次喊你去我家,你都还没有去呢,咋反倒是我先去你家吃了。”   “我还要你帮忙把海鱼搬回家,你当是没事儿请你吃饭啊。”   胡三儿跟着笑了起来:“搬东西不成问题。”   赵浅把两个篮筐叠在一起,方便两人抬,胡三儿瞧见装海带的篮筐里有一个大蚌壳,他随手拿了起来:“你把这玩意儿拿回来干啥?沙多肉又少,不好吃。”   “听说这种贝壳长珍珠,我顺手就捡回来了。”   赵浅无意的一句话,让周哥儿脸色沉了沉,又让曹芳的表情亮了亮。   “能有珍珠吗?要是拿去集市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撬开来看看。”胡三儿拿着在耳边摇了摇,似乎在听里头有没有东西响。   “要是这么摇就能听见里头有没有货,就不用打渔了,专门去找珍珠。”   胡三儿悻悻的笑了两声,他把蚌壳递给了赵浅,从腰间摸出了把小刀:“快,你撬开看看。”   赵浅无奈,把刀到插进蚌壳缝里用力一掰,流出了一滩水,蚌壳成了两半。   “呀!真有!还是粉色的!也太稀奇了!”胡三儿惊喜的咂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把白生生的蚌壳肉旁小指头大小的珠子给捻了起来。   赵浅以前也没有见过这种自然粉红色的珍珠,倒是确实稀罕。   曹芳的眼珠子都快落在粉色珍珠上了,她几步走上前来:“这颗珍珠也太漂亮了,赵大哥,你可真厉害。”   赵浅从胡三儿手里拿过珍珠,捻起对着夕阳看了几眼:“是好看,不过我一个大老爷们拿来也没什么用。”   听这话,曹芳的脸儿激动的泛红,品相这么好的珍珠,还是粉色的,且不说能拿到集市卖给那些有钱人换个好价,就是自己留着当宝贝也好啊!   她真没想到赵浅这没出息的,还真能找到珍珠,还是那么稀奇的!她脸上的笑容逐渐盛开,看赵浅也顺眼了很多,就等着他把东西送到手上了。   为了这珍珠,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说些好听的给他。   然而没等她开口,赵浅把珍珠收进手心,随后却抛给了一边的周哥儿:“你收着吧。”   周哥儿失措的接住,疑惑的看着赵浅。   难道不是给…………   曹芳呆愣后的脸像是笼罩了一层黑雾。   胡三儿把眼睛看向别处,干咳了一声,他也是怪了,赵浅不是老喜欢曹芳那姑娘了嘛,珍珠竟然不是给她找的。   赵浅并没有意识到大家丰富的心理活动,朗声道:“走了,回去了!”   他和胡三儿把渔货抬了起来,胡三儿跟一边上的曹芳招呼,有些尴尬道:“我们先走了啊。”   两人还真的就走了,曹芳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儿委屈。   她眼睛有些红,差点哭了出来,声音带着颤颤:“赵浅!”   已经和胡三儿走远的赵浅回过头,他竖着浓眉:“有事儿?”   她咬着牙没说话。   赵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言对周哥儿道:“少雨,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周哥儿赶紧挪动步子,曹芳觉得过于丢人,捂着篮子快步跑走了。   胡三儿和赵浅走了一会儿: “赵浅,你身子骨得练练了,走的跟蚂蚁爬一样。”   赵浅对于胡三儿的话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他时不时回头去看跟在后头的周哥儿,见人慢慢的在走,这才回过头。   “今晚上你家里没事吧,我手艺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赵浅很实诚,他是真的想叫胡三儿一起吃饭,既然要在这里生活,总不能没有朋友,胡三儿这人还不错,结交下来往后万事也有点照应。   胡三儿单手挠挠头:“我还得收家里的渔网。”   “你回去忙了过来直接吃就得了。”   胡三儿更不好意思了,以前赵浅的口碑不好,他接触的也不多,这几次接触了一下,这人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啊。   他倒是被他的爽朗打动了,心里有些高兴:“那成,我家里还有些前阵子去集市打的酒,提过来咱俩喝一壶。”   两人就这么给说定了,到了家里,胡三儿就先回去忙活,赵浅收拾着准备做饭。   周哥儿回到家,赵浅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想去帮忙他也不让,他知道他是生气了。独自在里屋坐了好一会儿后,他跛着脚到屋外去看他处理鱼。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赵浅正在处理不大的大头海鱼,他看了周哥儿两眼。   周哥儿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怂,自己不爱多说的性子似乎在他面前越来越丢盔弃甲了。   “对不起。”   赵浅把杀鱼的菜刀放下,打了盆温水又抬了一条小板凳出来,随后进屋拿了些葱姜蒜出来,他放在地上:“把这些洗干净。”   周哥儿如临大赦,面儿上没有表情,快速挪动过去的身体出卖了他心里的情绪。   “慢点儿。”   两人隔得不远,一人处理海鱼,一人洗菜,偶尔说上两句话,模样倒是真像对感情不错的夫夫。   “你知道胡三儿家里有几口人吗?”赵浅随口问道。   “胡家有四口人,除了他爹娘外还有一个妹妹。”   “那他家里的条件好吗?”   周哥儿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你真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我又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怎么会记得。赵浅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说来也没有人相信,不如说记不得了更好:“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周哥儿低着头,泡在温水里的手指曲了曲,听到这话,他竟然有些高兴。他咬了咬下唇,瞟眼过去:“那以后你想知道什么都问我吧,我告诉你。”   赵浅笑了笑:“成。”   周哥儿不知道自己跟着眉眼上也有了一抹笑意:“胡大哥的爹娘身体都不太硬朗,生活在海边,上了年纪身体难免都不好,干不了什么伙计,家里都靠胡大哥撑着,妹妹操持一些家务。”   “是吗。”他看胡三儿人很开朗,没想到家里的担子都是他一个人挑着:“那待会儿他过来,让他哪些海带回去,行吗?”   周哥儿想家里的事情男人做主就行,不用问他的意见。   赵浅瞧他不说话:“怎么,不想?”   “不是,你做主就好了。”   “一家人的事情,你当然也得有些主意。”赵浅处理好了鱼,他走到周哥儿身前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以前怎么叫我的?”   周哥儿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三天可能会说两句话,多数时候都是赵浅说,让他做事儿,其实跟他一样,两人互相并没有称谓。   他试探着回答了一句:“赵浅………”   赵浅拍了拍他的头:“以后叫赵哥。”   说完,他就端着盆子,把洗好的菜一并拿进屋里去了。   周哥儿掀起盆子,把里头的水给倒了,他在自己的衣裳上把手擦干,有些发愣的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赵浅拍过的头。   赵浅其实是想烤鱼的,他最拿手的就是烧烤,但是家里没有辣椒面儿,也没有孜然粉,调料不足,做出的烧烤也不好吃。   于是干脆用酱油做个红烧大头海鱼。   鱼是整个儿的,用盐腌过后,他把两面煎黄后铲起来备用,再将葱姜蒜,少些辣椒一起炒,炒香以后掺水,最后又把鱼放进去煮熟入味儿。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他用些木头订做了个简易粗糙的桌子,吃饭总算是有了个地儿,周哥儿在屋里擦桌子,摆饭。闻到灶房传过来的阵阵香味儿忍不住过去瞧。   这时候鱼已经出锅了。   “正好过来尝尝。”   周哥儿有些局促,没有动手。赵浅兀自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少年薄薄的嘴唇边:“试一下。”   “我,我自己来。”周哥儿的脸忽的染上一层薄红,他快速拿过赵浅手里的筷子尝了一口。   赵浅看着他有些怪异的模样:“怎么样,好吃吗?”   周哥儿答不上话来,刚才心里一紧,一口就把鱼咽下去了,哪里还去尝鱼是什么味道的。   鱼里缺了很多的料,见他不说话,赵浅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味道了,他从周哥儿手里把筷子拿回来,自己试了一下,寡淡的吃了好些日子的饭菜,海鱼的味道很新鲜,他口味挑剔,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好。   周哥儿转过身去,他看见自己用过的筷子被赵浅放进了嘴里,一时间心里如同擂鼓:“胡大哥好像来了。”   赵浅还在执着于自己的手艺:“我的鱼不好吃吗?”   周哥儿顿住脚:“好吃,很好吃。” 第7章   胡三儿还真提了一壶酒来。   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坐,家里没有长辈,也没什么讲究,坐下就开始吃。有了酒,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别说,赵浅你这手艺还真不错。”胡三儿筷子伸的勤。   赵浅灌了口酒,酒水不烈,喝不醉,下菜正好:“还成吧。”   两人碰着杯子,周哥儿则埋着头在吃鱼。   赵浅又拿出个杯子,放在周哥儿面前:“你要不要喝点。”   周哥儿茫然的看着他:“我不用。”   “没事儿,少喝点不碍事。”赵浅还是给他倒上了一杯。   胡三儿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笑了一声:“等明年开春,我也请个媒婆跟我说门亲事。”   周哥儿心思细腻,他听着晓得是胡三儿在打趣他俩,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不知所措的端起酒杯喝了两口。   赵浅笑了起来:“瞧,这不是能喝嘛!”   胡三儿也跟着笑,两人吃的是更高兴了,中途拉着周哥儿又喝了几杯。   晚饭后,胡三儿就准备回去了,赵浅装了一篮子海带给他:“拿回家去吃。”   “哪里又吃又带的!”胡三儿喝酒上脸,一片坨红,但是人却没有醉意。   赵浅把篮子塞到他手里:“客气什么,让你拿就拿,一些海带也没多值钱。”   几番推脱后,胡三儿还是收了下来。   赵浅脸上才有了笑意,送走人后,他进屋去,周哥儿正把头埋在桌上。   “少雨,你怎么了?”   周哥儿嗫嚅着嘴,声音有些黏糊:“我想睡觉。”   “想睡觉就去屋里睡啊。”赵浅走过去,想把他叫起来,结果周哥儿自己忽的抬起了头。   他提着眉毛,为了不让眼皮往下垂,迷迷糊糊的看着赵浅:“可是我还没有洗碗,也没有洗漱呢。”   赵浅摸了摸他的额头,挽着腰仔细瞧着他的脸,麦色的皮肤隐隐透着一层薄红,方才和胡三儿胡吃海喝没有注意,这朝他才恍然大悟:“你这是喝醉了?”   “没有。”周哥儿眼里含着不清楚的水光。   赵浅叹了口气,把人从桌子上搂起来,不是喝醉了是什么,整个人就像个没骨头的海鱼一样,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三杯水酒你也能喝醉,酒量也太小了,以前没有喝过酒吗?”   “没有啊。”   “好了,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舀水跟你洗脸。”赵浅无奈的让他坐在椅子上,随后去灶房打水,方才做了饭以后,他在锅里掺了水,借着灶里的火星子,这时候已经烫人了。   他舀了两瓢水端过去,周哥儿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倒是没有喝醉了耍酒疯,他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擦手时,他正准备把他的袖子挽起来,刚刚往上翻了翻,周哥儿就像是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自己身后。   “不洗啊?”赵浅不知他闹的是什么脾气,拿着帕子看着醉意浓浓的少年。   周哥儿摇了摇头。   “不洗不准睡觉啊!”赵浅假怒的指着他的脸:“听话,把手拿出来。”   周哥儿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把手递过去,赵浅勾起嘴角:“这就对了。”   他重新挽起他的袖子,眉心却紧了起来,周哥儿手臂上有许多青灰的痕迹,大大小小的布满了手腕以下的地方,有的是比较旧的,有的看起来还不久,十分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拽住周哥儿习惯性想要缩回去的手。   周哥儿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没事。”   赵浅心仿佛被揪了一下,若非是遭到毒打,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多多少少他还是能猜到,估计是原身做的孽,不过是个少年而已,怎么下得了手。   他沉默着轻轻给他擦了手臂,还有那双布满老茧,全然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手掌后,   把其余的温水倒进桶里,脱了他的鞋子,让他把好着的那只脚放进去,他再检查受伤的脚有没有再流血出来。   总是不省心的到处跑,好在是自个儿注意着走路,伤口没有再裂开。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总算是洗完了,少年也已经把头栽到他的肩膀上了。他拦腰把人抱了起来,没想到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上很多。   他把人放在里屋的床上,然后在地上铺被子,没想到周哥儿一沾床就醒了,他坐直身子,声音不像往常那般冷淡,软软乎乎有些像撒娇:“赵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赵浅趴在地上掀被子,动作一僵,听着这话不由得抬头看着周哥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周哥儿提要求,平日里总像是带着个壳子一样,话也不怎么说,总把自己藏起来,喝醉了反倒是要可爱很多。   “你要跟我睡?”   “嗯。”   他有些犯难:“可是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那我们都睡地上吧。”   周哥儿闷着声,眸子暗了暗,赵浅以为他答应了就去抱床上的被子,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委屈巴巴道:“我还没有在床上睡过。”   赵浅心疼的摸了摸少年的头,之前让他睡地上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这下不由得心里歉疚:“成!今晚你就睡床上,我睡地上!”   “可我想和你睡床上。”   赵哥抓了抓头发,他有些不知道该拿可怜兮兮看着他的少年怎么办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妥协了:“好吧,你睡里边,免得晚上掉下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醉醺醺的少年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咕哝道:“赵哥,你真好。”   赵浅愣了愣,他发现周哥儿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梨涡,和他往常的样子全然是两幅模样!   “那你赶紧睡了!”   “哦。”周哥儿应了一声,放开他,倒头栽到了床上。   他插着腰站在床边上杵了好一会儿后,才出屋去把桌子上拿一片狼藉给收拾了。   洗完碗后,浑身都透着一股疲乏,之前这些琐碎家务活儿都是周哥儿做的,看起来轻松,没想到做起来竟然这么费神,关好门窗后,他回到了里屋。   周哥儿已经睡着了,佝这一团儿缩在墙角,被子都没有盖,他理了理被角,轻轻给他盖上,随后自己也躺到了床上。   两个人睡确实是挤了些,不过好在周哥儿睡觉老实,没有蹬来蹬去。但是他还是睡不着,且不说从来没有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还得提着一个心眼儿,怕自己翻身碰到周哥儿的伤脚。   他平躺着望着黑黢黢的屋子,不知该如何入眠,正想试着闭上眼睛强制睡着,周哥儿忽的翻了个身,少年的脸就对着他的脖子,两个人隔得太近了,平稳温热的气息全吹在他的脖子上。   少年瘦弱的身体,伪装的冷淡卸下时,信任的依靠着他………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使得觉得浑身不自在,过了好些时候,他居然有一种………想要抱着周哥儿的冲动!   静悄悄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声………说好只把人家当小弟看的呢! 第8章   周哥儿早上醒的早,到了时间点儿就会醒过来,就算前一天晚上再累也一样。像往常一样,他睁开眼睛就会静悄悄的坐起身,不会吵着赵浅睡觉,但是今儿却不一样,他没能起来。   他睁眼便瞧见了赵浅的下巴,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浅搂着他的肩膀,现在自己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   周哥儿心里很慌,宿醉后脑子有些钝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跟赵浅说的话,他闭上眼睛翻身把头埋在枕头上,一张脸憋的通红,怎么喝点酒就管不住嘴了。   他这一动,赵浅醒了。   赵浅睁开酸涩的眼睛,昨晚也不知什么时辰才睡着的,他扫了一眼趴着的周哥儿,抽回自己被压的发麻的手,迷糊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醒这么早啊?”   周哥儿闷闷的应了一声,他不敢抬头去看赵浅。   好在赵浅翻了个身,向着另一边了,不一会儿便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周哥儿轻轻撑起身体,他侧头过去,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赵哥?”   赵浅没有答应,回应他的是一阵鼾声。周哥儿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从他身上爬了过去,心突突跳着下了床,赶紧跛着脚拿了外衣溜出了屋子。   屋里恢复安静后,沉沉入睡的赵哥忽然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睛,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是他自己滚到怀里的,不是你去抱的,是不是?”   “是。”自问自答后,他左手拍了右手一下,脸上有了笑意:“这就对了。”   他披上外衣,脚塞进拖鞋里,一脸平静和往日无异的走出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坐在灶下正在出神的周哥儿连忙搂起一把干柴火,有些慌张道:“嗯,习惯了这时候起来。”   赵浅点点头:“以后晚些起来也一样的。”   两人一起简单的做了早饭吃,赵浅把昨天收获的海带给搬了出来,今儿天气不错,他扎了两个木桩子,交待周哥儿:“今天我不出海,但是要出去,你在家里把这些海带给晒上。”   “嗯。”周哥儿应了一声后,又忍不住问道:“是去集市吗?”   “什么?”   周哥儿解释道:“我见你昨天打了那么多鱼,拿出去的渔网有一个又破了,是要去卖鱼顺道买新的吗?”   “不是,鱼暂时不卖,渔网缝缝还能用。”   周哥儿便没有再说什么。   赵浅在屋里捣鼓了一会儿,把砍柴的刀扔进背篓里,背着背篓就出门去了。   他今天不出海是因为想去山上看看,出了上鱼村,往北方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这座山很高,是渔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了,爬到山顶上估计得要一天,山路上杂草丛生,看来少有人上山去。   他想去山上剥些棕榈树皮,之前瞧见村里的渔民用棕榈叶子搓成的绳子栓过鱼。   昨儿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想来山上了,家里的床实在是太小了,两个人睡在上头翻个身都不容易,家里有一些木柴,可以做一张大些的床,现在天气一天天冷下去了,用棕榈皮可以做个床垫,睡着软些,也暖和些。   拨开杂草,野藤子有些长刺,扎得人生疼,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一根棕榈,山上的野棕榈不像观赏植物,长得也就很一般,不过好在棕榈皮挺多的,有些还已经自己脱落了。   他用刀把周围的杂草藤子砍开,把地上能用的棕榈皮捡起来扔进背篼里,随后再剥树上的,这颗棕榈只有两米的样子,还不太高,要是高了还剥不到。   剥完了一颗,他又去找别的,没走多一会儿瞧见了一颗板栗树,大树子有十几米高,像个大棚子一样罩着,板栗成熟了爆开,从外壳里脱落掉下来,落在地上的栗子很多都被野物给吃了,只剩下一地的碎壳子。   他仰着头看那一树的板栗,很多裂开了嘴儿,露出里头深红色的栗子,有的一个刺包里头就有三四颗板栗,看起来十分饱满。扔下背篓,他把刀撇在裤腰带上,不爬到树上去摘些下来,他怕脚会挪不开。   小时候经常爬树,而且板栗树并不光滑,树干粗糙,倒是挺好爬的,三五几下他就蹲到树杈子上了,用刀把能勾到的地方全给摘了,不一会儿就有小半背篓。他也不心厚,瞧见差不多就滑下树。   这时候在树上啄板栗的鸟忽然把刺包给啄了下来,好巧不巧一下子扎在了他的手背上,痛的他龇牙咧嘴:“哪里来的野鸟!去!”   呵斥了几声树上唧唧叽的鸟,他把扎在手背上的刺包扯下来,有的小刺已经断在肉里了,一手背的血点子,又捻不出断刺,气不打一处来。   揉了揉手背,他瞧见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了一个肉瘤子,就一颗米粒儿大小,之前还都没有注意到过,一直不痛不痒的,要不是今儿被扎了,他可能还不会发现。   他讶异的使劲按了一下,一点儿也不痛,只是有些硌手,随即,他吓了一大跳,他竟然发现自己带了个空间,里头有好些渔具,他眯起眼睛,把空间里的渔具都翻了一遍,是以前出海打渔的渔具,什么渔网,地笼,钓鱼竿儿,简直一应俱全,。   随手拿出了个地笼,尼龙加工做成的网就是要结实的多,以前也没觉得有多好,自从在这里出了一次海以后,他才发现这些东西简直再好不过了。   恍然之间,过去的那些生活似乎离他已经好远了,若不是再次看见这些现代化的东西,他觉得以前去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现在的一切才是真真切切的。   那个不爱说笑的周少雨,矮小简陋的房子,拮据少吃少喝的生活才是实在的。   一时间他很是惆怅,没有为得了这么个稀奇的空间而欢喜,倒是被勾出了一腔的情绪。   倏忽都忘了手背上的血珠子了,他慢吞吞的把地上的板栗装进背篓里,把剥的棕榈皮盖在上头,甩到背上,心思漂浮的继续去找棕榈。   山里不晓得时间早晚,光线也不是很好,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往回走。一个人走在遮天蔽日的山里难免有些阴恻恻的,特别是走着走着,老是听见咕咕的叫声,越往前走声音越大,他胆儿大,不怕那些。   听见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就循着去,结果在一个干草跺儿上瞧见了一只蹲着的野鸡,闷着肚子咕咕的发出叫声,他轻轻悄悄的过去,一头栽过去把鸡给按住了。   野鸡扑腾着大叫,他一把捏住了它的两只大黄脚,野鸡的脚力儿挺厉害的,在他手里直蹬,差点儿就让它给挣脱了。   他用棕榈叶把它的腿给绑了起来,捆得结结实实,让它没法子动弹,他掂了掂,估摸这只实帖的野鸡得有个三四斤,拿回家里炖板栗正好!   “今天运气可真不错。”他绑好鸡脚,拍了拍鸡冠子,扬起眉毛,一扫方才的情绪。   到山脚下的时候,他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时辰不晚,估计是要下雨,他提着野鸡嘀咕,这几天的天气可真有些怪,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出海岂不是很危险。   果然渔民是靠天吃饭,可这天实在是让人吃不饱。   到家的时候,周哥儿正在收海带,见着他回来了,有些高兴,跛着脚过来想帮他把背篓接下来。   “没事儿。”他把野鸡丢在他脚边上:“瞧,我在山上捉住的,还挺肥。”   周哥儿抱着海带,蹙了蹙眉毛:“你怎么一个人去山上了,要是碰见些大的野物多危险。”   他一边往灶房走,一边道:“要是能遇见倒是不错,猎了拿回家。”   周哥儿把海带都给装进了篮子里,虽然没有出好一会儿太阳,但是风大,海带已经不再是湿淋淋的,有些脱水了,他一只手端着篮子,一只手提着野鸡,进屋瞧见赵浅正在腾背篼,他把里头的棕榈皮全部拿了出来,背篼底下全是板栗。   他先是瞧见了那只在背篓里来回忙活的手:“你的手是怎么了!”   丢下野鸡,他跛着脚过去。   赵浅自己看了一眼手背,上头还有些血迹,断刺在肉里黑黢黢的几个小点子,看起来有些肉麻。   “没事儿,在山里被板栗的刺包给扎了。”   周哥儿有些急切:“你等等,我去屋里找针跟你把刺挑出来。”   不一会儿,赵浅就见着他拿了缝补衣裳的针出来,他迎身走了过去:“你会挑吗?”   “嗯。”   他让周哥儿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把手背伸过去,忽然想起空间,不由得颤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你挑吧。”   周哥儿低着头,挑的很认真,一只手捻着细细的针,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针尖儿要拨开皮肉才能把断刺取出来。   他看着空间没有突然跳出来之类的,心下宽松了些,这才放心大胆的看着周哥儿挑刺。   少年的睫毛颤动,鼻梁高挑流畅,他越看越觉得周哥儿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也是个很温柔的少年。   周哥儿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间,四目相对,赵浅感觉偷看别人被抓了现行有些不好意思,十分心虚的竖起了眉毛,面露狰狞。   “怎,怎么了,痛吗?”   “嗯,有点。”说完赵浅的眉毛拧的更深,他在说些什么,就跟猫爪一样怎么会痛。   听他这么说周哥儿便有些束手束脚的,等慢吞吞的挑完刺儿外头都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他去洗了个手,手背上的伤口就不太看得出来了。   野鸡扑腾着已经到了屋门口,一个脑袋都被淋湿了,他一把抓起来:“我去把野鸡杀了,晚上咱们就吃栗子炖野鸡。”   周哥儿高兴的点了点头:“那我烧水。” 第9章   浓香的野鸡味儿从灶房里飘出来,赵浅瞧板栗已经炖烂了,汤面上浮着些黄色的油汁,闻着十分香,野鸡肉比家养的鸡还要劲道,他尝了一口后,往锅里撒了些盐,朝里屋喊道:“少雨,可以吃饭了。”   周哥儿帮着把鸡下锅后就去堂屋里缝补烂了的渔网,赵浅原想空间里已经有很多的渔具了,其实这么个烂网没必要再收拾它,只是一时间他又有些考虑,若是这么贸然的告诉周哥儿空间这回事,恐怕他不能接受。   “好了,晚些再弄。吃饭吧。”   周哥儿应了一声,把渔网收在了楼梯底下,要去摆饭,赵浅道:“你就在那儿坐着,我把菜端过来。”   “好。”周哥儿正弯下腰坐下,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赵浅去把门拉开,周哥儿伸长脖子:“谁啊?”   这话赵浅没法子回答,他认识的人并不多,站在门口的妇人他并没有见过。   “还没吃饭啊?”听这笑洋洋又有些响亮的声音,周哥儿立马从板凳上起来,急忙到门口去,外头还下着大雨,妇人顶着个旧斗笠,到了屋檐下,揭下的斗笠撒了一地的水。   周哥儿冷着一张脸,声音也十分冷淡:“娘,你怎么来了?”   赵浅听这称呼不免有些尴尬,平时周哥儿就没有提过家里的事情,他也没有问过,只晓得一些点儿皮毛,闹得丈母娘也不认识,他连忙笑了笑,做出自己最热情的样子,虽然很别扭,他还是道了一句:“原来是娘啊,赶紧进来。”   “外头落着雨冷飕飕的。”周王氏缩了缩手,笑呵呵的从门口钻进了屋里。   周哥儿看着赵浅,抿着嘴,欲言又止。   “少雨快把门关上啊。”赵浅没有注意这些,见他站在门口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出声提醒了一句。   随后又接过周王氏的斗笠挂在一边,问道:“您吃饭了吗?我和少雨今中午吃的晚。”   周王氏伸着脖子四处瞧,吸了吸鼻子,倒是没客气:“嗨哟,还真没有,我闻着屋里香得很,今儿中午你们吃的啥?”   周哥儿赶紧跛着脚过来,声音冰凉:“娘,你过来干什么?”   周王氏没有答应周哥儿,伸着有些长的脖子看着赵浅笑:“没扰着你吃饭吧?”   赵浅眉色一凝:“没有,一起吃吧。”   周王氏撇开周哥儿,跟着赵浅去了堂屋,瞧着他抽出筷子摆在桌上,又去舀饭,转身训斥周哥儿道:“少雨,你怎么能让男人摆饭,是不是在这边偷懒了。”   周哥儿没说话,加快步子过去帮忙,赵浅抓住了他要盛饭的手,朝周王氏道:“少雨他伤着脚了,行动不方便。”   “噢,伤着脚了啊,手还能用啊!赵浅你别惯着他,骨头要是养懒了可就难勤快起来了噢。”   赵浅听着这话浑身膈应的慌,哪有老娘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受伤了一句没过问,倒是先说起不对来了,他一个外人心头都不爽快,周哥儿一个当儿子的心里肯定都拧起来了,他正想宽慰周哥儿,但周哥儿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周王氏瞧着杵着的人:“周哥儿,听见了没啊!”   周哥儿点点头。   赵浅抓着筷子的手骤然变紧,随后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周王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肩膀一怂。   “没吓到吧,我这人做事就是粗手粗脚的,别介意!”   周王氏抚了抚胸口,扯出了个笑脸:“没,没事儿。”   赵浅做鸡的时候,只做了半只,想着只有两人吃,又炖了那么多板栗,应该是够了的,但是有了周王氏就显得有些欠缺了,主要是周王氏吃起饭来一点都不像个瘦小的妇人,胃口大得很,夹起肉来毫不客气。   他把鸡腿和鸡翅是留的是完整的,本来是要给周哥儿吃,好好补补身体,没想到周王氏暗暗的一筷子就把鸡腿夹进了碗里,几口就见骨头:“这野鸡可真好吃,是赵浅做的吧,香的很。”   赵浅脸上一点儿敷衍的笑意也没了,渔村主要吃海里的东西,鱼还拿去卖,一年到头能吃多少肉,吃点儿野味儿味道自然是很好的,更何况还是肥美的野鸡肉。   吃完鸡腿儿,周王氏又把筷子瞄上了鸡翅,在她伸筷子之前,他端起碗,把鸡翅夹了起来,随后又夹了好几块鸡肉进碗里,在周王氏的目光下将碗递给了周哥儿。   周哥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在吃一块几乎都是骨头的肉,赵浅简直恨铁不成钢,听说周家有四个孩子,就周哥儿这种手速,能长大简直不容易。   “多吃点。”   周王氏眼馋的看着周哥儿那一碗满当的鸡肉,瘪了瘪嘴:“赵浅,你别惯着他,男人多吃点才是道理,哥儿一天在家里也做不了多少事情,干什么给他吃。”   赵浅冷眼过去:“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给他吃给谁吃?”   周王氏噎了一下,没有在训斥周哥儿给赵浅长威风,冒了些白眼子,舀了一勺炖的又软又粉的栗子吃,她没没想到能过来蹭到一顿这么好的吃食,原以为赵家现在一穷二白的,没想到日子还不错,毕竟是给得起十两彩礼钱的人家,看来以后还是得多走动着。   吃完饭后,一大盆子菜,连汤都不剩,周王氏还意犹未尽。   周哥儿正要收碗,赵浅让他坐下,门外却又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赵浅想今儿怎么都往他家里跑,听这敲门声肯定是个男人,把门打开,果然,是胡三儿。   “你现在有事儿不,去海滩边跟我抬一下船。”   胡三儿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挺急的,赵浅问道:“咋的了?”   “船不知道被啥凿落了块板子,估计是风卷着浪干的,我得拉起来修修。”   “成,赶紧走吧。”赵浅一边往外头去,一边朝屋头喊道:“少雨,我过会儿回来。”   周王氏抢在周哥儿前头答道:“快去吧,小心些噢!”   胡三儿看着屋里的妇人:“王婶儿过来了啊?”   “嗯。”赵浅不想多提她,拉着胡三儿:“赶紧走吧。”   周哥儿追出来:“赵哥,斗笠!”   赵浅迟疑了一下,外头还在下雨,他又跑回去把斗笠带上,拍了拍周哥儿的肩膀:“好了,进屋去吧。”   两人走了以后,周王氏不知道在哪里折了根小竹签儿剔着牙,翘着腿坐在灶房里,看着屋门口的周哥儿,懒洋洋道:“看来赵浅待你还不错,之前你死活不嫁,不是你爹那顿好打,你能有这种福气嘛?都说听爹娘的话,爹娘好歹活了几十年了,能害你嘛?”   周哥儿面无表情,果然看着面里冷相,很不讨喜,他没有跟周王氏争执,言简意赅:“到底来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以后可别跟你男人摆这张脸,到时候他把曹芳那野丫头娶回来,你就晓得后悔了。”周王氏不满道。   周哥儿没有理会她,跛着脚进屋去收拾碗筷。   过了好一会儿,张周王氏才道:“我听说昨儿赵浅出海打了不少鱼啊。”   听着像是闲谈似的语气,周哥儿便晓得她是来干什么的了,他就晓得没事儿她是不会跑来的。   “听谁说的。”   “你管听谁说的。你大嫂就快要生了,得好好补补身子,不然又得生个瘦精精的女娃子,到时候可别把家里的香火给断了。”周王氏说着家里的糟心事儿就烦躁。   周哥儿洗着碗筷:“那你就让大哥多出几次海,别让一家大小伺候。”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一天到晚挤不出来几句话,说三句有两句都是气死人的,你大哥是个男人,一家的顶梁柱,肩膀上的胆子重,要是天天出海,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咋过。”   周哥儿眸子里一片冰冷:“所以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就该我天天出海,反正死了也就是个哥儿而已,家里还能少一张嘴吃饭,大哥是男人不能出事,妹妹还没有嫁人,嫁出去了以后对家里有帮衬,也不能出事,你是把我当儿子还是当牲口。”   周王氏恼羞成怒,以前在家里的闷葫芦没想到也会骂人了,气的她从板凳上腾了起来:“周少雨!周家养你到大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别以为嫁到赵家就完事儿了,白眼儿狼!”   周哥儿很少说出心里话,这些他看得太明白,太通透了,一个家里都偏心着大哥,爹娘的嘴脸他无所谓,无非是多干些活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嫁到赵家了,赵哥对他很好,他不想贪得无厌的周家人到赵家来,惹得赵浅生烦,觉得他就是个累赘包袱。   “行了,那些也不说了,我晓得赵浅打了不少的鱼,娘也不要多的,你给我两条,我拿回家给你大嫂吃,你就当是体恤一下家里那么多张嘴吧,赵家就你们两个人,那么多鱼也吃不完。”   “赵哥打的鱼,我不能做主。”   周王氏当然晓得他不能做主,当面向赵浅要还不一定要得到,人出去了最好,到时候她把鱼拿走了,账也只能算在周哥儿头上,总不能跑去周家要回来吧,她好言哄道:“傻孩子,赵浅好东西都想着你,瞧今儿个吃饭跟你夹那一大碗鸡肉,生怕你吃不饱,他那么宠着你,给娘两条鱼不会管的。”   周哥儿不说话,收拾了灶台,回堂屋去把渔网拿出来缝补。   “嘿,你没听娘说话啊!”周王氏追着过去。   周哥儿埋着头仍旧不说话。   “周少雨,你还是不是周家人!”   “你把我卖到赵家的时候,有想过我是周家人吗?”   “那是嫁!”   “我说我想嫁了吗!”周哥儿的语气难得激烈。   周王氏张嘴还想骂什么,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人给打断了,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全看向了赵浅。   他看着周哥儿,声音沉郁的对周王氏道:“鱼在屋后的大水缸里,想要哪些跟我一起去挑吧。”   周王氏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换了脸上的尴尬表情,笑吟吟道:“好好好!”   周哥儿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有不知该说什么,面色变得灰暗,他看着赵浅复杂的目光,心里不由得发凉,眼睛一红,低下头合了合眸子。 第10章   赵浅单手撑在石凿的大水缸边上,缸里的海鳗躲在草下一动不动,像条赖皮蛇一样,其余的海鱼则欢脱的游来游去,就如同喜笑颜开,双眼直勾勾要掉进缸里的妇人一般。   “哎哟,瞧这大海鳗,啧啧啧,多大的金鲳鱼!”   周王氏砸吧着嘴,恨不得把偌大鱼缸也给搬回周家去。   贪婪的神态赵浅尽收眼底。   “哥婿,跟我捉那条金鲳鱼!”周王氏指着水缸里的大鱼,思来想去,全都拿走是不可能的,选好吃个头又大的才不吃亏。   赵浅笑了一声:“这么大的鱼,你拿的动吗?”   周王氏一个撇头,自信满满:“诶,怎么会拿不了!两条我都拿的下。”   赵浅扶着水缸边:“你是少雨的亲人,别说是两条鱼,就是想要两水缸鱼,只要你开口,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弄到。”   周王氏沉浸在得了一个好哥婿的喜悦中,正想顺着这个意思说下去,赵浅却忽的沉下了脸:“可是你有一点做人亲娘的样子嘛!”   周王氏也不蠢,哪里会听不出赵浅的怒气,只是不明白好好的脸色咋说变就变,她扯出个笑脸:“哥婿说的是哪里的话?”   “说的是上鱼村周家的话!甭跟我扯拐子,你往日里怎么对待少雨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今天不待见你,不想见到你,你以后就别上赵家来!”   周王氏收起了笑容,有点怕身强力壮的汉子,也不知道之前上门来要人的晃脚酒罐子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凶狠,她堪堪的缩了缩手:“你怎么这么说呢,周哥儿是我们老周家的人,上鱼村可没有娘不能去看出嫁哥儿的道理啊。”   “你说的那些话像是个娘说的吗?你来又只是看儿子的吗?”赵浅冷笑了一声,句句逼问,周王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周王氏赔笑道:“我这不是训训他,怕他不听你的话嘛,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把他嫁到了赵家,他就是我赵浅的人,谁准许你多管闲事管我的人。”   话毕,他忽然挽起袖子,从水缸里把被选中的那条金鲳鱼给提了起来,鱼忽然被袭击离了水,摆动着尾巴甩出一泼水,溅的周王氏一脸。   他掐着鱼,递到周王氏身前:“看儿子是假,想要东西才是真的吧,想要啊?拿去啊!”   周王氏看了看肥硕的大鱼,咽了咽口水,却又不得不瞄了一眼凶神恶煞的赵浅,心里虽然在突突直跳,但是贪婪还是促使她伸出了颤抖的手。   赵浅见此,眼中阴冷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竟然别了一把刀,倏忽间抽出,反手插在了木质的后墙上。   周王氏听见刀插进木头的沉钝声,瞧着那铁打的弯镰刀扎在木头上,入木怕得有三四厘米,当场便吓得软了脚,噗哧一下跌坐在了水地上。   “拿啊,怎么不拿了!”赵浅又把鱼递进了一些,鱼一直在扑腾。   周王氏噤若寒蝉:“不,不要了,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情,先,先走了。”   她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后头像是有野狗追一样,撒起腿发疯似的跑出了周家,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头骨会比木头硬,若是那一镰刀扎过来,还有命嘛!   人跑了以后,赵浅把鱼重新丢进缸里,他在屋后站了一会儿才回了屋。   周哥儿跟之前还是一个样,腿上放着渔网,只是低着头不知到底有没有再缝补,知道他进来了,没有问周王氏也没有问自家的鱼,莫名就让人觉得像块石头放在凳子上一样,寂静的屋子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赵浅心里此时也没多爽快,倒不是因为周王氏,一个外人他犯不着恼怒,只是周哥儿和她争吵的话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周哥儿他不是心甘情愿嫁到赵家的。   他当然也明白,以前原身名声不好,他不想嫁过来实属正常,可是他现在就是赵浅了,继承了赵浅的一切,他们已经是一个人,一听到他并不想嫁过来,也就是并不想跟他在一起,他心里就莫名的堵得慌。   这不是周哥儿的错,他明白,以前没有遇见过感情上的事儿,他理不清楚这些情绪,只会让人更加烦躁。两人相处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挣扎着道了一句:“她走了。”   周哥儿没有回话。   他又尝试着说了一句:“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周哥儿没有抬头,声音沙哑,一如当初两人初次见面,开口时的声线一样:“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他眸色一沉,心里窝了一股子气。   屋里从寂静变成了郁闷,他一拳头砸在了屋门的柱子上,从来没有觉得周哥儿的少言寡语,脾气倔强,像今天这么让人百转千回的心烦意乱!哪怕他多说一句话也好呀,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他就这么不值得交心,不值得多说两句?   哪怕就随意说一句之前的都是误会,是气话也好啊!他便可以安慰他,哄哄他,现在说句话来简直让人下不来台。   赵哥气哄哄的转身去了灶房。   这一天,两人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外头的雨时大时小,淅淅沥沥的落,打在屋顶上,打在屋檐上,也打在人的心上,冷不伶仃。   赵浅一直在灶下,烧了些木头,熄灭了后把炭火用灶灰盖上,把没晒干的海带放进锅里烤着。   手上空闲了以后,他又把弄回家的棕榈皮用麻绳给捆起来,量不太多,做垫子还不够,一想到是做两人睡的床,他心里又是一阵烦闷,把棕榈皮丢在了灶下,不再去捣腾。   平日里说话的都是他,今儿他也不说了,小房子里静的随便发出一点儿声响都像是打雷一样。   夜里,周哥儿照常睡在了地上,赵浅也没多说什么,他大喇喇的倒在床上,背对着周哥儿,吹了油灯的屋里黑的不见五指。   外头没有打雷闪电,也没有月光,窗子外黑洞洞的一片,没有光亮。他轻手轻脚的翻了个身,望着周哥儿睡的方向,黑漆漆的屋子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却猛然的发现自己的眼睛能勾勒出周哥儿的身形来。   往日睡前的一瞥,没想到在脑子里这么清晰。   只有夜色知晓的一个秘密是,地上的人其实也轻轻悄悄的翻了个身,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人………… 第11章   深秋的阳光全然不同夏日的毒辣,像是被消减了戾气一般,变得暖洋洋的。   赵浅赤脚躺在沙滩上,两只手枕着后脑勺,一顶破草帽遮在脸上。   “诶,你可别在这里睡着了!也不让我去出海打渔,就在这里陪着你晒太阳啊?”   胡三儿瞥了一眼身旁不动声色的人,以为他的懒劲儿又上来了。   过了好些时候,赵浅不见头尾的来了一句:“我和他吵架了。”   胡三儿提了个酒罐子出来,仰着头喝了一口,诧异的扭头:“和谁?”   “我家拢共就两口人,能有谁!”赵浅嫌弃的坐起了身,一把将酒罐子抢了过来,咕噜往嘴里灌。   胡三儿微张着嘴,眼睛虚起:“就周哥儿那个性子,你都能跟他吵起来?”   “要真能骂上几句倒是还好,可他不说话呀!”赵浅闷声把酒罐子砸在沙堆上。   胡三儿干笑了一声:“我这也没有娶过亲,也弄不清楚那些事儿。”   赵浅重新倒在了沙滩上,他也应该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找胡三儿说道,就以往他的性格,再大的事情都会自己消化掉,或者是烂死在心里,怎么一碰上感情上的事情就乱了方寸,不能自已。   他烦躁的骂道:“你这么大年纪个爷们儿了,还不娶亲想等到什么个时候!”   胡三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老脸一红:“我倒是也想啊,可是不还没有遇见合适的吗。”   赵浅摇了摇头,今儿天气好,海面上已经有很多渔船了,心头的苦闷也没法子排解,他兀自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粒:“不说了,我出海去了。”   胡三儿提着酒罐子站起来:“你这人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呢!”   赵浅没理会胡三儿,把船推出去摇着桨就飘上了海,海面上能遇见村里的渔民,他把船往前划,从一艘船旁经过,小船儿上站着个老头儿,正在撒网,瞧见他路过,喊住他:“赵浅,你要往哪儿去啊?”   “我走远些。”   “可得小心别跑远了噢,翻船可没人捞你哈!”老头儿戏谑了两声。   赵浅懒得跟他多说,手膀子用力,把船划的更快了些。过了些时候渔船便没影儿了,他便慢悠悠的划起来,准备到上次打渔的小岛上去。   其实渔民不敢出远海也是很有道理的,出了上鱼村的那片海域,海面上的风浪确实要大些,而且一望无际的海水没有一只渔船的影儿,心理上难免会造成一定的压力,心理素质不好的,很容易就会失去平常架船的能力,极易出事儿。   他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小岛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小岛比上次来明显的小了一半,之前那几大块礁石又大又宽,现在只剩下个小帽子般的顶子了。海水时涨时跌,倒是也还说的通,况且前些天又下了大雨,涨些水也没啥奇怪的,只是上鱼村的那片儿怎么没有涨呢。   把船停靠在小岛边上,他登上小岛,在上头瞧了瞧,之前的海带都还在,不仅如此,上头的平地上还有些海底的珊瑚,可是都已经成了碎块儿,在周围他还陆续的捡到了两只海参,几个生蚝。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海货不会自己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除非是被海浪给卷上来的,那可得是十分汹涌的海浪啊。   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海面现在除了风有些大之外,晴朗一片,倒是挺让人心安的,特别是蔚蓝的天空上偶尔飞过一只翱翔的飞鸟时,又觉得十分祥和。   他把空间里的渔具拿了些出来,先放了三个地笼下去,他没有撒大网进去,现在风有些大,船儿晃荡的比他上次来要凶些,这个时代的捕捞并不发达,所以鱼很多,他怕到时候一网下去鱼太多,收网时拉不上来,到时候鱼全部挣扎往水里游,把船给荡翻了。   游水他还不错,只是也没自信能从这海里游回海岸边。干脆就放了几个地笼,看看成效,然后自己又在已经缩小很多的礁石上摘海带。   掐着时间点儿,他摘了大半框子海带后就开始收网,有了地笼确实比之前打渔要方便了很多,提起一个笼子,里头活蹦乱跳的鱼儿比上次多了一倍,只是都是些个头不大的鱼,大个头的鱼钻不进去,虽然放地笼的时间并不长,但是鱼多,所以收获也不错。   三个地笼收起来鱼都差不多,大头小海鱼居多,其次就是些其余种类的海鱼,今天儿一条海鳗也没有捕捉到,不过有新货,就是几个厚壳儿的螃蟹,比巴掌大些,算是肥美的了,虽然壳儿多肉少,但肉鲜美啊。   他心情算是好了许多,收拾家伙回到船上,晃荡着船桨往回走,一路上船飘荡的都很厉害,直到回到了上鱼村的海域,船儿才平静了不少。   回到岸上,他把船绑好,插着腰仰头望了望,这时候收船的渔民不少,他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搜索到一个身影,想要见到,又担心见到,最后没有见到,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收船了啊?”   听见问话的声音,他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今儿出海遇见的老头儿,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人的印象,他用鼻音应了一声。   面对他的冷淡,老头儿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拉着他攀谈:“打了这么多鱼啊!还有不少海带,是在哪儿打的?”   赵浅把鱼框和海带搬出船,也没有任何隐瞒:“出了渔村的海域,一直往东边有个礁石小岛,海带在那儿摘的,鱼也是那里打的。”   “那么远可危险噢。”老头儿一边羡慕他那一大框子的鱼,又对远海露出恐惧的神情。   没一会儿,岸边迎面跑来个年轻男子:“爹,收船了,今天收获咋样?”   赵浅打量着来者,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印象,当初他在海滩上醒来的时候,围观里的人好像有这个年轻男人。他以前是个混混,对着品性不好的人似乎有一种很强的辨别能力,而这年轻男子一只裤脚挽着,一只拖着,面儿上一股子的流气也太明显了。   他并不想和这种人多做交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走。   “诶,诶,这不是赵浅吗?”薛耀忽然抓住了他的篮筐:“嗨哟,这些鱼都是你打的啊?”   赵浅一个别身,打掉篮子上的那只手:“有问题?”   薛耀嘿嘿笑起来:“没问题,我瞧你那么多海带吃得了不?”   说着,手又去撩了一把海带起来。   赵浅还不明白他是想讨点海带吃嘛,只不过要吃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怕死不敢出海去就别吃。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他夺回海带,放进篮子里,端着便撞开挡在身前的薛耀,朝着家里的方向去。   薛耀咋呼了一声,揉了揉被撞的发痛的肩膀,朝着赵浅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不就是多打了几个鱼吗,神气的像什么一样。”   老头儿薛威道:“不过也是怪了,这懒汉咋突然这么勤快了,居然还敢冒着出渔村的海域去打渔。按理说翻过船该更小心谨慎才是。”   “嘁,管他个不怕死的干啥,死了更好,正好把他家那周哥儿讨到咱们家来。”薛耀笑的一脸下流。   薛老头儿呵斥了一声:“你有没有点儿出息,黄花大闺女不好,瞧上个出嫁的哥儿。”   “你懂什么!”薛耀不满的说他老爹,他可不晓得上次赵浅翻了船,周哥儿跟他吹气的孟浪样子,黄花大闺女哪有这么劲道啊。   赵浅回到家里的时候,周哥儿正在屋门前收海带,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把海带放在地上,端着海鱼去了屋后。   等他出来的时候,周哥儿已经回屋去了,他插着腰站在屋外,叹了口气,把海带拿去了屋檐下。   他佝着背把篮子里的水筛出来时,听见屋门口的周哥儿唤了一声赵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时周哥儿提了一壶酒在他面前。   “给我的?”   周哥儿点了点头。   他伸手接了过来,沉甸甸的罐子,里头应该装满了酒,他不禁疑惑:“哪里来的酒?”   周哥儿忽然低下头:“我让牛车师傅帮我带回来的。”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上次你是把酒给我消毒了,我重新打来还给你。”   “我没那么爱喝酒。”话说出口,周哥儿变了脸色,他就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自己语气生硬只是想解释一下以后不会酗酒的意思,没想到从嘴里出去又变了味道。   他晃了晃酒罐子,连忙又道:“那谢谢你啊。”   周哥儿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屋里。赵浅提着酒站在原地,望着瘦削的少年,这算是不生气和好了的意思吧?   “少雨。”   “嗯?”周哥儿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脸上有了笑意:“没什么,晚上一起喝酒吧!”   周哥儿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但是想起上次的事情,脸一红:“你喝吧,我,我不太喜欢喝。” 第12章   夜里,赵家点了一盏小油灯,灰黄的灯光把小屋子照耀的别样温暖。   堂屋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盆杂烩汤,还有一罐子酒,说没那么爱酒的赵浅夜里就忍不住把周哥儿给的酒开了,这酒比上次胡三儿提来的要浓烈些,掺的水少,想必价格也贵上不少。   “你真不喝?”他兀自干了一碗。   周哥儿摇了摇头。   他倒是也没有勉强,只是随意扯了一句:“你喝醉了多可爱。”   周哥儿夹菜的筷子一顿,耳尖有些红:“别再拿那件事笑话我了。”   “本来就是啊。”   他夹了块儿鱼放进周哥儿的碗里,见他闭着嘴唇嚼菜时脸上一动一动的,和好了以后就觉得他连吃饭都那么好看。   “你今天又打了那么多鱼,是又出远海了吗?”周哥儿想了想问道。   “嗯,就是去上次去的地方打的。”   周哥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不在意的,提醒道:“远海太危险了,下次别去那么远。”   他今天担心了一天,但是又说不出口。   “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这不好好回来了,只是我今天去小岛上的时候竟然发现………”他话还没有说完,合着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打开了,屋里的油灯霎时间便熄灭,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哥儿唰的站起了身,望着屋外,外头又没有人。赵浅也丢下了筷子,他面向着大门,风把他的头发吹的有些乱,他走过去,拍了拍周哥儿的肩膀:“没事儿,可能是大风。”   话毕,他往屋外走去,外头的风确实很大,宽松的衣服也被吹来紧紧贴在胸口上,海风比往日还要腥咸,眺望着远处的海岸,黑黢黢一片,他觉得海水怎么退了那么多,海岸线好像远移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就像今天在海岛上一样,此刻更加的强烈,他没有到海岸边去一探究竟,反倒是跑回了屋后,把鱼缸悄悄挪进了空间。   周哥儿不知他在干什么,跛着脚跟过来时,见他又匆匆的从屋后跑了出来,往屋子里奔。   “怎么了?”   赵浅进灶房,一阵乒乒砰砰的声响,里头夹杂着他略显慌乱的声音:“少雨,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赶紧去收拾些东西,咱们赶紧跑!”   “跑?跑什么?”周哥儿被他说的有些心慌,心下虽然疑惑,但是脚还是听从他的话,朝里屋挪去。   赵浅也跟着跑进里屋,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从破木柜子里翻出了两件破旧的厚衣裳,一件自己披上,另一件让周哥儿穿上,就在此时,屋外发出了吵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铜锣,闷钝的声音在夜色里响开,使得人更是焦躁不安。   听见这个声音,周哥儿脸色变得极为的难看,他呼吸有些急促,这个声音曾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听见过了一次,有时候也会出现在噩梦之中,他当下反应过来:“要出事,赵哥别收拾了,快走!”   赵浅知道,心里的忧虑是真的被证实了,他也没有再收拾东西,扶着周哥儿就往黑洞洞的屋外跑去。   “海潮大退,深海的鱼虾被卷上岸,要发海难了!乡亲们快跑!”嘶哑的嗓子从靠近海岸边传出,响彻了整个上鱼村。   此时外头的声音更为杂乱了,呼喊声,哭叫声,铜锣声交织一片,似乎要点亮上鱼村的夜空一般。   “往山上去!就是你上次去捉野鸡的山上!”周哥儿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受伤的脚了,好些时候没有贴着土地的脚现在全然踩在了地上,他想跑快些,可是脚不听使唤,没踩下一步都抽痛的厉害,锥心的痛从脚底板传出。   他跑了几步扶着腿停了下来:“赵哥,你先别管我了,你快跑。”   “我不管自己也得管你!”赵浅一个拦腰,把周哥儿给抱了起来,扯着一双长腿往山那边跑去。   夜路不好走,况且此时到处都是呼喊声,人心惶惶,杂乱的脚步声到处都是,各家各户的门摔的砰砰作响。   有村民打了火把,火光飞速的往山那边的方向移去。   赵浅只去过一次山上,到山脚那段路白天还可以找着去,夜里就是摸着黑跟着火光的方向跑了。   “少雨,你认识路,指路!”   “往左边,右边!右边,赵哥!”   周哥儿心里也很急,特别是赵浅带着自己,速度比别人都要慢时,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赵哥,你放下我吧。”   “别胡说。”   赵浅拼命的往前跑,若是海啸扑过来,大家都得没命,像他这种死过的人是很惜命的,更何况还有了自己在乎想要保护的人。   他把周哥儿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赵哥会保护你的,别害怕。”   周哥儿鼻子一酸,眼睛慢慢的酸涩起来,以前爹娘偏心大哥,在家里自己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干最多的活儿,换来也只是责骂和更多的要求,即使日子过的再怎么艰难,他都从来没有想哭过,时常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可是赵浅偏偏要对他好,让他建造的坚固壁垒垮成一地,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事情有可能,他确实不想死,有他的话后更不想死。   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处,眼睛湿成一片。   赵浅以往的体力很好,但原身这幅身体就不那么好了,抱着周哥儿跑到山脚下时,他满头大汗,浑身已经是汗淋淋的了。   上次上山是慢吞吞的去,花了半个时辰,这次是逃命,速度就是不一样,堪堪十几分钟。   山脚下歇气的人有好几个,都是同村的村民,大家喘着粗气,火把的光映衬着山林,不由得都把目光放在了赵浅两人身上。   周哥儿面临着乡亲的目光,一张脸发烫,他下意识的别了别头,藏在赵浅的胸前。   赵浅才歇了半口气,也是注意到了大家的举动和周哥儿的不适,他的浓眉一竖起,恶声恶气:“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   几个人连忙干咳了一声,把头扭开。   有村民提醒道:“大家赶紧往上爬吧!”   大家也不敢多歇气,不能再多做停留,连忙往山林里钻。   山林里的小路白天也不一定认得清,夜里就更不用说了,也没人管路了,使着劲儿往上钻就是。   爬起山可不像跑平地,要累人的多。   “赵哥,还有好多村民都还在我们后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周哥儿实在是不忍心看赵浅爬的那么艰难,提议道。   “海啸过来可不是只淹没跑最后的人,他会淹没所有能淹没的人。”   “可是…………”   周哥儿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被放了下来。   赵浅扶着他喘了口气:“这样抱着不行,不好爬,你小心点,我背你。”   周哥儿越来越局促,这样太拖累赵浅了。   “别闹别扭啊,不然咱都得没命。”赵浅的话一半带着命令,一半带着恐吓,周哥儿没得反抗。   将将把周哥儿背到背上,山林里远远也可以听见村庄海岸边滔天的巨浪盖过来的声响,半山上的人皆是后背一凉。   有人颤颤巍巍的道了一句:“海啸来了,海啸真的来了!”   在这里年纪稍大一些的渔民都还能想起,十几年前那场海难,不过那次是白天,海水忽然远退,沙滩上蹦了好多的大鱼大虾,当时渔民们都乐坏了,以为是上天的赏赐,纷纷涌向海滩去捡鱼虾。   十天都不一定能打到的海货,就那么摆在沙滩上让大家去捡,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幸福的笑意,为了捡海货,还有村民争吵起来的。   只可惜装满了篓子的海货拿回家还没有享用,铺天盖地的浪潮席卷而来,那时候上鱼村可不止那么几户人家,可是自那以后,剩下的人就不那么多了,还能在第二次海南来临前逃跑的都算是幸运者了。   山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些,方才觉着筋疲力尽爬不动的人瞬间又有了力气,村庄已经被海啸袭击,谁知道又会不会盖过来呢,求生意识激发了大家身体的潜能。   “不知道胡三儿跑出来了没。”   赵浅奋力的扒开草丛,一路上慌乱逃命,也都没有注意到胡三儿的身影,现在海啸已经来了,他不禁有些担心,毕竟是他来这里唯一的朋友。   “胡大哥身强体壮,一定可以跑出来的。”周哥儿安慰道。   他吸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爬上山顶的时候,火把灭尽了,人也大多累到虚脱了。   山顶上有两个天然的山洞,老一辈的人摸着黑带大家去的,十几年前发生了海难,跑出来的村民到了山顶上,找着了两处遮风挡雨的山洞,在里头待了半个月,海难发生,海水蔓延到了山脚,大家为了住的好一点,把山洞能挖的挖,能修葺的修葺,所以给这次的逃难提供了一个好的住所。   大家躲在山洞里,先是长长松了口气,各自找了个地儿坐着或躺着,夜色更浓以后,慢慢有了哭声,先是女子的,后头也有男子的,再后头就下起了大雨,雨珠子打在山林里的声音比在村庄里的声音要大的很多,可以说是嘈杂,哭声也就变得微弱起来。   劫后余生,赵浅是真的累坏了,他也不知躺在山洞的什么个地方,眼睛已经涩的很厉害了,他的手一只手紧紧搂着周哥儿的肩膀,雨落下来时的声音在他耳边已经有些模糊了。 第13章   “赵哥,赵哥。”   迷迷糊糊间,赵浅听见周哥儿在轻声呼唤,他蹙着眉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只是外头的雨还在下,天色看起来灰蒙蒙的。   周哥儿见人醒了,连忙把手里的缺口粗碗递过去:“喝点水吧。”   赵浅砸吧了一下嘴,确实有些干涩,他接过碗喝了两大口。   喝完了水,他才看清楚山洞的景象,洞里有口大锅,此时已经被村民们搭在简易的石砌灶上烧水,下头燃着不大的火,大家都围着在烤火取暖。   瞧见他疑惑的表情,周哥儿解释道:“这是以前村长让放在山洞里的,十几年前也发了海难,为了以防万一,村民们都捐了些锅碗瓢盆出来,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赵浅点点头,还好有这些东西,不然水都难喝上一口,他站起身,想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况,周哥儿把一张芭蕉叶做成的简易帽子递给他。   他瞧着上头的水珠子,又摸了摸周哥儿的衣角:“你出去过了?”   “嗯。”   他把帽子放在一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周哥儿的脚,眉头一紧:“昨天跑的那么急,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   周哥儿连忙道:“我已经看过了。”   他也没有隐瞒:“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个小口子,流了点血,不碍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我看看。”赵浅蹲下身,想要把周哥儿拉下来,但是周哥儿避开了,语气有些沉重道:“待会儿再看吧,你先去隔壁山洞瞧瞧胡大哥吧。”   他先是松了口气,胡三儿跑出来了,手随即又一顿:“他怎么了?”   周哥儿垂了垂眼眸子,没有说话。   赵浅觉得事情不妙,他站了起来,轻轻刮了一下周哥儿昨晚被草藤子刮出血珠子的脸:“我去去就回来,你在这里跟乡亲们一起,别乱跑。”   周哥儿点了点头。   赵浅把芭蕉帽子扣在头上钻出了山洞,外头的雨还很大,深秋的凉意袭来,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好昨天跑的时候把最厚的衣服带出来了,不然怕得冻出个好歹来,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冷,踩着水枯叶子,寻着另一个山洞。   两个山洞隔的不远,也就四五分钟的事情,只是他不认识路,按照周哥儿说的路线找了好一会儿。   等找到山洞的时候,一双鞋已经浸湿透了,胡三儿就坐在山洞门口,他的身旁坐着个小姑娘,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这场面也不奇怪,他们待的那个山洞里眼睛哭肿了的人也不少,男人善于隐藏情绪,因为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就算心头难受也不能表露的那么明显,而女子则不同,她们柔弱,想哭便能哭出来。   说到底,男人更难受,因为他们不能靠哭来派遣心中的情绪。   赵浅在山洞口站了一会儿,胡三儿空洞的眼神也曾今出现在自己脸上过,是那年他唯一的亲人去世的时候。   胡三儿知道他来了,但是没有抬头。小姑娘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进了山洞里,赵浅挨着胡三儿坐了下去。   “怎么回事?”   胡三儿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眼角的疲倦写着他一夜未眠:“我爹跟我娘没有跑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悲伤到尽头后的淡然。   其实赵浅心里已经有了数,周哥儿之前说过,胡爹和胡娘身体不好,估计是有风湿,在阴冷的深秋夜晚又能跑多远呢,即使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听见他亲口说出来时,他不由得还是心里窒了一下。   灾难来临的时候总有人会死,若死的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那也最多哀叹一句,当死的是与自己有关联的人时,心里的悲哀总是要强烈很多。   他拍了拍胡三儿的肩膀:“你爹娘一定让你好好照顾你妹妹,振作点,别让小姑娘担心你。”   胡三儿空落落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里头抱着腿坐着的小姑娘。   “活着的人应该乐观些。”   胡三儿站了起来,朝里头的胡玲玲走去:“玲玲,没事儿,还有哥哥。”   小姑娘包着一筐眼泪,一下子扑进了胡三儿的怀里。赵浅扭头看着这一幕,心头稍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俩也跑出来了啊?”   听着这笑吟吟又不失阴阳怪气的声音,他眉毛一扬,原来是周王氏,周家的人都跑了出来,他还真没想到,这老婆子不仅嘴巴厉害,腿脚也不错,居然还能爬到山上来。   他没有回话,懒得搭理这妇人,他是过来看胡三儿的,又不是过来扯皮,而且这时候大家才遭了难,不少村民都被海水卷去了,实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然而他不想闹事,偏偏有人要闹事。   薛家父子俩也在这个山洞里,薛耀冷嗤嗤的道了一句:“该被水冲走的没被水冲走,不该被冲走的倒是被冲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个意思,大家心里不都明白嘛。”薛耀把手缩在袖子里,围在火堆旁,没好气的道了一句。   这时候薛老头儿神经兮兮的冲坐在火堆最中间的中年男子道:“村长,这次海难发生都没什么预兆,我看就是有人惹怒了海神,这是海神惩罚咱们渔村呢!”   村长抬了抬眼皮:“你说些什么。”   “您想想,这些年我们上鱼村的渔民哪个不是老实巴交的在上鱼村的海域里打捞,偏偏有人要出远海去捕捞,每次回来都打那么多鱼,铁定是惹恼海神了!”薛老头儿说着语气又哀痛起来:“现在惹了海神的人没事儿,可是苦了咱们的乡亲。”   大家都晓得只有赵浅出过远海,人心惶惶,又失去了亲人的村民们听了这话,虽然知道有些荒唐,可是心里的苦痛没法子排遣,如今被人挑着,不由得都把怨恨的目光投向了赵浅。   封建迷信果然是厉害,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这样了,他冷笑了一声。   村长呵斥道:“薛威,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薛耀一个性子,发海难的时候怎么没有预兆了?近海的村民是瞧见了深海里的鱼虾上岸了才通知大家跑的,瞎说些什么,这时候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咱们村子还剩下多少人,你现在还排挤乡亲,像什么话。”   见村长不赞同自己的话,薛威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薛耀附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可不想和这种人待在一个山洞,到时候跟着倒霉。”   “够了!别说了。”村长制止薛家父子俩的谈话,却也并不偏向赵浅那边,他也没多欢喜赵浅,毕竟在村子这么多年,名声做事儿都是有目共睹的:“赵浅,你也回山洞去吧。”   赵浅本就不想在这里多待,起身便出了山洞。   “等等!”   一直沉默着的胡三儿忽然朝着赵浅的背影喊了一声,赵浅回过头去,见着胡三儿和胡玲玲一起往山洞口走去:“我跟你一起走。”   赵浅眉心一紧:“你们也要过去?”   “嗯。我不想跟些怪人一堆。”   薛耀听见这话唰的站起身,瞪圆了眼睛:“胡三儿,你他妈说谁是怪人。”   “谁他妈乱叫谁就是。”   胡三儿抛下一句话便出了山洞,薛耀想要追过去,被村长一把拉住:“你们父子俩闹够了没有,要是没有也就都出去。”   薛耀歇了气,骂骂咧咧的坐了回去。   三人走在雨幕中,赵浅把那顶芭蕉帽子放在了胡玲玲的头顶上。   胡玲玲摸了摸芭蕉叶子,轻声对赵浅道:“谢谢赵大哥。”   赵浅应了一声。   识得了路,回去便快了,周哥儿早在洞口前徘徊了好几次,见到人回来,还是三个,眉目舒展开:“回来了!”   “嗯。”   山洞里的村民见来者都扬起了头,简单的招呼了两句,问道胡爹胡娘,随后便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赵浅在山洞里待了一会儿后,看了周哥儿的脚,确实如他所说,伤口又裂开了,不过幸好伤口没有全部扯开,只裂了一个小口子,但是也有些麻烦,反复弄伤的伤口恢复的会更慢,而且滋味也不会好受,跑的时候也没有把药给带出来。   他安抚了周哥儿几句,不过有些多此一举了,周哥儿可比他乐观多了。   简单的料理些事情,赵浅看了山洞里的人,有二十几个,其中还有牛车师傅和他的孙女,他们家离山脚近,有幸跑了出来。   现在大家都面临一个问题,食物。   昨夜谁不是跑的筋疲力尽的,睡了一晚上休息好了,失去亲人的伤痛也过去了些,肚子里的饥饿开始提醒大家燃眉之急,出逃的急,带了食物的人并不多。   而他的东西都放在空间里,拿出来也不方便。   “我往山下去看看海潮,若是潮水退了的话,咱们就可以下山去了。村庄恐怕是没了,不过海水退了的话,应该可以捡到些海货,先填饱肚子再想办法。”   他想了想便和胡三儿商量,胡三儿虽然还没有从失去双亲的伤痛中走出来,但是他现在肩膀上还扛着担子,必须要振作起来。   “咱俩一起去。” 第14章   赵浅和胡三儿冒着雨到半山腰下头些就没有再往下走了。   海水已经蔓延到了山上,矮小的植物此时全然被海水淹没,赵浅向远处眺望了一眼,水汪汪一片:“这下子别说是回到村里,就是出山也难了。”   胡三儿插着腰:“这回的海难可比十几年前那次要凶的多,水竟然涨了这么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退下去。”   “海水会不会退说不定,但咱们现在确确实实是被困在山上了。”赵浅摸了一把背心的雨水:“下鱼村是离咱们村子最近的一个村庄,他们会不会到上鱼村来,到时候咱们在山上呼救?”   胡三儿连忙摆了摆手:“别指望下鱼村的人会管我们了。”   “为什么?”好歹是村民,虽然不是一个村庄,但怎么也该有些人情味儿吧。   胡三儿见他真不知情的样子,有些尴尬道:“难道你忘了?当初你去下鱼村拦路收人拦路费,结果被下鱼村的村长喊着一群汉子送回来的时候,两个村的村民大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赵浅眼睛微眯起眼睛,原身还真给他留下了不少好东西,他悻悻道:“还有这种事情………”   胡三儿安慰道:“其实也不关你的事,我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上鱼村和下鱼村以前本来是一个村子,叫做鱼村,村子主要是打渔为生,但是缕缕有人在打渔的时候丧生,大家都知道这是靠天吃饭的危险伙计,久而久之就都不太愿意去捕捞,想要种地了,但是渔村附近能种的地并不多,很多都是盐碱地,为此村民们开始争抢土地,大打出手,慢慢分成了两方人。”   “争抢的途中庄稼也没法子种好,几次争夺后,有一部分人受不了再这么过下去,于是就搬离了渔村,在靠海的那一段安家,专门打渔为生,慢慢渔村就分成了上鱼村和下鱼村两个村庄,虽然分开了,但是两个村庄的恩怨从来就没有断过,上一辈会不断跟下一辈说两个村庄的纠葛,所以两个村庄便一直这样了。”   胡三儿叹了口气:“十几年前就发生过海难,当时就有村民去求助过,结果都被赶了出来。”   听完,赵浅倏忽间想起之前去集市的时候瞧见下鱼村的冷漠态度,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渊源。   “既然以前发生过海难,为什么不把村子改建在别处,硬要守着海?”   “且不说村民都在海边住出了感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把村子建造在哪里啊。”   赵浅长吐了一口气,说的也没错,若是有好的去处,也不会死守着一个地方。   他拍了拍胡三儿打湿的肩膀,一直在外头淋着雨也想不到办法:“回去吧。”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相携着穿过树林,树上积起的水珠子落下来打进领口,冷得人阵阵哆嗦。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要是水不退,咱们怕是要在山上过冬。”   胡三儿爬山爬的有点喘,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活着的人也没那么轻松。”   “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互相抱怨了几句,又安慰着对方,回到山洞时,大家都问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胡三儿把两人看到的情况给大家描述了一遍,听完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有些颓然的靠在了山洞壁上,还有的妇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周哥儿和胡玲玲坐在一起烤火,见人回来,他连忙把厚实的冬衣拿给赵浅。   离开山洞的时候,特地把厚衣服脱来放在山洞,就怕衣服全部都打湿了,这时候摸着衣服,被周哥儿烤的暖烘烘的。   山洞里有些年轻姑娘和小哥儿,他往里头走了些,里面转个弯儿,光透不进来,黑漆漆的一片,没人愿意在里头,他正好把湿透的外衣脱了下来,将厚衣服换上。   他换了衣服出来,大家带了粮食的已经开始吃了。只是方才还很融洽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大家像是自动划了一块儿地一样,一家的坐在一堆,其余的谁也不再搭理谁。   环顾一周,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吃的,馍馍馒头,估计是跑的时候顺手带上的,这般一瞧,也就他和胡三儿没有带食物上山来了。   大家都像是陌生人一样,各自低着头吃东西,没人管他杵在山洞中间。   赵浅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顾着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方才还在跟胡三儿说话,言辞亲切,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走到周哥儿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问道:“你饿了没?”   坐在地上的周哥儿看了一眼冷漠的乡亲,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饿,他道:“其实咱们也是有带吃的来,你忘了吗?”   周哥儿迷惑的抬起头:“什么啊?”   “你等等。”说完,他起身又钻进了方才换衣服的地方,摸着黑将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之前在家里吃剩下的那半只鸡。   只有半只鸡,也就两斤多的样子,他们有四个人,肯定是不够吃的,但是有东西填填肚子已经不错了。   他出去时,周哥儿看着那熟悉的半只鸡,十分的惊讶:“什么时候拿上的?”   赵浅没有过多的解释:“收拾的时候带上的。”   周哥儿虽然有些狐疑,但脸上的笑意更多。   赵浅叫过来胡三儿:“只有半只鸡,炖还是烤?”   胡三儿眉开眼笑:“炖,炖还能多喝几口汤,填肚子。”   赵浅同意了胡三儿的提议,把鸡拿到外头去洗了洗,山上有小溪,不过离山洞有些远,现在又在下雨,出去衣服又得打湿,还好周哥儿用山洞里的破罐子接了水,他用了些水清洗鸡,剩下的水倒进了灶上的锅里,把鸡放进去炖着。   山洞里除了当初村长让放的一些锅碗瓢盆以外,还有盐巴,临海产盐,盐很廉价,不管是上鱼村还是下鱼村,两个村子都不缺盐吃。   胡三儿找来盐巴撒了些进锅里,看着锅里汤汁翻滚,慢慢就熬出香味了,没有其余的调料,熬出来的鸡汤味是纯正的野鸡味儿,还是很香的。   味道飘在山洞里,村民们下意识的都咽了咽口水,把目光抛向了那口锅。可是谁也不好意思过去,毕竟刚才都分吃的给人家。   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鸡肉熟透了。   胡三儿和胡玲玲是一点吃食都没有带出来,唯独值得安慰的是拿了把刀,还是镰刀。   “这怕是不好切。”他在山洞外头洗了十几分钟的刀,拿着进来时水淋淋的。   赵浅把刀拿了过来:“总比没有的强。”   弯镰刀是一点也不好切肉,折腾了好些时候,大家的嘴都快馋掉了,肉却并没有分割好,赵浅把刀还给了胡三儿:“还是没有的强。”   “我这里有刀。”正当四个人盯着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瞧,是赶牛车的师傅。   牛车师傅慈爱的看了一眼身旁窝成一团的孙女儿,声音又再次响起:“只要分一块给我孙女儿就给你们用刀。”   赵浅看了看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时不时的眨巴着,看样子也是很想吃鸡肉。   “成。”   赵浅去把刀拿了过来,把鸡肉剔下来,分成了四份,给胡三儿两兄妹两份,又留下了两份。   他把自己那份又分出了一些给小妹妹,只剩下半碗。   周哥儿连忙将那只剩下半碗的鸡肉换到了自己手上,把多的那碗给赵浅。   “你这是干嘛。”赵浅伸手,让周哥儿还回来,他自己少吃点就是了,怎么也不可能饿着自己的人。   周哥儿很坚持:“我腿脚不方便,不能出去找吃的,少吃点没关系。”   “不行。”赵浅语气坚决。   这时候胡玲玲端着碗过来:“赵大哥,吃我的吧,我吃的少。”   赵浅蹙起眉毛,这都是干什么,他瞪了胡三儿一眼,胡三儿晓得他的德行,便道了一声:“玲玲过来,让他们俩搬扯。”   胡玲玲咬了咬嘴唇,听大哥的话,低着头走了回去。   赵浅叹了口气,看着周哥儿不动嘴的样子,只好把两个碗里的肉匀了匀:“现在一样多了,吃吧。”   周哥儿也不好再固执,毕竟是真的都饿了。   两人并着肩一起安静的吃着肉,其实赵浅给小妹妹的肉不止一块儿,她和牛车师傅一直坐在角落里,之前还都没怎么注意到,估计也是没有吃的,所以他特地多给了一点儿,为的就是能让爷孙俩都吃点。   他时不时把目光投过去,牛车师傅并没有吃肉,全都哄着小妹妹吃了。收回目光,他看了周哥儿一眼,要是周哥儿也这么好哄就好了。   周哥儿注意到他的目光,动着的嘴停了下来:“怎么?”   “没什么,你想不想喝汤?”   刚才他把剔下来的鸡骨头又放进了锅里熬着,这时候汤越来越香了。   周哥儿道:“我去盛。”   他没有阻止,两个人一起去盛汤,汤盛好,他犹豫了一下,又叫周哥儿多盛了一碗,没等他多说什么,周哥儿径直就把碗端着去牛车师傅那儿了。   周哥儿跟别人几乎不会说什么话,把碗给牛车师傅,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回来了。   赵浅眼中有一抹不加掩饰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是给谁盛的?”   “你都朝他们爷孙俩看了好几眼了。”   赵哥心里像是开了朵儿花似的,一把揽过周哥儿的肩膀:“不愧是我赵家的人,真聪明。”   周哥儿脸一红,他有些不太能琢磨出赵浅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第15章   四个人吃的差不多以后,锅里还剩了很多鸡汤。   赵浅看着大家时不时往锅里瞟的眼神,心中了然,思量了片刻后:“有想喝鸡汤的就来喝吧。”   大家面面相觑,其实心里早就渴求他能说出这就话了,但是碍着面子,谁也没好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人耐不住站了起来,是个妇人:“赵浅,我添一碗,给我家大柱喝点。”   赵浅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有了妇人带头,其余的村民跃跃欲试,陆续有人去舀鸡汤喝。   一锅的鸡汤很快便见底了,大家手里都端上了碗,喝汤享受的神情时不时的流露出来,受到先前的冷漠对待,赵浅心里不膈应是假的,但是人性如此,而且他也不能任凭大家这么下去,瞧着大家的汤快要喝完时,倏忽间他朗声道:“各位乡亲,现在我们都被困在山上,眼瞧着天气一天天的冷下去,如果现在各扫门前雪,恐怕没人能撑的下去。”   闻言,尝着热鸡汤,暖着身子的乡亲人不由得一顿,隐隐有人叹息,空气变得十分的凝重。   赵浅继续道:“所以现在大家必须要团结起来。”   他的名声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家心里自然没有觉得他多靠谱,可是喝了人家的鸡汤,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一时间也确实没有法子,便问道:“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我数了数,我们山洞里一共有二十二个人。男人十个,小孩子妇人姑娘哥儿十二个。现在我们就分组分工行动。男人分成两组,一组出去拨棕榈皮,在山上找能御寒的东西,另一组出去找吃食。”他说出了自己早就开始琢磨的想法。   有人安排,又有条理,大家慌乱的心稍微稳了一些,便都认真的听着他的安排。   “那我们呢,干什么?”有妇人问道。   “留在山洞里的人就负责把山洞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好,锅碗瓢盆能用的全部洗干净,另外接一些水来用,把山洞打扫好。既然大家现在都住在这里,就要把这里收拾好,当家来看待。”这活儿对于妇人来说确实是轻松了些,但是外头下着大雨,男人的身体抗的住,女人们的身体可扛不住,到时候发热生病可没有能够治病的药物。   “到时候天气晴朗起来了,你们在出去做事情,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说到打扫,留在山洞里的妇人小哥儿姑娘们都很有自信,都跟赵浅保证可以处理好,而且这个安排也确实没错,考虑到了弱者。   赵浅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其余的男子:“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咱们就抓紧时间出发吧。”   “成。”   其实赵浅原本是想两队人都去找吃食的,哥儿去剥棕榈皮,毕竟哥儿比女子妇人要强壮不少,可是周哥儿的腿脚不方便,若是到时候这么安排的话,周哥儿心里势必会觉得没有为大家出力,心里觉得不好受,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也不是特别了解周哥儿,但是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他就不想事情发生。   临走前,他带了一队人,胡三儿带了另一对人,大家把能带的工具都带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   趁着这功夫,他到牛车师傅的孙女儿旁,小女孩儿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爷爷又要跟他们一起出去觅食,看起来就更可怜了,他轻轻蹲下身。   牛车师傅的孙女儿李笑笑往后缩了缩身子,爷爷不在身旁,赵浅又不像以前那么嬉皮笑脸的,看起来有些凶恶。   赵浅见着小姑娘的动作,无奈自己的面容,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可亲一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李笑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小声的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赵浅凑到小女孩耳朵前一些,道:“我出去的时候,你都帮我看着少雨哥哥好吗,要是有人欺负他就告诉我。”   “少雨哥哥吗?”   “嗯,认识?”   小女孩朝周哥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认识的。”   “那可以帮我吗?”   小女孩像是自己也有了任务一样,郑重道:“好。”   赵浅的眼睛有了弧度,拍了拍笑笑的头,重新站起身:“那就拜托你了。”   周哥儿疑惑的看着两人,却又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赵浅冲小女孩儿笑的很温柔。   收拾完毕,一行人出了山洞就分开走了。   赵浅带着的四个男子,其中有一个是笑笑的爷爷,李老汉。大家都顶着雨往山下走,赵浅在前面带着路:“前两天我上过一次山,看见过板栗树,咱们去摘点。”   有了目的,大家都走的比较快,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板栗树,被大风大雨的洗刷,板栗树下有好些被刮下来的板栗,很多是连着刺包一起被刮下来的,还有些被吹断的枝丫。   “我上树去打些下来,你们谁跟我一起上树?”他一边说,一边把裤脚挽起来,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以便上树灵便些。   跟着的一个爷们道:“我来。”   两人迅速整理了一下,赵浅先抱着树干往上跑,雨天的树子比起晴天要难爬的多,且不说树干被打湿了滑脚,就是仰头雨打在脸上也很恼人。   他上去了,另一个爷们也紧跟着上去,抱着树干往上登时,不小心滑了一下,树下的人心里一惊,李老汉道:“小心着些,抓稳当点。”   毕竟是在海上飘荡的人,倒是没有被这点惊吓给打退,两人顺利的爬上去后,就开始连着细条枝丫一起把板栗摘来往地下扔。   “你们走开些,别被砸着了。”两人像猴子一样在树上蹿来蹿去,把能摘到的地方都摘了后,赵浅道:“你们谁去砍两根木棍来,只能用打了。”   李老汉有刀:“我去。”   两人在树上等着,树下的人则把打下来的板栗捡来堆起,板栗的刺包扎人,又没有家伙可以装东西,没有法子,树下的一个青年去扯了些草藤子,把板栗拴成几小捆。   “咱们山洞里又会编篓子,背篼的人没?”赵浅扒着树问道。   “我会。”话音刚落,李老汉扛着两根长木棍子回来了。   “对,李师傅赶牛车上集市的时候就会把家里编的篓子,背篼拿去集市卖。”树下的两人附和道。   “那就得麻烦李师傅编些篓子用了,不然实在不好装东西。”赵浅道。   李老汉一张黝黑的脸笑的慈祥:“成,我去砍些材料回山洞,到时候还教教山洞里的人,多编些出来。”   说着,老汉把木棍递给树上的两个人,折身又去砍编制的材料了。   有了长木棍,打远处的板栗就方便了不少,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够着手把能打到的地方全打了,这时候地上已经堆积了可能有两背大背篓的板栗,看起来虽然多,但是山洞里可有二十几口人,这点东西一顿还不知道够不够吃。   爆出来去了刺包的板栗,和赵浅一起上树的爷们掀起他的长衣,把板栗兜在里头,别的捆起来的,一人提了几捆,李老汉则扛着他的材料。   大家一同往回走,手上拿不了太多东西,只能拿回去再出来找吃食。 第16章   大家把板栗搬回山洞没有多做休息,又出去找食物,深秋下雨天,天黑的早,为了避免遇见危险,大家在天擦黑以前收了工,倒是也没有忙活很久。   回去山洞的时候,胡三儿他们也已经回来了。   山洞已经被妇人们收拾干净了,比大家刚刚来山洞的时候要整洁的多,洞里的杂草通通都被拔除,锅碗瓢盆也尽数洗干净放的整整齐齐,大大小小的罐子都被利用起来放在洞外接水。   而出山洞的两个小队,赵浅这一组找到的食物有板栗,柿子,还有野榛子,以及一些野菜。野榛子看起来就像一网晒干的小树藤,不能填饱肚子,最多当当零嘴儿,毕竟是吃的,而且李老汉说有治发热的功效,所以也就把这些不大点儿的东西摘回来了。   胡三儿他们一组则剥了不少的棕榈皮,捡了很多断了生的木柴回来。所有山洞外带回来的东西都湿淋淋的,得用火烤干。   特别是是棕榈皮,需要晾干以后编制成垫子。男人们从外头回来浑身早就湿淋淋的了,这些细活儿就都交给了山洞里的女人和小哥们来做。   出去的男人们累归累,但是正因为累,而忘记了失去了亲人的伤痛和在山顶上孤立无援的忧虑,看着山洞里堆起的物资,不禁都有些成就感。   赵浅又跑进黑黢黢的山洞里头去把衣服换下来,光着脚在山洞里走来走去。   周哥儿把他湿淋淋的衣服拿到洞口去拧干,一边道:“赵哥,你小心别被板栗刺扎到脚了,上次扎到手还没有好。”   “不碍事。”   他走到火堆旁去坐下,男人们都在那里喝烧的热水暖身子,见到他过来,胡三儿递了一碗过去。   这时候一堆男人只有一套衣服,出去的时候穿的薄些,就把厚点的外衣放在山洞了,好几个人还只能光着膀子,衣服脱下来烤干,倒是显得他讲究了。   胡三儿一拳垂在他的肩膀上,笑道:“赵浅,你换个衣裳还跑里面去换,有啥见不得人的?”   说着,又去扯他的衣服:“我看看,你是不是身体像个小哥儿一样,弱板子。”   大家跟着哄笑了起来。   赵浅一巴掌把胡三儿推开:“你见过长什么样?来啊,今天晚上睡我边上,让你看个够!”   胡三儿摸了摸鼻头:“我倒是确实没有见过,跟你比不得。”   山洞里忙活的妇人们都没有去管一群男人说荤段子,小姑娘们更是不敢听,一张脸绯红,躲得远远的,顶着芭蕉叶子做的帽子在外头敲板栗。   而蹲坐在一边整理棕榈皮的周哥儿听见大家的谈话,不由得把头低下去,他怕大家瞎闹,把玩笑开在他的身上,他和赵哥什么都没有,赵哥待他就像兄弟一样,并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想起这个,心里坦荡荡,隐约却又有一股失望的情绪油然而生。   赵浅对胡三儿道:“比不得就别比。”   大家又一次哄笑起来。   话虽如此,可是赵哥心里苦啊,他也没有见过………   不过赵哥虽然被大家笑闹了一番,但是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玩笑说够了,赵浅趁此机会把话题搬回正道上:“我来说一下明天干什么吧。”   闻言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模样变得严肃了很多。   “明天怎么个安排,你说吧。”   “光靠着些野果子野菜肯定不行的,一来不够吃,而且吃久了也不长力气,山上有河,明天去瞧瞧能不能捉点鱼,另外咱们也得挖些陷阱,要是可以捉住些野味儿,那就有肉吃了。”   听到这么说,大家都很有劲头:“成啊!”   “那我们明天又在山洞吗?洞里都收拾好了。”妇人听到安排活计,又一次主动凑过来问道。   “明天李师傅要留在山洞里,你们就跟着他一起编制篓子,另外把山洞里的吃食储存好,能出去摘点野菜的就出去摘些野菜。”顿了顿又道:“但是要结伴出去,好有照应。”   “好。”   安排好明天的任务后,女人们发挥做饭的天赋手艺,做了晚饭,大家将就着匆匆吃了饭后,收拾收拾找了个地儿睡觉。   这是在山洞里的第二夜,没有了第一天来时的疲惫,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要睡着还是有些困难。   赵浅和周哥儿并肩躺在一起,山洞外已经黑尽了,简易灶上的火光把山洞照的暖橙橙的,周哥儿侧着身,眼睛一直没有闭上,盯着灶边上烤着的布鞋。   “怎么了,睡不着吗?”   周哥儿抬了抬眼睑:“我想起你买的鞋子没有拿走,怪可惜的。”   “也就是两双鞋子,等以后我们出去了,我再跟你买就是了。”赵浅枕着手臂,轻声道。   可是还是很可惜,周哥儿没说出来,心里有些闷,不过值得安慰的是珍珠还在,他随身放在身上,没有丢。   赵浅见他迟迟不睡,眼神里闪过的不快,翻了个身,安慰道:“没事儿,好好休息,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嗯。”周哥儿应声,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赵浅一直看着人,见他眼睛没有再睁开,呼吸慢慢趋于平稳时,自己反倒是睡不着了,望着山洞崎岖不平的顶,想起今天胡三儿的说笑,忍不住想叹气,若是还在村子里,日子平和,他每天出海打渔,和周哥儿和睦相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或许慢慢能有不一样的感情。   现在可倒好,过着朝不保夕的群居生活,他每天还得到山洞外去找吃食,操心活下去的事情,有些事情好像就自动的放在后头去了,也不知道周哥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真得成兄弟。   他抓了抓头发,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山洞里窸窸窣窣,低语的声音慢慢的像被掐灭了似的,慢慢的大家都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困意袭来,他也准备睡觉了。   刚刚闭上眼睛,身旁一直没动的周哥儿忽然呼吸急促起来,挥舞着手臂,嘴里还在念叨。   “不要丢下我,等等我。”   “等等我!”   他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周哥儿的手:“少雨,怎么了?”   周哥儿闭着眼睛,嘴里还在振振有词。   “少雨!”   周哥儿好像听见了他的叫声一样,兀自坐起身,睁开了眼睛,眼神混炖的长长呼吸了两口气。   他见到人摆脱了梦魇,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周哥儿似乎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低着头没有说话。   “没事,有我在。”赵浅提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周哥儿眼睛有些红,趁着他给他擦汗水,忽然把头砸进了他的胸前,身体还在发抖。   赵浅手顿了顿,收紧双臂,把人圈在了怀里:“别怕,别怕。”   等人的情绪稳定了些,他语气温和的问道:“可以告诉我梦见什么了吗?”   周哥儿没有说话,山洞外的雨唰唰唰的打在树叶上,嘈杂的声音越加显得山洞里的静谧。过了好一会儿,周哥儿语气有些脱力:“梦见十几年前那场海难了。”   顿了顿,他恍然像在梦里一样,说着十几年前的海难,那年周家还只有他和他大哥两个孩子,海水扑向村庄的时候,周爹搂着离他最近的自己,喊着周王氏就开始跑,周王氏牵着大儿子,一起往山这边逃窜。   没跑多久,大哥就跑不动了,周王氏抱着他跑,女人的气力自然是不如男人,没有周爹能跑,走不动后,便让周爹把周哥儿放下,让周爹抱着大儿子。   周爹犯难,周王氏骂道:“哥儿能跟你传周家的香火嘛!”   一顿骂,周爹放下他,抱起了大哥,周王氏两手早就发麻发酸,是抱不起他了,便哄着让他自己跑一会儿。   他迈着小腿,心里也害怕,周王氏拉着他,他却跟不上她的步子,几步下去就绊倒在地上,周王氏又急又怕,竟然在这种时候甩开了他,跟着周爹跑走了。   也不知怎的,他竟然没有哭,连忙爬起来,那时候没有死的概念,只有被爹娘丢下的恐惧,他一直追着跑,叫着爹娘,跑过的空手男人见他可怜,就捞了他一把,将他扛在肩上,这才没有才在海难中丧生。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爱说话,原本是只想气气爹娘,让他们重新关心自己,没想到久而久之,大家互相冷淡,再也亲近不起来了。   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他再也不会想起来,毕竟寒心的事情太多了,若是一件件都放在心上,那他心里恐怕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只是没想到今晚做梦竟然会梦见这些往事。   赵浅听他说完,放在周哥儿后背上的手骨节泛白,不知不觉已经捏成了一个拳头,他自认为自己一生也已经充满苦难,早早的失去了亲人,但是比起周哥儿,似乎拥有比失去要惨很多。   他越发心疼怀里的人,声音有些沙哑:“放心吧,赵哥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   周哥儿眸子清明了很多,他从赵浅的怀里出来,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背着灶火有些暗的脸很英俊。   今天他们离开山洞后,留下的妇人们都在说他从落海以后变了好多,有小姑娘还在讨论说现在的他看起来虽然凶神恶煞的,但是考虑事情面面俱到,很照顾女子,又临危不乱,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   他既高兴又失落,高兴赵浅被大家接纳,被大家认可,也失落,自己恐怕有一天会从他的身边淘汰,毕竟自己真的没什么优点。   赵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闪烁的眸子不定,只当是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握着他粗糙的手,笑了笑:“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谢谢赵哥。”   赵浅又抱了抱他,不带□□的拥抱,权当是安慰。   这会儿有妇人起夜,瞧着火光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笑了一声:“瞧你们两口子,这么多人咧!可得注意些。”   妇人忽然打断了沉闷的气氛,周哥儿脸一红,有些慌忙的推开赵浅,望着妇人正想解释,妇人可没等他说什么,扭身钻出了山洞。   “睡觉吧。”赵浅忍不住想笑,重新倒在地上,见周哥儿还是不动,又道:“人婶子都那么大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抱一下不会乱说的。”   周哥儿摸了摸额头,慢慢躺了回去。 第17章   第二天,山上已经没有下雨了。   赵浅起来的时候,动了一下,浑身的骨头便咯咯作响,地上睡着确实太不舒服了。   他撸了一把周哥儿的头发,心情好了不少,两人一起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趁着天晴,爷们们早早的出了山洞,继续觅食的行动。   兴许是没有下雨的原因,另一个山洞的人也出来了,两帮人在山洞外的大槐树下遇见,瞧着是薛耀和周家的人,赵浅和胡三儿都没有理会,兀自往山上的小河去。   跟着他们的村民见他们没有招呼,便也没怎么热络,加紧脚步去追已经走远的赵浅。   薛耀一脚踢开了地上的石子,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他们昨天就出来找吃的了,山上的野果子都被他们摘完了,咱们吃什么!”   闻言,同行的村民们也跟着嘀咕:“不会吧,那么多他们吃的完嘛。”   “你们不信去看啊,半山腰上的柿子和板栗都被打的差不多了。”薛耀瞪着眼睛,骂了一句:“心真他妈大,全都弄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免有些气恼,有人提议道:“咱们去他们的山洞瞧瞧?”   这么一说,原本说要去找吃的人都跟着跑去了赵浅的山洞凑热闹。   也没几步路就过去了,大家远远瞥了一眼,曹芳的娘嘟哝着嘴:“他们这边的山洞比我们那个可要小多了。”   而当走近时,嘴巴却闭上了,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比他们的大山洞看起来要舒适的多。   这当头山洞里没有几个人,好些妇人和哥儿都出去了,一些是跟着李老汉去找做背篓的材料,一些是出去挖野菜。   剩下的只有周哥儿,胡玲玲和笑笑,以及一名妇人和她的小儿子大柱。   瞧着另一个山洞里的人过来了,周哥儿皱了皱眉。   薛耀见山洞里没啥人,率先大喇喇的走了进去,背着手伸长脖子东瞧瞧西看看:“噢哟,你们这边还不错嘛。”   看着看着就走到了堆食物的地方,他蹲下身拿起昨儿大家剥出来的板栗,扔了一颗到嘴里,嚼的嘎嘣响:“还挺甜。”   随后又冲着身后的村民们道:“你看看这里多少吃的,板栗,柿子,野榛子,我就说山上的东西都被他们弄完了吧。”   周哥儿冷声道:“薛耀,你过来有事?”   “大家乡里乡亲的,没事儿我就不能过来看看吗?山洞又不是你们家的,还是你们把野果子都弄完了,心虚啊。”   面对薛耀的不讲理,周哥儿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这座山那么大,你走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完,柿子树也不只一棵,怎么可能摘的完。”   见状,周王氏挂着笑脸,小跑着过去,对周哥儿道:“咱们山洞里的乡亲们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你们摘了这么多野果子,就分点跟咱们呗,大家都是一个村庄的,该好好帮扶着啊。”   周哥儿甩开周王氏套近乎的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是山洞里大家一起摘的东西,我不能做主。”   “诶,分点儿又不成事,什么做主不做主的,大家都是村子里的人,更何况村长都在那边的山洞呢,拿过去村长分配吧。”   “不行。”周哥儿直言拒绝。   周王氏笑眯眯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你大嫂在海难里没了,大哥整天一声不吭,就算你不心疼大哥和爹娘,你也该心疼心疼两个妹妹吧,都饿了好几顿了。”   周哥儿充耳不闻,对于这卖惨打感情牌这一套,他都已经听腻味了。   “自己躲懒不干事,还想白拿,好笑不好笑!”一边上用棕榈皮编织垫子的妇人大声道。   昨天晚上棕榈皮烤了一晚上,这时候已经很干了。周王氏扫了一眼忙活着的妇人,尖声尖气道:“我跟我家哥儿说话,关你什么事。”   大柱他娘也不是善茬,扯着嗓子骂了回去: “想不关我的事,那就别把眼睛盯着我们山洞的吃食。”   妇人之间掐起架来很快,战斗力也强,周王氏插着腰几大步过去和大柱的娘对着骂,骂着骂着也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很快两人就扯起了头发,引得看热闹的村民哈哈大笑。   周哥儿和玲玲见大家非但没有劝架,还双手环着胸,笑的开怀,心里气闷,连忙过去想把两个妇人拉开,大柱见着自己的娘被人打,吓的哇的哭出了声音,妇人争吵打架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声夹杂在一起,山洞乱成一团。   薛耀见状,眼睛咕噜一转,撺掇着身旁的青年:“走,咱们把这边的吃食搬些回咱们的山洞。”   “这样不好吧,要是到时候赵浅他们回来怎么办?”   “怕什么,这不还没有回来吗,咱拿回去就把这板栗给煮来吃了,等他们找来时,早就进咱们的肚子了,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大家是乡亲嘛,有吃的不能独享。”   在饥饿面前,大家很快便被薛耀的歪理给说服了,一窝蜂似的涌向堆放食物的地方。   周哥儿见状不妙,放开了扭打在一起的周王氏和大柱他娘,去拽住抱着一堆柿子的薛耀:“这是我们山洞的,你们不能拿!”   薛耀一挥手臂:“你少管闲事!”   周哥儿自是不肯放手,玲玲也急忙过来帮忙,薛耀不耐烦的单手把她推倒在了地上,周哥儿的气力劲儿不小,但是脚受伤了,没办法跟薛耀打架,尽管如此,手还是死死的扯着薛耀的衣裳,不准他离开山洞。   “你他妈找死是吧!”薛耀的衣裳被扯的老长,彻底是被惹怒了,他一只手搂着柿子,当头给了周哥儿一拳,随即又对着他的伤脚两个狠厉的脚尖。   周哥儿吃痛,背靠着山洞壁滑到了地上,薛耀哼哼唧唧了几声:“不识好歹。”   脱身以后,同着其余人往山洞外跑去。   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笑笑,瞧着周哥儿了挨一拳头,吓得闭紧了眼睛,忽然想起昨天赵浅对她说的话,在一片混乱中,她咬着牙撒起两条腿跑了出去。   “这挖的陷阱能捕到猎物不?”胡三儿扛着根削过的木棍,上头被划开夹着一块碎罐子片,他们正在用简陋的工具挖坑。   另外几个村民按照赵浅说的,把草铺在陷阱上,又撒了些煮熟的板栗上去。   赵浅站在一旁,抹了一把汗水:“看运气吧,野物口渴了会来河边吃水,在这周围挖陷阱,捕捉到猎物的可能性要大些,快入冬了,要是现在还捕不到,那冬天可就更难了。”   一村民挽着裤管子在河里摸鱼的汉子道:“要是捉不到那咱就做弹弓,打天上的鸟吃肉。”   “那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   “有肉还嫌毛多,熬汤也是不错的嘛!”   赵浅笑了一声:“等你们打到再说吧。”   大家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吹着唠嗑子,也没觉得累,气氛十分融洽。   没多一会儿,一阵破风而来的凌乱的脚步声却让大家的声音小了下去。   赵浅凝眉望着声音的发源地 ,瞧着林子里钻出来的是个小身影。   “笑笑,你怎么过来了?”   李笑笑见到赵浅顾不得自己喘气,径直大声道:“少雨哥哥被人打了!”   小姑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家皆是一愣,手上的活计都给忘了。   赵浅呼吸一凝,撇下手里的棍棒,没多费口舌问什么,直接往山洞的方向冲去。   “赵浅!”胡三儿担忧的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见人没有应答,他眉心紧锁,回头朝其余人吼了一声:“我跟回去看看,你们把东西收拾好带回去。”   “成,小心点啊!”   赵浅一路跑着回去,到山洞时,洞里已经恢复了安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当走进去时,踩烂的柿子,洒落的板栗,地上一片凌乱时,便知道山洞发生了什么。   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是顾着心里最着急的人,他语气急促的呼喊着人:“少雨!”   “赵哥!”   周哥儿语气有些惊喜又有些颤抖。   见出门时还好好的人,现在正佝着背抱着腿坐在地上,赵浅心里一紧,几步过去半跪在地上:“怎么回事?”   周哥儿扬起脸,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时,他连忙把头别开,就重避轻道:“刚刚隔壁山洞的村民来抢东西了。”   赵浅发现他的不对劲,一把抓住他的手,抬起他低着的下巴,见薄唇边血糊了一片,已经干了,他眼神沉了下去:“谁打的?”   周哥儿想把头低下,但是赵浅力气太大拧不过,不自在道:“没事。”   “是薛耀打的,他还踹了少雨哥的伤脚!”   周哥儿恍然抬起头,眉毛一跳,胡玲玲憋红了一张脸,气氛的替他答了话。   闻言,赵浅眸子阴冷,一拳头砸在了地上,吓得胡玲玲往后退了一步,他倏然起身,折身出了山洞。   “赵哥!”周哥儿担心他出去出事,挣扎着想去追他,刚刚站起来脚下一阵钻心的痛,让他身子一偏,差点栽在了地上。   “少雨哥,你别乱动了!”胡玲玲连忙扶住了他:“就让赵大哥去好好教训一下薛耀,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第18章   “总算能饱上一顿了!”   此时山洞里的人围着简易灶台上的锅,瞧着里头上下翻滚的栗子,不由得都咽了咽口水。   村长有些讶异:“你们动作这么快,摘了这么多板栗,还给剥好了?”   “村长,这是我们………”一愣头青年朗声想说是从隔壁抢过来的,被薛耀私下一把拽住了手腕,拖去了一边,自己用衣角擦干净个柿子递给村长,解释道:“这是咱们去隔壁山洞蹿蹿的时候,村民们给咱们的。”   “他们昨天儿就出去摘果子了,山洞里堆了很多,吃不完,就分了一些。”   村长闻言点点头:“那也别老拿他们的,待会儿吃了就出去找吃食。”   “好好好。”薛耀点头哈腰应承着,去抢了东西的村民都适时的看向别处。   周王氏站出来打着哈哈:“村长,大家一起来吃东西吧,吃了也好早点出去找晚上吃的。”   这话可算是戳中了心坎,沉默着的村民立即沸腾了起来,拿了碗挨着舀吃食,在一片和谐的等食声中,一道声音却逆向滑进大家的耳朵里。   “赵浅,你怎么来了?”   说这话的是曹芳的老娘,虚起一双还有些神韵的桃花眼,语气轻蔑,盯着逆着光站在山洞口的高大汉子。   听到这话,迫不及待拿着勺子舀板栗的薛耀手一顿,大家也都回头望向了赵浅。   赵浅面上没有凶光,但也绝对没带着一丝笑容,尽管如此,大家总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总觉得今儿赵浅有股阴恻恻的气息。   薛耀心里虚的慌,但是想到这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当着大家的面,他赵浅还能把他怎么着,就算想打架,山洞里这么多村民都会帮着他咧,要吃亏也是他赵浅吃亏。   “赵!”他正想挺着胸膛走出去,没想到赵浅几步过来,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想质问赵浅过来干什么,只吐出了个赵字,其余的话便被掐断在了喉咙里,发出呜咽一声,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片,被提着出了山洞。   赵浅将像条鳗鱼一样的翻腾的人摔在地上。   薛耀松了气,双手摸着自己方才呼不了气的脖子,破口大骂:“赵浅,你他妈想干什么!”   赵浅鼻翼动,握紧拳头径直招呼在了他的脸上,发出一声沉钝的闷响声。   “你竟然敢!”   又是一拳头。   随后躺在地上的薛耀直视着赵浅凶悍的像头野兽一样的眼神,心里才有了恐惧感,他不敢再叫嚣,转而抱着自己的头,密集的拳头不断落下。   “救命,救命!赵浅疯了!”   手里捏着碗的村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懵在了原地,薛老头儿听着儿子的惨叫声和令人心惊肉跳的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率先跳起来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   村民们连连应声,窸窸窣窣的要出去劝架,被赵浅一声虎呵震住了脚:“今天你们谁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像头疯狮子一样的赵浅确实吓住了众人,没有人敢上去接那拳头。   薛老头儿见状又哭又骂:“你们这群白眼儿狼,东西又不是我家阿耀一个人抢的,凭什么让我家阿耀一个人挨打!”   说着,他便朝着儿子扑了过去。   村长兀的张大了一双老眼,询问身旁的村民:“你们这是去抢的?不是说人家给的吗?”   村民们受到问话,心虚的低下了头。   “作孽啊!”村长悲戚戚的长叹了一声。   薛老汉去拉踩着薛耀的赵浅,人没拽开,倒是被赵浅一脚给踹翻在地。爷俩都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话算话,两人都没放过。   瞧着薛家爷俩儿在地上翻滚,薛耀嘴脸都挂了彩,村长连忙叫到:“赵浅,别打了,我让他们把东西给你还回去!”   赵浅充耳不闻,踩着地上的薛耀,道:“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是个流子很混是吧?老子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   他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又狠狠踹了薛耀的大腿几脚,踩得他的脚踝咯咯作响:“少雨腿脚不方便你都下得去手,你好手好脚的不知道地方用,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薛耀发出嗷嗷的惨叫声,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踩落了一样。   这时候胡三儿带着山洞里的人跑来,见着惨烈的场面,不由得都心里一惊,看着地上的抱头乱滚的人,再不停下,怕是要被弄死,他连忙上去。   “赵浅,够了!会出人命的!”   然而赵浅却纹丝不动,胡三儿赶忙又道:“你这样周哥儿会担心你的,他伤了脚,要过来找你,玲玲拉都拉不住。”   果然,搬出周哥儿,赵浅才收了手,他冷声训斥道:“大家都是乡亲,留你一条狗命,要是以后再敢碰少雨一根指头,我就把你狗头削下来!”   薛耀如获新生,长喘了几口气,全然没有了先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去把我们的东西都拿回去。”赵浅甩了甩手上的血,抛下了一句话,转身往自己的山洞去。   胡三儿松了口气,看着地上的人,没半点同情,暗想赵浅干得好,随后他也不顾大家的面子,带着自边山洞里的人进去拿属于他们的食物。   村长摇头叹息。   胡三儿道了一声:“村长,您也别说我们不顾一村人的情面,大家都有手有脚的,而且你们山洞里的人还多些,山头那么大,哪里摘不到些野果子,但凡勤快点这两天也饿不死,偏偏却要去咱山洞抢,我们昨儿可是顶着大雨去摘的,他们竟然趁着我们爷们都不在的时候去抢东西,打人周哥儿,今天赵浅没有把薛耀打死真是谢天谢地了。”   村长铁青着一张脸,无话辩驳。   “以后就好好看着山洞里的人吧!赵浅凶起来大家可都瞧见了,以后谁作事被打,我可不会来劝架了!”胡三儿有意无意的往周王氏那里瞟了一眼。   周王氏顿时觉得一阵凉风扫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把头给别开,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赵浅的狠厉劲儿了。   胡三儿和山洞里的人走后,饥饿的肚子让大家从赵浅的恐吓下恢复过来,曹芳她娘曹钟氏长长叹了口气,白白忙活了一个上午,结果到嘴边的吃食都没了,她忍不住埋怨:“村长,胡三儿他们太欺负人了,啥都没留下,连锅都给咱们抬走了。”   村长大怒:“你们还好意思说,居然去抢人家的东西,不害臊嘛,被打的简直活该被打!”   曹钟氏缩了缩脖子,咕哝道:“我们家可没有去抢人的东西。”   村长窝了一肚子的火,却又不知到底该拿谁来说教,要是骂地上那爷俩,又有些落井下石,只得把气闷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山洞里的人一眼:“都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出去找吃的。”   话音刚落,外头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又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又来了。   “下雨了!”   “下雨了就不去找吃的?晚上喝开水啊?”村长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率先出了山洞。   赵浅回去的时候,周哥儿挣着要往外走,胡玲玲皱着张小脸儿拉着他,两人正在拉扯。   “赵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少雨哥吵着要出去。”   赵浅连忙过去扶过周哥儿,冲胡玲玲笑了笑:“麻烦你了。”   玲玲见赵浅跟先前出山洞时,像换了个人一样,愣了一下又笑着摇了摇头,识趣的去了一边。   “没事。”赵浅在周哥儿慌忙的眼神中,道了一句。   他半搂着人坐下,周哥儿见着人平安回来,松了口气,又不放心的问道:“那我们的东西呢?”   “我已经让胡三儿他们拿过来了,你别担心。”   周哥儿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他出去得时候神情吓人,从来没有见过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再次问:“赵哥,真的没事吗?”   “我都说了没事。”赵浅神态平和,完全不像刚刚打了人。   周哥儿垂下眸子:“那你手上的血………”   赵浅恍然看了一眼,抬起自己的手,骨节上确实有一层干了的血迹,他没所谓道:“不是我的。”   “薛耀的?”   周哥儿眸子里的忧虑之色一闪而过。   赵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过会保护好你,是认真的。”   听到如此坚定的话,周哥儿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他微微颔首,鼻头发酸:“我知道赵哥是认真的。”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想保护你是因为喜欢你,你也不会知道看见你受到伤害,你习惯的不在乎自己会让我心痛。赵浅看着他的模样,心软又辛酸,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堵塞。   可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扯了个笑:“放心吧,就算他没有欺负你我也会教训他的,你不必自责难受,薛耀太嚣张了。”   周哥儿低着头应承了一声。   赵浅见此站起身:“我出去洗洗手。”   外头下起了大雨,他站在山洞门口,抬手任由雨水打在手上,冲刷着手上的血渍,或许是雨水把干的血溅开的原因,他闻到了手上的血腥味,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让少雨害怕了。   他回头去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周哥儿也同时望向了他,他张了张嘴,正想说句什么,胡三儿他们回来了。   他转而对胡三儿道:“你把他们的锅也端过来了?”   胡三儿跳进山洞里,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们把东西都煮数了,不把锅端走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也是。”赵浅回头朝大家道了一句:“既然人家都帮我们煮好了,那就将就着吃了吧,吃完把锅还回去。”   山洞里的人欢呼了一声:“好!” 第19章   下午,雨停了,薄薄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   山洞里遭遇被抢一事后,大家都留了个心眼儿,虽然赵浅给了他们一个狠狠的下马威,但是人心不古,谁也说不准他们到底有没有长好记性,特别是上午大家去河里捉了些鱼,鱼可不比果子好弄。   赵浅他们出去的时候,山洞里留下的人比上午多了好几个,只让几个妇人和小哥儿出去挖野菜。   “要不要出去走走?”赵浅把李老汉编制好的篓子带上,瞧了一眼外头的天气 ,问坐在地上的周哥儿。   周哥儿有些意外,平时都不让他乱走的,今天竟然问他要不要出去。   “我出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在山洞里都呆了两天了,要是闷的话我就带你出去。”   周哥儿犹豫了,他确实是想出去。   赵浅见他没有说话,弯下身拉了他一把,他顺势站起。   “外面的太阳不错,待会儿我们要去捉鱼,你在边上看就成了。”他把手里的篓子递过去,半蹲下身子示意要背他:“上来吧。”   周哥儿盯着赵浅,这次倒是很老实的抱住他的肩膀爬了上去,山洞里的人看着两人,愣了一下,妇人打趣道:“瞧这两口子,感情真好。”   “还成吧。”赵浅挑了挑眉毛,背着人往外面去。   山洞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哥儿两只手垂在赵浅的胸前,道:“赵哥好像很喜欢和乡亲们开玩笑。”   “我那是开玩笑吗?咱们感情很差?”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浅笑了笑。   胡玲玲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迎着阳光去,拽着自家大哥的手:“我也想出去看大家捉鱼。”   “你去干啥,外头的路不好走!”胡三儿不赞同妹妹的请求。   “我自己知道小心的!”   “玲玲想出去就让她出去吧!”站在胡三儿身旁的一名青年笑着道:“瞧周哥儿路都不能走不是照样出去了。”   胡三儿叹了口气,瞧着撅着嘴的妹妹,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走吧。”   中午那会儿的雨下的很大,这会儿虽然晴了,但是林子还是湿的,到河边的时候都找不到个干地方坐,赵浅把周哥儿放下,砍落了块芭蕉叶用反面垫在石头上,让他坐下。   大家继续在河溪旁劳作,做上午被打断的活儿。   河里的水还是挺深的,赵浅下去水能到膝盖处,上午捉了有十几条鱼,光靠着尖锐木棍插鱼,效率很低,不过今天下午带了李老汉做的简易渔网,捉鱼就方便了很多,没多久就网到了好几条。   三四斤重的大草鱼在渔网里翻腾,胡三儿按着往岸上拖:“李师傅的网做的还挺结实,这么折腾也没坏。”   “可不是,李师傅那可是老手艺。”   大家撅着屁股在河里摸索,闲说着李师傅的手艺,一爷们忽然急惶惶的跑过来,大张着嘴,说话的声音却很小,一张黄脸皮上撑满了喜色:“陷阱里有东西了!”   “真的假的?”胡三儿渔网落在地上,惊喜快要溢出眼睛。   “真的!还是大东西!”   听见这话,在河里的汉子们都一跃到岸上,光着脚就跟着带来消息的爷们跑,捕捉到猎物的陷阱没有在小河的周边,赵浅站直身子的时候,河里的人都已经跑完了,他慢腾腾的上了岸。   “赵哥不去看吗?”周哥儿伸长脖子往后头望去,问了一句身前的人。   “他们那么多人都过去了,我去不去都一样。”索性,他一屁股坐到了周哥儿身旁:“我留下来看着鱼。”   话毕,他起身去把篓子里装的鱼放进小凹凼里,保证着鱼有水喝,不会干死后又坐回去。   “今天捕了不少鱼,晚上有鱼吃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坐在石头上,手肘靠在一起,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光,周哥儿觉得心情跟着晴朗的天气一样有些放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嘶!”   他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嘴,忘了自己脸上有伤,嘴角被扯了一下。   赵浅别头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周哥儿有些不好意思:“没事。”   “扯到嘴了?”赵浅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年轻而朝气的脸,除了颧骨上有点擦伤外,就属嘴角上的伤比较明显了,上午的时候还好,现在半边嘴都有些轻微的肿,破皮的嘴角上能看见红色的血丝,像是跟人打了架而不怕痛的高中生。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肿起来的皮肤,也不知是因为受伤了还是因为什么,少年的嘴唇比往常要红很多,他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落进他的眼睛里,他心里咯噔一下,顿了顿的手,动作起来似乎就变了个味道,安抚变成了抚摸。   他单手捧着周哥儿的脸,心里的情绪翻腾,倏忽鬼使神差侧脸将唇覆在了他受伤的嘴角上,轻呼了口气:“疼吗?”   周哥儿顿时像变成了根木桩一样,高挺的鼻子从他的脸上蹭过,他心尖一颤,像是被电了一样,眼睛一点点睁大,血气一股脑冲到了脑门上,惊恍局促的往后退,顿时从窄窄的石头是落下,栽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赵浅!看我们的陷阱猎到啥了!”   胡三儿和几个汉子扛着一只黑毛野山羊雄赳赳的走过来,老远就吆喝着!走近些看见赵浅拧着眉头去拉摔在草丛里的周哥儿,讶异道:“咋的了?周哥儿怎么摔了?”   周哥儿面色有些苍白,眼神躲闪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   大家充斥在捕捉了猎物的喜悦中,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嘴皮子说个不停,阐述着心里的喜悦。   “我们收家伙回去吧!今晚上吃顿好的!”胡三儿提议道,大家齐声欢呼附和。   赵浅捏了捏睛明穴,看见周哥儿的反应,他暗自恼怒,心里低骂了自己一句在干什么!   他干咳了一声:“回去吧。”   周哥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别扭的撇着头。   赵钱背着人往回走,一路上胡三儿都在叨叨,他心猿意马,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沉着声胡乱应答。 第20章   捉了鱼,又有一只野山羊,当天夜里大家都准备饱餐一顿。   胡三儿把羊给解剖了下来,夜里先吃羊杂,剩下的肉分割成小块儿用棕榈叶搓成的绳子挂着。   “赵浅,你让挖的陷阱还真有两下子,要是能在捕到东西,咱们过冬就不用愁吃的了。”   胡三儿说这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以前那个好吃懒做的汉子似乎已经从大家心里淡化去了。   赵浅围着火堆烤鱼,有了渔网,捉到了些两寸长的小鱼,用来煮野菜汤,为了吃的丰富一些,就烤点大鱼,他一边翻着吱吱冒油出来的鱼,往上头撒一些山里有的调料,道:“看运气,大家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不怕,大家跟你一堆心里稳当。”有妇人道。   赵浅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他把烤出香味的鱼剥开了一块递给身旁烤火的李笑笑:“尝尝。”   笑笑脸上闪现出光芒,连忙用碗接住,用筷子夹在嘴边吹了吹,尝了一口,顿了顿,小姑娘脆生生喜悦的声音响起:“赵哥,你烤的鱼真好吃。”   李笑笑不知道叫赵浅叫什么,之前听见周哥儿叫过,便学着叫了一句,小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非常可爱。赵浅摸了摸她的头:“好吃待会儿多吃点。”   “嗯。”笑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爷爷,得了爷爷的许可后,她就坐在赵浅的身边。   坐在靠洞璧的周哥儿见此场景,搓着棕榈叶子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有些神游。   他应该很喜欢笑笑吧,不然怎么会摸她的头,还许她叫他赵哥,那是因为只喜欢笑笑还是喜欢小孩子?他以为只有自己可以叫他赵哥,也以为他只会摸自己的头,没想到对别人也都一样。   回来以后也不和他说话,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儿生气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了,不是一直希望赵哥和自己亲近一点嘛,就,就亲一下何必那么大的反应,做梦也梦不见的好事如今实现了尽让自己给搞砸。   微眯着眼,他指腹滑过嘴角,理不清楚头绪,就碰了碰嘴角,怎么比上次给赵哥吹气还要脸红心跳的慌………他心里已经乱成了麻。   “少雨,少雨?”   “啊?”听见有人叫自己,他错愕的望着眼前拧着眉毛的人:“怎,怎么?”   赵浅拿着烤好的鱼,见他回来就一直闷着,猜想是今天自己的失态吓到人家了,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应他的话。   他耐着脾气,又再说了一遍:“我说吃饭了。”   “噢。”周哥儿后知后觉的答应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夜里吃的丰盛,羊杂汤,烤鱼,小鱼野菜,是海难后吃的最饱的一顿。笑笑今天坐在赵浅的旁边,夹菜的时候短小的胳膊够不着,赵浅一直帮着她夹菜。   周哥儿坐在笑笑的旁边,一只手握着碗,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吃的,目光时不时往赵浅那儿飘,赵浅目光温和,笑笑笑意盈盈,感觉就像一家人。   明明就是个小女孩儿,他竟然很吃味,越想越气恼,他一边难受赵浅对别人好,一边又自责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以前赵浅就是夜不归宿,提起他别人就能立马想到曹芳,他也不在乎,现在是怎么了。   自从落水一事以后,没多久的日子,他就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但不知道竟已经到了这种占有的程度。   或许以往赵浅孑然一身,之前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所表现出的情况都是只会照顾他一个人,但这些日子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与大家都有了感情,他也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赵哥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窒,喉咙一紧,鱼刺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咳了一声,他慌忙站起身,跛着脚出了山洞。   “赵哥儿这是怎么了?”   有说有笑的大家忽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捂着胸口往外去了的周哥儿。   赵浅连忙放下碗:“你们吃,我出去看看。”   两人都走远了后,有妇人捂着嘴笑道:“你看周哥儿一副想吐的样子,不是怀上了吧?”   “不是吧………”胡三儿瞪圆了眼睛。   但仔细想想,赵浅挺喜欢周哥儿的,两口子感情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家更多的都是抱着祝福心态的说笑,只有胡玲玲的笑容有些失落牵强。   赵浅追出去,周哥儿扒着树干,埋着头,光看背影有些萧条,他放慢步子过去:“怎么了?”   周哥儿没有回答。   他以为他在为今天的事情烦恼,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   顿了一下,他没有再把事情复述一遍,转而道:“对不起。”   周哥儿错愕的回头,眸子有点红,打断他的话:“不是!”   见他样子急惶,赵浅扬起眉毛。   “我只是被鱼刺卡住了。”   “嗯?”赵浅疑了一下,随即又松了口气:“也太不小心了,要不要紧。”   “没事儿,已经吐出来了。”   “那就好,走吧,回去继续吃饭。”赵浅伸手去想去牵他,周哥儿却顿了一下。   “赵哥。”   赵浅眉心微跳。   “你是不是很喜欢笑笑?”   “是啊。她挺可爱的。”赵浅当他要说什么,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实诚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哥儿沉着眸子,低着头目光只能到赵浅的胸前,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为今天在河边的反常作出补救,过了好一会儿,他长吸了口气,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也可以跟你养一个孩子。”   “什么?”赵浅没太听清他的话,林子里忽然钻出个妇人,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怕是过来偷东西,他拍了拍周哥儿的肩膀:“等等,前面有人,我去看看。”   赵浅走过去时,周哥儿想叫住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林子里的妇人发现赵浅看见了她,也不再躲避,站直了身子,冲他笑了笑:“赵浅啊,你可吓了我一跳。”   是曹芳的老娘。   “你在这里干什么?”   曹钟氏拉长眼皮,左右瞅了瞅,正当赵浅不耐烦要再次质问时,她扭了扭身子,有些不好意思扯了一下裤子:“我,我就是出来解个手。”   赵浅眉毛一扬,这事儿也尴尬,虽然他想骂一句解手为什么要跑到他们山洞外来解,分明就很可疑,但毕竟男女有别,揪着这事儿说也不好,要是到时候这疯婆子说他偷看才好笑。   他嗤了一声后,没说什么,折身回到周哥儿身旁。   周哥儿仰着头:“谁啊?”   “隔壁山洞的,甭管。”顿了顿又道:“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这么一遭过去,周哥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再没有心思复述一遍,他感觉自己有些脱力,脑子飘忽,随口扯了一句:“没什么,回去吧。”   两人走后,曹钟氏也快步往自己的山洞走去。   大家见着薛耀被赵浅一顿好打后,谁都不敢去招惹赵浅山洞的人,在村长的带领下,也勤快有了自己的食物,只不过都是些野柿子。   曹芳在山洞口见着自家老娘急匆匆的回来,迎上去:“娘,你去哪儿了。”   曹钟氏把女儿拉到一旁,悄声道:“我方才从隔壁山洞边过,瞧着他们山洞里有肉香咧,一股子羊骚味儿,好像是捉到了一头野山羊。”   “啊?野山羊?”曹芳羡慕的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眸子,随后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顿顿吃些野果子,肠子都快吃青了:“那他们倒是挺厉害的。”   曹钟氏注意到女儿的神态,道:“我瞧着隔壁山洞的人似乎都很听赵浅的话。”   “那又怎么样?”曹芳不解娘亲为何要这么说。   “哎哟,傻丫头!先前赵浅不是一直跟着你转嘛,你去套套近乎,男人都爱面子的,你主动去找他,咱们家芳芳可是村里最好瞧的姑娘,你都去找他了,他面儿上有光,不说多的,怎么也会让咱们吃上一口肉吧。”   对于娘亲的提议,曹芳非但没有露出自信的笑容,反而是蹙起了细秀的眉毛,赵浅打人那么凶狠,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至于被他打,只是先前碰壁了好几次,早受人讨好习惯了,面儿薄的她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他。   “娘,人家现在都娶亲了,我去不太好吧。”   曹钟氏不明白向来有些傲气的女儿如何会变现出如此挫败的模样,问道:“你这是咋了,难道你想顿顿吃野柿子啊?”   “不是。”曹芳想了想,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曹钟氏听完一笑:“嗨哟,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他当着你的面儿把珍珠给周哥儿无非就是想气气你而已,难不成你还觉得你比不上一个哥儿?”   曹芳见着娘亲的笑容,渐渐有有了信心:“娘可是说真的?”   “乖女儿,我还哄你不成。”   曹芳挽住曹钟氏的手臂,脑袋靠过去,乖巧道:“那我都听娘的。” 第21章   出过太阳的天晴日子,晚上睡起来都要暖和很多。   经过几天的努力,现在山洞里每一户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棕榈垫子,白天烤的暖烘烘的,晚上躺在上头暖和的多,也没那么硌背了。   除了垫子有些窄小之外,比起之前的条件真的是好上太多了。   赵浅躺在垫子上,粗枝大叶的男人感觉又睡在了之前村里的小床上,不敢动弹,他小心翼翼的翻了几次身后,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哥儿,呼吸平稳,应当是睡着了。   他暗搓搓的伸出手,心跳的有点快,想摸一下周哥儿的脸,只要够快别人就看不见!手刚到人的耳边,忽然一声让人浮想联翩的哼声让他的手一顿。   “你动静小一点!要是把大家吵醒了也太羞人了!”   赵浅赶紧把手放下,面靠着周哥儿,以他一个成年多年的男人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虚着眼睛往山洞里瞟了几眼,睡在最靠里头的一对夫妻正在轻微翻动,呼吸声很是急促,虽然在尽可能的放低,但是似乎不太能克制的住,其实事儿也正常,只是群居生活似乎过于孟浪了些。   动了动身子,该死,他暗骂了一句,自己不早些睡遭这种罪过!   山洞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直安静睡觉的周哥儿,平稳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错乱,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赵浅眼疾手快收手抱住周哥儿的头,捂住他的耳朵,迷迷糊糊的周哥儿吓了一跳:“赵哥你干什么啊?”   “嗯………”赵浅沉默了片刻,组织语言:“就……就有点冷,我知道你冷,这样就不冷了。”   周哥儿想说自己并不冷,炭火还暖烘烘的,今晚上又有垫子,比平时睡着暖和的多了,但是他没有说,很听话的靠着赵浅。   赵浅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搂,还真表现出一副有点冷的样子。   周哥儿眼皮子有些撑不起,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他半梦半醒,声音黏黏糊糊道:“赵哥。”   “嗯?”赵浅咽了咽唾沫,深夜真是听不得周哥儿叫他。   “你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叫你赵哥啊?”   赵浅身上有点冒汗,声音嘶哑:“好。”   第二天一早,外头还灰蒙蒙的,赵浅便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胡三儿长喇喇的躺在垫子上,哀嚎:“赵浅,这么早叫大家起来干什么啊!”   “昨天就属你睡的最早,还没有睡醒吗!”老子还一宿没有睡呢!当然,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乡亲们虽然有些不满,总共还是很配合的起来了。   “我给大家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大家在这个大山洞里挖小山洞睡!然后再做一艘船,到时候出去买物资,在山顶上修房子住。”   这是昨晚他碾转反侧想了一夜的结果。   消息一出,大家都有些愕然:“咋突然要挖小山洞建造房子啊?”   “我们总不可能一直睡山洞,而且分开睡对大家都好!房子迟早都要建造的,有了房子,夜里睡着也不会那么冷,冬天会好过很多,山洞里不太好通气,久了怕大家中毒。”   赵浅这话半真半假,大家都在讨论,其实这些日子大家也有感触,白天一起忙活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就是夜里男人女人哥儿睡一堆确实有些不太好,夜里起个夜什么的,吵醒别人不说,被知道出去解手也有些尴尬。   大家激烈的说道了一会儿,有人发问:“赵浅,你是不是觉得大家有些拖累你了?”   “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的说出大家的不便而已,到时候房子还是大家一起建,直到每户人家都有住以后再分开,大家看看怎么样吧。”   乡亲们沉默了一下,现在生活慢慢的稳定了下来,造船出去是肯定要的,在大家考虑的时候 了,昨夜那对夫妻率先弱弱的赞成了赵浅的提议,赵浅斜开眼,摸了摸鼻子,他们俩要是没赞成就怪了,随后陆陆续续有村民也同意了。   最后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除了找食物,又有了新的任务,挖山洞,建船,更长远的修建房子。   大家跟打了鸡血一样忙活起来,周哥儿还有些不明所以:“赵哥,怎么突然想起这么安排。”   赵浅腰上撇着刀,要大干一场的模样:“我是为了大家好!”   周哥儿不知该怎么答他的话。   “好了,你就在山洞,我们出去砍树制船。”   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多多少少都知道船是怎么制造的,大家在赵浅的带领下,一起去砍适合的树木。   但工具就那么点儿,刀也没两把,赵浅只好挑选几个有过造船经验的人留下,其余的继续去找食物储存粮食,以及分配了几个人留在山洞里刨新的小山洞供夜里休憩。   镰刀砍树是真的费劲又慢,斧头只有一个,赵浅给了胡三儿,自己用镰刀,一刀刀下去,汗水一大把,只听得见咔咔的砍树声。   “赵大哥,你们在砍树吗?”   “赵大哥,你们砍树做什么啊?”   找了一大圈儿才找到赵浅的曹芳拿着两颗野菜,笑吟吟的站在赵浅身后打招呼,结果喊了几声赵浅都没有听见,还是胡三儿停下手头的伙计,吼了一声赵浅才反应过来。   他瞧着好像很久没有见到的曹芳,脸儿比之前他见到时还要尖上很多,像是饿了好久一样:“有事?”   曹芳捏了捏衣角,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没什么,我就是出来挖野菜,看见你们在砍木头招呼一声。”   “噢。”赵浅应了一声又回头继续砍着树。   曹芳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不死心道:“我看这里有些野菜,怕在别处遇见野兽,能就在这里挖野菜吗?”   赵浅一边挥舞着镰刀,漫不经心道:“你问胡三儿就成。”   “大家不都听你的吗?”   “干什么听我的,大家有自己的想法。”赵浅吐了口气,不想搭理身后的人,打发道:“你想在这里就在这里挖吧。”   听这话,曹芳脸上总算好看些,有了一丝笑意,开始在周围找野菜。   胡三儿见状,几步凑到赵浅身旁去:“欸,瞧现在人小姑娘都来跟你示好了。”   赵浅收了手,把镰刀塞给胡三儿,将斧头抢回来:“你觉得很闲是吧,那就用镰刀好好磨磨力气?。”   胡三儿抱着手里的镰刀,正想说自己不乱说了,想斧头给要回来,曹芳便娇滴滴的叫唤了一声。   “咋了?”胡三儿转而问道。   曹芳捂着自己的脚踝,大眼睛里泪光闪闪,见赵浅并没有开口问,于是咬着下唇倔强的摇了摇头,一副我见犹怜。   “是不是脚崴了?”   胡三儿人老实,真有些担心。   曹芳点了点头。   胡三儿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看了看她的脚踝,有些红:“可别伤着骨头了。”   曹芳摇了摇头,不理会胡三儿,眼巴巴看着赵浅,羸弱的唤了一声:“赵大哥。”   赵浅不耐烦的把斧头砸在树上:“你还想干什么?”   曹芳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眼睛红彤彤,像快要哭出来。   “你咋这么跟小姑娘说话?”见曹芳都快哭了,胡三儿赶紧朝凶声恶煞的赵浅使眼色。   赵浅并不接受: “我跟谁说话都这样。”   见他不管不顾的模样,胡三儿犯起难不知该咋办,焦着一张脸。   “大哥,赵大哥,我给你们送水喝了!”胡玲玲提着罐子跑过来,瞧着自家大哥扶着曹芳,疑惑道:“芳芳姐也在啊,这是怎么了?”   胡三儿如负释重,连忙让玲玲扶着曹芳,自己接过水罐子:“曹芳崴着脚了,你好好送她回去。”   “脚崴了?没事吧!”玲玲瞧着曹芳,宽慰道:“芳芳姐,忍着点,我这就送你回去。”   走了几步,玲玲又冲两个大男人交代:“你们也早些收活儿,婶子们开始做饭了。”   曹芳心里再不情愿走,还是得做足面子,总不能继续在这里丢人,她扭头看了赵浅一眼后,让胡玲玲扶着:“麻烦了啊。”   “不碍事的。”   两人慢吞吞的走进林子里,曹芳眼睛便不红了,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说赵大哥现在变了很多啊,什么都帮着乡亲们。”   胡玲玲眨了眨眸子:“是啊,大家现在都很喜欢赵大哥。”   顿了顿,她又道:“大家都说赵大哥不仅有本事,还是个很疼爱夫郎的人,大家都羡慕他和周哥儿的感情呢。”   曹芳轻笑了一声,她心里总觉得这妮子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是直接送你回山洞吗?”   “啊。”曹忙眸色一转,一丝狡黠一闪而过,随即面露痛色:“我脚痛的厉害,想休息一会儿,瞧着就要到你们山洞了,我可以进去休息一会儿吗?”   胡玲玲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道:“好啊。”   两人到了山洞,大家稀奇的围了过来:“哎哟,曹芳这是怎么了?”   虽然两个山洞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了隔阂,但是曹芳平时在村里的面子做的好,到了山洞挨着婶子大伯的叫,大家也不至于摆出脸色来,毕竟乡里乡亲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   “挖野菜不小心崴到了,打扰大家了,一会儿我娘就来接我。”   “瞧这孩子说的哪里话,小心坐着。”   曹芳乖巧的笑了笑,一眼瞥见坐在一边上编制篓子的周哥儿,她让玲玲去忙,一跛一跛的走到周哥儿身旁。   周哥儿扬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忙活手上的伙计,他心里当然不待见曹芳,但是大家让她留下,他也没什么话说。   曹芳轻笑了一声,盯着周哥儿看,就此想引起周哥儿的注意,没想到周哥儿压根儿眼皮子也没有再抬一下。   干咳了一声,她只好主动说道:“瞧咱们两个还真是倒霉,竟然脚都伤着了。”   “所以呢?”   周哥儿低着头冷淡的抛出三个字。   “所以这大概就是赵浅喜欢你的原因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成功的吸引了周哥儿的注意,他盯着带着微微笑意的曹芳。   曹芳眼里有了久违的自信之色:搞不定赵浅还不信搞不定你。 第22章   “你什么意思?”周哥儿冷声问道。   “赵大哥心地很善良,记得以前我有一次也是伤着了脚,他对我便十分的照顾,看见我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地方都心疼的不得了。”她拖长语线又道:“现在你又是因为赵大哥伤的脚,他心里一定很愧疚,在照顾你的时候,慢慢发现了你的好,对你也有了感情,以至于现在我受伤了也不管不顾了。”   “你说他是不是因此喜欢你的?”曹芳像是有些惆怅:“如今他可能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感了,虽然很遗憾失去赵大哥那么好的男人喜欢,但是我还是衷心的祝福你们。”   周哥儿收回目光,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要跟他说这些,而且他也想不出以赵浅以往的性格会同情别人,他确实不知道以前的赵浅是什么样,但后来他脚受伤了以后,他确实很照顾自己,于是他反问道:“你很了解赵哥?”   “谈不上了解,多多少少算是晓得他一些事情吧。就算了解过,那也不重要了,毕竟是过去了的事情,反正以后就靠你照顾赵大哥了。”曹芳说得很豁达。   周哥儿眸光闪动,像是很动容。   曹芳见此翘了翘嘴角,环顾了山洞一周,随即又恹恹错开话题道:“山洞里大家都好和睦,不似我们那边的山洞,大家不是争吵就是抢吃的,我和娘亲两个人根本就争不过他们,干许多的伙计,却还没有饱过肚子,这下更惨,出来挖点野菜竟然还把脚崴了。”   说着,她对这边山洞的好秩序流露出了无比的羡慕。   她拉住周哥儿的袖子,哀求道:“周哥儿,我能和娘搬过来住吗?”   周哥儿不动声色的看着两眼发光,满脸期待的姑娘,他承认,先前她说祝福他和赵哥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真挚感激,这让他坚定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可能。   可是……   “我们这边的山洞很小。”   曹芳噎了一下,面色灰青,方才明明都得了他一些好感啊,如何拒绝的话还说的这么干脆,她笑着继续说道:“我和娘住不了多宽的地方,我知道大家都听赵大哥的话,只要你答应了,跟赵大哥说一声,赵大哥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我们两个现在都是瘸子,山洞里再多一个大家照顾不了。”周哥儿毫不留情道。   曹芳瞪大了眼睛,别人都会觉得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伤了脚会觉得可怜,容易产生怜惜的感情,现在非但没有被同情,反倒是因为脚被嫌弃。   她简直欲哭无泪,好一个周哥儿!还真是就晓得干活儿,啥都想着能不能做活儿,木鱼脑袋,活该以前被赵浅嫌弃。   她在心里骂了一通,脸上却挂着笑:“我可以做些伙计的,不会拖累大家。”   周哥儿坚定的摇了摇头,果然少说话太多好处了,自己偏要多嘴搭理她,现在他非常想结束这次谈话:“你不是说你娘很快就来接你吗,怎么还没有来?这都快吃饭了,你别回去晚了没吃的。”毕竟你们山洞竞争很激烈。   他说完就想挪开身子下逐客令,可后头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赵浅他们便回来了。   赵浅还正疑惑曹芳怎么在这边的山洞里,甚至还挨着周哥儿,莫不要又作妖,快步过去他竟听见了周哥儿这么一句话,他还真是鲜少听见他说这样的话。   曹芳听到话脸上原本就挂不住了,本来就是随口扯的一句客套话,就算最后不能成功搬到这边的山洞,但怎么也蹭得了顿吃的吧,山洞里做羊肉吃,那股子肉味儿早让她馋的不可开交了。谁知道周哥儿却说话这么难听,怪不得都说他不讨喜!   她灰蒙蒙的一张脸,在发现赵浅过来了后是越发的可怜了,悲戚戚的望着站着的高大汉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委屈又不敢说,便道:“我,我先回去了。”   她艰难的站起身,作势要走,妇人们看见,一阵劝说:“急啥!坐呀,你娘还没有过来咧。”   当着大家的面,她看了周哥儿几眼后,泫然欲泣的模样: “不,不用了,娘可能还在挖野菜,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周哥儿一直冷着一张脸,联系着三人的关系,大家下意识的便浮想联翩了。   注意到大家考究的目光,周哥儿无可辩驳,一来他不太擅长解释这种事,二来他确实是想赶走曹芳,所以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赵浅在这里,他理直气壮不起来。   “我送你过去。”   就在大家一致的沉默中,赵浅看了曹芳几眼,语气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打破了宁静 。   “真、真的吗?”曹芳对于这个转折还不太接受的下来,先前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莫非见她受到欺负,心软了,她心里一喜,看来娘亲说得对,男人就是需要刺激一下才行。   她连忙又道:“那就麻烦赵大哥了。”   周哥儿目不转睛 ,一直盯着两个人消失在山洞,木讷的连人走了许久也还回不过神来。   大家对此都有点尴尬,可又不好说赵浅什么,毕竟他喜欢曹芳是深入人心的事情,而且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奇怪,越是妻郎多,反倒是越说明男子有地位,只是他们这些偏远小村子才大多数都是一夫一妻,多了养不起。   可赵浅人家有本事啊,有那些艳福是人家的运气,别人羡慕不来。   周哥儿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他便怀疑起先前曹芳说的祝福的话了,估计就是骗他的,他没什么信心比得过曹芳,也知道到时候赵浅真的想留她,大家也会站在他的那边。   长呼了口气,他靠在洞璧上,侧低着头,垂下了眸子。   “周哥儿。”   听见有人又叫自己,他别过头去瞧,是一名年纪比他长几岁的哥儿,叫郑舒。   郑舒的娘家离周家的房子挺近的,上次海难还就是郑家的人捞了他一把,他不爱说话,也没有朋友,唯独住的离他近的郑舒会同他说上几句话,他不喜欢搭理别人,每次郑舒给他打招呼,他也最多点点头,是极少数他这么冷淡还还没厌烦他的人了。   但后来郑哥儿嫁了人,虽然夫家也是上鱼村的,但是毕竟没有住的那么近了,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两人也没有常见到,慢慢也就疏远了。   他看着郑哥儿,还是像以往那么笑着看着他,可仔细一瞧又觉得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很多,具体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估计是嫁了人的原因。   “喝水吗?”郑哥儿把手里一个竹筒递过去,是李师傅新做的饮水工具。   周哥儿知道郑哥儿是好心,不过他没心情喝,摆了摆手。   郑哥儿收回手,把竹筒放在一边上,知心道:“是不是在担心赵浅和曹芳?”   周哥儿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郑哥儿见状笑了一声:“以前你看起来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现在对赵浅的事儿这么关注,看来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赵浅和曹芳之间有些事情,但那不是在你去赵家以前的事儿了嘛。”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的,我们都看的出来赵浅待你很不一般,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周哥儿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他对我好。”   “那不就对了,赵浅看你和看别人不一样,他看你眼里有光,看其他人是没有的。你们是两口子,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周哥儿蹙起眉毛,有些困扰道:“什么算是两口子?”   郑哥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像周哥儿这个年纪,他都嫁去夫家有两年了,那时候他虽然对两口子的事情不太懂,但是真正进了夫家的门槛便都晓得了,这周哥儿和赵浅成亲也好几个月了吧,他言简意赅:“你不知道什么是两口子?你嫁到了赵家,和赵浅睡一张床,不就是两口子吗!”   闻言,周哥儿面上多了一层惨淡之色,挪了挪身子,有些难为情的轻声对郑哥儿道:“我们没有睡过。”   郑哥儿瞪圆了眼睛,从周哥儿脸上找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况且周哥儿也不会开玩笑,说出这话是无比的真诚,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竟然有成了亲的夫夫没有睡过的。   见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周哥儿顿时感觉自己无地自容,自己果然太没用了,他别开头扯了扯郑舒的袖子:“郑哥儿,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嘴巴严得很。”这是他有些吃不消,前不久大家还戏说周哥儿有了,他成亲几年都还没有情况,哥儿不好生育,他当时还有些羡慕,没想到就是个乌龙。   这么一说还真是苦了周哥儿了,也难怪他心里不放心,如今大家都觉得两人的感情好,实际上还名不符其实,到时候曹芳那丫头真的是叼起了赵浅,周哥儿的地位恐怕有些危险,毕竟曹芳是个姑娘,长得还很漂亮,当然,周哥儿也俊俏,可是哥儿自身就没法子和姑娘比的。   他就不明白了!赵浅和周哥儿怎么会没有圆房,赵浅喜欢周哥儿,他不会看错,就算他看错了,大家的眼光总不会都错吧,不由得,他瞥了周哥儿一眼,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他身上了。   他尽量小心,不让周哥儿觉得是自己的原因,问道:“那他提过要和你一起睡吗?”   周哥儿脸一红,他没有提过,自己倒是喝醉了说过。   郑哥儿注意到他一脸的不自在,心里大概便有了数:“这样可不行,你得去跟他说说啊,好好商量,两口子之间的事情,摊开来说没什么的。”   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周哥儿眸子有些不自信的灰暗:“我尽量吧。”   “事情总能解决的,可要加把力,毕竟现在可好些人盯着赵浅呢!”郑哥儿悄悄在周哥儿耳边提醒了一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去忙了。”   周哥儿没有说话,顿了顿后,望着郑舒:“谢谢。” 第23章   山洞外凉风吹着有些冷,曹芳瑟缩着身子,小脸儿泛红,两个山洞的距离也不远,她一路上慢吞吞想拖延些两人的独处时间。   扭捏着怎么开口提搬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时,赵浅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单手撑在身旁的树干上,把她挡在了健硕的身体前。   对于他忽然的动作,曹芳心里一跳,竟然有些莫名而不可言状的情绪,她羞答答的问道:“赵大哥怎么不走了?”   赵浅流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一字一顿,让她心惊肉跳:“以后别靠近少雨!”   察觉他语气生硬不对劲,曹芳恍然抬起头:“为什么,我,我就是跟他闲聊几句而已,大家都是乡………”   “住口,少拿这一套说辞来,你敢说今天不是故意崴了脚,耍小聪明?我看你是一个姑娘,没有当着大家让你没有脸面,你还拿我当个二傻子耍?”   曹芳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赵浅,听他一番话,顿时觉得自己的伎俩像小孩子过家家,到头来什么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她一脸愠色,羞愧的无法抬头,却还是硬着嘴巴:“赵大哥在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明白。”   赵浅脸上没有表情:“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是吧?那我就清清楚楚跟你说明白,以前你不是挺骄傲的嘛,觉得跟我一起过日子不能过,现在觉得我混的好了,想来跟我一起过了?还变着法儿来,你说弄这么一遭不累吗?”   “你做什么我无所谓,但是你要去招惹少雨,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看到上次薛耀的下场了吧,虽说我不打女人,但你别逼我不把你当女人看!”   “我………”曹芳自认为在他面前已经丢过两次脸了,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丢人!想到之前的种种,自以为了不得的心思,没想到全被赵浅看的明明白白,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吓人,薛耀挨揍的惨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她眼里充满了恐惧,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连脚也不痛了,低头快着步子往自个儿山洞跑去,仿佛后头有鬼一般。   赵浅见状并没有追上去,只是语气冰凉的冲着那受到恐吓的背影道:“跟你老娘带句话,好好教导儿女,你也别忘了我的话。”   曹芳哪敢回他的话,只恨不得马上跳进个山洞从他面前消失。   “这?这!”   出来的胡三儿见着跑的飞快的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抬起食指指着曹芳。   赵浅嫌弃的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不是,脚不崴到了吗?咋还跑上了!”   赵浅面带微笑:“我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对于这种白莲花,他向来不屑,只是作到他的头上来,那就不要怪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胡三儿狗腿的拉着他:“那周哥儿的脚不方便了那么久,你咋不好好跟人治一治?”   “你欠打是吧?”赵浅斜瞪了一眼,恨铁不成钢,像这种愣头青,迟早得栽在白莲花手上,他踹了一脚:“滚。”   胡三儿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被踢的生疼的脚,看着走远的人,咕哝道:“咋就火上了?”   曹芳急匆匆的跑回山洞,曹钟氏早在里头等着了,女儿出去了大半天,她喜上眉梢的迎上去:“事儿成了?”   一拉到女儿冰凉的双手她便觉得不对劲:“咋的了?”   曹芳忍不住哭了起来,把事情大概给母亲说了一遍,曹钟氏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没想到赵浅竟然这么厉害。”她喃喃道了一句,看着抽泣的女儿,连忙爱惜的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睛:“没事儿,苦了我的芳芳了。”   “赵浅还说让您好好教导女儿呢!”曹芳一下子推开母亲的手,被一个男人说道的那么露骨,她的脸面儿都丢尽了,若不是母亲出些馊主意,她犯的着这么丢人现眼嘛,这时候不由得埋怨起了母亲。   曹钟氏的脸色也不太好:“你这还是怪起娘来了!”   “还不是娘出的主意。”曹芳跺了跺脚,先前在赵浅面前不敢耍脾气,现在一股劲儿给使了出来。   “好了,好了,以后咱们离他远点不就是了。”曹钟氏耐着性子安抚女儿:“都怨娘,咱们回山洞去,成吧。”   曹芳抹着眼睛:“我要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以后见着多羞人啊!”   曹钟氏没说话,这地儿要是能走,谁不想走的。两人往里头去,碰见迎面的男子,薛耀一脸笑,恐怕是听见两人的话了。   母女俩咯噔一下,曹钟氏没好意思与薛耀对视,牵着女儿就往里头去,薛耀望着母女俩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身影笑了一声。   赵浅回到山洞时,大家饭快做好了,他环顾一圈儿,竟然没有看见周哥儿的身影。   “笑笑,看见少雨哥哥了吗?”   李笑笑指了指外头:“哥哥出去了。”   赵浅往外头看了一眼,正要往外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掉回头到李笑笑身边去,他蹲下身:“笑笑,以后叫我赵大哥。”   笑笑不太明白:“为什么啊?我听见少雨哥哥叫你赵哥的。”   “傻孩子,因为我和少雨哥哥年龄相差不是很大,而且我们成亲了,所以才叫我赵哥,你可不要学噢。”   “哦,我知道了。”   赵浅笑了笑,正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又顿住,转而收回:“真乖。”   他出去在山洞近处转了一圈儿,周哥儿腿脚不方便,应该不会走多远出去,但却在周围没有见着他的人,他疑惑这小子去哪儿了,又往远处走了些,透过灌木丛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周哥儿正站在那人的身前,面向他的方向,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在这边山洞过的还成吗?”   周哥儿没有说话,一如往常般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对面的汉子似乎也很习惯他这幅模样,继续道:“听说赵浅挺有本事的,想你跟着他也不会太吃苦,我也就放心了。”   “你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回去了。”周哥儿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   汉子把兜在怀里的果子拿了几个出来:“我摘了些青果,你拿去吃吧。”   周哥儿没有伸手:“你自己留着吃。”   话毕,他一跛一跛的就要走,汉子扯住了他的手,青果滚到了地上:“你这脚是咋的了?”   “没事。”周哥儿皱了皱眉。   “我还不知道你脚受伤了,你这犟嘴脾气也不会跟我说。”他蹲下身把地上的青果捡起来,在袖子上擦了擦,重新往周哥儿怀里塞去:“拿着吧。”   周哥儿这次没有再拒绝,尽数拿在手上:“我回去了。”   汉子也没有挽留,望着他的背影道:“要我送你回山洞吗?”   “我出来也是一个人出来的,用不着。”   汉子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他走了一会儿后,转身去了林子里。   赵浅站在周哥儿回来的必经路上,他只听到了周哥儿的那句:我出来也是一个人出来的。听着,总觉得心里有些堵的慌。   他双手环胸,更让他堵得慌的是,他还看见了这么久以来,除了自己以外,竟然还有另一个男人牵了少雨的手。   周哥儿全然不知情的低着头往前走,手里揣着青果,他想甩了,好扶着树走的稳当些,结果东西没丢,却先一头撞在了杵在路中央的人墙上。   赵浅阴恻恻道:“周少雨,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   周哥儿仰头,发现是赵浅,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送别的女人回山洞的赵哥黑着一张脸,并且还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   当然了,今天听了郑哥儿一番开导的话,他是不会和赵浅吵架的,但是谁还没有点脾气,于是他没有回答赵浅的话,撇开他继续往前走。   赵浅看着从身旁走过的少年,顿时气血翻涌,反了天了,周少雨不仅背着他私会野男人,被他抓个正着还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的慌乱与愧疚,甚至还不理会他!   赵哥现在觉得头顶比山洞旁那颗万年青还要绿!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赵浅冷呵了一声:“站住!”   他几步走上去,拉住周哥儿的手:“你就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嘛?”   周哥儿也气上了:“我做了什么需要解释!”   “好,很好!”赵浅目露凶光:“刚才跟你拉拉扯扯那个男的是谁!”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周哥儿瞪着眼睛看着赵浅,倏忽间眼眶变红,他猛的甩开赵浅的手往前走。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第24章   “周少雨!”没人回话, 赵浅又叫了一声:“周少雨!”   周哥儿还是没有回答,兀自朝前头去, 赵浅看着磕磕绊绊的身影往前扑, 忽然有些着急了。   他连忙追了过去, 从身后一把将人给抱住, 怀里的少年挣扎了几下,他反倒是把双手收的更紧,人才算是停下了脚步,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放轻了声音,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对不起,我不该吼你的。”   赵浅把下巴放在周哥儿单薄的肩膀上,声音变得沙哑:“刚才那个人是谁?告诉我行不行。”   周哥儿挣扎了一下,从赵浅怀里出去, 他别头看着一边,肩膀在轻微的抖动。   “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赵浅板着周哥儿的肩膀, 发现他在哭, 顿时眼睛变得十分的狰狞。   周哥儿觉得自己很丢人,却又忍不住,他抬手抹了一下雾蒙蒙的眼睛, 不想看赵浅,语气哽咽:“那是我大哥。”   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 不来往也没什么, 上次娘跑到赵家去丢人, 他心里就很担心赵浅会因为娘的原因而厌恶他,觉得他都已经出嫁了,娘家人还来占便宜,会就此连带着厌恶他。   那时候他和娘争吵,被他听见,他也不敢去解释,恐怕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把事情弄的更遭,他也知道那次赵浅是真的生气了,两人冷战的时候,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赵浅再也不跟他说话,好在后来和好了。   他本来就担心曹芳和他一起出去,原想出来找他的,结果碰见了大哥,说了几句话,没成想被他瞧见了,竟然还质问自己和别人拉拉扯扯,他气他居然连和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人都不认识,究竟是有多不上心多不在乎才会闹出这种事情,是曹芳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他想找个这么蹩脚的理由把自己赶走吗!   “大哥?”赵浅复述了一遍,怔了一下,松了口气后心又提了起来,连媳妇儿的家里人都不认识,他暗自懊恼,看着眼前哭气未消的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也难怪刚才人气得要走,不理会他。   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个苦笑,想去拉周哥儿的手,被他给躲开了,他悻悻道歉:“是我不好,没有弄清楚。”   周哥儿见他服软,心中照样不是个滋味儿。   “别生气了,都怨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不知道他是你大哥。”赵浅手足无措,他没有见过周哥儿哭,原本就不怎么会安慰人,现在是又心疼又心焦:“少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行不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   周哥儿扯了一把身旁的灌木叶子,吸了吸气,黏黏糊糊的眼睛让他看别处都有些不真切,他倔着没有说话。   “对不起。”赵浅试着去牵他的手,伤了脚以后做的活儿少了很多,少年手上的茧也没有以前那么硌人了,他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好在人面上不情愿,总归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赵浅把他额头前垂下挡住眼睛的头发缕开,小声问道:“是原谅我了对吗?”   看着眼前眼睛泛红,躲闪着目光的人,他才发现他不能忍受他和别人在一起,如果那个男人不是他的大哥,他不知道自己会去把他教训一顿,或者是把少雨困在自己的身边,成全,他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两个字,好不容易喜欢的人,又怎么会拱手让人。   他原以为对少雨好,久而久之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照顾好他比一句承诺要实在很多,但现在他觉得有些话不说明白,谁都不会心安。   “少雨,我知道有时候我可能对你太霸道了,你不爱说话也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我很难猜出你在想些什么,让我们之间有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我先前太冲动了,希望你可以原谅一个没有办法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可怜人。”   “我喜欢你。”   “是想要过一辈子,一起养很多小孩子的那种喜欢,不是简单的对笑笑那种喜爱,你明白吗?”   周哥儿心里一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嘴里喃喃道:“我不明白。”   赵浅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前一带,俯身上去吻了他的唇,周哥儿的唇有些凉,他想要给他所有的温暖,抱着人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上次亲吻他的嘴角是出于对他的心疼,而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出于爱意,宣誓主权的占有。   直到周哥儿快要喘不过气,他才离开了他的唇,侧脸靠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周哥儿扯着他后背的衣服,攥的很紧,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心跳的很快,根本无法平复下来,喜悦是不能用三言两语说清楚的,更何况他还不善言辞,他几乎要站不稳当了。   赵哥这是向他表明心意了!   赵浅摸着他的后背:“我已经说过曹芳了,她不会再来让你不开心的。”   “你………”周哥儿忽然心慌,扬起头看着他:“你不会打人了吧?”   赵浅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把他的脑袋按回了自己的胸前:“你怎么把我想的这么凶神恶煞,再怎么着,我也不会打女人。”   周哥儿放下了心,他抱着赵浅同样不想松手,回想起这几个月的心理历程,实属不易,自己心里藏的最严实的话,早该说了,他咬了咬牙关:“赵哥,我也喜欢你,很高兴我是你的夫郎。”   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和自己心意相通,赵浅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又蹭了蹭周哥儿的脖子,上头有些发热,让他舍不得离开:“我也很高兴。”   两人黏糊了好久,周哥儿戳了戳他的背:“我们该回去了吧,待会儿乡亲们该出来找了。”   赵浅叹了口气,得回去让大家加快进度把小山洞挖好了,总让媳妇儿跟着大家一起睡怎么都不自在,他在周哥儿平滑的脸上啄了一下。   “成。”   周哥儿连忙捂着自己被亲了的脸,还没来得及心跳,瞬间又觉得自己失了重,赵浅拦腰把他抱了起来,笑着往回跑。   周哥儿惊呼了一声,赵浅像只撒欢的大猩猩一样,吓得他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跨过灌木丛,很快便回到了山洞口,周哥儿喘了两口气,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赵哥,快放我下来,让大家看见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周哥儿一脸难为情,拽住他的衣服,小声道:“求你了。”   “好,都听你的。”赵浅轻轻把人放在了地上,改为牵着:“小心些啊。”   山洞里的人见着两人回来了,说道了两句:“你们两人去哪儿了,吃饭了还往外头跑。”   “快,他们回来了,吃饭吧!”   婶子们张罗着大家吃饭,胡三儿一脸暧昧笑:“你俩逛啥地儿去了?”   周哥儿把怀里的青果扔给他。   胡三儿连忙弯腰接住,他捻着果子便咬了一口:“嘿,还挺甜的。”   “是吗?你拿的那个滚在鸟屎去过。”赵浅认真道。   “哈?”胡三儿僵着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大家笑了一通,围坐成一堆,端着碗准备吃饭,山洞里有妇人在,赵浅一点也不但心食物该怎么分配着煮,有了多年生活经验的妇人可晓得怎么省着吃,而且在山里摘了些调料,做的吃食也越发有味道了。   现在虽然能够吃饱,但是长时间不吃米面也是不行的,他便鼓舞着大家加紧着干活儿,船早一天修成也可以早些出山。   约莫过了十几日,在大伙儿共同的努力下,隔开的小山洞可算是挖好了,山洞壁也给敲得很平整,总算是有了自己单独睡觉的地儿,了却了大家的心愿。   赵浅在林子里忙活了一整天,他们制造的船不算大,跟平时出海的船差不多大小,也已经快要完工了,天气虽然冷,但是身上却全是汗水,他回到山洞的时候,周哥儿连忙给他招手。   “赵哥,这里。”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朝着周哥儿走过去:“咋了?”   周哥儿领着他往里头走了几步,掀起一块草藤子编制的帘子,是修好的小山洞,相对于他的高个子,还得埋下头才能进去。   他钻进里面,还是蛮大的,原本干巴巴的山洞,被周哥儿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着干草,最上头是棕榈皮做的垫子,洞璧上还凿得有几个内凹的地方用来摆放喝水的竹筒子,赵浅满意的点了点头,脱下鞋子,一头栽到了垫子上,总算有了两个人独处的地方了,他伸展了一下身体,顿时觉着宽松了很多。   周哥儿见他躺在垫子上的懒样,低头笑了笑,弯下腰把他那双鞋子提了起来,瞧着内里都打湿了,他有些心疼:“我拿出去给你烤着,你累了就在里边休息一会儿吧。”   赵浅闭着眼睛动了动下巴。   这些日子周哥儿的脚好了很多,现在走路已经不是问题了,就是脚心还有一条长疤痕,若是被硬的东西碰到还是有些疼,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提着鞋子烤在火堆旁,已经有好几双鞋子在那儿了。   正巧郑哥儿也在给他的夫君烤鞋子,他见着周哥儿,笑得有些八卦:“我瞧你们这些日子相处不错,上次的事情可说开了?”   周哥儿倒弄着赵浅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说啥了?”郑哥儿追问道。   “没什么。”周哥儿把鞋子放好后,匆忙的站起身:“我去帮婶子们做饭。”   “诶!”郑哥儿还说想听听八卦,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给跑了,这守的也太严实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船造好的那天,大家挖的陷阱有了新的收获,捉住了三只野兔子和两只野鸡,大会儿当夜便把野鸡用剩下的板栗给炖了。   赵浅吃着板栗野鸡汤,发现这味道实在是阔别已久,转眼间在这山上过了竟然有一个月了。   吃了几大口肉后,他垫下了肚子,道:“我们的船造好了,但是只能装下四个人,明儿要是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准备出海去,到时候看能不能在下鱼村换点东西回来。”   “现在这个时刻,有值钱的东西都尽量拿出来吧。”   说到这里,大家端着碗的手顿了顿,赵浅知道大家的腰包都管的严实,虽然遇见了海难,但大家肯定跑的时候贵重东西是带上了的,不说很多,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儿。   见大家都沉默了,胡三儿率先摸出了一两碎银子给赵浅:“就这么多。”   赵浅接下钱,又看向大家,随后又有个妇人把手腕上的银镯子给摘了下来:“钱财外物,保命要紧噢。”   世世代代的教育思想,大家对待钱的事儿上难免保守,心里虽然诸多不愿,可是东西弄来生活条件会好上一些,活着才能再挣到钱。   陆陆续续各自都出了些财物,赵浅把东西收拾好,也知道是难为大家了:“这些钱我都会用在大家生活的物资上,不必担心会乱来,明儿来个会识字的跟我一起,把账目记下来。”   “赵浅,没必要的,大伙儿都相信你,这些日子你为大家出了那么多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大家相信我才必须这么做,事情清清楚楚的,对大家都好。”   于是赵浅除去自己以外,再选了两个人一起,船只能装四个人,他和胡三儿去了两个,要个会写字的,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最后他让一个妇人跟着,毕竟女人要用的东西,还是带个妇人去好些,女子总归是要细心些。   事情就这么安排上了,大伙儿都有些期待这次出山。   夜里,周哥儿把挂在小山洞里的大袄子提了起来,得亏把这两件儿衣服带出来了,不然这些日子里都没个能盖在身上睡觉的厚实物件儿。   小山洞里只有点影影绰绰的火光,靠外头的火才看得见一点赵浅坐在垫子上,道:“等明儿出去了,就买些被子油灯回来,到时候就不会黑灯瞎火的挨冻了。”   周哥儿拿着衣服坐到了赵浅身边去,从衣袋子里拿出他一直小心存放的粉色珍珠:“大家多多少少都出了东西,咱们也得出点。”   赵浅拿着那颗圆圆的珍珠,他知道周哥儿喜欢,但他说的也没错,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原准备把打的鱼拿到集市去换些钱,可还没来得及就发生了海难,现在鱼还在空间里,也没有找到适当的时候出来用,这当头他们也就这颗珍珠值点儿钱。   他拍了拍周哥儿的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你明天出山的时候小心点。”周哥儿躺到垫子上,喃喃道,他知道赵浅没办法带他一起出去,不能够陪在他身边,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赵浅躺在他旁边,伸手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还不放心我出海吗。”   “就是不放心。”   “不会有事的。”赵浅亲了亲他的头顶:“有你在这儿等我,万事我都会小心的。”   周哥儿反手也抱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好,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二天赵浅起的确实早,周哥儿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赶忙起来,鞋都没穿就跑出了山洞,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初冬的天,早晨的风别样冷,胡玲玲正在灶前烧火,见着他穿的单薄,关切了一声:“他们已经走了,你快回去把外衣穿上吧,可别生病了。”   周哥儿冲胡玲玲点了点头,有些失落的折身回了小山洞。   “这些日子我都快要变成山夫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渔夫。”   小船儿晃荡在满是落叶的海面上,从山腰的海水上过不太容易,船底下有很多树枝灌木,得用船桨支着船避开,尽管行的慢,大家还是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有了船,咱们在集市买些麻线,到时候让李师傅编点渔网,又可以打渔了。”赵浅摇着船桨,附和着胡三儿的话。   胡三儿笑了起来:“想想还真不错。”   大家一路上小心翼翼,闲谈着话儿,之前蜿蜒的小路都被水淹没了,从海上过,反倒很快就要到下渔村了。   把船停靠在海岸边,大家下来走路,翻过了山就是下鱼村,大家跟着以前牛车过的大路走,男人的步子快,女人也不拖沓,很快就到了村子。   下鱼村完全没有受到海难的影响,初冬这当头,还在地里收菜回家,几个人远远的望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我看下鱼村的地里有好些萝卜,白菜,辣椒,咱们看看能不能去买点儿,毕竟这儿离咱们的山头最近,也省下很多功夫。”   对于赵浅的提议,大家都觉得没问题,想法是好的,可就是两个村子的关系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困难。   妇人道:“不如我去找他们说说,女人之间好商量。”   赵浅点点头,反正这里谁去都比他去要强上很多,之前胡三儿跟他说道的事情他可还没有忘记。   “来,这些碎银子你先拿着,尽量多买一点,萝卜可以放很久,冬天的蔬菜也不容易变质。”   妇人接过赵浅手里的钱:“成,你们就在这边等着,若是行,我来叫你们过去拿。”   “那就辛苦婶子了。”胡三儿朝妇人进村子的背影吆喝了一声。   赵浅是这么想的,先让人去试试水,若是他们愿意卖东西,那就再换些米面粮食,一来这里隔得近,好运输,二来村里的东西比集市上要便宜一些。等换够了吃的,就用船把东西运回去,让乡亲们带回山洞,他们再去集市买需要的东西,毕竟碎银子不多,值钱的还是些物件儿。   然而三个人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妇人的消息,像是人消失了一般。   胡三儿有些等不及了:“要不我过去瞧瞧?”   “咱们一起去吧。”赵浅其实也等的不耐烦了。   大家说走就往村里去,村子静悄悄的,这当儿天气晴着,估计大多都去下地了,走了好长一段小路才算碰上个人,那妇人挽着个菜篮子,撇了三人几眼,咕哝了一声:“什么人都往村子里窜。”   胡三儿原本还想问一下有没有看见一个外村的妇人,听这么一句,瞬间闭上了嘴巴,脸色也不是很好。   三人心里不太愉快的走在陌生的村庄小路上,忽然便听见了前头的争吵声,赵浅和胡三儿对望了一眼,同时扭头朝声音的发源地跑去。   “我只是想问你们卖不卖东西,敲了门才进院子的。”   先进村的妇人被下鱼村的村民围着,焦急着一张脸,不停的解释。   “放屁,偷偷摸摸进我的院子,我鸡窝里的蛋就没了。什么敲门声,我压根儿就没有听见过敲门声,我看就是来偷东西的,大伙儿可要跟我做主,别让这上鱼村来的小偷给跑了。”   尖锐叫着的也是个妇人,个头不高点儿,掐着腰,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气势足的很。   “我真的不是偷东西,瞧着你家的院门开着我以为家里有人才进去的,根本就没见着你家的鸡窝。”   “还狡辩呢,鸡蛋让你藏起来了吧,你让咱搜搜身,要是真没有就相信你!”妇人满嘴不饶人,叼着看热闹的村民提出无理的要求。   妇人虽然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但总归是个女子,被一群不认识的人这么欺辱,换做是谁也不让搜。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靠近妇人时,赶过来的赵浅怒斥了一声:“你们一群人要不要脸,合着人多欺辱一个妇道人家,下鱼村的民风原来就是此般恶劣啊!”   听着有道声逆着大家的意插了进来,人群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有个汉子站了出来:“你谁啊你?”   “我是谁你管得着嘛!”   汉子被噎了一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体壮,挺拔的男子,觉得十分陌生,又好像见过,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睁大眼睛喊道:“赵浅!是你!你竟然还敢来我们村子!”   听到这么个名字,村里人顿时都火气腾腾,纷纷挽着袖子:“又想来我们村里找揍是吧。”   “大家瞧瞧,这妇人肯定跟赵浅是同谋,都是想来偷咱们村咧!”矮妇人吆喝道:“他们村子遭水淹了,没吃没喝没住处,想来占咱们的村子!大家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一时间下鱼村的人义愤填膺,伸胳膊伸腿儿的想教训人,赵浅见状,毫无惧意,一群乌合之众,当年他一个人挑架的时候,对方十几个人,个个牛高马大,人手一把砍刀,他眼睛都没眨过一下,照样把他们打趴下,更何况这群老弱病残,空着手一副要为民除害的蠢样子。   他从腰上拿下从山上带下来的镰刀,反手甩在矮妇人家的院门上,发出砰的一声:“来啊,看看不用刀子能不能拧断你们的手。”   跃跃欲试的爷们顿时停住了脚,当初那软弱的男人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一时间吵闹的场面安静的能听见鸟叫声。   要是动起手,赵浅还真没怕过,不过昨天晚上周哥儿嘱咐了他好几遍,让他小心行事儿,他忍住不动手,到时候回去没法交代。   当着多有人的面,他叫胡三儿:“带婶子走。”   看着所谓的小偷被接走了,望着刀和杵在他们身前虎视眈眈的男人,谁也不敢多嘴,那时候没有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但是道理大家都明白。   “我们好心好意来商量买些东西,你们喊着抓贼,下鱼村人的德行真让人长见识。”换做以前的赵浅说这句话,一定会让人啼笑皆非,但是现在他行的端做得正,说这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从门板子上扯下镰刀,跟在胡三儿他们后头,大摇大摆的出了下鱼村。   “简直不要脸,竟然跑在咱们村子里来撒野!”等人走了以后,村民们叽叽喳喳又喧嚣了起来。   妇人从村庄里出来,心有余悸。   “真是不好意思,得亏赵浅把他们吓唬退了。也不知下鱼村的人怎生这般不讲道理,我分明敲了门进院子,进去还喊人了,结果那婆娘出来就一把将我抓住,又是哭又是喊。”   胡三儿忿忿不平:“这事儿不能怨咱们,他们太过分了,仗着人多欺负咱上鱼村。”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当务之急还是买东西,现在只有去集市了。”赵浅往大路上瞅了瞅:“牛车也没有,只能走着去了。”   胡三儿道:“那咱们赶着点走,到下一个村子时,看能不能赶上个牛车。”   大家商量着便出发了。村子到集市太远了,一路上得跋山涉水的,若是不快些,恐怕今晚还回不去。   为了省些路程,大家没有走官道,都是抄着小路走,路是不比大路平坦,但好在都是乡下人,走起来也没多困难。   约莫着走了一个时辰,原本出门冷飕飕的身体已经很热了,可算是到了下一个村子,这村子里的人不算多,比下鱼村人少。   而且种地的人很少,因为离集市要近些,好些男人都去集市找活儿干了,他们种的粮食也就够自己吃,赵浅得知情况只能打消在这儿买粮食的打算。   四个人的运气总算好了一点,遇见个送货上集市的牛车,大家一人给了两文钱,顺搭着去集市。   折腾了一阵,到集市上已经中午了,大家下了牛车也没想着去吃点东西,急急忙忙便去买物资。   妇人和记账的去买米面粮食,赵浅则和胡三儿去买御寒和工具,一个时辰后在集市口集合。   “好久没有来集市了,还有些念叨往日卖鱼的日子。”两人经过鱼市的时候,见着里头卖鱼的人就一两个,以往渔村的熟悉面孔都没有再出现在这儿了。胡三儿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赵浅道:“费些日子,等咱们重新把村庄修建好,到时候照样可以打渔。”   “也是,趁此机会也可以把村子建在别处,省的整日提心吊胆。”   两人闲吹了几句,赵浅去当铺把村民们捐的东西都换成了银子,当铺老板瞧着他拿了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物件儿,虽然对于村民来说是宝贝,当铺老板看多了稀罕物,没觉得这些东西多稀奇。   不过瞧着这些首饰,吊坠,十几样,老板还是抬了抬眼皮,见着赵浅和胡三儿都穿着粗衣布缕,不禁怀疑起这些东西的来历。   赵浅似乎看透了老板的心思,不耐烦道:“到底收不收,我们还赶着买东西回去给大家。”   老板扬了扬眉毛:“你们是哪里人?”   “渔村的,遭了大水,大家把东西都捐了,托我们出来买东西。”   听了解释,老板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于是在首饰里挑挑拣拣,一脸嫌弃:“你这些东西可值不了多少钱。”   赵浅眸色变暗。   当铺老板瑟缩了一下,捻起那颗粉色的珍珠:“不过这颗珠子倒是挺稀奇的稍微打磨一下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样吧,一共给你算个十两。”   胡三儿率先叫道:“十两,老板你可别那么黑心!”   “黑心!你这些东西都带了那么久了,旧的旧,破的破,能给你这个价已经不错了!”当铺老板抖着八撇胡子,不满道。   赵浅一把去把东西收起:“那我们不当了。”   当铺老板拉着包首饰的帕子,急忙道:“哎呀,看你们跑一趟,我就再涨一两!你们要当就当,不当拿走。”   “一口价,十五两!”赵浅不容拒绝道。   当铺老板当即松了手,雄赳赳:“你就去抢吧!还十五两。”   赵浅见状也没有讨好的意思,真把东西给收了起来,喊上胡三儿走的果断。   老板仰着鼻孔见两人还真的干干脆脆就走了,连忙从柜台前跑出来:“诶,诶,等等,十五两就十五两!”   赵浅跟胡三儿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嘴角。   老板一边把东西收进柜子里,一边取钱给两人,嘴里还咕隆道:“你们可真会当东西,我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要不是见那颗粉色的珍珠特别,哪家当铺会花这么多银子收这点东西…………”   赵浅拿到钱便走人了,实在懒得听他念叨。   出了当铺,胡三儿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赵浅叹了口气,他拿出东西就瞧着老板盯着珍珠眼睛移不开,不敲一点怎么对得起周哥儿,他道:“少雨很喜欢那颗珍珠的。”   胡三儿拍了拍赵浅的肩膀:“那待会儿你就单独跟周哥儿买点东西,就当是谢谢他了。”   “不行,这是大家的钱,不分谁和谁的,等往后日子后了,我再给他买喜欢的东西。”   胡三儿见他一脸正直的样子,不禁很是欣慰。   两人把尽数把东西买好后,到集市口,妇人和记账的已经打包小包在那儿等着了。他们身上扛着的东西也不少。   “我们俩的银子已经用完了。”妇人道。   赵浅把扛着的东西放下,摸了摸身上的,掏出了二两银子和几个铜板:“我们这儿还剩这么点儿。咱们先找个牛车送咱们回去,东西太多了,拿不下。”   “好。”   赵浅去找了个师傅,两人讨价还价,最后要十文钱才肯送几人去,他付了钱,大家把东西搬到牛车上,一起爬上了车子。   瞧着一大牛车的东西,妇人笑道:“过年也没买过这么多。”   “咱们可不相当于出来置办年货了嘛!”胡三儿擦了擦汗,附和着妇人。   赵浅则在跟记账的说每样东西花了多少钱,让他一一记在纸上,回去好跟大家清账。   冬天白昼短,天黑的也早,尽管一路上都在催车师傅快些,到他们停船的不远处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牛车师傅少有走这条路,看着山路边水汪汪的一片,压根儿不晓得四人还要划船回去,只当他们是下鱼村的人。   师傅不是这边的人,还得赶路回去,就没有跟他们唠嗑了,各自都忙着往回走。   四人分工把东西抗到船边上去,胡三儿把东西码在一堆,瞧着赵浅撅着屁股捣腾船:“你干啥呢,赶紧把东西搬到船上去啊,待会儿天黑了,咱们咋好划船回去。”   “船被人动过手脚。”赵浅直起腰,面色发冷。   胡三儿抛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过去,板着船看:“怎么会,咱们来时还好好的。”   “这船板怎么回事,像被人敲断了又给合上的,要是咱们没看见,上去那还得了!”记账的凑上去,气愤道:“太歹毒了,谁他娘的这么干!想要闹出人命嘛!”   赵浅看见地上有好多来来回回打转的脚印,这才去检查了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下鱼村的人还真是小心眼。”   胡三儿一拳头砸在土壁上:“我去找他们理论!”   “你有证据跟他们理论吗!”赵浅一把拉住冲动的胡三儿:“赶紧想办法把船修好吧,天快黑了。”   …………   “他们咋还没有回来啊?这天都暗下来了!”山洞里的人伸着脖子朝外头看了好几次:“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周哥儿站在山洞外头,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他冲山洞里的人道:“我去山腰上看看。”   “周哥儿,你别急,毕竟到集市那么远都路,晚些也正常,你可别晚上出去又把脚伤着了,到时候赵浅回来我们怎么跟他交待啊!”   “是啊,是啊!”   大伙儿一边着急,一边还得宽慰比他们更着急的周哥儿。再一片安慰的声音中,一道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万一把你们的钱都卷着跑了,那才好笑。”   说话的人是从他们山洞外路过的薛耀,养了个把月的伤,现在虽然不能活蹦乱跳,但是走路是没有问题了。   听他的话,大伙儿便不高兴了:“薛耀,你别以为赵浅没在山洞就没人敢揍你!”   薛耀哼哼唧唧了几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天都黑了,他们还没有影儿,你们都把钱给他们了,有船出去,到了集市有吃有喝,还能买厚袄子穿,谁还想回这山头来受罪,现在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见大家没有回话,薛耀又道:“你们的心可真大!”   “赵哥不是这样的人!”周哥儿冷着眸子,朝薛耀吼了一声。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胡玲玲跟着道: “我也相信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周哥儿忽然折身回了山洞,用竹子木棍烧起火把来:“天黑了,我打火把去山腰上等他们。”   山洞里的人见周哥儿忙活着,心里不由得都有些难受,似乎也都受到了鼓舞一般:“我们也去!女人们留在山洞里,汉子们一起去山腰接他们回来!”   周哥儿感激的看了大家一眼,火把燃起,一行人坚定的往山下去。   薛耀看着火光闪烁,嗤了一声:“一群傻缺。”   山洞里的妇人出来骂道:“赶紧回你那山洞去,甭在咱们山洞口晃悠,怎么着,又想来抢东西啊!这次我们人可多着!”   薛耀缩了缩脖子,悻悻的往自边山洞去。 第25章   初冬的夜风夹杂着**树叶的味道, 钻进了守在山腰上着打火把,搓着手取暖的男人鼻腔里。   一行人也不知在山腰的海水边等了多久, 总之手里的火把已经燃去一大半了。   大家都静的出奇, 眼睛或是期待, 或是焦急的望着黑黢黢的水面。   “火把快燃完了, 大家在周围找点柴火升堆火,一来可以暖和一下,二来也方便点火把。”   说完,杵在海水边上的人们才动了动腿腕子,窸窸窣窣捡起柴火来。   夜里不太看得清,周哥儿见大家摸索着忙活,道了一句:“大家小心些,可别把树林点着了。”   话音刚落,火堆的火孱弱的燃了起来, 一爷们望着海面惊呼了一声。   “我感觉水面像是在动!”   大家闻声跑到海边上去,张望了一会儿, 惊道:“是, 真的是!”   “喂~大家,我们回来了!”海面上摸着黑往回划船的人,远远见着山腰底下的火光, 又听见熟悉的说话声,罢了船桨, 朝他们喊道。   大家分外激动, 虽然不太看得清海面上的情况, 知道人回来了,心里悬着的石头不禁放了下来,他们有的举起火把,有的将火把往前头伸过去,为的就是尽可能的照亮回来的路。   船上的人得知大家都在等他们,还特意下了山,心里都有些高兴,划船的手脚不禁也快了些。   船桨拨开时不时戳中船底的树枝,稳健的到了山腰处,船儿靠岸,立马便有三四个汉子挽起裤脚,不顾海水的冰凉,径直踏进去拉住船,往陆地上拖。   赵浅和其余的人跳下船,拍了拍来接他们的乡亲,大家的脸上都有心照不宣的喜悦。   先前船上的人还愁买回来的东西怎么一次搬回去,这下子完全不用担忧了,大伙见着装了大半只船儿的物资,连忙一人上去或提或抗的弄了两袋,眨眼的功夫就被大家分配完了。   赵浅打上岸就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周哥儿,现在正火堆边点火把,他几步上去,跟他分了几根。   火光照应着周哥儿清秀的脸,赵浅背对着其余人,趁大家不注意掐了一把:“见到我回来了,不应该高兴的扑过来嘛?”   周哥儿点好了火把,将火堆打灭,刨了些土埋着火星子,等着彻底熄灭了以后才道:“我要是扑过来,你还不得掉水里去。”   赵浅笑了一声,要去拉他的手,反倒是被人一把给躲开了,他怔了一下,正想说道什么,胡三儿空着手过来:“整个火把给我,东西都被大家拿完了,我打火。”   火把分出去后,周哥儿都已经走了好远了,他连忙追过去,问沉闷着和往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人:“咋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周哥儿见他一脸正色,解释道:“没有。”   “那你躲我干什么?”   “大家都看着,别这样。”周哥儿说完,兀自又走开了些。   赵浅抓了抓头发,他想到底是自己见不得人呢,还是自己见不得人………   回到山顶上,妇人们听见热闹的说话声,都从山洞里出来接大家,瞧着带回来的东西,个个都喜笑颜开。   大伙饿了一下午,回山洞妇人们便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招呼大家吃饭,颠簸劳累了一个下午,赵浅还真的饿了,妇人们特意做的羊肉,供他们吃。   晚饭过后,赵浅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配给大家:“被子是一户两床,来,挨着领走。”   “油灯一户一盏,布匹针线看每户人有多少人来分啊,反正每人都有一套新衣裳,先由婶子保管,改明儿就量尺寸做衣服,我没有买做好的成衣,自己做要实惠一些。”   “至于其余的工具,有镰刀榔头,锄头,基本的我都买了,这些就不分配都每一户了,放在一起大家用,还有粮食,买的有米面,菜,也放在一起,反正每天煮饭吃也都一起。”   赵浅把东西分完以后,让记账的挨着把每笔支出给大家算了算,看了看后,这事儿才算完。   都有了物什后,大家围做在一起消食烤火,或者做点手上的伙计,胡三儿话多,有声有色的把今儿出去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下鱼村那些狗娘养的,诬陷咱们偷他们的东西也就算了,后头你们猜怎么着?居然趁我们去集市的时候,偷偷把咱们的船底给敲烂咯,要不是赵浅发现船底的板子快断了,我们慌慌忙忙的爬上船去,那还得了,甭说东西全没了,估计小命儿也沉海底了。”   “之所以抹黑了才回来,是咱们在河边又重新把船给修了一阵,幸好买了工具,修起来要方便的多,要是依照我们之前造船的功夫,恐怕今儿晚上还回不来咧。”   胡三儿说着笑了起来:“在海上摸着黑,只能靠脑子里回山上的路划回来,黑黢黢的,还绕了几回弯子,得亏大家打了火把来接我们,这才顺着火光往回走,不然不晓得还要花上多少功夫才回得来。”   大家听着,纷纷骂起下鱼村的人不道德,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梁子再大,也不该整人的船啊,不过大家气愤归气愤,多的还是辛酸,现在他们就像丧家犬一样躲在山洞里,吃吃喝喝问题都大。   不过还是有豁达的人,想着以往的生活还不都是围着吃喝发愁,本质上没有变化太多,不过是没有以往那么方便了。   赵浅坐了一会儿,见胡三儿吹的高兴,其余的人也兴致勃勃,但他没多想再听了,于是轻轻悄悄的绕了出去,打了点热水简单的在山洞外头洗漱了一下。   这当头大家都在山洞里,也没人会撞到,于是他脱了上衣,洗了洗就进小山洞去了。   点亮油灯,小山洞亮堂了很多,他将将把新被子铺在床上,帘子就被掀开,周哥儿进来了。   他放下帘子,看了赵浅几眼,然后去铺床:“我来吧。”   “没事儿,这点事儿我还是能行。”   赵浅低着头掀的认真,周哥儿停下了手,惴惴不安的问道:“赵哥,你生气了?”   “嗯?”赵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忙活了一天他只是有些累了,并不太想说话,然而落在周哥儿眼里却全然是另一番意味。   他本想说不是,但见着少年一脸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模样,他便觉得有趣,于是虎着张脸,继续打理床铺:“有些人摸都不让摸一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哥儿一听果然是这事儿让他不高兴了,心里拧的慌,大家本来就爱打他们两口子的趣,以往两人拉拉手,原以为大家都没有注意,其实那些婶子眼睛可尖儿了,每次赵浅出去后他在山洞都被一群妇人洗刷。   一会儿问他们感情咋这么好,一会儿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他又不会说话,哪里招架的住一群人的注意和说笑,想着以后注意些,也让她们没有话柄可说。   现在倒好,又惹赵哥生气了,果然,他太不会为人处世了。   扯了扯赵浅的衣角,他轻声道:“对不起。”   赵浅没说话,眯着眼睛看着他。   周哥儿大气不敢出,有些不敢直视。   冷脸相向的赵浅忽然露出一丝狡猾,一把抱住少年的腰,一个翻身把人按到了刚刚铺好的床上:“行啊,让我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周哥儿连忙别开脸,挥手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蒙住他凑过来的嘴:“我没有洗脸。”   看着面前穷讲究的人,赵浅忍不住笑了起来,被蒙住的嘴粗声粗气道:“没关系,我就喜欢毛不顺的小花猫。”   “不行!”周哥儿掀过被子连头一同把赵浅盖了起来。   见势,连忙从禁锢中爬开,生怕再被抓住,然而被铺盖裹住的人再没有了动作。周哥儿坐在一旁狐疑的看了一眼,见赵浅一动不动的坐在被子里头,他又去把被子掀开。   赵浅蹙着眉,抬起眼皮,脸色不太好:“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他一本正经的讲道理:“上次我给你道歉也亲你了,这次你跟我道歉还是我亲你,而且更甚的是你还不让我亲你,周少雨,我们之间是不是太不平等了一点?你是不是仗着我宠你就想为所欲为?”   周哥儿红了一张脸,虽然觉得话说得有些让人脸红心跳,但是他又感觉很有道理,自己还真像是太过分了一些,于是他语气讨好道:“那我去洗脸。”   “算了,算了。”赵浅摆了摆手,错开脸有些快忍不住笑意。   就在这当头,侧脸上却一凉,周哥儿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他怔了怔。   周哥儿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赵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倒到床上,笑的翻腾起来,见人一脸震惊失措的模样,他伸手把人拉到了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肩膀,把头靠在他的脖子处:“成吧,我原谅你了。”   周哥儿松了口气,见赵浅埋在自己身前,方才还笑的快活,没多一会儿却没了动静,呼吸慢慢趋于平稳,像是很累了。   他小声道:“那我出去洗漱了。”   赵浅动了动身子,周哥儿以为他是准许了,没想到他是在地上摸了颗石子,弹向亮着的油灯,瞬间山洞一片灰暗。   随即语气倦怠的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别去了,赵哥要抱着懂事的周少雨睡觉。” 第26章   夜色渐浓, 赵浅山洞的乡亲们有了新的棉被,大家听完胡三儿的唠嗑, 三三两两的散了, 山林慢慢陷入了静谧之中。   然而与山洞相邻的另一个山洞, 此时也是鼾声四起。   平日里入夜就睡了的薛耀, 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遍,往日里如同助眠的鼾声,此时也显得异常聒噪。   今儿多嘴又去赵浅那边的山洞放了大话,听说夜里他们便回来了,他心里有些慌,才好的胳膊腿儿,现在阵阵发寒,他怕赵浅晓得了自己去胡说八道,到时候又来找茬。   想来想去, 他灵关一闪,轻手轻脚的起来, 摸着到曹家母女俩睡觉的位置去。   “曹芳, 曹芳!”他蹲着身子推了几把睡的正熟的姑娘。   曹芳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再喊,她揉了揉眼,见是背着火光的薛耀, 吓的一屁股坐了起来,张嘴就要喊。   薛耀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连忙嘘着声儿:“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等人慢慢平复了, 他才松开了手。   “你找我干什么?”曹芳想来自己和薛家八竿子关系打不着。   薛耀站起了身, 朝四周瞧了瞧,向她招招手:“咱们山洞口说。”   曹芳扭捏着不肯起来,她扭身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曹钟氏,睡的可沉了,想了一会儿,还是爬了起来。   山洞外静悄悄的,曹芳不敢走远孤男寡女的,要是发生点什么,那还得了,就在山洞口,要是薛耀使野性子,她就喊。   “你叫醒我干啥啊,明儿还要早早的去挖野菜呢。”她抱住被夜风吹的发凉的手臂,忍不住埋怨了一声。   “我上次听说你想离开这里。”   曹芳警惕的看着薛耀,上回和娘亲说话果然是被他给偷听到了,她瞪着眼睛,没说话。   “在这山头山一天天儿的,不是吃野菜就是吃野果子,又不如人家另一边的山洞有本事儿,能捉到野山羊,要是在山上呆个一年半载的,迟早不得饿死。”薛耀扬起眉毛:“你想下山去也不奇怪。”   “你半夜把我叫醒就是想说这些?”   薛耀笑了一声:“当然不仅仅是,你应该听说了吧,赵浅他们造了只船,今儿还划船出去了买东西了咧。”   曹芳点点头,她当然听说了。   “现在有了工具,咱们何不坐着那船儿出去。”薛耀压低声音道:“你想想,我们都得罪了赵浅,山头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多膈应人呐!”   这么一说,曹芳是有些心动的,先前没法子走,是因为出不去,现在有了船,到时候出去了就和娘投靠舅舅,听说舅舅在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当杂役,想来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若是见着自己和娘无家可归,说什么也会收留她们母女俩。   “你想好没啊,要是走的话,咱们可得趁着今夜就走,船就在山腰上,等以后他们把船看紧了,咱们可就没机会了哈。”   曹芳咬了咬牙,心里早就动摇了,不过她还是理智的问了一句:“你凭什么叫我和你一起走啊?”   “嗨呀,大姑娘哟,我就听说你想走嘛!而且………”后面的话薛耀没有说完,有些害臊的挠了挠后脑勺。   曹芳这样的男子见多了,登时便会意了他的意思,从赵浅那里丢的脸,可算是找了些回来,她立马声线变得有些高傲:“成吧,看在你一片心意的份儿上,我去把我娘叫醒。”   瞧着骄傲的像只小孔雀似的走进山洞里的人,薛耀暗暗啐了一口。   ……………   “不好了,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山洞里的人才起来不久,一汉子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嘴里不停的嚷嚷。   “咋的了?”   “咱们的船不见了!”   闻言,山洞里的人都是一惊,赵浅率先问道:“怎么会不见的,昨儿大家不是把它栓在了木桩上嘛。”   “船就是我栓的,今早我去看,已经不见了!”   瞧着不对劲,汉子们一同跑去了山腰,果不其然,在山腰边上找了一转儿也没有看见船只。   “咱们山洞里没有少人吧?”赵浅看着平静的海面,问了一句。   “没有,没人说少了谁。”   大家忽然便有了头绪:“是隔壁山洞的!”   “一起去看看吧。”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到隔壁山洞时,山洞里的人正在吃东西,见着一个个脸色不太好,村长问道:“你们这是咋的了?”   “村长,我们怀疑有人偷了我们的船,那可是咱们辛苦了大半个月做出来的!”   山洞里的人听此便沸腾起来了:“我们没有偷你们的船啊!”   大家吵了一会儿后,有人道:“曹家那母女俩和薛家父子都不见了!”   赵浅一听,心里便有了数。   回到山洞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丧气,忙活了那么久,倒是被人占了便宜。   “上次就给把他打废,叫他没法子跑!”胡三儿骂道。   赵浅倒是心里比较平和:“他们应该是夜里跑的,且不说那海下那么多树枝,够他们吃一壶,那船本来就受了重创,能安全的划到对岸,也算是他们命大了。”   “大家别丧气,咱们这次工具齐全了,再造上几只船也不是问题。”   在赵浅的鼓舞下,大家丧气劲儿过了还是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入冬以后,天气越发的冷,早上起来山洞外头的矮灌木丛会堆积一层薄薄的霜,风不似秋的凉爽,变得刺骨起来。   周哥儿的脚已经大好了,自从脚伤好了以后,就再也在山洞里待不下去了,赵浅出去的时候说什么都要跟着。   原先赵浅都是和一群爷们儿一同出门干活儿,后来慢慢的就是两口子一起了。   早晨的寒风夹杂着几颗冰粒子,轻飘飘的撒在人头上,赵浅搓着一双手走在前头,周哥儿就低着头跟在他屁股后面。   “少雨,你冷不?”   周哥儿吸了一口凉气,鼻子有些红,这天儿谁不冷。赵浅冲他招了招手,等人过去了,他用搓热的手捂着他的脸:“怎么样,暖和不?”   “有点儿。”周哥儿眼睛弯了弯。   两人正互相搓的高兴,身后忽然有人干咳了一声。   周哥儿连忙收回拉着赵浅衣襟的手,回头去:“村长?”   打扰到人两口子嬉闹,村长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来意:“赵浅,我能跟你谈点儿事情吗?”   随后,他看了一眼周哥儿。   周少雨会意:“你们谈,我先去砍柴了。”   赵浅却一把拉住周哥儿的手,对村长道:“有什么就说吧。”   村长吐了口气,本想着男人谈事情,内人没必要听,没想到赵浅却要把人拉着。   他道:“先前薛耀刁着村民们找你们的麻烦,那事儿真的不好意思。”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村长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既然那颗毒瘤已经走了,咱们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虽然现在住在两个山洞里,大家也没必要太隔阂,眼看着要到隆冬了,还望着大家团结些,一起度过难关。”村长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们造船打渔,想筹些钱,到时候重新建造房子,我和山洞里的村民们商量了一下,想要也一起出出力,你看成吗?”   赵浅听明白了,村长这趟来是想要和好的。   “您单独跟我说也没用,这事儿得看大家的意见。”   “我知道这事情要看大家,但是你们那边山洞的人不都听你的吗,只要你点头了,大家也会好好考虑的。”   其实大家团结在一起确实不错,倒不是村长说了几句恭维他的话而这么想的,毕竟人多力量大,想要重新建造起村子来,就要一个村子的人整整齐齐的,不说海难去了的人,至少活着的人是该这样。   他扬起眉毛,拍了拍周哥儿的头:“你觉得怎么样?”   周哥儿意外的看了赵浅一眼,自己留下来听这些大事情本来就不太好了,竟然还问自己的意见,他呐呐的道了一句:“你觉得好便是好。”   他一个闷葫芦,以前差不多是独来独往,但是过了一段群居生活,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和乡亲们的温暖,慢慢便觉得大家一起还是挺好的,人多就能做更多的事儿了,只是………家里人那边,怕又闹些不愉快出来。   忧虑未消,却听见赵浅对村长道:“那好,我回去把这件事跟山洞里的乡亲们说一声,要是大家都同意了,晚上就过来给您答复。”说完,他又停了一下:“不过,先说一声,还请村长通知一声周家人,如果到时候大家一起了,别又做些妖出来。”   村长怔住,瞧着两口子不是如胶似漆的,怎么当着夫郎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有些弄不清楚赵浅这个人,从以往好吃懒做,邻村闹事的烂汉,突然转变成了团结乡亲,有本事的汉子,简直使人摸不着头脑,心中的疑惑没法子说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周哥儿的脸色,淡淡应了一声:“好。”   赵浅早就注意到他变了几个颜色的脸了,一把揽住周哥儿的肩膀:“这是赵家人,不是周家人。”   话毕,在村长一脸木色中,慢慢朝前头走去。 第27章   冬天原本就不是个容易打到鱼的季节, 山洞里的人重新造了两只船后,赵浅和胡三儿就率先各自驾着去捕捞了。   两人去的是不同的方向, 赵浅和周哥儿原本出门的早, 但是路上遇见村长耽搁了一会儿, 这到山腰时树叶子上的薄霜都已经化了。   周哥儿把李师傅编制的捕鱼工具放在船上, 赵浅坐在船头上开始摇船桨。   “等船多造出几只后,得叫大家一起出来把海下的树枝给砍了,不然每次出来都得戳着船。”赵浅道了一句,他已经不止一次出来,倒是有些摸着了周围的情况,树枝不怎么戳得了船,就怕别的乡亲以后出海在这里栽了跟头,要是翻船那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这一小片儿不晓得底下有些啥树桩子。   周哥儿点了点头, 脚伤了几个月,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捕捞鱼的滋味了, 瞧着荡漾的海水, 不由得觉着陌生又熟悉。   “赵哥,你之前捕到那么多鱼,都是在哪儿捕的?”   他闲说了一句, 想到海难发生前,赵浅出过几次海, 收获都不错。   赵浅把船划出了山腰那片海, 就歇下手, 任凭着船儿跟着风慢慢飘。   “之前主要是走的远,运气也还成。”   不过这当儿他不打算走远了,船儿荡漾,周哥儿和他一起,要是出点儿事情,他承受不起。   “那以后别走那么远了。”   “你之前说过了,我都记着,这次我们也不走远,待会儿我们到前面些去,我给你看一样宝贝。”赵浅笑了笑道。   周哥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要给他看什么。   船划到了海水呈幽蓝的地方,赵浅估摸着要到他们以前的村庄了,这边的地势比山头那面要低上很多,所以海难一来,率先淹没,现在也说明了底下的水要深很多,于是就决定把船停在这儿了。   周哥儿站起身把渔网抛了出去,趁着这当头,赵浅轻轻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了地笼,也跟着抛了下去。   “这是什么!”   赵浅扬了扬眉毛,他觉得现在和周哥儿的感情已经比较稳定了,事情是不能瞒着他的,两个人既然是真心相爱的生活,那就不应该有太大的秘密。   他把地笼投好以后,拉着周哥儿坐到船里。   绿色塑料材质的捕鱼工具让周哥儿无法收回目光,尽管它现在已经沉入海里,只剩下一截栓在船头上,肉眼可见它的耐用性能是李师傅编织的网无法比拟的,他心里有些不安,像是安慰自己般问道:“这是以前家里留下来的捕鱼工具吗?”   听说以前赵爹赵娘捕鱼很厉害,有些不一样的捕鱼工具也不是很奇怪吧。   然而赵浅却很实诚的摇了摇头,他看着周哥儿的眼睛:“不是,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东西,少雨,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周哥儿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一点还是能肯定的,他和赵浅是两口子,且不说按照这层身份就该无条件的信任,他还喜欢赵哥:“我当然是相信你!”   “那你别慌。”赵浅拉着周哥儿的手,带他看了空间里的工具,还有之前海难快来时,他慌慌忙忙搬进去的鱼缸,里头还跳跃着的海鱼。   周哥儿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灵怪的事儿小时候听老人讲过,也只当是些哄骗小孩子的,没想到有一天会眼睁睁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瞪大眸子,心跳的有些快,像是失去了节奏一样。   赵浅看见他的震惊,却是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吓得直接把船给掀翻了,状态还算是比较平和的,想当初他知道自己带了这么个玩意儿的时候,心情要平静许多,毕竟是在现代生活的人,当然,说全然不惊讶是假的。   “其实刚刚躲到山上时,那半只野鸡也是我随手扔进空间的,那时候人心惶惶,没来得及告诉你。”   周哥儿听着低垂下眉毛,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疑惑,但是他一直没敢问:“那………你真的是赵浅吗?”   “我………”赵浅怔了一下,之前他说自己不是,怕周哥儿不相信,但没想到到头来他已经有疑虑了。   他握紧了周哥儿的手:“我确实不是以前那个赵浅了,但我是你赵哥啊!”   周哥儿盯着眼前的人,心里安稳了一些,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即却又想到什么:“那你会离开这里吗?”   “当然不会,有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赵浅伸手把他给抱住,小船儿随之荡漾了一下:“少雨,只要你相信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周哥儿低下头,埋在他的肩头上,望着平静的海水,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好像知道的太多了,他有些消化不了,过了良久,他才出了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赵浅慢慢把人放开,认真道:“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当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行吗?”   周哥儿扬起头,满脸正色:“我怎么可能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和赵哥是最亲近的关系,得知有这么个空间存在,还有那么多渔具,心里已经很是震撼,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不得把赵哥当成怪物,说不定还会让有心之人找上来,这事儿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万万不可以让别人晓得,他还得帮着赵哥遮掩。   “真懂事!”赵浅在周哥儿的头上撸了一把,很高兴他的回答。“赵哥教你用新的渔具打渔。”   周哥儿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教的,渔具无非就是看材质好坏,他也不能把东西全翻出来,到时候若胡三儿的船摇到这边来,他可来不及收回去。   于是就让周哥儿自己挑拣了几件出去,他再指导一下就成了,周哥儿算是个经验丰富的渔民了,虽然将将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有些束手束脚,但慢慢的上手便快了,有些根本不用他说都能自己鼓捣明白。   两人兴致勃勃的在船上折腾了大半天,鱼没怎么打到,倒是捕捉到了许多螃蟹,十几只硬壳子海蟹在篓子里打架,嘴里还吐泡泡。   周哥儿想把打架的分开,有些螃蟹的小脚都被夹断了,他长呼了一口气,尝到了新工具带来的好处后,先前知道空间这事儿的压抑心情尽数消失:“早知道会捉到这么多螃蟹,就该在山上扯一把草放进来,也免得它们打架,脚夹断了品相不好看。”   赵浅一一把渔网收回空间里,道:“这些拿回去吃了便是了,改明儿记得扯点草就是。”   “不是说离过年不远了,要攒点海货去卖,到时候也好买些年货回山上吗?这螃蟹正好拿去卖啊。”   “脚夹断了的就算了吧,晚上让婶子们蒸来吃。”说着,赵浅又叹了口气:“可惜没有酱油。”   周哥儿摇了摇头,有的吃都不错了,还想着更好的。   除了螃蟹以外,装鱼的篓子里就只有四条两寸长的大头鱼,冬天的收获太少了,这还是用了赵浅空间里的工具,若是换做平时乡亲们打渔用的网,恐怕收获更少,赵浅担心回去让大家心头不好受,和周哥儿商量了一下,把空间里的大海鱼捉了一天出来。   空间里的鱼他们没想着自己独占着,但若一次性拿出来,恐怕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干脆一次拿一点出来,这样也能让大家跟着高兴高兴。   回到山洞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两人没想着会出去那么久,这当头拿着鱼货回到山上时,已经是饥肠辘辘。   村民们给他们俩人留了饭,胡三儿也正和他的搭档撅在一边吃饭,看样子比两人先回来不一会儿。   胡三儿急匆匆的跑过来,看两人的成果:“不错嘛,我去了那么大半天,拢共才捞着两条鱼。”   赵浅也瞧了一眼他们的成果,确实没有他们多,意料之中,不过两条鱼的个头比他们的大,当然是除开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那条大海鱼。   “啧啧啧,我是好久没有见着这么大的海鱼了!”胡三儿放下饭碗,把大海鱼捉起来举了举。   鱼甩了甩尾巴,扑腾了一臂弯子的水,他连忙又把鱼放了回去。   这时候山洞里只有两个小孩子和几个妇人,瞧着收获都乐呵呵的,其余人回来吃了饭以后又出去忙活了。   赵浅没打算再出去,毕竟在海上漂了那么久,也累了,同着周哥儿吃了饭后,就窝进了小山洞里。   没多一会儿,胡玲玲出去挖野菜回来了,瞧着自家大哥也在山洞里,她放下野菜篮子,朝自己大哥走去。   “大哥,我在外头摘了几把山楂回来。”   胡三儿接过那到红不红的小山楂,丢了颗进嘴里,一嘴酸味儿,他憋着脸:“这恐怕有喜了的才爱吃。”   瞧着大哥那一脸嫌弃相,胡玲玲有些丧气,她怀里还留着几颗红均匀了的,没舍得给大哥。   胡三儿原本是瞧着小姑娘不开心的脸色,随即跟着看到了他捏在手里的其余山楂,品相可好多了!他斜着眼:“那些咋不给大哥?”   胡玲玲掩了掩手里的山楂,神态有些害羞。   胡三儿立马就来了精神,他小声问道:“准备给谁的?”   小姑娘没说话。   胡三儿耐着继续追问:“还不肯跟大哥说啊!大哥可是你亲哥哥!”   胡玲玲犹豫了一会儿,低着声音道:“给赵大哥的。”   胡三儿瞪大了眼睛,于此同时,出来拿水喝的周哥儿无意听到话也是脚步一顿。 第28章   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心里竟然装了别的男人, 其实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有了心上人,胡三儿应该感到高兴, 只是那个人是赵浅的话, 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赵浅一天到晚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周哥儿, 心里还装得下别人嘛, 之前为了周哥儿可是对老相好都没个好脸色。   他拉着小姑娘,语重心长的问道:“你是认真的?”   胡玲玲虚推了他一下:“大哥,你问些什么话!”   胡三儿心里一沉,看来是真的了。   “玲玲,你听大哥说,现在你年纪还小,而且我们生活在山洞里,这些事情晚些时候再说,成吗?”等晚些时候他从赵浅那儿探探口风, 心里也好有个数啊。   胡玲玲看了大哥一眼,垂下眸子, 她能不了解自己大哥嘛, 他是不太赞成这事儿呢,失望的呼了口气:“我知道了。”   胡三儿摸了摸她的头:“大哥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的。”   周哥儿并没有听见两人后面的谈话,从听见胡玲玲说要把山楂给赵浅时, 就出神的走了回去。   赵浅看着空手进小山洞的周哥儿,疑惑道:“怎么了, 没烧水吗?”   “嗯………没, 还没烧好。”   赵浅站起身, 把周哥儿拉到身旁来,见他神情恍惚,担忧道:“你怎么了,累到了?”   周哥儿强作镇定,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赵浅觉得他就是累到了,不由分说把人按到床上:“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大家应该要回来了,我把村长今天说的事情给大家说一下,你就不用参加了,吃饭我再叫你。嗯?”   “好吧。”周哥儿正好也不想动弹,于是便依了赵浅的意思。   赵浅笑了笑,出了山洞。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今儿下午,周哥儿和胡家两兄妹都有些奇怪。   晚间,大家陆续回到山洞,他将两个山洞联合的事情同大家说了。   两个山洞里的人其实都沾亲带故,不是亲戚也是邻里,若是一直隔绝着关系也不好,如今让大家发生不愉快的人跑了,也算是给大家都找了个台阶下,大家讨论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下来。   对此,赵浅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世世代代一起生活,哪能关系说断就断的。趁着大家煮饭的时候,他便去隔壁的山洞将事情通知给村长。   焦急了一天的村长得知事情成了时,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那你有啥要安排的吗?明儿大家就可以一起去干活儿了。”   赵浅想了想,看见大家都投过来期待的眼神,便道:“明儿你们这边山洞的男人拿着工具去造船吧,没有工具的上我们那边山洞去领,船造好以后就出去打渔,趁着下雪前多攒点海货,到时候拿到城里换了钱能够买点年货。”   “至于剩下的人,该去找吃的就去找吃的,明儿我让两个人带你们去挖陷阱。暂时就这么安排着。”   大家高兴的应承了一声。   村长也是喜笑颜开,赵浅说完事情就准备回去,村长硬是要送他一段,几次三番拒绝没用后,任由着他跟着。   “咱们村子有你领着我也放心,我老了,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了。”村长背着手,站在赵浅身旁矮上一大截,像极了风雨沧桑中的老人,看来山上的这些岁月,让村长变了不少。   赵浅叹了口气,安慰了几句:“村长,您甭说这些,祸福相依,熬过了这阵子,咱们村子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   “好好。”村长心里喜悦,随即又换了个脸色:“你和周哥儿成亲都好些时候了吧。”   赵浅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要提周哥儿,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啊?”赵浅蹙起眉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头一次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这种话:“生活条件这么差,不方便。”   为了不辜负长辈对后辈的关怀,赵浅还是老实巴交的说了一句实诚话。   “那可不行啊!赵浅啊,你是明白人,我知道的,上次出山下鱼村的人欺负咱们,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说要鼓励大家重建村子,那不能光把村子建造起来就完事了啊,人丁还是得跟着上来啊!”   赵浅斜着头,应承了一句:“有道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实在,总算是有人明白了他的苦心,正当他准备再说道几句,赵浅连忙道:“村长,就送到这儿吧。”   话毕,快着步子消失了身影。   他往身后望了一眼,见村长没有再跟上来,送了口气,望天道了句:“车都没上,哪里来的崽子。”   村长喜滋滋的回山洞里吃了饭以后,心情由喜悦慢慢变成了不安,总觉得两个山洞就这么好上了,感觉不太真实,总少了些仪式感。   “村长,这是今儿咱们摘的青果,您瞧瞧,这当儿比先前还甜了。”   他抬起皱纹斑驳的眼皮,瞧着那一篮筐子的青果,个儿大又圆,青中透着白,确实是熟透了,一拍大腿:“你给送到赵浅他们山洞去。”   许橙啊了一声,他虽然知道两个山洞和好了,但也没必要大晚上跟人家赶着送东西过去吧:“村长,您确定现在?”   他往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山洞,有些为难,虽然他一个哥儿,不是什么小姑娘,没啥好怕的,但他也没常去赵浅的山洞,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去。   “就现在去,你想想,他们山洞人手不多,又要去造船又要捕鱼的,哪里还有人去摘果子,去吧,既然和好了,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是咱们先对不起人家的,现在就要先拿出些诚意来。”村长叨叨着嘴停不下来。   橙哥儿提着篮子,望了一眼山洞里的人,大家都笑着点点头:“橙哥儿,那就辛苦你了。”   和好都是真心的,但是率先去做这事儿,很多人都抹不开面子,毕竟赵浅虎着的那张脸是真的有些吓人。   橙哥儿强扯出个笑容,他觉得手里的篮子有些烫手,冲周王氏道:“王婶儿,周哥儿不是赵浅的夫郎嘛,您是人岳母,您去更好说话些吧。”   周王氏可不愿意大晚上做苦差事,而且赵浅上次吓唬过她,她可不敢去,还没来得及推辞,村长率先却替她给拒绝了,她不想去,村长更不想让她去,只怕她半路就把果子给偷着吃了,况且赵浅还不待见她,到时候可别把好事儿弄成坏事儿。   “橙哥儿,你都不小了,怎么还支不出事儿,就你去。”村长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小声道:“赵浅山洞那边有好些单身汉子呢,你瞧瞧,你都快十七岁了,还没有个稳妥儿的夫家,在山洞里每天就愁着吃喝,这人生大事儿不知道得耽搁到什么时候,你多去隔壁山洞走动走动,到时候有瞧对眼的,对大家都好啊!”   许橙抱着篮子,一脸灰色:“村长,您是让我去送东西,还是让我去干别的啊!”   村长笑的一脸慈祥:“当然了,主要还是去送东西,其余的顺带,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爹娘以前托我好好照顾你,不然我还能一把年纪了操心你这些事。”   只怕村长唠叨的更多,原本不情愿去送东西的橙哥儿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我知道了,您回去吧,我一定会把东西送到的。”   村长把手里打着的火把塞到他手里,望着橙哥儿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拿着火把慢慢走远,叹了口气,也是操碎了心。要是橙哥儿能找个赵浅那样的丈夫多好,瞧人两口子腻歪的他一把年纪了都没眼看,这才是年轻人的榜样嘛。   他真是越发喜欢赵浅那小子了!   上鱼村活着的年轻人们就该这样,他想的明白,村子在这次海难里去了大半多的人,渔村人口兴旺的大事儿,还得靠这些年轻人加把劲儿,血气方刚的年纪,感情要是好了多要几个孩子没问题,可像橙哥儿这种到了年纪还单着的简直让人心焦,山洞里的姑娘们也是矜持的很,心焦!   他背着手在夜色中站了好一会儿后,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坚定,不行,年轻人靠不住,他得回山洞去跟那些老夫老妻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争取多要两个孩子…………   赵浅山洞的人这时候都收拾收拾回小山洞里了,以往这时辰倒是会围在外头烤火取暖,但是现在有了自己的小窝儿,谁还愿意在外头,夫妻间说会儿话,缓解一天的疲惫,另外大家不在外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洗漱也免得晃来晃去的,让彼此尴尬。   胡三儿烧了一大锅热水,装着提出山洞,今儿出去打渔的时候,踩到了一包淤泥,半条腿都是黏糊的,趁着大伙儿回了小山洞,他想洗个澡。   这当儿的夜里比以前可冷多了,论他身强体壮的,把袄子一脱都照样得打上几个哆嗦,他跺着脚,麻利儿的冲了几瓢水,身体稍微暖和了些。   冬天条件不好,一般人都不敢冲热水澡,只怕第二天发热,若不是一身泥巴,今儿晚上可不会出来吹着冷风。   他哗哗往身上浇着水,牙关冷的在打颤,光顾着跟凌冽的风做抗争,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发现不对劲时,一个转身,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哇,谁!他娘的!”他往后跳了一大步,下意识的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身体。   对方没有吱声儿,应该是陷入了同样的震惊之中,他迅速抓起衣裳搭在自己身上,现在连冷都给忘了,人一单身愣头青,半夜洗澡遭人偷窥,想想心里都害怕。   橙哥儿觉得脑子在嗡嗡作响,举着火把的手僵硬到失去了动作,木讷的盯着胡三儿跑走,他后知后觉,自己不是要偷看别人洗澡啊!   “等等,你别跑啊!不是这样的!”   胡三儿完全听不清后头的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却是知道人追上来了,他抖着手,心里慌得不行,匆忙往山洞里蹿,和刚刚出来的赵浅撞了个满怀。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有鬼追啊!”赵浅被撞退了两步,摸了摸被撞的闷痛的胸口,见是胡三儿,张嘴便骂道。   胡三儿却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抓着赵浅的手臂,委屈的哭丧着一张脸,语气悲戚:“有人偷看我洗澡!”   赵浅扬起眉毛:“谁他妈不怕瞎了眼睛才看你洗澡。”   “我没敢看清楚!”胡三儿嚎叫道。   赵浅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胡三儿,佝着背像个小媳妇儿,哪有白天强壮的威风汉子模样,他忍住不笑,盯着他长衣盖到的膝盖:“你不会连裤子都脱了吧?”   “谁洗澡会不脱裤子啊?”   赵浅认真道:“从来山上以后,我洗澡就不脱。”   胡三儿伸出食指,说来还是怨自己了,随后又咬牙切齿的放下:“算你狠!”   他抱紧还没有来得及穿的里衣,把赵浅往外头推:“去,你去,把那偷看我洗澡的捉出来,这事儿实在是太伤风化了!他刚刚看见我发现他了,还来追我!”   赵浅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太情愿,他可没脸去抓别人,万一是喜欢胡三儿的,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两人正僵持着,这当儿许橙正好追上来了。   胡三儿下意识的躲到了赵浅身后,露出一双眼睛,看清来者后,他站直了身子:“橙哥儿,怎么是你啊!”   想了想又不对,他气势汹汹道:“你怎么能偷看别人洗澡!”   许橙红着一张脸,赶紧摆手:“不,不是,我只是过来送东西的,刚才在林子里,我听见有声音,有些害怕才打着火把想过去看清楚的,不知道是你在那儿。”   说着,他连忙把篮子塞到胡三儿手上,村长交待的要说些体己话,要让大家经常走动的事儿全忘了个干净,脑子一片空白,赶紧转身往回跑,伤心的有点想哭,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胡三儿拿着篮子尴尬的看了赵浅一眼。   “打着火把应该看的挺清楚的。”赵浅微笑着拍了拍胡三儿的肩膀。   胡三儿这正色道:“你可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只会告诉少雨,少雨应该只会和郑舒说,他没什么朋友,你知道的,至于郑哥儿嘛,应该只会和他丈夫说吧,至于他丈夫…………”天天和一群爷们做活儿………赵浅边说边往山洞里走。   “赵浅,你别走!赵浅!” 第29章   第二天, 两个山洞的人一同建造船只,原本该去打渔的胡三儿硬是不去打渔。   “刘俊, 今儿你和郑舒去打渔。”   胡三儿抱着刀, 一副今天非要去砍树的模样, 支配着郑舒的夫君。   “为啥啊?”刘俊一脸莫名其妙。   “你先前不是说想去捕鱼嘛, 今儿就让你去。”见刘俊磨磨唧唧的,胡三儿急道:“咋的了,你不想去啊!”   赵浅站在一边儿上想笑,估摸着是怕刘俊把事情告诉造船的爷们儿们,受了一记眼刀子后,他敛了笑容:“刘俊,今天你就去捕鱼吧,既然胡三儿不想去就算了。”   他发了话,刘俊才应承了一声, 没有继续纠缠着胡三儿问为啥,叫上了自己的夫郎, 两人美滋滋的准备去驾船。胡三儿脸色这才好了些, 他凑到赵浅跟前去,轻声道:“别以为现在帮着我说话,我就不计较你把事情到处乱说了。”   赵浅倍感失望的摇了摇头:“天地良心, 我可没有把事情说出去,你竟然不信我。”   “真的?”胡三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确实不像说谎, 心里才算是稳当了些, 天知道昨晚他一夜都没有睡好,他锤了赵浅一拳头,脸上有了笑意:“算你有点儿良心。”   “那可不,我一向都很有良心,知道你今天肯定不会去打渔,特地把橙哥儿分去造船了,待会儿你们就能一起干活儿。”   瞧着胡三儿怔愣的表情,他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头去,身后正站着同样愣住的橙哥儿。   “赵浅!我跟你有仇是吧!”胡三儿老脸一红,从许橙那儿收回目光,咬牙切齿道,但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却早已经跑了,他连忙追了上去:“你跟我站住!”   看着撒着欢的两个人,大家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周哥儿摇了摇头,知道了赵浅有空间后,他像模像样的拿了点儿李师傅做的工具,其实也用不上,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得带着。   扛着东西,他往两人跑的方向追去:“胡大哥,赶紧去砍树造船吧,大伙儿都在等你。”   胡三儿看着跑远的赵浅,叉着腰,愤愤对周哥儿道:“你们两口子就知道欺负我!”   “我?”周哥儿还摸清楚状况呢,怎么跟着就一起欺负他了,但胡三儿已经往回走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往赵浅走去。   赵浅在前头等他,见人过来,将他肩头上的东西拿过去自己扛着。   “你们两个又闹什么?”   “好事情。”他扬了扬眉毛。   周哥儿默着,猜想又是爷们之间的玩笑,也没有再过问   自从两个山洞的一起干活后,人手多起来,效率也比以往高了很多,没过两天,船便尽数造齐,每户人家都有了一只渔船。   船够了以后,男人们便开始重操旧业,一起驾着船出海打渔,平静了许久的海面上又有了船只和时时飘荡着的渔歌,大伙儿似乎找到了久违的生活趣味。   连续四五日早出晚归后,鱼货虽少,但是日积月累还是有了点儿积蓄,村长山洞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谈论赵浅有本事,带着大伙儿造船打渔,让日子有了盼头。   大伙儿围着灶旁的火堆,吃着隔壁送来的羊肉,熬了一锅汤,冬天喝暖身子,吹着嗑子好不惬意,而坐在火堆外的一个高瘦身子却是半点精力没有,他靠在洞璧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羊肉汤。   知儿莫若母,瞧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这般模样,周王氏抛下了爱听的八卦,一脸忧虑:“多渔,你这是咋了?”   周哥儿的大哥没精打采的抬了抬眼皮:“娘,这打渔的事儿实在是太累人了,也不晓得以前少雨长年累月的打渔,咋没有累到。”   周王氏晓得儿子这是不想干活儿了,以往在村子里的时候,衣服有媳妇儿洗,饭有妹妹做,鱼有周哥儿打,啥事儿都被家里人包圆了,他是极少数时间才会动一下,能跟着大家一起忙活这么几天,今儿个才喊吃不消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看天气,应该是要下雪了,到时候天气太冷,大伙儿就不会去打渔了,多渔,娘知道你吃苦了,就再坚持两天吧。”若不是早几天村长提醒过她,让她别刁着,她哪里舍得自己这独苗儿子受苦。   周多渔想再喝一口羊肉汤,汤已经有些凉了,他动作迟缓,像是快不行了一般,碗还没有送到嘴边儿上,周王氏瞧着自己的三女儿刚刚从锅里舀了一碗汤起来,连忙把周多渔的碗拿开,冲着女儿道:“快把汤拿来给你大哥喝,暖暖身子。”   “娘,我也要暖暖身子,大哥那碗里不是还有吗?”姑娘舍不得碗里的热肉汤,自己也不怕烫,仰头就咕噜噜灌了进去。   周王氏骂道:“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在山洞里啥也不干,还吃那么多,一点儿也不晓得心疼你大哥!”   “那还没人心疼我咧。”   见周王氏要叉腰骂人了,周晴连忙蹿到村长旁边去,逃离了周王氏的视线,周多渔焉巴巴的道了一句:“娘,算了,就让她喝去吧。”   周王氏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碗递给在一边上咯咯直笑的小女儿周秀:“去,给你大哥打一碗汤去。”   周秀撅着嘴不想去,周王氏拧了一把她的胳膊:“啊呀!疼!娘你放手啊,我去打。”   她眼里含着泪花花,笑意全没了,跺着脚过去排队打汤,咕哝:“以前二哥在多好,啥活儿都干了,哪里用得着大哥动手,干嘛要把他嫁出去嘛!”   翌日,大家准备出海的时候,周多渔终究还是没有听老娘的话坚持下去,偷偷遁了,这阵儿还在山洞呼呼大睡着,村长清点了一遍人数,发现人没来,问道:“这周多渔又干啥去了?”   周王氏连忙诉苦道:“多渔昨晚喝了羊肉汤肚子有点不舒服,昨儿个夜里都跑了好几趟了,今儿恐怕不能出海了。要是身体不舒适,在海上多麻烦啊。”   有爷们不满道:“昨晚我们都喝了羊肉汤,咋就他有事儿,咱们都没事儿!”   “嗨哟,我们家多渔身子骨不好,哪里能跟你们比嘛。”   村长背着手,叹了口气:“行了,就让他休息一天,橙哥儿,今天你顶替周多渔出海吧。”   周王氏笑着应承:“好咧,谢谢村长。”   村长摆了摆手,领着大伙儿往山腰去,在山腰处跟赵浅山洞的村民们会和,然后一同出去。   因为周多渔的事情耽搁了一阵子,到海边时,赵浅山洞的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他们上船出发。   村长往人群里瞅了一眼,对身旁的橙哥儿道:“你跟谁一艘船出去啊?”   前几天橙哥儿没有出去打渔,跟着妇人们去挖的野菜,今儿才第一次出来。   “先前周大哥和谁组的伴儿我就和谁呗。”许橙有些不解村长干啥问这不是问题的问题。   村长板着脸,那怎么能行,先前和周多渔一起的是个三十几的爷们儿,人都成亲好多年了,不合适,也浪费机会!   他眯着一双精明的老眼,像是捕捉猎物的雄鹰,随时会张开嘴啄到单身的小鸡仔一般,这不,随后跟同船爷们儿笑的正欢的胡三儿就被捉住了。   “刘俊,你去那边只有一个人那艘船。”   “为什么啊?”刘俊的笑容霎时就没了。   村长脸不红心不跳道:“橙哥儿第一次在这里出海,要找个划船稳健的一起我才放心。”   话音刚落,没等刘俊说话,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去那边吧村长!”   村长皱着眉毛看着异口同声的橙哥儿和胡三儿,有些生气,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事了,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越是如此,他越是坚定信念,一锤定音:“你们俩就一只船!”   话毕,他一把将不停问着为什么的刘俊拉去了另一边,只剩下面面相觑的许橙和胡三儿。   赵浅坐在渔船头,单手搭在周哥儿的肩膀上,他算是看出来了,村长的人口复兴大计是盯上胡三儿和许橙了,也真是可怜~看着分外尴尬不知所措的两人,他心里是十分同情的,毕竟和胡三儿兄弟一场,怎么也有些情分在,所以他决定帮着村长!   朝着胡三儿的方向,他吆喝了一声:“胡三儿,你甭耽搁大家出海的时间成不?”   于是大家把目光都抛向了胡三儿:“你们俩在干啥啊?”   胡三儿愤恨的再次瞪了赵浅一眼,他摸了摸鼻头,对橙哥儿道:“快上来吧。”   橙哥儿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的目光,匆匆跳上了船。   老远的一只船上,村长朝赵浅投了个赞赏的眼神。   胡三儿摇着船,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上次一起造船还好,林子大,不在一起就成了,现在倒是好,干脆一条船上了。大家的船只四散开去捕鱼后,两人在水波荡漾的海面上就更有些不自在了。   “咳。”胡三儿干咳了一声,往四周瞅了好几眼确定没人后,才道:“你可别把上次的事情告诉别人啊。”   “不会,不会。”橙哥儿连忙摆了摆手:“之前是我不好。”   “也不关你的事,总之,那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咱们都不提就是了。”   橙哥儿点点头。   没想到许橙这么好说话,胡三儿一扫心里的不适,大方爽朗道:“那你今天晚上到山洞去找我吧!”   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什么!”橙哥儿震惊的腿一颤,船跟着抖了一下,为什么要晚上去找你?不会以为上次看见他洗澡是自己有意而为,对他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想法吧。   想想都觉得可怕!   看着他满脸异样,胡三儿以为他是不愿意,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好说话,他挠了挠后脑勺:“你不愿意就算了,没事儿,我们山洞总是打到很多螃蟹,我本来想请你过来一起吃螃蟹的。”   长松了口气,这一惊一跳的,许橙勉强的笑了一下,谁抗得住啊:“原来是这样,如果晚上没事的话我就来吧。”   “那成!”胡三儿也跟着局促的笑了笑   这几天船造好以后,海上的船只多了起来,没有找到足够隐秘的地方,赵浅和周哥儿都不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使用,只得用李师傅的渔网,如此一来不仅收成少了,也更费力了。   “今天是橙哥儿出海,我大哥好像没有出来。”周哥儿抛撒渔网的时候,同赵浅随意的说了一句。   赵浅对周多渔有印象,毕竟上次还闹了个乌龙出来,他问道:“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吗?”   周哥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淡淡说道:“大哥手脚不麻利,被爹娘宠惯了,我怕大伙儿都认真劳作,他又躲懒。”   “上次我跟村长提了一句,应该不会吧。”   周哥儿摇了摇头:“赵哥太不了解我大哥的性子了。”   赵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咱们待会儿提前收工,回去看看。”   周哥儿点了点头。 第30章   “周晴, 周秀,你们姐妹俩在山洞里磨磨蹭蹭干啥啊?快来, 把咱们刚摘回来的野菜洗干净。”   被叫住的两个小姑娘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 望着山洞外围成一团正在处理野菜的几个妇人, 咕隆了一声, 却并没有要往外头去的意思,反倒是从大家集中放食物的地儿摸了两颗青枣出来,脆生生的咬了起来。   “诶,我说你俩咋不听话咧,不过来干活儿反倒是吃起来了。”一妇人叉着腰站了起来:“不麻利忙活起来,待会儿大伙回来吃什么!”   周晴耸了耸鼻子:“婶子,我们俩能干些啥啊,你们人手那么多,又不差咱们姐妹两个, 我们手脚也不如你们。”   “这不是差不差的事儿,既然张嘴吃饭, 那就得一起干活儿, 多多少少都是一份力,你瞧瞧你哥也是,今儿也不出海, 就窝在山洞睡,不干活儿的人都让你们家给包圆了。人赵浅都说了, 大家要齐心协力, 这样才能过上好日子!”   周秀顺势道:“赵浅是咱们哥夫, 他可是领着大家的人,婶子你可甭趁着我娘她们不在就欺负我们姐妹俩,到时候我可告诉哥夫去。”   “你这俩丫头!”妇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大伙儿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蹲下洗菜。   “甭去搭理她俩,牙尖嘴利跟周王氏一个样子。”   “气人啊!”   看不惯却也拿她们没法子,说到底人是赵浅的亲戚,若是到时候真的惹到赵浅了,被他收拾,想到人的手段,谁遭得住,要是乡亲们的关系又给搞砸了,她们可吃不消,叹口气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伙儿正憋屈着,一道浑厚的男音却从她们身边响起:“你们俩没听说不劳作就没饭吃吗?还是嫌中午吃的太饱,晚上不想吃了。”   说过了婶子的两姐妹儿正得意的在山洞欢笑,当即又被这话惹得翘起了嘴,嚷嚷着嘴:“我哥夫是赵浅,他帮了乡亲们那么多,就算咱不干活儿大家也应该让我们吃………哎呀!”   周秀话还没说话,被自己姐姐掐了一把,疼的龇牙咧嘴:“你干什么啊!”   先看到说话的高大男人,周晴吓得噤了声,她攥着妹妹的胳膊,低着头不敢看出去,周秀后知后觉才发现是赵浅和周哥儿来了,当即闭了嘴,气焰全消,小脸儿一红。   周哥儿气恼之极,没想到躲懒的还不止自己大哥,连这两个丫头也一样,更甚竟然打着赵浅的名誉在这里耀武扬威,顿时脸色是愈加的黑沉,这要让大伙儿如何想赵哥,他几步上去。   “大家都在劳作,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吃东西,丢人不丢人!”   原本像鹄鸪一样瑟缩着的周晴听见二哥的骂声,顿时瞪大了眼睛,周哥儿出嫁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发火的,就晓得闷着头做活儿,跟块儿石头一样,她们以往有什么不想干的,支着他绝对会帮她俩干了。现在倒好,非但不帮着自家人说话,竟然还当着大家的面骂她们姐妹俩,她心里是既委屈又不服气,不就是嫁了个厉害点的男人嘛,神气什么。   她跺了跺脚,赵浅在这里,她不敢跟周哥儿对骂,只好别过头去不应声也不看他,以此来表示心里的不满。   赵浅拉住周哥儿的胳膊,少年很少有像这么生气的时候,他知道是气家里人利用他作威作福了,原本他也没多想和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计较什么,但是看她们对周哥儿的态度,不难想象以往周哥儿在家里过的有多惨淡。   别的能忍,但是欺负他媳妇儿这事情绝对不能不管。   “听你们俩说我是你哥夫就不用干活儿了啊?”赵浅把周哥儿拉到身后,凑到两个小姑娘面前去。   看着忽然凑近身材魁梧的男人,因为太高还要埋下头才能近距离跟她们说话,周晴和周秀下意识的往后头退了两步,腿在微微打颤,咬着牙反驳:“没有,我们没说。”   赵浅冷笑了一声,是当老子耳背还是当老子眼瞎,他回头问了大家一句:“她们没说吗?”   妇人们拿着菜叶子,手上忘了动作,都等着看这两个丫头被教训,听见问话,笑道:“周秀周晴,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和婶子说的噢!”   两个小姑娘都快急哭了,赵浅眉毛一横,表情瞬间凶恶了起来:“在两个山洞联合的时候,我就再三说过,动手才有饭吃,趁着人多想要混在中间偷懒的人心思最好给收一收,省的到时候被我知道让你们难堪,我看你们两个姑娘家家,脸皮却不是一般的厚!”   “你们既然不想做活,那也可以,心里就别想着享受大家的劳动成果,这里不是周家,没人供着你们。”赵浅朗声道:“今天晚上周晴和周秀不准吃饭,谁也别给她们任何一点吃的!”   周晴哭了出来,喊道:“凭什么啊!”   “凭我是你哥夫啊!”赵浅微笑道:“放心,一顿饿不死,还能治一治懒的德行!”   “大家都听到了吗?”他又提高声音。   外头的妇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带着笑:“好,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   话音刚落,山洞里头就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娘,跟我拿点热水进来。”   山洞里分外安静,没有听见回应声,声音又响起:“娘!阿晴,跟我拿水啊。”   赵浅扬了扬眉毛,这一家子的懒货,以前还说他懒,看来是周哥儿太勤快把家里打理的太好,把周家的懒汉们都给隐藏起来了,也就他臭名远扬。   他在灶前的锅里舀了一碗热水,寒风飕飕的冬天喝着肯定暖和,他朝里头去,地上睡着个清瘦的男人,佝着身子睡在垫子上模样舒服,哪里有半点病了的症状,面色红润,分明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察觉到有人来了,周多渔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水,让我喝一口。”   赵浅看着伸出手晃了晃,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人,反手一扬把碗里的热水泼在了周多渔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周多渔瞬间坐了起来,胡乱抹着脸:“下大雨了!”   等睁开眼睛,人清醒了以后,看着眼前双手抱着胸的男人,周多渔吓了一跳,看到赵浅身后的周哥儿又松了口气:“是你们俩啊。”   赵浅冷道了一句:“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啊,我来看看。”   周多渔笑着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儿,还劳你们来看,又是娘没事儿多嘴的吧。”   “没事儿还大白天在山洞里躺着啊,那日子可不赖。”   周多渔抓了抓头发,憨厚的笑了笑,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赵浅算是体会到了周哥儿的那句不太了解了。   对于这种懒癌晚期患者,他表示只有村长的一对一关照才能得救:“那你们继续躺着,千万别乱动,待会儿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了,往后两天的日子难过。”   说完,他拉着周哥儿出去。   “两天别给周多渔吃饭,这事儿替我问候村长。”   妇人们皆大欢喜,原以为赵浅会帮着周家人,没想到却给大家出了一口气:“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看着。”   “那就辛苦各位了!再辛苦一阵子,到时候去集市我让大伙儿给你们山洞带些棉被回来,寒冬腊月的也好过些。”   妇人听到此,眉眼里的笑都控制不住了,连忙给赵浅道谢。   “大家都是乡亲,应该的,日子困难就一起度过难关,若是以后谁再躲懒,尽管去告诉村长或者来告诉我!”   说完,他和周哥儿带着捕鱼的工具往自己那边的山洞去,两人回来就直接上这边来了,还没来得及回去放家伙。   周哥儿走了几步,忽然道:“赵哥。”   赵浅停下脚步,看着面露为难的周哥儿:“怎么了?”   “又让你麻烦了。”   赵浅笑了一声:“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俩才是一家人,你别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前在周家,没少受他们的气吧。”   周哥儿摇了摇头,长年累月的早就习惯了,而现在跟他一起生活,对那些日子似乎更加的陌生了:“周晴和周秀爱耍些小聪明,我也懒得理会她们,毕竟爹娘很偏爱大哥,对她们俩也不是很好,她们有些脾气也是好的,省得被娘使唤着服侍大哥。”   “周多渔还真是个极品,他没欺负你吧?”赵浅担忧道,毕竟周家重男轻女严重,哥儿的地位还不如姑娘,在家里肯定是受气最多的。   周哥儿却笑了笑:“没有,大哥除了不干活儿之外都挺好的,他从来不会骂我,有时候还会帮着我说话。”当然,只是躺在床上说说,也八成是因为成天听着娘说道他哪里哪里不对,什么活儿没有干完的时候,吵着他睡觉了,所以帮着他说两句。   后面的话他没有告诉赵浅,就当是让他觉得自己在周家也不是毫无立足之地,日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苦吧。   赵浅摸了摸他的头:“那改明儿我去找村长,让他适当给周多渔一些吃的。”   “不用了,他太懒了,教训教训他也是应该的,免得以后不长记性。”   赵浅摸了摸下巴,他忽然想到:“你说是你大哥更懒些呢,还是以前的我更懒些?”   周哥儿敛了敛眸子,搂着渔网往前走,他想说不相上下,但是忍不住又冒出一些笑意:“以前的那是你吗?”   赵浅笑了一声。   今儿两人回山洞的最早,婶子们还在做饭。   “哟,今天收活儿咋这么早,咱饭还没有好。”   “不碍事,去隔壁山洞有点事,收活儿才那么早的。”赵浅把捕鱼的工具放下,挽起袖子:“我帮大家做饭吧。”   婶子们挪开了些身子,笑道:“哟,赵浅,你还会做饭呢!”   “不怎么会,以前跟周哥儿打下手的时候学会了些。”赵浅朝周哥儿吱了一声:“是吧?”   一群妇人笑了起来:“瞧你们两口子噢!”   周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道:“我去山洞里了。”   铁柱他娘瞧着周哥儿走了,小声对赵浅道:“周哥儿脸皮也太薄了!你们睡一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赵浅眉心一跳,他笑了笑,没有应承。   “那你就脸皮厚些,互补一下,别想着现在日子不好就不要孩子,哥儿不容易怀上,趁着年轻可要加把劲。”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甚至在怀疑婶子被村长洗脑了,想为人口复兴大计添瓦加砖!   “嗯”他把手从菜盆子里收了回来,在腰上擦了两把:“有些口渴,我进去喝点水啊。”   婶子笑道:“去吧去吧,累了一天了都,好好休息。”   赵浅连连点头,他暗自感慨还是周哥儿聪明,溜得真快。   “赵浅和周哥儿都是好孩子。”铁柱他娘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就是脸皮儿都薄。”   其余的妇人也附和着。   铁柱他娘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招手让别的妇人靠近些,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胡玲玲端着菜,不晓得婶子们凑成一团在说些什么,只见着说完后都流露出了或是慈祥或是满意的笑容,她蹙了蹙眉毛。   夜里,大伙儿像往日一样围着灶吃饭,今儿夜里除了些海货之外,还有一份炒羊杂,是之前没有用来煮汤的羊腰子和羊肚,合着挖来的野韭菜一起炒,味道十分的香。   忙活儿了一天的男人们纷纷朝这道硬菜伸筷子。   赵浅伸筷子正准备给周哥儿夹点羊肚,自己碗里却伸过来三双筷子,婶子们都给他夹菜,他受宠若惊:“谢谢,我自己能夹到。”   “瞧着一天天儿的干活儿,脸都瘦了,多吃点。”   赵浅夹起一块儿羊肚,放到周哥儿碗里:“我瘦了吗?”   周哥儿盯着他的脸看了三道,摇了摇头。   “既然婶子们都说廋了,那就多吃点菜吧。”周哥儿为自己没有看出赵哥瘦了而心里惭愧,自己这个夫郎当的还不如婶子们,他给赵浅夹了一大筷子韭菜。   一边儿上的郑舒见两人窃窃私语后,周哥儿夹的韭菜,他狐疑的打量了赵浅一眼,怎么看都不像啊…………随后又看了看周哥儿的身板,最后把原因归结在他的身上,随后自己也默默的夹了一筷子韭菜到夫君碗里。   刘俊瞅了自家夫郎一眼:“你咋尽跟我夹些野菜。”   郑舒瞪了他一眼:“好吃,多吃点。”   刘俊嘀咕了一声,被夫郎盯着,只得把菜塞进嘴里。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大伙儿都很吃的很高兴,唯独胡三儿今天异样的安静,时不时就要往山洞外望几眼,一直快到饭要吃过时,心不在焉的他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夹了两个蒸熟的螃蟹拿去了一边。 第31章   冬天来了以后, 大家缩到床上的时间是越来越早,赵浅躺在床上, 默默翻了个身, 他轻轻撇开靠在身上的人, 把背对着周哥儿。   这当儿的天冷的没话说, 他紧锁眉头,也不知道为啥,今儿似乎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成年男人嘛,身体反应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以往也不是没有,只是………今晚上咋就一股热燥气从身体里冒出来,比往常要强烈的多,似乎反应过头了。   他睡的远了些, 周哥儿身旁的被子就被扯了起来,凉风扫过, 睡得迷糊的周哥儿下意识的往暖和的地方挪了挪。   身上又被少年粘着, 身体更热了。他呼吸一顿,想再挪开些,周哥儿却把手搭在了他身上, 声音迷糊道:“赵哥,你干嘛啊…………”   “没事儿。”他有些艰难的吐了几个字:“快睡吧。”   周哥儿却就此清醒了, 往常赵浅一定会搂着他, 让他别说话, 用行动证明而不是睡得离他更远。   他摸着黑,伸手想拉赵浅一下,没想到摸到的手臂竟然热的反常,他一下子坐起来:“赵哥,你不会是发热了吧!”   心里一慌,他扑向赵浅,黝黑的山洞里啥也看不清,本想摸摸赵浅的额头,但是无奈看不见,一阵乱摸后总算是碰到了额头。   赵浅觉得周哥那双手简直是魔抓,自己被摸得浑身痒痒,他反手抓住了周哥儿的手,声音沙哑:“真的没事。”   这哪能是没事儿,声音都不对了,周哥儿非但没听他的话,甚至要翻身起来把油灯给点亮,没成想赵浅还真不让他起床,一个翻身就压到自己身上了。   赵浅撑着手,原本只是想控制住不安的少年,没成想脸几乎和周哥儿贴在一起,语气顿时变得粗重:“我可能是真的发热了。”   周哥儿听着赵浅的声音带着一些床气,和往日截然不同,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呢,他心疼的安慰道:“那我去跟你倒点热水。”   “可我不想喝热水。”赵浅低头蹭了蹭少年的下巴,蹭着蹭着就变成了细碎的吻。   周哥儿不知道人是怎么了,有些难为情:“赵哥………”   “不要说话。”赵浅俯身堵住了少年的嘴。   他现在迫切的想把人吃干抹净,也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事,今天婶子们是什么意思!他才想到今儿晚上她们一个劲儿的给他夹羊腰子,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玩意儿是补肾壮阳的吧,就着野韭菜炒,双管齐下的补,一山洞那么多男人,谁都不夹,偏偏给他夹!   这不是摆明了觉得他不行嘛!   感觉男人的尊严受到了重创,甚至还被踩在地上摩擦。   周哥儿在夜色中喘了几口气,以往两人最多只是亲亲,但是该来的总会来,虽然他没有想过是毫无征兆的今晚,但是只要赵哥喜欢,他………就可以。   赵浅觉得媳妇儿今晚真好,往日亲一下都要害羞,今天竟然没有反抗,他揉了揉少年,连他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的青涩…………等等!他脑子忽然一片清明,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少雨,你是不是还没有到十八啊?”   周哥儿不明白赵浅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莫非是嫌弃自己年纪大了吗,虽然话问的听起来不是那么个意思,可谁不知道一般年轻姑娘们十五岁左右就出嫁了,尽管问题足够扫兴,他还是老实的回答:“没有,明年才到。”   赵浅的笑容逐渐崩裂,虽然有点矫情的不像赵哥的为人,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现代人,就算是自己的媳妇儿,那也不能睡未成年啊!况且他们连酒席都没有摆,外婆在世时就再三教导过他,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把该有的形式走全,根深蒂固的传统教育提醒他:不能先上车再补票!   他顿住了自己的手,慢慢收回,尽管烈火燃的是那么一发不可收拾,一盆冷水下来照样打回原形。   该摸的地方都摸了,不该摸的也摸了,裤子都脱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还有穿上的道理。   噢不,他裤子还没有脱。   他一步一沉的从周哥儿身上起来,语气悲凉:“我起床去喝点热水。”   周哥儿躺在床上,宛若被雷劈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啥都整理不出来,只知道赵浅是真的出去了。   他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赵哥是嫌弃他了吗?   不对,赵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翻了个身,趴在自己胳膊上,是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吗?   也不对啊,赵哥应该早就习惯了他不会说话…………   百思不得其解后,一阵凉风吹过,他瞪大了眼睛,瞳孔渐渐失去光彩:难道赵哥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说不伤心是假的,从婶子那里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一瞬间涌进了脑门子里,什么守活寡,日子难过,丈夫不行偷情之类的话管都管不住往脑袋里钻。   悲伤之余,他更心痛的还是赵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这样的呢,他那么喜欢小孩子,自己却不能有孩子,看见小孩儿心里就很难受吧,事关男人的尊严,他决定以后自己揽下所有的舆论风波,别人要是多嘴说他们没有孩子,那就说是自己不能生吧…………   赵浅步履混乱的走出山洞,端了两碗冷水灌了下去,又在外头去冲了个冷水澡后,感觉才算是好多了。   他坐在山洞外,长叹了口气,以前都把自己管的好好的,从跟少雨互通心意后他早就打算好了,少雨年纪不大,不能对他乱来,自己平时忍着点就算了,等村子重新建好了之后,他请乡亲们吃个酒席,就当是补了少雨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这个空缺。   可没想到婶子们可比他着急多了,也比他思想开明的多啊!   今晚上怪自己太冲动了,周哥儿也太顺从,这下估计是让少年失望了!不行,必须得和他谈谈,不然肯定得胡思乱想。   他在山洞里打了会儿转后,正准备进去,忽然瞧见胡三儿哼着小曲儿从山洞外头走进来,看见他还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你咋还没有睡啊?”胡三儿率先问道。   赵浅瞅了他一眼,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倒是也不奇怪,山洞里暖和最重要,不讲究那些穿的:“我出来喝点水。倒是你,怎么还从外头回来。”   “我………”胡三儿老脸一红,抓了抓后脑勺:“我出去撒个尿你也要管啊!”   夜里看不清脸上的异样,赵浅也没多想什么,嗤了一句:“谁要管你。”   话毕,他转身进了小山洞:“睡了啊。”   他回到山洞里放下帘子,周哥儿听见动静立马站了起来:“赵哥!”   “嗯。你没睡呢。”他走过去把油灯点亮,小山洞登时亮了起来,周哥儿连忙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赵浅帮着他理了一下衣领,看着少年余韵未消的脸,心里很是愧疚:“对不起。”   周哥儿心里一个咯噔,他松了手抬头看着赵浅,一瞬间觉得他像是沧桑了很多,他心里顿时像被拧起来了一样:“赵哥,没事的。”   说完,他低下头,忽然抱住了身前高大的男人,侧脸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就像你以前那么照顾我,爱护我,不嫌弃我一样。   赵浅一脸懵,虽然此情此景很温馨,抱着自己的人也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怜惜,可是他怎么都觉得周哥儿说的话有些奇怪,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对不起他吧。   殊不知已经被冠上不行这顶帽子的赵哥,只能把原因归结在周哥儿不太会说话身上。   等他抱够了,他拍了拍周哥儿的背,道了一句:“好了,别多想。”   周哥儿点了点头。   “睡觉吧,时辰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婶子们纷纷朝两口子投去了慈爱的目光。   已经洞穿真相的赵浅心里是有气说不出,一整天脸上都没有半点笑容,比平时更要唬人了。   眼尖儿的已经发现其中的端倪。   因为今天要去隔壁山洞统计海货,准备着出山去卖东西了。吃了饭后赵浅就跟胡三儿一同出了门,周哥儿没有跟着去。   郑舒见大家要出去的都出去了以后,暗搓搓把周哥儿拉去了一边。   “周哥儿啊,昨晚怎么样啊?”   周哥儿心里惊觉,暗道不妙:“什么怎么样?”   “我瞧着你昨晚可给赵浅吃了不少的韭菜,怎么的,是之前不和谐?”   周哥儿沉着眸子,怎么这都让郑哥儿看出来了,不过他有些疑惑:“韭菜怎么了?”关人家韭菜什么事儿?   郑舒暧昧的笑了一声:“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是干啥用的啊!”   周哥儿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   郑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人求知欲写了满一张脸,于是好心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声,周哥儿眉心一跳…………这不是遭了嘛!赵哥不会以为是他有什么想法吧,而他又给不了!他心中惨淡一片,赵哥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了伤害。   现在心里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郑舒见人像是魔怔了一样,戳了戳他的肩膀:“你这是咋的了?”   “没事。”他往山洞外走去:“我去隔壁山洞看看。”   “诶!你不是不去吗!”郑舒叹了口气,昨儿夜里见周哥儿给赵浅夹菜,他心里就觉得有些怪,瞧着赵浅身强体壮的模样,怎么也不需要补吧。   真是摸不透这两口子。 第32章   周晴和周秀两姐妹再次见到赵浅时, 下意识的都躲到了周王氏的身后,瞧这副模样, 看来昨天晚上确实是受到了惩戒, 赵浅倒是没有继续捉弄这姐妹俩。   村长一大早上就把海货的存在了一起, 就等着他来一起清点。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 所有的海货加起来还是不算少,毕竟是一个村子的成果,山洞里没有秤,赵浅估摸着得有一百多斤的样子,其实主要还是之前海难没有发生前那一缸子的海鱼占据了大头。   这当儿已经是年关了,集市上的住户和很多采集年货的人家肯定都会买点海货过年吃,赵浅和村长商量了一下,海货的价格必须要往上提,一来是渔村遭了海难, 集市上几乎没有卖海货的,二来过年原本很多东西的价格都会涨。   点算好东西以后, 这次出去卖海货的人从上次的四个提升到了八个, 两边山洞一边出四个人,他这次不打算出去,就让村长领着大家, 这样他也放心。   “昨儿周家那几兄妹我已经听乡亲们说了,劳你费心。”村长轻声道, 先前赵浅同他交待的话, 他还摸不着头脑, 提醒周王氏的时候也说得委婉,没想到一家人就晓得钻着空子躲懒,幸亏是被赵浅抓住了。   赵浅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以后还得村长看着些,要是周多渔饿得实在不行了,您就给他吃些山楂吧,好歹是乡亲。”   山楂开胃,味道又酸,和肚子里的胃酸反应,越吃越觉得饿。   村长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道:“你倒是会做人。”   “诶,毕竟是少雨的亲戚,应该的。”他挑了挑眉毛。   安排好上集市的事情后,赵浅正准备带着大家把海货扛到山腰上去,准备出山,没成想周哥儿过来了。   “不是不过来的吗?”   “我就来看看。”周哥儿看着赵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在这里待会儿,我帮大家搬渔货出去。”   “我也去。”   赵浅拉住生怕少了伙计做的少年:“不用了,都已经分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好。”   哥儿的气力劲儿原本就不如男子,他不想事事都让少年忙活。   见他态度坚定,周哥儿只好作罢,看着要去集市的汉子们把东西往山腰出搬走。   人走了以后,热闹的山洞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周王氏瞧着赵浅下山去了,从山洞角落里钻出来,喊了一声还望着外边的周哥儿。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周王氏:“娘。”   周王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还晓得叫我娘噢,昨儿赵浅过来教训你大哥和妹妹们你怕是不晓得还有我这个娘。”   “他们本来就做的不对,赵哥也不过是为了公平。”   “吼哟,还公平呢!”方才当她躲在山洞里看不见呢,别人忙活就成,赵浅就只晓得护着自己夫郎不做事。   周哥儿没应她讥讽的话,杵着像根木头。   周王氏道:“你回去跟赵浅说道说道,让你大哥两天不吃饭像话嘛!”   周哥儿搓了搓手,像是没有听见周王氏的话一般:“没事我回山洞了。”   话毕,还真的给走了。   周王氏气的跳脚,这小子跟了赵浅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站住,你没听见我说话嘛,臭小子!”   这一骂,山洞里的妇人们都听到了,目光齐齐扫向周王氏。注意到大家的动静,周王氏缩了缩脖子,只得任凭着周哥儿走进林子里。   周哥儿闷着头回到山洞时,大伙儿都去忙活了,今天外头冷的很,他抖了抖身子,正准备到小山洞里去加一件衣服,掀起帘子竟然瞧见胡玲玲在里边。   他仔细看了一眼山洞,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后,皱了皱眉毛。   胡玲玲显然没有想到周哥儿会忽然回来,而且还没有一点声响,手里抱着的一条围脖如今变得分外烫手,一时间丢开也不是,藏起来也来不及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站在洞口的人。   周哥儿没办法瞧不见姑娘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条用动物皮毛做成的围脖,有山羊毛,也有兔子毛,应当是之前猎捕到的野味处理下来的毛,大块的毛被制造成毯子或者枕头套子了,被赵哥分给体弱的老人和小孩子,而围脖应该是胡玲玲收集边角料做的。   小姑娘的心意昭然若揭。   少雨是个哥儿,心思比男人要细腻的多,他知道胡玲玲是想趁着大家不在把东西送给赵浅,当着面不好意思给,却又害怕赵浅不知道是她给的,所以特意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送到小山洞里。   胡玲玲受不了他一直打量,羞愧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又害怕他误解,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进来偷东西。”   “我知道。”   她很害怕,要是这件事儿闹到大家那里,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还会让大哥跟着失了面子。   没想到周哥儿沉了沉眸子,却招呼她坐下:“我们谈谈吧。”   胡玲玲惊晃着眸子,但是还是听话的坐下了,冬日温暖舒适的垫子却让她如坐针毡,她低着头:“少雨哥,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周哥儿看了一眼围脖:“做的挺好的,是给赵哥的吧。”   胡玲玲紧紧攥着手,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其实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不会阻止你喜欢赵哥的。”他道:“你喜欢赵哥就告诉他吧,如果他也喜欢你,我不会有任何反对。”   胡玲玲没想到周哥儿竟然这么大度,眼里满是感激,她激动的拉着周哥儿的手:“少雨哥,谢谢你!”   周哥儿说不吃味是假的,然而心里那抹情绪还没来得及扩散,反倒是被回来的赵浅一声怒吼给吓回去了。   赵浅回来去隔壁山洞发现周哥儿没有等他已经走了,急匆匆赶回来,一把掀开帘子,弯腰进山洞还没站直便瞧着里头拉拉扯扯的两人,狐疑的惊呼声脱口而出:“孤男寡女的你们俩在干什么!”   翻江倒海的醋意翻腾,一时间他都忘了少雨是个哥儿,反正觉得异性拉着少年的手他很不高兴!笼统来说,除了他以外的人拉周哥儿的手他都会情绪翻涌。   周哥儿慢腾腾的站起来:“赵哥?你回来了?”   赵浅一把将他拉过来,揽在自己身上,眼里有些凶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胡玲玲:“你们怎么在一起?”   胡玲玲没法子解释,说话支支吾吾的,这让原本觉得应该没什么的赵浅又觉得有什么了!   见姑娘不说,他又看向自己搂着的人:“背着我在干什么了?”   周哥儿推了他一把,推不开,于是贴在他身上没好气道:“玲玲是姑娘,我又是个小哥儿,我们能干嘛!”   “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能干嘛才问的!”赵浅理直气壮。   周哥儿心里气愤,分明是他的原因,这下子倒是说的他不对了。他卯足了劲儿把他推开,对玲玲道了一句:“有什么话,你就对赵哥说吧。”   说完,他一弯腰钻了出去,留下一脸懵的赵浅。   胡玲玲咬了咬牙关,双手把怀里的围脖递到赵浅跟前去:“赵大哥,给你。”   赵浅看着眼前的围脖,他没有伸手去接,心里恍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有些错愕,虽然他现在的身体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他以前可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胡玲玲的年纪比少雨还小,也就是个堪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他眼里眉毛都还没长开,和着胡三儿的关系,他一直把这丫头当成妹妹来看。   哪成想小姑娘心里却有别的意思。   他眉毛收紧:“你大哥老是闹腾着说冷,不如送给他吧,他一定会很高兴。”   胡玲玲见他不收,慢慢垂下了眸子,但却又不肯放弃:“可这是我特意做来送给你的。”   “玲玲,我只用少雨做的东西。”他像对待晚辈说话一般,尽量想把话说委婉一些,毕竟和胡三儿的关系在那儿,他不想伤了这么个小妹妹的心,也不想因此影响和胡三儿之间的关系。   他耐着性子: “你明白吗?”   胡玲玲哪里不明白,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   说完,人哭着跑了出去。   赵浅叹了口气,也连忙出去,胡玲玲回了自己的山洞,周哥儿却不见人影,他喊了两声也没人应答,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自己又误会他了,而且原本事情还是他的错。   他正要出去找,周哥儿抱着一堆柴火回来,神色无异,他把木头丢进灶里,错着头不看他:“怎么样了。”   “你希望怎么样?”   周哥儿面对他的反问,抬起头,久久没有说话。   赵浅见状,忽然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进了小山洞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哥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哥儿撇开他,坐到垫子上去:“这我要怎么说。”   赵浅跟着过去:“那你们之前在山洞里说了什么?”   周哥儿瞪了他一眼:“你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怕她说些让你不开心的话。”赵浅缕了缕少年的头发:“我已经和她说明白了,小姑娘的事儿别放在心上,我就把她当个小妹妹看待,跟看笑笑差不多。”   周哥儿低着头,看着像是低落,嘴角却狡黠的藏有一丝笑意,上次听见胡玲玲和胡三儿的谈话时,其实他心里是不安的,心里一直扎着,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可直到经过了昨晚,他反倒是一点也不担忧了,他就知道赵哥会拒绝的,毕竟赵哥…………哎!   他是不在乎赵哥身体有什么缺陷,可是这并不代表别人会不在乎啊,赵哥肯定也不想耽搁别的姑娘,所以干脆随了胡玲玲   赵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以为他在生气,伸手去搂住人,讨好的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她的。”   赵浅扬起眉毛,又慢慢眯起眼睛,兀自凑进少年:“噢?这么相信我?”   周哥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此反应,赵浅却是眉心一跳,总觉得少年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过他倒是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了……… 第33章   大家从集市上买了很多年货回来, 都在忙着除夕夜里热热闹闹的吃顿好的,虽然住的条件差, 但是该过的节气还是得过。   在一众的喜庆中, 胡玲玲却满心哀愁, 被赵浅拒绝以后, 几天都不敢抬头,乡亲们都各自忙着,胡三儿虽然是个愣头青,但是自家妹子不对劲还是看得出来,几番询问,胡玲玲都遮遮掩掩的让他问不出个结果,他心里便有了数。   小年夜那天晚上,山上下起了雪,雪花轻薄大片, 纷纷扬扬的飘下来,山洞里的火光映衬着雪花, 两个小孩子高兴的跑出去看雪了。   夜里大伙吃的比往常要好些, 煮了猪肉,婶子让周哥儿给隔壁山洞送一小块去,虽然不多, 但好歹切成片儿,大家都能尝尝猪肉味儿。   周哥儿把婶子装的挺严实的猪肉拿着往外头去, 人刚走, 赵浅从外头回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瞅了瞅山洞:“少雨呢?”   “少雨哥哥给那边山洞送东西去了。”在外头看雪的笑笑道。   赵浅摸了摸笑笑的头,没做歇息折身便准备出去找周哥儿,胡三儿却忽然叫住了他。   “干啥?你也要过去?”   胡三儿几步到他跟前去:“我问你个事儿。”   “说。”   “玲玲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胡三儿想到和赵浅也那么熟悉了,也不想拐弯抹角的说。   赵浅点了点头。   “我妹妹不好吗?”胡三儿见他不是太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心里着急,见不得自己妹妹伤心,他就想来问个明白:“你干什么拒绝?”   赵浅蹙了蹙眉毛:“难道因为好就该接受吗?”   “既然好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的!”胡三儿辩驳道。   “成。”赵浅点了点头:“你觉得王雪梅怎么样?”   胡三儿不明白他为什么扯上不相干的人身上,不过还是老实的说:“是个不错的姑娘。”   “得,她也很好是吧,让你娶她,你娶不娶?”   “我怎么会娶她!莫名其妙!”胡三儿蓦的睁大眼睛。   赵浅又继续:“那让你娶橙哥儿怎么样?”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说他干什么!”   赵浅笑了一声:“瞧,让你娶王雪梅你拒绝的多干脆,分明王雪梅和许橙都不错,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把许橙也拒绝了?因为你喜欢他!”   没等胡三儿辩驳,他又接着说道:“一样的道理,玲玲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没有答应她就是因为我心里只有少雨一个人,我知道她是你妹妹,你舍不得她伤心,可是你想想,如果她真的嫁给我了,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她会幸福吗?”   胡三儿忽然便沉默了下去。   赵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开导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   胡三儿撇头叹了口气,先前说的道理他似懂非懂,但是这句话他却是明白的很,既然他把玲玲当妹妹,那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瞧见一直静默着的人,他道:“我记得以前你说少雨是个不错的哥儿,让我好好待他,你说的对,现在以后我都只想好好待他。”   胡三儿当然还记得这些话,那时候他翻船落了水,人跟一条死硬了的鱼一样躺在海滩上没人管,只有周哥儿急匆匆的赶着来救他,那回上集市,他是劝他好好对周哥儿。没想到后来他倒是真的改过自新了,也真的对周哥儿不错,一切发展都不错,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一番话现在却是有些砸了自己的脚,不能替玲玲说上话了。   “好,我知道了。”   胡三儿调头往山洞里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赵浅道:“我们以后还是兄弟。”   赵浅笑了笑。   周哥儿把肉送过去的时候,山洞里正巧在吃饭,够及时,村长叫他一起吃饭,他拒绝了,慌慌忙忙又往回去。   夜里风大,雪跟着越下越大,来时路上还是干燥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低矮的灌木叶子上都是雪花。   他熟识回去的路,嫌麻烦也就没有打火把,瞧着黑黢黢的灌木丛在动,他佝着身体想去看看是什么,蹲下身去一摸,毛茸茸的一团,他一把抓出来,竟然是一只灰色的小兔子,还没有长开,估计是天儿太冷了,跟丢了母兔子,被冻的跑不动了。   抱着被雪花打湿毛的小东西,给它顺了顺毛后,他把兔子搂进怀里,起身往回走。   他摸着黑,忽的一头撞在闪到路中央的人身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咋会撞到,杵在路中间的人影便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连忙抬手去捂住脸,兔子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赵哥!”   赵浅摸了摸鼻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周哥儿埋下头去找他的兔子,没好气:“除了你还会有谁会这样!”   “要是除了我谁敢亲你,我就把他打残。”   周哥儿没有应他的话,气恼的到处扒着草丛。   见少年都不搭理自己了,赵浅侧着头:“找什么?”   “刚才捉到了一只兔子,被你吓跑了。”   赵浅皱着眉头:“哪里有什么兔子。”   周哥儿拽了他一把,让他也跟着找,黑漆漆一片,两人在灌木丛里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刚才的兔子,雪越下越大,赵浅便不想动了。   “少雨,有雪落进我脖子里了,你来帮我拿出来一下。”   周哥儿直起腰板儿,看他扭着脖子动了动去,就像动作不便的笨熊一样,无奈的过去:“落在前边还是后面了?”   赵浅蹲下身,指了指后背。   周哥儿从他衣领把手伸进去,皮肤发出的热度从手上传到了脸上,他顿住了手,不敢继续再摸下去。   “怎么了?摸到没?”   他别开目光:“没。”   “那快点啊。”   他硬着头皮又继续摸了几下,除了摸到赵浅强健的躯体以外,暖烘烘的后背很干燥,连点汗水都没有,哪里来的雪。   “已经化了。”他连忙把手给收了回去。   赵浅低头笑了一声,倏忽间一把将周哥儿抱住,周哥儿失去重心往前扑,把蹲在地上的他推到了雪地上。   他抱着吓了一跳的少年不松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怎么样,赵哥的身材不错吧?”   周哥儿挣扎着要爬起来,有些气:“骗我!”   “好了,别生气,我们不找兔子回去了吧,明天赵哥再去给你捉一个。”赵浅哄道。   周哥儿压在他的身上,不敢看他的脸,闷闷道:“你先让我起来。”   “你怕什么,睡地上的是我。”   “那你就在地上多滚一会儿吧,到时候衣服弄脏了我可不给你洗。”   “好好好,起来。”媳妇儿都发话了,他只得把手松开,周哥儿连忙爬起,继而他又伸出手,看着背对他的人:“拉我一把啊。”   周哥儿拍了拍身上的雪,不情愿的去拉像个无赖一样躺在地上的人。   赵浅借着他的力道爬了起来,遂又发力将人搂进怀里:“我们每天都像这样单独在一起就好了。” 第34章   除夕夜一过, 便是第二年的头一天。   山上连下了几天的雪,空旷地带铺上了厚厚的积雪, 为了安全着想, 这几日大伙儿都没有出去劳作。   趁着山洞外头寒风凌冽, 大伙儿都还没有起来时, 赵浅早早叫着周哥儿一起出了门。   两人一起到河边,河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冰,他用镰刀敲了个洞,底下的水还在流动。   “要捉鱼吗?”周哥儿伸长脖子望着他把冰块敲的越来越烂。   赵浅扔了一个桶给他:“把河水装在桶里。”   周哥儿依照他的话装了起来,他把装了大半桶的水提上岸,冬天天气冷,把水装起来放上一夜,第二天就会变成大冰块儿,他想趁着冬日多储存些冰块儿, 到时候把冰块敲成碎碎就可以把海鱼储存的更久一些,保持鱼的新鲜。   其实从下雪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 这时候空间里已经有二十几块大冰块。   之前他把海鱼放在空间里的时候, 放了一个多月海鱼照样活蹦乱跳,他便隐隐猜测空间不仅可以储存东西,而且还可以保持所储之物原本的形态, 为了试验,他把冰块放了进去, 果不其然, 这么多天过去了, 冰块儿没有任何的变动,而今儿才让周哥儿一起,就是为了不白忙活一场。   周哥儿听完后,便赶快忙起来,其实也废不了多少点功夫,毕竟就打水那么一会儿,随后把水桶放在隐秘一点的地方,避免大家看见就成了。   “就拿了三个桶出来,存不了多少点冰块啊。”水打完后,周哥儿道。   “夜里我等大家都睡了就把桶全拿出来,第二天再大家起来前把桶放回去,要是白天都拿出来了,他们会怀疑的。”   周哥儿叹了口气,也知道空间的事情没有办法让别人知道。   两人站在河岸边上,闲着也没事儿,周哥儿从腰上摸出个弹弓,这是前几天在山洞里无事的时候做成的。   赵浅瞧着弹弓还做的挺精致,招了招手:“来,让赵哥给你露两手。”   周哥儿看了他一眼,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于是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弹弓和石子一起递给他。   赵浅把石子按在弹弓上,往上对着枯树上蹲着的一只麻雀,微微眯起眼睛,蓦地松手,石子飞出去。   麻雀唧唧叽一阵叫声,稳稳当当站在原地,垂着眼皮看着跳起来的赵浅,鸟没打到,倒是把积在树枝上的雪打落了下来,盖了两人一头,落了一脖子。   赵浅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干咳了一声:“刚刚发手太快了,失误,赵哥很厉害的。”   周哥儿抓出脖子里落的雪花,悻悻笑了一声,重新递了一颗石子过去,赵哥不偏不倚又打在了雪上,两人惊呼一声,赶紧跑开。   随后,周哥儿又递了一颗石子过去………   再递了一颗石子过去………   “赵哥,算了吧,树上的雪都被你打下来了。”鸟却还站在原地。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怕伤着很厉害的赵哥的自尊。   赵浅呼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最后再给我一颗石子。”   周哥儿摊开手掌,空空如也,一把石子都没了,这时候一直垂着眼皮的麻雀忽然从树枝上飞了出来,径直飞向赵浅,在他头顶时稍作停留了片刻。   赵浅仰着头看着鸟飞行的路线,一坨猝不及防的鸟屎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抖着手摸了一下,还是热乎的!   “该死的麻雀!”   麻雀唧唧叽叫了几声,欢快的扑着翅膀继续往前飞,周哥儿从赵浅手里拿过弹弓,随手捡起颗石子,伸手弹过去,正得意着的麻雀像没了风的风筝,直线落地。   周哥儿连忙跑过去,把打中的鸟捡过来递给赵浅。   赵浅拎着还没半个手掌大的麻雀,心情有些复杂,为了挽回已经不存在的尊严,他义正言辞道:“少雨,你也太调皮了。”   “什么?”   “若不是经常拿弹弓打鸟,怎么一下子就打着了。”   周哥儿收了弹弓,摇了摇头:“大概是那只麻雀太笨了。”   赵浅眉心一跳,它笨会在我头顶拉屎?这臭小子分明是想说他笨。   他愤愤到河边去洗脸,然后对周哥儿道:“弹弓给我。”   周哥儿睁大眸子:“还要打?”   他没说话,等着狐疑的少年把弹弓给他时,他严肃的揣到了自己兜里:“没收,这么危险的东西以后别玩儿了。”   周哥儿没想到赵浅竟然这么无赖,他不满道:“赵哥!”   赵浅扬起眉毛:“嗯。”   “回去了。”   ……   冬天过后,初春的风吹来时,令人惊喜的是山腰上的海水往后退了,一直退到了昔日的村庄,被泡了几个月的土地非常的软,海水去了后全是些稀泥浆子。   海水是一夜间退去的,于是这一带水域上的鱼虾海货都还没来得及跑回深海里,这时候退潮的地方有很多海货搁浅在岸上。   村民们欢呼着把山洞里所有能拿的家伙全部拿上,男女老少全部出动去捡海货。   赵浅提着木桶,先是捡了些螃蟹,随后发现了许多的生蚝,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像灰多白少的石头一样,肉不是很多,可是壳儿大,他还没有捡几个,小木桶就装的差不多了。   “赵哥,你捡它干什么,肉少又占地儿,吃的人不多,不好卖。”周哥儿挽着裤脚,他捡了小半桶的海虾。   赵浅又捡起一个生蚝,肉是少了点儿,但是富含蛋白质,还很鲜美,吃的法子可多了,简直是不识货。   他没有解释那么多,道:“这些都要捡回去啊,不然搁浅在这里时间一久没有水死了多可惜。”   周哥儿点点头,上岸去拿了个渔网:“那你用渔网装吧,反正暂时不用水也死不了。”   他连忙接过来,把水桶里的生蚝倒进渔网里,空出来的桶给周哥儿,继续弓着腰捡生蚝。   听周哥儿说,渔村不怎么拿生蚝去卖,所以物产挺丰富的,看着些生蚝的年份有些也挺久的,个儿大,他沿着壳子边的缝隙撬开了一个,嫩白的肉很大一块儿,比想象中肥多了,就着生,他吃了一个,尝着很鲜,但是一般人可能吃不住这个味儿。   吃了一个后,他捡生蚝的速度更快了,要是以后开家小店,烤烤生蚝卖也不错。   山腰到村庄还是很大一片地方,怕海岸上的海货没水久了会死,大伙儿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在捡海货,满目望去,也只有赵浅一个人在捡生蚝,乡亲们都忙活着,劝了两句不听后也没人管他了。   没人管的下场就是黄昏大伙儿收活儿了,带着海货往山上去时,赵浅拖着一大渔网的生蚝,没人肯搭把手,也只有周哥儿一个人肯帮着倔驴一样的赵哥抬重量惊人的生蚝。   赵浅插着腰,擦了擦汗水,瞧周哥儿也疲乏了,他道:“要不咱们直接把生蚝放进空间里吧。”   周哥儿四处望了望,大伙儿都走到前头去了,赵浅捡的生蚝可不止一个渔网装的,还有好几个在山脚下。   “把山脚下的放进去,这个我们抬回去吧。”反正大伙也不怎么关心赵哥捡的生蚝,抬回去一个,在大家面前晃晃,做做样子就好了。   赵浅拍了拍周哥儿的头:“真聪明。”   两人把生蚝抬回去后,休整了好一会儿后,胡三儿挽着袖子要下山的样子,见两人却没有要再次下山:“你们的蚝都拿上来了吗?”   赵浅装作很累的样子:“跑了几趟,总算是拿完了。”   胡三儿笑道:“还真快,我说下去帮你拿一个!”   他指了指山洞里堆着的海货:“你瞧瞧,大家都捡的啥,你偏要捡些石头拿回来。”   赵浅摆了摆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胡三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大伙儿就再次出门了,很久都没有这么起早贪黑出门了。   赵浅今儿走的比大家远些,找了个人少的地儿捡海货,他躲在角落里把生蚝直接扔进空间里,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收活儿的时候像模像样的搬少量的生蚝回去便成了。   如此辛劳了三四天,大伙儿才算是把海货尽数大大小小收完,点货的时候,赵浅发现搁浅在岸上的都是些小东西,大点的海鱼也就四五条的样子,多数都是些虾蟹,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高兴,毕竟这可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的好事了,没有出海,直接捡的海货。   村长感叹道:“这是海难后上天的补偿啊。”   他问赵浅:“这些海货什么时候拿去集市卖?”   “不急,可以先把这些海货养着,咱们现在有吃有喝,当务之急应该是选地儿把房子盖了。”   村长想想点了头,已经开春了,这当儿的天很是潮湿,山洞里也有些湿了,毕竟洞里不能久居,大伙儿住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能发现其中的不便。   于是赵浅号召村里的男子去山腰上的头些的地势,利用海水砌了个小鱼塘,然后尽数把海货放进去,但是螃蟹会打洞,在简陋的条件下是养不住的,赵浅便让大家日常或蒸着或煮来吃了。 第35章   次日, 赵浅同着村长,还有几个略懂风水的乡亲们一同去选取适合建造村子的地势。   两次海难长了教训, 大伙儿都没有考虑把村子建造在离海近的地方了, 宁愿每天多走一会儿到海岸, 也不愿意打开门就是海。   古有言:建造房屋最好是左青龙, 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简单来说就是要靠山又有水。山倒是好找,到处都是山,水也不缺,就是要找到恰好是背靠山,两侧有护卫,得是两山之间, 前头又有水的地势。   大伙儿走了一天,转来转去, 这阵子倒春寒, 原本是冷的伸不出脖子的天气,这朝走的都浑身发热了,一天下来, 选了几个地方,不是这里不符合就是那里条件不成, 最后在离下渔村三里地的半山腰上倒是找到了个不错的地儿。   村长对此很是犹豫:“咱们村子和下鱼村恩恩怨怨, 要是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势修建村子, 恐怕会来闹事儿啊!”   “村长怕什么,我们既没吃他们的,又没用他们的,这地儿也不是他们的,他们还能怎么着!”赵浅愤然道:“上次出海他们干些好事儿,就要把村子建在他们旁边,膈应他们。”   赵浅这么一说,其余几个汉子也附和道:“别惯着他们,真当咱们怕了一样,这么好的地方,错过了多可惜。”   几番劝说后,村长才堪堪答应了下来。   地址确定下来后,村长当天夜里便通知了两个山洞的乡亲去建造房子。   下鱼村离山洞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估摸着快步也得半个多时辰。赵浅为了大家能够能省下一些走路的时间,就让山洞里的留下来煮饭的妇人们每天饭点把饭送过去。   村子在海难中活下来的总共有十八户人家,当然有的人家有些就只剩下一两个人,有的剩下的要多些,赵浅考虑到人多的人家房子需要大点,人少的小些就成,但是为了公平起见,他依照每户出的人力来分房子的大小,当然,如果一户人家剩下的都是几个女子,人数比较多,但是人力又少的话,那就只能建造小一些的房子。   前期主要是把地能铲平的铲平,村长选了十八处地方,每一户人家离得不是很远,但也不能紧紧挨着,取适中的距离,地方规划好了以后便开始打地基了。   毕竟是建造自家的房子,大伙儿的情绪都很高涨,就算造房子的木头得从山上砍下扛过来,工具也不是很便利,乡亲们仍旧干得很认真。   周家的几个懒汉上次当着大家被饿了几顿后,老实多了。赵浅蹲在铲平的坝子上喝水,瞧着一边儿累的颤颤微微的周多渔,他忽然站起来走过去。   村长也是可怜周多渔,先前让他去扛木头,才扛了两回身体就不行了,摔了几回后,周王氏在村长面前又哭又闹,没有法子,只好让他干点儿轻巧的活儿,让他铲地,铲地基周围的野草。   赵浅反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大哥,身体健壮不少了啊。”   周多渔捂着被赵浅拍的地方,一副要喘不上气的样子,他撑着锄头对赵浅道:“你可别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瞧这身子骨硬朗多了。”赵浅又拍了他几下,周多渔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赵浅忍不住笑起来,他把手里的水碗递过去:“得了,来喝点水吧。”   周多渔看了他几眼后,连忙把水接了过去,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赵哥!”   喝口水的功夫,周哥儿忽然搀着郑舒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看着脸色有点泛白的郑舒,赵浅蹙起了眉毛,他赶紧过去搭了把手。   周哥儿道:“郑哥儿有点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山洞了。”   刘俊上山去砍树了,这当儿也找不着人,他有些担忧:“要不要我送你们俩回去?”   郑舒连忙摆了摆手:“不碍事儿,别耽搁了干活儿,我没多大点事。”   周哥儿也跟着道:“放心吧,我会小心送他回山上的,很快回来。”   赵浅目送两人离开后,喝够了水的周多渔慢悠悠道了一句:“郑哥儿应该是有喜了。”   “你咋知道?”   “以前我媳妇儿怀孩子的时候也这样,前两天我见他一直要吐不吐的样子,今儿这样估计是累到了。”   赵浅听周哥儿说过,周多渔是娶了亲的,但在海难时没了,媳妇儿是周王氏主着娶的,长得虽然很朴实,但是很能干,挺适合他的,瞧他一脸怅然的模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怕说多了勾起他的伤心回忆。   道:“干活儿吧。”   周哥儿扶着郑舒慢吞吞的往回走,两人走一会儿歇息一会儿,主要是郑舒走的慢,他坐在一块儿斜平石头上看着插着腰的周哥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有了。”   “有了?”周哥儿听见这么一句话,忽然睁大眼睛,他几步走到郑舒跟前去:“真的假的?”   “最近都有一点害喜,老是想吐。”   “那你还出来干活儿,应该好好待在山洞。”   郑舒有些羞色:“我想大伙儿都忙活着,哥儿都出来建房子了,哪里好意思待在山洞里,而且我和夫君都想早些把房子建好,到时候住着生宝宝也会好上很多。”   “毕竟孩子重要啊!”周哥儿提高声线反驳道:“没有人会说你的,今儿回去以后你就别出来忙活了,我去跟村长和赵哥说,少你一个也不会拖慢什么进程的。”   郑舒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好不容易怀上,可不能出什么差池,他拉着周哥儿:“那就谢谢你了。”   周哥儿笑了笑,瞧着郑舒捂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温柔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了地上,哥儿不好生育,以前他还担心赵哥那么喜欢小孩子要是自己生不出小崽子该怎么办,到头来也不用担心了,但是看见身边的哥儿有了自己的孩子,心里难免还是空落落的。   郑舒瞥见沉默的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我和夫君都成亲好几年了才有的孩子,你跟赵浅在一起还没有一年,日子还长,不必着急。”   周哥儿扯出个笑容:“嗯。”   他把郑舒送回山洞后,婶子们刚好把饭做好,他便在山洞里把饭吃了,然后再把饭菜带下山去给乡亲们,倒是省得婶子们再跑一趟了。   到新村子山脚下时,他把饭菜放下,想歇口气再上去,方才从山上下来担心饭菜凉了,走的都很快。   刚把装着饭菜的木桶放下,他就听见身后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瞧,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哥儿,正挑着两捆干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瞧着面相很生,周哥儿猜想是下鱼村的村民,他没有说话,仍旧站在路旁歇息。   挑柴的也没说话,从他身旁走过,只是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往回看两眼。周哥儿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等人走了以后,把饭菜拿到了新村子。   “赵哥,饭来了。”   见着赵浅在打木头,他把木桶提高了一些,呼喊道。   赵浅几步过去把饭菜接过来,招呼大家过来吃午饭了。汉子们在前头的小河里洗了把脸后,三三两两的过去拿碗吃饭。   “你不吃吗?”赵浅端着饭碗看周哥儿还空着手坐在一边。   “我吃过了才来的。”顿了顿他又道:“赵哥,我刚才来的时候在底下的路上碰见了下鱼村的人。”   赵浅咬了一口馒头:“这里离下鱼村不远,迟早都会碰见的。”   周哥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上次听胡三儿说下鱼村的人连他们的船都敢敲烂,只怕他们会来这里闹事儿,大家起早贪黑的忙活了那么久,村子眼见着有些雏形,实属不易。可是见着赵浅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他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吃过饭后,大伙儿继续回到岗位上敲敲打打。   赵浅见着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年,道:“还在担心啊?”   周哥儿手里拿着一些干草,正在编织房顶,大伙儿都没有银子,没法子去买瓦修建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干草做顶,防雨的效果虽然不如瓦片,但好歹能遮雨。村子里的人家能买得起大瓦建造房子的,那必定是大户人家,村里的富户,少之又少。   他摇了摇头:“没有。”   赵浅笑了笑:“我记得之前买年货的时候,装东西回来有好几个大麻袋,你能回山洞去拿来吗?”   “拿来装什么?”   赵浅没明说,只道:“当然有东西装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他放下手里的伙计,去把中午的饭碗盆子带回去:“那我回去了。”   一天周哥儿就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虽然没有在新村子做活儿,但是脚上功夫还是不轻松,等把赵浅要的东西又送去时,在村子没有忙活好一会儿就该收活儿了。   大家按着时间,收拾收拾便去叫赵浅让大家回山洞了。今儿个赵浅却没有让大家走:“眼看着地基都打好了,春季雨水多,今儿天气好,大家就在多干会儿,晚点回去不成事儿。”   “这…………”大家嘀嘀咕咕的,忙了一天个个都是汗淋淋的一身,不是多愿意留下来,胡三儿原本想去劝赵浅几声,却见着他一个人还干得起劲儿,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提着榔头也继续去打桩子。   见到两人都在卖力的干,大家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叹了口气又回到自己的伙计上,眼见着天黑了,赵浅才叫上大伙儿往山上走。   赵浅带着大伙儿往高处的山上走,乡亲们不解:“赵浅,你是找到近道了吗?咋往山上钻?”   话音刚落,赵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蹲下,大伙儿面面相觑,咕隆了几声后还是依言慢慢的蹲下去。   一时间山林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约莫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蹲着的人已经或做或躺下了,正要埋怨赵浅一直堌着不回去是干啥时,新村子处突然出现了火光。   “就是这里了!我今儿瞧着他们上鱼村的在底下的路上歇息,装着一大桶饭菜,就觉得不对劲。”   一强壮的男子把火把举高了些,挨着一个个打量已经半成形的房屋,啐了一口唾沫:“他们的窝被海水冲走了,这当儿是想在这里重新造一个!”   “他妈离咱们的村子那么近,我看就是想抢咱们的地种,可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安家了。”   举着火把的男子怂恿道:“咱们一把火给他烧了,我看他们还敢在这里修房子。”   他周围站着五六个来看热闹的人,把房子看了一遍后,心里虽然有不满,但是面对打火把的汉子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要是烧了把山里也引起火了怎么办,我看不妥。”   “你蠢啊,看着房子烧不就得了,咱们看着烧完了把火扑灭了不就是。”   “要不要把事情先通知村长一声,让村长来决定。”有人提议道。   汉子骂道:“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让我舅舅来也是跟我一个想法!”   话毕,他便将火把丢到了今儿周哥儿编制的那块干草上,火一下子蹿到了干草上,豁的燃了起来。   汉子看着火燃的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还没完,忽然卡进了喉咙里,眼前一黑,从头到腰被什么给罩住了。   赵浅领着村民们从山林里跳出来,偷偷摸过去,把下鱼村来的人全用麻袋给扣住了,让两个人去打水把火给扑灭,看着麻袋里骂娘挣扎扯着的汉子,赵浅一脚过去,尽他妈想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麻袋里的人嗷嗷直叫:“是谁,谁敢打我,我告诉我舅去!让你们在村里租不到地用。”   胡三儿提着棒子伦了两棒子下去:“狗娘养的。”   “小偷啊,抓小偷!”赵浅几脚跟着下去,示意大家跟着喊。   于是大伙儿围着下鱼村的人,一顿好打,一边还喊着小偷,估摸着打久了出事,才慢慢收回脚。   赵浅蹲下身去掀开麻袋,瞧着里头的人不仅没了嚣张气焰,还抱着脑袋嚎叫,假装惊讶道:“哟,这不是下鱼村的村民吗?怎么上这儿来偷东西了!”   汉子感觉身上没有被招呼了,慢慢的松开手,睁开眼便瞧见了打着火把的赵浅,吓了一跳后,随即又大声道:“谁是小偷,我们不是小偷!”   “哦?不是啊?”赵浅望着大伙儿:“瞧,这是误会人了!”   乡亲们大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了,误会了!”   下鱼村的人尽数从麻袋里爬出来,揉着屁股撑着腰:“你们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哦?可是谁让你们夜里偷偷摸摸到这儿来让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呢?”赵浅沉着眸子反问道。   下鱼村的人忽然便闭上了嘴。   赵浅又道:“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各位可是来烧我们房子的?”   大伙儿更不敢出声了,只有方才那汉子梗着脖子道:“你们打人,我要去告你们!”   “那赶紧去告啊?是要告诉你那村长舅舅,还是要去告诉县太爷呢?要是告诉你们村长的话,估计没多少意义,毕竟哪个村儿还没有个村长呢,至于要告诉县太爷的话,那简直再好不过了,正好下鱼村发了海难都还没管,请来正好管管,也管管要烧人房子的。”   汉子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瞪着赵浅不敢说话,可是挨了一顿打心里又不甘心,一时间是进退两难。   这时候村长站出来道:“你们下鱼村的人太嚣张了,上回把我们的船给打烂了,这回还想来烧我们的房子,要是以后再敢挑事儿,可不要怪我们上鱼村的人不客气!”   汉子哼哼了一句:“凭什么说船是我们打烂的,没凭没据的可不要乱说!”   “那烧人房子这次可是人赃并获啊。”赵浅淡淡道。   汉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在说话,下鱼村的人被逮个正着,个个都跃跃欲试着想走,一来脸皮确实是没有汉子的厚,二来是人没有村长舅舅。汉子见自己人少,大伙儿又没有战斗力,顿时心里也有些怂了。   他往后头退了两步,摸了摸生疼的肚子和屁股,不忘放下句狠话:“你们都给我等着。”   “我们天天都在这儿等着。”   一众人火把也没了,摸着黑窸窸窣窣的往山下跑去。   瞧着人走远了以后,胡三儿道:“赵浅,你让大伙儿留下来就是猜到下鱼村的人要来生事儿吧!”   “今天少雨说在路上碰到了下鱼村的人,按照他们的德行,迟早会过来看个究竟。”他单手放在周哥儿的肩上,一早让周哥儿去把麻袋拿来就是想教训这些家伙。   大伙儿笑了起来,那一顿打可算是解了些心头气,不过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大家忙活了这么久的成果又得功亏一篑了。   “大家收拾一下回山洞吧,这么晚还没回去,婶子们都该担心了。今儿下鱼村的人肯定不会再来了,大家放心回去便是,但从明晚上起,大家就在这里睡吧,为了防着下鱼村的人,也可以早些干活儿。”   虽然风餐露宿在外头,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但凡新村子出点儿事情,谁都承受不起,大伙儿都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赵浅一手打着火把,一只手牵着周哥儿。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担心呢。”   赵浅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可是比谁都更希望村子能早点建造好,哪里能让他出点儿差池。   ……………   周哥儿应着对郑舒的承诺,把他有喜的事情告诉了村长,让他不要在做累活儿好好养胎,原本出了下鱼村这档子事儿后,村长是愁的睡不着觉,就怕有个好歹,忽然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便来了精神。   “走,我跟你去瞧瞧郑哥儿,这可是大喜事啊!”那可不,挨着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有人听进去了,知道给村子添丁加人口。   村长走的比周哥儿还快,一路上先是高兴郑哥儿的事儿,随后又开始劝导周哥儿:“你们两口子可也得加紧啊,我看赵浅一天天儿就忙着村子的事情,有没有冷落你啊?”   周哥儿连忙摇了摇头,完全没有的事儿。   村长则不这么认为,毕竟周哥儿就不是诉苦的性子,他道:“你放心,我会去说说赵浅的,也让你们能够尽早抱上孩子。你瞧瞧,要是以后咱们村子里的人多了起来,那下鱼村的人还敢来挑事儿嘛,光是人口上就压他一头,让他们不敢嚣张。你和赵浅算是新婚夫夫,这些事情就得靠着你们。”   周哥儿低着头没说话,这要是说就能说好的,那简直就是神医了,他也没有说穿,为了不让赵浅难堪,他道:“村长的好意我明白,但是赵哥对我真的挺好的。”   村长忽然停住脚步,他背着手,一张老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你年纪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这对你好啊,是很多种的,可不是单单大伙儿都能看见的好,要单独别人见不着也好,那才叫好!你明白不?”   周哥儿蹙起眉毛:???   村长叹了口气:“我就说你年纪小不懂吧,还真不懂。得了,我改明儿好好说说赵浅,他是个明白人,我最赏识他了。”   周哥儿杵在原地,实在有些琢磨不明白村长神神叨叨的想说什么。   “快跟上啊,怎么还站在后头。”   “哦。”   村长对郑舒一阵慰问关心,嘘寒问暖,可谓是操着个老父亲的心,交待了郑舒后,一把刘俊拉着说了良久,让好好照顾着郑哥儿,总算是把两人说好了以后,又把大家叫在一堆,把两人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再把其余年轻人以及夫妻,夫夫批评了一通。   胡三儿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怀个孩子还得开场表彰大会。   村长的脸垮了下来,当即叫住了胡三儿:“笑,你还笑,你有啥脸笑的,这么大年纪了也还不娶,简直丢咱们村子的脸面。”   “我这不是忙着建造村子吗,村子修好了才能想这些事儿嘛。”   “少跟我找些借口,其余的人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胡三儿留着,我有话跟你说。”大家默默欢呼了一声,赵浅正准备和周哥儿回小山洞去,村长忽然一指:“赵浅,你也跟我留下。”   赵浅暗道不妙,这一说没有个把时辰肯定说不完,他搂过周哥儿,靠在他肩膀上,语气恹恹道:“村长,我白天忙了一天了,要是听您说话,这不得耽搁我晚上忙活嘛。”   他扬了扬眉毛,拍了拍周哥儿的头。   村长笑着点了点头:“成吧,你们早点休息。”   一听这话,胡三儿就不乐意了:“村长,我也忙活了一天了,凭什么啊!”   “闭嘴。”村长鼓着眼:“你有的忙活吗。” 第36章   赵浅回到小山洞便一头栽到了垫子上, 头枕着双手,俨然一副要睡了的模样。周哥儿拿起油灯摇了摇:“这油灯用不了多久了。”   “没事儿, 省着点吧, 争取撑到村子建好。大伙儿都很卖力, 村子应该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建造完。”   周哥儿把油灯点亮, 看着睡在床上不做动弹的人,问道:“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忙吗?”   “嗯?”赵浅睡意消散,清醒了一些,瞧着一脸茫然的周哥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真想忙活?”   周哥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站在一边上也不去睡觉,就盯着他:“不是你跟村长说的吗?”   “快过来睡了,你怎么这么傻,我就是随口骗村长的, 你还真信,大晚上孤男寡男的能忙什么。”他坐起身把周哥儿手里的油灯吹灭, 将人拉到垫子上:“再说要忙现在也不是时候。”   周哥儿倏忽间才会意到他话里的意思, 一张脸后知后觉的通红,好在夜里看不见,他原本以为是要收拾一下东西, 明天搬到村子去睡,所以要再忙活一会儿, 谁知道赵哥这么不正经和村长打些哑谜。   一晚上他都背对着赵浅睡的。   第二天, 山洞里的汉子都把夜里睡觉的家什带去了新村子, 汉子们继续建造房子,哥儿们则搭建简单的棚子,方便夜里遮风挡点雨水。   上鱼村的人来吃了一次教训,后头倒是没来找茬了,大伙儿全身心的放在建造房屋上,进度异常的快,当然,这还得归功于春雨绵绵的季节里,大家都穿着蓑衣干活儿。   但蓑衣的数量有限,赵浅把蓑衣全分给了乡亲,到头来自己却没有,为了不拖延工期,他便顶着细细的春雨干活儿,等过了两天,山洞里的妇人收集好棕榈皮做了新的给他时,天气又晴朗起来了。   约莫着两个月的时间,村子总算是给建造好了。   大家为了感激赵浅一直的帮衬,最后决定让他和周哥儿两口子先选房子,赵浅倒是没有因此就占大家的便宜,家里就只有他和周哥儿两个人,住不了多大的。   两人选了靠在河边的一个小房子,这房子比之前村子里的那个房子要小上很多,但好在是新修的,不至于睡着漏水。   一直待在山上的胡玲玲今儿都下山来了,为的就是和大哥一起选房子,瞧着赵浅他们选了以后,她拉着胡三儿道:“大哥,我们也选挨着河的房子吧,以后洗个衣服什么的也方便。”   胡三儿建造的房子,地理位置都清楚的很,村子里的房子离河总的都不太远,但是挨着小河的只有两个,两家离其余的房子比较远,以后一来二去小河边的两户关系一定会很好,他倒是也想和赵浅住的近一些,但是想到妹妹的心思,他不得不放弃心里的想法。   “大哥之前已经物色好了一个,比靠着河边好多了。”   胡玲玲却不依:“大哥!”   “有些不可能的事情就放下吧,不然会让大家都不好过,你明白吗?”他正色道。   胡玲玲忽然沉下了眸子,他以为胡三儿还不知道她去找赵浅被拒绝的事情,心里抱着一线期望,却不曾想大哥和赵浅走的近,怎么会不知道。   “赵浅心里只有周哥儿一个人,你就当成全他们吧,也许这样赵浅反倒是会记得你的好。”   胡玲玲低着头,没有再提要住在小河边,也没有应答他的话。   胡三儿拍了拍妹妹的头,他拉着小姑娘朝着小河的另一个方向去。   大伙儿们陆陆续续都选好了住址,当天便把山洞里的东西都给搬到了新修的村子里,可是之前大伙儿一起使用过的东西又成了一件难事,乡亲们把东西都放在新村子的坝子里,让村长来分配。   新村子毕竟只有房子,除此之外是一件家用的物什都没有,还是按照老规矩,按照人数把大伙儿凑钱买的锅碗瓢盆分到每一户人家,至于那些海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分配,村长想让它先养着。   但村民们却不赞同继续把海产养着,因为这阵子都忙着修房子,很久没有去寻吃的了,家里锅盖都揭不开,一致希望把海产给分了。   “那成吧,既然大家想分就给分了。今儿先安家,每天大伙儿在一起去山上把海产拿下来分。”   村民们欢呼了一声,各自扛着东西往家里去。赵浅和周哥儿也不例外,兴高采烈的进了新房子。   现在的房子只有一层了,还是只有三间屋子,卧房,堂屋和灶房,虽然不比以往,但是比起在山洞里的日子要好多了。   赵浅插着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非但没有半点生活清苦的忧虑,反倒是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想想往后和媳妇儿生活在这里,就感觉家里满满当当的。   正高兴着,外头响起了一声春雷,他应景的打了一声喷嚏,周哥儿把山洞里搬出来的垫子和棉被扛进了里屋,听见他打喷嚏的声音连忙出来。   “赵哥,你不会是发热了吧?”   先前盖房子蓑衣也没一件,就那么淋着雨忙活,虽然春雨不大,但是凉啊,而且夜里也是睡在棚子里,没多暖和,如今房子修完,绷着的那根儿弦放下了,恐怕身体的毛病也出来了。   赵浅却没放在心上:“怎么会。”   “可得注意着些,我去烧火,你烤烤火。”   赵浅本想叫住少年,但是人跑的飞快,他抬了抬手也没阻止,想想烧火烤烤也好,不光是烤他,新房子有点烟火气是好的。   灶房里有些柴火,是建造房子的时候周哥儿收的干木柴,那会儿没确定房子是哪个,他就放在外头,如今房子定下来了,他便一股脑儿的把东西都拿了进来,其实修建房子的时候大伙儿都留了些心眼儿,只有赵浅心大,没怎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等到真正生活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有多重要。   “咱房子边上有不小一片空地,空了就圈个院子吧,到时候也能种点菜,够咱们两人吃了。”周哥儿把火点燃以后,对赵浅说道。   家里分配到了一把锄头和镰刀,倒是不用去集市再花钱买这些东西。   赵浅听着外头窸窸窣窣春雨洒下的声音,不一会儿屋檐就拉直了,雨还挺大。   “行,等雨停了就去吧。”   烤着温暖的火,慢慢竟然有些困意冒出来,周哥儿注意到他垂着的眼帘子,把火拨旺了一些后,起身进里屋去把床铺好,这当儿连张床都没有,只能打地铺,不过有垫子,也不怕冷,总归在屋子里打地铺都要比山洞里直接铺在地上暖和的多。   收拾好后,他去灶房叫赵浅:“去屋里睡会儿吧。”   赵浅应了一声,也没有拒绝,这段日子确实累了,现在大事儿去了一件,倒是轻快了很多,他晃晃悠悠去屋里躺下,原本只想睡一会儿的,一睡却给睡过去了。   趁着他睡着了,周哥儿轻手轻脚溜进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不出他所料,是真的发烧了,家里没有退烧药,他有些担心,想出去挖点山里的草药来退热,刚刚把门关上却有人来了。   他瞧着肚子已经有些往外凸起的人,讶异道:“郑舒?你怎么来了?”   “我们现在又住的近了,瞧,我们就在那边。”郑舒一指,小河边的另一户正好被他们给选中了。   周哥儿有些高兴:“那太好了。”   “来,这给你。”   周哥儿接过郑舒递过来的一大把韭菜,满脸疑惑:“这?”   “这是我在山上找的,特地给你的。”郑舒眼角挑起笑意:“多亏了这野韭菜,多炒点给你家赵浅吃。”   周哥儿悻悻的笑了一声:“谢谢。”   “诶,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外头还在下雨呢。”   “赵哥发热了,我去给他挖点退热的草药。”他扛着锄头:“我就不请你去屋里坐了。”   “不碍事儿,我也还得回去收拾。”   “那我送你过去。”   赵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了,下雨的天气更是昏暗,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头昏沉的厉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出去的时候瞧见周哥儿端着碗汤药正要去屋里。   “总算是醒了。”   赵浅瞧着灶房里挂着还在滴水的蓑衣:“你出去了?”   “嗯,我去挖了点草药,熬了药汤,快喝了吧。”   赵浅也意识到自己是感冒了,先前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睡一觉反倒是病态毕露,他坐在灶房里,托着头,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草药,张了张嘴。   周哥儿怔了一下,五大三粗一爷们儿,怎么喝个药还要喂,面上迟疑,却还是蹲下身把药一勺勺舀过去。   “下雨天别出去。”赵浅咬着勺子,摸了摸周哥儿打湿的发梢。   “我穿了蓑衣的,没事儿。”   他又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太烫了反衬托得周哥儿的脸颊很凉,还是因为少年在外头待得太久了,总之发凉的皮肤让他摸起来有点不舒服,他凑上去想亲他一下,到了人面前时却又忽然退回来,怕自己的风寒传染给他。   周哥儿看见他凑近又退回去,抬起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怎、怎么了?”   他拿过他手里的药碗,一口喝尽:“没事。”   话音刚落,望着他的少年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跪在地上靠着他的肩,语气有些闷:“赵哥。”   赵浅环住他的背:“怎么了?”   少年抱着他没有说话。   赵浅想了想,估计是因为自己平时看起来过于健壮,无痛也无病,忽然病了下来,现在又换了新的生活环境,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他安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背,想来十几岁的人,想着依靠的人忽然倒下心里不安也很正常。   “只是个小风寒而已,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别担心。”他轻声哄道:“都喝了药了,很快就好。”   周哥儿点了点头:“那明天分海产的时候你就别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就我去吧。”   “好,都听你的。” 第37章   翌日, 村子里的男人们一大早就上山去把养着的海货全给搬下了山,先前住在山洞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 现在剩下的远没有刚收获那会儿多了。   因为村里也没有秤, 村长只能拿一个篓子, 装差不多的海货分给每一户人家, 当然这样总会缺斤少两的,但也没办法,条件有限。   分到最后,还剩下赵浅那一大篓子的生蚝,乡亲们都不是很想要,周哥儿想到赵浅喜欢,便舍了两斤虾蟹,把生蚝都换了回去。   赵浅起来的时候,见着周哥儿已经把海货都拿回来了, 昨晚喝了药,捂着睡了一晚上人好多了, 身体健壮病痛是要好的快些。   “赵哥, 你起来了。”周哥儿放下东西,见着人精神了很多,脸上止不住惊喜, 连忙过去想摸他的额头,看体温有没有降下去。   瞧着垫着脚去摸他的少年, 他笑了笑, 低下头让他摸:“已经没事儿了。”   “锅里还温着一碗药, 喝了才能好全。”   他跟着少年进去,当着他的面把药汤给喝了,周哥儿这才放心下来。   “海货我都拿回来了。”   赵浅看了一眼,这些生蚝还是掩人耳目留在山上的,空间里还有更多,没想到留的这么一点儿大家竟然都没有要,不过没要也好,他看了看其余的虾蟹,估计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   “家里什么都没有,把生蚝留下,其余的都拿去集市卖了,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   赵浅进屋去拿了个背篓,把海货装上,周哥儿问道:“现在就去吗?”   “嗯,咱们一起去。”   周哥儿很少有机会去集市,小时候爹娘带家里的孩子去集市轮不到他,后来家里什么事儿都要他操持着做,打了海货以后周王氏也不让他去卖,怕他偷偷藏了钱,到头来去集市的次数扒着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听赵浅说让他一起去,他收拾了一下便把海货背了起来:“走吧。”   “我来背,你那小身板儿走到集市就成了。”   周哥儿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赵哥看不起我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哥儿辩驳道:“你还病着,这点东西我背得起。”   “那成吧,你就先背一段路。”   两人说话以后把门关上,匆匆便往集市去了,赵浅搜刮完全身也只有十几个铜板,现在村子刚刚建造成,什么设施都没有,更别提牛车了,两人只能走到远村才有牛车坐,一番下来,等到集市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熙熙攘攘的集市已经没有入冬那阵子热闹了,赵浅带着周哥儿正准备往平日里卖海产的地方去,忽然有人从后边叫到:“等等两位!”   赵浅瞧着眼前个子不高,但衣襟得体的胖男人,问道:“有事?”   “你们是不是卖海产的?”   “是啊。”   胖男人闻言,搓了搓手:“太好了,我瞧好一阵子都没有人来卖海产了,我们酒楼都缺货好久了,能瞧瞧你们的海产吗?”   赵浅连忙把背篓里的海产给他看,听这说话的语气,应该是酒楼里的人,若是能让他全部买去,倒是会省下不少叫卖的时间,回村里也不至于天黑。   “都是些虾蟹,如果你们要别的海鱼的话,今天暂时没有,不过以后打到可以直接给你们送来。”   胖男人捻起一只虾颠了颠:“看起来倒是挺肥的。这我也没有带秤出来,要不你们上酒楼去一趟,看看有多少?”   “成,劳您带路。”   胖男人擦了擦手,引着两人朝集市中的街道去。   也没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酒楼不是很大,是个两层的小楼,胖男人领着两人从后门进去,直接到了厨房,里头的厨子忙的满头大汗,瞧着生意还不错。   “小六,来,把这些虾蟹称一下。”   一年轻小厨子应声拿了秤过来称了一下,把虾和螃蟹分开来称的,虾子有十三斤,螃蟹二十只。一般来说螃蟹是论只卖的,这一带的醉蟹很有名,不少人慕名而来,一般的酒楼都会有这道菜,这段日子村子没有来卖海产,已经断货好些时候了。   “这些海货我们都要了,虾算你二十五文一斤,螃蟹十文一只,怎么样?”   赵浅算了算,老板出的价格比市场价要高那么一两文,估计是因为断货久了的原因,看来是诚心想要买的,能一起卖了又不吃亏自然是很好,他便爽快的答应了。   老板也高兴,拿钱的时候给了他足足一两银子,这些海货加起来拢共九百五十文钱,老板多给了五十文。   “以后有海货直接送到酒楼里来,让我们先选,怎么样?”   赵浅笑了一声,果然会做生意:“成,一定先上酒楼来。”   出了酒楼,赵浅背着瞬间空了的背篓,轻松多了,周哥儿道:“今天运气可真好。”   “大难不死,以后运气也会好的。”他拍了拍周哥儿的头:“饿了没?”   周哥儿怕他乱花钱,连忙摇了摇头。   “这都中午了,走吧,咱们去吃碗面。”赵浅知道少年是想省着钱,毕竟这是所有的家当了,他也知道,现在这当儿得把钱攥着。   没等周哥儿犹豫,他便把人拉去了最近的摊子前坐下了:“老板,来两碗面。”   “好咧!”   周哥儿打量着四处,来集市的次数都有限,更别说在这里吃东西了,头一次难免有些新鲜。   “两位,面来了。”没多一会儿,面摊老板就把煮好的面条端过来了。   赵浅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着周围,除了面摊子以外,周围还有些摆地卖菜或者支起个小棚子卖包子,他瞧着都是些小本经营,没有店面的小老百姓。   “赵哥,你在想什么?”周哥儿看他出神了好久都没有说话,不禁喊了一声。   “没事,面好吃吗?”   周哥儿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待会儿买点面粉回去吧,我也会做面,以后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做给你吃。”   “成。”   两人吃了面以后,一起去买了些家用,米三十文一升,赵浅买了五升,又应周哥儿买了两斤面粉,除却粮食,简简单单又去买了些油灯什么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走着走着两人便到了菜市,赵浅进去卖了几斤蒜。   “买它干什么?”周哥儿很是惊讶,村子里的人炒菜都不用蒜的,十文钱左右一斤,谁舍得花那个钱,赵浅不仅买了蒜,还跟着又买了些花里胡哨的料,他很想阻止,但是想着家里毕竟是他在掌钱,肯定让他说了算,再说现在在外面,自己也不能说些让他没了面儿的话。   赵浅付了钱以后,拉着愁着一张脸的少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哄道:“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周哥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买了这么多料,做什么都该是好吃的了,日子现在过得拮据,用钱还是那么大手大脚。   “走吧,回去了。”   两人颠簸着马车回去,在路上瞧见了也是去集市卖海货的乡亲,草草打了声招呼,周哥儿暗叹,别人都是省着两个铜板走着来集市,他们两口子却来回坐马车。   赵浅却完全没有想着这些,他盘算着准备收拾家里那些生蚝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是晚饭时辰了,春天天黑的还是挺早,周哥儿把买回来的东西拿去放好,两人在集市上吃了面,现在也不算饿,没忙着做晚饭。   赵浅到家便把家里的生蚝给捣腾了出来,他选了约莫十几个的样子,挨着刷洗干净。   “晚上要吃这个?”   “嗯,我做给你吃,去把烧点炭火。”   周哥儿听话的去灶房把火给点上了,木头容易烧出炭火,昨儿烧的还在灶里,燃上两截木头就不少了。   “少雨,跟我剥颗蒜吧!”   “知道了。”   洗好了生蚝,赵浅挨个儿给撬开,只留下那一半边有着白花花蚝肉的壳儿,装在盆子里摆成一排。   随后又去把周哥儿剥好的蒜剁成沫子,回来的路上在山脚下扯了几颗野山椒,一并给切碎咯,料准备好了,他拿出周哥儿宝贝着的半升油,少少的倒了些进锅里,把蒜沫丢进去翻炒,蒜沫遇油,香味儿瞬间扑鼻,随后再把分开的山椒给炒了两下。   周哥儿闻着,果然钱的味道香。   蒜连着油水差不多冷却后,再放入盐味精等调料,蒜蓉便好了,他用勺子把料挨个舀到处理好的生蚝里,最后铺上辣椒。   周哥儿托着脸望着他忙来忙去,自己也帮不上忙,瞧见人停下手:“好了吗?”   “别急。”趁着腌生蚝的功夫,他去灶下把灶里的炭火都给铲了出来,家里没有铁网,只能把生蚝直接放在炭火上烤了,效果都是一样,就是这么烤容易糊。   他在明亮的炭火上撒了点灰,勉强控制着火候,把生蚝放上去时,没一会儿的功夫壳子就热了,盛在壳子里的油水一会儿就沸腾了起来,香味儿也跟着散发出来,这味道可比单炒蒜的味道要丰富多了,而且也没有那么浓郁。   直接在炭火上烤,生蚝熟的速度快了很多,他把握着度,用筷子轻轻戳了戳肉,见轻松的从壳子上脱落时,觉得就差不多了。   这样做出来的生蚝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它的新鲜,还增加了蚝的野味感。小小一块蚝肉,被香浓的蒜泥包裹着,一口下去,香嫩又有嚼劲,连着汤汁一起允入,简直回味无穷。   赵浅看着周哥儿鼓着腮帮子细细品尝的模样,忍不住笑意:“怎么样,好吃吗?”   “比集市上的面好吃多了。”   从小到大,还真不知道随处可见的生蚝能够这么做着吃,放进嘴里就停不下了。   赵浅自己也尝了一个,味道虽然不比以前他开的烧烤店里的好,但是自己手艺在,也差不到哪里去,主要还是因为条件问题。   “以后我们就把烤生蚝拿去集市上卖吧。” 第38章   决定好卖生蚝以后, 当天赵浅就把生蚝给洗干净,准备好炭火,第二天一早就去集市, 现烤现卖。   卖东西的事情好说,但他没有打算让周哥儿跟着一起,这事儿让两人有了些争执。村子离镇上远, 一天天来回奔波太累了,再说一个小摊子也用不上两个人, 也不知道生蚝能不能好卖, 他不想带着周哥儿出去体验村子外的人情冷暖。   “家里总得要有个人来看着,你不是说想圈个院子吗, 趁着天晴就圈了吧,眼看着春天就要过去了,得抓紧时间种点菜。”   周哥儿的犟脾气一上来就不说话, 沉着一张脸杵着, 让人气也没法气,赵浅也舍不得骂他, 好说歹说, 最后少年就嗯了一声,扣上门出去了。   赵浅决定了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 第二天早晨, 天还将明未明, 灰蒙蒙一片时, 他便起床要收拾东西出门了。   轻手轻脚的到了灶房, 昨儿夜里还到处放着的东西,现在已经整整齐齐装在背篓里了,他看了一眼,东西都齐全,他又回到里屋,见着地上还睡着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把东西给收拾好的,他连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我走了啊。”轻轻道了一声,闭着眼睛的周哥儿非但没有应话,还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人还生气呢,他也没多说什么,怕到时候心软就把少年给稍上了,叹了口气折身去背着东西出门。   早晨露气中,雾中都是黏糊糊的水,他虎摸了一把脸,村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牛车,这样也省得走许久到别的村子去搭车了。   到了城里,他没有直接去摆摊儿,先是找了个打铁的铺子,让师傅给做个烧烤架子,同打铁的汉子唠嗑了半天硬是没懂他的意思,最后还是他花了几文钱去买了草纸画了几笔图纸才算明白。   汉子赤着脖子,瞧着他要的东西,道:“若是打成你要的这样,怎么也得要二两银子。”   赵浅睁大了眼,他全身上下拢共还有一百多文钱,知道这时候铁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打薄一些,少用点材料,你看能不能少点?”   打铁的汉子也是老实人,琢磨了一下,一口道:“一两半,最少也要这么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浅忽然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他面露难色,最后又问了一句:“那能赊账不?”   汉子认真的看了他几眼,坦诚的摇了摇头:“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   你家的生意动辄一二两,可真小!   但话不能这么说,为了生活,该低头时得低头:“我就在集市东边摆摊,跑不了,老板就行个方便吧。”   想了想他又道:“这么着吧,你把架子跟我打好,我每天用了之后又把架子拿回来放在你这儿,直到把钱还清了再把东西拿回去怎么样?”   “要是给你了,半路你就跑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也就是在集市摆摊儿做小生意,犯不着为了个铁架子跑路不做生意了啊!”说着,他从背篓里拿了十几个生蚝出来,往铁铺子里放:“打了点儿海产,尝尝鲜。”   汉子叹了口气:“成吧。”   赵浅脸上一喜:“得,我先给你五十文定金。”   把钱交出去,他觉得身上空了一大片,这出来一趟半个铜板没进,倒是把所剩无几的钱都给颠出去了,要是让周哥儿知道了不得心疼死,还好没有带他出来。   交待好烧烤架子以后,他匆匆赶到摆摊最多的那一带去,寻了一处地儿把东西给腾出来。   用来烤生蚝的木盆里垫了很厚一层冷灰,条件有限,暂时只能这么做,他先点了一把柴火,然后再把木炭丢进去,趁着烧炭火的功夫,撬开了四个生蚝,把昨儿做好的蒜蓉挨着舀到蚝肉上,等着炭火烧的差不多了,再放上去烤。   如此一通折腾,倒是没有等他吆喝,周围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了。   大伙儿围着指指点点,有人问道:“小哥,你这是弄的啥啊?”   赵浅笑道:“烤生蚝,要买两个试试嘛?现烤的新鲜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耍杂技呢!”大伙儿哄笑起来。   集市上常有村子里的人来卖海产,偶尔还是有村民卖生蚝的,集市上的人很多都认识蚝,但大伙儿的印象都是肉少壳儿大,也不知道怎么个吃法,无非是煮点汤,味道不尽人意,有银子买海鲜也不会买。   今儿瞧着人用来烤倒是稀奇了。   赵浅用编制的扇子轻轻扇了扇炭火,不一会儿冷了的蒜蓉便热了起来,香味儿也随之跟着飘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新鲜好吃的烤生蚝咧!”   被香味儿缠住了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你这多少钱一个?”   赵浅比出手指: “六文一个!”   “六文!?”问价格的人瞪大了眼,什么美味值得起这么贵:“你咋不去抢!”   赵浅对于唏嘘声倒是不甚在意,累死累活捕生蚝不说,这蒜蓉价格可也不低,论成本论人力,怎么都值得起这个价格,虽说薄利多销,可是大老远拖着生蚝来可没那么简单。   “我偏就要看看卖六文的蚝是什么个味道!”忽的有人逆着大伙儿的惊叹声数了六个铜板出来。   赵浅麻利收下钱,就欣赏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人,夹出一个蚝,他用村子里摘的大树叶包着递过去:“当心烫啊。”   买蚝的人盯着还没有手掌大,盛着蚝肉的半边壳子,拿了一根赵浅做的自制吃蚝牙签,戳着把蚝肉给吃了。   在大伙儿考究的目光中,吃蚝的皱着眉毛尝了好一会儿,忽的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随后,把蒜蓉和一点汤汁一同给吸食了。   赵浅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还是这位大哥识货!”   “就是不方便拿走,不然我也给家里人带两个回去。”   对此,赵浅也表示无奈,确实没有家伙可以给人家装着拿走:“不碍事儿,我明天还会在这儿摆摊,您到时候要是想吃,可以叫家里人来,也可以从家里带个家伙。”   买蚝的人眼睛一亮:“好主意!”   “来,六文,再给我一个!”   赵浅麻利的又夹了一个过去,这次买蚝的没有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吃了,而是拿着挤出了人群。   人走以后,大家又盯着盆子里仅剩下的两个生蚝,犹犹豫豫后,咬牙还是摸出了铜板。   “哎呀,没了!”舍不得铜板出手慢的叹了一句。   “还多着呢,您要是要买,我现开生蚝,现烤!”赵浅把麻袋里的蚝倒了几个出来。   ………………   陆陆续续的往外卖,到了下午,带来的生蚝已经所剩无几了,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他把最后几个便宜卖,五文钱一个,馋着好几回都没有下手买的听说便宜了一文,立马就出手了。   卖完了生蚝,他还没来得及数钱,匆匆的把家伙塞进背篓里,背着往集市去,答应了周哥儿要给他买些菜种子回去。   这个季节临近春末,他跑着去菜市,这时辰快罢市了,好些卖菜的都已经卖完准备回家,剩着菜的也开始贱卖。   他把菜市转了个遍,只有两个老人家还在卖菜苗子,是辣椒苗和大白菜苗,他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问了价格,一文钱十根苗,倒是便宜,毕竟要拿回去自己种植,要是一颗也没有长好,就算只花了一文钱,那还是打水漂。   花了五文钱,他分别买了两把大白菜和三把辣椒苗,多的也没有来买了,一下子两位老人的都东西卖完轻松了。   搭了牛车回去,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却比昨儿回来要早些。   过了小河,到家门口的时候,屋门紧紧锁着,外头的院子也没有圈,他不禁皱起眉头,周少雨干嘛去了。   他放下背篓,正狐疑着去哪儿找人,郑舒挺着肚子出来,在屋门口吆喝道:“赵浅,你回来了啊!”   “周哥儿把钥匙放在我这儿了。”   赵浅不好让个孕夫走过来,连忙过去拿钥匙:“他去哪儿了?”   “跟我夫君一起出海去了。”   瞧着天色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好在不是一个人,他心里稍微宽松一些,不过转念一想,跟个爷们出去他也不放心啊!   “谢谢了。”他拿过钥匙,跑回去把门打开,背篓草草的放进去,又啪嗒一声把门给锁上了。   现在的村子不比以前,出海得走上半个时辰去,看着天儿越来越暗,他心里很担忧少年,早知道就不跟他置气了。   他心里急惶惶的,估摸着走了一刻钟,远远瞧见有村里的乡亲侃着话朝这边走来,他加快步子过去。   “赵浅?”   “看见周少雨了吗?”   乡亲指了指后头:“他跟胡三儿在后面。”   没等乡亲再说什么,他就跑过去了,周哥儿背上扛着个渔网,另一只手还提着个篓子,赵浅暗骂这小子真傻,把渔网扛回来做什么,明知道空间里有好的工具,直接把破网放在渔船里不就得了嘛。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少年渔网里装的都是些生蚝,手上的篓子里只有两条海鱼。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还回去那么晚。”他一边斥责着少年,一边把东西都接过去,没想到少年却僵着不松手。   他眉心一紧,都一天了,还闷着气呢!   周哥儿却是想着他都累了一天了,从集市上来回奔波不容易:“我扛得起。”   “你和这些东西一并我也扛得起。”   周哥儿听着话脸上一层薄红,连忙松了手,他怕赵浅当着乡亲们的面真把他扛起来,毕竟赵哥向来就没羞没臊。   胡三儿也扛着渔网,看着碰头了的两口子,道:“我先回去了啊!这么晚就不跟你们叨叨了。”   赵浅点了点头。   瞧见胡三儿快着步子往自家方向去了,他也把生蚝扛了起来,问身旁的少年:“不是要圈院子吗,怎么出海去了?”   “刘大哥问要不要出海,我就出来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总要捕点东西。”   赵浅应了一声:“那刘俊呢?”   “郑哥儿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抄着小路先回去了。”   难怪他来的时候没有碰见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到家了。   屋里油灯摇曳,方才黑黢黢的没看清,进屋赵浅才发现少年的衣服竟然都湿透了,也不知是扛生蚝打湿的,还是出海的时候就打湿了。   “赶快进去换件干净的衣裳,不然要发热。”   周哥儿看着背篓,张了张嘴,正想要问今天生蚝卖的怎么样,但是没说,还是乖乖的先去换衣服了。   赵浅在灶房里烧了热水,等着周哥儿出来把水舀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他再做饭。几把火,水都快烧沸腾了,人还没有出来。   他起身进屋想去瞧瞧,里屋门没关,走过去便见着了暴露在空气中的**,他瞪直了眼睛,周哥儿生的很匀称,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养得有些久了没见太阳,现在已经有些白了。   正在找上衣穿的周哥儿注意到门口站了人,连忙扯出衣服遮住自己,见赵浅还有些愣的站在原地,他有些羞恼,捞起地上的湿衣服甩了过去。   赵浅接住衣服回过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背过去!”   “是是是!”他拿着湿衣服往外头走,嘀咕了一声:“换个衣服这么久,赶紧换好了出来打水去洗澡。”   走到灶房,他摸了摸鼻子,感觉鼻腔有些热,慢慢扬起头,心里暗咒了一句:不会要流鼻血吧!   过了一会儿,没流…………他猜测要是没穿裤子,估计已经流了。   周哥儿磨磨蹭蹭的出来,话没说一句,提着他打好的水赶紧溜开了。 第39章   夜里, 赵浅数了数今天挣到的铜板,总共卖了三百二十五个铜板,也就意味着卖了五十多个生蚝, 第一天已经是很不错的成果了。   他趁着周哥儿洗澡的功夫,盘算了一下,数了两百个铜板出来, 准备给他保管着,剩下的拿一百文去还给打铁铺子的老板, 剩下的一点儿就是来回的路费和中午的饭钱了。   周哥儿洗完澡进屋, 浑身一股湿漉漉的气息,头发黏在脸上, 他扔了张帕子过去盖住他的头:“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我自己也可以。”   “过来吧,我又不吃你。”他提高了声线。   周哥儿踟蹰了下, 揭开帕子还是走了过去。   赵浅摸了摸他**的头发, 拍了一下:“怎么晚上洗头,当心以后头疼。”   “头上有很多海水, 不洗熏着你。”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俯身下去:“那我闻闻洗干净没有。”   周哥儿推了他一把,说是闻一闻, 闻着闻着就凑到了他脸上去。   “我自己擦。”   赵浅看少年一下子从自己身旁蹿了起来, 他连忙拉住人:“好了好了, 不闹了。”   “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就别出去打渔了, 太危险我不放心。”   周哥儿低着头任凭他擦着头发, 没有回话,现在他在集市上卖生蚝,可是需要人去打生蚝才会一直有的卖啊,他不去谁去。   “这是今天卖蚝的钱,你收着。”赵浅腾出一只手把一堆铜板拨到少年身前。   瞧着那么多铜板,周哥儿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一天竟然挣了这么多,虽然上次去卖虾蟹挣了一两银子,但那是运气好退了海难才白捡到那么多海产的,若是换做平时在海上捕捞,还不知道得要多久才存得了那么多,十天半个月还算是少的。   大伙儿不敢像赵浅之前一样出远海去打渔,不能像他一样一天打到那么多鱼,挣点钱实在是不容易,但是现在卖烤生蚝一天就可以赚这么多铜板,一个月下来可不会少。   他有些狐疑的看着赵浅:“给我保管?”   “不给你还能给谁。”   周哥儿得到肯定后赶紧捧起了铜板,赵浅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小小的铜板,一边念着数量,样子很可爱,他在背后扬起了嘴角。   “我买了菜苗子回来,明儿我出去的时候,你就把菜种上吧。”他安排着伙计,不想让他再出海了。   数完了钱,周哥儿应承了他让做的事情,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可是没有人去打渔了,那谁去捉生蚝?”   “放心吧,赵哥有办法,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就成。”看着有些沉默的少年,他知道他一个人在家里肯定闲不住,便哄道:“等多赚些钱,到时候在集市上租一个铺子,我再把你接到集市去。”   听到他这么说,周哥儿眼睛里果真有了神采,总算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照常蒙蒙亮的天就背着东西出发了,昨儿交待了牛车师傅在下鱼村前面些等他,今儿总算是可以少走些路了。   到集市的时候,铁匠铺子才刚刚开门,见着他一大清早就来了,昨儿的汉子把他要的烧烤架给扛了出来。   “瞧瞧,满意不?”   赵浅看着烧烤架子,倏忽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想当初天天都可以看着这玩意儿,像个亲人一样打交道,没想到一别已经是好几个月,他摸了摸架身,点了点头:“是我要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人打过这样的东西,话说你拿来干啥的?”   “做生意用的,谢谢你了。”赵浅拿出一百文浅递给打铁汉子:“晚些时候我会把架子拿回来。”   有了架子,他也没有耽搁,扛着就往昨天卖生蚝的地方去,现在有了烧烤架,摊子摆的也像那么一回事儿了,麻利的升好炭火,拿扇子扇了扇,他把铁网放上去,在客人来之前,他先烤了几个生蚝。   周围摆摊儿的早就已经摆好了,同样在等着客人,烤熟了生蚝,他给旁边的摊主一人送了一只。短时间里他都得在这里,不求他们能照料,只要不作妖就成,东西一送,果然大家就要热情很多,毕竟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清贫人家,还是比较说话的。   打点好周遭的关系后,他便开始做生意了,今儿有了烧烤架子,可以一次性烤好多个生蚝,不用再让客人等很久了。   有了昨儿一天的买卖,闻风来的客人不少,好些好嘴的小姑娘拿着私房钱出来买,不好意思在街上吃,三三两两买了便急匆匆的躲进了小巷子里,而出手阔绰的则一次性买五六个,提着食盒来装。   赵浅忙的手停不住,不过好在有十几年做烧烤生意的经验,再忙也不会乱了阵脚,井然有序的烤着。   一边烤着,他还想,觉得卖这一样东西似乎太单调了,想以前卖烧烤的时候什么没有,蔬菜肉海鲜,一应俱全,等收工的时候他还得去看看,瞧瞧这时候有没有花椒和孜然卖,到时候把种类弄的丰富些,弄点烤肉串儿,还能烤鱿鱼。   若是真能成,那一天就不止赚这么点儿银子了,他算了算,少雨的生辰是在夏中,还有一个多月的日子,他想在他生辰的时候把两人拖了许久的酒席给摆了,这是他心头一直放不下的大事儿,要是在现代,他俩现在的情况叫非法同居,当然,是非常正经的同居!   “你这儿还有多少个生蚝?”   他真有些出神的想着跟周哥儿的事情,忽然一个装扮像小二模样的男子提着食盒跑过来,指着生蚝问道。   “还有二十几个。”他瞅了一眼袋子,估摸了一下,这是昨儿周哥儿打回来的蚝,他也懒得把空间头的拿出来,干脆就把这些给用了。   小二道:“那我全都要了,你赶紧烤。”   赵浅眉毛一扬,卖了这么久还没人要这么多的:“你确定?”   “我们酒楼里有一桌客人在楼上瞧着你这蚝稀奇,所以让我来买些上去。”   他仰头看了一眼,远处确实有酒楼,就是不晓得是哪家,不过管他哪家,反正是便宜他的事情:“得,稍等一会儿。”   把架子上烤着的蚝一一烤熟了给等着的客人后,他把剩下的蚝全给撬开摆在烧烤架上,挨着放上蒜蓉。   二十几个生蚝一起烤着,发出的香味儿非比寻常,小二搂着食盒,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赵浅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生蚝烤好以后,他挨个儿夹进食盒里,最后留下一个单独裹了叶子递给小二:“这个就当我送给小哥吃的。”   小二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惊喜道:“给我?免费?”   赵浅笑了一声:“免费。以后还得拜托小哥儿多推荐些客人来,到时候你来尝个一两个都免费。”   “好好好。”小二看着手里的生蚝,眼角笑出了褶子:“真会做生意,推荐客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那可就谢谢小哥儿了。”   送走小二后,他拍了拍手,托小二的福,生蚝比昨天卖完的还早。   他照旧没有数铜板,收拾了东西让架子凉了以后在把他送回铁匠铺子,其实之前提出这么个方法,他还是有些心思,分期给打铁的钱正好给烧烤架子找了个住处,不然这么个大铁块儿每天还往家里带,也太过麻烦。   “老板,你这里有孜然嘛?”买了几斤蒜后,他问香料店的老板。   店老板看他虽然穿的简朴,但是出手买了几大斤不是一般老百姓喜好买的大蒜,便耐着性子道:“孜然?什么是孜然?”   赵浅:…………   赵哥学历不高,搜肠刮肚想了许久后,试探着换了个名字问道:“野茴香?”   老板一笑:“野茴香啊,有啊!我说孜然是啥,你早说是野茴香啊,我还不知道它有这么个别称。”   “我们村里是这么叫的,别见怪。”他松了口气般笑笑,有就成,压抑不住心里的喜悦:“快给我瞧瞧。”   老板引着他到角落去,装香料的柜子里装了不少小指甲盖大小的种子:“这就是,通常买的客人很少,我就把它放在这儿了,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的。”   赵浅抓起一把闻了闻,没有磨成粉的孜然味道并不是很突出,这时候大家只是用来熬汤,买的少很正常。   “您这儿能把它打成粉末吗?”   老板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得另外加钱。”   “没问题,给我打一两野茴香,二两花椒,一斤辣椒面。”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老板高兴应承:“好咧!”   赵浅没有等着老板把料打成粉,先是付了钱,交待明天早上来拿,要是今儿带回去,明天还得带着来。   他考虑好了,明天不仅卖生蚝,既然有了孜然,那就去肉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羊肉,若是买得到肉,那明儿就可以添加一样新烧烤了。   但是到了肉市后,他不由得大感失望,不仅没有羊肉,肉市都已经罢市了,肉市收的比菜市还早。   正当他准备往回走时,忽然有个屠户眼尖儿的发现了他:“小哥,你是要买肉吗?”   赵浅闻声,慢慢走过去:“你有肉卖?”   “卖剩下了,还有半斤瘦肉,要不要?”   他瞧了瞧屠户提着的那一小块肉,确实挺瘦的,只有小指厚一层肥肉,但是他是来买羊肉的:“有羊肉吗?”   屠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羊肉,你要是要买,就该早上早早的来。”   听他这么一说,赵浅倒是记下了。   “这半斤猪肉带回去吧,我算你便宜点。”   赵浅细细看了一眼肉,确实不错,在海边没有村民养猪,多数时候都是吃海鱼,少有时间吃到猪肉,对于村民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他倒是想买回去给周哥儿补补身体。   “多少钱?”   屠户一听有戏,高兴道:“这么好的肉,我上午时候都是卖八十文一斤,现在贱卖,半斤你三十文拿去。”   “成。”赵浅也爽快,给了五个生蚝的钱出去,换得了纸包着的一块肉。 第40章   “少雨, 我回来了!”   赵浅背着背篓,一天下来,家里就多了个篱笆围成的院子, 周哥儿还做了个院门,小房子像是变了个样,他站在外头朝里喊了两声。   里头听见动静, 连忙跑出来开门。   “手脚倒是挺快。”赵浅进了院子,瞧见那几排工工整整的菜苗子, 夸了周哥儿几句。   周哥儿给他接下背篓:“废不了多少功夫。”   赵浅想过些日子买两只鸡来养着, 到时候也有鸡蛋吃,但是想想又觉得不靠谱, 若是以后把周哥儿也接到集市上去,那就没人管这些生擒了。   “看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周哥儿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一眼便瞧见放在口袋底下纸包着的东西, 他拿了起来,瞧着包装, 以前过节在家里见过, 没有打开他便知道:“你买了肉!”   “嗯,今天屠户卖剩下的, 便宜卖, 我就买了下来, 拿去做晚饭吧。”   周哥儿点点头, 一反常态没有心疼钱, 他想着赵哥往集市上去卖东西累,偶尔犒劳自己,吃点好的是应该的,他打开纸包的时候发现还是块瘦肉偏多的肉。   “赵哥,你想怎么吃?”   “切片儿炒吧!你把肉切好,我待会儿来炒。”赵浅在外头道了一声。   “好。”   赵浅是寻思着用什么炒肉,家里也没有蔬菜,也怪自己,竟然没有买些菜回来,附近也没有庄稼地,他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儿后,钻进厨房里,发现灶边上有一把已经快焉儿了的韭菜,就只有用这个炒了,野韭菜炒肉也挺香。   他坐在灶下一边烧着火,一边把韭菜给拆开,方便清洗。   处理好韭菜后,他用之前集市上买的料用来炒肉,有了葱姜蒜,炒出来的肉可不仅仅只是肉香了,味道能飘出去老远。   两口子饱餐了一顿。   赵浅照旧数了一百文出来,把剩下的钱给周哥儿保管,出门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早。   约摸着过了半个月,他从集市上带回了两斤羊肉,这次可不是用来自己吃的,他先前让周哥儿在家里削了很多细竹签,夜里,两人把羊肉切成片儿,串了一斤羊肉,肉切的小,每一串儿都得串上四五片儿肉。   赵浅把剩下的肉腌着,等明天带上集市去,若是串好的肉卖完了的话,他再临时串剩下的肉。   “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集市了。”   两人弄完夜已经是深夜。   周哥儿有些高兴,他早就在家里待腻味了,赵浅又不让他去打渔,现在可算是让他跟着一路出门:“那我去做什么?”   “去收钱。”   周哥儿沉了沉眸子,这是什么差事儿。   等第二天到集市上,赵浅一边烤生蚝,一边推销羊肉串儿时,周哥儿才知道赵浅没有骗他,赵浅能说会道,而他不会说话,也没有烧烤的手艺,除了闷着头收钱好像也没有别的可以做。   羊肉串儿在铁网子上,被赵浅掌握着翻腾,均匀细小的油汁嗤嗤溅出,再撒上花椒和孜然,扑腾而出的香味儿和生蚝的鲜香截然不同,但相同的都是香味浓厚,肉香味儿飘了半条街,想闻不到都难。   “烤肉串了?”老顾客过来买生蚝,瞧着被料缠着的羊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羊肉串儿,三文钱一串,要不要试试?”   “试。”   赵浅递过去一根肉串儿,对站在身后的少年道:“少雨,收钱。”   顾客见多了个人,笑道:“小哥请人帮忙了?生意太好了吧!”   “这是我夫郎。”赵浅倒是很大方的介绍道,周哥儿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   顾客见状大笑了一声。   “这羊肉串儿好吃,比生蚝还便宜了一半!”   “那就多来两串儿!”   生意固然是好,但是烟熏火燎,初夏的天气,午时太阳还是有些热度的,周哥儿空余的时间拿出扇子替满头大汗的赵浅扇风。   他只知道这半个月赚了不少的钱,却不知道赵浅这么辛苦。   “肉串儿卖完了,你去把剩下的串上。”   赵浅扬了扬头,示意他去。   两人配合着,倒是让轻松了不少,即使多加了一样烧烤,倒是都忙得过来。   羊肉串儿便宜很多,原本吃不起生蚝的都能掏出三文钱尝尝烤羊肉串儿的味道,售众范围广了不少。   一天下来,肉串儿反倒比生蚝卖的更快。   赵浅撑了撑腰板儿,周哥儿在一旁收拾东西:“赵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铁架子,铁做的可不便宜。”   “这个,之前就买了。”赵浅噎了一下道:“是跟铁匠铺子的老板赊账买的,不过现在已经还清了。”   周哥儿有些怀疑:“真的还完了吗?要是没有,我把保管着的钱拿去还吧。”   “真的还完了。”都半个多月了,他每天还一百文,前两天就把所有的钱都还好了,不过他给铁匠铺的汉子送了一条海鱼,拜托他继续帮忙收着烧烤架子。   铁匠铺的老板知道他是渔村的人,知道离集市远,又看着他送的海鱼,还挺高兴,爽快的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周哥儿想了想自己保管着的银子,已经不少了,他便对赵浅道:“赵哥,你以前不是说要租一个铺子吗,现在咱们也有些银子了,不如就去租一个吧,夏天来了,到时候在外头太热了。”   赵浅靠在背篓上,牛车有些颠簸,他懒洋洋道:“不急,在租铺子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没做。”   周哥儿蹙起眉毛:“什么事?”   赵浅忽的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正色道:“你到周家这么久了,之前遭海难把咱们的事情耽搁了,我想把成亲的宴席补上,请乡亲们来吃顿饭。”   闻言,原本闲散着身体的周哥儿一下子坐直了,他盯着赵浅,有些紧张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看透过心思,以前他确实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过,谁出嫁还不想要热热闹闹的,让大伙儿都知道!可那会儿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夫郎来看待,至于这宴席更是不可能摆了。   周家人都没有辩驳过,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些,后来也就不想这些事情了,就单纯的想着老老实实过日子,但偏偏又让他遇见了赵哥,燃起了对生活的期望。   正因为知道赵哥心里有他,他的想法转变了很多,觉得就这么已经足够了,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到头来让赵哥更辛苦,毕竟现在租铺子更重要些,自己的事情没那么重要。   赵浅看着少年眼里的惊喜慢慢沉了下去,转而变成了思量,他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吗?”   “我只是觉得现在租铺子更好。”   赵浅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头,他不相信少年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分,毕竟这个时代这些事远比想象中重要,他不想少年遭人诟病,也不想自己跟他名不正言不顺,毕竟以前那个人可不是自己。   “少雨,我不想你这么跟着我,虽然我知道乡亲们都承认你是我的人,可是有些礼节仪式上的东西还是要走的,怎么能委屈你和别人不一样。”   “再说了,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可!”周哥儿还想说什么,赵浅拉着他的手:“就这么定了,你别担心,多赚几天钱,铺子就能租了。”   周哥儿收回自己的话,放低声音道:“我是不是太让你费心了?”   “别胡思乱想,这些事情是我想了很久的,你就当成全赵哥的愿望。”   周哥儿扬起头,看着赵浅温柔的目光,不安的心忽然稳了下来:“那好吧,我都听赵哥的。”   赵浅满意的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想了想自己的手似乎有些油,僵在他的头顶,最后又悻悻的收了回来。   “回去我就去和村长说说,通知大伙儿一声,就办在你生辰那天。这几日我们上集市卖烧烤,下午就陆陆续续把摆酒席的东西买回来。”   两人商量着酒席上要吃的东西,心里都隐隐有些期待,回到村里,迫不及待就去通知大伙儿了。   事情办妥以后,两口子打着精神把第二天要卖的东西准备好,时辰已经不早了,赵浅洗漱完缩到被窝里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周哥儿躺在一旁,望着屋顶,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赵浅要替他摆酒席,心里就莫名有些萌动的情绪,像是刚要出嫁的哥儿姑娘一般,但想想他又觉得不对劲,这种情绪似乎来得有些晚了,毕竟自己都已经睡在了爱慕之人的身旁。   以前见着别的姑娘小哥儿出嫁心情都十分的开怀,他少有羡慕,因为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出嫁的那一天,但是以前的赵浅上周家,说要带他回去,那会儿他以为自己也和大家是一样的,虽然对他没意思,可是能够嫁人是最好的归宿,一直留在家里干活倒是没什么,反正在哪儿不是干活儿呢,只是乡亲们见到一直留在家里的哥儿,总是会说三道四。   怀着他也能够嫁出去的心情到了赵家,没想到还真是换了个地方干活儿,日子比以往还要坏,赵浅心里只有曹芳,整日酗酒,他想无非赵浅运气好,最后娶到了曹芳,他继续在赵家当牛做马,若是赵浅运气不好,娶不到曹芳,他们两个人能一个屋檐下,只是赵浅会把气都撒在他身上而已。   他想,这辈子无非就是这样了。只是,他没想到上天会把赵哥带到他身边来………   翻了个身,他看着向着他睡的人,合着那双竖起眉毛就会很凶的眼睛,睡颜十分的温和,他心里有些忐忑的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赵浅的脸上,他下巴上的胡渣扎到了他的手掌,有些痒。   这样平和又美好的日子似乎是假的一般,他恍了神………   忽然,呼吸平稳的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眉心一跳,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心虚的想要收回手。   赵浅声音有点哑:“怎么还不睡?”   “我………”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下眸子:“睡不着。”   “是不是今天累着了?”   他连忙摇了摇头。   赵浅动了动身体,亲了亲他的嘴角,随后把他搂进了怀里,声音带着些睡意:“快睡吧,再不睡明天就不让你跟我去集市了。”   周哥儿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偷偷摸了摸被扎到的嘴角,忍着笑意应了一声。 第41章   赵浅对摆宴席的事情很上心, 他不单单是想请乡亲们吃饭,而是要和周哥儿成亲,既然是成亲, 那该有的东西都要有。   宴席的前一天,他支开了周哥儿,自己一个人到了集市上取先前让裁缝制作的喜服, 艳红色的长袍简单大方,他看着很满意。   “小哥, 你成亲不妨再买点口脂和胭脂吧, 虽然我这儿是裁缝铺,但是婚嫁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 若是送些水粉给女方,她一定会很欢喜。”   说话的是个妇人,赵浅看着她边说边马不停蹄的摆出一堆瓶瓶罐罐到桌上, 红的黄的粉的白的…………确实应有尽有, 他蹙起眉毛,周哥儿画上这些东西还能看?那干脆唱戏得了, 洞房做甚。   “我娶的是哥儿。”   妇人睁了睁一双很有风韵的眸子, 瞧着赵浅挺不错的一个男子,样貌什么都有, 居然是娶的哥儿!   众所周知哥儿的地位是不如女子的, 但转念一想, 人各有所好, 听说那些有钱人家就喜欢娶上几个哥儿玩儿, 哥儿的体力毕竟要比女子好很多,而且感觉也是大不相同,恐怕像小哥这种身强体壮的农家人就是更喜欢哥儿。   她笑了笑,这并不妨碍她推销:“小哥说笑了,哥儿也可以用这些,咱集市上多得是哥儿来买。”   赵浅嗤笑了一声,也不直接拂了老板娘的面子,在一众的胭脂水粉中,选了一瓶油脂膏,也不多问,匆匆结了账。   瞧着拿着东西大垮着步子离开的男人,老板娘眼里满是疑惑,既然要买,咋就只买一瓶油脂膏?身为妇道人家,自然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虽说赵浅看不上胭脂水粉,但是成亲总是要送些东西的,沿袭着现代的传统,他早就有了想法。   折身便又去了一家首饰店,老板取出他要的东西,银色质地的指环,外壁光滑,他指腹摩挲过,有一处是不平滑的,因为两枚指环分别刻了两个字,一个是浅,一个是雨。   做指环这么点银不贵,他也想过买金子打造,但是似乎觉得两个年轻人带着有些俗气,而且周哥儿看见了又要心疼钱,倒是不如退而求其次,东西不在于贵重,但是里头的心意一定要够。   现在他还给不起周哥儿富贵的生活,但是来日方长。   店铺的老板没有打造过这样的首饰,见他看着成品良久不说话,问道:“还满意不?”   “成。”   老板便又嘿嘿笑道:“那我拜托你的事情?”   赵浅了然,其实店老板是他摊子上的顾客,攀谈的时候偶然知道他是做首饰生意的,听闻他要打造首饰,很愿意帮他做,而老板家里人很喜欢吃摊子上的烧烤,便拜托他给多烤些东西送去。   他这两日忙着家里的事情,并没有摆摊儿,生蚝也卖完了,干脆就先歇业,昨儿他和少雨出海的时候把空间里的工具都使了个遍,零零星星打了些海货,想要在酒席的时候出菜,随意挑选了几样海货,答应店老板给做了烧烤带来。   提出食盒:“您瞧瞧,看喜欢不?”   首饰店老板搓搓手,连忙把食盒抱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打开,虽然是赵浅早晨出门前烤的,但是这当儿是夏天,又一直放在食盒里头,还保持着热气儿,没有凉呢。   赵浅没有出摊儿,就随意耍了两把手艺,烤的不仅有摊子上卖的生蚝,除此还有海贝,鱿鱼,两寸长小个头的海鱼…………   老板看了一眼后,立马把食盒盖子给扣上,长吸了口气:“这么多?”   “家里没有买羊肉,没法烤串儿,只能多添些海货了。”   “这除了生蚝以外,其余的你摊子上可从来没有卖过噢!”老板大睁着眼睛。   赵浅笑道:“是没有卖过,我把家里的事儿忙完以后,想在集市上租个铺子,到时候其余的烧烤都会相继拿出来卖。”   “那我岂不是先大家尝到了。”老板说着挺兴奋。   赵浅实诚的点点头,他还忙着回去,家里得准备了,便不再想唠嗑:“这首饰多少银子,家里还有急事儿,我还得赶回去。”   没成想老板就一直抱着食盒,连忙摆了摆手:“你送这一大盒的烧烤已经值不少钱了,咱们当各送人情了,你要回去,我也要关门回去,叫上三五两个好友,同着一家人吃烧烤咯。”   “老板可真是实在人。”   两人一同大笑了几声,心情十分愉快。   等赵浅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乡亲,收到通知以后,按照村子的习俗,每户人家都会来一两个人帮着办事儿的人家做饭,等以后自家有什么事情了,人也来帮忙,村子管这叫相帮。   周哥儿给过来帮忙的郑舒端了把椅子,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郑舒挺着个肚子,日常都待在家里,周哥儿看他一个人在家里也闷得慌,就去把他请了过来,反正两户人家隔的也不远,回去就那么几步路,出不了岔子。   “赵哥,你可算回来了,乡亲们都来了!”周哥儿眼尖的看见他在院子外,连忙跑了过去,他言外之意是一家之主都不在,一个人心里没底。   周家以前也做过大事儿,可是周王氏神神叨叨的,说他不讨喜不吉利,大哥成亲那会儿都没让他操持什么,而且家里派人出去相帮也不会让他去,一来他不会说话,没法子和乡亲们热络感情,二来相帮是轻巧活儿,还能在摆宴席之前讨到一顿饭菜,这么好的差事儿怎么说都轮不到他。   现在赵家办这种大事儿,他经验不足,总是有些慌,只知道在乡亲们来之前把家中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现在见赵浅回来了,心里可算是稳了下来。   “辛苦你了。”赵浅揉了揉少年的头。   周哥儿听见语气温和的话,今儿总觉得心里像抹了蜜一样,忙归忙,可就是有劲儿。   “又买了些什么?”   赵浅把包袱交给他:“一些要用的东西,你拿去房间里放好,等晚上忙过了我给你看。”   周哥儿便没有再追问什么,抱着包袱赶紧进去了。   他进了院子,大伙儿见着他都招呼道:“赵浅回来了!”   赵浅笑了一声,一一和大家打招呼,他把这几天准备的食材从屋里扛出来,有一只猪后腿,两大块猪肉,两只鸡,其余的便都是些海货,小菜都装在一个口袋里,全是些时蔬。   大伙儿有经验的分成了几个小组,有的洗菜,有的打理猪肉,还有的处理海货。   赵浅跟着一堆男人妇人们一起把猪皮烤了之后刮毛,大伙儿又像当初在山洞里吃大锅饭一样亲密无间。   “操办这么多吃食,赵浅,可花了不少钱吧!”   “夫郎就那么一个,花再多钱也该。”   大伙儿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想的通透,这么些猪肉,少也有十来斤。”   “听说你在城里摆了摊子,卖烤着的生蚝,还好卖咧!咱们村子就只会打渔,没有那些手艺活儿,你可是让咱们村子扬眉吐气了一盘,也是在城里能讨生活的人了。”   赵浅也不瞒着大家,坦诚道:“是摆了个小摊子,但是我跟周哥儿都在集市里,一天来来回回的,也没时间出海了,海货供应不足,趁着大伙儿都在,我正想问大家以后能不能把打的海货先送到我这儿来,我要的留下,若是不要的也可以介绍给集市上的酒楼。”   大伙儿一听,都有些欣喜,没想到还能跟着沾他的光:“那是好事儿啊,省的咱们跑那么远的路去集市,守在海产市,一天儿还不一定能把海货卖完咧。”   “成,成!你说你要些什么海货,到时候我们直接送过来就是。”   赵浅见大家都很愿意,便道:“生蚝,小个头的海鱼,鱿鱼,海贝都成。”   “好,事情就先说在这儿了,等你家里的喜事儿办完了,咱们就把家里存的海货送来。”   大伙儿说的情绪高涨,村里的喜事儿接连就是两桩,新村子建造起来,就需要好事儿冲喜。   胡三儿挽起袖子挤进人堆里:“我们的菜洗完了,来,我帮忙洗肉。”   “哎哟,胡三儿,你那么大一块头,挤都挤不下,非要来挤着。”   “我这是来帮忙!”胡三儿梗着脖子道。   村长推了他一把:“你这小子,来的正好,你跟橙哥儿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胡三儿霎时又钻了出去,赵浅连忙抓住了他:“村长问你话,你跑啥?”   “这,这有我啥事儿啊,我跟橙哥儿啥都没有。”   赵浅扬起眉毛:“是吗?啥都没有啊,这可是你说的。”   “村长您给橙哥儿说户人家吧,人胡三儿跟他没关系。”   村长正色道:“也是,既然没有关系,那不能耽误着橙哥儿了。”   胡三儿一听这话便有些急了:“别,别!”   大伙儿问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胡三儿挠了挠头,没太好意思的说:“今儿怎么没有看见橙哥儿,咋还没来?”   大伙儿哄笑了一声:“人家里有事,明天才能来。”   乡亲们觉得下一桩喜事应该也隔得不久了。   忙活了大半天,大伙儿都是些手脚麻利的农家人,尽数把明儿摆酒席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夜里在周家吃了晚饭,赵浅也不吝啬,切了半块猪肉招待来相帮的乡亲。   吃过了饭后,各人家里都还有事情,明儿一早还得把家里的桌子板凳搬过来摆酒席,饭菜也得明天来做,所以大伙儿都没有多做停留,吃了饭就往家里去了。   赵浅一一送大家出了院子后,回到屋里,周哥儿已经快把灶前的碗筷都洗完了,他撸了撸袖子,正准备过去帮忙,周哥儿却道:“赵哥你休息吧,这些事情让我来就成了。”   “那好吧,你赶紧收拾了过来,我给你看东西。”   他率先进了屋子,把喜服和指环拿了出来,明儿肯定会很忙,不如今晚上先把指环给少雨。   没多一会儿,周哥儿便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把门关锁好后,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好奇的走进了里屋。   “好了?来,瞧瞧我给你定制的喜服,合身不。”赵浅把衣服递了过去。   周哥儿见着崭新的喜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反复在身上擦了几遍手后,才伸手去接了过来,夏日的喜服做的薄,摸着料子很舒服。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浅还会给他定喜服,原本喜服是婆家人才会做,但是周家恐怕也没有人会给他做,相帮的时候,他都没有叫家里人来,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反正他通知过了,他们要愿意来,明天来吃个午饭就好了。   赵浅见他目不转睛的模样,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问道:“喜欢吗?”   “喜欢!”周哥儿没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说出来后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姑娘哥儿一辈子就嫁那么一次,喜服也只能穿一回,那么精致又好瞧的衣服只穿一回,珍贵的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原本他以为无缘穿上这艳红喜庆的衣服,心里也不敢多奢求,但没想到却还是得到了。   “好了,别看了,赶紧试试,也好让我看看吧。”赵浅笑着催促道。   周哥儿点了点头,但是又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低:“你在屋里我怎么换………”   赵浅从床沿边上起来,这张大床还是他为成亲置办的第一样东西,之前家里都是打地铺。   他热心肠道:“我帮你换。”   周哥儿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我自己可以。”   赵浅一把搂住了少年:“笨手笨脚的,你换不好,这衣服带子又多,我来教你,先前裁缝店的老板同我说过怎么穿。”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周哥儿半信半疑的放松了绷着的弦,任由他帮着自己把外衣脱了。   赵浅抚过他的背,脱去了外衣的少年消瘦了很多,上次匆匆一瞥,他知道少年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以前在周家忙碌,在长身体的年纪里吃不好,身体一定亏空了不少,能长到齐他脖子的个儿俨然是老天爷赏脸了。   他有些心疼,正欲把贴身的衣服一并给脱了的时候,周哥儿的脸烧的绯红,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羞愤道:“赵哥。”   赵浅扬起眉毛,他知道少年是害羞了,见他时常冷淡着的一张脸颊泛着红,便觉得是异常的撩人。   他忽的抓住他的手,任由没有管制的衣衫半开半掩,扣住少年的后脑勺吻了上去,若以往是蜻蜓点水,那么今天就是细细慢品。   折腾了好一番,赵浅把腰间的衣带栓好时,周哥儿还木楞的回不过神来,赵哥竟然咬他的嘴唇,还撬了他的牙关…………   赵浅满意的看着面前清秀阳光的少年,穿上喜服人的气色衬的很好,身材匀称十分精神,看来夜里抱着睡没有白抱,他说的尺寸很合适。   “怎么,傻了?”   他看着恍然回神低下头的少年,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实话,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把人给压到床上,但是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少一天也不行。   “手伸出来。”   周哥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缓缓伸出手,他把指环拿出,把那枚带有雨字的带在了少年的无名指上。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成亲的信物,以后可要好好保管。”   他把自己的那枚也带上,握着周哥儿的手,两枚指环边缘相扣,一看就是一对。   周哥儿爱惜的看着指环,赵浅对他的上心已经远远超过他心中所想了。   “赵哥,谢谢你。”   赵浅扬起嘴角:“不客气。”   毕竟从明天起,你就是我要睡的人了,晚上可不会再客气…………   第二日,乡亲们来的极早,两口子换上喜服,粗活儿都不用他们做,相帮的人自然会干,他们俩只用在院子门口迎接大家。   “瞧着,这两口子还真登对!”   三三两两进来的乡亲们都在议论,由于两人早住在了一起,所以周哥儿也没必要盖盖头,直接在外头帮忙,也不用拜堂,吃了宴席就算成了事儿,大家也知道这是赵浅补给周哥儿的。   今儿来吃席的村民们都送了东西来,有送鸡蛋的,送海产的,就连同着抠里抠气的周家人也给周哥儿做了一套衣裳,倒是出乎了两口子的意料。   “二哥,你今天真好看。”周秀嚷着道:“娘,以后我出嫁你也跟我置一件。”   周王氏骂道:“尽说些不害臊的话,让你哥夫看笑话。”   赵浅招呼:“进去坐吧。”   “好好好。”   周多渔拍了拍周哥儿的肩膀:“不错,今天看着精神。”   周哥儿点了点头。   周家人进去后,走在后头的是胡玲玲,胡三儿一大早就过来相帮了,她在家里料理好家务后才过来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走进来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   “恭喜赵大哥,少雨哥了。”瞧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胡玲玲心里很愧疚,想当初不懂事,还想着能嫁给赵浅,跟大哥和赵浅添了不少麻烦,少雨哥也是好人,知道了也没有责怪自己,现在看着两人就是莫名的害臊。   赵浅倒是把这些过去的事情没当回事儿,跟招呼一般乡亲一样。   临近中午,村民陆陆续续来齐了,院子里摆了差不多十桌,人声鼎沸,热闹的很,菜一盘盘端上去,大伙儿吃的十分惬意。   赵浅带着周哥儿一桌桌敬酒,他晓得少雨的酒量,不敢让他喝,只怕到时候又傻里傻气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媳妇儿被人看到另一个样子,于是把酒都给挡了,水酒不醉人,不过是喝个气氛而已,对于赵哥来说不是大问题,只是有些胀肚子。   吃吃喝喝一直热闹到了下午,来吃酒席的乡亲们才离开,留下相帮的人收拾残局,这朝折腾完后,天已经擦黑了。   大伙儿觉得两人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肯定不急着今晚办事儿,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在赵家磨蹭了很久,殊不知赵浅耐着的性子已经要撑不住了,好在赵哥爆发边缘,人走了。   周哥儿趁着大家先前烧水洗碗的时候,在锅里多热了些水,忙活了一天,身上热烘烘的,送走了乡亲以后他便去洗澡了。   等洗完后,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进了里屋,大事儿去了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   他佝在床上,活儿已经做完,就等着赵浅洗漱好了进来睡觉了。   赵浅进屋的时候,见着少年已经躺在了床上,倒是懒得这么自觉,不过他觉得不对劲的是,洞房花烛夜的晚上,平日里亲一下都害羞的少年今天怎么神态自若的很,一点该有的正常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对**一点期待都没有吗?   他慢步走过去,盯着床上体态放松的人,有一点不开心:“周少雨!”   周哥儿望着他,看着神色有些凶的人,他以为是自己先上床让他不高兴了,连忙起身:“洗完了吗?我去吹油灯。”   赵浅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周哥儿撞到了他的胸膛上,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紧紧的搂住,被迫贴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今晚还有事情没做。”他的声音变得很是沙哑。   周哥儿在夜里听过他这样的声线,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好奇的问:“不是说明天不去集市上摆摊吗?”   赵浅眉毛一皱,这少年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就抓不住重点,看来确实该灌输一点健康的成人思想了。   他扭身把油灯吹灭,在少年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后,一下子把人抱起扔到了床上。   周哥儿被亲的天花乱坠后,忽然升腾起一丝丝的危机感,特别是感受到什么抵在了他的小腹上时,感觉便更强烈了。   于是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周哥儿不仅说了一句让赵浅气恼的话,更让自己后悔的话:“你不是不行吗?”   呼吸变得粗重的赵哥忽然顿了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做错了什么让媳妇儿有这种误解? 第42章   赵浅端了一碗清粥进屋, 昨儿还好好的被褥, 现在皱巴的像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里头裹着的人背对着他佝成一团, 一动没动。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心里讶异:怎么还没醒?昨晚为了找回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确实有些用力过猛, 不过也是事出有因,谁让这傻子一张嘴不讨好说些让人气绝的话出来。   不过看着缩成一团, 背脊单薄的少年,他还是很心疼:“少雨,睡醒了吗?”   周哥儿面朝着墙面,他醒了有好一会儿了,睁开眼睛瞧着外头太阳都出来了, 他心里一惊,从来没有睡过头的他挣扎着想要起床去做饭, 结果脚沾着地差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随后浑身的痛楚告诉他,赵哥根本就没有不行!   听见赵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连忙又佝回了床上,闭着眼睛抱着小被角, 心里难受的不行,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赵哥居然骗他。   他说话也不想回答。   赵浅叉着腰,真还在睡?他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 温度正常, 也没有生病, 正有点着急时,周哥儿动了一下,睁开有些红的眼睛。   “可算醒了,我还以为病了。”他松了口气,把粥端过来,坐在床边上:“我熬了粥,喝一点。”   周哥儿坐了起来,腰很痛,但是还过得去,他蹙眉瞪着赵浅:“为什么要骗我?”   “嗯?”赵浅放下舀粥的手:“我骗你什么了?”   论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少年生气到成亲第二天早上冷着脸质问的谎话!   周哥儿见他完全没有承认的意思,很是愤慨,但是有难以启齿,只得闷着不说话。   赵浅看着少年没有扣好的衣服,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身体上有些青紫的痕迹,忽然便想到了,昨晚上猴急,也没问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误会,他便换了一副凶相,凑到他面前问:“谁告诉你我不行的!”   周哥儿的理直气壮被这么一句直白的话被问的没了气焰。   “嗯?怎么不说话?”   周哥儿睁了睁眼睛,也是,好像赵哥自己确实没有说过,全是自己猜想的,那既然没事儿,先前………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以前怎么不和我同房?”   赵浅捏了捏睛明穴,使劲揉了一把少年的头,要不是心疼他年纪小,谁还能像他一样忍着。   他找了个有些道理的借口:“那会儿我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周哥儿抬起眸子,眼里将信将疑。   “你就在为这事儿生气吗?”好像该生气的是他才对吧,不过为了照顾好自己媳妇儿的情绪,他还是哄道:“那我跟你道歉,把粥喝了,待会儿该凉了。”   周哥儿沉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早饭吃的晚,可以算是早午饭了。   赵浅知道周哥儿不舒服,就让他在床上多躺会儿,自己则把家里收拾了一下。   宴席摆了以后还剩下不少菜,肉也还有一大盆子,夏天东西储存不了多久,两人吃不了多少,放久了恐怕要馊,放在空间里倒是可以保存,但是想着都是些剩菜剩饭,没必要存着。   于是他拨了半盆子肉,给刘俊他们送去,想着郑舒怀了孩子,该吃些好的。   等他去了一趟回来时,躺不住的少年已经起来了,他进院子见着走路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的人,心里有点想笑,但是觉得笑出来肯定得惹人生气,便虎着一张脸:“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嘛,怎么就起来了?”   “床上待久了头晕。”   “那别做事儿了,在外头坐着乘乘凉。”院子里有一棵挺大的树,到了这当儿天,下头很阴凉。   现在已经是夏季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海水的温度上涨,生蚝翻浆就不能吃了,得到九月才能吃了,那时候的生蚝鲜美肥大。赵浅琢磨着暂时是不能卖生蚝了,空间里的货已经卖完,看来只能卖别的了,等到了九月份,可得再多存些生蚝在空间里。   他正想着,周哥儿在屋外喊道:“赵哥,有乡亲来卖海货了。”   “来了!”   村民背着背篓过来的,大家都站在树荫下,周哥儿进屋给乡亲端了两条板凳出来坐。他瞧着海货,倒确实都是他先前说的那些。   大海鱼不好打,虾虾蟹蟹倒是容易很多。   虾的市场价格是二十到二十五文一斤,他不可能以很高的价格来收,毕竟他还要拿到集市上去,自己还得废人力,于是出十八文一斤,其余的海产都比市场价低上两文,乡亲倒是没多大意见,毕竟道理大伙儿心头都有数。   这般有人来卖了以后,消息也就放出去了,若是有人觉得价格太低的话,大可不必到他这儿来卖,还是照样能拿去集市,买卖不成仁义在,看个人意愿。   周哥儿把银子数给卖海货的乡亲后,把海产拿进去放进缸里。   人走后,周哥儿道:“赵哥,明天我们去集市吗?”   “要去,但是你得待在家里。”   周哥儿不解道:“怎么?”   “村民要是来卖海货没人在家里怎么办,你先在家里待几天,我回来也好有饭吃,等咱在集市上有铺子了你再去。”   听他这么一说,周哥儿难免有些泄气,摆宴席已经花了不少钱了,现在又收购海产,先前的小金库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有铺子,说来也怪自己,赵浅是把钱的绝大部分都花在他的身上了,即使想和他一起去集市,还是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那我去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赵浅倒是没有拦着他,两人一起剥蒜,剁料,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又回到了早起上集市摆摊的日子。   这几天歇业,等他重新把摊子摆好时,已经等了好些客人了。   “还以为你这摊子不摆了,我每天从这儿过都得看好几次。”   他笑了笑:“让大家久等了,这几天家里有事。”   “这阵子不卖生蚝了,有别的烧烤,要试试嘛?”   顾客伸长了脖子,赵浅拿了几串鱿鱼出来,软趴趴又黏滑的鱿鱼见了高温后立马硬了起来,赵浅先刷了点儿油,见差不多火候了,在刷上辣椒面儿,调味料,最后的孜然落进火里,熟悉的香味儿又充斥了半条街。   鱿鱼烤出来又香又脆,适中的调味取出了腥味儿,转而剩下的都是海产的鲜美味道,大口吃着根本停不下来。   坐在周围摊子吃面条混炖的都受不了烧烤的香味儿了,想要去弄上两串儿下酒吧,可是兜里的钱又遭不住,能掏出钱的早就买了,没钱的也只能干望着。   赵浅烤着烤着,自己也给烤了两串儿又麻又辣的供自己吃,他口味是比较重的,以前他开烧烤店那会儿也是这样,烤累了就自己来两串儿,夏天就还放上一瓶冰镇啤酒,就着烧烤吃别提有多爽快。   只是现在烧烤有了,没有啤酒,整了两串儿烧烤就不行了,想喝点水吧,又忙的丢不开手,周哥儿在的时候是要方便很多,他一直忍着收了摊儿才钻进隔壁面馆儿里要了一壶凉开水,咕噜咕噜给灌了个爽。   面摊子的老伯这时候也没什么生意,他闲谈道:“今天这么早就收摊子了?”   “差不多了,就只有几条小海鱼没有卖了。”说着,他去了摊子前,把剩下的三条海鱼给拿了过来,鱼不大点儿,但是回去熬个汤,或是清蒸都不错,他也懒得再把鱼给拿回去,顺手送给了老伯。   老伯连连推拒,他一天天儿在烧烤摊子旁边,晓得这些海里的东西卖的不便宜,不是他一碗面钱就能比的:“这怎么好意思!不成!”   “收下吧,谢谢您的开水!”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人,也都不容易,几番劝说,老伯才算收下,让他以后免费过来吃面。   收了摊子,把烧烤架子送回到铁匠铺子时,回来的路上见着一家新开的店铺,是卖干果的,他头热走了进去。   “客官,想买点什么,咱今天开业,能便宜点儿。”老板热情的招呼着,他没有回话,转悠了一会儿。   “有没有乌梅?”   “有有有!”   老板连忙引着他去瞧,他捻起一颗瞧瞧,晒过的乌梅都还挺大颗,先前一定长的还不错,他要了些后,又买了甘草、陈皮、桂花、山楂和冰糖,零零碎碎虽然买的多,但是每样的量少,倒是也没花几个钱。   买好东西后,照旧坐了牛车往回走。   周哥儿今儿一天都在家里,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院门,他当是有乡亲来卖海产了,结果出门一瞧,竟然是周王氏。   “你怎么来了?”见她也没有背海货,光是提着个篮子,他不免觉得没有好事儿,但总归还是把人给放进来了。   周王氏进了院子,左右瞧瞧,见赵浅没有在家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周哥儿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也提不起对他惧怕的心思来,她拉着人道:“赵浅呢?又去集市了?”   “嗯。”   见周哥儿回答的平平淡淡的,她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咋不跟着去呢,帮忙尚且不说,重要的是得看着赵浅啊!他现在有本事能挣钱了,可不保管以后娶个小老婆回来,到时候先你生个孩子出来要你日子好过。”   “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周哥儿是相信赵浅的为人的,毕竟先前都已经拒绝了两个姑娘的示好了,虽然那会儿他放的宽心是以为赵哥有难言之隐,但是现在证明他没问题,又特地给他摆了宴席,心里肯定是只有他的。   周王氏也不晓得他听进去没有,把篮子递给他:“都是些鸡蛋,吃了好好补补,你瞧你跟赵浅都在一堆好久了,肚子再没有消息,迟早得叫人赶出去。”   周哥儿看着一篮子鸡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以往对自己不管不顾,现在又舍得送东西来了:“你拿回去吧,家里人多,你们自己吃。”   “诶,让你拿着就拿着,不是让我白跑一趟嘛!”周王氏难得大方的把篮子塞过去。   她心里想的明白,现在就属赵浅这个女婿有靠头,虽然晓得赵浅不待见她,但自己怎么都是周哥儿的老娘亲,只要对周哥儿好点儿,总是能讨到些便宜处。   “拿到屋里去。”她笑吟吟的把人往里头推。   周哥儿无奈之下把鸡蛋放进了屋子里,想了想,又去灶房里端了一碗肉,拿给周王氏。   “诶哟,还剩的有啊!”周王氏看着眼睛都笑没了。   周哥儿把鸡蛋捡出来后,把篮子给还给了她:“早些回去吧。”   周王氏得了一碗肉,自然是高兴的没有多做纠缠,乐呵呵的回去了。   赵浅回来时,恰巧在河边上看见她过河,他连忙赶回去,周哥儿还正愁着怎么跟他说送了肉这件事,人就回来了。   “周王氏来过家里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想必是碰上了:“送了些鸡蛋过来。”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了她一碗肉。”   赵浅倒是不甚在意,只要没有做些让周哥儿不畅快的事情就好,破天荒的送东西过来,不就是想讨些好嘛,他道:“成,这些小事儿你做主就好了。” 第43章   吃了夜饭以后, 夏日的天还很燥热, 得等到下半夜才能凉快起来。   周哥儿在准备明天要卖的烧烤, 赵浅则把买回来的干草切成片, 陈皮切丝, 和着乌梅一起在沸水里熬制, 等周哥儿收拾好, 汤也熬好了。   他盛进盆子里,凉了一会儿后, 放进了空间,冬天的时候两人存了很多冰块儿,转眼到了夏天,正好可以使用,空间里的温度本来就不高, 加上有大堆的冰块儿后,更像一个冷藏库。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 他把已经冰凉的酸梅汁拿出来,两口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乘凉, 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汁。   “怎么样?好喝吗?”   夏日炎炎,一口酸爽的冰梅子下肚, 自然是没话说的, 赵浅不喜甜,所以酸梅汁里放的糖很少, 只是为了中和一点酸味, 自己喝着刚好合适, 但是周哥儿喝着就有些酸了。   瞧他蹙着的眉毛,他笑道:“屋里还有糖,你再放点吧。”   这时候的糖很贵,周哥儿没舍得加多少,反正自打他和赵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以后,就发现他特别能折腾钱,能挣能花也是好事儿,长此以往,他倒是有些习惯了。   “要是以后我们有铺子了,也可以煮这酸梅汁卖,正好吃了烧烤解渴。”   赵浅点点头,他正是这么想的。   夏天的最后一个月,赵家两口子在集市里租了一间铺子,铺面不大,但能摆个四五桌。不在摆摊以后,赵浅就尽可能的丰富了烧烤的品种,分成海鲜内,肉类和蔬菜类。   海鲜还是老样子,不过多的是他买了些细粉丝,煮熟了放在海贝上一起烤,做成蒜蓉粉丝贝,其余的照旧。   肉就多了,不仅之前的羊肉,还添加了鸡肉,猪肉,牛肉,反正集市上能够买得到的肉铺子里都有,每样的量不多,但是数广。   蔬菜是些当季的瓜豆,土豆,莲藕是必不可少的,值得一提的是,还在豆腐铺里买了豆腐,有烧烤豆腐,这时候豆腐卖的不便宜,本来就是一道美味,用来烧烤更是别具风味。   当然,应两人之间共同的想法,在铺子开业的前一天晚上,赵浅就熬了一大锅酸梅汤,提前放在空间里冰冻了一晚上。   忙活了大晚上,总算是把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了。周哥儿冲了个澡后,站在门口吹夜里的风,赵浅把最后一根串儿串好放进空间,洗了手也跟着出去。   “怎么了?热得睡不着啊?可以把空间里的冰块拿两块出来放在床边上,夜里睡着就不热了。”   周哥儿摇了摇头,他倒不是为这事儿,集市上确实要比村里热些,乡下树木多,房子也隔得远,集市上自然是在这些上比不了村里。但穷苦人家出来的人哪里会挑剔这么多,他只是见着租的铺子在深巷里,怕生意不好。   先前租铺子的时候考虑租金,现在店铺总算是落实下来了,便宜倒是挺便宜,就是偏僻了,赵浅问,他也就说了心里的想法。   赵浅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条街虽然是僻静了一点,但是要是在闹市区租到这么大的店面花的钱就不止那么一点儿了。   “放心吧,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倒是很有信心。   第二天,两人起的比往日还晚一些,之前在村里得赶路过来,现在倒是可以把时间都省下来多睡一会儿了。   有了铺子,赵浅自然把他的烧烤架给接了回来,他在升火的时候,周哥儿便负责把其他东西摆好。   不摆摊子以后,他通知了顾客把地方换在了巷子里,爱吃烧烤的老顾客来了,有些临时看见摆摊儿顺手买的客人就再也没有看见了。   周哥儿给他打过下手,知道平时的客流量是怎么样的,但是开了铺子后,第一天似乎不尽人意,客人远不如之前多。   虽然获得了客人的一致好评,说菜丰富了,又有酸梅汁,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周哥儿看着收到的钱却高兴不起来。   赵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是忙活着招呼客人,他也没法宽慰他,等着一拨客人去了以后,他才叫住他:“没事儿,当初第一次出摊儿的时候生意还远远不如现在,等客人传开了以后,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赵浅趁着没有客人,烤了几串儿鱿鱼放进盘子里:“吃点儿东西。”   端着一盘鱿鱼,周哥儿笑道:“这可是十几文钱,老板可真大方。”   他抽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赵浅,两人坐在桌子旁吃着鱿鱼,赵浅还去打了两碗酸梅汁,吃着烧烤心里的忧愁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周哥儿以往从没想过一二十文钱的东西能吃着当零嘴。   两口子正吃的惬意,忽然一道身影蹿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可算找到你这铺子了,我跑了大半个集市才找到!”   赵浅放下筷子,是之前经常跟他推销的酒楼小二,他晓得是又有生意了,连忙招呼他,让周哥儿给打了一碗酸梅汁。   小二端着淡褐色的汤汁,有些好奇是什么水,不过摸着碗沿是冰的,正在热头上,迫不及待整了两口:“这汤水还真好喝!再给我来一碗!”   周哥儿看了赵浅一眼,酸梅汁可是两文钱一碗!赵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他才又折身去打了一碗。   趁着这空当儿,小二在店铺里转悠,瞧着放烧烤的柜子,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现在又这么多品种了!有肉有菜有海鲜!”   赵浅站在一旁道:“我先前不是提过两嘴吗!现在没有客人,要不要弄两串儿尝尝?”   小二搓了搓手,他晓得这些东西别人都是花钱买,他占了便宜才能尝到,连忙道:“必须得试试!”   他倒是也懂的事,随意拿了几样没有吃过的,倒是赵浅去多捡了些出来:“粉丝扇贝你还没试过。”   烤了几盘子烧烤,倒是弄得向来是个滑头的小二有些不好意思了,赵浅把烤好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三人一起吃,这时候都快中午了,正好当午饭吃。   小二吃了几筷子鱿鱼后,又吃了油香四溢的烤五花肉,不是他吹,他打小就在饭馆子酒楼里做事儿,溜去厨房里什么招牌菜没吃过,自以为是尝遍了不少美食,可赵浅烤的烧烤做法新颖不说,味道是真的绝了。   酸梅汁解渴解油腻,就着烧烤吃就一个字:爽!   “酒楼里的客人今儿叫人去你的摊子买烧烤,结果没找着人,又让我来找!”他在的酒楼里主要是卖酒的,酒是好酒,生意不错,只是下酒菜少,客人都喜欢在外头买些吃食进去,老板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这些小二经常跑出去帮着客人买东西,能得到些赏钱。   自从他和赵浅达成了合作关系之后,不仅时不时能整点免费烧烤吃,得的赏钱比以前可要多的多了。   他把食盒递给赵浅:“今儿来的是一桌子有钱少爷,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的,是有钱的主儿!瞧着,直接给了二两银子,让我多买些回去!”   赵浅让收下钱,也不耽搁,起身去烤烧烤。   “说让烤什么了吗?”   “他们以前没有吃过你的烧烤,也是听别的酒鬼说的,我也就随便说了两样,现在你有这么多,每样给他们来点儿,让他们开开眼界,你可自己算着点儿钱。”小二说着,塞了一口韭菜,凑到赵浅跟前去:“不必满打满的算,他们这些有钱少爷不会斤斤计较这几十文钱。”   赵浅当然明白小二的意思,看来没有白请他吃些烧烤了。   烧烤弄好后,食盒装了满满一盒子,小二也把桌子上的烧烤吃的差不多。   人走了以后,赵浅把银子给周哥儿:“瞧,这生意不是来了吗?甭说一天的钱,几天的钱一下子都来了。”   周哥儿有些意外,他还不知道有这层赚钱的路子,心情好了不少。下午的客人来的照样很伶仃,不过他心里是稳当的。   晚间时候,客人更少了,集市上的夜生活并不繁荣,天暗下来,行走的人便少了很多,原本烧烤是夜里才开门的,到了这儿倒好,成了白天的生意,瞧着别人的铺子都关门以后,赵浅倒是不着急,多开一会儿也不碍事。   周哥儿抽空做了晚饭,夏天的夜里喝点粥正合适,赵浅烤了份土豆,两人就着稀饭吃。   两人慢吞吞的吃了饭,开始准备第二天需要的食材,偶尔有在外头乘凉的客人见着铺子还没有关门,走过来买上一串儿烤肉,烧烤的香味儿时有时无,从小巷子里飘出去。   等把第二天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周哥儿见他还没有关门的意思,问道:“都没什么客人了,还不打烊?”   两人都坐在长板凳上,赵浅把腿放在板凳上,背靠着周哥儿,整个人有些闲散,两人身上都是一股烧烤味儿,倒是谁也不嫌弃谁。   赵浅望着街道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咱们集市上有没有勾栏?”   闻言,周哥儿突然站了起来,赵浅没了依靠,板凳翘了起来,吧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爬了起来,见周哥儿面色铁青,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简单的问一下。”   周哥儿没有答他的话,转身进了睡房。   “诶!少雨!你听我说!”他招手要追进去,外头又来了客人。   “老板,来几串儿烤鱿鱼!”   “今天鱿鱼卖完了,明天再来。”他摆了摆手打发道。   那人却不依道,径直绕开烧烤架子走了进来:“什么卖完了,我都看见还有了。”   随后从柜子里拿了几串鱿鱼出来:“这不是吗!还做不做生意了!”   赵浅无奈,退了回去,到进铺子里的男子身旁去:“在铺子里吃还是………”他顿了顿,男子身上一股子胭脂水粉味儿,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长得没什么出众的一张脸。   “先烤两串儿我尝尝,我再考虑带不带走。”   赵浅便没再多问,麻利的把鱿鱼烤着。   男子就站在他身旁,赵浅感觉都能听见咽口水的声音了。   串儿烤好后,男子连忙接了过去,也不避讳什么,大口吃起来,一边唏嘘味道好,一边吹着发烫的串儿。   “你这儿有食盒吗?”   “我们这儿不提供食盒。”   男子道:“就先借我用用,明儿一大早我就还回来,要是不借,那你可就错过大买卖了,话说的难听点儿,你这铺子开在这深巷里,不是个人,谁找得到。”   赵浅想说你不是照样找来了吗,不过人是客人,又提了有大买卖,便挂着笑道:“您做什么生意的?”   如此一问,男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在勾栏里打杂,里头的姑娘不知咋听说有你烧烤铺子,托我来买的。”   赵浅眉毛一扬,大兄弟,你早些来我就犯不着提上一嘴勾栏院把媳妇儿给气到了。   他想了想,腆着脸,冲屋里喊道:“少雨,把咱们铺子里的食盒拿出来,有客人要借!我这儿忙不开手。”   不多一会儿,屋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周哥儿沉着一张脸,好在还是听话把食盒找出来了。   赵浅站在烧烤架子旁边,见着周哥儿走过来,把他烤好的东西小心的装进了盒子里,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再整条烤鱼呗!”男子在桌子前翘着二郎腿,看着忙活的两人道。   周哥儿问了一句:“要大些的还是小点的。”   鱼都是现杀现处理,这样烤出来的味道要新鲜些。   男子想都没想便要了一条大的,反正又不是他出钱,勾栏里那些姑娘一晚上赚的钱比他一个月的工钱还多,买多点儿回去说不定还有他的份儿。   周哥儿去捉了条大鱼,剖开肚子取了内脏,洗干净了递给赵浅烤。   一般这种初次尝鲜的客人赵浅都做的特别认真,这样容易有回头客,像这种大头生意更是要上心,烤鱼他料放得足,还放了些嫩豆腐在里头。   男子看的目不转睛。   “回去走快些,凉了可不好吃了。”赵浅把沉甸甸的食盒递过去。   男子抱着食盒,把钱抛给了赵浅,足足有一两:“那还要你说。”   赵浅拿着钱,摇了摇头,这男子可不如小二,人走了以后,他便打烊了,媳妇儿还得哄好,不然得跟烧烤架一起睡了。 第44章   赵浅把收到的钱递给在里屋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的人。   周哥儿背着他在屋里的简易柜子里拿衣服, 找来找去其实也就那么两件, 他只是不想回头理会人。   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早些时候就听人说男子皆爱流连勾栏院, 一夜挥霍千金, 虽然其中有夸张的成分, 但是花钱肯定是很厉害的, 农家人温饱都是问题,自然是没有见识过那些传闻里的风月场地。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过这些地方跟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却不曾想才来集市两天就从自己男人嘴里听到,换做是谁也得生气。   赵浅见少年钱不拿,话也不说,心里肯定还在置气,从身后把人抱了个满怀:“衣服从里到外都翻了一个遍了, 还生气呢?”   周哥儿挣了一下,没挣开, 语气有些生硬:“我要去洗澡了。”   “我方才说勾栏院不是我想去勾栏院,集市上夜里还在开门的地方不就只有那一处吗, 人多,而且都是些舍得花钱的人, 我只是想怎么去做生意, 随口提了一嘴,你想些什么呢!”他非但没有把人松开, 反倒是紧了紧。   听了话, 周哥儿倒是没那么别扭了, 将信将疑的把衣服拿到了手上。   赵钱顺势把银子给他:“瞧,钱都让你保管着,我哪儿也去不了啊。”   周哥儿没说话,把银子给收了起来,然后晃了晃衣服,示意他去洗漱了。   看见人出去了,赵浅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忙了一天一股子烟熏味儿,也不敢倒到床上去,夜深了,自从来了这么个地方后,他从夜里工作白天睡觉给倒了过来,现在已经习惯了夜里睡了,坐着便感觉有些乏。   从柜子里拿了件褂子和大裤衩后,他没皮没脸的跟着去洗澡。铺子就那么大点儿,水烧好了以后得把后门打开,外头有一处封闭的露天小地儿,只有从后门进得去,热天冲个澡刚好合适。   他打开门的时候把周哥儿吓了一跳,只见黑黢黢的影子迅速把脱下的衣服遮在自己身前。   “你,你怎么进来了!”周哥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墙上。   赵浅笑了一声:“你哪里我没看过,还害臊啊!”   说着,他剥下衣服,迅速脱了裤子把水往身上浇,周哥儿瞪大眼睛,听着水声杵在一边动都不敢动。   赵浅冲了一会儿,看着一边上的少年,伸手把他拉了过来:“这么黑,谁看得清啊!快过来洗了早点睡。”   周哥儿还是觉得难为情,放眼望去,村里哪个人会和自己男人一起洗澡的,就算自己是个哥儿,不如姑娘家矜持,但这也太孟浪了………   “你不洗我帮你洗了啊!”赵浅泼了一瓢水到他身上,他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我自己来。”   他蹲在木桶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赵浅一身的腱子肉,脸烫的更厉害,面红耳赤的洗完澡后,急急忙忙的披上衣服钻了出去。   赵浅站在原地,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真的,他就是一个思想传统的正经人,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早点洗完澡睡觉而已!   铺子里的床很窄小,和村里那张大床完全没有可比性,换张大床的钱倒是不缺,只是屋子太小了,放不小,两人只有挤着点睡。   周哥儿睡在里头,脸上的余韵还没消,他佝在床上倒是显得床并不是那么小,等赵浅一躺上去时,床就被塞满了,以前他一直绷着跟弦,不能靠周哥儿太近,怕自己控制不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生米煮成熟饭,滚到床上自然而然就要对媳妇儿磨磨蹭蹭。   “你不是困了吗?”周哥儿推了一把硬的像块石头一样的壮硕身躯,夏天睡着本来就热,现在是更热了。   赵浅嘀咕了一声:“抱都不让抱一下了!”   周哥儿红着脸,抓住他的手往外丢,咬牙切齿道:“你那是抱吗!”   赵浅悻悻的笑了笑:“好了,好了,睡觉,我不逗你了。”   翌日,两人正在吃早饭,铺门才打开,昨儿夜里借了食盒的男子一大早就把东西还回来了。   赵浅见男子一脸疲劳之相,估摸着是才下工,像勾栏这种地方,夜里营业白天休息,昼夜颠倒的厉害,和烧烤店差不多。   “哟,你们还在吃饭呢?”   “要不要一起来点儿?”赵浅客套了一句。   男子摇了摇头,他还赶着回去睡觉呢:“昨儿我们院里的吃你这儿的烧烤,买的不够差点还给打了起来。妈妈让晚上些再给烤好了送些过去,庆栏院,知道的吧?西大街上,三层小楼呢,你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摸出了妈妈给的银子,还没揣热和就又给送出去了。   赵浅接下那一两银子。   “多整点儿,我们院儿里姑娘小哥儿多,这是付的定金,到时候送过去妈妈会再给的。”   “成。”   男子去了以后,赵浅把碗里的稀饭喝了个干净,教育着周哥儿:“看吧,刚才那男子就是在勾栏院里上工的,多好的生意!”   周哥儿望着那人踉踉跄跄的背影,像是困倦极了,看来各行各业都不好做啊,昨天是有些误会赵浅了。   他应承了一句,然后又讨好的跟赵浅添了一碗稀饭…………   今天的生意要比昨天要好上了很多,估计是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大伙儿都知道店铺开在这里了,以前客人都是买两串儿烧烤便走了,现在有了铺子后,已经喜欢开始点烤鱼,烤扇贝粉丝了。   坐上一桌喝着酸梅汁,吃着烤鱼,倒是很惬意。但赵浅始终觉得铺子里缺了酒,毕竟出来的都是些男子,爱喝上两口,现在喝酸梅汁估计是因为冰镇过的觉得凉快又稀奇,等日子久了,还是好那么一口,毕竟烧烤更下酒。   他决定找个日子去小二的酒楼里,找他们老板批量买些酒过来。   “来条大烤鱼,烤好了送到西街第一家裁缝铺里。”客人放下个食盒,上头有十文定金:“多放几块儿豆腐,我还忙着,烤好了送过去啊。”   “好。”   赵浅先把手上零碎的串儿给烤了,再让周哥儿杀了条鱼过来,也不知道那男子是听谁说的烤鱼放了豆腐,看来还挺识货,鱼烤好了以后,他这里又松不开手,便只能让周哥儿把食盒送过去。   “能找着路吗?”   周哥儿点了点头:“巷子出去往西边走,我知道的。”   “那就成,早点去了回来。”   周哥儿提着食盒出了巷子,临近午时的太阳已经开始毒辣起来了,集市上的人都尽可能的躲在树荫底下走,他倒是没多惧怕太阳,在村子里出海的时候,那太阳可没树荫可遮,他快着步子往西街去。   巷子里的人少,出了巷,外头可热闹多了,吆喝声此起彼伏,他寻着裁缝铺去,这一条街的都是些当铺,首饰,裁缝,胭脂水粉店,铺子不仅当市,还比他们的铺子大不少,都是些有钱人家才能用的起。   找到铺子,心头一喜,他正准备进去,迎面抬着来了个小轿子,以往他从来没有见过轿子,大热天儿的,坐在轿子里不仅凉快,还不用走路,他稀奇的多瞅了两眼,没成想那轿子晃晃悠悠的也在裁缝铺前停下来了。   轿夫停稳了轿子,掀开了一角轿帘子,恭敬道:“曹姨娘,到了。”   话音刚落,里头便走出个身着桃粉色纱衣的年轻女子,周哥儿瞧着那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等她抬头时,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满头钗子,脸化胭脂的华衣姑娘不是跑了的曹芳嘛!   他心里难免震惊,且不说还能碰上她,没想到还成了这般模样。   下了轿子的曹芳显然也注意到了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人一直盯着她,心下以为是垂涎她美貌的登徒浪子,没想到一眼看过去竟然还是熟人。   她心里有片刻的惊慌,但看着周哥儿一身粗布衣裳,板着一张脸,和在村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自己却已经不再是个农家小姑娘了,心头的优越感顿时升起。她摇着手里的蚕丝扇子,一步一摇的走过去,故作惊喜:“周哥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哥儿淡淡的问了一声。   她往铺子里看了一眼:“来选些布料,昨儿老爷给我买的几件新衣颜色不好看,想来选些新的。”   笑了笑,她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也要去做衣服吗?”   说着,她细眉一皱,似乎想起什么了一般:“这家铺子的布料可都有些贵,你带够钱了吗?要是不够的话,我借点给你。”   招了招手,轿夫便递上来一个荷包,她打开随意的从里头摸出了二两银子,像打发街边乞丐一般:“拿着吧。”   周哥儿沉了沉眸子:“不用,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话毕,他握紧食盒,匆匆上了台阶进了铺子。曹芳瞧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可算送来了。”裁缝铺的把剩下的钱结给周哥儿,抬头瞄见慢慢走进来的曹芳,热情招呼道:“诶哟,曹姨娘来了,今儿想选布还是成衣啊?”   周哥儿收了钱,跟老板招呼了一声,连忙又出去了。   曹芳见状,朝他道了一声:“周哥儿,代我向赵浅问好啊!” 第45章   在铺子里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着人回来, 赵浅有些担心, 周哥儿少有到集市上来, 虽说哥儿溜达在集市上是常事儿, 但毕竟身份不同, 他心里难免着急, 怕他遇见事儿, 送走手头上的客人,他正准备把门关上出去找, 却见着熟悉的身影远远从巷子里走了过来。   他连忙过去:“没找着路?怎么去了这么久?”   周哥儿摇了摇头,他牵着人回到铺子,给他舀了杯酸梅汁,让人休息一会儿。   “我在裁缝铺遇见了熟人。”   “谁?”赵浅下意识问道。   周哥儿心情很复杂:“曹芳。”   听到这个名字,赵浅不由得觉着有片刻的陌生, 不过瞬间又熟悉了起来,他以为再也不会见着的人, 没想到竟然也在集市上。   周哥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就重避轻的说了一遍,倒是没有怎么把曹芳说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以往在村里她也就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心头最好奇的还是她怎么会成了现在的模样。   “别放在心上, 各有各的路要走。当初她偷了乡亲们的船逃跑, 我们不拿她算旧账算是最大的情分了,管她现在靠什么活计过活, 以后遇见就当不认识。”赵浅宽慰了两句。   周哥儿点了点头, 只要赵浅都不放在心里, 他更没必要记着,两人便把这事儿搁在了一边。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要忙多了,不像昨天还有空闲时间自己吃吃烧烤喝喝汤,两人一直忙到了晚上,因为答应了还得给勾栏院儿的送烧烤,赵浅早早把门给关了。   他想着既然勾栏里付了定金,那他就多烤一些,毕竟院子里挣钱的速度不像小老百姓那么依铜板来赚,不会在意吃食上那一二两银子,更甚的是恐怕还有人抢着埋单。   足足烤了三条烤鱼,他把一天剩下的保质期最短的肉菜都给烤了,等做好的时候,发现有两大食盒。   “少雨,待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去。”   周哥儿眼前一亮,能跟着一起出去自然是好的,就算赵浅不说,他也要提 ,毕竟是那种风尘之地,得好好看着自家男人才是。   打水特地洗了把脸,两口子锁了门,趁着昏沉沉的夜色往勾栏院去。   集市不大,勾栏院只有一家,名叫花仙楼,黄昏一到,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点上灯时,这家三层小楼便开始营业了,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妈妈的带领下,站在院子大门口,不顾民风的搔首弄姿,招揽路过的男子进去。   赵浅第一次去,也不知道后门在哪儿,径直从前门穿过去才找到后门,不过路过大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驻足看了几眼,一来,对于他而言是一种风俗文化,二来,这时候的勾栏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除去三五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门口之外,竟然还有眉目清秀的小哥儿掺杂其中。   好在勾栏里的小哥儿身高都偏矮,而且体型也瘦弱,总的来说比较入群,若是让几个长的壮些的站在门口,那简直有些不伦不类。   “赵哥!”周哥儿经过的时候,瞧着那一群女子小哥儿浓妆艳抹,衣不蔽体,双眼都不敢直视,低着头只想赶紧走过,等自己走到了前面去,才发现赵浅还站在前头看。   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还说自己只是做生意没有别的想法,昨儿就不该相信他!   叫了一声还不答应,他气愤的走回去,往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烧烤要凉了!”   赵浅眉心一紧,摸了摸被拧的手臂,干咳了一声:“我就随便看看,刚刚看了看,也不过如此,没有哪个有你好看。”   周哥儿没有应他没羞没臊的话,几步走到前头去,他自己的相貌心里清楚的很,人都说富贵人家的哥儿都长得像神仙一样,丝毫不比女子差,而他常年累月的出海打渔,一手粗茧,脸也晒得像个男人,长得还比一般哥儿都高,若不是赵哥身材高大,跟他站在一起显得自己矮小,自己怕是又要被人笑话。   以前村里就有年老的人说他在娘胎里是个男子,出生才变成哥儿的,否则怎么会跟一般哥儿差别那么大,好在眉是眉,眼是眼,不然真没法看。   赵哥手艺好,人又那么聪明,以后挣了很多钱,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这个糟糠给甩开,若他喜欢小孩子,可以再娶个姑娘给他生孩子,喜欢小哥儿,也能再娶年轻好看的小哥儿………   “想什么?到了!”赵浅看见少年出神的往前走,连忙拉住了他。   周哥儿恍然回神,抬头看着高高的门槛,没想到连个勾栏都修的这么气派,他收回了方才游走的神儿,有点局促的握紧食盒。   赵浅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一直牵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后门进去就是后院儿,赵浅正好奇门口怎么没有人守着,到了里头才知道,人正在训不听话的姑娘。   “把她跟我绑在柱子上,甭给一口饭吃。” 插着腰扯着嗓门儿的中年女子气势可足,指着靠在柱子上的年轻姑娘吼:“怎么着,还想学别人守着清白嫁阔老爷啊,那也要你有点儿手段!”   提着茶壶从前厅里出来的杂役对于妈妈训斥姑娘似乎已经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不过看见赵浅和周哥儿倒是眼前一亮,连忙把茶壶放下跑过去:“哎呀,来了啊!”   杂役把两盒烧烤提到了自己手里,三步并作两步到中年女子面前:“妈妈,烧烤送来了!”   中年女子皱着画得有些长的细眉毛,目光从柱子上扭捏挣扎的姑娘身上收回来,提高嗓门儿:“你说啥?”   几十年风尘场所劳作,老鸨的耳朵不太好使,杂役又复述了一遍,她脸上才有了笑容,连忙从杂役手里夺过食盒,打开盖子,铺面而来的麻辣香味儿让她笑容舒展的更开。   “就是这个味儿,昨儿秀仙儿买了一些,竟然和几个姑娘躲在房间里吃,我从门口闻见了味儿。”   杂役点点头,可不是,昨儿姑娘们都从秀仙儿的屋门口窜来窜去好几回,就因为没有分些给老鸨尝尝,今儿就让秀仙儿去门外招揽客人。   老鸨满面笑容,扭着屁股到赵浅身前去,瞧着他壮硕的身躯,比来院儿里那些男子强多了,忍不住朝她胸口锤了一拳,赵浅闻着那一股子的胭脂味儿,屏住呼吸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老鸨的手腕。   “四两。”   老鸨眉毛一挑,娇嗔了一声:“真是不解风情。”   她没有急着把钱拿出来,瞧着了他身旁站着的周哥儿,掩着嘴笑了一声:“哟,这是个哥儿啊,没走进看,瞧着粗枝大叶的高个子,我还以为是个男子呢。”   周哥儿听这话,不由得垂了垂眸子。   赵浅前一步把周哥儿挡在了身后:“我们还得回去做生意。”   “急个什么劲儿,往后咱就是常客。”   “那再好不过了。”   老鸨笑道:“不进去坐坐?咱们院儿里的头牌今天可要出来接客。”   赵浅皮笑肉不笑:“我又不是客。”   “真是无趣。”老鸨咕隆了一声后,从荷包里摸出了四两银子:“卖的可真贵,可别是敲诈我。”   “您也得看看对您是什么服务。”收下钱,没等老鸨在说话,他道:“欢迎下次再来。”   两人出了门后,周哥儿小声问道:“收的也太贵了。”   “这么讨人嫌,不该收的贵点吗?”   这么一说,周哥儿笑了笑,他委实没有想到勾栏院里的人竟然这么难缠,幸好赵哥带他一起来了,不然的话赵哥怕真是要被拉去在院儿里过夜。   做完这一单生意,两口子回去就没有再继续烧烤。   第二天上午,赵浅没有开门做生意,他要去小二的酒楼里买酒,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去。   周哥儿叫住他,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你穿这件新做的衣服出去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咋了,我这件不好吗?”   “既然要去谈生意,还是穿体面些,免得被人看轻。”   赵浅应承了一声:“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进屋换了衣服,这衣裳还是之前和周哥儿成亲的时候,到裁缝铺里做喜服,被老板娘缠着,顺便给做的,在村里没必要穿,到了集市烧烤一天到晚都是油渍,更没必要穿,一来二去还没穿过,量身定做的,上身倒是很合适。   周哥儿看着他换了件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了新衣服人就俊朗了许多,他过去帮忙整了整衣领:“衣服很合适。”   “改天空了你也去裁缝铺里做几件新衣服。”赵浅握着他整理衣领的手。   “我衣服够穿,成亲的时候家里不是做了一件嘛,而且我天天待在铺子里,又不用出去谈生意,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咱们现在又不缺那点做衣服的钱。”   周哥儿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连忙把人往外头推:“快去吧,早点去了回来还要开门做生意。”   赵浅往外头走:“我知道了。”   按照小二说的地方,他找到了酒楼,毕竟是花钱买酒,老板很是热情,只是在价高价低上讨论而已,有了小二的引见,事情倒是容易了很多,没多少工夫,他便把事情谈好了,当然,还得归一部分功给送来的两条大海鱼。   老板也挺忙的,事情谈好之后让他自便,自己去招呼生意了,他应周哥儿的话,正准备要回去,却听见了酒楼里谈论的声音。   “听说永宁巷里开了一家烧烤店,味道很是不错。”   “什么烧烤,我咋没听说过。”   “丘老爷去的都是大酒楼,没听说过那些小吃食多正常,先前我倒是也没怎么在意,不过后来小二推荐,帮着去买了些回来,尝着那味道确实是好。”说话的人砸了砸舌头,似乎有些回味无穷。   姓丘的中年偏上些的男子笑道:“那就让小二去买些来,让我也开开眼见!”   “不巧,小二说今儿上午没开门,得下午才开。”   “哟,那还真是不巧。”姓丘的牛饮了一口酒:“那就下午让小二弄些来,要是尝着不错,把那小铺子的老板雇回家去当厨子,到时候各位想吃来家里便是。”   一桌子的人笑起来:“邱老板阔气!”   “就不知邱老板把厨子雇回去是为了让大伙儿一聚,还是为了讨那貌美如花的三姨娘欢心啊!” 第46章   酒楼里的效率倒是挺高, 毕竟是主打卖酒的, 中午过了些时候便尽数把酒送到了铺子里。   赵浅验收以后, 打开酒坛子尝了一口, 辛辣味儿足, 老板倒是没有欺客在里头加水, 毕竟来往的好, 以后可是要长期合作的。   “以后客人再问有没有酒水,总算可以拿出酒来了。”周哥儿把酒坛子码好以后, 拍了拍手。   收拾好店铺后,两口子才慢吞吞的把铺子开起来。   赵浅一边生着炭火,一边道:“咱们已经没有多少海鲜了,等明儿回村里一趟,去乡亲那儿多买些来。”   “好。”周哥儿应承了一声, 也确实好些时候没有回去,晃眼竟然就是十来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把铺子开起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平日里向来寂静的巷子忽的传来一阵熙攘声, 赵浅往街上一瞧,一辆轿子正往里头来, 路过的百姓都在看稀奇, 这条街有轿子进来可是少见之极。   他一路看着轿子被抬着过来,最后竟然停在了铺子的门口, 使得本来就不宽的街道变得是更窄了。   周哥儿收起抹桌帕, 伸长脖子往外头瞧, 正疑惑着,轿子上头走下来个中年男人,随后又牵着里头的娇小女子出来。   其中的女子便是曹芳,周哥儿没有见过那名男子,赵浅却见过,正巧是今儿酒楼里见着的,那便便大腹走起路来一塞一塞的,整张脸也是十分富态的宽大,挽上娇俏可人的曹芳,简直是在告诉所有不识得他的人:我很有银子。   赵浅整了整架子上的东西,心里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来了。   不过最令他和周哥儿意外的是,曹芳背后的人竟然是这个看起来能当她爹的男子,想当初曹芳可是对村里所有的年轻男子都嗤之以鼻,这么说来还是银子最好使。   丘富生走进铺子,长吸了口气,闻见烧烤架子上的肉串儿发出撩人的香味,兴致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听大伙儿都在夸,他倒是想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不过这一遭似乎没有白走。   “把招牌菜每一样跟我来一些。”丘富生豪气道。   来者是客,赵浅让周哥儿招呼人进去坐,这时候一直笑吟吟望着丘富生的曹芳似乎才注意到他一般,捂着嘴,满眼惊喜:“赵大哥!周哥儿!这铺子是你们俩开的?”   赵浅看着那张一惊一乍的脸,也没戳穿她拙劣的演技,反倒是配合着她的表演,道:“你是?”   “赵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啊!”曹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邱富生瞅着身旁才过门不久的貌美女子,疑惑道:“你认识他们?”   曹芳点点头:“老爷,赵大哥以前是和我一个村子的,人可好了。”   “噢,那还是熟识了。”   曹芳又看向一边忙活着的周哥儿:“周哥儿,昨儿我在裁缝铺外见到你了,瞧你招呼也不打一声,急匆匆的就走了,我还想跟你唠嗑几句,问问村里的乡亲怎么样了呢。”   赵浅笑了一声,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曹芳啊,你之前不是和薛耀一起走了吗?这位老爷是?”   曹芳面色不改,反倒是脸上带着笑:“这是我相公。”   “好了,你们别光顾着聊,东西烤好了没。”邱富生对两人的谈话并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一直盯着赵浅手里不停在铁网上冒着热气和香味的串儿。   曹芳见邱富生似乎很爱赵浅烤的吃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今儿就是想来羞辱赵浅的,让他好好看看当初他那般让自己没有脸面,现在自己过的是什么好日子,而他们又过的是什么穷酸日子。   她兀自走到赵浅身旁去,环顾了铺子一周:“赵大哥,你们这铺子也太偏僻了一些,怎么不租一个大些当市些的,这还不如我夫君府上随意一个铺子的茅厕大呢。”   “是偏僻又小,可还不是让你们给找着了。”赵浅不动声色道。   曹芳笑了笑:“是啊,那还多亏赵大哥手艺好。”   随即她又转到周哥儿身前去,瞧着柜子里的串着的肉串儿和海鲜,随手拿起来闻了闻:“天气这么大,可别放馊了啊!”   周哥儿拿起一些烧烤凑到她鼻子前:“那你仔细闻一闻馊没馊。”   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蹭到了自己脸上,嗔了一声:“我也只是关心一下,大家都是乡亲,周哥儿别生气嘛,瞧瞧你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大,这么跟着赵大哥出来做生意可不好。”   赵浅把烤好的烧烤放在邱富生的身前,道:“邱老板不愧是生意人,连大字不识的曹芳妹子嫁进去都懂得生意了。”   邱富生盯着烧烤,迫不及待的抽出筷子尝了一口,差点就拍桌子说好吃了,他叫了曹芳一声:“芳芳,快过来尝尝,挺香的,没有馊。”   曹芳暗暗瞪了周哥儿一眼,慢慢移着步子过去:“既然老爷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烧烤确实挺好吃,也不枉大伙儿都夸赞,小哥,芳芳说的没错,你这铺子偏僻,想必生意也没多好,不如到我府上去,我每个月给你开工钱,保证让你满意,每天也用不着那么累。”丘贵生吃了半盘烧烤后,给赵浅抛出了橄榄枝。   赵浅笑了一声,还真不愧是对夫妻:“铺子虽小,但是自在,而且我也只会这点手艺,怕是到丘老板府上对不起您开的工钱。”   “赵大哥,我们老爷也是赏识你,在府上可比在这儿强多了,每天起早贪黑的,还累死累活赚不到几个铜板,你这又是何苦呢。”曹芳帮着邱贵生劝,她莞尔一笑,挽着邱贵生的手腕:“而且老爷看在你和我是同乡,会多开些工钱的,一定比你在这儿开铺子强多了。”   “是吗?可是我们这些乡下人就是老实,走不来捷径啊。”   曹芳眉心一凝,这话听着怎生这般刺耳,她正欲想卖弄一副惨相,让邱贵生帮着自己说话,没成想铺子里又匆匆跑来个男子。   “赵浅,今晚照样送些烧烤到院子里去。”来的人正是勾栏院里的杂役,他从轿子边上挤过来,忍不住咕隆了一声:“哪个大户把轿子停在街上的。”   交待完赵浅,他朝铺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笑开了花:“哟,芳仙儿也在啊!”   话音刚落,曹芳投过来一记毒辣的目光,杂役连忙朝自己嘴上拍了两巴掌:“瞧,我都说些什么傻话,现在是三姨娘了。”他倒是不怕曹芳,只是忌讳一边的邱贵生,连忙道:“邱老板千万别见怪,我就是嘴巴笨。”   邱富生抬了抬眼皮,作为勾栏院儿的常客,他认得里头的杂役,笑着训斥了一声:“确实该打。”   杂役像模像样的在嘴上多打了几下,又嘿嘿笑道:“邱老板可别给我们这些小喽啰置气。”   “怎么着,你们院儿的姑娘也爱吃这儿的东西?”   “可不是嘛,天天就催着我往这儿跑,我都快从杂役变成跑腿的了。”   杂役和丘贵生攀谈的功夫,周哥儿和赵浅意味深长的看了曹芳好几眼,从杂役的话中,两人听出曹芳以前似乎是在勾栏院儿里待过。   周哥儿想到昨儿去了一趟院子,里头的景象可谓是不堪入目,不成想曹芳竟然在里头待过,于是他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   曹芳在被杂役说露嘴了后,敏锐的察觉到赵浅和周哥儿两人的变化,以往的不堪似乎要冲破自己一身华丽的衣裳被大家观赏一般,她拉住邱贵生的手:“老爷,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怎么了这是?”丘贵生问道。   “走吧!”   “唉哟,真是,依你依你。”邱贵生站起身,在赵浅的桌子上丢下了一张银票:“好好考虑一下。”   赵浅看了一眼银票,不过是一张十两的银票,还真把他当乡下人打发:“周哥儿,给丘老板找零。”   周哥儿应声麻利的把钱算好递还给丘贵生,意味十分明显。   “哼!不识好歹。”丘贵生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过钱,扔给一旁的杂役:“打赏你的。”   杂役一脸不知所措,随后反应过来,乐开了花儿:“丘老板慢走!”   等轿子从巷子里走远了以后,杂役一屁股坐了下来,把钱给揣好,对赵浅道:“你们这是咋惹到丘老板了?”   赵浅也坐了下来:“他想让我去给他当厨子。”   “当厨子?”杂役轻叹了一声:“丘老板真是大气,不过你铺子生意这么好,集市上就只有一家,换做是我,我也不干。”   “不过丘老板可不好惹,是咱们集市上有名的大户,这下你得小心了。”   赵浅琢磨了一下,今天这种情况不得罪人就怪了,他想了想问道:“那集市上可有他的死对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浅弄了几串儿烧烤到杂役跟前,杂役连忙接了下来,立马变了语气:“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咱们这些老老实实的百姓是不可能巴结上的。”   他压低声音道:“丘老板明面儿上是开首饰铺子的,但是私底下还有一个赌坊,他的死对头是咱们集市上另一个开赌坊的老板,叫狄光祖,两人早些年就斗的死去活来的。”   “我可告诉你啊,千万甭去惹狄老板,人脾气火爆,可没丘老板好说话。”   赵浅蹙了蹙眉毛,心里有了些数 第47章   夜里, 两口子正在吃饭:“少雨,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你先回村里去收海货, 成吗?”   周哥儿放下碗筷, 往日里他很听赵浅的安排, 可是明明说好两人要一起回去的, 倒不是他想要缠着赵浅,什么事情非得两个人一起, 只是今儿丘贵生的事情,他怕真的得罪了集市上的大户老爷,到时候来找麻烦。   “有什么事?”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情,大事儿我都交给你去做了。”赵浅揉了揉少年的头:“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后就回村里。”   周哥儿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他站起身收拾碗筷:“那好吧,今晚早些休息。”   第二日, 赵浅把周哥儿送到集市口,等人上了牛车后, 他折身去了勾栏院,清晨的花仙楼才歇业不久, 偶尔会有一两个满身酒气的男子从后门出去。   他进去找到了经常到铺子里来的杂役。   “怎么啊, 大清早的。”杂役刚刚下工,满身疲倦, 像是随时要睡过去了一般。   “带我去狄光祖的赌坊。”   听见这个名字, 杂役清醒了些, 却是摇头:“不去,不去,我可没钱去赌。”   赵浅拽住想跑的人:“带我去,一条烤鱼。”   杂役感觉像被一只钳子夹住了一般,挣不脱,听见有烤鱼吃,脚更是走不动了:“好吧,看在烤鱼的面儿上,我可说好了啊,你别去搞事。”   “我能去搞什么事情,走吧。”   杂役抖了抖衣裳,同他一起出了门,赵浅看着精神抖擞的人:“方才不是还一副要睡着了的模样嘛!”   “哼,要不是我昨儿躲在柴房睡了一觉,不困才怪,不装装,老鸨子又让干活儿,压根儿就不想让人活,没个月给那么二三两的工钱,谁干得下去。”   赵浅笑了一声。   两人闲搬扯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到了狄光祖的赌坊,倒是很大的一块儿地,起码有三个烧烤铺子那么大,这时候赌坊门口杵着两个强壮的汉子,光是马褂外露出的腱子肉就让一般人腿软。   赵浅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杂役畏畏缩缩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多去看守门的汉子。   这个时辰赌坊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估摸着有些昨夜就在这里头还没有回去过,吆喝声此起彼伏,有三张大桌子上围着人,有赌钱的,也有看热闹的。   他凑过去看了几眼,桌上的银票银子杂乱的堆了几堆,随着骰子的摇动,银票银子的位置在不停的交换方向,来赌坊的人情绪也随着那小小的骰子转动起伏。原本站在唯唯诺诺站在他身后的杂役,随着赌坊里的气氛,也忍不住想要掏腰包。   “你不是说没钱不赌?”   杂役从衣兜里摸出五两银子:“这是昨天丘老板打赏的,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玩儿两盘。”   赵浅懒得管他,只见片刻功夫杂役便把钱扔上了桌子,跟着喊大,喊小,他摇了摇头,继续打量着赌坊。   没多一会儿,他见着几个壮硕的汉子从楼梯上簇拥着一个男子下来,那男子还不如围着他的男子高,但是左脸颧骨上有一条疤,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合着一张过于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煞气很重,十分凶狠。   随着人往这边走近,他听见有人唤了一声狄老板,不出所料,正是杂役说的狄光祖。他在赌坊里巡视了一遍后,同熟识的人打了个照面,又去了一边,喝了两杯茶后,一个像是管事模样的男子到他耳朵面前嘀咕了几句,顿时便面露凶光,脚下生风往外头去了。   他摸了摸下巴,狄光祖看起来这般凶狠,看来是个不好接近的主儿。   “诶,走了。”情况摸的差不多了后,他扯了一把杂役的后襟。   杂役搓了搓手,面如土色:“五两啊,没了!”   赵浅兀自往外走:“那不是很正常嘛。”   “你来又不赌钱,白跑这么一趟干什么。”   “看看赌坊,还看到了狄光祖,怎么能说是白跑。”   “人也瞧见了,我钱也输干净了,记得我的烤鱼啊,我先回去了。”   赵浅叫住他:“还没完呢,再带我去丘贵生的赌坊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赌坊不都长一个样!”杂役嚷嚷道。   心里虽然不满,但是在赵浅的威逼利诱下,最后还是只得领着人去了。   邱贵生的赌坊和狄光祖的赌坊是两个方向,但隔得不算远,赵浅进去走马观花的看了几眼,发现邱家的赌坊生意似乎要好上一些,没待好一会儿,他便从赌坊里出来,半天过去,他让杂役和他一起回烧烤铺子,两人烤了一条鱼,一起吃。   闲谈之中,赵浅倒是了解到了丘贵生和狄光祖不少的事情。   丘家在集市上已经混了几代,前几代的人赚了不 少的钱,基业不小,但是到了丘贵生这一代便有些走下坡路,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香火单薄,宠的厉害,为了延续子嗣,让他娶了好几房,姑娘小哥儿得板着手指数,人也会败钱,远不如上一代,以前集市上只有一家赌坊,他倒是赚的不少,自从几年前狄光祖来了以后,生意便下滑了很多。   狄光祖原本不是集市上的人,早些年带了几个兄弟,个个凶神恶煞,一步步把赌坊给开了起来,先前丘贵生没怎么放在眼里,等真正开始关注的时候,狄光祖的赌坊已经开的和他一般大了,他倒是也想把狄光祖的赌坊给端了,只可惜狄光祖和他的那帮兄弟个个狠厉,要正干起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而仗着祖上在集市里有基业,人脉也广,还是占着上风,偶尔使点绊子,倒是没有干闹出很大的冲突。   赵浅想两家赌坊现在正处于平衡的状态,只要一方稍微做出改变,天平秤就会失衡,而他打探了一天的消息,就是要让这天平给失衡。   杂役走了以后,他匆匆去买了些笔墨纸砚,关了铺子门,裁纸作画弄了一副纸牌,他探访了两家铺子,发现赌坊的玩儿法很单一,无非是守着那一副骰子,而若有了纸牌便不一样了,可以玩儿斗地主,斗牛………   保管往那牌桌子上一桌,没有半天是不想起来的。   一副牌扑克牌有五十四张,一张张做起来花费的时间可不少,等他做完时,发现已经去了一下午。   纸张不好,虽然他买的是硬纸,但也没办法跟现代的比,制造出来的牌也很粗糙,不过牌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玩儿法。   没多耽搁,他收拾好东西,又再次往狄光祖的赌坊去。   这会儿赌坊的人比上午多了很多,里头守着的人也多了好几个。他在赌坊里看了几眼,找到了今天见过一面的管事。   管事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借多少钱?”   赵浅扬起眉毛:“我不借钱。”   “那你干什么?”管事不耐烦。   赵浅压低声音:“我想找狄老板赌钱。”   管事闻言冷笑了一声,上下再把他打量了一遍:“你?还跟我们老板赌,我看你是丘贵生找来闹事的,趁我还没发火赶紧走。”   “看来管事是看不起我了。”赵浅双手环胸,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嘿,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管事朝赌坊里杵着的两尊大汉使了个眼色,顿时人便围了过来。   两个汉子和赵浅差不多高,赵浅不怕打架,但是他不会不识时务的打架,且不说这是别人的地盘,打起来肯定是他吃亏,再次他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闹事。   正当他想把纸牌先扔给管事的看一下,狄光祖忽然从楼上下来了:“让他上来。”   管事立马恭敬道:“是。”   赵浅看了站在楼梯上的狄光祖一眼,看来他是在楼上注意着赌坊的动静,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忙过去。   楼上比起楼下的嘈杂,显然是要安静很多,狄光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气场十足:“口气不小,你要跟我赌什么?”   赵浅把纸牌丢在桌上:“赌狄老板的兴趣。”   狄光祖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赵浅,心下有些惊疑,常人见着自己早吓得畏畏缩缩,这男子倒是比常人要镇定很多。   他垂下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纸牌:“这是什么?怎么个赌法?”   赵浅兀自坐下,把纸牌洗了一下,让一旁立着的大汉一起,利用斗地主的玩儿法,给两人介绍了一遍。   狄光祖听完,倒是真有了些兴趣,催促着他赶紧开始,赵浅发牌开始。   几盘下去,赵浅不得不说狄光祖挺有赌博天分,很快就掌握了纸盘的玩儿法,而且还赢了两局,不愧是开赌坊的。   赵浅仗着自己会玩儿,倒是还不至于输钱,估摸着玩儿了三十把的样子,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晚,他道:“今天就这样吧。”   狄光祖和他的打手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倒是没有勉强赵浅,他挥了挥手,让打手下去。   “你是什么人,拿这纸牌来故意勾起我的兴趣又有什么目的?”   赵浅收了纸牌,把牌推到狄光祖身前:“若是狄老板喜欢,我可以把纸牌送给赌坊,但是有一个请求。”   听到这话,狄光祖反倒是松了口气,重新靠到太师椅上,这纸牌才玩了不久,连他也有些上瘾,忍不住想要继续玩儿下去,对于这个新玩儿法,他心里惊喜不已,若是推广到赌坊,生意可想而知,到时候也不怕丘家赌坊在骑在自己头上,但是他不知道赵浅的目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听说是有要求,反倒是心里有了底。   “你想让我帮你办什么,或者是想要多少钱,尽管说出来。”这次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整个人的戾气也收了不少。   赵浅扬起嘴角,双手撑在桌面上:“要你搞垮邱贵生!” 第48章   事情谈好, 赵浅从狄家的赌坊走出来:“狄老板留步, 就送到这里了。”   狄光祖点了点头:“成, 改明儿我也和几个兄弟过去吃烧烤, 到时候关于棋牌的事情也可以再商量。”   “没问题。”   赵浅没有回烧烤铺子里, 转而是折身去了集市口, 天已经擦黑了, 这会儿的牛车早已经走完,他插着腰在空荡荡的集市口站了一会儿, 若是走路回去的话,脚劲儿再快赶回去也半夜了。   但要不回去的话…………   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后,他没有再多想下去,转身便朝集市里去了。   周哥儿从集市上回去,早早的就开始去收购海货, 到了晚上,已经有了不少, 从城里带回来的采购金用完后,他就没有再收, 收下的就已经足够卖好些时间了。   整理好海货,他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往村口的方向望了几次, 还是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便只能又折身回去, 之前在院子里种的蔬菜辣椒已经长大了, 虽然在城里疏于管理, 但是好在是幼苗的时候有好好浇灌,这阵子辣椒红的红绿的绿,白菜也收紧长大颗,都成熟能摘了 。   他摘了些辣椒,拧了一颗白菜,准备回屋去做晚饭,刚刚一进灶房,院子里就响起了敲门声,他心下一喜,连忙从灶前站起来,急匆匆跑出去开门。   “周哥儿,今晚我们家里吃刚从海里捞起来的新鲜海鱼,过去一起吃吧。”   到了院子,竟然是挺着大肚子的郑哥儿,到了这个月份,他的肚子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估摸着快要生了。没有见到赵浅,周哥儿下意识的有些失望,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已经准备开始做菜了。”   “菜留着明天再吃吧,你一个人能吃多少点,过去吃,不碍事,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了。”郑哥儿劝道。   周哥儿犹豫了一下:“可赵哥要回来,我过去吃了,他没饭吃。”   郑舒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怎么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在集市上吃过了。走吧。”   这么一说,周哥儿更加失望了,他半扶着行动缓慢的郑舒,答应过去吃饭。   几步路的功夫也就到郑舒家里了,这会儿刘俊正在做鱼,平常都是郑舒在做,但随着月份越大,刘俊便不让他做了,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两人都小心谨慎着,生怕出了任何闪失。   “周哥儿来了啊!”刘俊招呼了一声。   “嗯。”   说话的功夫,刘俊手肘一个道拐,把菜叶子落进了锅里,郑舒蹙眉嘟哝了一声:“笨手笨脚的,我来。”   刘俊连忙挡住他:“你带周哥儿进屋去等着,我能成。”   两口子日常的争论了一会儿,周哥儿在门口瞧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到了今儿他才恍然发现,和赵浅在一起后,两人似乎每天都是在一起的,还不曾夜不归宿过,从来没有尝试过夜这般感觉。   可今儿走的时候说好了要回来的,赵哥向来都守诺,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见不着人?   这么一想,他心里从些微的酸涩慢慢变成了担忧,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有了念头,便越想越慌,他忽道了一声:“郑哥儿,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你们先吃吧!”   话毕,没等两口子从做饭的争论中回过神来,周哥儿已经冲了出去。   不在的这些日子,村民把原来的小路都给拓宽了,他快步跑了出去,往集市的方向走,路宽,挺平整的,倒是不至于在夜里摔跤。但是夜色渐浓,只有点点星光照亮路,周遭是黑黢黢的一片,夏末初秋的夜里天气还很热,蝉鸣蛙叫声此起彼伏,但已经不如盛夏的天儿。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虽然胆子不小,但是这么晚了还走很远的夜路,心里难免有些瘆得慌,走过了下鱼村后,近处都没有村子了,凄清的夜让人心神不宁。   特别是走着走着,他总是听见身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次三番回头又什么都没有瞧见时,心里便有些稳不住了,他停下脚步,佝着腰想从草丛里捡跟棍子起来,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声音越加明显,他恍然回头,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扑了过来。   他挥舞着木棍,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往后跌坐在了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吓得闭上了眼………   “少雨,少雨!”   听见喊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赵浅站在了自己身前,他吓的有点厉害,口齿不清:“刚才,刚才………”   赵浅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抚着少年的头发:“就是一只野狗,我已经撵开了,你看吧,它在那边。”   周哥儿心跳的很快,在赵浅的搀扶下,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果然瞧见了一只大野狗,它正在往回走,四只脚跑的很快,时不时还停下来瞅他们两人几眼。   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竟然在赵哥面前丢人了,他有些不敢抬头看还搂着他的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出来,要是遇上的不是野狗,是别有用意的人怎么办。”赵浅牵着人往后头的牛车上去,他知道少年是被吓到了:“要是把你拐走卖到勾栏院,我到哪里去找人。”   周哥儿没有说话,之前确实没有想这么多,赵浅如此一说,他确实有些后怕。   “你说你要回来的,可是这么晚了………”原本是担忧的话,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委屈了。   赵浅让人做在自己身旁,心里不禁有些自责,好在人没有出事儿,不然不知该愧疚成什么样子:“下次别出来找我,答应了你就再晚也会回来的。”   周哥儿没有说话,话他是听进去了,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冲动,做错了事情。   赵浅扯着缰绳,慢慢把牛往回赶。   过了好一会儿,周哥儿才道:“哪里来的牛车?”   “买的,谈完事情集市上已经没有牛车了,要是走路回来岂不是要更久。”他先前把牛赶到最快,还在想周哥儿会不会跟他留门,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来找他了。   “村子里没有牛车,买了以后可以借给笑笑家,让师傅继续赶牛车,到时候村里的人上集市也可以方便很多。”   周哥儿点了点头。   刚才被吓了一遭,他脑子不怎么清明,人说的话也没怎么注意听,只知道赵浅回来了就好,心里这么念叨着。   两口子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原本该已经夜深人静,等两人过河进了村子,竟然还听见嘈杂的声音,是从郑舒家传来的,时不时有村民进进出出。   赵浅去把牛栓好,让周哥儿先去看看,等他刚刚走过河时,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哭声,很有穿透力。   周哥儿怔了怔,下意识想到郑舒生了!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从郑家出来的时候人好好的挺着个大肚子,没想到这才出去一趟就生了。   “走啊,别愣着,去瞧瞧。”赵浅过来牵着他。   进郑家院子的时候,里头有好些人,不紧有产公,还有几个年长生育过的哥儿,连村长也在,孩子平安生下,大伙儿都很高兴。   刘俊把哇哇哭着的孩子抱了出来,周哥儿丢下赵浅,一个箭步冲上去瞧,小娃子刚刚生出来皮肤还是皱的,没多好看,但是偏偏就让人合不拢嘴。   “是个闺女。”刘俊的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抱着孩子轻轻的摇晃着。   村长喜笑颜开,也去抱了抱孩子:“这可是咱们新村子的第一个孩子。”   大伙儿都沉浸在了喜悦之中,这时候,村长又将目光投放在了赵浅和周哥儿身上:“你们俩可也得加把劲儿了。”   周哥儿的脸不由得红了红,孩子是可爱,可是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郑哥儿呢,他没事吧?”   “没事,在屋里,他让我把孩子抱个大伙儿看看。”   “那我进去看看他。”话毕,他赶忙溜了。   赵浅不方便跟着进去,就在外头逗眼睛还眯着的小娃子。   “周哥儿,你回来了啊?”躺在床上的郑舒有些虚弱,脸上还是斑驳的汗水:“瞧你刚才那么急是干啥去了。”   “我去找赵哥了。”   郑舒笑了笑,听见外头的声音知道人是回来了。   周哥儿有些不自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关切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儿,以后你过这个坎儿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哥儿低下头:“孩子很可爱。”   他倒是不怕这个坎儿,眸子里还满是期待,若是以后能和赵哥有一个孩子,想想都觉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孩子平安生产后,郑家的人慢慢散了,夜又恢复了宁静。   经过一番折腾,两口子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过了饭点儿,饿意消失,便没准备再做晚饭吃,洗漱了一番后便休息了。   周哥儿洗了澡,先去把床铺上,之前去集市是把家里的床铺给收拾了的,怕家里没人耗子把被子咬坏了,才置办不久的,弄坏了可惜,所以他也不怕麻烦,全部给装到了柜子里。   床整理好后,赵浅还没有进来,他先躺到了床上,好久没有睡家里的大床了,集市上的小床两人睡着有些挤,记得以前在山洞的时候,垫子也不宽,但是赵浅睡的很规矩,自从成亲以后就变了,睡着睡着一个翻身就把他压住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脚被他压的发麻。   正想着,赵浅踩着一双拖鞋进屋了,他拿着张帕子擦了擦打湿了的发梢,连上衣都没穿,光着便进来了。   “我吹灯了啊。”   周哥儿点了点头,亮堂堂的衣服也不穿,看着多害臊。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后,他闭上了眼睛,赵浅爬上了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忽然睁开眼睛:“干嘛?”   “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听村长的话。”赵浅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周哥儿睁大眼睛:“什、什么话?”   赵浅把手伸进少年的衣襟里:“你忘了我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周哥儿绷紧了身体,他瞬间便明白了赵浅的意思,声音有些颤微:“都这么晚了,不、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赵浅没理会少年似有若无的反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睡伸展开手脚的床,跟媳妇儿过一下正常的生活,简直再好不过了。 第49章   周哥儿揉了揉腰, 从床上爬起来时, 身旁已经空了。他是被饿醒的, 昨儿晚饭都没吃, 超负荷运作, 又睡了那么久, 肚子早就抗议了。   迷迷糊糊的走出屋子, 灶房里已经有做好的饭菜,是温在锅里的, 他正好奇赵浅去哪儿了,这时候人恰巧从外头回来。   “醒了?”   周哥儿看着进来的人手里提着只老母鸡:“哪里来的鸡?”   赵浅把鸡放在地上,他先去给牛割了些草,喂了牛后去了乡亲家里:“我去了笑笑家一趟,等我们回集市上的时候让师傅跟我们一起去, 到时候牛车把我们的海货送回集市后,就让他自己把牛车赶回村里使, 当借给他们家了。”   “师傅硬要把这只鸡送给咱们,不收下他就不肯借牛车, 我只好给拿回来了。”   周哥儿瞧着还是只挺壮的母鸡,怕是养了好些时候了, 看来笑笑家是真心实意想要感激的。   “那我们把鸡带回集市上?”   赵浅把鸡提起来:“不用, 中午就吃了,下午些时候我们再回去。”   他拍了拍周哥儿的肩膀, 笑道:“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周哥儿推开了他的手, 一张脸红了起来, 这是在笑话他昨天晚上没有好好配合他。   两人把母鸡杀了以后,把鸡血留了起来,赵浅用滚水烫鸡毛,去了蓬松的鸡毛,还是有很大一只,肉十分的实在。   “这鸡有点大,我们能吃完吗?”周哥儿把火升起来问道。   赵浅提议把母鸡熬汤,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虽然周哥儿才吃过他早上起来做的饭,但鸡可以多熬一会儿,等做好也差不多该吃饭了。   “是挺多,你给刘俊家送半只过去,郑哥儿刚生了孩子,吃母鸡补身体。”   周哥儿倒是很赞同他的话,不过他道:“还是做好了送过去吧。”   刘俊做饭他可见识过,鸡拿过去做不好就糟蹋了。   “依你。”赵浅麻利的把鸡剖开,剁成小块儿,让周哥儿拿进去过水炖上,自己则处理剩下的鸡内脏,院子里有辣椒,到时候可以炒上一盘儿鸡杂。   鸡炖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开始飘香味儿出来了,赵浅没有在里边放多少调料,清汤熬出来很鲜美。   周哥儿拿盆子出来连汤带肉舀了满满一盆子:“我跟郑哥儿端过去了。”   赵浅趁着这功夫把鸡杂给炒了,等周哥儿回来的时候,菜刚刚起锅,他拿了碗筷到屋里去摆饭,等他跟着把菜端进去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壶酒。   “哪里来的酒?”   周哥儿打开酒盖儿,清冽的酒香传出来,他没说是自己花钱买的,上次脚被划伤,赵浅把酒给他消毒了的时候,他心里就暗暗记下,一直要都想找个机会给他买壶酒。   “从铺子里拿回来的。”   赵浅展开眉毛,尝了一口,啧了一声:“我们铺子里有这么好的酒?”   周哥儿没答他的话,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肉:“吃饭吧。”   赵浅心里乐呵,用酒下着吃鸡杂爽快,况且还是媳妇儿给买的。   两人午饭吃的比较晚,等吃过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两点过了,把鱼货收拾上牛车后,叫上笑笑的爷爷,三人驾着牛车慢慢往集市上去。   到了集市天色已经不早了,怕牛车师傅回去太晚,到了集市他就让师傅回去,两口子把鱼货往巷子里搬,两天没有开铺子了,往常不少人来铺子买烧烤,现在铺子门关着,永宁巷的人更少了。   等两口子到铺子的时候,周哥儿把钥匙摸出来,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向来宁静的巷子今日忽然变得不太宁静起来。   几个大汉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一步步围向铺子,赵浅注意到不大对劲的局势,把肩上扛着的海货放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闷声。   “今天没有开铺子,让大家久等了。”   带头的人冷哼了一声:“我们可不是来吃东西的!”   “那各位是什么事情到小店?”   “是来请你吃拳头的!”带头的男子手里握着根手臂粗的木棒,话音刚落便举起朝赵浅砸去。   周哥儿惊呼了一声扑向赵浅:“赵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沉响,赵浅抬手接住了落下来的木棒,周哥儿迎面抱着他,若不是木棒被接住,周哥儿的头顶便要结实的挨上一棒槌。   赵浅虚上眼睛,把周哥儿扯到了身后,眼中的凶煞气已经掩不住:“谁让你们来的?”   “哼,自己得罪了谁心里没有数?”领头的汉子是个练家子,嘴上不饶人,心中却是讶异了一下,没想到赵浅竟然稳稳接住棒子,更甚他用力居然扯不回来,为了不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他保持着动作没动。   周哥儿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是照目前来看是特意来找他们的麻烦,心里很是骇然。   事情对于赵浅来说也有些棘手,没 料到邱家的人这么快就会上门来找事,也不知道在这儿蹲点多久了,让他们刚回来就碰上。   打架闹事的阵仗他见得多,真刀真枪遇见的次数也不少,几根棍棒在他面前无非是闹着玩儿,吓唬不住他,可问题是周哥儿在,如今已俨然与往日不同,他已经不再是光棍一条,什么也不怕的汉子了,方才周哥儿想都没想就挡在他的身前,心里不禁湿热一片,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要是待会儿真打起来,棍棒无眼,若伤到他可比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要痛上几倍。   他把身后的人往前带了带,低语道:“少雨,我拦住他们,你赶紧往外头跑。”   周哥儿听见赵浅的话,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丢下赵哥一个人,虽然他个子高大,但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他默数了一下站着的男子,足足有六个,个个虎视眈眈。   “不行。”   “听话,你去找到狄家的赌坊,他们知道了会叫人过来帮忙。”话毕,赵浅不等少年再说话,把人往后推了一把,抬脚横扫了前头的汉子。   周哥儿见赵浅和壮汉厮打在一起,心里着急,可自己在这些人的面前太渺小了,根本插不上手,他愤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   “快点去啊!”赵浅手臂上挨了两棒子,看见被自己推踉跄的少年还站在不远处,立马吼了一声。   周哥儿眼睛发热,心一横,按照赵浅说的转身冲出巷子去找狄家的赌坊,他要再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人。   “老子还当你多厉害,不过如此嘛!”领头的汉子结结实实的挥了几棒子在赵浅身上后,嘲讽道。   赵浅见少年的身影跑远了以后,半佝着挨打的身体忽然站直,一把拧住了领头的胳膊,往后一个搬扯,只听咔嚓一声,领头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方才的得意气势全无。   “放,放手,要拧断了!”   “你让放就放?”他又往后加劲儿,其余的汉子见领头的冷汗直冒,一时间也都慌了神,不敢轻举妄动。   他就是想等周哥儿走了以后好好收拾收拾这些找上门的人,想找他就算了,但是惊吓家属就不对了。一脚把领头的踹在一边,他拽着一个便往死里打,眨眼的功夫,哀嚎声在铺子周围响起。   几个汉子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纷纷往后退不敢再上前去,他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汉子们的脸色发灰,拉着领头的:“要,要不我们撤吧。”   领头的咽了口唾沫,没有答话,行动却是很赞同的,往后移了几步后,见赵浅没有跟过去,发疯般往巷子外头冲了出去。   赵浅正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人拦住,巷子口倏忽间又冒出了十几个壮硕的汉子,站成一排挡住了出口,他眉心一跳,救兵这么快就来了?   看见惊慌失措跑过来的少年,他更是讶异了,居然还是他的救兵,周哥儿怎么会这么快找到赌坊。   “赵哥,有没有事?”少年满脸着急之色,脸色泛白,见到他还站着,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头破血流,大舒了口气。   赵浅正想安抚一下少年,但看见少年拉着自己四下查看时,转而又改变了主意,装腔作势的皱着眉:“手臂和背都疼。”   闻言,周哥儿更是着急,他连忙搀扶着他:“那你赶紧进铺子里,我去买些药。”   他抬头看了一眼巷口,见狄光祖凶神恶煞双手环胸杵在路中间时,心下很放心的和周哥儿进铺子里了。   “少雨,怎么这么快找到他们的?”   “我跑出去就找人打听赌坊在哪里,恰巧碰见他们过来,听见我问人的话,连忙就跟着一起赶过来了。”周哥儿心里担心他的身体,不过还是很好奇他怎么会认识赌坊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凶,可比刚才那几个打手看起来还唬人。   赵浅摸了摸他的头,以示表扬。   “赵哥怎么会………”周哥儿话还没说完,狄光祖便走了进来,他把说到一半的话给咽了下去。   “去烧点茶水。”赵浅轻道了一声,周哥儿知事的去了一边。   狄光祖坐在他对面:“你没事吧?”   他暗暗瞅了周哥儿一眼后,摇了摇头。   “你做了什么?他们这么着急就上门了?”   狄光祖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愧意:“你走后,我便耐不住找了人做了纸牌,当晚便在赌坊里推展了新赌法,登时便有很多人感兴趣,等上手了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集市就那么大,事情很快被兄弟们传了出去,一时间赌坊人多的坐不下,就是现在大部分人都还在,陆陆续续仍然有人来。”   赵浅点点头:“好事儿。”   不置可否,狄光祖也知道是好事情,当时他便沉浸在了赌坊碾压邱贵生不在话下的兴奋中,不曾想邱贵生很快便打听到了纸牌是哪里来的,他连忙赶来永宁巷,没想到还是晚了。   当时和赵浅谈的好好的,一口答应他们的安全,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为此,他同他道了歉。   “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就留几个兄弟到这边,若是他们不识好歹再敢来,定然会让他们好看。”   赵浅没有拒绝:“成啊。” 第50章   出了白天那一档子的事情, 周哥儿不让赵浅再忙活,一个人把海货收拾好,又将铺子打扫了一遍。   “赵哥, 我买了些药酒回来, 看看那些地方受伤了, 我帮你抹。”   赵浅很是乐意,他扒了自己的上衣, 之前打斗的痕迹显露出来,胳膊和背上都有些青紫的痕迹, 周哥儿倒吸了口冷气,把药酒倒在手心里,轻轻抹到受伤的地方,大夫说要抹热才有好的成效, 他屏住呼吸, 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赵浅趴在床上,感觉背上有着轻轻呼呼的力道, 非但没觉得痛, 反倒是有些舒服。   周哥儿绷着根弦,直到抹好了才呼出一口气:“赵哥, 可以了。”   然而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他狐疑的埋下头,发现赵浅竟然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把药酒瓶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掀了一张薄毯子盖在睡着的人身上, 马上入秋了, 夜里有风,还是有些凉。   他瞧着赵浅的睡颜,流畅的脸部线条难得的柔和,多看一会儿,他的脸上竟然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是他的赵哥,一个刚劲硬朗的男人。   铺子照常的开了起来,现在铺子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生意很火爆,狄光祖派来守着他的兄弟就住在这条巷子里,没人找麻烦,整日无所事事。   赵浅见好手好脚的闲着浪费,就让他们帮着招待客人,跑腿给酒楼,店铺,勾栏院的送烧烤去,生意忙了起来,周哥儿反倒是闲了下来。   日子每天都在忙碌中过去,晃眼过去了一个月,中途的时候狄光祖来过一趟,他现在也忙得很,赌坊里的人是前所未有的多,他得每天守在赌坊里,怕有人滋事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了一趟烧烤店,是和赵浅谈生意的。   赌坊的人多,而且一玩儿就是整天整宿的干,吃饭就成了个问题,狄光祖立马便想到了烧烤店,每到饭点儿就让赌坊的兄弟来烧烤店买吃的,赌坊里的人省的出去的功夫,大多都愿意吃烧烤店的东西。   一时间烧烤店和赌坊达成了互利双赢。   这边日子有多好,丘贵生那边便是有多惨淡,眼看着狄光祖的赌坊生意越来越好,自家赌坊的生意越来越差,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早知道赵浅除了会弄吃食,还会有赌坊的新玩儿法,那他之前怎么也不会让两人生出隔阂,没想到找了人想去出口气,结果自己的人反倒是被揍了个厉害,现在还在医馆躺着,气没出成,反倒是憋了一口大的回来。   曹芳见自家老爷在厅里急的团团转,心下不是滋味儿,先前没有遇见赵浅和周哥儿的时候她在集市上是多风光,现在出趟门买点东西,管家太太便要说她败家,以往老爷都是帮着自己说话的,现在头疼赌坊的事情,连自己也不搭理了,不仅如此,上次还让花仙楼的杂役认出自己来了,让她在赵浅面前大丢了面子。   说到底她所有的不顺心都是因为赵浅和周哥儿,当初在上鱼村的日子虽然过得穷苦了点儿,但是哪个年轻男子不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就那赵浅娶了夫郎后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去了山洞又多次教训自己,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受薛耀的唆使偷了乡亲们的船跑出去,到头来被黑心的薛耀拐到了花仙楼,娘也气的去了。   原本以为日子已经无望,没想到让她勾上了邱贵生,一跃过上了多少人艳羡的好日子,谁成想又遇见了那两口子,想扬眉吐气一次,不仅没成,竟然再次干扰了她的好日子,这怎么能不让她愤恨!   “老爷,我熬了些银耳汤,您喝一口吧。”   丘贵生紧锁着眉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曹芳见状却还是把汤放了过去:“老爷还在烦生意上的事儿?”   “哎。”丘贵生叹了口气。   “生意固然重要,那也得注意着身子啊!”曹芳拉着他坐下,一双手灵巧的往他肩上捏。   “老爷,若是赵浅让您不顺心了,找几个人教训一顿,把他们赶出集市不就得了嘛。”   丘贵生冷哼了一声:“那乡下小子我压根儿没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去搭上了狄家赌坊的人,现在狄光祖派了人去守着,要是真要干起来,狄家那些不要命的可不好解决。”   曹芳一双美眸转动,又出主意:“那咱们就不明着干,我瞧那赵浅的生意不是很好吗,想必能赚不少银子。不如咱们也开一家烧烤店,到时候抢了他们的生意,让他没法子继续在集市待下去。”   听此一说,丘贵生眼前一亮,忽然明朗起来:“有道理!既然他让狄光祖来抢我赌坊的生意,那也别怪我去抢他的生意!”   …………   “小哥,给我的烤鱿鱼多加点儿料啊!”   坐着等烧烤的男子说道了一声后,从桌子旁绕到了赵浅身前去,叉腰瞅着他烤:“这味儿都真香,闻着就嘴馋。”   赵浅笑了笑,男子每样烧烤都拿了一串儿,但是铺子里种类繁多,加起来还是有一大把串儿:“您第一次来铺子里?”   男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诧之色,随即掩盖了下去:“是第一次来铺子里,但是不是第一次吃这烤串儿。”   赵浅没说什么,只是兀自点了点头。   男子就守着他烤,不一会儿又问道:“这都是些什么料烤的,怎么会这么香?”   “瞧,料都在这儿摆着。”怕他认不清楚,他还特意提醒道:“绿色的粉末是茴香磨的。”   “哦~没想到茴香还有这用处。”   “好了,少雨,我烧烤给客人装盘儿。”   男子很殷勤的从周哥儿手里接过盘子:“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赵浅扭头多瞅了那男子两眼,瞧见他细嚼慢咽,酒也没点,吃的很是认真仔细。周哥儿上前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狐疑的问一句:“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那客人的吃相跟一般客人不一样。”   周哥儿瞧那男子有些肥头大耳的:“或许是有钱人家的,教养好些。”   赵浅扬了扬眉毛,没说话。   过了几天,赌坊里的人出去送烧烤,回来的时候急惶惶道:“巷、巷子口竟然也开了一家烧烤店!”   赵浅倒了杯水过去:“怎么回事,慢慢说!”   “我刚刚把赌坊要的烧烤送过去,回来的时候就见着时常来铺子里买烧烤的当铺老板竟然在吃烧烤,往日里都是我送的,我就奇了怪了,进去一问,听说集市上又开了一家烧烤,说还以为是咱们新开的大店铺。”   “寻着找过去,竟然就在永宁巷口子上,那段儿当市,人来来往往的,我去了铺子瞧,店铺比这边大两倍,里头的人可多了。”   赵浅摸了摸下巴:“难怪今天的生意不如往日了。”   “这店铺哪里不开,偏偏就开在巷子口,不是摆明了抢我们的生意吗!”周哥儿气愤道。   “赵大哥先等着,我回去通知我们老大一声,甭管他是谁,叫上兄弟照样给他把店砸咯!”   赵浅拍了拍周五的肩膀:“别冲动,去跟你们老大知会一声就成了,我先去看看情况。”   “少雨,把门关了,今天我们提前打烊。”   两人一起关门后,往巷口的新烧烤店走去。   “会是什么人开的?”   赵浅道:“能干出这种事,自然是对我们心存很大的不满,还能有谁啊。”   这么一说,周哥儿便明白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担心,有我在呢。”   来集市那那么久了,两人还是第一次下馆子。也就几步路的功夫,到门口时,赵浅瞧见还真是个挺气派的铺子,一张大招牌,丘氏烧烤四个烫金大字,放眼一瞅,里面的桌椅板凳是他们铺子的几倍,外带还有单独的雅间儿。   这当儿里头的人还挺多,他拉着周哥儿找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儿便有小二过来招呼,把铺子里的招牌烧烤都念叨了一遍,越听周哥儿眉头锁的越紧,小二说的东西都是他们铺子里的。   “难怪周五听说这店铺是我们的新店,乍一听菜,都是我们铺子里的。”   赵浅手背支着下巴,那天有人来铺子特意看他做烧烤,其实他就已经有了猜疑,很多买零散烧烤不进铺子吃的都会站在烧烤架前看着他烤,那人来看着自己烤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他随口问了一句,他的神色便有了异常,让人不得不有些疑虑,没想到速度还真是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铺子开起来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里头掌着火候烤烧烤的就是那日来铺子里打探的客人,先前多半是个经验丰富的厨子。   真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小二麻利的把他们点的菜给端了上来,一只豆腐烤鱼,一些简单的烤串儿。   他抽了一双筷子递给身旁的少年:“尝尝吧。”   周哥儿先夹了块豆腐尝了一口,这道烤鱼铺子里很多人都爱点,豆腐有了烤鱼的味儿,十分入味鲜美,还很嫩,他也很喜欢吃,但是今儿尝到这边的烤鱼豆腐,不得不中肯的说:“还是我们铺子里的好吃。”   “这豆腐也入味儿了,但就是鱼的味道不好,连带着豆腐也不好吃。”赵浅夹着烤鱼点评道。   周哥儿又尝了尝烧烤,味道依然不如赵浅的手艺,难道大家就吃不出来味道要差很多嘛?他心里疑问很多,尝了几口便再没有兴致吃下去了。   赵浅挨着把东西吃了个遍,又在丘家的铺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最后付了钱带着周哥儿回去。 第51章   狄光祖得到手下的消息后, 气势汹汹的带着人朝永宁巷口去,赵浅带着周哥儿从店铺里出来,两边人刚刚在门口遇见。   “里头形势如何?”   赵浅摇了摇头:“生意还不错。”   “我这就去把丘贵生那狗娘养的给抓出来!尽干这些缺德事!”狄光祖语气很重, 越发是显得那张有疤痕的脸凶横不已。   赵浅一把拉住他:“这事儿你出面不合适。”   丘狄两家虽然是对家, 但是丘贵生这次没有做出不利于狄家赌坊的事情, 于情于理狄光祖都没理由干涉丘家开烧烤店,人丘家不过是拓宽自己的生意渠道, 若是狄光祖明面上阻扰的话,丘贵生有的是理。   狄光祖不能出手, 那就只能自己出手,而丘贵生早就摸了他的底,从村里来的两口子,没背景也没权势, 不过在集市上混了几个月, 就算赚了点儿银子,但是在丘家的家业面前不足一提,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丘贵生算计到了这其间的厉害关系,自然是有恃无恐。   “那怎么着, 就这么让他摆着抢生意?”   赵浅笑了笑,似乎不怎么在乎自己生意上的事儿一般:“狄兄,我还有纸牌的新玩儿法, 今儿介绍给你。”   “你这?”狄光死死盯着丘氏烧烤的招牌, 就等他一句话, 他便带着兄弟进去砸店了,到头来满不在意,反倒是要给他说纸牌的新玩儿法,怎么说自己这些年也阅人无数,竟然看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   “走吧!”赵浅拉着他。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铺子,啥也没干,扭头又往赌坊去。   周哥儿还是第一次进赌坊,上次在路上就撞见了狄光祖,错失了进去的机会,头次进去,眼里还是有很多惊奇之色。   赌坊入目皆是些男子,流氓痞子,有钱少爷老爷,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周哥儿进门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赵浅伸手把他牵到了身旁。   这一举动倒是让狄光祖有些意外了,引着人到了楼上后,他才问出口:“这是你夫郎?”   “不像是我夫郎?”赵浅反问。   “哈哈!”狄光祖大笑了两声:“只是没想到你已经成亲了。”   随后,他便让手下端了两盘糕点和一些茶水,引着周哥儿去一旁休息吃东西,而自己则和赵浅一起谈纸牌的事情。   赵浅这次同狄光祖介绍的是炸金花,斗地主只能三个人一起玩儿,但是炸金花可以好多人一起玩儿,输赢也很大,很试一个人的胆儿,玩儿起来欲罢不能。   他照常叫了几个人一起,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赌钱,主要是学会玩儿的方法。长期混迹于赌坊的人确实是不一样,对于这些东西很容易便上手,他只花时间教会方法,至于其中的巧妙就靠狄光祖带赌坊的人来钻研琢磨了。   又有与众不同的新玩儿法,狄光祖自然十分高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丘贵生抢你生意的事儿,你也不让我去砸铺子,但是现在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   赵浅扬起眉毛:“狄兄请说。”   “做赌坊的二把手。”   “二把手?”赵浅微微眯起了眸子,这可意味着狄光祖想要和他一起做生意,抛出这么好的条件,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得慢慢熟识再当个不错的人脉,不成想狄光祖比自己还急。   “赵兄莫不是看不起我这小赌坊?”   “诶。”赵浅连忙摆了摆手,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解释了一句:“狄兄说的是哪里的话,只是一时间过于震惊,狄兄能看得起我赵浅,是我的福分。”   “赵兄既然熟知这么些新奇的赌法,何不投身到这赌坊里来,赚的银子可不比卖烧烤少。”   卖点烧烤自然不可能比赌坊赚的多,赵浅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狄光祖又道:“到时候我们成了一家人,去掀丘贵生的铺子那不就顺理成章得多了!”   他能如此想着烧烤铺子,赵浅心里倒是挺感动,像狄光祖这般人最讲义气,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兄弟跟着他,白手起家将赌坊开到今天的地步,能与地头蛇较高低。   “既然狄兄看得起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哈!好!”狄光祖连忙倒了两杯酒,和赵浅喝了一个:“往后你可还得费心赌坊的事情!”   “狄兄放心。”   两人高兴的交谈了一阵子,眼见着天色逐渐变晚,赵浅才同着周哥儿一起离开赌坊。   “大哥,您就这样把那小子加进来了?还是二把手!”   狄光祖脸上的喜意还未完全褪去,听见收下的手这般手,眉心一皱:“以后说话客气些,什么那小子!咱们赌坊生意忽然好起来,因为什么你心里不明白吗?”   “赌坊的生意好了,咱们也不用再受丘家的窝囊气,兄弟们比谁都高兴!可是就这么随意的让一个乡下小子领着咱们………”后头的话男子没有说出口,怕狄光祖震怒。   话音刚落,没等狄光祖说话,旁边另一个男子道:“我倒是觉得让赵浅当二把手有老大的道理,这些日子我们守在永宁巷,赵浅对咱们几个都不薄,喝酒吃烤鱼烧烤从没收过咱们的银子,人对他有礼,他便大方客气,人无礼,他也硬气!我瞧着是不错。”   “周五说的没错,我听见其余几个兄弟对赵浅的评价都不差,我之所以让他留在咱们的赌坊,一来是因为他给赌坊献计,因此才彻底招惹了丘家,他顾及赌坊还不让我们帮忙;二来,我总觉着此人不简单,他已经给赌坊提供了两种新玩法,又怎知他还有没有其余的玩儿法,若是有的话,往后提供给别的赌坊,你们好好想想会是怎么样………”   一语道醒梦中人,反对的男子没了话说:“还是大哥思虑的周到。”   “以后对赵浅客气些,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就拿出来了,但凡让我听见看见对他不恭,到时候可别怪我出手厉害!”   “是!”   回去的一路,周哥儿望着黑黢黢的街道,整个人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赵浅敲了敲他的头:“还在担心铺子的事情?”   周哥儿仰起头,张了张嘴,他算了算,铺子这些日子挣了不少钱,估计得有二三百两,以往在村子里,别说是见着,就是听也没怎么听到这个数目的钱,而现在这些钱就那么实实在在的保管在他的身上。   如果铺子真的开不下去了,回到村子里他们能把房子翻修的很好,够他们过日子了,他不怕在村子里吃苦,只是铺子毕竟是赵哥的心血,恐怕真正难受的是他。   “放心吧,有赵哥在,不会让铺子垮掉。再说了,我还没有带你过上好日子,不会那么快放弃。”   赵浅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夜里的集市融进一片黑色之中,除去花仙楼的灯光,整个集市便只有依稀的灯火,灯笼伶仃。   集市太小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小集市成为一座不夜城,灯火通明,让身旁的人做人上人。   周哥儿抬起手抓住他的指尖,有些羞怯的看着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俯下身正想亲亲他的少年………“诶,赵浅,今儿晚上你咋没开门?”   花仙楼的老鸨子摇着鹅毛扇子,扭着屁股问嘴快凑到周哥儿脸上的人。   听见有人说话,周哥儿自然而然的把赵浅推到了一边去,赵浅夹着眉毛:“妈妈,您有没有眼力见儿?”   “大晚上孤男寡男,甭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老鸨笑着道。   赵浅夹着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花仙楼,这有哪门子的理训斥他。   “巷口开着呢,您没去?”   “去了,丘老板前两日就来楼里说道了一通,姑娘恩客们当晚就去了。”说着,老鸨叹了口气:“虽说咱们和丘老板都是老相识了,他开口,我们自然没理由不去捧场,可是这去了两次也该差不多了,铺子的烧烤味道着实是差了些,虽然价格比你们铺子里便宜吧,可既然都花得起那个钱去吃,还是喜欢味道好的。”   “您这可是说了实在话。”   老鸨又摇了摇扇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买你铺子的烧烤,瞧着院儿里的姑娘心头也更偏向你铺子的烧烤,你可别因为这阵子生意不好就把铺子给关了,等缓缓日子,给足了丘老爷的面子,我们照样往你那儿买。”   “谢谢妈妈的钟爱,今晚上我就去烤一食盒,让人给您送过来。”   一听这话,老鸨笑的花枝乱颤:“再好不过了!”   “妈妈,妈妈,里面有客人找您!”   老鸨往里头瞅了一眼,赶紧从后门进去,还不忘给赵浅嘱咐:“可记着了啊!”   “好!”   等人走后,他去拉周哥儿:“瞧,还是用人惦记着咱们的铺子,有花仙楼和赌坊的生意,咱们照样有钱赚。”而且,现在他也是赌坊的人了,每个月还有分红,现在唯独缺的就是时间把丘贵生熬倒…………   入秋了,天气又该凉下去,差不多要准备准备开新铺子了~ 第52章   翌日, 赵浅去了一趟海市,虽然他收购海货,但是不是所有的海鱼都收购, 村民们除去让他收的海货后, 剩下的还是拿到集市上来卖, 上次牵了一头牛回去,村民们上集市卖鱼方便了许多。   “胡三儿, 你也来卖鱼?”他将将走进鱼市,远远便瞧见了胡三儿站在老地方卖海鱼, 还是那一副愣头模样。   见到他过去,胡三儿也有些高兴,连忙给他招手。   “你咋来鱼市了?上次收购的海货就没了吗?”   “有,我这次来本是想拜托乡亲们一件事儿的, 倒是没想到你也在。”   听他这么一说, 胡三儿在腰上擦了擦手,压低声音问道:“啥事儿啊?”   赵浅俯身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胡三儿慢慢锁紧眉毛, 随后又舒展开来:“放心吧,你交待的事情大伙儿一定会做的, 我回去吱会乡亲们一声就是了。”   “那可就谢谢你了!”他拍了拍胡三儿的肩膀。   胡三儿笑了两声,随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啥时候有空回村里一趟?”   “村子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儿, 还不是老样子, 就是我快成亲了, 想请你和周哥儿过去吃酒席,不晓得你有空不。”   闻言,赵浅有些意外,他给了胡三儿一拳头:“你小子行啊!总算是要成亲了!什么时候,我和少雨一定会来的。”   “就过阵子,还有半个月的模样。”胡三儿脸上洋溢着一股喜悦,赵浅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成,待会儿卖完上铺子里去把午饭吃了再回去。”   这几日铺子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但是头次去的胡三儿还是极为的惊讶,毕竟来个客就是实打实的赚银子,可比在海边撒网捕鱼来的快很多。   赵浅露了两手,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吃了顿饭,两人喝着酒,觉着像两人在村子里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模样。   “你这铺子赚了可不少银子了,咱们村子里就属你最有出息,不久前有几个下鱼村的人上来找事儿,咱村长说起你都有底气。”赵浅吃着烧烤串儿,忍不住道了句:“这鱿鱼没想到烤来这么好吃。”   赵浅笑了一声:“现在铺子都在走下坡路了,不然也不会去拜托乡亲们。”   “大家都把你当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出息了乡亲们都跟着高兴。”   听见这般的话,赵浅心里无疑是感动的,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吃着一口锅的饭,朝夕相处了那么些日子,心与心之间难免比其他村子的人都近很多。   “你想不想来集市上跟着我干?”他顿了顿又道:“过段日子,我会缺人手。”   胡三儿听了这话很是惊讶,不停动着的腮帮子也停了下来,但凡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在集市上找个伙计会比村里好过的多,每月份的银子是稳定的,也没那么劳累,他要和橙哥儿成亲了,得花上不少的银子,当初遇上了海难,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攒上几个银子,橙哥儿倒是说不在乎彩礼钱,跟着他过日子就成了,话虽如此,但是橙哥儿的父母不在的早,跟着的是舅舅,一直把他拉扯到大不容易,怎么也得给一笔彩礼。   抛去彩礼那一大笔,还得摆宴席,这桩大事儿家底掏空也怕难办下来,眼看着日子就到了,他银子还没有筹集够,最近的这些日子都在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就想多赚几个铜板儿,到时候也能少借些银子。   现在赵浅抛出这么好的条件,他心里惊喜不已,以后有了伙计干,到时候给人借钱也有个还的准数,玲玲大了,还得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到时候嫁到夫家也不怕被看清。   “能跟着你干当然好,就是不知道要我干些啥?”   “帮着铺子打些杂,在赌坊里做点儿事,现在不急,等你成亲以后再干。”   “还有赌坊的事儿?你………”   瞧着胡三儿惊骇的神情,赵浅解释道:“我也是帮着赌坊的做事儿,跟着我就成,别担心,正经生意。”   胡三儿松了口气,他就是怕进了赌坊染上赌习,村里人有几个钱拿去赌的,赵浅这么一说他便放心了:“那成,都听你的安排。”   两人干了一杯,饭吃到末尾时,赵浅朝周哥儿使了个眼色,人便去了里屋,不一会儿出来,往胡三儿身前放了二十两银子。   “知道你成亲肯定要花上不少钱,你也别推辞,当初我和周哥儿成亲的时候,晓得其中的花销。”   胡三儿放下筷子,惊吓的把钱推回去:“这怎么能行!你们赚点钱也不容易,我不能拿!”   “借给你的,以后赚钱了还回来就是,只是跟别人借不一样的是我们不催你。”   话都这么说了,胡三儿有些心动,村民们都没什么钱,出去借钱可没那么好借,现在一次性赵浅都给了,到时候就不用上几户人家借钱了,专心还他一个人也好,想了想他拿了十两银子:“二十两太多了,你给的起我还怕还不起呢!十两我就先借着了,一定尽可能快的还给你。”   见他把银子收下,周哥儿把剩下的十两拿给赵浅保管,无声中,赵浅两眼泛光的看着周哥儿,真好,媳妇儿第一次给这么多钱。   “那就成,你成亲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来的。”   胡三儿没有在铺子待多久,吃了饭后就赶着要回村里了,怕晚了没有牛车回村,不过他从永宁巷里出去却没有直接去坐牛车,反倒是跑了一趟肉市。   赵浅之所以想让胡三儿跟着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思量,首先两人认识的时间最久,对胡三儿还是挺了解,老实靠谱能干,现在他既要开铺子,又要忙活一些赌坊的事情,说忙不过来倒是不至于,狄家的兄弟有几个都在这边帮忙打下手,人手不愁。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狄光祖的人,倒不是他信不过狄光祖,他总得要有自己的亲信办事儿才成,村子里的青壮年就那么些,慢慢的他可以收到自己手下来,一来熟识,二来也解决了村里小部分人家的温饱。   这段日子里,烧烤铺子里的生意虽说不如以前,但是客流量却在慢慢的回温,偏偏在这当头,赵浅把铺子给关了,每日起的极早,总是匆匆往外头跑,看不见人影儿。来吃烧烤的客人碰了几次壁后,都说赵家的烧烤铺子开不下去了,一时间大伙儿都惋惜这么好吃的烧烤店竟然不开了,想找着人老板问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结果又遇不见人,碰见老板郎吧,又只会摇头,啥也问不出来。   得到这个消息,曹芳却是高兴坏了,连忙跑到了自家烧烤店去:“老爷,瞧吧,那两口子干不下去要回村里了,到时候就不能膈应您了!”   丘贵生刚从赌坊里回来,一身霉气,狄家的赌坊连着推出两种玩儿法后,每日赌坊里是座无虚席,丘家赌坊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还有些老交情的客人吊着口气,怕是要走不下去了。   现在姨娘带来这么个消息,心情稍微舒畅了些,可算是这段日子最好的消息了:“这两口子早该滚回村里去了,该派人去好好送送他们。”   曹芳满脸笑意:“老爷,等赵浅的烧烤店彻底关门了,烧烤就只有咱们在做,到时候肯定能赚很多钱回来,不比赌坊的少。”   丘贵生瞥了一眼曹芳,推开她过来捏自己肩膀的手,心里不甚快活,整日待在家里享富贵的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他的苦楚,尽知道花银子,他叹了口气,喝了些茶水后:“我还有生意上的事儿,你先回去吧。”   “老爷不回去吃晚饭吗?芳芳可准备了不少好菜。”   丘贵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曹芳暗暗咬牙,只得空手回去,打发走了人,丘贵生招来轿子,折身便去了花仙楼。   估摸着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胡三儿成亲的日子临近,赵浅总算是停下了忙碌,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八月份的第三天,永宁巷外的长街上又多了一家新开的铺子,这铺子好巧不巧就在丘氏烧烤铺的旁边,两间铺子大小也无异,差别就在于卖的东西不一样。   开张当日,鞭炮声响了好一阵,集市上闲着没闲着的都跑来看热闹,在铺子里焦头烂额的丘贵生跟着里头零星的几个食客跑出来,望着隔壁铺子的大排场。   大红灯笼从楼上挂到楼下,张灯结彩,两排流儿的小二站在大门口,左肩上都搭着块帕子,整整齐齐,鞭炮放完时,看稀奇看热闹的,大门口早就围满了人。   丘贵生站在自家的铺子前,伸长了脖子往旁边望,这啥时候准备的铺子,咋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就开张了,排场还不小,心中疑惑之余,还瞅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有狄光祖赌坊的,有昔日认识的小铺子老板,大老板,什么人都有,一时间还没多想什么。   直到见着花仙楼的杂役黄二大敲了一声锣,吆喝道:“欢迎各位来今日来捧场,下面请我们的掌柜出来给大家说两句。”   随着氛围,大伙儿都很好奇这新铺子的老板是谁,就在一众的疑惑声中,大门口走出来个高大的身影,衣冠楚楚,不由得使人眼前一亮赞叹一句,好生俊朗的男子。   男子走出,在门口扯下盖在招牌上的红布,赵氏日日鲜几个大字落进大伙儿的眼里,识字的大声念了一遍,不识字的便晓得了上头写的是什么。   “今天日日鲜开门大吉,欢迎各位进店品尝菜品,在场的各位恐怕有大部分也曾到我赵浅的烧烤铺子里去吃过烧烤,相信我赵浅手艺的尽管进店,今日所有菜皆有优惠!”   话音刚落,大伙儿立马沸腾了起来,乍一瞧有些熟悉,没成想竟然是烧烤铺子里的赵浅,往日里粗衣鄙缕,看着还没多出众,这换了身行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看热闹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都好奇着里头卖的是什么,一窝蜂似的挤进了门。   赵浅站在门口,招呼客人进去,狄光祖今儿也抽空带着兄弟过来维持秩序,今天开业客人比想象中还多,好些赌坊的兄弟都换上了小二的衣服,在里头端茶倒水。   “狄兄还没有试过日日鲜里的菜,晚些时候准备一桌,让兄弟们一起尝尝。”   狄光祖站在门口笑,指着他:“可真有你的,前些时候见你把铺子关了,我还真的你要全身心搞赌坊的事儿,不管烧烤店了。”   “有钱不赚,白白让给丘家,那哪儿成啊。不算算时候发招大的,丘家清醒不了。”   正说着,丘贵生探头探脑的想跟着客人一同混进去,被狄光祖给抓了个正着,赵浅走过去:“丘老板赏脸小铺子,我赵浅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丘贵生本想进去瞧瞧里头到底在卖些什么玩意儿,没想到却被识破,抖了抖袖子,干脆站直了腰板,冷声道:“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能耐这么快开了新铺子。”   赵浅摸了摸下巴:“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不过您的事我倒是都想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瞧你的烧烤铺子,里头没客人了吧?早些时候派人到我铺子里学了点儿手艺就急着开店,味道不行,也没多少人愿意买账。您是集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脉广,朋友多,银子也不少,砸钱开家铺子不在话下,可是光砸钱不盈利再多钱也会有用光的时候。”   说着,赵浅笑容泛着不屑:“进去坐坐吧丘老板,瞧瞧能不能又开一家更大些,菜一样的铺子。”   丘贵生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微眯起眼睛瞪了狄光祖和赵浅一眼,愤愤回了自家铺子。   望着那圆滚滚的愤恨背影,狄光祖忍不住笑:“我还是头一回见丘贵生这么生气。”   “气数尽了,丘家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面对他的自信,狄光祖有些不解:“怎么说?”   赵浅背着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同他解释。   当初他去了丘家的烧烤店尝了烧烤后,就知道铺子走不远,手艺差是最为致命的一点,他做了十多年的烧烤,调料就那么几样,烧烤架子也就那么一个,但是其中的活计可没有那么简单,火候,调料的多少的掌控,不仅要靠日积月累,还得有一定的天赋,偷学了点儿东西,匆忙上阵,客人怎么会埋单。   先前丘家铺子之所以那么多,主要是因为丘贵生宣扬的好,人脉广,从花仙楼的老鸨口中便可以看出,集市上很多人都得给他面子,不管这好吃不好吃,总得去捧场,往后还得受人照料,这就已经是一部分客人,再者,丘家烧烤铺子吸引陌生的客人,靠的是价格低,很多散客听说大铺子比小铺子的东西还便宜,谁不爱贪图点儿小便宜。   另外,还有一点,丘家的烧烤铺子在当市的地段,又是为抢他们铺子生意而专门选的地方,闻风二来的客人找不到他们的铺子,自然也就进了他们的门。   虽然确实占据了些吸引客人的优势,但劣势也不容忽视,这些客人都不是被味道好吃所吸引,一回两回还好,久了谁还去,没有回头客,一切不过都是虚假繁荣。   “在这时候,我再去村里让乡亲们把海鲜的价格提高,他收购的成本上涨,入不敷出,只能贴钱进去经营。丘贵生家世代的生意人,就算他再没有能力,耳濡目染多了,这些道理问题静下心来肯定也能看的出来,但他之所以没有看明白,还是因为赌坊那边的大头生意下去了,咱们的赌坊连着推了两次新玩儿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主要心思都放在了赌坊,到头来两面亏空。”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二楼的雅间,赵浅笑道:“狄兄说这丘家是不是气数差不多了。”   狄光祖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我原以为赵兄只会些赌坊的玩意儿,没想到生意上竟然是如此精明,实在是佩服。”   “诶,狄兄别说这些客气话,若不是有你相助,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狄光祖大笑了几声:“你可就别再谦虚了,赌坊有了你,往后路子必定坦荡,咱们两兄弟今儿可得好好喝一个!”   两人相谈甚欢,相继坐下,赵浅特地准备了一桌吃食照顾自家兄弟,赵氏日日鲜这个招牌,一是要让大家认识到赵家手艺,二来这鲜嘛就是海鲜。   秋季一来,生蚝又到了肥美的季节,他用古法熬制了耗油,有了这调味料,天气又降温了,自然少不了火锅了。   这火锅分为两种,够辣的传统火锅,还有便是海鲜火锅,雅间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海鲜肉片儿蔬菜,兄弟伙儿们团在一起,倒是更加贴近于一家人了。   赵浅想天气凉一些的季节便主卖火锅,到了夏天,铺子里还还会陆续上不一样的吃食,至于生鱼片什么的,指日可待……… 第53章   “天气冷了, 去裁缝店里多做几套衣裳吧。”   两口子从村里吃了胡三儿的酒席回来,天已经暗下来了,过了夏, 白天的日子没有那么长, 天黑的早了很多。   赵浅整了整少年的衣服, 方才吃饭的时候嬉皮的小娃把油汁弄在了衣襟上,好好一件衣裳开了朵小油花。   “回去我上一趟裁缝铺。”这回周哥儿倒是没有再推辞, 他是想着天气慢慢的就冷下来了,可以去跟赵浅做几套。   赵浅不知道他的心思, 见他应承了倒是挺高兴:“挑好的做,咱们现在不缺那点儿钱。”   到了集市,周哥儿直接便去了裁缝铺,赵浅则回了日日鲜, 现在的火锅铺子堪比酒楼, 只是只有两层,比一般的酒楼小上很多, 但生意好, 比大酒楼强多了,但要忙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特别是小酒楼刚刚开起来,事事还要他操心着,等一切走上正轨的时候才敢放开手。   开店前, 他把花仙楼的杂役, 以前就做酒楼生意的小二都给挖了过来, 两人脑子都活络,是不错的帮手,至于胡三儿,今天去村里,他便把他的差事给安排了,他是村里的人,专门负责收海货,先前要的海货不多,但现在有了烧烤店,又有了海鲜铺子,海鲜的需求量大了很多,让胡三儿做这事再合适不过了。   火锅店主要就是熬火锅底料和耗油,他推出了酸辣和麻辣口味两种,种类不多,至于耗油的做法也不难,就是拿生蚝熬成浓稠的汁,刚开始得手把手教手头上的人做,他倒不是太在乎方子什么的,如果真要把这玩意儿攥的紧紧的,那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干,那么打一家铺子,不像小烧烤店,怎么日夜不休也不一定能忙的过来,总是要试着培养出一些人,到时候把人攥在自己手里便成事。   当然,人心这个东西难以揣测,所以他找的厨子下手都是没有背景的人,若真要带着他的东西跑路,那就是下一个丘贵生了。   火锅店的事情还好说,慢慢教也就出来了,先累上一阵子,后面也就轻松了,可烧烤铺子却让他有些犯难,这手艺得慢慢练,他脱不了手。   周哥儿到裁缝铺的时候,瞧着铺子还开着,暗暗松了口气,就怕天黑了铺子关门了,白天要在烧烤铺子里忙活,他不想耽搁。   “就把这些收回去吧,我保证都好着呢,您瞧瞧,真的一点儿没有动过。您就行行好吧,以往我也没少照顾您铺子里的生意,谁还没个难处呢,现在我难了,您就行个方便。”   周哥儿走进铺子的时候,见着柜台上堆了十几个布匹,肉眼看着都是不错的布料,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被对着他和老板谈话。   老板一脸为难之色,见他进来,立马热情招呼道:“周夫郎,快里面请!”   “您是要买点布匹还是做衣裳,这入秋了,铺子里新上了好些布匹,颜色料子都好着呢!”老板热情的朝他介绍道。   为此,他还有些不习惯,早就习惯了冷言冷语或者是漠不关心,如此的热情他还是除了赵浅之外,第一次感受到。   “我做几件成衣。”他往柜台前看了一眼,那背对着她的女子正好也在看着她,竟然是曹芳,他有些懊恼,怎么又在这里碰上,他收回视线问老板:“有空记一下尺寸吗?”   “有有有!”老板笑着,让小二先把他带进去选布匹,自己转身对曹芳道了一句:“曹姨娘,这真退不了,若是您说我这布匹哪里不对劲,我给您换更好的就是,您这啥理儿都没有还要退,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这铺子的生意还怎么做。”   曹芳一张好瞧的脸有些苍白,远不如当初周哥儿送烧烤来时撞见时那般气色红润,高高在上的像只孔雀,现在倒是像只斗败的公鸡。   老板撂下这句话便急忙进去跟在周哥儿屁股后头,介绍着布匹,这会儿他可是一点不敢怠慢,也不敢坑害人家,谁不知道烧烤铺子的老板开了家日日鲜,每天小酒楼里座无虚席,生意场上的人能不晓得,这阵仗,每日进腰包里的银子可不会少。   别人不知道周哥儿跟赵浅的关系,他以往没少让烧烤铺子送烧烤过来,一来二去就晓得了两人的关系,现在讨好了人,可不就拉着了大主顾。   “这月白色的布料子极好,是上品,贵公子哥儿都爱买,您要是买一块做成衣服,穿着保管好看。”   周哥儿听说是哥儿爱买的布匹,凭它再好看也没有再看下去,这料子肯定贵,自己买便宜些的就成了:“我每天在铺子里,穿淡色的容易弄脏。”   老板连忙又抱来一块黑色的:“再看看这个,料子也是很好,只不过颜色暗,年轻小哥儿都不爱买。”   “多少钱?”   “这一块布匹大,能做两件上好的秋衣了,得要一两银子。”   周哥儿毫不掩饰的呼了一声:“一两?”   这也太贵了,能买好多件他以前穿的衣服了。   老板看出了他没意愿买,连连说好话:“您这么省着银子,赵老板可真是好福气。可现在赵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您总得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啊。”   周哥儿眉心一紧,他明白老板的意思,觉得有些道理,现在很多人都认识赵哥了,不说能站在赵哥的身旁和他匹配,但怎么也不能丢赵哥的脸,他咬了咬牙:“那好吧,买了。”   “好咧!”老板连忙把布匹抱给小二,随后又想给周哥儿推荐。   周哥儿连忙拒绝了,直接道:“看看男子的吧,还得给赵哥做。”   “好,好,没问题。”   他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拿最好的!”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赵老板可是什么好运气才娶到您这么好的夫郎。”可不像外头的有些女子,嫁进大户人家了就恨不得把钱给一个劲儿花完,这不,还真给败光了。   后头的话他倒是没说。   周哥儿把蓝的,红的,青色的………好些颜色的好布都给挑了一块出来,大方的跟刚才那斤斤计较的模样判若两人,老板乐开了花,不停的把布匹抱给小二,等选的差不多了,才把尺寸都给报上去。   “我把这些衣服都放在最前头给你做,一定做的又快又好。”   “那谢谢您了。”他把定金给付了,两人正准备出去,瞧着曹芳还守在柜台前头。   老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模样。   周哥儿有些好奇,他不知道生意场上赵浅把丘家往下推,只晓得丘氏烧烤铺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自从日日鲜开张后,大家都知道丘家的烧烤跟赵家的是两家后,他们家的烧烤生意便回来了,在日日鲜的时候能瞧着隔壁,见压根儿没人进去。   虽然知道丘家的生意不如意,但没想到竟然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把以往买的东西都拿来退换。   “丘家已经不行了,丘贵生生意做不下去,家里又有那么些人,这曹姨娘进丘家的家门没多久,先前丘贵生春风得意倒是对这貌美如花的姨娘宠爱的很,瞧买了那么多些东西,现在生意干不下去了,怪这姨娘克夫,又受到大夫人的刁难,说是她不详把家产给败光的,现在人已经被赶出来了。”老板说着连连摆头,又道:“不过我看就是丘家姨娘多养不起了,这才找个理由赶出来的。”   周哥儿没应老板的八卦走了出去,曹芳也不顾脸面,见老板出来又去拉着人求换布匹,老板不耐烦的把人赶了出去:“我们打烊了。”   曹芳抱着一大堆布匹站在铺子外头,看着前头慢慢融在夜色里的那道背影,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周哥儿还是那么消瘦,背影透露着一股子孤僻,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哪里不比他强,为什么到头来惨淡的还是自己。   “周哥儿!”   她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有事?”   她没说话,只是泪珠子落了下来。   周哥儿折身走了回去,从衣袋里摸出了几两银子递过去:“没钱吗?拿着吧,毕竟我们乡亲一场。”   曹芳觉得这话太熟悉了,她兀自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些,她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银子:“我真的是讨厌透了你!”   周哥儿动了动眸子:“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他蹲下身把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重新揣回自己的兜里:“不要就算了。”   曹芳忽然挥起布匹,朝周哥儿的头顶砸去,反手却被周哥儿接住,他站了起来:“你又打不过我。”   他放开布匹,曹芳踉跄了两步。   “我倒要看看赵浅能喜欢你到什么时候,迟早有一天你跟我一样!”   他没再理会身后跟发了疯一样的女子,径直往回走,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的灯笼不多,没走几步,就瞧着迎面走来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他抬起头,赵浅的眼里满是关切,他主动伸出手去拉着他,心里回了曹芳方才的那句话,自己怎么会跟她一样……… 第54章   不出所料, 丘家的烧烤铺子没到月底便关门了,连着赌坊也到了穷途末路,集市的地头蛇也就只走到了这里。   自从开了日日鲜后, 赵浅就安排人在这边腾造出了一间卧房, 这两天才完工, 他和周哥儿搬到了这边来住,这面的铺面宽很多, 能住的地方也大,两人总算不用挤在腿都伸不直的小床上了。   搬过来后, 周哥儿平日里就留在日日鲜这边上工,烧烤铺子那边有其余的人手,倒是省得来回的跑了。   早晨起来,他跟着其余的小二一起抹桌子扫地, 干起活儿来比其他小二还卖力。忙活了一阵子后, 酒楼已经收拾好,就只等着客人来了。   黄二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儿上, 喝了口凉开水, 瞧着周哥儿还在忙活,道:“桌子来回擦了两遍, 已经够干净了,再擦都得秃噜皮。”   周哥儿把抹布放在水盆里搓了搓,没有答话, 黄二又道:“周哥儿, 你干活儿咋这么卖力啊?”   说着, 他低下声音凑过去:“是不是赵老板跟你多开了工钱啊,你一个小哥儿做起事情来比男子还凶?”   “我村里人,习惯了干活儿。”周哥儿巧妙的躲开了工钱这个话题,因为他怕说出钱都是他管的真相让黄二心里落差太大,以后干活儿更不认真了:“赶紧干活儿吧,别以为赵哥没有在这里就可以偷懒。”   说完,他端着脏水盆子去了后厨。   黄二咕隆了一句:“管的倒是宽。”   其余几个小二也凑了过来,一起说道:“是啊,你说他咋这么老实,上次我就是在后厨偷吃了点儿菜他也要说?”   “你们就别瞎猜了,人管的宽是应该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啊,可别惹人周哥儿。”说话的是赵浅从酒楼挖过来的孙熊。   几个小二不解,扬了扬眉毛,一脸暧昧:“咋了?莫不是他跟赵老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孙熊甩了个白眼出去:“人关系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准确的跟你们说吧,咱得叫周哥儿老板郎才是!所以可闭紧你们那张嘴巴,到时候别丢了饭碗还不知道是咋回事。”   小二们倒吸了口凉气,瞪直了眼。   谁能想到平日里闷着头干活儿的哥儿是老板的夫郎,他不爱说话,也没人喜欢找他说话,只是知道他以前就是跟着老板干的。   大伙儿只晓得黄二跟孙熊是小二中的管事儿,是和老板早就认识的,平时黏着两人拍马屁,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周哥儿才是头子咧!   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得罪周哥儿,像赵浅酒楼这么好的差事儿外头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工钱多,事情还轻松。   黄二也急了,拉着孙熊问道:“你咋晓得的?”   说来黄二不晓得还是有原因的,赵浅只在摆烧烤摊儿,还没有铺子的时候介绍过周哥儿,那会儿孙熊去介绍生意知道的。   孙熊说了以后,黄二摸了摸鼻头,暗道不好:“周哥儿不会上赵浅那儿说我不做事儿吧!”   “谁知道,毕竟晚上睡一张床上,就算没心想说,随口扯上两句没准儿也会说出来。”孙熊耸了耸肩。   黄二挂着张苦瓜脸:“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我可不想再回花仙楼去跑腿儿了,孙熊你也太没良心了,现在才说!”   “我哪里知道你们不晓得,先前见你们一点儿也不遮拦,我还以为你们不怕周哥儿呢。”   大伙儿都哀嚎了一声。   周哥儿不晓得他们有了这么一番谈话,只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进去一趟后大伙儿都不一样了。   “来,周哥儿,帕子给我去抹吧!这哪里是你该做的。”   “板凳我来整理就是,你去喝口水。”   他夹紧眉心,朝黄二看去,黄二连忙心虚的蹿去了后厨。   “大家这是怎么了?”   孙熊笑了笑,一脸无辜的摊开手。   他看了一眼忙活起劲儿的大家,不明所以,自己的活儿都被他们抢走了,正不知道该干啥时,巧有客人来吃饭了,大伙儿都喜欢这伙计,因为客人高兴了会给赏钱,但他不善言辞,别说讨客人高兴了,只要不惹客人生气都谢天谢地。但现在大家都有事情做,就他空着,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招呼没多一会儿,一番强颜欢笑下来,半个背心都是汗。   中午些的时候,大厅里的人就已经坐满了,赵浅在烧烤铺子那边,他在这边就是一面干活儿一面看着酒楼里有没有啥事,有赌坊的人守着,倒是不怕有人敢来闹事。   “人怎么这么多,还有位置吗?”   他把菜端出来,看着门外停着一辆十分精致好瞧的轿子,在集市上待久了,轿子倒是时常看到,却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心里正好奇是什么主儿,就瞧见轿子里走下个小公子,约摸着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眉清目秀,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儿。   周哥儿还是第一次看见个小哥儿感到羞愧,以前听说过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哥儿会比姑娘看着还好看,而且很得有钱有权势的人喜欢,今日见这一公子哥儿,算是开了眼界。   “诶,你是小二吧,里头还有没有位置?”   眉清目秀的小哥儿张嘴似乎有些野蛮嚣张。   他连忙点了点头:“有雅间。”   “那再好不过了,带路吧。”   周哥儿在前面引着小哥儿穿过大厅往楼上去,小哥儿走进厅里便开始四处张望,不停在跟身旁像是奴才的男子说话。   等到了雅间后,周哥儿问道:“您想点些什么菜?”   “招牌菜都来一遍。”   “那是要酸汤,还是麻辣的锅底”   “都………”   在他说出都上来之前,周哥儿道:“只能安一口锅。”   小哥儿瘪了瘪嘴:“那就要麻辣的。”   点好菜后,周哥儿就去吩咐后厨把菜端出来,一道道菜往桌子上去,小哥儿撑着脸看菜,进来的小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集市上着实难得见到这么惊艳的小哥儿。   注意到打量的目光,小哥儿皱着眉毛,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戳瞎眼睛!”   周哥儿端着菜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公子哥儿在骂人,菜上齐后,他便让其余的小二出去,省的小哥儿再骂骂咧咧,没想到那张嘴却仍然关不上:“喂,你是个哥儿吧?”   他愣了一下,端着盘子的手紧了紧:“是。”   小哥儿耸了耸鼻子,上下打量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哥儿。”   随后又道:“你成没成亲啊?”   周哥儿耐着性子:“成了。”   “成亲了也不能这么抛头露面的吧,还在这里当小二,你夫君不管你吗?还是家里穷的没法,只能让你出来挣钱养家?或者你夫君是瘸子,身体不便?”   身旁立着一直没说话的男子扯了扯小哥儿的衣服,低声叫了一句:“公子。”   “扯我干什么!我就是关心一下民声嘛!”说着他不满的推开一旁的奴才,又一脸探究的看着周哥儿:“你倒是说话啊!”   “菜好了,慢慢吃。”周哥儿深吸了口气,吐出这么一句话后,急忙从雅间里退了出去,关上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是个小哥儿还用问?情绪不是很美妙。   中午的时候,赵浅从烧烤铺子里过去,准备到日日鲜和周哥儿一起吃午饭,刚出巷子,周五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赵老大,丘家的人跑了。”   赵浅不甚在意,现在丘家的生意在集市上做不下去,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会受到打压,跑路是最好的选择,他倒是并不意外。   “跑就跑了吧。”   周五却急道:“连赌坊也没管就跑了,现在丘家赌坊乱成了一锅粥,该结的工钱也没结到,跑去丘家又没人了,今儿我瞧见赌坊的人在内讧。”   “狄老大呢?”   “赌坊里忙,老大得盯着,说让我来找你。”   赵浅迟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光:“把日日鲜里的兄弟叫上,跟着我过去一趟。”   见他应承下来,周五连忙跑进酒楼里喊人,周哥儿闻声跟着出来,看着赵浅站在外头,暂时抛却了心中的情绪:“赵哥,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多大的事儿,你先带大家吃饭,别等我了。”   周哥儿心里着急,但是男人的事情也知道帮不上忙,便懂事的点了点头。   日日鲜这边的人手不多,只有五六个,加上周五跟赵浅才八个人,一行人到丘家赌坊的时候,里头正在争吵,伴随着还有板凳砸在一起的声音。   手下的人把赵浅围在中间,周五打头阵先进去,刚刚垮过门槛,半截板凳飞了出来:“让开!”   电光火石之间,赵浅眼疾手快两步上去,推开周五,自己接住了烂板凳,险些被砸中脑门子的周五背脊冷汗直冒。   赵浅把板凳扔进赌坊的地上,力道不小,板凳碰撞在地面,砰的一声,碎成了几块。   屋里掐成一片的人忽然静的跟摊水一样,赵浅拍了拍手走进赌坊里,身后的人整齐站成两排,气势汹汹。   上次来丘家赌坊的时候还是个气派有序的大赌坊,现在桌椅板凳尽数砸烂,像间杂物房一般。   “你们来又想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丘家赌坊以前的管事,叫钟九,两个赌坊的人针锋相对这么些年,多多少少都是认识的。   “来看看丘贵生跑了后你们要闹些什么事。”赵浅拉了条尚且还算完整的板凳坐下,语气生硬,昔日的痞子气尽显,对待不同的人他历来就有不同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来讨打的!”一道阴沉的吼声响起,随即拳头朝赵浅招呼过去,赵浅起身单手接住拳头,反手一拧,只听咔咔作响的声音。   横扫一脚过去,被制服的男子跪倒在地,他放开手后,轻飘飘道:“伤才养好,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他拍了拍地上男子的脸,这人正是上次丘贵上派去烧烤铺子找麻烦的头子张麻。   地上的人手疼到钻心,咬得牙关咯咯作响,身后跟着他的兄弟上次都遭了顿胖揍,现在没人敢上去。   赌坊里的人见他动手狠厉,都不敢再造次,倒是钟九看的明白形势,拿出三分客气:“赵老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现在丘贵生跑了,赌坊没人管,兄弟们虽然混赌坊,但是也是拿工钱过日子,若是你跟丘贵生有什么恩怨,只能上别处去找他了,他不在赌坊,我们也正在找他。”   “我知道他已经跑了,也不在这儿。”赵浅重新坐到板凳上去,一双眼睛能刮人:“我是来收赌坊的。”   话音刚落,安静的赌坊里又嘈杂起来,大伙儿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钟九夹紧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浅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拿给钟九看,这张地契是丘家没办法继续经营赌坊,跑路之前卖给集市上一个生意人的,他在日日鲜时听说,便从他手里又买了过来,这生意人不会开赌坊,于是就卖了个人情给他:“意思很明显,现在丘家倒了,集市上的赌坊只剩下狄家一家独大,既然要大,当然要把这间赌坊一起收下。”   “到时候我会把这间赌坊扩建,拿出新玩儿法,将名声打出去,那来的客人就不只是集市上的人,还可能是县城的达官显贵,赚的钱更多了就不单单是间小赌坊,会慢慢发展成赌庄!”   他扬了扬眉毛,在场的人呼吸随着他的语气凝滞,当初丘狄两家赌坊争的死去活来也不过是想要发展壮大,盈利更多,到时候站在这个圈子里有个脸面,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不由自主便浮现出赌坊飞黄腾达时的模样,勾起了大伙儿的向往。   地上的张麻爬起来缩到一边,咒骂了句:“放屁,以前丘贵生都没这个本事,就你还敢想,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不过就是个摆小摊儿卖烧烤的,口气还不小!”   “住口!竟然敢说我们赵老大!”周五跳起来,想要把张麻再揍一顿,却被赵浅叫住了。   “他说的没错,我赵浅以前就是个摆摊儿的,连间铺子都没有,不过是个乡下人,不过我能开的起日日鲜,也能搞的倒丘贵生,自然是有信心把赌坊做大。”   说着,他拍了拍衣角站起来:“不日我便会派人过来收拾铺子重开,你们是丘贵生的旧手下,我本不想留着,但是念在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也是从最底下爬起来的,不容易我明白,现在就给大家一个机会,想要留下跟着我赵浅干的就留下来,到时候当老部下用,工钱也比丘贵生的多一倍,不干的我不勉强,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从今往后不准在踏进这里半步。”   大伙儿顿时犹豫起来,三三两两讨论着。   “钟大哥,你是怎么打算的,这是留下还是走?我们先前都是受你照料,咱都听你的。”   “赵浅这条件开的挺好的,咱跟着谁还不是干,要是没有了赌坊的差事儿,咱们好些兄弟可只能回村里去了。”   钟九沉吟了片刻,到赵浅身旁去,大伙儿见状忽的都屏住了声音。   “我们留下有一个条件。”   “是我们赵老大要收留你们,不是求着要你们,还有脸提条件!”周五嚷嚷道。   赵浅抬手拦住周五:“让他们说来听听。”   钟九看了大伙儿一眼后,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中道:“先结一个月的工钱给兄弟们,丘贵生跑了,大家都没领到工钱,兄弟们都有一个家要养,必须拿钱回去。”   赵浅勾起嘴角:“先去日日鲜吃顿午饭,然后挨个儿到账房先生那里先结半个月的工钱,一个月我要是都结满了,人跑了我的亏损怎么算。”   “放心,兄弟们都很讲义气,说了不走就会踏踏实实的干事,不过一人退半步也好。”钟九扭头问了大家一句:“半个月成吗?”   大伙儿齐齐笑道:“成!”   赵浅也跟着笑了笑:“要来的都先去日日鲜报道。”   话毕,他带着周五等人往回走,任由赌坊的人待在原处。   等人走后,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张麻冷笑道:“钟九,你这招见风使舵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哼,赵浅有心要接赌坊,对兄弟们又有诚意,我凭什么不带着大家混饭吃。倒是你张麻,把赵浅得罪的不浅啊,继续留下来………”   没等他话说完,张麻打断道:“呸!谁他娘的要留下来,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蠢货受他忽悠!”   “你他妈说什么,是不是想再干一架!”钟九这边的人说着便开始撸袖子,张麻那边的人也摆出了气势,方才赌坊里的桌椅板凳就是这么砸烂的。   样子虽然摆出来了,张麻却不敢再动手,被赵浅拧的旧病复发,要是再打起来,保管吃亏,他冷嗤了一声:“走,甭跟这群二愣子一起寄人篱下,到时候全叫狄家赌坊的人骑在头上。”   “你们赶紧滚吧。”   等人走远了以后,有人才小声问着钟九:“大哥,张麻说的没错,虽然我们留了下来,赵浅也说会给更高的工钱,可到时候和狄家赌坊的人一起,难免会受到欺压。”   以往两边因为是对家,各自针锋相对,哪里会想的有一天能成为一家。   钟九眉心紧锁,他明白这个理,可是局面也不是自己能扭转的,只得安慰大伙儿:“挣点工钱不容易,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好了,先去日日鲜吧。”   这会儿赵浅带着人刚刚走到酒楼门口,里头的小二吃了会儿午饭了,黄二端着饭碗道:“今天那些傻大个儿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在酒楼里吃午饭。”   话音刚落,赵浅就带着人回来了,黄二连忙捂住了嘴巴,端着饭碗窜去了后厨。   “赵哥回来了。”   “嗯,都吃了吗?”   周哥儿点点头。   “吩咐后厨再做一桌子菜,待会儿要是有赌坊的人来,直接叫到楼上去。”说完,赵浅便兀自上了楼,周五等其余人就此解散,一窝蜂似的扑向后厨去拿碗筷准备吃饭。   周哥儿照着他说的去后厨吩咐了一声:“做几样好菜。”   一般能叫到楼上去吃,依照赵浅的性子,他知道应该是受重视的客人,盯着厨子拿了几条海鱼出来后,他才折身上楼去。   刚刚上了楼梯,雅间里的贵公子哥儿刚刚吃过出来,望见他还皱了皱鼻子,他没说什么,让开一些等他过看,然后见着赵浅打开了雅间的门,他正要过去,一旁的公子哥儿回头瞥了一眼 道:“你一个小哥儿怎么能单独去招呼客人,多伤风化啊!”   一边的赵浅听见这话,从雅间里出来,走向三人,问周哥儿:“认识?”   “是客人。”   赵浅轻笑了一声:“这位客人,我们酒楼里的小二可否招待不周了?”   庄清然抬头扫了一眼他:“你又是谁?”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老板啊!那我可就要说道说道你了,你干什么要招个小哥儿当小二,整日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赵浅扬了扬眉毛:“可是我们周哥儿招待不好了?”   “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律法也没说不能招小哥儿做事,那公子又有什么不满?”   庄清然哼哼唧唧,一副就是很不满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黄二,送客人出去。”赵浅单手揽过周哥儿的肩膀,往雅间里去。   庄清然大呼了一口气:“什么破地方,伤风败俗!这小哥儿也太不知检点了!”   黄二揉了揉太阳穴,刚才他进雅间就是多瞅了一眼也被骂的狗血淋头,这朝啥也不说,只得低着头引路。   两口子在雅间里喝茶,顺道等着赌坊的人过来。赵浅顺了顺周哥儿额前的头发,都已经是秋天了,上午是有多忙额头上冒那么多汗出来,他瞧着有些心疼。   “少雨,每天做些累活儿,还招待千奇百怪的客人,是不是太委屈了些?”   周哥儿连忙把茶杯放下:“没有。”   “酒楼里人手多,其实用不着你忙活的。”   周哥儿沉下眸子,面有愧色,他不认识字,没办法管账收钱,又不善言谈,没法在门口招揽生意,也不像赵浅一样有魄力可以领导人,说来,他就是个长相鄙陋,又没点儿能力的乡野村夫,在赵浅身边太不登对了,若是不让他做这些活儿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见气氛不太对,赵浅猜想自己是说错话了,他握着周哥儿的手:“你别多想,我赚钱只是不想让你再受累,过上好日子,没有别的意思。”   周哥儿敛了敛眸子,赵哥的心意他都明白,但他不想自己太没用,到头来连自己也觉得配不上赵哥。   赵浅单手放在他有些凉的脸上,看着怪让他觉得可怜的,俯下身想去亲一下少年的脸,刚刚凑过去,忽的雅间门却被推开了。   钟九一下子僵在了门口,后头一干爷们儿撞到了他背上:“大哥,干什么不走了!”   钟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男人果真有钱便风流!“这,这没打扰到吧?”   周哥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把板凳都给绊倒了一张脸绯红,眼睛无处安放,慌忙道:“我先出去了!”   赵浅却拉住他的手腕:“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我吃饱了。”他撇下人,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几个赌坊的人目光一路追着周哥儿下了楼,刚才被钟九挡住,不晓得里头发生了什么。   “我夫郎脸皮薄,见到生人就这样,别见怪。”赵浅轻笑了两声,把板凳扶起来。   钟九咽了口唾沫,这笑的如沐春风,在他眼里就像个二傻子一样的爷们真的是今天来赌坊的那个?他悻悻笑了一声,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全然打断了他要摆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一心为兄弟们谋福利的严肃模样。   “坐吧。都别站着了。”   钟九率先坐下,其余人才抓耳挠腮的跟着坐下,赵浅观察了一下,在赌坊的时候模样倒是逞的凶狠,实际也都是些要养家糊口的年轻男子。   他叫了几壶好酒,菜上齐时招待大家动筷子:“吃,这顿饭就当是我赵浅欢迎大家了。”   “回来这会儿,我也大致想了想,你们的差事儿我心里有了数,放心,不会把你们分散开安排事情,你们对这边的赌坊熟悉,到时候就还是在这边做,狄家赌坊那边我没打算调人过来,张麻他们不愿意留下,人手不够再招新人便是,以后还是一样自在。”   他们的忧虑赵浅早就想到了,既然诚心要留人,那就不能让人憋屈,稍有不慎产生隔阂,到时候更难驯服,还会惹出更多的麻烦,他要把这些人全心全意的跟着他。   赌坊的人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脸上皆流露出了不可置信,兴奋之余,举起酒杯:“赵老板,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跟着你干事,这杯我就先干了!”   赵浅也拿起酒杯,站起身和一桌子人碰了一个。 第55章   这阵子忙的事情多, 夜里赵浅都是倒床就睡,但儿今儿收复了赌坊, 去了件大事儿,他心里挺宽松的, 洗了澡后,躺在床上翻看日日鲜里的账本。   狄光祖那边的赌坊他只用每个月分红,不用操心看账本的事情, 但是酒楼是自己的店, 事事要上心的多。   也不知看了多久,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空的, 他放下账本, 正准备出去瞧瞧少年在做什么,居然还不进来睡觉, 刚刚撒上拖鞋,周哥儿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他抬头愣了一下,周哥儿搭了块帕子在肩上,这当儿入秋了,夜里穿的也比夏天穿的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周哥儿穿过这套白色的睡衣, 昏黄的油灯下,少年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时不时往后脑勺擦头发, 很是撩人。   “怎么没有见你穿过这套衣服?”他坐在床边上, 撑着下巴一直看着他。   周哥儿注意到他的目光, 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他就说特意换一身衣服会被发现,所以在外头磨蹭了很久才鼓起气进来:“天气有些冷了。”   赵浅笑了一声,把人拉到了怀里,让他做在自己的身上,拿过帕子在他头上擦:“不是说了好几次了,别在晚上洗头发嘛,要是不擦干以后会头疼。”   周哥儿没有说话,任由着他在自己头上乱擦。赵浅擦着擦着就埋下头,皂角的味道很好闻,洗了澡后的少年清爽的像雨后的竹子,让他忍不住想凑过去。   “赵哥,你有没有觉得我长很高?”   赵浅没明白少年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想了想,记忆中他见过的小哥儿都很矮小,不像他的媳妇一样那么高挑,于是顿下手,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挺高的。”   听到这话,周哥儿心里一沉,果然!自己牛高马大的,男子还是喜欢瘦弱矮小一些的哥儿,他想如果当初不是机缘巧合下和赵哥同住屋檐下,像赵哥这么优秀的人是不是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一下。   “怎么了?”赵浅见少年问了又不说话,偏头去看他,见少年沉着一张脸,一双眸子里竟然满是失落,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说错话了?   “今、今天那个公子好看吗?”   赵浅眉心一紧,自己反省了一下,论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有多看一眼,或者流露出那公子哥儿与众不同的神情,语言动作吧!   “怎么今天晚上怪怪的,问些奇怪的问题?”   周哥儿扭头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满眼期待的等着上一个问题的回答。赵浅理所当然道:“我没注意看,每天见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是吗?”   “那要是他以后再来酒楼里,我再好好看看行吗?”   “不用了!”周哥儿急忙道。   赵浅掐了掐少年的脸颊,补上了今天被打断的吻,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周哥儿有些心猿意马的在想今天的事情,忽然有什么抵住了他,一下子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去,已经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哥儿了,但还是克制不住脸腾的红了起来。   “赵哥!”他下意识的想从他的怀里起来,赵浅怎么会让人跑开,搂住他的腰把人扣到了床上。   他埋在少年的脖子上,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清新气味,声音沙哑:“你帮帮赵哥吧。”   周哥儿原本满心的郁闷,最后被骗上床,什么都给磨没了………   下半夜的时候下了雨,第二天早上雨都没停,一场秋雨一场寒,落了雨,才觉得秋天是真的来了。   赵浅换了件厚些的长袍,下楼的时候,发现来上工的小二们还穿着之前统一发的小二服,那会儿穿着倒是轻便凉快,但今儿的天气就冷了。   “你们都回去加件衣服再来上工,我让裁缝铺的在做两套厚实些的衣裳,天冷了好穿。”   小二们听见这话,搓了搓手:“谢谢赵老板。”   “都快去吧!”   小二们走后,两口子一起吃了早饭,赵浅见少年有些困乏:“再回去睡会儿。”   周哥儿连忙摇了摇头:“不困。”   赵浅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待会儿我要去赌坊,安排一些基础的事情,你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能一起去?”   “当然能。”   吃过饭后,赵浅指着把油纸伞,外头的雨不大,但是淋久了肯定还是会把身上打湿,他揽着周哥儿的肩膀,两人往赌坊去。   下雨的古街泛着雨的气味,这种天气出门的人不多,支着伞在外头走多有不便。   到赌坊的时候,钟九已经带兄弟们把昨天打烂的桌椅板凳给清理出来了,两人进去的时候,赌坊里很空荡,有几个兄弟在扫地。   “赵老板,你来了!”   赵浅把伞放在门口,看了看周哥儿,瞧见他没被雨淋着才放心下来。   “你们到的倒是挺早。”   钟九满是灰尘的手从里屋出来,瞅了一眼周哥儿,不可思议两人竟然粘的这么凶,还有些不太自在:“我叫兄弟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看看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桌子板凳去木匠那儿再做几套回来,我已经让画师做纸牌了,把赌坊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遍,估摸着十天后能再次营业。”钟九带着的人都是长期混赌坊的,基本的事情都知道该怎么做,倒是用不了他操心,最多是需要的地方提点一下,今儿过来就是走个过场,顺便带媳妇儿出来逛逛,看看家里的新产业。   他带着周哥儿在赌坊里上上下下转了一会儿,赌坊的二楼上视野挺好,周哥儿扒在栏杆上往外头望。   “怎么样,有觉得这边缺什么吗?”   周哥儿回头,局促的笑了一声:“我不懂这些。”   “那我们回去吧。”   周哥儿扯了扯衣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扫赵浅的兴致了,连忙上去:“事情就谈完了?”   赵浅牵着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主要是想让你来这儿看看。”   这么一说,周哥儿心里就更有些哽了,赵哥好不容易抽个时间带他出来瞧瞧,自己竟然什么意见都提不出来。两人又撑着伞默默的往回走,踩在青石板街道上,他发自真心的说了句逢迎的话:“赵哥你真厉害。”   赵浅垂下眸子,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蹙着眉像是在细细思量:“你指的是哪方面?”   “什、什么哪方面?”   他在少年耳边轻声道:“像是我昨天晚上厉害这种话你留着晚上说就可以了,别白天在大街上说,隔墙有耳。”   周哥儿兀的睁大了眼睛,还真往四周看了几眼,见路人都打着伞各走各的路才松了口气,他脸很烫,暗自懊恼怎么说出些这么没皮没脸的话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些话,免得让赵哥笑话,人多的时候还丢脸。   不敢承认晚上的事情,他尴尬道:“我、我是说收复了赌坊的事情很厉害………”   “噢~你说这个啊,我还当你说的是………”他话没说完,周哥儿急急的捂住了他的嘴,心虚的往四周瞄,生怕他口无遮拦的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   赵浅看见他的反应,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媳妇儿!   “你还笑!”周哥儿见状推了他一把,自己走出了伞下。   赵浅连忙凑上去:“诶,我没有说假话!别生气嘛!”   两人在雨中一个跑,一个硬要去打伞,打打闹闹间一头撞上了个人,啪的一声,是摔在水洼里的声音。   周哥儿惊了一吓,急忙回头去看,赵浅倒是没事儿,是把一个瘦弱的孩子给撞倒在了地上,他几步过去,赵浅已经把孩子给扶了起来。   “摔着没?”   小孩子挣开赵浅,慌忙的去地上捡落在了水洼里的一个白面馒头,这会儿已经被地上的水弄脏了,小孩儿把馒头捡起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   周哥儿看着怪可怜的,这么冷的天竟然还穿着满是补丁的短袖夏装,蓬头垢面的样子,瘦小的身子一看便是长期吃不饱。   “不好意思,馒头给你弄脏了。”说着,赵浅扭身去了一边上的摊子,买了几个刚刚出笼还热乎着的肉馅儿包子过来:“给,这是补偿给你的。”   “小孩子扬起黑黢黢的一张脸,连忙接过包子:谢谢大哥。”   听着声音,能辨认出是个男孩儿。   赵浅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咬着肉包,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了,听着这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我不知道爹娘是谁,从小就跟着爷爷,但是前段日子爷爷病逝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几岁了?”   “十岁。”   周哥儿瞧着孩子除了有点高之外,瘦的根本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心里不禁泛起同情,掏了些钱正想给他时,小孩子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哥哥,我已经十岁了,很多活儿都能做,可以让我跟你做点儿事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有一口饭吃。”   生怕两人不答应,孩子又道:“我吃的很少,用不了多少粮食。”   周哥儿心里虽然酸涩,但是这些事情却不能做主,他看向一旁的赵浅。   一直沉默着的赵浅忽然道:“可以,不过得有试用期,如果在这期间里你做不好事情,吃不了苦的话,就得自己离开。”   小孩子眼睛里闪着光芒,急切道:“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什么苦都吃得下。”   赵浅点点头。 第56章   两口子把小孩儿带回了日日鲜, 一路上问了些情况,小孩子叫王田, 是离集市不远一个村子里的孩子,爷爷去了以后没人管才流浪到集市上来的。   赵浅见他一身脏兮兮, 跟个黑泥猴一样,到了酒楼便让周哥儿带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没想到小孩子却有些扭捏的不去。   “我已经十岁了, 让哥哥跟我一起去………”   赵浅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年纪不大点羞耻心倒是挺足,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是我没有安排好, 那我跟你去。”   王田朝他鞠了一躬,又满含歉意的看了周哥儿一眼。   “没事, 去吧,我给你找衣服。”   小二们见赵浅把小泥猴领走以后,纷纷凑到周哥儿身前去:“这孩子哪里来的?”   “赵哥新招来做工的。”   黄二搓了搓下巴:“我看着不大点儿能干啥啊?”   “端茶倒水,跑腿总成的。”周哥儿顿了顿又道:“你们放心吧,不会抢你们的饭碗。”   黄二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里话,我们还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赵浅领着王田去冲了个澡, 趁着洗澡的功夫,他在想给他安排点儿什么事情,日日鲜这边的人手已经够多了, 而且让个小孩儿刚进来做事儿就上这种酒楼的话, 估计会放不开, 能来的起日日鲜的也都是些有点钱的人家,到时候稍有不慎得罪人家就不好了。   烧烤铺子那边都是些糙老爷们儿,到时候让王田跟着过去打打下手,出去送送烧烤什么的还不错,毕竟是个男孩儿,出门比女孩儿哥儿都方便。   在他思量的功夫里,王田很快洗完出来了,泥猴子取出了一身的污垢,头发捋直,除了瘦一点,还是个眉目端正的孩子。   衣服是裁缝铺里临时买的成衣,没有量身定做的合适,王田太瘦了,所以穿着看起来有些宽大,不过孩子显然是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一直不停的摸着衣角,模样十分的高兴。   和周哥儿招呼了一声后,他便带着小孩子去了烧烤铺子。   “赵大哥,这间铺子也是你的吗?”   赵浅点点头:“我平日里在这边卖烧烤,只有晚上才会回日日鲜。”   “那您可真了不得,之前我沿街乞讨的时候,闻到过这里面烤串儿的味道,香的都让人走不动路。”   “还挺馋嘴。”他笑了一声,打开里屋的门,指着里头那张小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早上早些起来开铺子门,夜里关门的时候串烤串儿。”   总算是有了个住处,不用风餐露宿,王田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   赵浅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他如何切肉穿串儿,平日里在哪儿去买调料,一系列事情教导下去,小孩子学的很认真,用心总是什么都快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接受能力远比他想象中要强上很多,更何况王田还是个吃了不少苦头的村里孩子,对待来之不易的机会比常人都要珍惜。   第二天,他从日日鲜过来的时候,王田已经把铺子打扫干净开门了,意外的是连带着把烧烤架里的炭火都升好了。   “你吃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王田笑着道。   赵浅暗自觉得倒是个可塑之才,也不枉费他花了一番功夫在他身上。中午些时候,胡三儿驾着牛车进了巷子,上头是新鲜的海货,到了门口,胡三儿从牛车上跳下来,铺子里的人便过去帮着卸货下来。   “日日鲜那边已经歇下了,剩下的都是这边的。”   “成。”赵浅把收海货的钱结给了胡三儿,两人歇气时坐在桌子上喝茶。   赵浅瞧着不断往里头搬的海货,道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海货没有往常多了,怎么,最近村里海产不好打?”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胡三儿放下茶杯,愤然道:“下鱼村的人不知哪根神经没有搭对,竟然造了船去海边打渔,跟咱们村里的人抢着干!”   赵浅眉心一紧:“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协定了下鱼村的人种地,上鱼村的人打渔吗?现在下鱼村既种地又打渔是什么意思!”   “是这个理儿,但是下鱼村的非犟着说是我们把村子建的离他们很近,占了他们捡柴的山和要种的地,现在他们村就跟着要去打渔了!”   赵浅道:“下鱼村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去打过渔,就算先辈有些打渔的本领,但是疏于练习,到这一代还能打吗?打渔可是技术活儿。”   下鱼村的人世代生活在海边,风吹日晒过多少日子,打渔的功夫都还说不上有多娴熟,时而也有渔民葬身海底,这下鱼村的人哪里来的勇气,要去抢着干这容易丢命的活计。   胡三儿叹了口气:“先前你不是让村民们抬高卖海产的价格吗,那当儿村里人都想着是帮你一个忙,没有想过海货真的能够卖出去,哪成想把价格提升到了史前最高,竟然还有人成堆的买,那段日子村民们赚了不少银子。可正是因为这样,下鱼村的人得到了风声,见海产卖的这么贵,可比他们种地强多了,加上今年庄稼收成不好,下鱼村的人便看上了这块儿香饽饽。”   “他们可精明着,也不会把船儿划远,我们几代人摸出的安全海域,就让他们给占着了,倒是也不阻止我们去打渔,可是现在海面上的船只多了,那么海域就不好打渔了,下鱼村的人没技术,但瞎猫碰着死耗子,总是能有些收获,现在两个村子就比谁出海的早,晚了就只能远海去打捞,可谁敢跑远啊!”   “村民们个个怨声载道,但又没法子,下鱼村的人有了海货后就在集市上漫天叫价,现在闹的海货都不好卖了。”   事情有些棘手,这下鱼村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老大,咱们带人去村里把他们轰走不就是了!”一旁的周五插了句话。   赵浅摆了摆手:“不能总是用武力解决问题,赶得走一次,难免下一次还是得来。”   说着,他望着胡三儿:“我跟你去一趟村子,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当即,两人就驾着牛车回了村子,两个爷们把牛车赶得快,比以往到要快些,到村口时,胡三儿把牛车栓上,和着赵浅一起去了海边。   好些时候没有到海边上来了,赵浅瞧着海水退到了当初的村子外,以前建造村子的那片儿原本还有些破壁残垣,都被村民们规整到一处去了,免得触景伤情,也免得挡着打渔。   这会儿海面上的船只远比赵浅想象的多,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本村的人他都认识,现在陌生面孔居大头。   “瞧瞧吧。”胡三儿望着海面愤愤道。   海上的渔船见到赵浅回村了,都从船上站起来,冲他挥手,大老远就吆喝上了。赵浅也跟他们招呼,村子里的人待他还是那么热情,这种亲切感是在集市上体会不到的。   见到有动静,下鱼村的人也纷纷看向了海滩。   “那不是赵浅吗?”   “这二甩子以前还在咱们村子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现在倒是听说在集市上开了铺子,飞黄腾达了。”   “谁他妈知道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做成的。甭管那些面子上的,他好端端的跑回村子干什么,我看是想闹事!”   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要收活儿了,慢慢有渔船往岸上靠,下鱼村的船只也跟着靠了过去,不多时空荡的海滩上就多了不少人,从船上下来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海货。上鱼村的村民们提的都要多些,一来是赵浅收生蚝,那玩意儿占家伙的很,所以看着多,二来技术是要好些,更容易打到鱼。   下鱼村的人不打捞生蚝,集市上不好卖,他们先前见着上鱼村的人喜欢打,还以为是好卖,结果跑了几趟集市都无功而返,后来知道是赵浅在收后,也就没有在打捞了。   见着不断上岸的人,赵浅随意拉了个下鱼村的人问道:“大哥,我想问问你们村子里的人怎么突然来打渔了。”   被拉着的那人甩开他的手,大声吆喝道:“干什么!海又不是你们村开的,凭什么不能来打渔!”   一听到风声,下鱼村的人便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   “想找麻烦是吧!”   赵浅的脾气一时间便被磨没了,现在下鱼村的人个个理直气壮,他自认为语气还算和善,在下鱼村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变了味道一般,完全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村长从船上下来,怕他真跟下鱼村的人干起来,连忙拉住了他,下鱼村的人这才骂骂咧咧的散去。   “两个村子都骂了好几回了,照样没个结果。”村长焦着一张脸。   赵浅叹了口气,确实是件难事儿,就算打上一架,哪里输了哪边赢了也管部桑事儿,他们既然都费钱造了船,肯定是准备要一直打渔下去,不会被三言两语就说退。   必须要跟村里人安排稳定的伙计才行,打渔本来就是不稳定的差事儿,饥一顿饱一顿,现在又有下鱼村的人参合,日子就更难了。但是村里的人不少,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让大家做什么。   村长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在集市上生意也忙,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总归是日子难些,慢慢熬说不定下鱼村的人就不来打渔了。”   赵浅知道村长是怕他担心,到时候会去找下鱼村闹事,他宽慰了村长两句。   “走,去家里坐坐。”   晚些时候,日日鲜打了烊,周哥儿听周五说赵浅去了村里,他便没有等他吃晚饭,小二们走后,他往裁缝铺去拿前几日做的衣服。   这会儿天还没有黑,就是有些昏沉了,集市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往家里走,烧烤铺子下午没有开,整个巷子都冷清了很多。   他顺道多走了几步路去把王田叫上,让他一起去裁缝铺子里,也好量量尺寸做两件合适的冬衣。   “周夫郎,您来了。”裁缝铺里的掌柜见着他挺高兴的,这几日陆陆续续来定了好些衣服,除却他们两口子穿的,还有店铺小二的衣裳,都是些大生意。   “我跟赵哥的衣服做好了吗?”   “好了,我还说让小二给您送过去,没成想让您跑一趟。”老板把衣服拿出来:“您瞧瞧。”   周哥儿把衣服抖开,瞧瞧了尺寸,倒是都是准的,他又摸了摸针脚,没想到还挺结实细密的,他就怕裁缝铺里生意多,做衣裳不认真,倒是他多虑了。   他把剩下的钱结给老板后,指着一旁的王田道:“跟他量量尺寸,做两件合身的衣裳。”   “好咧!”   老板让小二领着人进去,好奇的问道:“这孩子咋没见过?”   看模样差不多十岁的样子,周哥儿瞧着也不大,不可能是赵浅和周哥儿的孩子。   “是帮赵哥在烧烤铺子里打下手的孩子。”周哥儿没多说王田的身世。   老板伸长脖子多瞅了两眼,倒是也没再所说什么。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比来时暗了很多,一直都表现的很成熟的王田,回去的路上都蹦蹦跳跳的,这才像是个孩子。周哥儿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像这么大的年纪也同样开始忙前忙后,承办了家里的很多伙计。   不过比王田幸运的是,他的父母健在,不幸的是亲人具在也每个人给他做件像样的衣服,全是捡大哥穿过,不能再穿的衣裳穿大的。   “救命啊!救命!”   他正出神的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眸子一睁,王田指着前头:“哥哥,在前面!”   像这种时刻他出门的次数很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听见叫喊声分明是个哥儿,他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小心翼翼的往生源地过去。   王田紧紧抱着装衣服的包袱,跟在他身后慢慢靠过去。   “非礼啊!”   “嘿嘿,小美人儿别叫啊,大哥只是想让你一起喝酒,嗝!”   周哥儿靠近才发现,是个瘦精精的汉子喝醉了酒想轻薄人,他举起棒子在那汉子的后脑勺上就是一下,砰的一声,汉子醉醺醺的污言碎语戛然而止,随后别过头看着拿着棒子的他:“你竟然敢打我!”   周哥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寒毛都起来了,莫非自己力道太小?   他睁大眼睛,正想叫那地上的小哥儿快跑,男子竟然晃晃悠悠的倒下了。长松了口气,他把棒子扔在了地上,抬眼一瞧,发现地上的小哥儿居然是前几天在酒楼里吃饭的暴脾气哥儿,他不由得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见人一张白嫩的脸上挂着两串泪珠子,全然没了见他那日的神气,原来是个纸老虎啊,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没事吧?”   庄清然翘着嘴,在脸上擦了擦,攥着周哥儿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凄然:“是你啊。”   周哥儿见他可怜巴巴的,一张脸上还是灰,像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一定是吓坏了:“天都黑了,你一个人还跑出来干什么?”   “我让小仆役给我买烧烤去了,可是去了半天都没回来,我一个人着急,就出来找找嘛!”说着庄清然就气愤起来:“谁知道这小集市的民风一点儿都不淳朴。”   他往地上昏过去的汉子身上踹了一脚,周哥儿连忙把他拉住:“今天烧烤铺子没有开门,你要吃明天我让赵哥烤些,到时候让人给你送去就是,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庄清然拽着周哥儿的衣袖,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我就住在客栈里,也不知道小仆役回没回来。”   周哥儿敏锐的察觉到:“你的意思是还不想回去?”   “我觉得你长得高也挺好的,不仅好看还可以保护自己,又自力更生,身为一个小哥儿也不受束缚出来做事儿………”   “你别说了。”周哥儿觉着鸡皮疙瘩的起来了:“不要以为说好话我就让你跟着了。”   “求你了,你就带着我吧,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客栈里。”庄清然奋力的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泪眼汪汪的仰着头看着周哥儿。   “真拿你没办法。”   出来一趟,屁股后头就又多了个人,到日日鲜时,王田就自个儿回烧烤铺子了,周哥儿领着庄清然进屋去,他倒了被热水给他,这会儿赵浅还没有回来。   往日里烧烤铺子关门的比较晚,就算赵浅在集市上这个时辰也不会回来,但是他是回村里了,周哥儿难免心里还是不放心,他点了一个灯笼挂在门口,等赵浅回来也能照亮一些。   庄清然坐在大厅里,喝着热水,大大咧咧的把玩着手里水杯,瞧周哥儿在门口看了好几回了,问道:“你在等谁啊?等你们老板?”   周哥儿走过去,有些自豪又有些羞怯道:“那是我夫君。”   “你夫君?”庄清然很意外,嘴巴一撇却没好话:“倒是长得有模有样的,不过待你也太差了吧,怎么让你做些粗活儿累活儿,我瞧着你们应该挺有钱的,怎么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哥儿出来。”   “我自愿做这些的,跟赵哥没关系。”周哥儿见他自在的很,哪里还有在外头哭唧唧的模样:“倒是你,来这里就不害怕了,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   “你是坏人还能救我吗?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周哥儿道:“那坏人还把坏写在脸上不成。”   庄清然冲他撅了撅嘴,不答他的话反而道:“我肚子饿了,好想吃烧烤,我今儿闻客栈里的人吃,那味道真让人嘴馋。”   说着,还真擦了擦嘴角,周哥儿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周少雨,少雨,你肯定知道烧烤铺子在哪里,带我去吧。”   周哥儿连忙推开又缠上来的人,沉着眸子道:“你别叫我少雨,叫我周哥儿就成。”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自己叫什么了,只有赵哥才能这么叫他………   “怎么就不能叫了,你也可以叫我清然。”   周哥儿站了起来:“不叫!”   庄清然嘻嘻笑道:“不叫就不叫嘛,但要是你不带我去烧烤铺子的话,我就要叫你少雨………”   周哥儿夹着眉心看着他,庄清然眨了眨眼睛,又叫了一句。   “铺子是我们家开的,今天赵哥有事出去了,没有开门,我还骗你嘛!”   “那我去铺子里瞧瞧新鲜也好啊!”   “走吧,走吧!”庄清然把人拽着往外走,拖不动便又撒娇:“少雨~”   “走走走,带你去!”   周哥儿把门锁上,一个人低着头往前走,他长得高,步子跨得快,庄清然要跑着才跟得上:“你等等我啊!待会儿我走丢了怎么办!”   “就那么几步路,怎么走的丢!”周哥儿面上不耐烦,却还是停了下来。   到烧烤铺子的时候,王田还没关门,留了一扇小门,小小的身影这时正在里头穿明天要的烧烤串儿,周哥儿觉得这孩子还挺踏实的。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周哥儿回头去看了一眼庄清然:“看吧,我都说没有营业。”   话毕,他进屋去帮着王田穿肉串儿,剁蒜蓉,庄清然转了一圈儿后,觉得这铺子远不如日日鲜,真没想到那么好吃的烧烤是从这里卖出去的。他逛倦了便也凑到忙活着的两人跟前,瞧着放了辣椒盐腌制的肉,眨巴了一下眼睛。   周哥儿连忙把肉串儿端开,他怕庄清然忍不住把生肉给拿来吃了。   “少雨,这家铺子是你们家的,那你也应该会烤的吧?”   “别叫我,我不会!”   “少雨~”   “你在叫我就把你赶出去!”周哥儿沉着脸说话有些吓人,庄清然闭上了嘴巴,捂着嘴从他身边退开。   周哥儿本以为他会消停一下,没想到折身便又去缠着王田了。   “你在这边打下手,那你应该也会一些吧!我都一下午没有吃东西了,晚饭都没吃~”   王田满脸局促,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哥儿。   “甭管他!”   “少雨~”   周哥儿:………… 第57章   赵浅回集市时, 天已经彻底暗了,集市街道上的灯笼好些都灭了, 到日日鲜时门口的灯笼还亮着,他心里一暖, 几步上了台阶,敲了敲门,却没人应答。   门口都点了灯笼, 没理由不在家啊, 他猜测周哥儿是不是睡了,又敲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后, 他折身往烧烤铺子去, 这一过去倒是找到人了,不仅找着了人, 还瞧见烧烤架子上冒着白烟,肉串儿在上头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快步过去,佝着背认真翻烤着肉串儿的王田吓了一跳,手上的刷子啪的一声抖落在了地上:“赵、赵大哥………”   站在一边的周哥儿和庄清然也愣了一下。   庄清然见风尘仆仆归来的人凶神恶煞的杵在大门口,把灯笼的光都给挡了一半去,背光黑黢黢的一张脸怪吓人的, 他连忙拉着周哥儿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少雨,你夫君看起来怎么那么凶?”   周哥儿怕赵浅看别人擅自动了他的东西会生气, 急忙上去解释:“赵哥………”   赵浅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没等他说话, 夹紧眉毛瞪着无处躲藏的庄清然:“你叫他什么?”   “他、他不是叫周少雨吗?我、我又没有叫错。”   “叫错了!”   周哥儿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给可怜巴巴的庄清然使了个眼色。   “呵呵…………”庄清然会意,冲赵浅笑了笑:“周、周哥儿。”   赵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王田见注意力从庄清然那儿转移到自己身上,禁不住腿抖了起来,他低下头不敢看赵浅的脸。   “这是你烤的?”赵浅瞥了一眼烧烤架子,上头有几串儿烤肉,还有几个生蚝。   “赵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弄这些东西的,我………”   赵浅把地上的刷子捡了起来,拿过帕子擦了擦,随后又递还到王田手上:“烤烧烤的时候要用心,再不翻就要糊了。”   王田愣了一下,抬头看了赵浅一眼,赵浅没有搭理他,反倒是转身到桌子面前坐下了,他心里雀跃不已,赶紧把烧烤翻起来。赵大哥竟然没有怪他,吓的他后背一身冷汗,好在虚惊一场,不过他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庄清然就是叫了哥哥一句他就那么生气,自己动了他的烧烤架子也没发脾气。   周哥儿见赵浅没有训斥王田有些意外,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庄清然见没事儿了便又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伸长脖子等着烧烤。   “你哪里来的?”赵浅对这小哥儿有印象,说过周哥儿的人他印象都会比旁人深一些,原本把他当客人,还是有些表面上的客气,可竟然还叫他的人!   庄清然应了一声:“噢,我是少………”   叫顺口了!见赵浅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他连忙干咳了一声:“是周哥儿的朋友!”   周哥儿赶紧辩驳道:“不是!他就是路上捡来的,死活要跟着我回来。”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赵浅盯着庄清然看了几眼,悠悠道:“你嘴巴这么厉害,谁瞎了眼敢非礼你啊?”   庄清然不服气插着腰:“谁叫本公子美艳动人呢!”   王田年纪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清然脸上有点挂不住,骂骂咧咧道:“你烤好了没!大人说话小孩子偷听什么!”   “那你也好意思缠着小孩子给你烤吃的。”   赵浅起身到王田身旁去,尝了尝他烤好的肉串儿,他闻着烤的味道其实还是有些惊艳的,这孩子跟着自己还没两天,能像模像样的烤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之前看着他空闲的功夫爱站在一边看,还以为是嘴馋好奇,没想到竟然是在偷偷的学习。   “烤的有点老了,味道偏麻,烧烤的味道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毕竟每张嘴巴偏好的味道都不一样,有的吃的咸一些,有的爱辣一点,还有的说不定就刚刚喜欢你这麻的,如果味道偏向于其中的某一种,会讨得一部分人的喜欢,当然,同时就会失去一部分不喜欢麻的顾客。所以味道要把控好,不能太偏向了。”   庄清然迫不及待的吃着烤串儿,咕隆道:“你要求怎么那么多,我觉得挺好吃的!”   “如果遇见每个客人都像这种不挑的,那你运气不错。”赵浅说话的功夫,自己动手烤了一把羊肉串儿和鱿鱼,递了一根给王田:“你再试一试我烤的。”   王田期待的尝了尝,一张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上满是享受:“赵大哥你烤的实在太好吃了,难怪每天来咱们铺子的人那么多。”   赵浅道:“你年纪还小,很多东西下功夫都容易学。”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孩子不仅踏实,烤烧烤竟然还有点天赋,好好培养一下,以后也不用他守着铺子了,出去一趟没人烤烧烤,铺子就只能关上,挺亏的,要是有个继承人也不错:“你以后就别叫我大哥了,叫师父吧。”   轻飘飘的道了一句,王田却觉得有千斤重,啪嗒一声跪到了地上,当即就给赵浅磕了个头,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王田抬头还傻笑着:“师父!”   周哥儿望着两人笑了笑,庄清然却用手肘蹭了他一下,小声道:“你夫君把好手艺都传给别人了,你还笑,以后你们的孩子呢?”   这话被一旁的王田给听了去,一张小脸分外的严肃,当即发誓道:“拜在师父门下,我王田这辈子都会为赵家做事,绝对不会自立门户!”   赵浅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孩子倒是有些义气。   “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他把烤好的烧烤盛在盘子里,端到桌子上,几个人一起当宵夜吃,庄清然美滋滋的搓了顿饱。   盘子都干净了,赵浅望着庄清然道:“吃也吃饱了,也该回去了吧。”   庄清然摸了摸口袋:“我没有带钱出来,能不能先赊账?”   “我们赵家请朋友吃饭是不收钱的,你不是说你是少雨的朋友吗?现在吃完了就赶紧回去,住哪儿,我送你去。”   庄清然一边感动是周哥儿的朋友真好,一边又缩到了周哥儿身后:“你送我?孤男寡男的………”   赵浅瞪了瞪眼睛,满脸嫌弃:“我对你这种矮子没兴趣,赶紧跟我起来。”   “我不想回去,小仆役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个人在客栈多不安全,就收留我几天嘛,到时候我爹来了,一定会让他好好酬谢你们的。”   “周哥儿~”   赵浅沉下眸子,他见着周少雨动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果不其然:“赵哥,要不就让他待一晚上,明天早上在给他找一个新的客栈?”   媳妇儿都求情了,他还能说什么………   夜里,赵浅躺在过道上,睡着原本给庄清然打的地铺,鞠了一把泪,听见里头时不时传出来的说话声,心里很是复杂,他是干什么要做这些好事来惩罚自己。   第二天早上,周哥儿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地铺收拾好了:“那小子呢?”   周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还在睡。”   他甩了甩手臂,扭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让他睡死过去吧。”   话毕,他牵着周哥儿去楼下吃饭。   日日鲜给员工提供三餐,小二们都会赶早来吃早饭,其实赵浅这也是为了鼓励小二们来上工不迟到,平日里小二们来,两口子都已经吃过了各自去忙各自的了,鲜少看见两人一起吃早饭。   黄二勾着孙熊的脖子:“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两人竟然在一起吃早饭。”   孙熊挥开他的手:“再不过去吃饭,那群饭桶就把饭吃完了。”   赵浅喝了碗白粥后便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今儿他在,往常爱吹几句的小二都闷着头没说话,他给周哥儿夹了些咸菜下饭,也不知道平常跟这群糙老爷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抢不抢的过。   “平日里都吃得饱吗?”于是他假惺惺的慰问了一下员工们。   小二们愣了一下,还是孙熊开口道:“早上有馒头,中午有肉菜,吃的很饱。”   其余的小二反应过来也赶忙附和道:“吃的饱吃的饱。”   虽然他们吃的都是酒楼里当天没有卖完的菜和肉,但是放眼望去,能有日日鲜这么好条件上工的地方还真没有,这才是大家上工都打起精神极少偷懒的原因,毕竟老板和小二都是相互的,老板待他们好,他们自然会好好上工,谁都怕丢了手上这份差事儿。   “要是吃不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出来,我也好酌情改善。”   “谢谢老板,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大家其乐融融的吃着早饭,楼梯上突然发出塔塔的声响,伴随着主人的慵懒,脚步声也像是没有睡醒一样。   大伙儿情不自禁的望向了楼梯,黄二瞧着那蓬着头发的年轻小哥儿,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这不是那天来楼里的客人嘛!这………分明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啊,楼里只有老板和老板郎两个人住…………   小二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赵浅…………老板好福气啊!   “庄清然你能不能洗把脸再出来!”赵浅尽量压制住自己要喷出来的火气。   “吃饭了啊!周哥儿你咋都不叫我一声。”   姓庄的完全无视赵浅的话,突突下楼在桌子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诶,去给我拿个碗过来。”   黄二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不是你是谁啊?赶紧去!”   有了饭碗,庄清然毫不客气的吃起来,小二们反倒是斯文了起来,赵浅摇了摇头:“我过去了。”   赵浅走后,庄清然更轻松了:“这咸菜不错,能不能再去拿点?”   早饭过后,周哥儿对庄清然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我不是赶你走,你在外面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家不在集市。”庄清然把他拉到了一边,小声道:“我家在县城,我是偷偷跑来的。”   周哥儿睁大了眼睛,他就说从来没有在集市上见过他嘛:“集市离这里可不近,你干什么跑出来!”   “我听家里的仆役说这里有好吃的嘛,正巧听到我爹也要到这边来办事儿,所以我就想跟他一起来瞧瞧,可是说什么他都不让我跟着,我只好先来咯,到时候再跟他一起回去就是了。”   周哥儿长叹了口气,哪家有这样的孩子也真是够头疼。   “那你爹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他的。”说着,庄清然便跑去了后厨看海产去了。   三日后…………   赵浅新收复的赌坊提前开张,当日,狄光祖急匆匆的赶到赌坊,赵浅正照顾着赌坊里的生意,被狄光祖拉到了楼上。   “你这是怎么了?”   狄光祖喘着气道:“我得到消息说县令大人来咱们集市上了!”   “那又如何。”   “虽然官府不管赌坊的事情,但是咱们还是得注意着些,若是有面生的人混进赌坊里,客气些,这些当官儿的多多少少都好些赌,到时候想来玩玩儿,手底下的人不小心得罪人就坏事了。”   “你这边的赌坊新开张,鱼龙混杂,更要注意些。”   赵浅眉毛一紧:“我心里有数了。”   他长了心眼儿,赌坊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赌坊修缮好后,这边也有住处,庄清然赖在日日鲜不走,他只能天天打地铺,今儿就留在赌坊里好好睡一晚上,他忍着脾气不赶庄清然走还是有些想法的,周哥儿本来就没几个朋友,他不在的时候几乎闷着不说话,庄清然脸皮厚,话又多,也许两人多待会儿,周哥儿会有些改变。   赌坊是白天黑夜都要开门的,他让钟九把兄弟们换着值班,自己则去烧烤铺子打了一趟,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胡三儿居然在这个时辰送海货来了。   “今天怎么回事?”他过去帮着把海货拖进铺子里。   胡三儿揩了把汗水:“我是有事情跟你说才把海产顺道送上集市的。”   天黑了还特地来,赵浅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问道:“是下鱼村又来闹了?”   “也不能说是闹,昨天官府的人到咱们渔村去了,说是要在那边制盐,需要一些人手,能跟着官府的干事,银子稳定,哪家哪户不想去,一时间大家鱼也不打了,全都跑到县令面前,说是愿意去干,两个村子的人谁都怕对方抢了好差事儿,然后就打了起来,现在人都被官府给扣押了。”   “在官府面前也能打起来,不被关押就奇怪了。”   胡三儿急道:“那咋办啊?”   赵浅摸了摸下巴,官府来这边制盐是件好事,这时候的制盐技术落后,当初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曾打过制盐的主意,但是毕竟走私盐是大罪,要杀头的,他便不敢擅自冒险,现在官府的人来了,说不定还能成点儿事,谈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村子里的事情也给一并解决了。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去赌坊睡吧,明天一早上,我跟你一起回村子里。”   胡三儿点了点头。   “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出去一趟,王田,收拾好就把铺子关了。”   天将将亮,赵浅便和胡三儿驾着牛车往村子里去。日日鲜里正在吃饭的庄清然见今天早上没有看到让他食欲都会减少的男子,心情大好。   “周哥儿,你夫君今天怎么没在?”   “他去村子里了。”   “去村子里干啥?”   赵浅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确切的是干什么,于是胡诌了一句:“打渔吧。”   庄清然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忙道:“那不就有海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你带我去看看海吧!”   周哥儿没理会他:“不行,我要招呼客人,没空。”   “天天都这么忙,小哥儿会老的很快的,到时候赵浅就不喜欢你了,要时不时出去散散心。”   周哥儿蒙着耳朵,转身便去了后厨,庄清然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叨叨,这几天他已经习惯自动摒弃身边的话痨了,等他忙活了一阵子后,惊奇的发现庄清然竟然不见了。   他问了小二们,都说没有看见,他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人要是又丢了,到时候家里人找过来怎么办,他慌慌忙忙跑到街上,见着庄清然竟然在打听怎么去村子,他一把将人拖着往回走。   “别拽我啊!”庄清然挣不过周哥儿,只会哇哇大叫:“疼,疼啊!”   周哥儿把他甩进屋里,本想训斥他几句,没成想人却红了眼睛:“我在家里他们只会把我关在家里,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就是想把没看过的多看看嘛,指不定哪天家里就把我嫁了,以后就更出不来了。”   “你别哭了。”周哥儿心软,扔了块帕子过去:“我带你去就是了。”   庄清然擦了擦眼泪,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你真答应了?”   周哥儿没说话。   “少雨,你真好!”   周哥儿叫了辆牛车,两人颠着往村子去,庄清然从来没有做过牛车,屁股被颠的生疼,但是新奇盖过了疼痛。   赵浅走的早,到村子的时候,还没有到中午,村长听说他回来了,连忙去接他。   “不是说官府的人来了吗?怎么没有瞧见?”   村长背着手,像是苍老了很多:“住在下鱼村呢,下鱼村的村长哄去的。”   “那被关押着的乡亲被放回来了吗?”   “还没呢,家属都来我这儿哭了好几通了,我这儿也没法子啊!”   “我去见见县令。”   村长道:“那你说话可得小心些啊!”   “放心吧,我知道。”   他是一个人去下鱼村的,刚刚到村子就有人拦着他,倒不是官府的人,而是下鱼村的村民:“赵浅,你来我们村干什么?”   “我来村子做什么还要给你报告一声?”   “哼,我就是怕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来村子做些糟心事儿。”   赵浅懒得跟眼前的汉子理论,一把将他挥开,兀自走自己的,那男子踉跄了一下,想骂上两声,但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扛着锄头抄着小路去了另一个方向。   “村长、村长!赵浅来咱们村子了!”男子是急着去了村长家报告消息。   这当儿官府的人住在村子里,赵浅来了,肯定就是想来抢香饽饽:“他来凑什么热闹,在集市上酒楼好好开着,挣的钱还少嘛!莫非还要抢个活儿做做不成!”   “是啊,那怎么办啊?”   “赶紧带人去拦着,别让他找到县令大人!”   两人急匆匆的去喊人,赵浅不识得下鱼村的路,不过他猜想县令肯定会住在最好的地方,于是朝着房子最新的地方去,纵使找到了方向,但七拐八绕的还是没有村子里的人来的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下鱼村的人拿着棍棒,像个瞎子一般嚷嚷道:“打流氓!”   就想把他往村子外赶,他嗤笑了一声,偏就杵在原地不动,有汉子见状把棍子挥了过来,赵浅顺势夺过,反手一棍子过去,那男子被打的嗷嗷叫,村民没想到他真敢动手,一时间像是惹了民愤一般,通通乱棍朝他来。   他倒是不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但是一双手难免使不过来,偶尔还是会被扫到两下,声势闹大了以后,官府的人赶了过来。   “闹什么闹!本官在这里,你们这群刁民还敢闹!”   听见颇具威严的声音村民们慢慢收了手,村长见县令过来了,率先狗腿的跑过去:“大人,冤枉啊,我们纯属自保,他才是刁民,是他先来我们村子惹事儿的。”   赵浅抖了抖衣裳,打量了一眼这所谓的县令,圆滚滚的身材,倒是跟之前的丘贵生一样富态,不过精神气倒是要比丘贵生强上很多,他像模像样的给县令行了个礼:“草民赵浅参见大人。”   县令阅人无数,见他不惧自己,而且衣着气质也不像个村夫,没有理会村长的话,问道:“你来这下鱼村干什么?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草民是上鱼村的人,在集市上开了间酒楼,今早听说县令大人来村子里,想着大人千里迢迢过来不容易,便想来请大人去酒楼尝尝当地的特色菜,招待大人,没成想刚到下鱼村便被村子里的人追着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县令抬了抬眼皮,瞧着眼前恭敬的人,心里倒是有些微动容,毕竟这村子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蚊虫极多,若不是来临海边看情况好早些把朝廷的事情办妥,他怎么在这边,气人的是这群刁民竟然还多次生事儿,家里家外的事情已经是让他烦心不已。   他朝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自己却没说话。   师爷干咳了一声:“此番大人来渔村就是想体察一番民情,也瞧瞧当地的特色,既然集市上还有特色,那便去看看。”   赵浅眼里露出一抹笑意:“恭迎大人!” 第58章   官府的人随着县令回集市时, 一路上累出了个好歹,马车就那么一辆, 能坐的自然只有县令大人和师爷, 其余的官兵只能撵在车屁股后头, 不能慢咯, 也不能快咯。   赵浅早知道会是这么个模样, 回了趟村子, 把村里的牛车给赶出来了,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瞧着前头满脸大汗又不敢骂的官兵, 倍儿悠闲。   “诶小子,让我在后头坐坐歇歇脚。”约摸着走了一半的时间, 捕头把其余的人赶到马车面前去, 自己则等着他的牛车上来。   赵浅停下了牛车, 让捕头坐到车上去,顺便还递了水过去, 捕头仰着脖子灌了好几口后才算舒坦了。   “你可别以为我是躲懒才爬牛车上的, 要不是这几日来回的从集市往村里跑, 我保管跑的比大人的马跑的还快。”捕头躺在牛车上, 懒洋洋道。   “捕头大人是为何事操劳这般奔波?”   “还不是大人那不省心的………”捕头把话说了一半又给兜了回去:“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赵浅道:“捕头多虑了,草民是本地人, 熟知村子和集市, 若是有什么不便, 我熟地熟路也好替大人分忧。”   捕头摸了摸下巴, 收起猜疑的目光,放低了声音道:“县令大人家的公子跑出了家门,留了书信是往你们这边的集市来了,这可把大人给急坏了!要知道大人家的公子可是咱们县城出了名的美人,这朝跑出来大人能不忧心嘛,马不停蹄的追到了集市上,硬生生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人。”   赵浅听着话,眉毛一扬,这怎么也得联想到庄清然啊!他掩藏住情绪,继续恭敬的听着捕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大人这次来奉命制盐是一回事儿,找回小公子又是件大事儿,你要是知道些线索就赶紧通报给大人,到时候大人一定会嘉奖于你。”   “回到集市上草民一定会叫人好好去打听公子的下落。”   捕头满意的摆了摆手,拿着水壶又仰着喝了好几口后,从牛车上跳下去,把水壶给前头的兄弟们传着喝。   赵浅望着前头的一行人,扬了一把赶牛鞭子,眼里闪过一抹精明。   回到集市时,赵浅先一步比官府的人进日日鲜,急着去把庄清然藏起来,结果回去才听周熊说和着周哥儿一起去村子里了,他松了口气,倒是省下了事情。把日日鲜清场后,他把官府的人给请了进来。   官兵让他们待在大厅,县令自然要安排雅间,他吩咐厨房好菜好酒招呼着,又叫孙熊去烧烤铺子,叫王田烤些烧烤送来,他的小徒弟经过几天的训练,简单的烧烤已经没问题了,至于味道,招呼一下县令已经够了,用不着他出手。小二们知道是官府的人,也都不敢怠慢,就招呼那么两桌人,动作很是麻利。   “大人,这都是些新鲜的海鲜,您尝尝吃的惯不。”赵浅亲自烫了海鲜夹到县令的碗里。   县令偶然听说过这边的集市开了稀奇铺子,今日得以一见,倒是觉得名副其实。   “这螃蟹不错。”县令沾着料吃着蟹肉,味蕾上散发的味道一时间让他把心头的烦心事儿都给搁下了,在赵浅的精心服务下,吃了顿饱。   吃的再撑不下后,他笑眯眯道:“山珍海味吃不过不少,这些新奇的吃法还是第一次。”   “大人过奖了。”赵浅擦了擦手,一番服侍让县令放下了防备,酒饱饭足后自然就该唠嗑事情了。   “听说大人此番来集市是为了采盐之事。”   庄有成轻笑了一声:“莫非你对采盐的活计也有兴趣?这酒楼开着能比采盐的苦力小差赚的少?”   “大人说笑了,草民只是想替朝廷办事罢了。”   具他所知,这时候采盐全出于煎炼,取海水熬出盐的结晶,再翻炒成形,技术落后,会耗费大量的柴草,费工也费力,还不曾出现有晒盐的法子。   “说说,你想怎么替朝廷办事儿?”   “草民有一个新的采盐法,可以提高采盐效率,也可省下不小的人力。”   赵浅说完,庄有成却怒拍桌子:“大胆,你竟然敢置喙朝廷多年来的采盐之法!”   “诶~大人千万别动怒。小的话说的直了些,大人是个爽快人,怎会给吾等计较,不过大人当真不考虑考虑?”   庄有成腆着吃饱的大肚子,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眼前的汉子,他就说这小子没那么简单,大老远跑到村子去献媚,原来主意打在了这儿,但话又说回来,能提高采盐效率省时省力确实很吸引人,若是办的好,到时候朝廷满意,说不定从中还可以拿到不少油头,可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事情,必须要谨慎小心。   赵浅看着庄有成变换的神色,也没去猜他在想些什么,事先安排好的黄二跑上了楼,他像模像样的训斥了一声:“没瞧见我和大人正在说话吗?有什么急事儿偏要现在进来说?”   “这个时辰了夫郎和庄公子还没回来,要去接吗?”   赵浅站起身便在黄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说呢?还得进来报告一声。”   黄二搂着屁股赶忙往外头蹿:“是是是!”   看着人下了楼,他叉着腰歇了口气,瞧见庄有成忽然站了起来,连忙致歉道:“让大人见笑了,手底下人时常憨头憨脑的。”   “刚才你们说的庄公子?什么庄公子?”   “噢,是位公子哥儿,听说和我内人一起去村里看海了,我吩咐手下的人说要是晚了没回来就去接。”   庄有成瞪着双眼睛:“是个什么样的公子哥儿?”   赵浅挑着好话把庄清然的外貌描述了一遍,又把周哥儿救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后,庄有成一拍大腿,急匆匆下楼去:“这孩子!”   楼底下哥哥撑的肚儿圆,醉醺醺的捕快见着自家大人下楼来,急忙站了起来:“大人,怎么了?”   “快去把小公子给接回来!”   捕快们精神了点儿:“是。”   一行人慌慌忙忙的跑出了门,赵浅像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般跟着追出去:“大人,您慢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爷,你喊着点儿大人啊!”   一番闹腾,庄有成急着见自己的爱子,又坐着马车往村子里跑,这会儿庄清然颠簸在牛车上,正数落着周哥儿不让他在海边多玩一会儿,分明在村子里有房子也不让他住一晚,周哥儿堵住耳边嗡嗡嗡的说道声,直到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才把耳朵松开。   集市里少有人骑马,听着声音人还挺多,他抬起头瞧着前头,只见两排流儿的官兵围了过来,比起他的震惊,庄清然倒是镇定的多。   瞧着轿子上步履有些乱的县令黑着一张脸走过来,牛车师傅和周哥儿赶紧下马车去行礼,本想拉庄清然一把,没成想他却径直跑了过去:“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到处乱跑成个什么样子!”   “您能别一见面就骂我吗!”庄清然不满的翘起嘴角。   师爷连忙打圆场:“小公子,大人也是担心你啊,你这番跑出来,可把大人急坏了!”   庄有成转变了些神色,收起一身的火气,转而哄道身旁灰头土脸的庄清然:“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这番闹够了也该回去了吧。”   庄清然到一边去拉着略显局促的周哥儿:“还没玩儿够呢,等爹回去的时候我在和爹一起回去,那我就先和周哥儿回集市了啊,爹还有什么事儿要去办就去吧,我在日日鲜吃的好睡的好,到时候爹事情办完来找我便是了!”   “你这孩子!”   姗姗来迟的赵浅从牛车上下来,笑吟吟对庄清然道:“小公子,大人也正好在日日鲜歇脚,可以一起回去。”   庄清然变了脸色:“什么!是你特地叫我爹来的!”   “草民如何叫得动大人啊!若不是今日去村子遇见了大人,我还不知道您是大人的公子。”   庄清然瞪了赵浅一眼,拉着周哥儿想走,周哥儿却被赵浅拉了回去:“公子还是去坐马车吧。”   “清然,别胡闹了,赶紧上马车来!”   庄清然骂骂咧咧的扭身去了马车上,人走后,赵浅把周哥儿牵到牛车上,有两辆牛车,跑累了的官兵便挤上了另一辆。   “清然是县令大人的儿子?”周哥儿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   赵浅笑了一声:“他那脾气也只有官宦世家能惯的出来。”   周哥儿偷偷摸摸在他耳边道:“那县令大人不会以为是我们把清然拐到这儿的吧?”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少年的头:“我们有没有拐庄清然自己知道,他会跟大人说清楚的。”   周哥儿松了口气,他先前是觉得庄清然跟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不一样,猜想过他是县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县太爷的儿子,哪成想天天缠着自己身旁,啥都要吃的人会有这么一层身份。 第59章   庄有成来了集市后, 庄清然再也不敢闹腾了,赵浅安排了处客栈, 让官府的人在里头过夜。   当夜, 庄有成便把赵浅叫去了客栈。   “你所说的事情我认真考虑了一下, 当真能有法子省时省力?”   赵浅笑了笑, 庄有成动摇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泡些茶替庄有成倒了一杯:“大人, 话不敢说满,可以先试, 若是到时候大人满意的话, 后面我们再谈其余的。”   庄有成摸了摸下巴,现在儿子也找回来了, 心头的大疙瘩放下, 朝廷安排下来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 倒是不急于一刻,想来赵浅说的也没错, 短短一天下来, 这照顾的也周到, 他心里倒是觉得赵浅能成些大事。   “好, 那就依你说的,到时候事情办成了, 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 他端起茶杯啄了一口, 屋里响起了两人爽朗的笑声。   赵浅想用的是晒盐法, 但是现在已经是秋天,太阳的强度已经远不如夏天,但好在海岸那一带的太阳不小,天气是比较炎热的,抓住秋老虎的尾巴,还是会有不小的成效。   晒盐一般要经过建滩、整滩、纳潮、制卤、测卤、结晶和捞盐归坨七套工序,说来也挺复杂,但是比起煮盐来说,直观的就可以省下了火料,煮盐可是很费柴火的,   他在沿海找了块荒摊建造了一块海滩,那时候他经常出海去打渔,在海岸边看见成片的盐摊,盐晒好后白花花一片,像是厚厚的积雪一样,场面十分的壮阔,他还特地去了解过晒盐的工艺,现在依照记忆中的步骤,做池埂,做池门。   跟着来的人都没有见过这般制盐的方法,只能盲目的接受他的指使,将建好的滩池内的泥土挖松,晾干,再放入海水泡稀之后赤脚在池内将池踩匀,用刮板刮平底池,然后将池内海水排出晾干,用打磨成圆柱形的石头压实压平。   简单来说晒盐就是圈围出一些海水,在太阳下暴晒,让水分蒸发掉后,逐渐结晶形成固态的盐。其中繁琐的工序他交给了别人做,自己最需要掌控技术这一关便可。   庄有成原本是嫌弃来回往海这边跑太远,整日坐着马车颠来颠去的累,但是又想去瞧瞧赵浅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无奈之下只好起早贪黑一回了,但是到了海边后,为了表现出人民父母官的模样,硬是不要师爷撑伞遮太阳,结果晒的像只油腻腻的肥猪。   几次三番瞧着赵浅倒弄海滩,半点儿没弄明白,倒是颠簸劳累把自己都给折腾瘦了几斤,庄清然心疼自己的老爹,尽把日日鲜的好酒好菜送去。   因为技术落后,赵浅对这门工艺也不是特别熟悉,中间牵牵绕绕走了些弯路,原本只要两到三天就可以晒出的盐,硬生生到第五天才晒好。   庄有成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躺在太师椅上吃葡萄,听说盐出来了,立马又颠着马车去海边。   刚刚晒出来的盐都有很多杂质,而且是大颗粒的粗盐,但是这时候的盐质量本就很一般,庄有成瞧见从海滩上刚刚铲起来堆积着的盐已经乐的跳脚了。   没用支起大锅,也没有砍柴烧煮,还真把盐给弄出来了,透过那盐,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朝廷对自己的褒奖:“这要是遍布也天下各个海域,那我们大□□还愁盐吃吗!”   瞧着已经笑的合不拢嘴的庄有成,赵浅及时的泼了一盆冷水过去:“大人,此法子虽然是能做些盐出来,可是还得依照得天独厚的天气条件啊,不是每片海域都能晒出盐的,若是天气不好的地方,没法推行。”   庄有成笑容减少了几分,但是心里的喜悦却不减,这片儿地朝廷交给他管理,那只赚这边的银子也已经够塞腰包了。   他不蠢,知道赵浅现在攥着制盐的技巧,笑脸相迎:“本官很满意用这种方式制盐,不知赵老板要怎么才满意?”   赵浅笑了一声,也不枉费他几日都没有回集市的忙活:“这里的盐工只能用上鱼村的人,这对大人来说不难吧?”   庄有成挑眉:“就这么简单?”   “当然,盐场得挂我一个名。”赵浅压低声音道。   庄有成眯起眼睛:“你连朝廷的钱都敢赚?”   “大人,彼此彼此。”当初上鱼村发了海难,他不信庄有成会不知道消息,但凡遇了灾祸一定会上报朝廷,就算再慢,上头应该也会拨款下来,可是至今村子都重建了,却什么消息都不曾收到,想必这银子已经落尽这县令大人的手上了。   他本是只想给村子里的村民务个好差事儿,自己没想讨什么好处,但思虑到晒盐取代煮盐后,其中节省下的开支,提高的利润一定是个不小的数目,这些海盐运到内陆后,价格可比沿海这一带高多了,庄有成不见得是个清官儿,与其让他一个人贪钱,倒不如分上一杯羹。   庄有成面露难色,似乎在考虑,赵浅倒是不怕他不答应,毕竟技术还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件事儿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见他一直不说话,稳的住,庄有成反倒稳不住了。   “成交!”   事前谈成以后,村子里的人被选中当盐工,赵浅还需要给大家分工,在不同的程序上做事儿,村民们收到通知后欢呼成一片。   下鱼村的人得到消息后,追到庄有成面前:“大人,您先前不是答应说让我们村子的人当盐工的吗?怎生?”   “本官几时答应过你们,当初说的就是观察考察,到时候谁更合适,本官心头有数。”   下鱼村的人急道:“我们村子哪里不合适,怎么也比上鱼村的合适啊!”   “上鱼村的离这边更近。”庄有成随口搪塞了句话后,给师爷使了个眼色,乐呵呵的便钻进了轿子里。   “大人!大人!”   师爷叫拢捕快拦着下鱼村的人:“大人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你们甭缠着大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实在觉得太闲就去大牢里待着。”   下鱼村的人登时闭上了嘴,等县令的轿子离开了视线后,下鱼村的村长凑到赵浅跟前去:“好啊!赵浅,你还真有本事,竟然把大人给骗了去!”   “哎,您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啊,既然你们那么想打渔,那我就把海域让给你们打,咱们村子可是一再退让,村长可别再欺人太甚了!”   “你!”下鱼村的村长气的跳脚。   “乡亲们!该干活儿了!”   庄有成在集市这边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留下了几个有经验的捕快监督盐工晒盐后,带着庄清然便回了县城。赵浅赶着时间把晒盐的经验教给村子里的村民,晃眼在盐场这边就已经去了半个月,等一切都上了正轨时,他才得空回到集市上。   这些日子在海边上暴晒,人都黑了两个度,前两天他就传了消息回去,告诉周哥儿今天回去,快到日日鲜时,瞧着空旷的店门,他心里还讶异,今天少年竟然没有在外头来等他,这可都半个月没有见了,莫非跟庄清然待野了?   他带着疑惑进铺子里,扫视了一圈后,也没有在酒楼里见着人,正想问问人去哪儿了,黄二见他回来了,却是先他一步开口:“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周哥儿他晕倒了!”   “怎么回事!人呢!他现在在哪里!”赵浅一把抓住黄二的衣领。   “您别急,已经送到医馆去了,孙熊守着呢!”   话音刚落,他便瞧着赵浅冲了出去。   赵浅到医馆的时候,慌慌忙忙找到人,少年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大夫正在交待些什么,他冲了进去,声势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周哥儿面色有些苍白,眼里带着惊喜,唤了一声:“赵哥!”   “怎么回事?”赵浅拉起他的手,见着人还好好的,心里长松了口气,半个月不见怎么就这样了。   一边的孙熊反倒是笑道:“以后可不能让周哥儿继续在日日鲜劳作了,大夫说这是被累着了。”   赵浅抚了抚少年的头发:“怎么做那么多活儿,还把自己累到了?”   周哥儿低着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做的不多,是、是大夫说我有宝宝了。”   “宝宝?”他眼前一亮,随即笑意爬满脸上:“真?真的?”   周哥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还第一次见到沉着冷静的赵哥第一次说话结巴。   一边上的大夫摸了摸胡子:“好了,谁跟着来开些药。”   孙熊立马道:“大夫,我跟您去。”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赵浅一把将周哥儿抱进了怀里,周哥儿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一身仆仆风尘,心里的喜悦难掩:“赵哥,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要是跟我一样是个哥儿怎么办?”   赵浅笑了一声:“什么怎么办,像你一样多好,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又或是小哥儿,我都喜欢。”   “以后你什么事儿都别做了,就待在家里好好养胎。”   说到家里,周哥儿抬起眸子看着他:“你说是村子里吗?”   赵浅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自责,来集市这么久了,虽然有好几个落脚能歇息的地方,但怎么也只是间铺子,不是家,恐怕在周哥儿心里只有村子那间纯粹用来做饭睡觉,没有外人来的地方才叫家。   一直忙着生意,反倒是把安家这最重要的事儿给搁置了。   “待在集市上。”   “那你还要去村里晒盐吗?我、我想待在村子里和你一起。”   “我不会在村子待那么久了,现在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我每天都能给你待在一起,直到孩子出世。” 第60章   自从周哥儿有孩子以后, 赵浅让人做了轿子,方便周哥儿出去, 现在家里多方面有进项, 花钱的又只有两个人, 赵浅只想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周哥儿身上。   “要是修建的话, 最快也得两个月。”   “多安排一些人也要这么久?”   “这………”   “钱不是问题。”赵浅双手撑在桌子上, 目光犀利的望着眼前的人。   男子笑了一声:“赵老板是爽快人。”   周哥儿听说赵浅在招待客人, 泡了茶端进屋时,发现人却已经走了, 赵浅见少年进来, 连忙上去把茶接了下来:“不是让你好些休息嘛,这些事情交给黄二他们做就成了。”   “这些小事我能做好, 而且一天天不做事我也不习惯。”   赵浅无奈的摇摇头, 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好端端的干嘛要养些劳碌命出来。   “刚才那人怎么走的那么急?”   “那是个建造队的领头,我在集市上买了块地, 让他们尽快把宅子修建好, 到时候孩子出世也就有了个像样的家了, 总不能跟着我们一样睡在店铺里。”   周哥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眼角染着些笑意,孩子出生有个那么疼他的爹, 多幸福的一件事。   宅子开工建造以后, 赵浅带周哥儿去看了看宅基地, 集市不大, 市中没有足够大的地方建造,于是他把地买在了集市边缘,钱花的够多,建造队的人怕不能完成他以最快速度建好的要求,于是又另外去请了两个建造队。   “赵老板,我请的另外两个建造队可是从县城那边请来的,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赶工就粗制滥造,您去瞧瞧木匠,那雕花的功夫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赵浅点了点头:“狄兄说你办事好,我自然放心的。”   建造队的人悻悻的笑了一声,连忙应承。   狄光祖现在是集市上赌坊的老大,他资历尚浅,没有接触过他的人可能以为他来集市的时间短,虽然是集市上的大商人,但脚跟不稳,而狄光祖就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惧怕他。   周哥儿围着宅基地转了两圈儿,拉着赵浅问道:“地是不是广了些,若是修宅子那得多大啊!”   “二进院。”赵浅淡淡道。   周哥儿惊呼了一声,复述了一遍:“二进院也太大了!我们两个人哪里住的了那么多的屋子!”   想当初村子里的小房子也就才八十平米左右,三进院落的房子可小于六百平米,那得是以前房子的多少倍!丘贵生家里世代从商,家里的房子也不过才一进院而已,周哥儿不敢想以后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不会大,以后还要雇些婆子仆役到家里,总是要房间住,以后孩子大了总得有自己的屋子吧。”   周哥儿笑了一声:“还是赵哥想的周到。”   他笑着,心里却有些遗憾赵哥的父母不在,若是在的话,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和和乐乐的多好。   赵浅拍了拍他的头:“怎么样,累了没?累了咱们就回去了。”   周哥儿倒是不太想回去,现在他又不能忙活酒楼里的事情,每个人见着他都跟供个祖宗一样,他都闲的快不行了。赵浅依他,两人便在这儿带着,看了看运来的瓦片,雕的柱子。   赵浅先前完全没有想到周哥儿会那么快有孩子,当时郑哥儿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在成亲几年后才生的,他以为哥儿怀起孩子会比较慢,心里便想着多赚些钱,日日鲜和赌坊生意稳定以后,收入已经不菲,他正想收心的时候,谁料到村子里又有了麻烦,歪打正着又有了盐场那边的利润,这番折腾下来,孩子就急着来了。   他以前偶然听说过靠海的地方,曾有大户人家用生蚝的壳子建造院墙,牢固又新颖,那会儿脑子里也有过这样的念头,想到赵家就是靠卖生蚝起家的,用蚝建造个蚝宅也不错,极有象征意义,只可惜现在生蚝壳子收集的不够,他只好放弃这一念头。   等宅在建造好的时候,周哥儿距离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这当儿入了冬,天气凉的厉害,不过比起当初在山洞,现在的生活条件好太多了。   当初赵浅和建造队的人商讨两个月以内建好,这朝验房的时候已经超出两个月了,不过他看了建好的房子后,倒是很满意,便没有再刁难建造队的人。   挑了个好日子,两口子便搬进了宅子里。周哥儿先前还不习惯,出趟门,就是单单从屋里走到大门口也得要半刻钟的时间,不仅如此,家里的床比原来的大了一倍,主屋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很多他见都没见过。   比如那专门请绣娘绣的屏风,放在洗澡的地方,可以遮挡住里头,但他每次去洗漱的时候,灯光会把自己的影子印在上头,赵哥又在外头,这简直更让人脸红心跳,他几次想换个地方洗澡,让赵哥把屏风撤走,赵哥却说有钱人家都是这么生活的,让他早些习惯。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似乎很多事情都没以前方便了,自己的行动也缓慢了起来,而且入了冬还特别的惧冷。为此,赵浅还特地买了炭火炉子回来,屋子里整日都暖烘烘的,他待在家里软绵绵的,总是很嗜睡。   “少雨,你看谁来了?”   赵浅穿过花园,里头还没有栽什么花草,只有零星的两颗桂花树,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他领着人刚到院子就喊了屋里的人,这会儿还没有雇佣老妈子下人,偌大的宅子十分安静,所以他说话特别大声。   他唤了一声后却没人答应,看了身旁的王田一眼后,急匆匆的推开了门,结果瞧着里头的少年倚在摇椅上睡着了。   王田跟着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压低声音对赵浅道:“我去院子里。”   “外头天儿冷,你到大厅去坐一会儿,里头也有暖炉,你给点上。”   王田听了话后,把包袱背着去了大厅里,赵浅是把他叫来住在宅子里,这边条件好,房间又多,让他过来也给宅子添些人气,况且那么一个孩子住在烧烤铺子里也怪可怜的。   人出去后,赵浅轻轻唤了声靠在椅子上的可怜孩子:“少雨,去床上睡。”   周哥儿听见熟悉的声音,以往他的睡眠是很浅的,现在有了孩子沉了不少,像是听见了赵浅的话,人的眼睛却没睁开,迷迷糊糊咕隆了一声。   赵浅听不清楚少年梦中的呓语是什么,不过瞧着整日都不太有精神的少年,吃饭的时候总是屁股沾着板凳不一会儿就要吐,日日来回,他少年衣服盖着的肚子:“你这小崽子,就知道折腾你阿爹。”   他拦腰把周哥儿抱到了床上后,刚刚把人放下,没成想少年却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赵哥,你回来了?”   听着还带有睡意的声音,软软的,他亲了亲少年的嘴角:“是床太凉了?还是我闹醒你了?”   周哥儿摇了摇头,握了一下赵浅的手,发现十分的凉,自己往床的里头挪了一些:“怎么那么凉,也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媳妇儿暖呼呼的,他也不想放开,于是把带着凉气的披风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躺靠在了少年身边,少年依偎过来,他抱着人心里很满足,入冬以后,少年就变得很黏他。   “你方才去哪儿了?”   他没说是去接王田过来,现在要是说了,肯定要去大厅里看他,厅里什么都有,让他一个人待会儿也没事,现在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和少年待在一起。   “我就是去了铺子一趟。”   周哥儿应了一声,今儿中午些时辰,温度要高些的时候,他出了家门,在外头闲散的走了一会儿,见着一对像是新婚夫妻一般的年轻人,浓情蜜意,新妇人叫男子夫君,他听着有些羡慕,自己和赵浅成亲了那么些时日,似乎重来没有叫过一声。   想着想着,他便试探着叫了一句:“夫君。”   随后又有些害羞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赵浅感觉人从自己身上蹭过,又听见这一声撩人的呼唤,竟然有了反应,而且还有些难耐,他摩挲着少年的脸,声音有些沉闷的应了少年。   成亲这么久,赵浅几乎天天睡在自己的身旁,床上有些什么不对劲的表现,周哥儿一下子便能够得知,原本只是个理所当然的称呼,他说出来觉得已经是足够羞/耻的卧房话,还惹得身边的人浑身热火。   赵浅翻身压住少年:“再叫几声。”   望着眼前目光如有暗火的男人,他一时间红了脸。   见少年又不说话了,赵浅埋下头蹭了蹭他的脖子,哄道:“我想再听你叫。”   周哥儿迫于脖子上的痒,低着声音又叫了一声,那羞怯试探的声线落进耳朵里,赵浅便再也无法克制…………   “宝宝、宝宝!”周哥儿用仅有的一丝理智推着身上的人。   赵浅磨在他的耳边,轻轻咬了咬:“现在是安全期,我会小心的。”   …………   周哥儿着整理好自己出屋子时,才发现王田过来了,两人在屋子里逗留的功夫,王田在大厅待久了也无事可做,便找到了厨房,擅自做了晚饭。   “赵哥,怎么没告诉我王田来了!还让人家做饭。”想到徒弟在外边等着,师父却心安理得的待在屋子里,他脸上不由得便染了一层薄红。   赵浅倒是不甚在意,徒弟就是一家人,那么见外干什么:“我让他搬过来住,自家人,不必客气招呼。”   王田见势道:“师郎现在有了宝宝,要多休息,这些小事情我来做就好。”   “我明儿就去雇些妈子仆役回来,你们以后谁也累不着。”   在厨房里说了会儿话后,三人在厅里吃了晚饭,王田年纪不大,手艺却不错,简单的几道菜做的挺好,就是手法生疏了些,等年纪大了,一直练着,手艺肯定会很好,赵浅觉得餐食铺子这一块儿,有王田会轻松很多。   晚饭过后,赵浅领着王田去房间,选了个带着小院子的房间让他住。   王田进屋转了一圈儿后,却背着包袱出来了。   “怎么,不喜欢这屋?”   “师父,你这屋子也太大了,而且还有院子,给我一间小杂房就成了,这房间以后留给小公子小姐住吧。”赵浅能把他接过来住,王田心里已经很是感激,赵家对他的恩德,他都快还不清了,要是再住这么好的屋子,心里恐怕更是过意不去。   赵浅道:“偏房、小房间是要安排下人住的,你若是去住了,莫不是把他们安排在这儿来住,再说了,你既然是我的徒弟,就是家里的半个主子,要是主子住的差,以后下人怎么想?”   听了这番话,王田心里一怔,赵浅把他的位置放的这么高,十来岁的孩子如何会不感到,憋了半天,他沉沉的道了一句:“谢谢师父!”   周哥儿挺着肚子过来,看着还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还没选好?”   “好了。”王田立马笑道,跳着进门去把包袱放着。   两口子在门口相视一笑,周哥儿跟着进屋去,转了一圈儿后,往床上看了看,又摸了摸被子,新被子很厚实也暖和,但他还是道:“王田,要是今晚睡着冷的话告诉师郎,我明儿去再给你买床厚的。”   “已经很暖和了!”   “好,住着看缺什么就告诉我。”   两人交待好后才慢腾腾的回到房间里,先前折腾了一通,周哥儿早已经乏了,若不是因为赵浅让他吃了饭后消消食,他早就歇息下了。 第61章   前两天赵浅把要雇人的消息传了出去, 今儿一大早吃过饭后,总算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这儿吗?”   “修的也太气派了!”   宅子门前这会儿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 男女皆有, 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宅门, 犹豫着不敢进去。   “你们没瞧着那顶上写的赵宅吗?”   不一会儿, 又来了个认得字的, 大伙儿道:“我们要是识字就进去了。”   这时候宅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王田把门打开了,他左右看了看外头的人:“你们都是来找差事儿的?”   外头的人瞧着来开门的就是个十来岁的娃, 穿着大伙儿羡慕的厚棉衣, 看起来很是精神,纷纷恭敬道:“是。”   王田便把门拉去一边:“都进来吧。”   大伙儿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一路穿过庭院和小走廊, 看的几个人是眼花缭乱, 心里暗自道:若是能在这么处大宅子里做事儿,工钱一定不少, 而且也着实太气派了, 出门也有头脸。   “师父, 人到了。”   赵浅正在大厅里给周哥儿剥花生, 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有些局促搓着手的人,入目都是些朴实的底层百姓, 从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就能看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花生, 问道:“你们挨个说说能做些什么吧。”   “我叫朱榕, 能烧饭,重活儿累活儿都能干,以前也在老爷们的家里做过些散差。”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几岁的汉子。   赵浅听完点了点头,也没多做点评,只道:“下一个。”   接下来的是个农家妇人,因为家里实在困难才出来找事儿做,一番自我介绍和问话后,赵浅让大家留下了住址:“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先回去吧,到时候我满意的会直接叫人来通知。”   “谢谢赵老爷。”   人走后,家里又恢复了冷清,周哥儿见一个人都没留下,问道:“赵哥一个都不成吗?”   “不是不成,说出来条件都还好,但是雇在家里来做事儿,要谨慎些,况且你现在有了孩子,万事不能有差池,我让他们把地址留下,好叫人去打听打听他们的底细,看看在别人那儿的口碑如何。”   王田给两人续茶:“还是师父想的周到。”   赵浅等着手底下的人把来应聘的人都访查了个遍之后,把合适的人叫进宅子已经快过年了,折腾是折腾了些,但是识人不清就匆匆喊进宅子,麻烦事儿以后会更多。   家里人多了以后,他放心了很多,有人伺候着周哥儿他出门会方便很多,临近年关,他在集市上买了很多年货,却不是给家里买的,而是想送给店铺里的员工,杂七杂八买了不少东西让人送回宅子里,至于家里的年货有下人去置办。   周哥儿整日无事,正好可以把年货分类装好,年末那天送给大伙儿。周哥儿翻看着各个铺子的小二送来的货,肉啊、菜啊、米粮啊、布料之类的堆了一大堆,都是些很实在的东西,底层的老百姓也就喜欢这些,他暗道赵哥做事情是越来越周到了。   他细心的把米粮布料这类的干货包成一包,又把菜肉放一包,得亏还有王田帮着,两人才把一大堆东西解决掉。   “赵哥说过年要请些客人来家里吃饭,到时候让你烤烧烤招待大伙儿。”   王田不由得有些紧张:“要是做不好,那不就给师父丢人了嘛!我可得趁着这几天好好练练。”   “没事儿,你别担心,都是些熟人,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再说赵哥之前也肯定了你的手艺,不会差的。”   听了周哥儿的夸奖,王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是坚持道:“那也还得练练。”   “好。反正这几日烧烤铺子也没有开门,你可以搬回来用,早些把手艺操练好,赵哥也好早些把铺子交给你。”   第二日,周哥儿亲自去了日日鲜,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日日鲜也准备关门,给员工们放几天假,趁着今儿结工钱,他正好在今年年末在看看大家,不然就得等着明年了,当初他在酒楼里做事儿时,和大伙儿相处的都很融洽,这对于他的性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年底这个月要比之前的月份少干了两三天,但结到的工钱不仅没有比之前少,甚至还多了些,大过年的,谁能不高兴,正收拾着准备歇业了,周哥儿赶着时间进来了。   “周哥儿,身体怎么样?”   黄二第一个瞧见他,笑着上来打招呼。   “挺好的。”   听见声音,小二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计,通通围了过去,不是关切孩子就是关心身体的,赵浅从楼上下来就见着周哥儿被问的晕头转向,于是走进去把人拉了出来:“好了,少雨过来是有东西给你们的,再不拿就没有了。”   闻言,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周哥儿不解的看了赵浅一眼,分明是他准备的,怎么说是自己。   赵浅让人把东西搬了进来,然后小声对周哥儿道:“你分给大家吧,怎么分配的我不清楚。”   “好吧。”   他应赵浅的话把东西拿起来,先给孙熊和黄二两包,道:“是我和赵哥准备的一些年货,东西不多,祝大家过个好年。”   大家面面相觑,这里以前不过是当过小二还是没有当过小二的以前都没遇见过送年货的东家,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便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已经得到年货的黄二和孙熊,两人抱着沉甸甸的两个纸包,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一角。   “呀!是肉!”   “还有布匹呢!”   “这怕得有三斤肉。”   听着两人惊喜的声音,大伙儿都很激动,周哥儿还有点忐忑赵哥的心意得不到大家的认可,见到大伙儿都很期待的等着他发,心里便稳了下来,赶紧把年货分到大家手上。   “谢谢,谢谢。”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周哥儿跟着心里也暖了起来。年货发完后,日日鲜收拾着关了门,两口子又坐着轿子朝赌坊去,轿子外的风有些大,时不时的吹起帘子,赵浅提周哥儿拢了拢衣领:“可别着凉了。”   周哥儿的注意力却不在轿子里,他干脆掀开了帘子,探了个头出去,在外望了一会儿,声线有些上扬,听得出意外:“赵哥,你瞧瞧,外面开始飘雪了!”   他跟着伸长脖子往外瞧去,果然,轻薄的雪花正在往下飘:“我说那么冷,原来下雪了。”   “那咱们又可以储冰了。”   他把人揽进怀里,慢慢放下帘子:“是啊,而且还得多储存些冰块儿。”   明年他决定在酒楼里推出新的海鲜吃法,到时候冰块儿必不可少,得挖地窖来储藏冰块。   两人闲说了些之前山洞上的事情后,轿子已经停在了赌坊外头,这会儿里头还是有不少的人在赌钱,他扶着周哥儿下了轿子,钟九出来打照面。   “怎么,还没准备吗?不是说了放假。”他瞧着赌坊里跟往日营业还是一个样,不禁有些讶异。   钟九引着两人上了楼以后才道:“兄弟们都说不必放假,越是过年这段日子,来赌坊的客人越多,这几天关门可得亏不少的银子。”   说着,他还往楼下指了指,示意赵浅看:“脖子上围着兔毛的男子,是个大户,头一次进咱们赌坊的,很是稀奇我们这边的赌法,出手也极为的阔绰,听着口气是县城那边过来的。”   其实赵浅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男子不光穿的体面,手上的大扳指,金戒指也很是晃眼,集市上的大户他都认识,这人面生,估摸着都是外地人,尽管有钱赚,他还是劝道:“银子是赚不完的,出来忙活了一年,怎么也得回家团个年吧。”   “哥儿几个商量过了,想回家过年的都回去,想留下的就留下,有些兄弟家里有人,可是有的兄弟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又尚未娶妻生子,只有一个人,也没处儿去。”   他思索了一下:“那要留下来的有多少人?”   “加上我一共有八个。”   往常赌坊里有二十个人,包括打手管事和陪赌的,只剩下几个如何忙的过来,没等他说,钟九又道:“还有两个家就住集市上,回去吃了年夜饭说要过来帮把手。”   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员工硬要加班做老板的也没理由不同意,入冬以后盐场那边就停工了,收入减了个大头,这阵子又是修宅子又是给所有的员工发工钱,一番算下来,之前攒下来的银子竟然还都差不多了,赌坊开着也好,毕竟过年这几天大家都舍得花钱。   于是他道:“那原本放假这几日没有回去的,给这些兄弟把这几天工钱按三倍算,除夕夜那天还是吃顿好的,酒菜钱算我账上。”   钟九很高兴的答应了一声,自从赵浅接手赌坊后,生意蒸蒸日上,兄弟们的工钱不仅多了,而且当初的对家狄光祖收下的人也不来找茬了,虽然心里还是彼此膈应,但明面上比以往要好多了,这一切都是赵浅带给他们的,没想到过年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我去告诉兄弟们了。”   赵浅点了点头。   周哥儿见钟九下楼了以后,望向他:“谈好了?”   赵浅站起身,伸出手:“都谈好了,放下这些事情,咱们也该回去好好的过个年了。”   自打周哥儿有了孩子以后,整个人柔和了很多,不似以前那么冷淡了,他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笑了笑:“好。” 第62章   开春以后, 天气开始变得暖和了起来,宅院里下人种的花都开了, 中午些的时候, 周哥儿便会去院子里走走, 他其实也没多爱花儿, 毕竟不是小姑娘, 但瞧着大好的一片景色, 心情怎么也要好上很多。   正月过了以后,赵浅便去忙生意了, 酒楼扩建, 要加入新菜式,这阵子都挺忙的, 周哥儿知道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了, 虽然自己的身体条件不错, 但怀着的是他和赵哥的第一个孩子,夜里睡觉, 赵浅时常都会摸摸他的肚子, 他知道赵哥跟他一样很重视孩子, 所以他也耐着闲不住的性子, 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这会儿他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有些出神的望着钻进花丛里的蜜蜂。   “夫郎, 外头来了个妇人, 说是找您的。”丫鬟小荷快着步子走进来, 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哥儿认识的人不多, 这朝又是说特地来找他,想都没想便知道是谁。   “你领着她进来吧。”   “是。”   小荷出去才不一会儿,他便听见熟悉的一种笑吟吟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哎呀!肚子都这么大了!”周王氏跟在小荷的后头,还是第一次进这么气派的大宅子,一路上东拐西歪,可算是见到了几个月没见的哥儿。   “小荷你先下去吧。”周哥儿屏退了人后,望向眼睛还在四处乱瞅的周王氏:“你怎么来了?”   “我听胡三儿说你怀孩子了,好些时候没有见着你了,娘和家里都怪想的,这不,来看看你吗!”说着,周王氏就开始说别的:“哎哟哟,瞧瞧这宅子还能种花种树咧!咱们村子里的房子也就只能在灶前灶后转转。”   周哥儿静默的看着在花园里四处乱窜的人,时不时还发出唏嘘声:“赵浅可真有本事。”   “哥儿啊,你嫁的可是咱们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啊!”   周哥儿耐着性子等她转了个够,等着人自己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了才继续问:“说说吧,到底是来干什么?”   周王氏盯着小木桌上的一碗银耳汤和两碟子糕点,毫不掩饰的吞了吞口水。   “吃吧。”周哥儿把东西推到了她的跟前。   她欢喜的抓起两块往嘴里塞,怕噎着还用银耳汤就着,自己倒是不贪心没多吃,只是笑嘻嘻的抓了几块儿用帕子包着:“你大哥跟妹妹还没吃过这些稀奇玩意儿,我跟他们带点回去。”   东西装好以后,她瞧着一脸平静的周哥儿,似乎有些意外:“哥儿,你脾气变好了不少啊。”   周哥儿没应她的话,抬起眸子瞥了她一眼后又移开了目光。   周王氏觉着许久不见的儿子陌生了很多,向来脸皮厚的她也鲜少的有了些微不自在,便不想久留,直接说明来意:“你大哥看中了个姑娘,年初的时候媒婆去说过了,只要家里肯出八两银子,人就答应嫁过来。”   “那挺好,大哥也该说门亲事了。”周哥儿心里明白周王氏的意思,实话说,八两银子现在他听来真的不多,对于现在家里的情况来说,一日的开销都比这多,可是他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多年,不是轻易忘本的性子,家里的钱再多,也是赵哥辛辛苦苦赚来的。   周王氏对着他不恼反喜的态度拿捏不准,若说是他生气直接骂人,她还可以撒泼说他不孝,但是现在说了好话又没有要给钱的意思,让她心里着急。   “先前大哥托赵哥给他在盐地找份差事儿,赵哥答应了,虽说日子是累了些,但盐工每月都有三两银子的稳定工钱,那可不少啊,以往我在家里打渔的时候,运气好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运气不好的时候还只有几百文,每天还得风吹日晒,现在怎么说家里应该也有些积蓄吧。”他慢慢算到。   周王氏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跟赵浅跑了生意以后还学会算账了,但她可不会认账:“家里还得花销不是,你妹妹眼瞧着也要出嫁了。”   “那你还说没钱,出嫁你会不要一大笔彩礼钱?”   “你!”   瞧着周王氏表情越来越挂不住,随时要爆发泼妇骂街,他道:“娘,您可别在这里大声嚷嚷,到时候宅子里的下人听见了跑进来,看的不是我的笑话,赵哥安排在家里的打手会以为你想吓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把你拖出去的,那些人很凶横,看着比赵哥还凶。”   他面无表情的诉说,周王氏果真收了声,说到底还是个小村子里的妇人,没有见过世面,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看见她像鹄鸪一样,周哥儿心里头有些闷,他问道:“你就是来给大哥要钱的?”   周王氏反倒是松了口气,总算听见了一句实在话:“你大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周家的香火还得靠他来续着,娘不也没办法嘛。”   周哥儿听着这话心里有些酸涩,虽然打他被卖进赵家起他就对家里人足够心灰意冷了,可总归是生养自己的老娘,说些好话心里总归会有些软,可是两人都那么久没见了,这大老远的跑来一趟,怀着孩子的时候就是爱多想,若是今儿周王氏只是单纯的来看看他,不用她说,他也会给她一些钱,但她开口闭口就是大哥,半句话没放在他和孩子身上,怎么能不叫人伤怀。   “娘,下次我不会让你进来了。”   周王氏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莫不着头脑,没等她开口,周哥儿便喊了一声小荷。   “去叫两个高大些的仆役来。”   小荷明白了他的话,随即便叫了两个打手进来,周王氏瞧着进来的人心里一虚,果然是凶狠的急。   “送她到集市口。”   周王氏坐着不肯动,两名打手过来直接将她拎起来往外走,周王氏腿都软了,惊叫道:“周少雨,我可是你娘!你这样待我要遭天打雷劈!”   “我把你当娘,可惜你没把我当儿子!”周哥儿这话说的大声。   小荷急忙过来扶着他,急急抚着他的背:“夫郎千万别生气,要是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周哥儿摆了摆手:“没事儿,去看看厨房午饭做好了没,赵哥怕是要回来了。”   小荷应了一声后,往厨房走去。   张刘氏一路上被两个壮汉护送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妇人这么有面子,实则自己早被吓的走不动道了,战战兢兢的道了集市口,上了牛车,两个汉子没有再跟着才狠狠喘了两口大气。   回到村子以后,周多渔恰巧从盐滩上收工回家吃饭,瞧着张刘氏坐着牛车回来,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连他也没有看见,于是两步上前:“娘,你上集市了?”   “是啊,我去周哥儿那了,那小子真是没良心,竟然叫人吓唬我!”张刘氏不带喘气儿的说了一通,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自己是背着儿子去的。   周多渔气道:“娘,你跑去找少雨干啥!又管他要钱去了?”   他知道周王氏有这个脾气,以往他不管是懒得管,但自打重建村子起,他被盯着干活儿,慢慢也就习惯了做事情的生活,不怎么赖在家里让人端茶倒水伺候了,上次赵浅给他答应给他安排差事儿也是因为看见他有所改观。   眨眼周王氏这么去一闹,赵浅还不得厌烦死他们一家人。   “娘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秦家那姑娘条件不错,模样好瞧,年纪也不大,肯答应嫁过来一半还不是瞧着周哥儿夫家的本领,娘就想看周哥儿能不能支持一下,到时候亲事儿也可以办的体体面面的。”   “咱家里已经够了彩礼钱,挤着点儿能办酒席。”说着,周多渔压低声音道:“你去讨周哥儿不高兴了不就是在惹赵浅嘛!赵浅现在可不光有钱,他背后还有官府!得罪了人咱们一家都得去蹲牢房。”   周王氏心里又是一声咯噔,今儿连连被吓唬了几次,现在是阵阵心悸:“不、不会吧。”   “盐滩是县令督促着办的,赵浅既然能说通里头管事儿的让我进去,娘怎么那么糊涂。”   “那咋办啊,我今儿去周哥儿像变了个人一样,像是气的不清,也真是,不给钱就当借还不成嘛,至于轰人出来嘛。”   周多渔了解他娘的秉性,以前家里人怎么对周哥儿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周哥儿说啥了?”   “说以后不会让娘进他的大宅子了。”   周多渔没理会她那嗤讽的语气,反而道:“这样也好,以后你别去打扰人生活了,少雨以前在家里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男人,娘就别再去惹是生非,咱家的日子不也慢慢好起来了嘛。”   周王氏叹了口气,被宝贝疙瘩儿子劝说一通,心里舒坦了些,总归还是释然了,周哥儿是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即使飞黄腾达了娘家也沾不上好处,现在赵浅已经不是村子里的普通汉子了,人家是集市上的阔老爷,钱多有权,以前还能靠着周哥儿攀点高枝儿,现在周哥儿也彻底不待见她了,她一个村里的老太婆是不可能再巴结上人家了。   “成,只要你稳稳当当的就成,等着三妹和四妹出嫁后,家里就宽松了。娘不再去找他们了。” 第63章   酒楼扩大以后, 赵浅这几日都在教厨子怎么切菜,其实也就是演示几遍, 厨子都有基本功, 用不着他花费太多的心思。   “三文鱼要沿着鳃盖进刀, 把鱼头切掉后, 顺着中骨把鱼切开。肌肉刺一定要记得剔除。”剥了鱼皮的三文鱼是橙红色的, 中间伴有白色纹路, 正因为色泽和纹路,把切好的鱼肉块儿放在碎冰上, 别说那爽滑的味道, 光是看着摆盘就觉得精致好瞧。   立在一边的厨子出神的瞧着他把鱼切好摆好,皆是一阵感叹:“赵老板以前是做厨子的吧!”   赵浅倒也没有解释, 只是问道:“都看明白了吗?没懂的我再教一遍。”   “可以了, 可以了。”厨子们跃跃欲试。   “那你们来试一试吧。”他擦了擦手, 让厨子一人拿了一条鱼试试手,虽然这玩意儿卖的贵, 也不容易捕捞, 但是舍几条试手, 厨子不会弄, 也没法子卖。   他转着瞧,见着手法不对的指点一二, 大家在日日鲜待了也好久了, 天天跟海鲜打交道, 处理起海鲜都比较得心应手, 很快便掌握了精髓。   之前日日鲜里主要是火锅,这次他推出的都是些海鲜,爆炒花甲,粉丝扇贝,生蚝,蒸煮炒海蟹,炖海鱼汤等多种海鲜菜式添上………   挨着把菜式都安排好后,他才算松了口气,这两天起早贪黑的都没和周哥儿好好吃顿饭,交待了一声,他便回宅子了。   顺道回去还得安排人明天送冰到酒楼,冬天的时候家里挖了个地窖,里头存了不少冰块儿,虽说地窖温度确实要比地面上底很多,但是冰也不能长存,主要还是放在空间里,说挖地窖储存冰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海鲜有好几样菜都需要碎冰做铺盘,现在冰窖里还有很多冰块,倒是不曾化开,但是肯定过不了夏秋,到时候他只能隔夜便亲自去地窖,把冰块儿从空间放进地窖,运冰到酒楼也只能让亲信去做。   刚到宅子,有人骑着快马过来,在宅门口及时停下。   “请问这里是赵家吗?”   赵浅点了点头:“有事儿?”   那人从马下翻身下来:“这里有一封信,请转交给周少雨。”   赵浅接过那封信件,微微蹙起眉头,竟然有人给少雨写信,那人把心送到后,当即又跨上马儿扬长而去。   他大垮着步子进门去,小荷恭敬的唤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嗯。”   周哥儿正坐在屋里,听见声音,他走了出来,赵浅连忙去扶着人:“坐着。”   “怎么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今天又有不舒服吗?”   周哥儿摇了摇头,倒是小荷道:“今儿有个老妇人来过,惊着夫郎了。”   闻言,赵浅的手一紧:“周王氏?”   周哥儿叹了口气,让小荷下去端菜上来,然后同赵浅道:“大哥要成亲了,她来想要钱。”   听着少年的语气,赵浅知道他还有些气,抚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又说话惹你生气了?”   “她总是这样,以后再拿我让赵哥帮忙,赵哥别帮,要钱也别给。”   赵浅敛了敛眸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少年气着动了胎气,毕竟现在月份大了,既然他现在下定决心不和周家来往,那他就不能再提周家的事情让他伤怀。   “都听你的。”话毕,他拿出方才收到的那封信递过去:“看看这是什么。”   “给我的?”周哥儿疑惑的接过,左右看了几眼后,略显羞色:“我不识字啊。”   赵浅提他打开,信封里写的都是些繁体字,他原本只识得些常见的,但是自从生意上需要识字,他空闲时候也就学了些。   看了一遍后,果然不出所料:“信是庄清然写的,他说要成亲了,想请咱们参加。”   周哥儿脸上露出了些喜意,庄清然虽然有很多世家公子哥儿的脾气,但是待他还是不错的,是他不沾任何亲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当初他回县城的时候,还抓着他掬了几把眼泪,吵嚷着说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去看他。   没想到还真写信来了!   欣喜之余,他又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面色为难:“到县城路远,我怕是不方便去了。”   赵浅也皱着眉毛:“确实颠簸了些,而且是下个月,不如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们在一起去看他吧。”   “可是……之前清然走的时候,我答应了他成亲一定会去的。”周哥儿犹豫了一阵,声音有些小:“赵哥能不能替我去?”   赵浅眉心一紧,握着他的手:“我要是去了,你出点儿事情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到时候赵哥替我带些礼物给清然。”周哥儿摇了摇他的手臂。   他忍不住想笑,鲜少有撒娇的人,竟然也会撒娇了,他拍了拍少年的手:“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仓促的决定了,等等再说。”   周哥儿却不接受他的敷衍,继续拽着他,只是没说话。   赵浅看着他,沉沉的看了几眼没用后,还是只得妥协:“好好好,我答应。”   “真的?”   直到见着他点了点头,少年脸上才有了笑意,他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打收到了信后,周哥儿似乎有了事情做,替庄清然准备喜欢的海产,他也考虑过了,到时候就把周哥儿准备好的海产用碎冰装运过去,到县城保证新鲜应该没问题。   很快就到了庄清然的婚期,赵浅带着东西提前一天出门,第一次踏上去往县城的路。   “坐马车快,用不着一天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差不多到了。”车夫是这么跟赵浅说的。   他心里有了底,朝还立在门口的少年挥手:“快些进屋吧,外头风大,过两日我就回来了。”   周哥儿也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他放下轿帘子,出了集市后,就闭上了眼睛养神,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一路上摇摇晃晃,没想到还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路程去了接近一半。下午的时候,他摸出了本书瞅了几眼打发时间,倒是真像车夫所说的,太阳偏西的时候,马车就到了县城。   他揭开帘子,县城可比他们那小集市繁华多了,就是这当儿,街上的人仍旧很多,街道错综复杂,宅子林立,在集市,他们家里的宅子已经属于最大的那种,但放在县城来说,只能算是个有头有脸的门户,称不上最。   街上行人的嘈杂声已经盖过了一路上都可以听见的马蹄声,他这次前来,明面上是以庄清然朋友的名义来的,但是私底下却和县令有着生意关系,听说他要来后,安排的住处很是不错,在城里的一处大客栈,离县太爷家不远。   他先去客栈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天擦黑时才带着礼物去庄家。这会儿客栈已经点了灯笼,颜色不一的灯笼纸罩在火烛上,映衬出来的颜色也不一样,客栈也变得别具风情,一路上,不管是大铺子还是小店铺,门外无一不点灯笼的,无一不体现其繁华。   像是游览一般到了庄家宅子时,天已经黑尽了。   宅门口挂着红灯笼,守在外头的家丁已经被招呼过,他说了一声就有人领着他进去了,进了宅子后,里头更是张灯结彩,全然一派办喜事的模样。   “赵浅!你来了!”   他将将走到庭院里,庄清然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可瞧见只有他一个人后,脸上的热情顿时大减:“怎么就你一个人?周哥儿呢?你是不是不让他出门?你把他藏家里干什么!”   面对着一长串的追问,他叹了口气,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聒噪:“少雨他怀着宝宝,出来怕伤了胎气。”   庄清然睁大了眼睛,脸上又有了笑意:“那就恭喜你了。”   解释了周哥儿不能来的原因,庄清然虽然失望,但是也没有再发出怨言。   “那有没有跟我带什么东西来?”   赵浅瞧着一副不给东西不让进门的架势,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差役抬着个大木箱子进来,等人刚刚放下,庄清然便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去打开了,瞧着里头埋在碎冰里的海产,不由得惊喜道:“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些东西了。”   他只是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来的路上冰化了不少,为了不出岔子,他在客栈检查了海鲜一遍,看有没有坏掉,好在现在的天气还不是很炎热,没有任何的变味。   “赵浅!”正忙着的庄有成可算抽出了一点儿空来招呼人,瞧着没有礼数的庄清然,又是头痛又是心疼明天就要嫁人了。   “县令大人。”   庄有成笑了笑,叫了围着海鲜的庄清然一声:“清然,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快跟我过来!”   “我以前在集市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嘛!爹大惊小怪的干嘛!”   “你赶紧进屋去试喜服去,你娘正在找你呢!”   庄清然蹙着眉毛,不满道:“有什么好试的,试来试去还不就那样子。”   “小秋,快送公子回房去!”庄有成拿人没办法,只好叫人把人拖进去,庄清然一边被拉着往里头去,一边叫道:“我要吃海鲜,做好了送到房间里来。”   随后又补上了一句:“要是今晚上没吃到,我就不嫁了!”   庄有成揉了揉太阳穴,朝赵浅道:“见笑了。”   赵浅早就见识过了,也没什么好笑的,两人说道了几句去了大厅,谈了会儿盐滩的事情后,庄有成还有事情忙,他也便没有多做打扰,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他做了一天的马车,也想早些回客栈歇息了。 第64章   庄清然并非远嫁, 而是嫁给了县城里的富户,听说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赵浅听闻这庄清然嫁的柳家是做陶瓷生意的, 能做的起这些贵重物品的生意, 恐怕不是一句富户那么简单, 资产必定十分雄厚, 庄有成没有把儿子往上嫁给大官员的儿子, 一方面是舍不得,另一方面官商勾结, 双方都有利。   这个时代官府不压制商人, 很多有钱人家的地位不比官府的差,庄有成早就看上了这点。柳家在庄家的另一头, 敲锣打鼓声, 迎亲队伍一长串, 阵仗不小。   约莫着中午的时候,他才从客栈里出去, 坐着一顶小轿子到柳家去吃酒席, 今儿去吃酒席祝贺的人都是些达官显贵, 柳家的客人是商户, 庄家的客人是官宦,他送了贺礼进去后, 发现里头相谈甚欢, 看来这桩婚事儿可以促进不少的生意合作。   他在仆役的指路下, 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能等着吃了饭到县城里逛逛,到时候给周哥儿带些东西回去,他正思虑着家里的少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赵老板,幸会。”   他疑惑的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乍一看很眼生,多看了两眼后,他似乎有了些印象,没急着问他是谁,反倒是回话:“幸会。”   “我能不能坐在旁边?”   “当然可以,请坐。”   说话的紫袍男子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说实话,赵浅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但这人确实见过,年前他准备给赌坊放假的时候,到赌坊里见过这个男子,当时钟九还说出手极为的阔绰,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在下魏在常,是做丝绸生意的,前些时候到集市的赌坊上去玩儿了几把,至今也难以忘怀啊!今朝不知是否有幸结识赵老板。”   赵浅看这人的面相,估摸着得有四十几了,他笑道:“魏老板客气了,能和您结识是我赵某人的荣幸。”   两人默契的笑了几声,等着上菜的功夫,魏安常谈到要在集市上开间丝绸店,赵浅自然是很高兴,集市上从年末到开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涌进了些做生意的人,不知不觉中集市上的铺子就多了十几家,不过都是些偏小的铺子,但也是个好兆头,集市人越多,慢慢繁华起来,对于他这种早期就站稳了脚跟的人家来说,只会更加有利。   生意人的眼光确实很锐利,想必魏在常年前去集市的时候也发现了其中的商机,既然在集市是他的天下,他必须得欢迎像魏安常这般志同道合的大生意人。   “只是不知这铺子是租或买集市上原有的店铺,还是新建造的好呢?”   赵浅道:“若是租的话,我不太建议,日后集市生意人多了,这铺子的租金一定会水涨船高,魏老板假如急着开店铺的话,我倒是有推荐的铺子,您要新建,我也可以替您找建造队。”   “赵老板是爽快人!哈哈哈哈!”   两人干了一杯后,庄有成急匆匆的走过来。   “赵浅你怎么坐在这儿,可让我好找。”说着,又瞧见了他身旁的魏在常,笑道:“魏老板也在啊,你们两人认识?”   魏在常举着酒杯:“这不就认识了。”   庄有成身为县令,对于县城里的富户没有不认识的,不过见魏在常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赵浅,心里还是有些微妙,他正准备把柳江介绍给赵浅。   站在庄有成身旁穿着喜服的男子开口道:“想必你就是赵浅吧?”   赵浅站起身,今天除了新郎官儿不会还有人做这般打扮了,他瞧着新郎官儿虽然不如他一般壮硕,但也不孱弱,算是也一表人才。   “真是。”转而他又道:“恭喜柳兄了。”   “客气,时常听清然谈起赵兄的夫郎,两人相交甚好,今日才得以见赵兄,惭愧。”   赵浅客气的笑了笑:“柳兄说的哪里话。”   庄有成也跟着笑道:“你们年轻人认识快,话头也多,恰巧柳江也是生意人,内人又是好友,你们俩确实该好好认识一下,往后也好走动些。”   “大人说的在理。”   说着几个人便说到了一起,一顿喜宴,赵浅还真是收获不小,不仅认识了县城里的两大富户,而且都有意愿要在集市上开店铺,这番颠簸到县城没有白走。   下午些时候,魏在常原本还邀请了他去家里做客,但是想到家里的人,他实在不想耽搁回去的时间,于是便推了,魏在常倒也没有生气,还送了不少极好的丝绸给他,说过阵子会去集市看店铺。   谈好事情,魏在常刚从客栈离开,又有仆役来送东西,是庄清然送给周哥儿的礼物,他看着包制精巧的盒子,拿到手上,仆役却没走,他正想是不是等着要点赏钱,欲要拿出时,那仆役却道:“赵老板,我们家公子说是送给贵夫郎的东西,希望您让他亲自拆开。”   他不由得笑了一声,庄清然这性子倒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不知道又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少雨:“放心吧,我一定会交到内人手上。”   仆役走后,他拿着礼盒,其余的丝绸和柳江送的一些瓷器都让仆役放在了另一辆车上,自己轻巧的很,径直钻进了马车。   原本定的是明儿一早回去,但是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周哥儿,现在孩子九个多月了,随时都有可能出世,他不在身边一天都感到不安,原本少雨情绪很稳定,他一直有请最好的大夫按时把脉看着,但上次周王氏来的时候,少雨的情绪有了一次大的起伏,虽然当时他没说什么,自己回来时也藏的很好,但下人把事情说了以后,他还是不放心,让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是没有大问题,却还是有些影响。   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直到半夜,马车停到了宅子门口,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这个点儿家里的人都该休息了,他让仆役拿东西的声音小些,要是动静大了吵着宅子里下人,到时候他不在家里,周哥儿睡眠浅,听见一点儿风吹草动肯定就会起来。   然而他将将进宅子,里头却不是想象中的寂静,匆忙繁杂的脚步声被大门所隔断,他在外头只注意到了别惊醒里头的人,没成想里头的人却醒着,他觉得事情不妙,连忙穿过走廊,朝主屋跑去。   正巧和慌慌忙忙的王田撞了个满怀:“师父!师父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他来不及解释这么多,只抓着王田的肩膀:“家里怎么了?是不是少雨出事了?”   “大家才睡下,师郎突然肚子疼,下人去请了产婆,现在都进去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没生出来!”   赵浅听完,心里更是着急,幸好连夜赶回来了,要是周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恨死自己,他冲向周哥儿待着的主屋,现在家里的仆人都在那儿围着,他正要冲进去,却被小荷一把拉住:“老爷,现在不方便进去。”   “怎么不方便,我进去看看少雨。”   “生孩子的时候男丁怎么能不避讳。”王田追上来,他知道师父很担心师郎,但也不能坏了风俗啊:“您觉得没什么,但是以后别人会议论师郎的。”   听见王田这么一说,他倒是理智了一点,于是止住了脚步,只能在屋外来回渡着步子,隐隐能听见周哥儿痛苦的声音,他觉得每分每秒都难熬到了极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小孩儿的哭啼声划破了寂静的夜,也同时打碎了悬在众人胸口的石头。   赵浅眼前一亮,懵头懵脑的问了一句:“生了?”   小荷满脸笑意:“老爷,生了!”   “那我能进去看少雨了吗?”   产婆从屋里叫了一声:“赵老爷,可以进来看看孩子了!”   他赶紧冲了进去,屋里充斥着一股生产过孩子的气味,新生儿被裹在棉布里,正哇哇大叫着,产婆笑吟吟的把孩子抱着正要递给他,他却径直走到了床边上去。   周哥儿面色很是苍白,头发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清澈的一双眸子里现在全是倦意,他坐在床边上,心疼的拉起少年湿凉的手,心疼道:“辛苦你了!”   “赵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周哥儿声音孱弱,他有些意外,方才生孩子的时候他没有听见赵浅的声音,第一次生孩子,心里难免有些害怕,却没想到赵哥一直就在外边守着。   “还好提前回来了,不然就只有你一个人。”他摸着少年的脸。   产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夫夫俩,但是总得看看孩子吧,她在集市上接生无数,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男人进了产房,不是第一个看孩子,反倒是先心疼夫郎的,那个女人哥儿不经历这遭,不过这赵家夫郎倒是福气极好,遇见个这么好的夫君,自己倒是也争气,一下子就生了个男娃。   “赵老爷,周夫郎,快瞧瞧孩子吧,是个大胖小子咧!”   孩子被塞过来,赵浅这才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周哥儿那收回来,被迫的接住孩子,瞧着襁褓里又黑又小的小崽子,他不禁不目光投向产婆:小子倒是,大胖?   产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一般,笑道:“赵老爷,我接生无数,小少爷已经是身体极好的孩子了。”   赵浅似信非信,把孩子抱给周哥儿看:“来,瞧瞧孩子。”   周哥儿碰了碰孩子的脸,笑的很温和:“赵哥身体都这么好,孩子以后一定会像赵哥一样高,一样好瞧。”   “像我这么凶的面相那可不好,以后难讨媳妇儿。”   这话出来,屋子里的人都被逗笑了。   仆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平日里老爷就虎着一张脸,很有威严,但也着实吓人,但有了孩子以后就是不一样了,都会说笑话了。 第65章   大半夜把产婆拉来, 赵浅给了该给的银子,另外又赏了五两银子, 毕竟给他接生了个小子, 他倒是不在意孩子的性别, 毕竟是周哥儿生的, 他都心疼喜爱, 不过是按照风俗罢了, 大家都沾沾喜气。   产婆得了一大笔赏银,这可比她跑几趟的银子都多, 说了几句好听的道喜话后, 笑吟吟的回去了。   人走后,周哥儿靠在赵浅给他整理的软枕头上, 看着往常沉稳面相凶的大男子正觉着嘴在逗弄孩子, 语气不禁柔软:“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赵哥。”   赵浅抱着孩子兜转了两圈,听见少雨的话, 他停下了动作, 想了想, 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孩子取名字, 但是不确定宝宝的性别,也就没有提前备选名字。   瞅了瞅小崽子, 他道:“不如就叫赵慕雨吧。”   周哥儿自己没有文化, 只要是赵浅取的名字他都没有意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名字里要跟他有个一样的字。   赵浅把孩子抱过去, 解释了一遍:“赵浅爱慕周少雨。”   一说完,周哥儿顿时便明白了,恢复了一点气色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怎么样?可还成?”   周哥儿顿了顿,看向了别处:“赵哥喜欢就好。”   赵浅故意问:“少雨不喜欢?”   “没、没有,我觉得挺好。”   赵浅笑了起来:“夜深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睡一觉。”   周哥儿点了点头,他确实很困倦了,现在孩子平安出世,赵哥也回来了,心里不禁卸下了重负,心里也很踏实。   赵浅把小崽子把去给奶娘照顾,奶娘是孩子出生以前就找好了的,他知道照顾这么小的崽子一定会很辛苦,少雨怀着的时候就已经够辛苦了,他不想现在孩子出世了还那么辛苦,找个奶娘分担一下也好。   由于是夜里生产,下人们都是一阵兵荒马乱,他叫散了仆役,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明日一早还得做事儿,简单的处理了家里的事情后,他才再次折身回房间去,这会儿周哥儿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平稳。   他坐在床边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嘴角上总是溢着笑意,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下的。   第二天,赵浅起了个早,他亲自去厨房给少年做饭,不过他猜测少年昨天累坏了,今天起的可能会比较晚。煮了些鸡蛋,又用老母鸡熬了鸡汤,汤炖的久味道更香,周哥儿起来的时候正好合适。   他把汤端到床边,一勺一勺喂过去,周哥儿想来两人虽然老夫老妻了,但是赵哥还是这么不厌其烦的照顾他,心里难免感动。   喝了几勺汤后,他问道:“汤是赵哥做的?”   “你怎么知道?”   “赵哥的手艺家里的厨子好很多。”   赵浅听了忍不住笑:“那以后我有空就做给你喝。”   吃了饭后,他把庄清然送的东西拿进了屋,周哥儿拿着礼盒有些意外:“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让你亲自打开看。”   这么一说,周哥儿还有些好奇和兴趣,他正准备打开瞧瞧时,却被小崽子哇哇的哭声给打断了,他手一顿,心都跟着孩子的哭声去了。   赵浅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你就在这里,我去看看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妥协:“嗯。”   赵浅出了屋后,他伸长脖子往外头望,孩子的哭声时不时传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礼盒上,轻轻拆开后,他发现里头好像是件衣服。   上好的丝绸,摸起来顺滑到底,手感比他以前任何一件衣服都好,只是他把衣服从盒子里拿出来时,这衣服的长度该是件长衫,可是又不如长衫那般长,依照他的身高穿着可能就刚刚遮住屁股。   他将手伸进衣服里,透过这层薄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皮肤,上头绣着些暗纹花的图样,他思量了一会儿,这衣服当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吧,想着脸不禁又是一红…………清然这才刚刚成亲,怎么就搞这些名堂………   “少雨,我把宝宝抱过来了。”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把衣服往枕头下一塞,赶紧把盒子盖上。   赵浅进来时见着少年的表情有些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动作有些生疏,但是在村子里的时候见过别人怎么抱孩子,倒是不至于把孩子抱的不舒服给弄哭了,看着宝宝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糊糊,他轻轻擦了擦:“刚才是怎么了?”   “就是饿了,吃了以后就不闹了。”   赵浅看着一大一下在床上很温馨,于是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闲啄了口茶:“庄清然送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周哥儿低着头逗孩子的手一僵,脸不自然的泛红:“就、就是些首饰。”   “首饰还搞这些。”赵浅倒是没有怀疑,笑了一声,又道:“对了,这次去县城,认识了两个做生意的大户,送了些瓷器和丝绸,你要不要瞧瞧?”   他现在听见丝绸两字便觉得极为的不正经,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道:“我不懂这些。”   “看看也好,就当开开眼界,喜欢的就自己留下用,不喜欢的我送些给别人,这些都是富贵人家爱侍弄的东西,咱们集市上还没有。”   “那好吧,赵哥先抱着孩子出去,我收拾一下。”   赵浅正想说在家里随意些就好,但是现在少年就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人又害羞,便应了他的话。   “慢慢的,不急。”他把孩子抱出去后,周哥儿从床上下来,其实他身体还不错,今天睡到快中午,又喝了鸡汤,元气恢复了不少,不至于脆弱到要一直在床上休息。   挺着个大肚子好几个月,如今下床肚子没了,他看着平坦下去了很多的肚子,还有一点不习惯,现在身体虽然不如生育以前灵便,但是轻松多了。支开赵浅就是为了把庄清然送来的东西给藏好,他把衣服放回盒子,藏到衣柜的最里层,这才松了口气。   他收拾好出门的时候,赵浅正抱着慕雨在花园里扭来扭去,周哥儿只知道赵浅喜欢这个孩子,却不了解他来这里之前是个打了三十几年光棍的老男人,现在有了孩子,当了父亲,心里自然是新奇又雀跃的。   “好了?”赵浅远远瞧见站在门口的少年,于是把孩子递给奶娘:“好好照看着小崽子。”   当然,赵浅虽然很爱惜这个孩子,但是在媳妇儿和小崽子之间,赵哥还是周少雨的赵哥。   他原本以为周哥儿会更喜欢丝绸,没想到少年却没看几眼,反倒是对柳江的瓷器挺感兴趣,这些做工极好,釉的色泽又十分光滑的瓶子可不是集市上的粗糙陶罐儿可比的。   “庄清然的夫家就是做瓷器生意的,往后若是柳家真的要在集市上开铺子,生意上走动着,你也可以见庄清然了。”   周哥儿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瓷器,道:“没想到清然的夫家也是生意人,先前还以为他会嫁进官家。”   “两人有感情那便无所谓官家还是商家了。”他拍了拍少年的头,瞧着一旁的丝绸:“这些可是稀罕物件儿,我瞧着颜色花纹都好看,怎么不喜欢?”   周哥儿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丝绸拿起:“确实挺好的,可是我衣服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再做。”   “胡说,先前怀着孩子穿的衣服都宽大,以后身体恢复回去了岂不是没有穿的了,你挑着再做几套,夏天也快来了。”   周哥儿拗不过,便应了下来。   这两日赵浅都没有忙生意的事情,多数时间都留在家里陪着孩子和周哥儿,慕雨夜里爱哭,时常两人躺在床上隔着屋子都能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周哥儿听着孩子的哭声便觉得心疼,说来也怪,小崽子一被少年抱着轻轻一哄就不哭了。   奶娘道:“小少爷这是黏阿爹。”   赵浅看着襁褓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小东西,无奈道:“这小崽子这么小就这么坏了,以后长大还得了。”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周哥儿舍不得孩子哭,便道:“赵哥,我跟孩子一起睡吧。”   赵浅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意思是要小崽子不要他了。   “那我?”   “你睡主屋里,我和孩子睡这边,你白天要做生意,夜里得好好休息,不能让孩子吵着了。”   赵浅觉得事情很棘手:“把孩子抱过去和咱们一起睡吧,不碍事。”   周哥儿却不答应了:“怎么会不碍事,等孩子满月了,在让他在这边跟奶娘睡。”   看赵浅的表情已经有些往下沉了,周哥儿柔声道:“夜深了,赵哥快去睡觉吧。”   赵浅想再说点什么,但碍于奶娘在,为了保持着一家之主的严肃模样,他还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回到静悄悄的主屋,躺在床铺上,里头属于少年的温度都已经没了,他一脚踹开了被子,枉自己那么心疼小崽子,这小东西是存心来跟自己争少雨作对的吧。   “好啊,赵慕雨,跟我等着,这笔账我算是记下了,以后看不跟你多请两个夫子我就不信赵!” 第66章   自打开春以来, 肉眼可见集市上的人口流量多了起来,集市上吃喝靠日日鲜, 玩乐靠赌坊, 许多人慕名而来, 来往的人多了以后, 开铺子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几条人多繁华的街道上, 原本空着的铺子都被人租下来开上了。   赵浅原本就想把集市发展成一个大城镇,现在势头正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要赵家的地位在集市上更加的稳固无法动摇, 赌坊和日日鲜的生意稳定了,这段日子又有了新的事情忙活。   钟九从赌坊里过来:“赵老大, 您让做的事儿我已经去做了。”   说着, 从怀里摸出来一叠地契:“瞧瞧, 愿意卖的都在这里了。”   赵浅眼里有些神采,连忙接过, 当着钟九的面儿数了数:“十张?就十个愿意卖?”   这些地契全是永宁巷铺子的, 这一条街有三十多个铺子, 以前这条街主要是集市上的人住的地方, 都是些底层老百姓,开着门的铺子极少, 生意不好, 又关了好几家, 街道离主街远, 很少有人会往里头逛,所以现在即使人流量大了,巷子还是很宁静,这当儿倒是新开了两家铺子,还是因为烧烤铺子在街道里头,引了些客人进来。   别的商户看不上这块儿地,他却看的上,他比集市上的商户先一步知道县城里有两大商户会来集市上开铺子,到时候把人拉到这条巷子里来,巷口又有日日鲜,害怕这条街起来不了!   只是他现在不解,这条街现在还这么萧条,除去已经开了的铺子和买到的铺子,竟然足足还有二十个铺子没买到,莫非已经有人盯上了这里?   “你问过其余人因为什么不卖了吗?”   钟九悻悻笑道:“我以为您要的急,这是从于老板那儿买的,因为要举家搬进县城里,所以把手头上的都卖了,价格还很合适。”   “那倒是件好事儿。”握着地契,他又问道:“那其余的呢?”   “其余的铺子都是零散在好些人手上,估计得一家一家的问。”   赵浅当即便道:“那就去问,价格高一点也成,尽量都去买下来。”   钟九对永宁巷这条街也不是不了解,他原以为赵浅是想把烧烤店开大些,于老板一次性要卖十间下来他还不敢要,毕竟这条街的铺子不好卖,什么情况他心里还是有些底,可奈何于老板是赌坊的常客,又一个劲儿的拉着他说道,价格也愿意让步,他想既然赵浅也没说要多少,就胆大的接下来了。   想着到时候如果赵浅不要那么多,大不了他自己留些下来,在赌坊里赚了不少银子,买个两三间永宁巷的便宜铺子还是拿的出来钱,没想到这当儿赵浅居然还嫌弃少了。   “赵老大,你在巷子买这么多铺子干什么?这边儿的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浅闲散道:“修缮修缮开家茶楼。”开两间麻将馆儿,剩下的租出去,等着收租。   后头的他没说,因为麻将还没制作,说了也是白搭,眼前的还是先拿下铺子。   钟九对他的话似信非信,生意人的事儿他是不太明白,只要自己守好赌坊就是了:“成,那我叫手下的兄弟去打听这些铺子的主人,到时候商谈买的价格。”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顿了顿他又道:“但是要尽快。”   迟则生变,现在不断有商人来集市开铺子,只怕到时候有人盯上了永宁巷,铺子的价格往上翻还是小事,担心有的人根本不愿意卖了。   交待好事情以后,他又留在烧烤铺子里指点了一会儿王田烤烧烤,小伙子每天勤奋的很,现在烤出来的东西,味道已经有他手艺的六成功夫了,他忙的时候全靠王田照料铺子里的生意,先前刚刚上阵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客人不满,说味道差了一大截,但日子久了,晓得王田是他的徒弟以后,埋怨的人倒是少了很多。   手艺这东西得靠传承,大伙儿都明白这个道理,总得有个过程,但是生意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影响,他倒不甚在意,毕竟现在烧烤铺子赚的钱远不如其他的产业,不过毕竟是靠烧烤起家的,他还是很有感情,以至于把铺子交给王田来做,让铺子继续给开着。   前阵子眼前着生意不如以往,他知道王田压力很大,但也没怎么劝慰,毕竟有压力才有动力,瞧着这孩子比往日更卖力,他也就更放心把铺子交给他。   指点了一会儿后,他留下王田在铺子里,自己回宅子去了,有了小崽子以后,他似乎更念着往家里跑了。   回到宅子,周哥儿正抱着小崽子在花园里,转眼小崽子就已经出世半个多月了,现在稍微长好看了些,眉宇间有些他的模样,原本他是一脸凶相,小崽子眉宇像他也会很凶,不过好在多数还是继承了周哥儿的容貌。   少雨长得是很阳光的,但是因为性子的原因,时常冷着脸,看起来才有些孤僻冷相,可小崽子爱动也爱闹,有着阿爹的大半长相,看起来十分可爱。   听着小崽子在少年回来哇哇叫着,声音软绵绵的,他暂时把抢老婆的憋屈气放在了一边,嘴角不自觉上扬,大垮着步子走过去。   “老爷回来了。”一边上的奶娘恭敬的喊了一声,他摆摆手,人就自觉的下去了。   “来爹爹抱抱,看看有没有想爹爹啊。”他伸出双手要去抱小崽子,还没有走远的奶娘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牛高马大,说话又凶的赵家老爷竟然也有说话这么温和的时候!   周哥儿小心的把孩子交过去,赵浅抱着怀里轻轻悄悄的小东西,不禁就开始晃了起来,周哥儿坐在椅子上剥了颗葡萄:“赵哥。”   赵浅张嘴吃了媳妇儿剥的葡萄,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瞅着睁着黑黝黝眼睛望着他的小崽子,动着腮帮子:“这可是阿爹剥的哦。”   赵慕雨眨巴了两下眼睛,刚才还咿咿呀呀的挺开心,盯着眼前的脸,忽然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赵浅一脸懵逼,顿时手足无措:“怎、怎么了,这是?”   周哥儿也连忙放下手上的葡萄,过去整了整包着孩子的襁褓,眉头紧着:“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是不是饿了?”   “奶娘刚刚才喂饱了。”   赵浅眉毛一竖:“难道是我吓着他了?”   周哥儿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有点为难:“确实有点凶。”   “不哭,不哭,爹爹不看你就是了。”他起身又抱着孩子轻轻摇晃了起来,没一会儿,小东西就止住了哭声。   他一喜,笑得像个愣头青:“瞧,不哭了。”   等他又坐回去时,小崽子又开始闹腾,起来却又不哭了。赵浅明白了其中的精髓:“这小崽子,就要抱着晃,还不让人坐了。”   周哥儿想笑又觉得不该笑,脸憋的有些红:“我来抱吧。”   “没事儿,我抱抱,孩子太黏你了,这样不好。”这几天夜里,他偶尔能听见小崽子在半夜里哭,每次他去瞧,都是周哥儿抱着在屋里转悠哄着睡,虽然少雨没有事情就在家里带着孩子,可是半夜睡的正好被吵醒起来,那味道论谁来都会觉得不好受,孩子夜里就要少雨一个人,奶娘哄着都哭闹,这样下去太吃苦了。   得好好培养一下他和孩子之间的感情,自己也能照顾着孩子,到时候就可以把周哥儿骗回主屋睡了。   “慕雨就快要满月了,到时候满月酒是想办在家里,还是办在酒楼里?”他抖着孩子,问一边的少年。   周哥儿迟疑了一下,不知不觉孩子竟然就快要满月了,他最近有些白天黑夜颠倒,都没去想这些事情,以前村子里穷苦,生了孩子很少有人家办满月酒,毕竟请客吃饭就是大花销,而且一家又不止生一个孩子,有几户人家遭的住这般折腾,在他心里满月酒这个仪式也就存在感十分微小。   他逗了逗慕雨,脸上有着浅淡笑意,心里默默对孩子道:瞧爹爹多重视你。   “依赵哥的意思就可以了,我没吃过满月酒席,不懂得这些。”   赵浅摸了摸少年的头:“那就办在酒楼里吧,要是人都来宅子里,吵吵嚷嚷的也麻烦,反正酒楼是咱们自己的,什么都方便。”   “好。”   事情和周哥儿商量好了以后,他便给日日鲜交待了,暮雨满月那天酒楼停业一天,只招待来参加满月酒的客人。   大户人家办点儿事情就不像村子里那么随意方便了,很多穷讲究的东西,得做请柬,叫人挨着给人家送去。那会儿和少雨成亲摆宴席的时候,不过是到村长那里说一声,然后事情就会在村子里传开,村子里的人就会自己来。   在集市上就不行了,你不去请人家送请柬,就算人知道了这桩事儿也不好意思来。   他细细算了算,来集市上交的朋友并没有两个,狄光祖算一个,除去手上做事儿的,还真数不出来,不过倒是有好些倒熟不熟的商户,这些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感情都是这么请来请去有的,他把凡是有些交际的,集市上的商户都让人拟了请帖,到时候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不仅如此,他还写了请柬送让人送到县城去,魏在常一张,庄有成一张,以及柳家夫夫。   他没指望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能来,但是还得意思意思一下,之前庄清然成亲还给了请柬呢,估计要来也就庄清然会闹着来一趟,至于柳江就不好说了,毕竟是县城的第一富商,生意上忙着多半没空。 第67章   慕雨满月酒那天来的人比赵浅想象中还多, 主要是现在以赵家在集市上的地位,想要来巴结的人不少, 还正愁找不着机会。   周哥儿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世面, 毕竟都是集市上的生意人, 稍有不慎, 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体面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 还丢了赵哥的脸。   他和奶娘一起给慕雨换好提前新做的喜庆衣服后, 自己才去收拾,生了孩子以后身材在慢慢恢复, 但却没有彻底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现在身上的肉比以前多了不少,他换了新衣服后, 把柜子里的首饰都翻了出来。   里头的东西不少, 不管是头上带的, 还是手上的,应有尽有, 自从赵家的地位在集市上越来越高了以后, 送礼的人变得络绎不绝, 这里有好些首饰就是别人送的, 不过他从来没有用过,以前一直生活在村子里, 哪个哥儿有过这些稀罕玩意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想打扮的体面些, 否则也不会想着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他不懂的修饰打扮, 一件件的试,总觉得不满意。   最后翻出了一件早些时候赵浅给他买的一根挽头发的簪子,样式很简单,他把头发挽来试了试,瞧了瞧铜镜里的人,觉得自己好像还是瞧得过去,于是试着笑了笑,想着待会儿遇见祝贺的客人时能表达自己的谢意,裂开嘴后,随即他连忙捂上了自己的脸。   笑得实在太难看了。   果然,他还是冷着一张脸正常一些,实在不适合做出这种逢场作戏的表情。   整了整衣服,小荷来敲门:“夫郎,轿子已经备好了,该出门了。”   他连忙过去开门,站在屋外的小荷愣了一下,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表情,于是不自在道:“怎、怎么了?我这衣服不合适?是不是不太体面?”   小荷捂嘴笑了一声,她来赵家也几个月了,先前服侍周哥儿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觉着周哥儿一脸冷相,话也少,自然而然认为是个难伺候的主儿,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到时候被赶出去,日子久了以后才知道他们这赵夫郎脾气挺好的,不会拿捏下人。   这朝瞧见周哥儿竟然局促,更是觉得他平易近人。   “夫郎穿这身好瞧,到时候老爷面上也会有光的。”   周哥儿听了这话心里觉得安稳了很多,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暗暗摸了摸成亲的时候赵浅送给他的指环。   “走吧。”   赵浅提前去了酒楼,先要交待和看着做的酒菜,瞧瞧有没有问题,等大菜都做好了以后,他便到酒楼门口去迎接客人,等着周哥儿带着孩子来。   临近午时,客人便陆陆续续的来了,以前在村子的时候,置办酒席,村民们来吃酒席也就送些菜啊鸡蛋之类的,关系走的近,送的贵重些也就是鸡鸭啊,肉之类的,他们的村子靠海,自然也少不了送些海产等东西,总的来说送的都是些实在东西。   集市上就不一样了,若是哪户送这些东西反倒是会遭人笑话,大户人家都是直接送礼金,或者送些稀罕物件儿,门口还专门有一个先生记录每户来的送了多少礼金,送了些什么,下次若是这家人办事儿,就可以翻出人情簿子酌情送东西回去,比乡下讲究很多,但也有它自己的好处。   上次赵浅去县城的时候,瞧见有人送瓷器丝绸茶叶,他就送了礼金,还送了点儿海产,毕竟在县城那些地方,海产已经算是稀奇东西了,送的时候还好些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他没急着去瞧簿子,倒是大垮着步子朝酒楼外头去了,这会儿家里的轿子可算来了。   轿帘子掀开,瞧着一大一下从轿子里出来,他轻轻接住正蹬着小脚丫子的慕雨,小崽子在襁褓里咿咿呀呀的笑着,小手捏成拳头,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他点了点小崽子的鼻子:“今天真乖。”   话毕,转手又抱给一旁的奶娘,伸手把周哥儿接了下来,心里暗暗道:不过你阿爹今天更好看。   其实以周哥儿的身高下轿子很容易,不过赵浅要扶,他还是老实的把手伸了过去,落地的时候惯性往前倾了些,赵浅顺势搂着他的腰,很是亲昵。   “赵老爷和夫郎的感情没想到还是这么好。”   “才生了个小少爷,如何能不好?”   前来祝贺的商户许多成家了的都会带正房出来,贵夫人之间难免都认识,碰见了是最爱说些闲话的。   “赵老爷年少有为,如今不过二十五就有了那么大的家业,人也是俊朗的紧,最重要的是赵老爷上头还无父无母,邹夫人家的倩倩怕是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了,何不成一桩美事儿。”   “夫人可真会说笑,您瞧瞧赵老爷的正室,面相冷淡,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我先前听说他村子里的老母亲来,可是被他赶出去的,以后哪家的姑娘小哥儿进了赵家宅子的门,可不少得气焰受。”   两个夫人说着其中的厉害关系,明着嘴上说着坏处,心里其实都蠢蠢欲动,毕竟像赵浅这么好条件的确实很难得。   这边周哥儿和赵浅全然没有听见谈论,两人抱着孩子在酒楼门口,招呼着陆陆续续来的客人。   很多集市上的大商户周哥儿都没有见过,赵浅一一给他介绍,遇见贵夫人或者小哥儿时,赵浅都会介绍的更仔细,他知道平日里无事这些大户的内人喜欢聚集在一起喝茶看戏,想着若是周哥儿能跟他们认识,往后也有去处。   周哥儿也很配合的认人,只是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笑容,许多客人是第一次见他,无一不感慨赵家老爷的口味真是不同凡响。   “累了就抱孩子进屋去吧。”   在外头站了好些时候,赵浅对少年道。   周哥儿抱着慕雨,小崽子看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高兴的很,蹬着小脚丫子也不嫌累,把来的客人逗的哈哈大笑。   “慕雨都不累,我怎么会累。”   赵浅笑了一声:“他被你抱着当然不会累,进去歇会儿吧。”   周哥儿轻轻晃了晃孩子,道:“好吧。”   转身正要进酒楼时,一辆不同于集市上的奢华轿子在门口停下,不见轿中人,反倒是先听见声音了:“少雨!”   周哥儿停下了脚步,赵浅眉心一紧。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庄清然便从轿窗里探出了个脑袋,朝着周哥儿猛劲儿挥手。坐在轿子里的柳江很想把撅在轿窗上的人拨下来,奈何人高兴的跳脚,他伸了伸手,还是给收了回去。   周哥儿折身过去迎接庄清然,赵浅面色不是很好的跟了过去。   只见庄清然从轿子上跳了下去,柳江喊道:“你慢着点儿。”   赵浅挡在周哥儿面前,隔了两人:“你叫什么呢!”   “我叫庄清然啊!”庄清然明晃晃笑道,撇开他,绕着过去找周哥儿:“快让我来抱抱小宝宝!”   瞧着两人有说有笑,庄清然拉着周哥儿进了酒楼,赵浅敛了敛眸子,心里骂骂咧咧,明面上还得笑着迎接柳江。   他没想到柳江还真来了:“柳兄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赵某人倍感荣幸啊!”   “诶,赵兄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该来看看的,清然都跟我闹了好几回了。”说完,柳江看了看身后的轿子,笑着道:“可不止我和清然来了。”   话毕,魏在常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赵浅震惊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连魏在常也来了,连忙拱手去招呼,三人在外头谈笑了一会儿才一同进了酒楼。   不论是气质还是礼金,柳江和魏在常都显得与众不同,这会儿好些集市上的商人大户都聚在一团唏嘘。   有走南闯北上了年纪的商人道:“这两人的来头可不简单,前些年我上县城做生意的时候见过这两个商户,一个是做丝绸生意的魏家老爷,一个是做瓷器生意的柳家少爷,说两人家财万贯可都不为过。”   “赵浅来集市上不久,不仅把脚跟站稳了,瞧瞧今天这阵仗,集市上绝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商户还都来了,连县城的大户这般人脉都有,不可小瞧啊。”   有人笑了一声:“自从他把丘富生给扳倒以后,集市上怕就没人敢小瞧了。”   而另一边的夫人夫郎们又有别的可说了:“看看,人周夫郎可不是也只会冷脸相迎来,瞧着跟那小夫郎说的多起劲儿。”   “瞧人穿的是什么,上好的丝绸,我家老爷上县城的时候才给我买了一匹,我做了衣服都舍不得穿,人能这么随意的穿着,还不知是哪户人家的贵夫郎。”   “八成是从县城里来的,还真没瞧出周夫郎有这般的本事,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   酒楼里十分热闹,各有各的话说,八卦聊不完,心里倒是统一都很高兴,送了礼金既能来日日鲜大吃一顿,又能和赵家老爷拉近关系,这种场合下还能结实别的商户,一举多得,可以说很多商人都喜欢这种场合。 第68章   酒宴结束以后, 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把酒楼的一些后续的事情交给钟九以后, 赵浅带着县城里来的几个人去宅子安排了房间。   “集市倒是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这次我们来一方面是为了来给赵老板祝贺, 另一方面也是想把上次商谈的事情落实好。”   柳江喝了口茶, 酒席上就是一番客气, 现在已经不是人多的场合, 他也附和着魏在常的话:“过段日子我要去江南一趟,到时候三两个月, 恐没有合适的时间过来安排开店铺的事情。”   赵浅道:“明日一早我便带两位去看看店铺, 是租是买,或是修缮, 到时候全凭两位的意思。”   “哈哈, 赵老板是爽快人!”   三人在大厅里谈了一会儿后, 在宅子里转了转,赵浅安排人去准备晚膳, 客人是从县城里来, 怎么也得用当地的海产来款待, 他要陪客, 就让王田掌厨。   这当儿周哥儿和庄清然在屋里逗弄宝宝,小慕雨满月, 赵浅给宝贝儿子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床, 就放在主屋里, 到时候夜里宝宝就睡在小木床上, 两口子就可以睡在一起了。   庄清然围着木床,时而捏捏小崽子的脸,时而又用布偶逗他,小东西在木床里咯咯大笑,裂开的小嘴儿粉粉嫩嫩,还不曾长牙。   “周哥儿,小慕雨的胆子也太大了,我前些时候去县城一夫人家中,那孩子比慕雨还大上两个月,我用布偶逗了逗,竟然还给吓哭了,这小东西却笑的开心。”   “他爱动,很能折腾人。”周哥儿无奈道。   庄清然摇了摇拨浪鼓后,兀自走到周哥儿身旁,见他生了孩子以后身体恢复的挺不错,便挤眉弄眼道:“我送你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周哥儿一怔,随即领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都是些什么!要是被赵哥看到………”   瞧他拧着眉毛,庄清然按住他的肩膀,眉眼上扬:“看见了就看见了呗,不就是让你穿给他看的嘛。”   周哥儿脸上染了层薄红:“你们县城里的大家公子哥儿都、都这样吗?”   “别人家的事情我哪知道,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这法子可是我娘告诉我的。”他轻声道:“我也是替你着想,你看看你和赵浅都成亲那么久了,宝宝也有了,算是老夫老妻,我可告诉你,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把你看腻味了,可就要找别人了。况且赵浅又年轻,且不说他主动去找别人,就是有些小狐狸精恐怕也想找他,你若是不好好攥着他的心,以后吃亏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小慕雨啊!”   这么一说,周哥儿觉得也是不无道理,毕竟赵哥年轻有为,肯定会有生意上的人把自家小哥儿。   庄清然见他动容了,又拍了拍他的手,不怀好意的笑道:“那我送的是不是份好礼。”   周哥儿悻悻笑了一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夫郎,该吃晚膳了。”   周哥儿站起身,把慕雨从小木床里抱了起来,将孩子交给奶娘后,他和庄清然一同去厅里吃饭。   远远到走廊时,庄清然便闻到了一股海鲜味儿,顿时脚步加快了:“好久没有吃到海鲜了。”   “那你以后便常来。”   第二日,赵浅早早的就带着柳江和魏在常去了永宁巷,两人今天下午就要回县城去,只得上午就把铺子确定下来。   先前他让钟九去买了永宁巷的地契,除去第一次买到的十张以外,后头陆陆续续又买到了十几张,可以说这条巷子已经算是赵家的地盘了。   拿下了地契以后,他便安排人逐渐修缮这条街,很多老坏了的东西都一一给换了,看起来倒是比原先要整齐的多。   魏在常和柳江毕竟是县城里来的,瞧了瞧萧条的街,心里难免有些不满意。   “这街是不是太安静了些,赵兄不必考虑租金的问题。”柳江委婉道。   “柳兄不必着急,现在这条巷子虽然看起来人确实伶仃了些,但是二位在这里开了铺子以后就不一样了,而且我也会在这条街再开铺子,若是二位信得过我,尽管在这条街选铺子便是。”   柳江和魏在常对视了一眼,两人是老生意伙伴,默契是少不了的,沉吟了片刻后,柳江稍微点了点头,毕竟庄有成曾多次和他提过赵浅是会做生意的人,老奸巨猾的丈人都觉得不错,自然不会出错。   他便朗声笑了起来:“赵兄的本领我们自然是信得过,那么我们的铺子以后就全凭你照拂了。”   “柳兄客气了。”   两人同意在永宁巷选铺子以后,赵浅便带二人去看他提前就选出来的店铺,两间铺子挨在一起,是整条街最大的两个铺子,为了不让两个大商户看不起,他还特意让人好好修缮了一阵,很多东西都是换过的。   魏在常和柳江两人把店铺里里外外转悠了一阵,商量着道:“大还是挺大,但没有楼层,有点可惜。”   “还不知道集市上生意能不能做下去,暂时这么大也成,到时候店铺开业以后,若是生意好,再把店铺扩建不就是了。”   “也是这个道理。”两人说了一翻后心情大好,当即便拍案定了下来。   “我们这一趟回去便会安排人过来开铺子,到时候还得麻烦赵兄帮我们盯着点儿。”   赵浅道:“二位说的客气话,赵某人自然会效犬马之劳。”   铺子的事情落实了以后,柳江跟魏在常也没有多做停留,当下便赶回了县城。庄清然还是像来时一样在轿窗挥舞着手:“周哥儿,记得的县城来。”   轿子走远了以后,站在宅门口的赵浅拧着眉毛,周哥儿别头看着他:“赵哥怎么了?”   “庄清然就是个事儿精。”   说完,他牵着少年的手便进屋去了。   赵浅等着县城的人来这几天也没闲着,他说要开两家铺子在永宁巷也不是说来闹着玩儿的,这几日他都在找工匠制造麻将,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纤维,制造麻将也就困难很多,他花费了两天的功夫才找到合适的材料。   利用打磨的骨头做面,竹子做背,两厢镶嵌,做成小长方体块儿,倒是还有些模样,不过打磨镶嵌都很费功夫,另外还得在骨面雕刻图案,他把图案绘制好后让工匠照着雕刻在骨面上,这些都是细活儿,着急不得。   而且他准备开两家麻将馆子,一家里至少也得要四五副,两家就要十副,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他琢磨着,集市上有钱人家的夫人夫郎多数都没有消遣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出去听听戏,集市上的戏楼子不大点儿,唱来唱去也就那几出,地儿也不大,时常去还没有位置,而这群夫人夫郎整日无事,麻将馆子正好是个消遣的地方。   一来这些人读过一些书,玩儿起来简单,二来,新东西谁不想尝试。所以,这麻将馆子就是特意为这群人开的,制作的骨牌自然不能粗制滥造,必须要精细才行。   等着工匠把第一幅麻将做好以后,他验收了成品,倒是挺让他满意的,毕竟是之前帮着跟他建造房子的工匠,都是些老师傅,技术不错,有了参照以后,不仅是工匠心里有了底,他也放心了,尽数便交给了他们去做。   他接着就去安排人准备新铺子的事宜,新店开张以前一定要装修好,不仅是店铺挨着丝绸店和瓷器店,得做好一些,而且是针对夫人哥儿开的铺子,更得雅致一些,不能像赌坊那边,几大张桌子,宽阔就完事儿,糙老爷们儿只管赌钱高兴,夫人夫郎出门更多是消遣时间。   他采用现代店铺的模式,用雕花门栏把一间空旷的店铺一个一个隔开,成了五个小雅间,每间里一张麻将桌,周围还用屏风遮拦上,周遭还有小柜子,方便摆放茶水和糕点。   等铺子建造装修好了以后,他带着周哥儿出来看。   “我们家新开的铺子?”   慕雨出生以后,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永宁巷了,昔日熟悉的街如今大变了样子,哪里还是以前他们两口子卖烧烤时的破败景象,现在全然是一副崭新的模样。   他踏进赵浅说的新铺子时,被里头一个个小隔间给惊讶到了,放眼望去还没有瞧见哪个铺子是这样的。   赵浅撩起帘子,让他进小雅间里去瞧瞧:“怎么样,觉得用来开麻将馆合适吗?”   周哥儿忍不住笑道:“赵哥点子可真多。”   昨儿工匠把做好的牌送到了宅子里,赵浅教他认识上头的图案,并且还教他玩儿法,拉着王田和小荷,四人玩儿了好些时辰,确实是耳目一新,玩着停不下手来。   听说是专门开来让夫人哥儿消遣时间的,他看了店铺以后更觉得合适,屏风上是荷花映月,也有山水阁楼,夫人小哥儿们肯定会喜欢,光是闲着进来坐着喝会儿茶聊聊天也是个好地方。   这些年跟着赵浅,他也算长了不少的见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骨子里那一股乡野气息已经消失了很多,衣食住行都是极好的,很难再看出他是一个乡野长大的小哥儿。再者,自从慕雨的满月酒宴上,他认识了些夫郎,偶尔也有人约他一道出去看戏,从这些富人圈子里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他向来话少,对不熟悉的人话是更少的,担忧出去憋不出半句话来惹别的夫郎不高兴,可每次一有人邀约被赵浅知道了都会劝说他出去,他便只得硬着头皮上。   一次两次后,原本以为自己沉默寡言不会在受到邀约,没成想那些夫郎确是邀请的更加勤了。后来他才明白,别人就是看中他不太爱说话的性格,毕竟每次出去无非就是一群人说说这家夫郎的闲话,就是说那家夫人的事情,若是遇见碎嘴的,四处说出去了还不好,他的秉性正合大家的口味,不怕他到处乱说,也可以找他说心事儿解闷。   “他们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雅间里只有两个人,赵浅亲了亲少年的脸:“我昨天教你的牌,玩儿熟悉了吗?”   周哥儿好久没有在外面被他亲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前阵子都被孩子折腾的够呛,两人好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不过周哥儿心情倒是挺好的,上次听了庄清然的话,出去的时候又听别的夫郎说谁家又想把家里的小姐送进家里,让他小心一些,说的人多了,倒是闹的他都有了些心慌。   他挽着赵浅的手臂,道:“会玩儿了,怎么了?”   “我瞧好些夫郎都约你出去过,这么多次了,你也该做主约他们一次了,到时候把人带到咱们店里来,教他们玩儿牌。”赵浅说着笑了笑:“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哥儿也跟着他笑了笑,总算是有自己用的上的地方了:“好,那我回去再多练习几次,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不急,过两天我们的店铺才正式开业,到时候我并不做太大的宣传,就交给你了。”他任由人挽着他的手,慢慢往外走:“庄清然家的瓷器店明日开业,后天又是魏老板的丝绸店开业,到时候街上会很热闹。”   “你和他们一起来逛逛,随意买些东西。” 第69章   第二日, 永宁巷难得的热闹,魏在常和柳江在集市开店铺之前, 集市上还没有丝绸和瓷器店, 富家大户买这些东西全靠去县城里买, 或者出去做生意时带些回来。   现在集市上有了这两间铺子, 虽然地势偏僻一些, 却也拦不住贵妇人们心里的喜悦, 再说有日日鲜开在巷口,大家多多少少也是能找到这里的。   周哥儿应了赵浅的话, 第二日约着以往邀他出过门的富家夫郎一同去永宁巷。   好几辆在日日鲜门口汇集, 因永宁巷的街道比较窄小,所以乘着轿子出门的人只能把轿子停在外头。   周哥儿生了慕雨以后便不怎么乘轿子了, 早些年见着轿子倒是也心生羡慕, 可是家里有了以后, 怀着孩子时坐得多了也就倦了,每次出门都得几个轿夫, 路上还有许多行人指指点点。   他知道别人是羡慕夸赞, 但是总觉得费人力, 还招摇, 他的性子不喜欢有太多人的目光,于是出门能简单就简单下去了。   今儿他和赵浅一同出的门, 早早的就在日日鲜门口等着各家的夫郎了。   “周夫郎, 你也来得太早了些。”   几个衣着光鲜的夫郎说笑着, 以往都是他们邀约周哥儿, 在他们的映象中,周哥儿就是话少又节俭,头遭被主动邀请都很意外,更何况邀请他们还是为了去逛新开的铺子。   大伙儿说笑着:“周夫郎,这可不像你,居然也会约我们出来逛逛了,说说,是不是赵老爷又做了大生意?”   周哥儿对他们的讨笑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淡淡道:“铺子是赵哥生意上的朋友,我推荐去的客人可以算便宜些,若是你们有喜欢的想买,到时候也可以省下点银子。”   他说话直,几个夫郎听了却挺高兴,毕竟丝绸瓷器不是廉价东西,便宜也就不是几文几十文的事情了。虽说大家都是富家内人,但好些都不像周哥儿是正房,讨自家老爷喜欢的,私房钱便多些,不受宠的便那么多闲银子花,再者,上头都有个正房隔应着,老爷带些好东西回来全让正房管制了,如今集市上好不容易开了家丝绸店,能乘机买些不说,还能便宜,论谁会不高兴。   于是经常约周哥儿出去的两个夫郎连忙挽着他的手臂:“那咱们赶过去吧,瞧着今天好些夫人都出来了,晚了怕是好货都被买走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一行人往巷子里去,这会儿铺子里头确实已经好些人了,原本昨日赵浅是同他说两家铺子是先后一天开的,但是碍在铺子隔得近,客人逛了这边,顺势就要去逛另一边,于是两家铺子的掌柜就商量了一下,干脆同一天开业,倒是也更盛大一些。   “瞧,这丝绸也太好瞧了,料子没得说了,这色泽也是极好。”   刚刚踏进铺子,几个夫郎便分别散开,朝各个方向跑去,铺子里四处都挂着布匹丝绸。   小集市的内人很少有机会去大县城看上一眼,就是见过丝绸的也是数量极少的,自然是比不过这般大铺子摆出来的量。   比起大家的惊艳,周哥儿倒是显得很镇定,昨日他和赵浅就已经来过一趟了,而且家里还有很多庄清然带来的丝绸,那些可比这铺子里的还要好看。   他四处看了一遍,赵浅说开业这一天要帮着照拂一下店里的生意,人应该是在的,可是铺子里人来人往,他眼睛转悠了几圈也没寻着人。   正疑惑之际,赵浅从后门走了进来,他脸上顿时有了笑,连忙迎了上去。   “过来了?”赵浅旁若无人的去拉他的手。   周哥儿有些欢喜的回拉着他:“他们都去看丝绸了。”   “你不看看也买些?”   “家里还有好多,不用买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同周哥儿一起来的几个夫郎已经抱着几块挑好的丝绸过来了,与赵浅打了个照面。   “周夫郎,你怎么还没去选?”   “家里还有,你们喜欢多选一些。”   “够了够了,这些已经够做两套衣服了。”几个夫郎相视一笑,很是满意手里的东西。   赵浅拍了拍周哥儿的头后,过去跟掌柜招呼了一声:“好了,我还有事情忙,你们去逛吧。”   眼力见儿极强的几个夫郎见赵浅走了后,连忙过去结账,果不其然,算的价格比其余的人便宜了不少。   买了好货付得银子又少,个个都乐开了花。   “周夫郎,你福气可真好,嫁了赵老爷这么个好男人!”   周哥儿笑了笑,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夫郎们把买的东西交给仆役后,接着又去瓷器店铺逛了逛,多数富家内人虽然觉得瓷器不怎么用得上,不如丝绸实在,但是东西精美,还是很讨喜,看稀奇的人多。   溜达了一个上午,把铺子逛尽兴了以后,有夫郎提议:“咱们去茶楼里坐坐吧。”   周哥儿眼前一亮,总算是逮着机会了,他开口道:“不如到个新去处。”   街道上嘈杂,他的声音却不大,几个人正在说话,他这么冒出来一句,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同时看惊讶的向他:“什么新地方?”   他指了指前面挺静的一处铺子,只留了一道门,看着不像是在卖东西,大家面面相觑,但见周哥儿已经往前走了去,心下虽然疑惑,却还是跟了上去。   “瞧,他们这是上哪儿去?”   “前头没听说要开啥铺子啊。”   在他们身后立着两个夫人,早在丝绸铺子里就注意他们了,毕竟瞧着孤僻的周哥儿跟着几个夫郎出门有些惹眼。   这瞧着几个人神神秘秘的往一处铺子去,心里难免好奇。   “赵家早些时候不是就在永宁巷里起的家吗,对这条街肯定是熟得很,既然是赵家夫郎带的路 ,走,跟去瞧瞧。”   前头几个夫郎才惊呼着进了雅间,后面探头探脑的两个人到了门口也跟着呼出了声音。   周哥儿正在给几个夫郎倒茶,隔着屏风听见了声音,他没出去瞧,还在照顾着雅间里几个满眼惊奇,四处张望的夫郎。   “这家如此别致的店铺什么时候开的,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屏风也太好瞧了,可比正街的茶楼戏馆子要好的多!”   “周夫郎,你是怎么发现这家茶馆的,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们!”   周哥儿放下手里的茶壶,想着大家迟早会知道这里的铺子是家里的产业,便也没打算瞒着,直言道:“家里开的,还没正式开业,这边偏僻,大家不知道也正常。”   几个夫郎同时发出了惊叹声,感慨赵家还真是家大业大,不过以后有了个新去处也不错,等以后这里的口碑打出去以后,生意一定不错,想着他们是老板郎的朋友,以后出入定然是方便的多。   正当他们心里各有所思时,周哥儿让外头的小二拿了一副麻将进来,并且交待了招呼新进来的客人,若是感兴趣,就找两个人给人凑一桌,教她们搓麻将。   他把麻将放在桌上:“我教你们玩儿这个。”   为了今天能够熟练的玩儿麻将,昨天夜里他还抱着慕雨玩了几遍,奶娃娃淘气得很,坐在他腿上瞪着眼睛,好在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若是再大些怕是要抓东西来扔了。   雅间里一共有六个人,麻将只能四个人玩儿,他轮着把几个人都给教了,赵浅说的并没有错,这些富家夫郎多数都是集市上的人,多多少少识过字,学起这些东西极快。   这般两局就把人教会了,他心里难免有些愧色,想之前赵浅可花了好些功夫来教他的。   “太有意思了,周哥儿,再来啊!”见他停了搓麻将的手,有夫郎催促道。   他眉心动了动,这当儿听见了另外的搓麻将声音,想来是后来的两个夫人也上手了。   “你们都会了没?会了不如就直接玩儿有银子的。”   忽的有夫郎提议,另外几个附和道:“成。”   “可是咱们这里人多了两个,不能一起啊!”   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处:“那边不是有两个,正巧,去套套近乎。”   说着,有两个夫郎当真就出去了,那边也真玩儿的起兴,听说他们要加入,很快便答应了,虽然集市上历来就是夫人和夫人一同玩乐,夫郎同夫郎一起,但比起小二,两个夫人倒是更愿意和大户家的夫郎一起。   听着对面搓麻将的声音,这边的夫郎催促道:“周夫郎,快些,咱们也接着玩儿。”   迎着大伙儿的兴致,他又打了四圈麻将,时间算下来可比逛街的时间还长了。   一边喝着清茶,一边搓着麻将,好不惬意快活。   赵浅忙完另一头的事儿后过来,瞧着店里已经有人了,不经意间露出了笑意。   “他们来多久了?”   “得一个多时辰了。”   他去了属于老板单独的屋子,一屁股坐到靠椅上,忙活了一个上午也该休息一下了,听见噼里啪啦搓麻将的声音,他不禁感慨,这些人上手远比自己想象快啊!   看来用不了两天两间店铺的生意就该红火起来了。说来是好事儿,只是现在都中午,到底有没有点自觉回家去吃饭啊,别人吃不吃他管不着,但自家媳妇儿得领回去吃饭了! 第70章   打了大半天的麻将, 赵浅实在不能任由着周哥儿再同几个夫郎打下去了, 他出面把人给拎走了, 纵使几个夫郎意犹未尽,但碍在赵浅的面儿上也不好继续留着周哥儿。   几个人问了时辰,这才晓得时候不早了,于是都收起了麻将瘾。   “周哥儿, 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一起来啊!”   周哥儿坐了大半天,浑身都有些僵硬,道:“你们要来随时都可以,既然已经学会了,可以教给别人。”   “好。”几个夫郎说笑了几句后, 一一离开了店铺。   见人都走了以后, 周哥儿使劲活动了一下浑身的筋骨, 今日也不算正式开业, 请他们来就是为了打口碑,他虽然一分进店铺打麻将喝茶的钱都没有收, 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着一边的赵浅:“我赢了他们的钱。”   赵浅揽着人, 问道:“赢了多少?”   四个人打的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周哥儿数了数, 估摸着有一两多的银子。   “大家都玩儿开心了, 不在乎这点儿钱的。”   赵浅脸上有笑意, 拍了拍少年的头后, 从腰间取下两串钥匙:“以后咱们家这两家麻将馆交你来打理。”   周哥儿接过钥匙,忽的觉得几把钥匙有些沉,他虽然跟着赵浅做过生意,但是也就打打杂,什么事情都是赵浅一手包办,自己根本不用动脑子,也不用考虑做主什么,现在要让他管两家新铺子,难免震惊又有些局促。   “赵哥!”   面对周哥儿惊疑中微颤的语气,他却很是坚定自己心里的想法:“前段日子一直在家里照顾慕雨,不是一直觉得太清闲了吗?正好找点事情来做做。”   有自己的事情做固然是好的,他早就想做事情了,自己就是爱操劳的命,从怀着慕雨到孩子出生,确实闷的不行,赵浅也一直答应会给他找事情来做,只是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手心的钥匙,凉冰冰的躺在手心,一直没有说话。   “不过就是来店铺里走走看看,遇见熟人来招呼两声,偶尔陪着打会儿麻将,万事儿都有小二去做,若实在出了什么事儿,不是还有我跟你撑着嘛。”   听了他的话后,周哥儿握紧手里的钥匙,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不就对了。”   两人在麻将馆里休整了一阵子后,家里的轿夫才来。刚刚回到宅子就听见奶娃娃在哇哇哭叫,一天没有见着阿爹的小崽子脸上挂着眼泪,瘪着小嘴,模样可怜的很。   周哥儿抱起小崽子,抽抽噎噎着又不哭闹了。   晃眼便去了月余,自打周哥儿带了几个夫郎去麻将馆里打了麻将以后,事情便传开了,夫郎回家把事情说给家里的正房听,要么就拉上自己的好友一块儿去,新来的人大抵都是满脸不看好的进铺子,恋恋不舍的出铺子。   麻将馆里的人与日俱增,一时间集市上的夫郎夫人齐聚一堂,但是又隔着屏风,互不干扰,随着人变多,铺子里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   铺子里收费主要是按照人头来算,待的时间越久,花的钱也就多些,另外茶水要收钱,往往一桌打麻将的夫郎夫人们一个下午得花上好几两银子,当然,全属自己愿意花多少,铺子里不会强迫消费,就是一般人家的夫人都是可以进来打麻将的,没有贫富的门槛。   周哥儿刚刚接手的时候,还有些拘谨,每日很早就去铺子守着,后来时间长了便发现自己去不去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需要点点账目,偶尔自己熟识的夫郎来打麻将缺人,自己陪着打会儿,总得来说是很闲散的。   生意稳定下来,他又上了手,慢慢也便放宽了心。   虽然自己认为并没有出上什么力,但久而久之却也悟道了赵浅的良苦用心,和铺子里的客人来往多了以后,他差不多已经能够认全集市上大户人家的内人了,人际关系可不是增宽了一点点。   正当麻将馆的生意顺风顺水到没有大张旗鼓的开张就生意爆满时,日日鲜那边却出了问题。   赵浅正在宅子里算钟九和孙熊送过来的账目,小荷来禀告说有客人,他发下手头上的东西去大厅里,发现竟然是胡三儿。   他极少来宅子,通常都是运送海产,若是有事情都是在日日鲜说的,今儿竟然来了宅子。   见着他来了,胡三儿也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了来的目的:“海产出了些问题!”   他眉毛一凝:“怎么回事?”   “以往的海货绝大多数都是咱们上鱼村的村民打的,那会儿村民只怕咱们收购不完,但是自从盐滩上有差事儿以后,很多村民都不打渔了,也没时间去打渔,我收到的货就少了很多,后头下鱼村的人不是在打渔嘛,我也都给他们收购了,可是他们技艺差,打不了多少海货,现在酒楼开大了以后,海产有些供应不足了。”   赵浅揉了揉太阳穴,其实这个问题之前便有了一些端倪,那会儿日日鲜扩建,酒楼每日对海货的需求便上升了很多,他也曾考虑过海货会不会供应不上,但是也没仔细想过,那会儿少雨有孕,他又去了县城,还忙活着购买永宁巷的地契,一堆事情叠着,他一时间就把这个隐患给抛在了脑后,现在果然东窗事发了。   虽然日日鲜谈不上彻底断货,可也不能完全满足每天客人的需求,拖着不是个事儿,事情必须要解决,不然以后日日鲜怕是得打回原形。   “我知道了,你暂时先把收购的价格适当提升些,看能不能多吸引点村民打渔。”   胡三儿把话带到了以后,得到了他的意思后,也没有多待,赶着又回村子里去了。随着这些年月,村民们有了稳定的收入后,村子里的生活条件提升了不少,想当初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的人家,现在隔三差五就能托胡三儿在集市上买点肉回家打牙祭。   反观那会儿耀武扬威的下鱼村,慢慢已经不如上鱼村了。   胡三儿跟着赵浅做事的还算早,这些年月就靠着给日日鲜收购运海产,他干的卖力,赵浅也没亏待他,两面的信任,他也是赚了不少,比村子里在盐滩上做事儿的村民们日子要好很多,家里翻修了一遍,已经是村里最大的房子了。   橙哥儿不久前有了身孕,胡三儿高兴的紧,一天到晚巴不得就守着,胡玲玲倒是也有了相中的人家,两人已经定了亲,就等着日子到成亲了。   村里的日子不错,赵浅回去转悠了一趟,他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回过村儿了,以前的老房子还在,只是长期没人住,已经有些破旧不成样子,院儿里周哥儿种的菜也早已经败死,现在一堆杂草长的很茂盛。   放眼望去,除了自己家,村里的房子倒都还不错,早已经不是才遭了海难,新建村子时那般的凄凉景象,现在的模样让他心里既感慨又欣慰。   这会儿村子里的人都去劳作了,没什么人,还省去了见着村民长一阵短一阵的寒暄,转了一会儿后,他往海边去。   他们一个临海生活的渔村,没想到有一朝在海上飘着的船只竟然会那么伶仃,那会儿开办了盐滩,本想给村民们找个稳定的差事儿,却不料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家生意的路给断了一条。   不过他也谈不上埋怨村民们,大伙儿待他和周哥儿不错,落后的捕鱼工具在海上漂泊本来就是在拿命讨生活,现在大家有了其余挣钱的法子,自然是不愿意再拿命去打渔。   他找了个角落望着碧蓝一边的海面,几个带着草帽的渔夫正在船上收网,瞧着面相不熟,他猜测应该是下鱼村的人。   看了他们打渔的手法,也难怪日日鲜的海货供应不足了。   他在集市上想了几日,没有应对的法子,如今回到海边一趟,心里倒是有了不少的感触和想法。   总得来说,村民们不愿意去打渔有两个大原因,一来是风险很大,二来是赚的少,不稳定。若是能把这两大难题给解决掉的话,应该会有不少渔民愿意重新打渔。   银子稳定倒是好说,他把村民雇到自己名下,按月给他们发钱就是了,好解决,不算是什么难题,但是难的是要怎么才能把出海的风险降低.   他望着海面,微微眯起了眼睛,导致出海风险的主要原因就是工具落后和自然因素不可控,自然因素避不开,但是工具落后是可以解决的,就目前来说,他空间里还有好多先进的捕鱼工具正搁置着没有用武之地,若是都利用起来,还会愁打不到鱼?   现在最缺的就是船,大船,一艘稳固能承载很多人的大船,不能像几叶摇摇晃晃的小渔船,这些硬件具备以后,出海的风险可就不止小一点儿了。   心里有了思量,他没有在村子里多做停留,当即便兴奋又急惶惶的回集市去。 第71章   赵浅上了一趟县城, 为了建造新的船只, 他找书找人了解了很多的情况。从先前帮着他建造房子和店铺的工匠那儿得知, 县城里有一支很好的建造队,经验十分丰富,县城里好多大户宅子都是他们建造的,早些年听说也建造过船, 于是他特意去县城里请人。   这个时代的船只建造技术还是不错的,书上有记载繁华的沿海地区曾今便有利于航海的宝船,也有供皇室贵族的龙舟船,制造工艺上流。他倒是不要求建造的船多么奢华,重要的是大和扎实, 要奢华不在于船的本身, 后期在装饰, 一样不会差。   他找到了工匠所说的建造队, 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看起来确实经验很丰富, 毕竟大半辈子都是靠着建造吃饭,肯定建造过不少东西,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曾建造过大型的船,毕竟渔村是个偏远的小地方,以往还没有人愿意斥资造大船, 县城这边离海远, 倒是有过商人打过海货的注意, 但是运输保鲜始终是个大问题, 于是也就让人望而却步了。   “师傅,请问你们这里谁是管事儿的,我想请人造东西。”瞧着一个大院儿的人都在各自忙活,他站在门口半天还没人上前来招呼,于是只得自己去问了。   没想到被问话的老头儿连眼皮也没抬,兀自用工具在木头上雕花,过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了一句:“造什么东西?”   老头儿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面对着傲慢,赵浅心里早就有了些底,先前集市上的建造队便跟他说过,这支建造队的人脾气都不是很好,但是技术强,现在很多地方的年轻建造队有好些都是出自他们的门下。   有本事的人值得起这个脾气,他道:“船。”   那老头儿轻哼了一声,指着外头:“门外左转,十几步路就有一个建造队。”   “我们这里不造船。”   场面有些凝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钱不赚的人,正当他准备再说些什么时,一个年轻些,估计三十来岁的男子急匆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男子招呼他,赔着笑:“不好意思,这位老板,师傅说话不太好听,您说要造船,是造什么样子的,若是小渔船,我们这里建造的不一定有外头那些建造的好。”   赵浅从身上拿出随身带着的图纸,这是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按照自己想要的标准所作出的图纸。男子接下图纸,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不一般了,他惊呼道:“您要这么大的船?”   具图上的尺寸标识,他要的是长有十丈,足足三层高的楼船,这不仅仅只是安全系数高的打渔船,而是一艘既能够打渔,又能在船上开圃种花,供人消遣娱乐的游船。   “师傅,您快看看!”   那削着木头的老头儿半抬着眼皮瞅了一眼图纸,随后便一把将图拿了过去,一双眼睛毒辣:“你这船要是建造出来少也得装下三四百人!”   赵浅点了点头。   船只越大,制造的工艺也就越加复杂,他不知道这支口碑不错的建造队能否造出来,特别是刚才还直言自己建造的渔船不如别家,也不知是真的不擅长,还是不想建造。   “可否能建,若是不能我也好尽快找下家。”   老头儿伸手打住了他的话:“等等!”   话毕,他死盯着图纸,去叫院子里其余的老师傅,不一会儿一堆人围在了一起看着图纸,指着上头船争论了起来。   男子望着一群老顽固,笑了一声,对他道:“我好些年没有见过各位师傅这般起兴了,当初我爹把建造队交到我手上,遇见这群老师傅,他们是小工程不做,没有难度的也不做,建造队挣得钱是越来越少,他们的年岁和我爹差不多,跟了爹又很多年,都是长辈,我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就他们的脾气,可得罪了不少客人。”   “您这船,师傅们肯定是加班加点儿的都要给你造,您就放宽心吧!”   一听有了着落,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不枉自己亲自上县城里一趟。   出乎他的意料,老师傅们争论了一阵子后就去收拾东西,拿着工具当日就要随着他一同去渔村,直接靠着海做事儿。瞧着一群半百的老头儿兴致高昂,他当然是再高兴不过,于是给管事的付了一些定金后,带着人便赶了回去。   造大船除了要一队建造经验丰富的老工匠,还得要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帮着干活儿。造船这个时代只能用木头,老师傅们的气力劲儿早已经不如年轻人,他们只负责轻巧些的木工活儿,重活儿全靠他另外雇人去做,于是招募了很多青壮男子做事儿。   “我找了铁匠铺子的打造铁钉子,木头连接的时候别用竹钉和木钉,到时候不够结实。”   他要花钱用最好的,建造师傅们自然没话说,只是老师傅还是好心提醒道:“铁钉贵,你要造的船又非比寻常的大,到时候成本可不小啊!”   “这点我自然知道,但若是不够扎实,日后在海上风吹日晒,难免破损的快,到时候还得找人修缮,岂不是还得贴银子上去,何不早些就选好的,省下往后多次修缮。”   老师傅点了点头:“倒是这个道理。”   赵浅监督着来来往往扛着从山上刚刚砍下的木头和推削木头的工匠,这番大肆动工,请的人不下五十个,而且建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建船只的功夫恐怕要比当初建造宅子花的时间还多,房子毕竟是基础伙计,大伙儿都会,也更加得心应手,造船又不是家常便饭,难度要上升很多,时间多一天成本就越高,这番确实要大掏腰包,家里的闲钱他先用在了这边,确实不是一笔小的开支,家里可能得紧一下。   等着工程走向了正轨以后,他才回了集市,一群老头儿的精神力比他还强,过来就忙着开始上工了,这几天的奔波却是闹的他是觉都不曾睡好。   回去的时候,周哥儿去了麻将馆还没有回来,好几天没有见着媳妇儿了,回来还不在家,他换了身衣裳出去,奶娘正抱着小崽子在院子里闲耍,他瞧着小崽子竟然没有哭闹,过去抱了抱,小崽子已经有两个月大了,现在养的是白白胖胖,和刚刚出生时那又小又皱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瞧着小崽子圆圆的脸蛋儿上有两块肉,看起来又白又软,忍不住亲了一口,原本咯咯笑着的小东西忽然便止住了声音,他抬起头来一瞧,小崽子竟然皱起了眉毛,逗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知道瞪着人呢!”   实在是太过乖巧了,他又去蹭了蹭,没想到小崽子竟然眯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的他连忙叫过奶娘:“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奶娘连忙抱过孩子,轻轻摇着哄:“方才喂了奶,不会饿那么快。”   小崽子回到了奶娘怀抱后,没一会儿便不哭了,圆圆的大眼睛上还粘着眼泪,一抽一抽的看着赵浅。   赵浅竖起眉毛,敛了敛眸子,心情不大快活,分明几天没有见着了,竟然还哭,正当父子俩大眼瞪着小眼时,周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暮雨这是怎么了?”   赵浅偷偷瞪了一眼小崽子,就知道哭来装可怜,他出去了几天回来,媳妇儿看见两人竟然先叫他,简直气人!他双手交叠放在头顶上,靠躺在长椅上,没说话。   奶娘把孩子抱给周哥儿以后,小崽子又能笑了:“将将老爷抱了一会儿小少爷,不知怎么就哭起来了。”   周哥儿闻言看向一旁的男子,扬了扬眉毛。   赵浅别开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没欺负他啊!”   周哥儿把无奈的笑了一声,这父子俩可真是,他逗了逗暮雨,让奶娘先把孩子带下去,看着人走了以后,他才慢慢坐到正沉着脸的赵老爷身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知道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周哥儿不知道他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好言好语道:“我午饭吃了再出去的,也没去多久,你下午回来的?”   “嗯。”他点了点头,原本一身的疲倦,但是刚才被小崽子那么一闹,已经消失殆尽,现在这一躺着倦怠却又爬了出来。   周哥儿也看出了他的倦色,于是过去给他捏了捏肩。   “船建造的怎么样了?”   他正享受着有媳妇儿的好处,并不想多提造船的事情,但是怕人担心,还是简单的提了几句,肩膀上的力道正好,他动了动脖子活动了一下,把周哥儿拉到身前坐下。   许是生了孩子,周哥儿不做表情时脸上的冷硬比以前少了很多,也可能是年岁又大了些,不像他们刚刚在一起那时的青涩面容,忽然发觉,好久没有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夫郎了,这么仔细一瞧,还真好看。   “一直看着”   周哥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带到了椅子上,两人在上头缠绵了一会儿。   一直挺迎合的周哥儿让赵浅心情大好,他摸着少年柔软的头发,离开了他的唇。   周哥儿靠在他的身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赵哥是不是亲慕雨了。”   他疑惑的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是啊?怎么了?”   周哥儿无奈的笑了笑:“难怪哭了。”   这胡茬子扎的他嘴都疼 第72章   永宁巷的店铺开上了以后, 随着每日客流量的变多, 逐渐有人寻着租用铺子找上了赵浅, 约莫着过了半个月, 巷子里的铺子已经租了五六个出去, 陆陆续续有店铺在开张,巷子里每日有很多夫人夫郎去打麻将,逛丝绸铺子, 巷子从以往的人丁稀少, 变成了集市上女子哥儿出没最多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赵浅正准备出门,却有客上门拜访。   他让仆役去请了进来, 自己在大厅里接客, 来的是张陌生面孔, 年纪看来跟魏在常差不多大, 前几天魏在常送来了信件, 说是县城里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也想来集市上开一家铺子, 让他照拂一下, 今儿人总算是上门了。   “赵老板,幸会, 幸会。”进来的男子十分干练,说话客客气气的, 抬手就让跟着他来的仆役送上来两大包装置精美的礼物。   赵浅起身迎他坐下:“刘老板太客气了, 您是魏老板的朋友, 便是我赵某人的朋友。”   刘忠是做茶叶生意的, 在县城里和柳江,魏在常并称三大世家,丝绸、瓷器、茶叶在古代都是奢侈品,做这一行的赚钱自然是不用说。   赵浅倒是暗自庆幸,去省城一趟,一次性结识了两大富户,现在连着最后一个巨头也认识了,集市上的茶叶都是从县城里运过来的,当地的人都是做的转卖生意,价格几次提升,品质一般的茶叶价格也卖的很高。   刘忠家里是从祖辈就开始做茶叶生意的,早几代也是从江南一带进货,做着转卖生意,但后来赚了钱以后,开始买茶苗种茶,发展到刘忠这一代的时候,已经有了大型的茶场,可以自给自足了,很多小茶商都是在刘家茶园去进的茶来卖。   他当时收到魏在常的信时,听说了这些,当即便回信去答应了,刘家要是在集市上开一家分店,茶叶的价格一定会比其余的转卖茶商卖的便宜,他的麻将馆买茶也可以降低一定的成本,另外,入驻永宁巷以后,又给街道增添了吸引力。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他叫了轿子,随即便带着刘忠去看铺子。   “前面就是魏老板和柳江的店铺。”他先带着人去看了丝绸和瓷器铺子,这会儿里头的人还不少,刘忠转了转道:“没成想集市不大,生意还挺好。”   “主要是魏老板和柳老板的货好,不然大家也不会如此热衷来店铺。”   刘忠朗笑了一声:“在理。”   看了铺子后,刘忠似乎很满意这条街,赵浅估摸着是这段时间魏在常的铺子进账不少,当初瞧着这条街十分凄清,没想能赚多少钱,结果出乎意料,这才把自己推荐给了刘忠。   “近来这条街开铺子的人越来越多,很多铺子都已经租出去了,只有一间铺子要大些,您看看合不合适。”   他引着人往麻将铺子的对面去,这条街本来就只有三间铺子大,魏在常和柳江占去了两间,当时他开麻将馆都是选用的一般小间店铺,剩下的一间大的也有好多商户来问过,因铺子较大,租金自然要比寻常的高,再者随着永宁巷的繁华,街上铺子的租金已经涨了几次了。   街上绝大部分的铺子现在都是他的,早些时候没有拿下地契的那几户在巷子里的铺子第二次涨价的时候就早早把铺子租出去了,这当儿要租铺子的商户都得过他这关。   “铺子离魏在常的店铺也不远,倒是挺不错的。多谢赵老板引荐了。”   “您客气了。”   刘忠把铺子定下以后,赵浅替他找了人收拾打理出店铺,按照惯例,带着新朋友往日日鲜去吃些当地的特色,又去玩了纸牌,刘忠在县城里确实没有见识过这些,纵使走南闯北好些年,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集市居然有这么多花样。   回去的路上,他同赶着马车随自己出门的仆役道:“没想到这集市竟还真是个好地方,难怪魏在常时时谈起,确实是让人乐不思蜀。”   仆役却道:“只是老爷,咱们的铺子开在那永宁巷会不会偏僻了些?”   刘忠笑了一声:“柳江和魏在常都在咱们前头考察过了,你怕什么。”   就算是把这家铺子开垮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他不信会垮,他打听过,这永宁巷的很多店铺都是赵家的,赵浅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怎么会让他的铺子垮了砸自己的口碑。   想着想着他又叹了口气:“若是在魏老儿之前结实赵浅便好了。”   三个月后,入了冬,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冬都要暖和一些,别人不知道,但至少裹着貂皮披风的赵浅是这么觉得的。   今日集市上的一个大商户的小儿子满月,他带着周哥儿跟慕雨一起去吃酒席,小崽子被暖和的棉衣裹着,原本胖胖的身体被更加臃肿的衣服裹上后,反而显得瘦小了很多,少有出门的来慕雨看见外头的景象很高兴,一直在轿子里咿咿呀呀,手不止脚不停的乱动。   两人轮着抱了一会儿,倒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吃了酒席后,外头下了点儿小雨,乌沉沉的天气,赵浅怕小崽子被冷生病了,于是也没在外头多做逗留,早早的上了轿子准备回去。   集市越来越热闹,来讨生活的人变多了,商户也变多了,这些时月集市一直在扩建,现在比以前热闹了两倍不止,他在轿子里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没有停过。   轿子一路晃悠着往宅子去,不知何时却忽然停了下来,马车颠了一下,周哥儿惯性往前倾了倾身子,他连忙把人给搂住,等轿子稳定了下来后,他温声道:“怎么样,没事吧?”   周哥儿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慕雨,小崽子不知道害怕,反倒是被刚才那一折腾给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赵浅眉心一紧,神色复杂:“这孩子可别是傻的。”   话虽这么说,手却不自觉的去摸了摸孩子,周哥儿无奈的笑了一声。   “外头是怎么回事,轿子怎么突然停了?”安抚了孩子,他起身轿帘子,语气有些吓人,训斥了轿夫两句。   外头的轿夫是个年轻小子,他爹一直跟赵家赶马车,赵浅是很放心的,以为这小子刚刚来学着赶轿子,没有把事情做好。   年轻轿夫焦急了一张脸,今儿他爹身子不舒服,让他来帮着赶马车,听见老爷的训斥,怕因此丢了活计,连忙解释道:“外头聚集了好些人,马车过不了,差点有人撞了上来,我这才急着勒了马,让夫郎和小少爷受吓了。”   赵浅拧着眉毛,钻出轿子。   年轻轿夫倒是没说谎,这片儿上聚集了很多人,他拨开人群,想进去瞧瞧到底在看什么,竟然这么多人围着,刚走了脚步便听见一阵琴曲相交的声音,他顿了顿脚步,脑子里冒出卖艺两个字。   集市上不是没有过卖艺的人,特别是入了冬,靠近年关,总有些卖艺的人会出来,为了多挣点银子,因为越是靠近过年,人们花钱就越大方些,他们也好赚点过年钱。不过他越过人群,走近了瞧,却是震惊了一下,坐在地上弹琴的竟然是几个女子,足足有七个人,有人弹琴,也有人弹琵琶。   几个人看起来十分落魄,寒风凛冽的冬日竟然还穿着破烂的秋衣,虽衣着褴褛,但是脸却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苍白的脸色和着琴曲音娓娓动听,在天寒地冻的时节里,几个弱女子倒是让人心生同情。   他看着虽然是同情的心理,但是耳边传来的讨论声却大不相同。   “这几个妞儿模样还真是好瞧,可比花仙楼的头牌还强。”   “哎哟,真是伤风败俗,几个女子在街上弹琴像些什么话。”   “可要管好你家男人,别被勾走了魂儿,到时候没地儿哭。”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钻进他的耳朵,出神的望着几个卖艺的人,他的心思都去听大伙儿的闲言碎语去了,连周哥儿走到了他身边也没注意到。   “赵哥,好看吗?”   “嗯啊”   他回神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当即干咳了一声:“不,不是,我不是在看她们,我只是看她们挺可怜。”   周哥儿挑了挑眉:“哦,你没看她们怎么看她们可怜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哥儿斜着眸子,看了几眼正在卖艺的几个年轻女子,年纪大的可能比他要大一些,年纪小的估摸着十五六岁,但不论是大或者小,个个生的都非常娇美,孤冷的冬日都被着几张脸给照亮了不少。   他也没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赵浅什么,毕竟在集市上赵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到时候传出去怕得说赵家老爷怕夫郎。折身,他径直回了马车。   “少雨!”赵浅捏了你晴明穴,暗暗啐了一口,连忙追了上去。   他确实对这几个女子挺感兴趣的,看她们的样子就算不是青楼女子也应该是些琴妓,游船完工在即,既然是要供人娱乐,又怎么能没有琴曲美艳的女子。只是还没把情况打听清楚,倒是先把自家夫郎给气着了。   马车又慢悠悠的往宅子去,年轻的车夫轻轻赶着马车,方才被赵老爷训斥的委屈全然消失不见了,听着马车里时时发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扬起的欢快笑意。   “少雨,我真的不是想去看她们。”   “就是看看热闹而已!”   “你吵着孩子睡觉了”   解释了一路,回到宅子,周哥儿抱着孩子便进屋去了。他叹了口气,看来不能自己出面去了解事情了,于是找了钟九。   钟九除了管理赌坊的事情以外,时常帮着他做些事儿,算是他最得力的下手了,听闻了他交待的事情,钟九却笑:“赵老大,真没想到你这么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居然还怕内人,这话说出去怕是大伙儿都不相信。”   历来在赵浅手下做事比较久的人都知道他疼爱夫郎,一直没有二娶纳小,却不知道竟然还会畏着夫郎,不敢接近别的女子。   “我这不是怕,是不想惹他不高兴!你懂什么!”赵浅喝了口茶,没好气。   “现在集市上谁不知赵家家大业大,老大娶两房小的开枝散叶,增添香火也没什么,周夫郎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反对吧。”   赵浅冷着眸子看着他,钟九顿感身后一阵凉飕飕的,悻悻笑了一声:“我先去做事儿了,事情有结果再来~”   钟九脚下跟抹了油一样,匆匆往外头跑去,差点一头撞在屋外端着茶的人身上,瞧清了面前的人,他差点喊出声音来,但又觉得失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满怀歉意道:“周、周夫郎。”   周哥儿朝他点了点头,没说话,钟九连忙识趣的往大门口去,背着周哥儿在自己嘴上拍了几个巴掌,碎碎念叨:“早知道就不说那一番话了,周夫郎往后还不恨透了自己。”   看着人走远,周哥儿敛起眸子盯着茶,听见大厅里有动静,他端着茶连忙转身朝厨房去。赵浅和钟九的话他自然是听见了,他一边相信赵哥不是那样的人,脑子一边又浮现出些闲言碎语。   男子都没个好东西。   哪个男人有钱了不变化的。   男子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刚开始是很喜欢你,往后日子久了腻味了,也就那样   每天在麻将铺子里,这些言论和搓麻将的声音一样大,现在他脑子里特别乱。原本赵浅看了那几个女子几眼他心里本是什么也没有的,可是他背着自己叫钟九去打听她们干什么。   他站在厨房里,眉头紧锁,下人们见他的脸色也不敢上前去,他想的更是出神,忽然腰上伸了一只手缠着他,心里一惊,茶打翻在他的手上。   “小心点儿。”赵浅吓了一跳,连忙拉过他的手,还好茶水不是很烫,但是手指上很快还是出现了个红印子。   他拉着他的手下意识的在嘴边吹了吹:“怎么了,烫着没?”   周哥儿怔怔的看着他,嗫嚅着唇:“赵哥”   “嗯?还在生气啊?”   赵浅光顾着心疼他被烫着的手,没注意到周哥儿的神情从恹恹忽然转变成了坚定,等他抬头时,人早已恢复往昔的模样。   “出去吧。”周哥儿语气温和,甚至嘴边上浮现了些笑意。   赵浅眉心一紧,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还是扯出了个附和的笑容。   寒风飕飕的冬夜,赵家大宅里,周哥儿第一次主动把慕雨送去给奶娘带着睡,而自己则趁着赵浅出去的功夫,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初被自己唾弃过很多遍的东西庄清然千里迢迢送来的礼物~   他仔细想过了,赵哥对他是真心的,也不会轻易辜负他,当然别人说的也没错,男子面对这一张脸太久了总是会厌倦的,而且自己还是一张冷脸。所以,他自己得做出些努力,要留住赵哥的心,还得靠着自己!一咬牙,他把手里那件丝滑得让人看一眼便面红耳赤的衣服给换上了!   在平淡无奇的一天里,赵浅忙完事情,平淡无奇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发现今晚上小崽子竟然没有在房里,然后有些高兴的去掀床帘子,看见床上的人时,一头撞到了床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上了帘子。   惊了一声:“我这是走错了地方嘛!”   周哥儿撅在床上,觉得脸已经丢尽了,反正都没有了脸皮,他心一横,干脆伸出一只手,把站在床帘外的人一把给扯了进去 第73章   “阿嚏!”   周哥儿捂着鼻子, 今天一大早起来浑身凉飕飕的, 他就感觉不妙,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喷嚏了, 鼻塞头晕,闹得都不敢抱孩子。赵浅让人去请了大夫,在这空隙间,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赵浅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道:“有点烫手,发热了。昨晚”   他本想说干什么要穿那么少,但是见着媳妇儿哀怨的眼神后,为了以后能够再有惊喜, 立马话头一转,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都怪我没有给你盖好被子, 这么冷的天儿。”   这么一说, 周哥儿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他道:“别凑我那么近, 怕染到你身上了。”   “放心吧,一点小发热传染不到我。”   他让小荷又去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用来裹在少年身上, 两人在厅里等着大夫来, 这会儿还早,估计医药馆还没有开门, 得到大夫家里去请人, 花的时间也就久。等了好些时候, 结果大夫没来,钟九倒是先来了。   钟九被下人引去了大厅,瞧着两口子恩爱如初,昨儿那一茬似乎没有发生一般,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有些弱的提醒了赵浅一声:“赵老大?”   赵浅帮周哥儿整理着衣角,看了鼻尖发红的人,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随意朝钟九道了一声:“打听的情况怎么样,你直接说吧。”   钟九的瞳孔微微睁大,这不是要让他又得罪一次周夫郎嘛!   “这”   “你说便是,少雨迟早会知道。”赵浅闲散的坐在周哥儿身旁,望着一脸婆婆妈妈的钟九。   “您让打听的那几个女子,我去打听了,她们是南方一带逃难来的,本是江南很有名的歌姬,但是南方战乱,一路奔逃,过了数月才到咱们集市的。”   赵浅眉心一动,县城集市这一带偏于西北,因离战乱的地方遥远,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偶尔听见人说道上两声,知道南方一带的事情,如今已过数月,听说战乱已经逐渐平息下来了。   “那你可问了她们今后作何打算?”   “几个姑娘逃难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听说南方虽然战乱平定,但是却再无精力回去了,只想在集市上落脚讨口饭吃。”   赵浅一喜:“那是再好不过了!你把她们请到日日鲜,我去和她们谈谈。记住,动静小些,切莫引人说闲话。”   钟九点了点头,遂又看了一眼一边的周哥儿,神情古怪,昨儿听赵老大打听歌姬的事情,脸都黑了,这遭怎么半分表示都没有?而且好好的人咋说发热就发热了,难不成是赵老大动了家法?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周哥儿有些病态的投了个诧异的眼神过去,他浑身一僵,连忙低下头转身便出去了。   “赵哥也早些去安排好吧,这阵子冷,早去也好早回。”这话,倒是他打心眼儿里说的,既然赵哥都不避讳自己,说明确实没什么,他是信任赵哥的。   没成想赵浅却道:“等大夫给你瞧过了我们一起去。”   他疑惑的抬起眸子,因为发热,眼睛里水气汪汪:“我也去?”。   赵浅捏着他的手:“嗯。”   他正迟疑着,大夫已经提着药箱赶来,他便没再说什么,伸出手诊了诊脉,倒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只是普通的伤寒。   大夫开了药,赵浅差下人去药铺捡了药,吃了早饭,药熬好让周哥儿喝了以后,一番磨蹭,两人乘着轿子出去已经临近中午了。   钟九按照赵浅的吩咐把昨日的几个歌姬请到了日日鲜,他到的时候,几个女子正抱着自己的乐器坐在雅间里,似乎很久没有在暖和的地方待过了,几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惆怅,但应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几个人倒不像一般年轻女子那般局促。   见他来了,钟九退了出去。   赵浅扶周哥儿坐下后,很是随意道:“各位姑娘还不曾吃饭吧?”   屋里的几个女子见着进来的两个人,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为首年稍长些的女子收起表情,朝赵浅颔首,不答反问:“不知这位老爷唤我们姐妹几个所谓何事。”   赵浅见人开门见山,他也不想兜圈子,直言道:“我听闻几个姑娘想要在集市上落脚,不知几位姑娘想要留下做些什么活计。”   水长烟在江南是名噪一时的歌姬,阅人无数,听赵浅这么一说,心中知晓是想留她们姐妹几个,从落难这一路上带着几个姐妹饥寒交迫,期间不乏有居心不良的人想要留着她们,她当即便有了防备的心思。   她蹙起柳叶细眉:“不知老爷询问这些事情做什么?”   坐在一旁的周哥儿忽然打了一声喷嚏,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屋子里片刻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被他给打断了,他站起身挺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好意思。”   赵浅连忙倒了杯热水过去:“没事吧?”   “我没事。”周哥儿端着茶杯,温热的被子捧在手里挺暖和的,斜眼间却瞧见屋里有两个小姑娘在寒冬腊月里竟然还穿着破了洞的鞋子,心里生出了些怜悯意味来,当初他没遇见赵哥时,冬日也曾是这番光景。   他忽然站起身:“夫君,时候也不早了,我去让孙熊准备些饭菜,你们先慢慢谈。”   赵浅愣了一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去吧,但别到外头去再吹着风了。”   周哥儿点了点头,捧着杯子下了楼。   水如烟的眉毛再一次蹙了起来,不过在赵浅回头时,她又舒展了开,欢乐场的女子识得男子最多,但纵她阅人无数,竟也是头次见着像赵浅这般生着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对待自己的夫郎却是别样柔情的男子。   待周哥儿走了以后,赵浅恢复神色,道:“据我所知,几位姑娘是江南有名的歌姬,琴曲一绝,曾艳丽绝大江南北,如今落难到了集市,虽然姑娘们才华出众,但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在集市讨个生活,可也并非易事。”   水如烟眉心一凝,赵浅的话正中下怀,她们本是欢场女子,只会纵情风月,秋月春风过了太久的快活日子,若是粗活儿累活儿,她们定然无力去做,着实很难糊口,若是嫁人的话,愿意娶她们的也非良人。   前两日打听了花仙楼,本想讨个住处,可是花仙楼历来没有只卖艺的琴妓,她们也不敢贸然前去,只得白日受人指指点点卖艺,夜里住在集市外的破庙里,入冬以来,也没有银子买御寒的衣物,几个姐妹都长了冻疮,到了夜里是疼痛难耐,几乎不能行走。   就算不见水如烟陷入沉默,赵浅也知道她们的处境不会好:“我找各位姑娘来,没别的意思,算是想要雇用大家吧。”   几个姑娘顿时眼里燃起了希翼,但大姐水长烟显然要理智很多,对于这般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她可从来不相信,一针见血问道:“老爷的条件是什么?”   “我命人造了一艘游船,不久便会招揽客人,你们只需要做回老本行便可。”   水如烟轻轻蹙了蹙眉头,在江南时她们便是在游船上弹琴,和着达官显贵玩乐,要是只做这些倒是个好机会。   赵浅喝了口茶:“如果几位姑娘有意的话,我可以先带你们去看游船。”   水如烟还在犹豫,一旁的姑娘们却坐不住了,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姐,不妨就先去看看,若是不合适我们在另做打算。”   水如烟紧了紧手里的琴,看向赵浅,细细一番思虑,想来会一个会带着夫郎出来见一群琴姬的男子也不会对她们怎么样,若是不把握此次机会,恐怕她们姐妹几个会熬不过这个冬:“那好吧。”   赵浅满意的喝了口茶。   这会儿雅间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周哥儿已经吩咐完回来了,小二端着菜进来,天气冷,瞧几个姑娘都单薄,他特意点了火锅进来,到了冬天,日日鲜的火锅就特别信销,毕竟吃着暖身子,此时楼下客人已经爆满,雅间也都被预定了出去,他还是去厨房里让忙得手忙脚乱的厨子先弄了一锅端上来。   他坐到赵浅身旁去:“谈好了吗?”   “嗯,好了。”赵浅嗅着火锅的辣味儿,蹙了蹙眉毛,倒不是他不吃辣:“怎么点了火锅,你发热了不能吃这么辛辣的东西。”   周哥儿本来是有点想吃的,但是被这么一说倒是不敢吃了:“我再让他们做点别的菜,你们吃火锅,我吃菜总行了吧?”   赵浅揽住他的肩膀,朝一边上正上菜的小二道:“去让厨子给夫郎做几个好菜。”   “好咧。”   原本是该有些压抑的一个饭局,倒是被两口子闹的有些温馨,年纪尚小的几个姑娘饿了几天,看着桌子上的火锅,早已有些迫不及待,尚且还不说她们没有吃过这稀罕的东西。而水如烟则是看了周哥儿好几眼,随后别开眸子,嘴角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尽显伤怀。 第74章   搓麻将的声音日复一日的响动, 自从集市上有了这么两间铺子以后, 夫人夫郎们出门的格外勤,正所谓内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周哥儿染了的风寒病以后,已经好几日没有去过铺子里,风寒渐好以后, 他率先去麻将铺子里看了一趟。   前脚刚进门,里头说人是非的声音依旧很嘈杂,不过这次不同于以往的是, 大家说的是赵家。   “前儿个集市上不是来了群落难女子嘛,你们猜怎么着, 昨儿个我见着她们从客栈里进出,一个个穿的花哨的很,哪里像在集市上卖艺时的落魄, 我正好奇是攀上了哪户人家,你们猜猜, 是谁?”   “二筒。”出了牌的贵夫人抬了抬眼皮:“谁啊?”   “我瞧见赌坊的钟九给她们送东西呢!”   一年轻夫郎蹙起眉毛, 不可置信道:“钟九也就是个赌坊的管事,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养这么几个女子。”   “嗨呀, 我说金夫郎, 你就不能把脑子转个弯儿吗?那赌坊是谁的, 钟九又是在替谁做事?”   如此一说,几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微笑。   周哥儿站在门口, 隔着几层薄纱, 他也没有急着去打断几个人的谈话, 反倒是很闲散的靠在门口继续听她们说。   “也是,放眼咱们集市,能养得住这么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也只有赵老爷了。”   “要是真把他们接到宅子去,那周哥儿岂不是少不了气受?”   “这话就不对了,周哥儿是赵浅的正房,又生了个儿子,就算赵浅娶偏房纳妾,往后生了孩子那家业还不是周哥儿儿子的,他的位置稳着咧!”   周哥儿正听的起劲儿,添茶回来的小二见着他站在门口,连忙招呼了一声:“老板郎,您过来了?”   谈论的夫人夫郎耳尖听见这一声呼喊,连忙噤声闭了嘴,急忙又换了另一幅表情个,似乎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继续搓着麻将。   周哥儿在麻将铺子里混久了以后,也早习惯了大家的秉性,自己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哎呀,周夫郎你来啦?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你过来,是家里有事吗?”   “前段日子感染了风寒,这两天好多了。”   “冬日寒气一不注意就钻到身体里了,你可要注意着身体啊。”   见着大家嘘寒问暖的模样,周哥儿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如此失态,这番来铺子不光是看看铺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赵哥的游船已经修建完毕,这两天船正在打渔,前段日子因为日日鲜缺货的原因,已经流失了不少的客人,冬日去酒楼吃火锅的人比以往几个季节都要多,于是赵浅便先让人开着船出去捕鱼了,原本他也想跟着去瞧瞧,毕竟自小就是打渔长大的,搬到集市上以后就没有再碰那些东西,想到赵哥的渔具,现在又有了好的船,捕捞的时候定然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没有去的原因是赵哥交待,让他出来给这些贵夫郎发请柬,到时候去游船观览。   “不知各位过两天可有空闲?”他一边说一边把准备好的请柬拿出来,烫金封面的请柬比以往的请柬都做的好。   大家收起搓麻将的手,目光同时放向了那一沓别致的请柬上:“周夫郎这是?”   大伙儿心思翻飞,一顿瞎猜,不过更多的是认为赵浅是要娶新人进赵家了,看请柬别致至此,起码都是娶个侧房。   瞧着周哥儿平静的脸色,大家都觉着是在强做镇定,有人同情,亦有人暗自窃喜,集市上的内人圈子里,谁不知道赵家老爷就周哥儿一个夫郎,尚且待他还极好,一时间是不仅是羡煞了出嫁的人,也让没有出嫁的人心里对丈夫有了衡量。   如今赵浅要娶亲,恐怕很多人都要失望咯,天下乌鸦一般黑,怎会一直待一个人好,瞧着周哥儿还整日目中无人,现在看在大伙儿面前如何抬得起头说话。   不过是须臾之间,周哥儿全然不知大伙儿的心思已经活络至此,他把请柬一一拿出,挨个儿递过去。   大家打开看的同时,他解释道:“赵哥新造了一艘游船,若是各位有空或是有兴趣皆可上船游玩,劳烦回去转告各位老爷,另外,如果有朋友愿意一起,也能一同去瞧瞧。”   收到请柬的人眸子无一不微微一怔,看来还是她们想多了,幸好收住了嘴没有说出什么挖苦的话来,有人悻悻笑了一声,道:“之前就听说赵老爷在建造船只,还以为是造的渔船,没想到竟然是游船。”   周哥儿笑了笑,带着些自豪的意味:“既可打渔,又可做游船。”   几人面面相觑,请柬发好了以后,他也没有多留,交待了几句,让收到请柬的人尽可能的邀请自己的朋友去游船以后便离开了,游船第一次使用,首先得招客,名声打出去以后才能收到更多的银子。   他出了铺子并没有直接回去,反而是去了几个舞姬住的客栈里去,赵浅原怕大家说闲话,怕大家说闲话,特意让钟九去照顾几个姑娘,没想到即使没有亲自出面,大家还是把事情理所当然的算到了他的头上。   周哥儿找到水如烟,让她们收拾好东西,找了马车,把她们送去游船上,过两天游船就要正式启用,她们得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水如烟倒是也知礼数,按照周哥儿的安排,叫几个姐妹收拾好。   自打那日在客栈一谈后,水如烟和几个姐妹就被安排住在了客栈,赵浅让人给她们做了新的衣服,几日修养,又有衣饰衬托,简直大变了个模样,俗话说的倒是真没错,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小小惊艳了一下,转眼又恢复平静。   加上他一共八个人,坐了两辆马车,往集市外驶去。   水如烟和他同坐一个牛车,马车上,周哥儿闭着眼睛养神,水如烟一直在偷偷的打量他。周哥儿虽然闭着眼睛,但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睁开眼睛,正好与水如烟四目相对。   “如烟姑娘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水如烟轻笑了一声:“是小女子无礼了。”   “我又不是男子,看几眼倒是不存在礼数。”周哥儿说完,又顿了顿:“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水如烟分明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周哥儿不禁蹙起眉头,女人心海底针   马车比牛车快上很多,临近中午时,一行人便到了海边上,几个姑娘虽然来自江南,却没见过如此大片的海,下了马车以后,都忍不住奔向了海边。   “周夫郎,赵老爷说的船呢?”当日协商是先看了船以后再决定去留,这几天在客栈里虽然好吃好住,但是一直没有见着船,她心里始终都是悬着的。   周哥儿仰着头,面朝着海,看见一艘足足三层楼高的巨大船只出现在海面上,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他也还是第一次来看船,面对水如烟的疑问,他抬手指了指。   水如烟的诧异的回头,纵使她见过不少世面,这一刻也是腿一软,捂住自己几乎要尖叫出来的嘴。   “这船是否太大了些!”她一直认为不过是别有风雅的小船坊,也就停靠在湖或者河上,哪知是航行在广阔无际大海上的船。   “少雨,快上来吧!”船刚刚靠岸,赵浅站在船上,朝海岸上的人大声呼喊,海风吹的他的衣服翻飞。   周哥儿好久没有感受过海风拂面的感觉了,他面上带着笑,像几年前在海岸上赤脚跑过的少年一样,朝船跑过去。   赵浅在船板上等着少年,这会儿船上已经有几十个人,有他请来的渔夫,也有打手和船员,方才船只行驶出去,用了空间里的渔具,现在收获满满,渔夫们正在分装海货。   周哥儿上船以后便瞧见一群忙碌饿身影,还有那绿色的渔网,他还先没来得及高兴捕了很多海货,反倒是有些紧张的拉着赵浅的衣角,小声问道:“这些渔具这么拿出来没问题吗?”   “放心吧,依照咱们家现在的实力,有这些东西大家也不会奇怪,我同大家说的是这些渔具是从西洋商那儿买的,他们不敢多问,只要叫可靠的人管理好这些渔具便可。”   周哥儿这才松了口气,他过去看鱼货,很多以前不好打的海鱼都打到了不少,虾虾蟹蟹一大堆,种类繁多:“这下日日鲜不会缺货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缺货了,我已经让胡三儿送了不少海货去了酒楼,这些剩下的是要用来招揽客人的。”   说着,这会儿水如烟和几个姑娘才爬上来,他揽着周哥儿,唤几个女子:“你们也跟我一起看看船吧。”   “这艘船从外面看着只有三层,实际底下还有两层,不过底下两层是船上的渔夫和船员待的地方,楼上的三层,第一层是大殿,有内殿和正殿,就是供游人吃喝玩乐的地方,二楼多数是住的,房间有几十个,至于三楼主要是观揽海景的。”   他也就是给打大家介绍一下各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省的大家被里边的弯弯绕绕给弄糊涂了,至于船建造的底部坚面阔,首尾高昂,首尖尾方之类的原理是一个字也没说,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   “以后你们就住在二楼,上头有你们单独的房间,和客房是隔开的,有其余的门进去。”他推开门,让水如烟看。   年纪小的姑娘抱着琴连忙跑了进去:“大姐,这里的房间好大啊,推开窗子还能看见海!”   小姑娘惊喜的声音连连发出。   赵浅把手搭在周哥儿饿肩膀上:“看看你们满意吗?若是决定了留下来,还缺少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水如烟抚了抚房间里的精致雕刻,所有东西应有尽有,比起当初在江南的奢靡日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到如今,她早已没有拒绝的理由。   放下琴,她露出了浅淡笑意:“我们决定留下来。”   “那再好不过了,两日后游船会迎接第一批客人来,这对游船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我希望你们能够拿出本事编排好琴曲歌舞,到时候让客人们流连忘返。”   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自信道:“赵老爷放心吧,这件事儿包在我们身上,以前在江南的时候,瞧见我们歌舞的客人没有不夸好的,大姐的舞姿可是江南一绝!”   “那我拭目以待。”   安置好几位姑娘,赵浅和周哥儿一起去了三楼,上头有一半是露天的,一半有顶,赵浅利用安置了好些软塌,躺在上头看海正合适,另一边露顶的则放了好几个烧烤架子。   周哥儿坐在软塌上,感觉和家里的一样舒适,他反手把胳膊放在后脑勺上枕着,望向冬日的海面,风有些大,但不太能吹进来。   “赵哥,我把请柬都发出去了,就这么免费的请他们进来玩乐吗?”   赵浅看着眯着眼睛的少年,似乎看见了很多初见时的影子,那会儿周哥儿年纪不大,挽着裤管,赤着脚踩在沙滩上,人高腿长,性子又倔又高冷,简直不能再戳他的审美点。   半晌,周哥儿见人没有回话,他扭头看着有些出神的赵浅,拧起眉毛:“赵哥?”   “不过是免费让他们登船而已,等他们见识到船上的好处以后,往后来就得收钱了,而且县城里的商人也要来,到时候他们要在船上拍卖珍贵的茶和丝绸,以及一些瓷器,到时候有可能还会有珠宝商来,不光是游玩,也是买卖东西。”   “而且我在二楼设置了赌坊,他们会喜欢的。”   赵浅笑了笑,这里头赌的钱可不像集市上那般小打小闹的了,毕竟来游船上的都是些有银子的大户,富甲一方的商人,甚至会来官宦   从周哥儿发了请柬以后,到游船上游玩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不断传播,以至于凡是有些关系的大户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赵浅这边也忙着布置游船,准备美食 第75章   游船开业之际, 赵浅安了一块巨大的招牌,横挂于楼船的第二层,取名天上人间。其意为快活儿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   约莫着午时, 一些提前接到消息要上游船上拍卖东西的商贾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海岸上停了数十辆马车, 其间有商贾乘坐的马车, 还有装载货物的车。   赵浅在海岸上迎接客人,有些他也不认识, 是县城里的几位商人朋友介绍来的, 县城的三大巨头各自带来了自己产业下的宝贝, 又各自引荐了些朋友来,其中魏在场便请了珠宝商前来, 而柳江则要风雅许多,请了琴师和丹青师来,虽然这些人银钱不多, 但是手头的名琴名画却有不少, 到时候拍卖倒也提高了游船的档次。   至于先前魏在常引荐的朋友, 茶商刘忠此次也来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带什么朋友来,一行人几乎是一起到的, 他让船上充当仆役的打手下来帮各位大商将货物搬上去,自己则慢悠悠的迎着大伙儿上去。   “赵兄, 这游船建造的如此壮阔, 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柳江望着高高立在海面上的楼船, 道出了各位商人的心里话。   “柳兄客气了,我花的心思不多,倒是工匠废了不少的心血。”能建造出如此满意的楼船,得亏那一帮脾气古怪的工匠,若非他们拼着老劲儿干,他还真见不到这艘楼船,当然,他也没有亏待那一帮老工匠。   几人大笑了几声,柳江的两位朋友上了楼船以后,往二楼的大殿里一转,登时发出了赞叹声:“巧,实在是巧!此番游船倒是真配得上天上人间这个招牌。”   柳江调侃道:“我们赵兄历来不会让人失望,我开没有请二位白跑一趟。”   丹青师不愿意坐下,还在大殿里转悠,道:“幸好我带了好几副大师名画,不然待会儿拍卖恐怕拿不出手,到时候折了赵老板的名声。”   “赵某人还得感谢各位不远万里来捧场。”赵浅客套着:“几位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二楼的客房里稍作休整,晚些时候准备拍卖游乐。”   刘忠赞头的挥手:“好,好,赵老板尽管去忙,不用在这里繁忙,咱们都是老熟人了。”   几人附和道:“赵老板去吧。”   赵浅点点头,他还真没空跟着周旋,外头已经不断有人来了。   他安排了几个打手站在登船口,维持着秩序,原本游船是要晚些时候才正式开始游乐节目的,但是这些人受到邀请的人早就想来一探究竟了,又见着县城里的马车从集市上经过,肯定就跟着来了,这会儿海岸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他既得在底下迎接客人,还得安排些杂七杂八的事宜,虽然提前做了很多部署,但是人真的来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赵哥!”周哥儿随着人流也从集市上赶来,还带了好些赌坊的兄弟过来,钟九也在其间。   他招呼着络绎不绝的来客,想找个空子过去找他都不行。   周哥儿倒是也没有急着过去,而在一边和钟九谈话。   “你们一定要看好来客的马车,人多,而且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商户,到时候出了些什么岔子,他们一定会去找赵哥,事情闹起来麻烦。”   钟九应承,这一带毕竟有不少的村民,而且盐滩就在另一个海岸上,离这儿也不远,虽然冬日盐滩没有开工,但闲着无事儿的村民来这儿看热闹,到时候手脚不干净的摸进马车里,丢了些什么物件儿便不好说了。   “成。”   周哥儿把事情吩咐下去后,钟九便麻利的安排兄弟们开始盯梢做事儿。今儿来的不仅是男子,还有很多夫人夫郎也来了,赵浅负责接待男子,他则负责招呼夫人夫郎。   两厢配合默契,慢慢的倒是有序多了,一忙却不知都去了一个时辰,见着来的人开始稀少,绝大多数都已经上船了,赵浅这才走到了周哥儿身前去。   冬日天凉,但忙碌了那么久,周哥儿额头上都出哦了些薄汗,他从袖子里找出了块手巾,替他擦了擦汗水:“累不累?”   周哥儿摇了摇头,拿过他手里的方形手巾,笑道:“赵哥几时也开始带这些东西了?”   “是小荷让我带上的。”   周哥儿瞧着手巾,样式是男子用的,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你怎么把钟九他们带来了?”   “我让他们在这里盯着,免得下鱼村的村民来作怪。”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原本雇佣了不少人,原以为人手会多了,到头来竟然还不太够,看来这些商人对楼船游乐还挺感兴趣。”他似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随后朝钟九招呼了两声后,带着周哥儿上了船。   这当儿船上人来人往,估摸着有一百来号的人,个个衣着华丽,瞧着还真是一番盛景,亏得船大,并不显得拥挤。   为了容易辨认船上的船员,他还提前定制了颜色统一的服饰,让原本船上的人穿着,免得到时候混在人群里难以辨认,毕竟那么几十个人,他不可能每张面孔都记得清楚。   楼船上下都有人,现在天儿还没暗下去,船往海面上开了一些,离岸边不是很远,蔚蓝的海面和远山小岛吸引了好些女子和哥儿观看,而男子则多数是在大殿里喝茶谈论,结实生意人,吹着各自做生意时的趣事,不过赵浅认为更多的都是在吹牛逼,毕竟男人都喜欢这样。   “少雨,你去瞧瞧水如烟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再过一个时辰船上就要开餐,吃过饭就该她们表演了。”   “好,我去楼上看看。”   赵浅邀请人来的时候只说是来船上拍卖物品和玩儿乐,并没有提及水如烟等人,一来到时候有几个绝色女子助兴,心里没有底的客人会惊艳一番,二来他也没有见识过水如烟的水平,不敢肆意乱夸。   周哥儿上了二楼,楼上比底下的大殿要安静很多,毕竟是客房,但这会儿也少不了人,几个夫郎上来给他打了招呼,他随意寒暄了几句后,从暗门进去找人,进了暗门便又是另一个开阔的空间,里头没有闲杂人,很安静。   他敲了敲水如烟的房门。   “如烟姑娘,你们可准备好了?”   屋里人听见了他的声音,没有应答,反倒是直接来开门了,周哥儿见着来开门的水轻言,暗暗脸一红,水轻言是几个姑娘里年纪最小的,这会儿她们已经换好了衣裳,一层薄纱裹身,白脂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周夫郎,进来啊。”水轻言见他愣着,睁大眼睛唤了一声。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进去,屋里的其余几个姑娘亦是穿着似露非露的薄衫,然而对于传统的周哥儿而言,已经是很孟浪了,几个姑娘正在添补妆容,见他进来,都朝他笑了笑,他都快被那一张张明艳的脸和笑容闪的五迷三道了。   “好看吗?”水轻言眨了眨眼睛。   周哥儿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水如烟见状笑了起来:“怎不曾见夫郎有过任何妆容?”   “我添妆不好看,而且赵哥也不喜欢。”   几个姑娘咯咯笑起来,周哥儿脸有点红,原本冷着一张脸,如此一看倒是很可爱,他问:“你们穿这么少不冷吗?”   这下子水如烟也跟着几个姐妹笑了起来:“赵老爷是个奇人,没想到周夫郎亦是如此。”   周哥儿不知她们是什么意思,也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久待,于是站起身:“赵哥说不久就要你们上场了,你们准备吧,我不打扰了。”   说着,他走到了门口,又道了一句:“晚上挺冷的,虽然船里有暖炉,但是你们还是多穿点儿吧,免得发热了。”   本是出自关心的一番话,周哥儿不明白怎么又惹得她们大笑了起来,他步伐匆匆,赶紧关上门离开了。   冬天白日短,天很快就暗下去了,赵浅去了一趟厨房,晚上的餐食已经准备完毕,他通知了船里的游客准备吃饭,不一会儿,用盆子装的海鲜一盆盆往大殿里端去,他采用的是现代模式,餐桌摆在大殿的两端,菜食和餐具都摆在上头,客人想吃什么自己拿餐具去吃。   游客倒是没有多意外,毕竟船上很多东西已经让他们惊奇连连,一番下来,新奇的吃饭方式也好接受了很多。   不用分桌吃饭,其实也是为了大家更好的交流,若是做在桌上,这桌的人想和另一桌的人说话,总不能放下碗筷跑去别人的桌子,如今没有桌子的限制,走来走去,想和谁交流都行。   很多内地的商人极少有吃到海鲜,见着大盆的海鱼,大虾,海贝,海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本地集市上的一群夫人夫郎先开头去取食来吃,都是日日鲜的常客,吃惯了海鲜,知道怎么吃。   “这龙虾也太大只了,肉鲜美的很,比日日鲜的还好吃。”   “听说这次赵老板主要是为了吸附客人,这些东西都是才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的很,往后上船可要给银子了,趁着这次机会可得多吃点儿。”   一群时常搓麻将的夫人夫郎拉着远道而来的夫人夫郎吃海鲜,一个教一个,一边上的阔老爷们见了,倒是都跟着一知半解的学了些,不一会儿时间都开始去拿海鲜吃了,当然吹牛也不能停下。   赵浅不仅提供了海鲜,还让王田来了船上,在三楼烤了些烧烤下来,不过这次不是集市上的小串儿,而是小乳猪,烤全羊。   “太丰盛了!不愧是游乐的好地方!”几个外地来的商人大声感慨。   “偏殿有赌坊,不如待会儿拍卖结束以后,去玩儿玩?”   “好啊!我许久前便听人说这边的赌坊赌钱的方式别具特色,一直想来瞧瞧都没时间。”   四处都是谈论的声音,赵浅趁着游客喝酒吃饭的空隙里去了三楼,一壶好酒,让王田单独给烤了些烧烤,同着周哥儿两人在上头歇脚,吹吹冬日的海风,吃着刚刚出炉的烧烤。   暮色四合,船员把楼船上的灯笼点亮,整条游船慢慢亮堂了起来,赵浅躺在软塌上,瞧着颜色各异的灯笼把游船置入另一番景色里,不禁勾起了嘴角:“夜里的楼船比白日的好看。”   “白日看海,夜里看船,这不是很好吗?”周哥儿吃饱擦了擦嘴。   赵浅道:“没想到我们少雨还挺有才情。”   周哥儿却撇了撇嘴:“哪里来的才情,我大字都不识几个,今儿如烟还说我们俩是异人。”   赵浅有些好奇:“噢?她们为何这么说?”   “我只是瞧她们穿的太少了,怕到时候得了风寒,她们却笑话我。”   赵浅眉毛一蹙,憋住笑,拍了拍有些郁闷的人:“她们不懂你的好意,是她们的错。”   周哥儿倒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刚吃过东西,二楼便传来一阵惊呼声,随即琴曲声传来,琴声不似当初在街道上的悠扬,倒是有些偏向于靡靡之音,不过既然是游船,倒是挺合适。   “她们开始表演了,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二楼大殿里的吃食已经被撤了下去,转而代之是一些好酒和茶水,水如烟几人正在台中表演,柔美的舞姿宛若翩飞的彩蝶,赵浅倒是想起曾经看见的一句话:便纵有万花,此际无颜色。瞧着大殿里的老爷们眼睛都移不开时,他便知道这江南的歌姬确实是名不虚传。   惊鸿歌舞后,船内的灯火被船员点亮了一些,众人还在水如烟的美貌中没有回过神来,一道老辣的声音响起:“各位,歌舞开场戏结束了,现在到了重头戏,下面拍卖各位老板带来的宝物。”   来的人多,很多东西都被买了去,但是也有没卖出去,这一切都有人主持,倒是没有赵浅什么事了,他也替周哥儿买了几样还不错的首饰,慢慢拍卖到了尾声,拍卖结束后有些商人去了偏殿设置的赌坊,也有的去客房休息了。   总的来说,这次楼船的活动举办的很成功。 第76章   楼船第一次接待客人取得圆满成功以后,名声倒是打出去了, 赵浅结算了第一次花出去的钱和结算的钱, 倒还没有亏,只是盈利比较少, 毕竟供应的海鲜都不曾收费,赚的钱还是从商人拍卖的宝贝中获取了一定比例的钱,以及占大头的赌坊收益。   使用了楼船以后, 需要收拾整理, 以及排练节目, 于是他对外宣称往后楼船半个月接一次客,并且往后上游船需要门票, 现在的人不知道什么是门票, 他是以请柬的名义来宣布的,定了个价, 五十两一张。   很多楼船的事宜处理完善了以后,转眼又到了年关。   今年过年宅子要比往年热闹很多, 一来是宅子建造已经一年多了, 有了很多家的意味,二来慕雨也长大了许多,现在扶着东西已经勉强能站稳了,不过冬日里裹的严实,笨重的杵在地上, 很容易动一下便摔倒了。   赵浅没事就抱着小崽子在花园里闲逛, 落了雪的院子四处都是积雪, 白茫茫的颜色很像慕雨长得奶牙。   集市上的人口逐日便多,年夜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红灯笼,调皮捣蛋的孩子到处都是,鞭炮声响到了半夜才停歇下来,倒是个热闹年。   开春以后,魏在常想把在集市的铺子规模扩大一些,元宵一过,人就赶着来了,不过来的不是魏在常,是他的儿子魏汕。   父亲的家业总归是要交给儿子的,赵浅倒是也没有多意外,魏汕年纪还算小,和赵浅年岁差不多,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不过人矮小,又是个世家少爷,不像赵浅早些年是草根起家,多多少少有些沧桑的意味,肤白有些病态的模样,不过可能是魏在常再三交代过,对赵浅还是很客气。   “赵老板,我听父亲说你有一艘游船,规模宏大,美人成群,很有一番风情,不知是真假?”   赵浅领着人去永宁巷的铺子,听人这么一说,便知道这魏家大少爷对游船很感兴趣,既然是老合作伙伴的儿子,他没理由不欢迎:“自然是真的。过两日游船便会再开,不知魏公子可有雅兴?”   听了这话,魏汕当即便笑了起来,一张瞧着有些嫩的脸便更是稚气了,心道不愧是这片地儿的大生意人,就是懂人的心思。   赵浅把随身揣着的门票拿了给他,他也不吝啬,一次性就给了两张出去,足足值一百两,其实也就只有两张门票了,过两日是游船第二次开,先前过年,耽搁了很长的时间,很多闻风的商人都想去游船上一探究竟,所以他准备的六十张门票已经早早的被其余商人给买走了。   这下把最后两张也拿出去了,倒是省事儿。   魏汕如获至宝般把门票放好后,同赵浅谈道:“听说过两日刘叔也要来集市,想去游船上拍卖茶叶,是一批好茶。”   “这事儿我听说了。”刘忠早就传过了信,他还把门票差送信的给送去了县城。   闲谈了几句后,轿子没一会儿便到了永宁巷,翻了个年头,街道里的铺子已经尽数租了出去,这条街早已经不是两年前人丁单薄,幽深的街道里只有一家烧烤店开着的模样了,来来往往的行人,铺子里的小二招呼声,混杂成一片,现在这条街是集市上女子哥儿聚集最多的地方。   魏汕从进街巷掀着轿帘子就没有放下过,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外头,倒是没把赵浅当做外人,径直道:“没想到集市上的美人还不少!”   赵浅笑了一声:“集市上的美人大多都在这里能看到,魏兄家的铺子可是在万花丛中啊!”   魏汕大笑起来:“赵老板真会说笑。”   两人下了轿子去,魏汕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家的铺子,店里的掌柜应当是见过魏汕,见少东家来,可比见到他要殷勤多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魏汕像模像样的翻查了账本后,又去检查铺子里的货物井井有条,看来是时常出去看自家的店铺。   对待生意上的认真倒是把整个人衬的正经多了。   他和人谈了一会儿扩建的事情,刚刚把事情拍定后,钟九急匆匆的找来了铺子,说是赌坊出了点儿事。   “赵老板尽管去,现在我们的事情已经谈妥了,不必管我。”   他拱了拱手:“那魏兄自便,我去去变回。”   “好好好。”赵浅走后,魏汕绷着的弦儿一下子松开,摊坐在椅子上,赵浅生的凶神恶煞,而且又高壮,站在他身边感觉就是一股子压抑从后背冒起,都让他不敢动作了。   “掌柜的,这集市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   “少东家,这集市虽然不如县城那般大,但是吃的玩儿的可比咱县城要丰富的多,就着条街,过去一些有卖烧烤的,味道十分奇妙,要说玩儿的,那边又有茶楼酒肆,戏馆,这些都是才开不久的,最好玩儿的要属那两间麻将馆,里头屏风绕绕,别具风情。”掌柜来了集市已经许久,对集市倒是很了解,毕竟是看着这条街繁华起来的,说着,他眉心一凝:“就着这个时辰了,不知麻将馆里还有没有位置。”   魏汕历来便爱玩儿,听掌柜这么一说,早已经按捺不住,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了:“去瞧瞧总行。”   他拍了拍衣角:“走了。”   “好嘞,您慢点儿去。”   魏汕慢悠悠的沿着巷子往前走,最先到的是烧烤铺子,远远的香味儿就把他给勾了过去,这会儿王田已经接下了烧烤铺子,全靠他一个人掌控着,有两个小二帮着招呼客人。魏汕瞧着赵氏烧烤四个字的招牌,摸了摸下巴。   “莫非又是赵家的铺子?”   “客官,您要来点儿什么?是吃散串儿还是烤鱼?”   魏汕被热情的小二问的一脸懵,他伸长脖子朝里头看了一眼,铺子里人很多,另外还有一群围着王田的烧烤架子。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新奇的吃法,朝人群里挤了挤,钻到了前头些,瞧着王田手里握着一大把烤串儿,鱿鱼已经半熟,肉质变脆,朝上头撒上辣椒面,孜然,香味直扑:“香!”   完全是脱口而出,周围等烧烤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瞥向他,王田也注意到了混在人群里的华衣男子,这些年月集市上的人逐渐变多,富贵的人也多了不少,而且他在赵家,更是见过不少有钱商户,不过看魏汕的脸很陌生,便问道:“这位少爷是第一次来?”   魏汕盯着烧烤,含糊道:“你怎么知道?”   熟悉的客人哪里还会说这些。   王田跟着赵浅学会了不少待客之道,对于这种新客,又是有钱的少爷,一般都很热情,当然,年纪不大的孩子对谁都挺热情的。   “您在里头去坐着等等,我待会儿烤些招牌烧烤给您送过来。”王田扬了扬头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便麻利的带着魏汕进去了。   魏汕在屋里做了一会儿,说实在,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么小的铺子里,想魏大少爷是魏家的独苗,出门吃饭哪次不是大酒楼,这回竟然鬼使神差的被烧烤给缠住了。   没等多久,王田烤了几串鱿鱼,一些羊肉串儿,一盘生蚝给他端了过去,趁着给他送烧烤的空闲喘口气。   烧烤上桌,魏汕迫不及待的尝了尝,香脆的鱿鱼让他停不下嘴,一连吃了三串儿才歇气,王田见状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意,当初他看着客人吃赵浅烤的烧烤也是这个表情,现在总算是轮到他了。   “小哥儿,你姓赵?”   王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不信赵,姓王。”   魏汕嗦着生蚝,讶异道:“那你招牌是赵氏烧烤。”   “这铺子是我师傅的,他姓赵,少爷是外地来的吧。”   魏汕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你师傅不会是赵浅吧。”   王田高兴的笑起来,似乎又有些骄傲:“你认识师傅?”   魏汕怔了一下,嗫嚅着唇,嘀咕了一句,难怪他爹总是说赵浅家大业大,让他好好结交着。吃完烧烤,他正准备付钱,结果因为说了是赵浅生意上的朋友,王田说什么也不收钱,他无奈只好作罢,问了路去找麻将馆子。   其实烧烤铺离麻将馆也就几步路,他将将走出去,正说要进去,却瞧见门口站了个男子,背影有些清瘦,但是个子很高,凭借阅览美人无数的魏大公子,一眼就瞧出了此人是个哥儿,他感叹居然有哥儿能长这么高,脸上不知觉就露出了笑,步子也停了下来。   这会儿周哥儿从麻将馆正准备回去,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回头一瞧,刚好和魏汕的目光撞上,见人笑的一脸傻相,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本是一脸冷相,魏汕却偏偏像是被击中了心窝子,县城里什么美人没有,他偏生没有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哥儿,简直是随着他心窝子打造的。   他正在想要拿什么借口上去攀谈打声招呼,没想到周哥儿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走了,他也顾不得想什么了,急忙追了上去:“公子留步!”   周哥儿停下脚,微微低下头看着追过来比自己挨半个头的人,面生,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但还是保持着礼貌:“您有事?”   “我”魏汕挠了挠后脑勺,第一次竟然生出羞涩的情愫:“敢问公子芳名?”   周哥儿眉心一紧:“周少雨。”   魏汕低低一笑,真是太好看了。   周哥儿虽然很少遇见人搭讪,但是还是明白魏汕是什么意思,原本说有人搭讪是好事儿,但是周哥儿脑回路向来清奇,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倒是感觉麻烦,径直道:“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诶诶,别走啊!”魏汕有些手忙脚乱,他摸到先前赵浅给的两张门票,心下一稳,县城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游船吧,听闻价格可是不便宜,瞧眼前的小哥儿衣着简便,家境应该一般,而且又是个哥儿,在家中肯定很难得宠,必定不会有人愿意花费几十两银子让他去楼船游玩一趟。   他把门票递了过去:“两日后楼船将开,还请公子赏脸一同游览。”   周哥儿没接。   魏汕觉得沉默的少年一定处于惊喜的状态,不好意思接,于是他主动塞了过去,掉头便离开了。   “欸!你等等!这请柬我不要。”魏汕听见美人的声音,勾起嘴角,清冽的声音真好听,他回头一笑:“不见不散!”   周哥儿眉头紧锁,捏着请柬,望着前头雀跃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这人脑子不是有问题吧,他们自家的船,又不用请柬 第77章   两日后, 游船如约再一次开放, 赵浅等着刘忠到了以后,同着住在客栈的魏汕一起, 三人一同前往村子里去。   “魏汕,你这面色泛黄, 眼圈乌青,可是这几日在集市住不惯,没睡好啊?”   这么一说,赵浅倒是也发现了魏汕和来那日相比,确实萎靡了很多,他作为东道主,见客人这般模样, 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连忙问候了两句。   魏汕却是摆了摆手,他这两天都在外头逛, 就想着能不能再碰见那日遇见的美男子,只可惜老天无眼,硬是没有让他见着:“不不, 我这是见集市上玩乐的地方太多了,日日消遣, 没有把握住时辰。”   闻言, 刘忠大笑了几声:“你可得好好保重着身子, 要是出点儿岔子, 你爹还不得找赵老板兴师问罪。”   赵浅全然不知魏汕是因为自家媳妇儿才闹成这般模样的, 只是笑道:“年轻人爱玩儿是常事儿,还得把握个度。”   三人一路说笑,这会儿时辰还早,很多准备登船的商人都还不曾前来,道路宽敞,马儿跑的快,也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   “你们两位先上船,我清点一下货物便来。”马车在海岸边停下后,刘忠便朝自家的货物走去了,赵浅倒是很放心,没有跟着去,毕竟刘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魏汕到了海边一扫萎靡之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同第一次来船上的游人一般,满脸惊异,迫不及待便跑着过去登船了。   他把请柬交给守在船梯上的船员后,提着衣角往上爬,人到二楼正要上甲板时,眼前忽的一亮,这当儿船上的人正在打渔,十几个人正在把鱼从渔网里取出,他眼尖的瞧见了这几日让他魂牵梦绕的公子哥儿了!   此时人正背对着他,似乎在同打渔的船员说些什么,周哥儿的背影清瘦,一如初见,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他还担忧人到底会不会来船上,辗转反侧了两晚上,没想到全然是自己多想了,看来确实没有人能抵御住游船的邀约。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去。赵浅站在忽然杵在不动的人身后,正诧异人是怎么了,唤了两声人没答应反倒是一脸笑容,他不解,顺着目光看过去,见魏汕正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人,好巧不巧,还是他媳妇儿!   “好看吗?”   “好好好,长得高,腿又长,关键是那冷淡的脾气,实在是太有个性了!一般人欣赏不来!”   赵浅微微眯起眼睛,句句戳心,他咬着牙道:“是啊! 我也怎么觉得!”   “赵兄好眼光,难怪能跟我爹做生意!我给你说啊,这小哥儿肯定对我有意思!”   “噢?据我所知,他已经嫁人了。”   魏汕眉毛一蹙,不攒同道:“怎么可能,我昨儿送了他请柬,他都收下了,你瞧,这不还来这里找我了吗!”   赵浅的手已经捏的咯咯作响:“难道你不知道他上船是不用请柬的吗?”   “怎么可能!不对,他真的成亲了?”   赵浅点了点头。   “那他夫君是谁?”   赵浅没有说话,船员把新打捞的海鲜分好以后,周哥儿从甲板上过来,笑了笑。魏汕几乎要跳起来,完全忘了赵浅的话,简直心花怒放,正要伸手过去,赵浅已经先他一步揽着人走了。   魏汕:???   “赵哥,他是谁?”   赵浅扬了扬眉,语气不太好:“你不认识吗?”   “前两天再集市上碰见过,他硬要给我请柬,我都说不要了,还是塞给我,咱们上船又用不着,我当是脑子有些不灵醒的人,也就没有怎么搭理,今天竟然看见你和他一起。”   听了这番话,赵浅表情瞬间便温和多了,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他是魏老板的长子,脑子就是不太灵光,你离他远些,免得发疯。”   周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真乖。”   两人倒是很亲密的离开了,魏汕却还僵愣在甲板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哥儿原来早就攀上了地头蛇,怎么还能给他留情呢?   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忽然有人拍了拍满心哀愁的他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魏侄子啊,你这好色的秉性也该好好收敛收敛了,怎么连人家赵老板的夫郎也敢窥觊,要是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魏汕的伤感顿时收了一半起来,赵浅光是看着就凶狠,一回想方才那一番交谈,顿时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他连忙拉住刘忠的衣角:“刘叔,这怎么办啊,赵浅这人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儿,我这番得罪了他,还能好好回去见我爹吗!”   “别担心,赵浅不是没有直接给你撕破脸嘛,待会儿我给你说两句好话,你别靠近人夫郎就是了。”   魏汕连忙感激道:“多谢刘叔。”   “好了,进去吧。”   魏汕一边往船舱里头去,一边碎碎念叨:“怎么什么都是赵浅的,哎,别人家的夫郎为何就生的这般俊俏”   刘忠听见他的只言片语,暗自哼嘲了一声。   进了大殿,魏汕自是不敢去见赵浅触霉头,自己让船员带着去溜达了,刘忠则去找了赵浅。   赵浅正在偏殿里清点货物,刘忠笑着走了进去。   “刘老板坐。”   “这次的拍卖品似乎比上一次还多啊!”刘忠环视了一眼屋里堆的东西,感慨道。   “确实是要比之前多一些,还得感谢诸位老板的宣传。”   “互利的事情,可说不上是谁帮谁。”   赵浅笑了一声:“不知这回刘老板是要拍卖什么茶叶?”   “也就是些做工细致的茶叶,每年的产量不多,倒是挺得大家的追捧。”说着,刘忠径自去拿了一包装置很是精美的茶递给赵浅。   赵浅拆开上头拓印着刘氏茶叶几个字的纸拆开,里头的毛尖茶散落了几根出来,他拿起嗅了嗅,虽说自己不是看茶的行家,但是茶的好坏还是看的出来一些,他手里拿着的确实是精品,早前听闻魏在常说过一二,刘就似乎就是靠这茶才起来的。   “好茶。”   刘忠倒是没有推辞,接着又拿出了另外的一包茶叶,赵浅瞧着包装拓印都一样,有些不解:“这是?”   “您打开。”   他依言打开又像刚才一般闻了闻,眉心不禁一蹙,这形态包装都一样的茶,显然是不如上一包的好,他望向一边微微笑着没说话的刘忠,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年头做茶叶生意赚不了几个钱,而我这个老顽固又不如赵老爷心思活络,能够造船赚钱”   赵浅及时打断他的话:“刘老板言重了,您家大业大,我赵某人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刘忠扯着他的衣角,两眼泛起轻微的光,压低声音道:“赵老板是聪明人,这两种茶多方面瞧着都是一样的,很多不懂茶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您按照精品的价格拍卖出去,到时候其中的利润我必定提您一成。”   赵浅不怒反笑,果然,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没成想看着老实巴交的人竟然如此老奸巨猾,这精品茶叶的价格不低,若是把低劣的茶叶混与其中以同等价卖出去的话,必然会大赚一笔,不过若是被人察觉出来,这不是自砸口碑嘛!   他混迹生意场上,虽然时年不多,但是也知道诚信的重要,刘忠既然是要砸招牌赚黑心钱,他不可能拦得住,但是要赚这快钱可不能在他的庇护下赚,茶叶到时候从楼船上卖出去,到时候捅出了篓子,以后哪里还会有人来船上买卖东西,再者,若刘忠顺水推舟把责任甩到他的头上,那还真是成了冤大头。   想用这点利润引他上钩?还真当他年轻好欺。   “刘老板,虽说富贵险中求,可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打湿脚的道理,赵浅年轻,很多事情还是没有魄力去做。”   刘忠闻言,脸色一沉,不过也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转而大笑:“哈哈哈哈,赵老板真会说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若是不赞同,我把另外的茶撤了便是。”   赵浅不着痕迹的冷哼了一声:“刘老板可真爱开我等小生的玩笑。”   事前谈崩,面相上却不能崩:“您自便,我出去迎接客人了。”   “行行行,你去,别耽搁。”   赵浅走后,刘忠把手里的茶捏的细碎,方才的温和全然不见,转而一脸的阴狠,他这人历来善妒,原本挺看重赵浅的才华,想与之好好合作,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放着赚钱的机会不要,他大半辈子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像这般不识好歹的人还真是少见。   他搓落手里的茶灰,冷声自语:“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赵浅今儿在一个时辰里便遇见两件烦心事,颇感晦气,心情自然不是很美妙,迎接招呼了来客以后,后头的流程都有专门的人去做,他倒是挺省心的,只用暗暗查看一下便可。   中途水如烟表演之后,从甲板上一别就再没有看见的魏汕,提着酒壶拉着两个歌姬喝了不少,他不禁摇了摇头,像这般好色之人,绝然不能让周哥儿靠近半分。 第78章   周哥儿刚刚歇息下, 客房的门被敲了两声,他又把衣服给披上, 赵浅这会儿正在偏殿的赌坊了招呼客人,不可能上来,他心下疑惑的问了一声:“谁?”   “我, 船员。”   他把衣服整理好后, 打开门, 外头站着个愣头愣脑的船员:“什么事?”   “赵老板让您下去一趟。”   他蹙起眉毛:“我知道了。”   船员把话带到以后便走开了,他折身去把房门关上后, 快步往楼下去,走了没几步,总觉着背后有人跟着, 他往前两步觉得不对劲后, 猛的回头, 一根手臂粗的棒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只听一声闷响, 他眼前便是一黑   “魏贤侄,你瞧瞧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走, 走,我送你上轿子去。”天大亮的时候,刘忠从大殿里找到喝的烂醉如泥的魏汕, 将人拖了起来, 朝着一旁的赵浅道:“这孩子没有别的毛病, 就是好色,年少不懂事,冒犯了周夫郎你千万别跟他置气。”   赵浅一夜未眠,现在脸上已经有了些倦色:“放心吧,我怎会和魏兄见气。”   “我们一同送他上马车去吧。”说着,他正要去搀扶魏汕,刘忠却一个人把他驮着:“不必了,你昨夜也忙活了一晚上,我送他上马车就是,你放宽心去休息。”   赵浅听此一说,倒是并没有要执意去送魏汕,正巧两人他都不想看见,于是便顺水推舟,由着他们去:“那就麻烦刘老板了。”   瞧着两人下了船后,他才动了动筋骨,昨儿怕刘忠死性不改把劣质的茶叶混进精品茶也里拍卖,他一直给盯着,好在这老狐狸没有继续使坏,活络了一下身子,他转身朝二楼的客房去。   这个点儿虽然还早,但是周哥儿向来起得早,今儿竟然还没有瞧见人起来,这段儿还有些倒春寒,可别是昨儿夜里又给感染到风寒了,想着,他不禁加快脚步往两人住的房间去。   “少雨,还没起吗?”他打开门唤了一声,屋里却久久没人答应,他迟疑着进去寻了一遍,啪的一声将帘子摔下,转身又出了门去,恰巧碰见一个船员从门口经过,他一把抓住人:“看见夫郎了吗?”   船员摇了摇头:“他起了吗?”   赵浅心里一急,身上的倦色转而被焦急代替:“去,赶紧去找。”   话毕,他往楼下跑去,清晨安静的楼船随着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而变得嘈杂起来。   “赵老板,我们把整艘船都找遍了,并没有看见夫郎。”   赵浅看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船员,眉头始终紧锁着.   “夫郎是不是先回集市了?”   赵浅一脚踹在船板上,他倒是想人是回集市去了,尚且不说少雨不会没有提前知会他而离开,他们的马车这时还好好的在岸边。他稳住心绪回忆了昨天发生的一切,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马上带人去追刘忠和魏汕的马车!”   魏汕躺进马车里一阵酣睡,随着马车的颠簸,胃里的酒水一阵翻江倒海,酸味儿直往嘴里冒,他一个激灵,恍惚的爬起扒着窗口吐了个畅快。感觉肚子已经快空了,嘴里再冒不出东西时,他才捂着肚子慢慢坐下,这一坐却把他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竟全然不知马车上还有一个人,这会儿正背对着他躺着,身形太过眼熟了,他抖着手掰过他的肩膀,看着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当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马车上的人受到惊扰,似乎慢慢有了知觉。   “你你你”魏汕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公子哥儿非但没有高兴,想到赵浅那张唬人的脸,他登时是看见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轿子上的周哥儿,连名字都呼不出来。   周哥儿脑子一阵闷疼,待他清醒一点便见着魏汕和自己同处一辆轿子,他扶着沉重的头坐起,竟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他连忙抓住自己的领口,怒目瞪向魏汕。   “不,不是,这跟我没关系!”魏汕说话磕磕绊绊:“你,你怎么会在我的马车里!”   此时周哥儿羞愤相交,昨夜有人故意骗他出去,然后将他打晕,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觉着跟魏汕没有关系。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真的和我没关系。”魏汕心里也着急,他爬起来,想去安抚一下周哥儿,现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团懵,结果周哥儿瞧着他朝自己过来,怕是对自己不利,惊慌失措之间,反手拿起自己身旁的茶壶扔了过去,自己冲出轿子,从正在疾驰的马车上跳了出去。   “快快,停下轿子!”魏汕躲开了茶壶,却没来得及松口气,人也慌忙的跟着钻出了轿子,马车往前行驶了一段,他扭着头,硬生生看着周哥儿在地上滚了一遭后掉下了山。   马车师傅也是惊吓的勒住了缰绳,魏汕眼睛瞪的像铜锣,指着周哥儿掉下去的方向,口齿不清:“落,落下去了?”   “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你赶马车不知道我的轿子里多了人吗!”   马车师傅也吓的不清:“我,我不知啊。”   魏汕掐着自己的手,双脚发软的要下马车去看周哥儿,脚刚刚沾地,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而来,马车师傅连忙拉住了魏汕:“少爷,恐怕来者不善,赶紧上马车。”   “可是,可是,周公子”魏汕的眼睛还死死盯着周哥儿掉下去的地方。   马车师傅搀着他一个劲儿往马车里塞:“人都已经掉下去了,您去看也是一样,等后头来的马车过了再去看吧。”   不由分说,他将人推进了马车,连忙挥起鞭子赶马,速度不紧不慢。后头的马车追了上来,马车还未到,人却率先喊了起来:“魏贤侄,你等等!”   是落在他们后头的刘忠,马车师傅应声停下马车,马儿嘶鸣了一声,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不知有出声的刘忠,还有赵浅。   “刘老爷,赵老爷,你们这是?”   “哎呀!周夫郎不见了!”刘忠愁着一张老脸:“魏贤侄呢?”   赵浅却早已经等不了他们在这里说闲话,他当即越过人到马车跟前去:“魏汕呢!”   “哎哟,少爷现在还在马车上晕乎着呢!”   赵浅不顾马车师傅的阻拦,一把将人掀开,跳上了马车,边上的刘忠不着痕迹的勾起了唇角,他就等着当场捉奸,到时候赵浅发狠,最好把魏汕打个半死,魏赵两家闹个不可开交。   马车帘子一把被掀开,然而马车里却只有魏汕一个人,现在还佝在马车角落里呼呼大睡,他不禁眉心紧锁,不对啊,他的马车一直跟在魏汕后头,如若他提前发现了周哥儿,要么就把他叫下马车,要么就在马车里,现在怎么人给不见了?   “起来!”赵浅径直过去提起马车上的人,双脚悬空,魏汕早吓的魂儿都没了,但是一想若是赵浅知道周哥儿掉到山底下去了,估计他的下场更惨,他便只得咬牙继续装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赵,赵兄,你这是干什么!”   “别给我装蒜,少雨呢!”   “你这是在说什么!我自打昨晚起就没有见过周公子了!”说着,他护着自己的脖子:“怎么了,他怎么了?”   “赵老爷,您好好说话,别勒着我家少爷了!”马车师傅连忙过来劝说道。   赵浅一把将人甩开,魏汕一屁股跌在地上,屁股疼的厉害,却又不敢哀嚎。   这会儿刘忠上前道:“魏贤侄,你真不知周夫郎在哪里?那可是赵老板的心头肉,你若是知道可要早些告诉赵老板,也省得他着急啊!”   “刘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要是知道周公子的下落能不告诉赵兄吗!虽然我之前是挺欣赏周公子的,但是知道他是赵老板的夫郎以后,我就没有那念头了。”   听着两人的搬扯,赵浅只觉得心里更加窝火烦躁,周哥儿一丝消息都没有,怎么能让他安心,他在马车里站了一会儿,忽然瞥见地上有一个碎了的茶壶,茶叶茶水流了一马车,心下不禁觉着奇怪,若是魏汕喝醉了不小心打碎的,为何还没有清理。   他不禁回头望着据理力争的魏汕,微微眯起了眼睛。   “赵兄,周公子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家里找过了吗?”   魏汕小心翼翼问道,没成想遭了一记眼刀,便是再不敢询问了,颤颤巍巍道:“既然没有找着,那你赶紧继续去找吧,我、我这也该回县城去了。”   “急什么,我看魏兄宿醉之后身体弱,还是先回集市去好好休养几天,若是舟车劳顿回到县城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同魏老板交待。”   魏汕心里一惊:“不、不劳烦。”   “送魏少爷回集市!”赵浅朝自己的人吩咐了一声,当即便上来两个壮汉把魏汕给拖回了马车。   刘忠瞅着一直大叫的魏汕,心中暗暗窃喜,虽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但是也大同小异,他正要同赵浅道别,赵浅倒是先他一步开口:“刘老板,您也别急,去集市上喝口茶。”   “赵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真的冒犯了,日后必定好生赔罪,但若是别人先冒犯我,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79章   “赵浅,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想干什么!你自家夫郎走丢了自己找去, 把我们留在这儿像个什么事儿!”   自打刘忠被带回赵家宅子后, 骂声便没有停下过,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浅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 他带的几个人根本不抵事, 只能日日骂人消遣。   “刘老板,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这是留您做客,不是要关着您。”   “少跟我来这一套!”刘忠怒目瞪着面无表情的赵浅, 冷声道:“我告诉你,若是我许久未归, 到时候家里人报了官,凭借着我和县太爷多年的交情, 你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赵浅冷嘲了一声, 这是要拿庄有成来打压他啊, 不过恰巧, 他偏生不怕:“刘老板,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庄县令也是旧识,他的爱子和内人还是好友,到时候您瞧瞧县太爷是要继续留下你在这里做客, 还是送您回县城。”   刘忠神情一凝, 伸手指着赵浅, 想骂却又不知该如何骂:“你!”   赵浅捏着他的手指一甩,人便往后踉跄了两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番田地,是刘忠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过是把周少雨扔在了魏汕的轿子上,想让赵浅去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魏家和赵家反目成仇都斗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他不明白这周少雨究竟去了哪儿。   现在赵浅是动了真格,他被困在赵家没法离开,本想借用县令吓唬赵浅,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和县令还有瓜葛,实在是气恼之极。   如今的赵浅像是个疯子一样,看的人毛骨悚然,他也害怕过,可是现在他到哪里去把周少雨弄出来,他揉着像是被掰断一般撕痛的手指,有些不敢直视赵浅。   “我劝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我夫郎的下落,实不相瞒,我是流氓出身,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   说完,赵浅摔门而去,刘忠强撑着面皮,听见门关的声音,不禁还是哆嗦了一下。   赵浅把魏汕和刘忠关着的同时,一刻也没有停歇过寻找周哥儿的消息,春夜的雨缠绵细密,伴随着阵阵春雷,原本是人间好时节,他却奔走在街巷野外,他将渔村到碰见魏汕那一段地方死死搜罗了几遍,心情是分外的悲凉。   “老爷,您这一身怎么都打湿了!”雷雨交加的夜里,小荷端着茶水从长廊里穿过,碰见一身湿透的人步履微顿的朝宅子里走,她先是吓了一跳,但瞧着人身形熟悉,看清是自家老爷以后,心里又是一惊,进宅子的年月,她何时见过意气风发的老爷如此失魂落魄过。   “您赶紧换身衣裳,春夜雨凉,稍有不慎便惹了风寒,寻找夫郎固然重要,可您累垮了身子,找到了夫郎他也会担心啊!”   赵浅撇开了拉着他湿哒哒衣袖的丫鬟,双眼无神的往前走。   “老爷!”小荷看在眼里,急在心间。   他不做休整的找了三天,夜里也不曾停歇,就在今天,他在追上魏汕马车的路边下,找到了周哥儿的一件信物。   银质的指环放在手心膈的他心灰意冷,当初成亲的时候他把指环给少雨带上后,不管是家境变的有多好,少雨都不曾把这枚指环摘下,可是现在却遗落在草丛,上头还有斑斑血迹,若非是他遇了难,怎会把珍重之极的东西落下。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他的脸在闪电中明明灭灭,恍然如同行尸走肉,早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忽然一阵啼哭声把他的思绪又唤了回来,是慕雨在哭,他步子忽然有了力气,急惶惶往慕雨的房间去。   推开房门,孩子还在抽抽噎噎的哭,他连忙过去把和周哥儿有着六分相似的孩子抱进怀里,也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湿透。   “慕雨,阿爹不会有事的,别哭。”他拍着孩子的背,哄着孩子,自己眼角反倒是先湿了,话倒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小崽子什么都不明白,只觉得爹爹一身都是湿的,抱得他难受,原本止住的嘴巴张着又大声的哭了起来,声音破过雷声,听的人心揪。   在客房里躺着的魏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从周哥儿滚下山去后他便再也不得好眠,今夜更是辗转合不上眼睛,听见孩子的哭声,他心里像砸进了颗大石头,堵的他喘不过气,周少雨和赵浅的孩子他昨天见过了,软绵绵的又很活泼,还和周哥儿长的像,赵浅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周哥儿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他看着孩子,心里怎么能不愧疚。   他在床上翻了不知第几次身后,忽然坐起,衣服也没有披,像是着魔了一样冲向了门口,他要把这一切都告诉赵浅,他不能再瞒着饱受折磨了,门哗的一声打开,伴随着一道闪电,他手一抖,像个落水鬼一样的赵浅竟然立在了他的门外。   “赵、赵浅!”   “你对他做什么了!他会掉下山崖!”   面对一字一顿的质问,魏汕的心早已经乱的没有了节拍,赵浅伸手一拳头,他耳边响过拳肉相碰的声音,自己不受控制的滚到了地上。   他恐惧,他觉得此时的赵浅会杀了他,求生欲驱使他爬了起来,跪到了赵浅脚边:“赵兄,你听我说,周少雨不是我推下去的,我什么都没有对他做,真的,真的,我敢对天发誓!我承认我是喜欢他,可是,可是我也不会强迫他的你,你听我解释。”   赵浅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那你倒是说啊!”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天,那天我醉的不省人事,在马车里颠簸着想吐,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在我的马车里了,我当时很害怕,他的情绪也很激动,他自己就、就跳出了马车,马车正在行驶,他他便滚到了山下真的,这都是真的,我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魏汕抖动着唇,现在他的嘴里满是血腥味,被打到的犬牙已经松动。   赵浅见着他惊恐的眼神,握紧的拳头倏忽间又慢慢松开,他眼里有泪光闪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却不去救他,我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装醉!”   “我、我不敢说,车夫让我别说,他说了有人要暗算我,让我别说,我、我现在每天都睡不着,心里很自责,很愧疚,我不是不想救他的”魏汕说着便哭嚎了起来。   赵浅把人摔到了椅子脚边,魏汕已经忘了痛,只是一故的摇着头,披散着头发,这会儿两人都像是疯子:“我想救他的,可我不敢、我不敢”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赵浅合上眼睛,若是按照自己以往的性子,他可能会直接把魏汕打死,可是打死了又如何,他解不了气,慕雨也不能再失去他这个爹了,自从少雨不见以后,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醒过,沉重的踩着步子走出了屋。   两日后,魏在常收到赵浅的信,从县城匆忙的赶到了集市,见到像是老了十岁的赵浅和已经人不人不鬼的儿子,却也只得是长叹了口气。   “赵浅,说来我们已经认识了好些时候,多的我不说。”魏在常沉沉道:“我谢你好好留着犬子。”   魏在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沉重,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和魏汕确实脱不了干系,他也不为自己的儿子开脱什么,只是发自真心道:“我自小看着汕儿长大,虽然爱沾花捻草,倒是他确实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孩子,并非我构陷,我希望你好好查查刘忠,此人嫉妒心极重,心胸狭隘,当初若非是他三番两次上门让我搭线,我也不会介绍你们认识。”   赵浅面目无光,他看了一眼魏在常:“我知道是他。”   他想了一夜,终于想通透了那日的种种异常,少雨出事前,刘忠因为茶叶的事情和他不合,他因此便记恨下了,后头一整晚多番留着他在二楼,第二日,也就是少雨出事的那天,他殷勤的要送烂醉如泥的魏汕上马车,坚决不让他麻烦,一边作为一个叔叔护着魏汕,却又明里暗里说他好色,明面上是让他别计较少雨的事情,暗地里就是要给他灌输一种魏汕不是个好东西的思维。   那日他一整夜未眠,本就疲惫,也没有注意那么多的端倪,直到回房发现少雨不见了,他先找的是楼船,给刘忠走争取了些时间,等他发现不对劲追去时,刘忠的马车在后头,魏汕的却在前面,他故意让魏汕先走,还假装魏汕走的急,全然是要营造出周哥儿就在魏汕马车上的信息。   他想利用少雨让赵魏家反目成仇,没想到世事难料,少雨却出事了恐怕刘忠现在都是懵的,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少雨怎么会不见了。   魏汕见死不救固然有错,但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更遭人恨。他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刘忠做的,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他却可以让他失去原本拥有的东西,让其更痛苦。   他同魏在常谈了很久   第二天,魏在常领着儿子走的时候,赵浅顺势把刘忠也给请了出去。   刘忠正愁着不知该怎么离开赵家时,竟然被放了出去,他又是喜又是不解:“哟,好客的赵老板这厢不留在下做客了?”   “刘老板说笑了。”赵浅恭恭敬敬道。   刘忠看向一旁的笑的一脸得意的魏在常,不明了却又似是明白了。   “走吧刘兄,莫不是你还想留着。”   刘忠连忙摆了摆手,乐呵呵的跟着魏在常一同上了轿子。   “魏兄是如何说通赵浅的?”   “赵浅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总要卖三分薄面出来。”见刘总一脸的不信,魏在常笑了一声:“或许是想明白了,亦或许是发现冤枉了人。”   闻言,刘忠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他出了赵家的门,这赵浅就休想再拿住他,他疑惑却又更为喜悦。 第80章   三个月后, 位于县城和集市之间的长水村。   一面相丑陋, 身材矮小的男子提着两截猪腿骨肉, 跛着脚一晃一晃的往家里去,他那茅草房子里此时正躺着个高高瘦瘦的小哥儿,这人正是落下了山的周哥儿。   那日周哥儿从官道上滚下了山,落进了树兜子里,去砍柴的裘二郎把人给背回了家,当时周哥儿浑身磕磕碰碰, 脸上多处被划伤,血斑驳了半张脸,最属厉害的伤还是腿,一条被摔骨折了。   “周哥儿, 我买了猪骨, 待会儿给你熬汤, 喝了腿一定会好的很快的。”裘二郎说话的声音沙哑,像是伤风很严重的样子,周哥儿倒是已经听惯了这声音。   他昏迷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家破落的屋子里了,房屋不大点,很像当初和赵浅住的两层小房,他躺在床上没办法动,腿上还绑着木板, 是为了防止骨头长偏, 这些日子裘二郎对自己百般照顾, 又是请大夫,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瞧着独居勤俭的裘二郎就知道家里肯定并不富有。   农家又有几户日子能过得宽心,他是农家出身,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裘二郎却对自己十分大方,他受了磨难,心里却有一些安慰。   这处村子他以前都不曾来过,听着裘二郎描述,村子应该挺偏僻的,他腿脚不方便,前些时候本是想先养着伤,等着赵浅来找他,到时候让赵哥多给些银钱补偿一下裘二郎,可是左等右等,人却还没来,他只好拜托了裘二郎上集市去替他找找人。   他同裘二郎描述了赵家的位置,又说了家里铺子的位置,因裘二郎说通常上出去买东西都是去的县城,怕他找不到,他还特意交待过:“集市上很多人都认识赵哥,你若是找不到,随意问个老铺子的掌柜,一定也是认识他的。”   裘二郎应着便出门去了。   周哥儿满怀期待的等了一个上午,他等着熟悉的人来接他回家,好不容易把裘二郎等回家了,却没有见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裘大哥,你、你去集市了吗?”   在灶房里放猪骨的裘二郎迟疑了一会儿走进屋子里,看着床上的人,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原本俊俏的轮廓现在被好了伤势的脸填补完全。   “我去了。”   周哥儿眼睛里燃着希望:“那可见着我夫君了?”   裘二郎点了点头。   “他,那他怎么没有来?”   “周哥儿,他,他不会来了。”裘二郎鲜少有抬起头,因为面相丑陋,以前吓哭过小孩子,后来他便一直低着头,周哥儿说过不嫌弃他丑,他才敢抬起头来。   “我今天去集市,先就去打听了你说的赵家,店铺掌柜确实一说到他就知道,可我还没有问去赵家的路,集市上就锣鼓震天,排场极大,我正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出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说着,他顿了顿,不敢直视周哥儿的眼睛:“掌柜的指着告诉我,说正是我打听的赵家老爷娶亲。”   “我想哪里可能,因为我知道有你在的,你说你和夫君的感情向来极好,他如何会在你出事三个月后便娶亲。掌柜的多说了几句,说是赵家夫郎确实很好,自从遇了难后,赵老爷也没打算再娶,可是孩子还小,不能没有人照顾,诸多人劝说下,这才续娶了,可全然是为了孩子。”   裘二郎说的气愤:“周哥儿,若是真的为了孩子,也不会那么着急续娶啊!可是掌柜的这么说,我也没法子反驳。”   周哥儿的面色早已灰暗了下去,他沉着眸子:“不可能,赵哥是不会娶别人的,你骗我!”   听到这话,裘二郎急了:“我骗你干什么,你夫君是不是很高大,身材魁梧,面相很凶!我都跟着迎亲队伍见穿着喜服的他了,一脸笑迎接新娘子!”   见着神情晦暗的人,裘二郎觉得自己语气过硬了些,心里觉得很是不忍,他放轻语调:“你好好休息,别太难受了,我先去给你熬汤。”   裘二郎走出了屋子,回头望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周哥儿,心中一阵痛,但却又随之长舒了口气,身体像是轻松下来了一般,他今天根本就没有上集市,而是像以外一样轻车熟路的去了县城买东西,他不想骗人的,可是欺骗的自责远远不如他想留下周哥儿的心思。   他长那么大,因为生的丑,受尽欺辱责骂,年近三十还未娶妻,原本以为要孤苦一辈子,可是上天偏偏要送一个不嫌弃他丑陋的周哥儿来到身边,他为了好好养着他已经几近掏空了家底,可是他心中无悔,反倒是很乐意,既然他不介意自己长的丑,那么自己也不会介怀他成过亲,甚至有过孩子。   现在他伤着腿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人走不了,等时间一久,他心灰意冷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两人相处久了有了感情,什么就都好起来了   他扛着锄头,一路往自家地里去,想着挖些菜回家吃,方才到了种着一片白菜的地里,一个面相很生的华衣男子正在和乡亲们攀谈,他偷偷瞥了两眼,心里咯噔一声,好巧不巧这人正周哥儿所描述的赵浅一个样!   方才自己在脑子里规划的和周哥儿的美好未来瞬间像是受到了暴击,他心慌意乱,却又更加坚定不能让他找到周哥儿。   “乡亲,可有见过一个长的很高挑的哥儿,约莫着二十左右?”   “若是见过,麻烦还请告知,到时候我一定重金相谢。”   村子不大,裘二郎少有和村民们来往,倒是没有什么人知道他救了周哥儿,只是前两天请大夫给周哥儿复诊的时候,被一户人家看了去,不知有没有多嘴说出去,好在这会儿没有在地里,但若是让赵浅继续这么问下去,他一定会找到家里去。   “他耳背,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裘二郎主动上前去,在一直不停的发出“啊!”“啊!”的村民面前,迎了赵浅的视线。   赵浅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显然也是听见了他的问话,他客气问道:“那您可曾有见过?”   裘二郎镇定自若的摆了摆手:“我们村子鲜少有外人来,村子就那么大点儿,几户人家板着手都数的过来,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人,若是见过,早就传开了。”   虽有夸大的成分,赵浅抬头看了一眼村子,还没有上鱼村大,倒确实是小,没有打听到消息,他只得叹了口气:“谢谢了。”   言罢,他失落的出了村子,望着村外流淌着的小河,当一个人失望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往往就会转变成绝望,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眼下一片乌青,颤动着嘴唇呢喃道:“少雨,你还在吗?”   他站了一会儿,正欲往回走时,两个农户从他的身旁走过。   “诶,我告诉你啊,前阵子我瞧见裘二郎请了个大夫回去。”   另一人听见笑了一声:“他请大夫干啥,丑莫非还能治?”   “我当时也奇怪啊,他又不像得了啥病痛,犯的着花钱去请个大夫回来嘛?于是我就偷偷跟着你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咋的了?”   农户正听的起劲儿,另一个却不说了,他忘见了正在偷听的赵浅,道:“你听我们说话干啥?”   赵浅心里升腾起一股巨大的喜悦,他两步上前去抓住农户:“你们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见到一个高高的,面貌清秀的哥儿?”   那农户眼前一亮,也不顾赵浅情绪激动的无礼,反而高兴道:“是啊!就是个哥儿,他脸上有些伤,我看不清楚长相,但看身形确实很高。”   赵浅手都在颤抖:“麻烦能告诉他现在在哪里吗!”   农户偏见了村子里头正在挖土的裘二郎,连忙指着:“就在他家里!”   赵浅眸色一变,他才去跟那人打听过,两边说辞全然不同,很明显一边在说谎,而且他下意识的认为是那个男子在说谎。   他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农户手里:“能带我去他家里吗?他刚才骗了我。”   农户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脸都乐开了花,连忙点头。   三人蹑手蹑脚的避开裘二郎,从小路进村子,穿过几块农田,不一会儿就到了裘二郎的小茅草房子,这会儿大门已经上了锁,几个人进不去。   赵浅心里很忐忑,他怕再次失望,里面没有周哥儿,正踟蹰着怎么进去时,屋子里头忽然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开门!让我出去!”   两个农户听见声音皆是一愣,大伙儿都知道裘二郎是独居,如今屋子里还真关得有人。   赵浅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连忙过去拍着门:“少雨,是你吗?”   “赵哥!我在,在屋子里!”   “好,你往后退一些,我马上进来接你。”   周哥儿应声,听见屋里一阵挪动的声音后:“赵哥,可以了。”   赵浅往后几步,冲过去一脚踹在木门上,门晃动了几下,往里凹陷了一些,接着几脚下去,门断裂开,他连忙扒开破洞,钻了进去。   进门便见着周哥儿匍匐在地上,腿上绑的绷带已经渗血出来了,他连忙去把人抱起来:“怎么回事?”   “我的腿摔折了,不能走动,刚从床上掉下来了。”   周哥儿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声音哽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这就带你回家!”久别重逢虽然喜悦,但是赵浅却没有忘记周哥儿受了伤,脸上都还有好些没有好全的伤疤,再多的话也只得等着回去慢慢说。   他把人抱了起来,刚刚钻出茅草房时,裘二郎扛着锄头回来了,见着屋前的情景,先是震惊,随后是满满的愤怒。   “为什么要砸烂我的门!还有,你抱着他干什么!”   赵浅冷笑了一声:“他是我夫郎,我不抱着他难不成还抱着你?”   “我打听消息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说没有见过少雨!”   “是我救了他!他要留下来!”裘二郎红了眼,冲过去想要拉扯周哥儿下来,赵浅一个闪身避开,一脚把扑过来的人蹬开。   周哥儿这时候也冷声道:“你根本就没有去集市找过赵哥吧?为什么要骗我!”   “我救了你,跟你请大夫,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难道你就不该报答我吗!”   “可我并没有说不会报答你啊!你找到赵哥,他可以给你想要的。”   裘二郎奋力手一挥,从地上爬起来,又想扑过去:“我就要你留下!”   两个农户赶紧去按住了裘二郎,他怕面色越来越凶狠的赵浅几脚过来把他踢成个残废,方才门被踹烂他们可都看见了。   “二郎,那是别人的夫郎,人家的男人都找上门了,你还缠着干啥!”   “你再想要个媳妇儿也不能抢别人的啊!”   赵浅遏制住怒气,从怀里摸出了一踏银票丢到了裘二郎脚边:“你救了少雨,我感激不尽,但是你想留住他,不可能!”   话毕,他抱着周哥儿决然而去。 第81章   回到宅子后, 叫大夫来一番折腾,换了纱布开了药后, 赵浅看着重新包扎好的腿,稍稍松了口气, 当初周哥儿被划伤的腿也是这一条, 脚底下还有一个疤痕,他看着分外心疼。   “好好养着, 不要乱动伤到了脚,之前也没有包扎的好, 骨头有些长偏。我过两天又来复诊。”大夫背起药箱交待了几句。   “小荷, 送送大夫。”   等人走后, 他坐在床边, 拉起周哥儿的手,看见床上的人又瘦了很多, 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疼不疼?”   周哥儿面色有些苍白,却摇了摇头, 其实是疼的, 不过在知道了裘二郎的谎话后,心里的注意力更在他的谎话上, 他感慨, 要是真的被他骗了的话, 后果该是怎么样, 如今可以安稳的躺在熟悉的地方, 他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赵浅见人不说话, 知道他还心有余悸,便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吧,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刘忠把你送走的,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周哥儿动了动身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恍惚,他隐约知道自己被掳走是因为赵浅生意上得罪的人做的,他不想在纠缠往事,他怕到时候赵浅也受到伤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赵浅抚着他清瘦的背:“以后我寸步都不离开你。”   周哥儿笑了一声:“慕雨呢?”   他心里一直都念叨着孩子,赵浅扬了扬眉毛,他们两口子还没待好一会儿呢,这就要小崽子了。   “我去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你在这儿。”   周哥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爹爹爹。”   小崽子被奶娘抱在怀里走进屋,人刚进门,他便好动的别过头看着赵浅,学说话的这段日子都是赵浅在身边,咿呀咿呀会吐出几个字叫着爹爹。   奶娘说孩子说话说的早,将来一定很聪慧。   他走过去抱起比自己小腿长些的崽子,软乎乎的,让人心里柔软成一片:“看看谁回来了啊?”   慕雨张嘴没说出话来,口水倒是顺着嘴巴先流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抬手擦了擦他止不住流口水的嘴,无奈道:“你这孩子,哪里那么多口水来留。”   奶娘笑道:“小少爷长牙,这个年纪就爱流口水。”   他闻言埋下头,捏了捏小崽子的嘴巴,暮雨被迫窝着嘴,露出了几颗白白的乳牙:“爹爹”   赵浅放开了手,小崽子却埋着头俯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正好奇小崽子是干什么,忽然手臂就是一疼,他眉心拧起:“你还学会咬人了是吧!”   周哥儿腿伤不能动,只得看着父子俩又在闹腾,赵浅把孩子抱到他的跟前,他摸了摸孩子软绵绵的脸蛋儿,神色温柔,从山上滚下去的时候,他还以为再也不能再见慕雨了。   毕竟是亲阿爹,虽然有三个月没有抱抱了,但是陪着玩一会儿就亲切了,骨子里的亲情,始终不容小觑。   慕雨嘴里吐着泡泡,冲周哥儿咯咯笑着………   四时变换,时如白驹过隙。   两年后………   赵家宅子里新买了个小丫鬟进宅,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两个牛角辫,怯生生的跟在小荷身后,朝下人住的房间去领衣服。   静悄悄的小偏院里忽然蹬的一声,小荷是宅子里的老人了,一直端着稳重的架子,这时候也顾不得在新人面前的体面了 ,惊慌失措的呼喊,丢下不明所以的小丫鬟连忙跑了过去:“小少爷欸,你怎么又爬树了!摔着了没啊!这么高的树!”   这会儿院子的草地上爬起个身影,龇牙咧嘴的拍了拍摔疼的屁股,见着小荷过来了,他仰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我就是想看看树上那窝鸟出了没嘛。”   小荷拿出手帕蹲着给小花猫擦了擦脸,苦口婆心道:“少爷,要是让老爷知道你没有听夫子的话,又跑出来摸鸟窝,到时候又该挨打了。”   赵慕雨翻了个白眼,兀自从地上起来,当即像模像样的背着手,嘴里念念有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背完后还指着瑟缩在一旁的小丫鬟。   “瞧,我这不是会背了吗!”   听见自家小少爷背诗,小荷脸色却不太好:“少爷,夫子恐怕没有教你背过这首诗吧?”   “小荷,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叫爹爹给你安排人家,早点嫁出去了!”   “哼,要是我走了,看你每次挨打的时候,谁替你说情,谁替你挨骂。”小荷没好气道。   赵慕雨蹙着眉毛,有些像赵浅竖眉的模样,但是一张小嫩脸自然是不可能和赵浅的威严比的,他压低声音在小荷面前道:“你就不能在漂亮的小姐姐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吗。”   一边上的小丫鬟被他给逗笑了,捂着嘴在偷笑,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音来,一张清秀的脸憋的通红。   “好了小少爷,我去房里给你换件衣裳吧,瞧,都沾着泥了,待会儿老爷看见了又该挨骂。”小荷摇摇头,无奈小少爷不知是随了谁的秉性,捏着他的衣角拍了拍灰,树枝上擦的污渍和地上的泥巴是不可能拍掉了。   “我自己能去,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言罢,他便跳着往自己的房间去,这当儿过去却刚好撞见神色威严的赵浅,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三步上来的老父亲逮了个正着。   “赵慕雨,你今天又干什么了!”   “我刚刚从夫子那儿回来,当然是写字背诗咯。”被领着衣领,他跑不动,只好认栽服软。   赵浅扬眉:“你背诗能把自己弄的像只泥猴?”   赵暮雨撇了撇嘴,没有狡辩,心想夫子肯定已经去告过状了,果不其然,屁股当即就喜获了两巴掌,他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疼,小手连忙捂着自己的屁股,哀嚎着挣扎道:“爹爹一点都不疼我,就知道打我!我要告诉阿爹去。”   赵浅听这话心里又气又窝火,总是犯错不改,还爱搬周哥儿出来,但是又怕孩子真闹腾:“你阿爹正在午睡,别去吵他啊!”   他松开手,把小崽子放到了地上,赵慕雨脚一沾地就又有生气了,每次只要搬出他的阿爹,保管爹爹再生气都会歇火,这招是屡试不爽。   赵浅看着身形比一般孩子都要高的崽子,越长大越是像周哥儿,他知道这孩子挂在脸上的眼泪珠子都是装的,却还是拿他无法。   “行了,还不去屋里把衣服换了,赶紧去夫子那儿,待会儿我回来没看见你在夫子那儿,看我还要揍你不。”   “噢。”赵慕雨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后,目送爹爹朝宅子外走去,等人没影儿了后 ,心里一阵雀跃,先依言去了屋里,换了件衣服后,哪里去了夫子那儿,偷偷摸摸的溜去了周哥儿的房间,自从阿爹有了小宝宝以后,每天都要午睡,而且睡的还长,听着阿爹平稳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的关了门,把赵浅的话当成耳旁风,又悄悄溜出了宅子。   发展了几年的集市现在俨然如同一个大县城,赵暮雨在街道上溜达的可熟悉,没有哪条小街小巷没有去溜达过的,他出门有个惯例,那就是坚决不去最繁华的永宁巷,那一片儿都是家里的,他去了三次,两次被赵浅当场抓住,还有一次是被店铺的掌柜告状被捕,总之都是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喜欢去一些小街巷,人少,还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孩子一起偷鸡摸狗的玩儿,别提多有趣。   “诶,赵小少爷。”卖糖葫芦的小贩刚巧出门,就见着蹦蹦跳跳的华衣小少爷,脸上当即堆满了笑。   “今天出街这么早啊。”他熟络的招呼道。   小贩连忙点点头:“是啊是啊,瞧瞧刚刚做好的糖葫芦,要买几串吗?”   赵慕雨抱着插糖葫芦的草木棒子,上头插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全是些个儿圆润的山楂,他吃过很多家的糖葫芦,就属这个小贩的最好吃,汤汁儿特甜,山楂也不是特别酸。   “我都要了,老样子,去永宁巷拿银子,可别去找我爹拿啊!”赵慕雨瞪圆了眼睛。   小贩非常懂的点了点头:“找王田,王老板对不对?”   “是,就找王田哥哥。”   “好嘞,你慢着点儿拿啊!”   小贩出街就卖完了东西,乐呵呵的往永宁巷子去。   赵浅这会儿正在从永宁巷,刘忠受到县城商户的打压,两年的时间,已经是气数殆尽,集市上的茶铺子现在已经收拾干净,掌柜的把铺子的钥匙重新交回了他的手上。   他掂了掂钥匙,对掌柜的道:“替我向刘老板问好。”   掌柜的自知东家不可能好,这两年魏家和赵家斗的你死我活,县城的其余商户又暗地里跟着打压,这边的铺子受到赵浅的排挤都没法子脱身来解决,只得眼睁睁看着关门,掌柜的自知自己无法和这些大商户斗,只觉得集市上的茶铺子关门着实可惜,毕竟这边的银子很好赚,而且集市发展很快,现在的繁华程度都快要赶上县城了,当初小小的集市已经扩建了一倍不止。   他一个小掌柜自是不知这些大商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当初赵浅和魏在常谈了很久,他保着魏汕没动手,只有一个要求,让魏家出手整垮刘忠,要想刘家在集市的产业垮掉易如反掌,可是集市上的茶铺只是刘家的一个小产业,刘家主要产业还都在县城,集市离县城远,自己出手多有不便,只能借着魏家的手,一来这是魏汕欠赵家的,二来刘忠想要陷害魏汕,他们动手既是为他报仇,也是为自己出恶气。   为了助魏家一臂之力,他还联系了庄有成和柳家,一同联手排挤刘家,他要亲眼看着刘忠失去最在乎的东西时是何等的痛苦,也让他好好体验自己曾所经受的一切。   处理好这些事情以后,他正准备回去,周哥儿有孕在身,他想时时刻刻都在他身旁,免得又像当初去了县城一般,错过少雨最需要他的时刻。   他往外走着,一边想,要是二胎是个女孩儿或者哥儿就好了,儿子太难教养了,像少雨那般沉闷的性子,不知怎么就生出了赵慕雨那般聒噪又皮的崽子。   想起慕雨会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竟然是这个姐姐好漂亮时,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这些脾气随了谁!   正恼着,他路过烧烤铺,想和王田打一声照面时,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慢慢走近去。   “王老板,今天赵小少爷也买了一整草木棒子的糖葫芦。”   已经是个俊秀少年郎的王田眉毛一挑:“又买了这么多?”   “是啊!”   王田无奈的叹了口气,把钱结给了小贩,人刚走就瞧见了一边背着手,脸色青灰的赵浅。   他悻悻一笑:“师父……”   “都让你给惯的,我前脚出来,这臭小子后街又跟着跑出来了。”   “孩子小,爱玩儿是天性,慕雨又天生聪慧,怎么可能在家里待的住,师父,你就消消气。”   赵浅摆了摆手:“得了,我去巷子找他。”   全然不知要被抓包的赵慕雨这当儿正扛着糖葫芦在小巷子里乱蹿,不一会儿一群小孩子就从各家各户里跑了出来,他挨个儿发着糖葫芦,遇见好看的小姑娘,小哥儿就给两串儿,可谓是非常的关爱弱小。   不多时一草棒子的糖葫芦就发完了,到头来自己还没有剩下一个。   “赵少爷,我这里有两个,分你一个吧。”说话的小姑娘水灵灵的。   赵慕雨露出小虎牙:“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喜欢,粘牙。”   有了糖葫芦,大家便很开心的在巷子里追逐着玩闹起来,赵慕雨继承了赵浅和周哥儿身高的基因,腿也比别的孩子长,撒欢跑起来是最快的,但是往往没心没肺的跑起来,一头就撞到了人身上。   被撞着的人戴了个斗笠,身材矮小,被他那么一个猛撞,一个趔趄,头上带得很低的斗笠也落到了地上,赵慕雨自知闯祸了,连忙把斗笠捡起来,毕恭毕敬的递还给主人,弱声弱气的道歉:“对不起,撞到你了。”   他仰着头,像往常一样眨巴着眼睛装可怜,一般人也就不会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了,不过今天他却忘了装可怜,因为抬头,被撞到的人也同时看向了他,四目相对,他惊叫了一声,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丑!   但是他急忙收住了话:“你,你的斗笠。”   “谁让你掀翻我的斗笠,跟你爹一样惹人嫌!”   那人阴狠低声道了一句,随即捂着慕雨的嘴,把人夹在腋下,急急忙忙往巷子外头走去。   赵慕雨自认是个小混世魔王,没想到有一天除了自己的老父亲以外,还有人可以把他这么夹着,他满脸愤恨,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龇牙咬住了控制自己嘴巴的手。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孩子这么野,手上吃痛把他给甩开,慕雨跌做在地上,顾不得喘气便大神嚷嚷:“救命啊!救命!这里有个混蛋要抓我!”   疯玩得劲儿的孩子听见他的呼喊声,都停下脚步,喊着自家的爹娘,一时间巷子里出现了不少大人,捉住慕雨的人见情势不妙,想去拖拽着慕雨走,结果慕雨撒腿跑开,摸出了腰间的弹弓,对着那人就是一阵弹。   “还想来抓我!让你试试阿爹交给我的弹弓有多厉害!”   男子被弹弓射过来的石子打得抱头鼠窜,转身想跑,却被寻着孩子来的赵浅按住。   见着坏人被制服,赵慕雨高兴的跳脚,连忙蹿到赵浅面前去。   “又跑出来野了,看我待会儿不揍你!”   “哼!这个混蛋差点就把我捉走了,要是我被捉走了,以后你想揍人就没有可以揍的了。”   赵浅气恼,但是更疑惑什么人居然敢在集市上动他的小崽子。   “你是什么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赵浅扣着男子的手,扯着他的头发,使他被迫扬头,待看清那张脸时,他眸色一沉。   “裘二郎!”   “你还真是不想要命啊!”赵浅咬着牙:“当初放你一马,你还真以为我是怕你?”   裘二郎面容狰狞:“我要见周哥儿!”   “见他?”赵浅忽然笑了起来:“你配吗?”   他不想在孩子面前打人,只踹了他两脚,随后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两个练家子上来把裘二郎给拎了起来。   “这人想要拐卖孩子,去交给官府!”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亲手交去的人,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   他刚巧在永宁巷那边把刘忠的分铺给解决了,没想到另一根心头刺又给拔了出来,心头不禁宽松了许多。   见坏人被绳之以法,巷子里的小孩子拍起了巴掌,赵慕雨见状偷偷摸摸的想要混进人群里跑掉,没想到片刻的功夫他又被夹在了腋下。   “臭小子还想跑!要不是今天看见小贩又去跟王田要钱,我发现了过来,不然看今天谁来救你!”   “爹爹,我错了还不成吗!你放我下来嘛!”   “你那两条爱跑的腿儿迟早要用来捆着才省心!”   赵慕雨自知今日难逃一劫,索性闭上了嘴巴。   回到宅子的时候,迎接他的不仅有阿爹,还有小荷跟夫子,他就那么被夹着进去。   自己偷跑出去,又挨了揍,小荷也跟着挨了骂,他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所以为了让他那气人的老父亲也尝点苦头,他灵机一动。   “阿爹,晚上我要跟你一起睡。”晚饭过后,趁着老父亲没有在房间,他挽着阿爹的手臂摇了一遍又一遍。   周哥儿蹙起眉毛:“你都多大了,还要和阿爹睡。”   “外面吹大风了,晚上肯定得打雷下雨,我一个人睡着害怕嘛~”   “欺负夫子,顶撞你爹的时候,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   赵慕雨服输,仍旧缠着:“那能一样嘛!”   “而且我也想和小宝宝一起睡。”   “是吗?”周哥儿问道。   赵慕雨一本正经:“那是当然了!难道阿爹有了小宝宝就不疼我了吗?”   周哥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今晚上就和阿爹睡。”   赵慕雨见他松了口,暗自窃喜,又小心翼翼问道:“那爹爹睡哪儿啊?”   “爹爹睡客房啊。”   他几乎要跳了起来,赶忙道:“我这就出去洗漱。”   赵浅进屋的时候,脸上有着暖心的笑容,忙活了一天,媳妇儿热炕头,又没有恼人的小崽子,简直是最舒心的时刻。   他脱下外衣,挂到了衣架上:“少雨,还不上床睡吗?”   “赵哥……”周哥儿还没来得及说,赵浅已经到了床边上,掀开被子准备上床,被子里已经裹着了个小崽子。   赵浅瞪圆了眼睛:“你不回房,窝在这里干什么?”   赵慕雨转悠着黑黢黢的大眼睛,得意道:“是阿爹让我在这里睡的。”   赵浅回头去看着一旁的周哥儿。   “就让他在这儿睡一晚吧。”   “好端端的睡这里干什么。”赵浅不满,说着伸进被窝要把慕雨抓出来,赵慕雨早一个溜烟儿滚到了床的另一头,裹着被子,死活不起来。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天还想被揍是不是。”   “阿爹,你看嘛,爹爹又想揍我!”   周哥儿叹了口气,拉着赵浅的手:“好了赵哥,就让慕雨在这儿睡吧。”   “这床哪里睡得下三个人?”   “你去客房睡吧。”   赵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要去客房?”   我真的是太难了!   周哥儿拉着他,往外头走:“跟孩子见什么气。”   赵浅骂骂咧咧,已经被推到了门口,他捏了捏周哥儿的手,环住他的肩,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那我过去了啊。”   “好。”   这会儿小崽子撅在床上,探出个头看着赵浅。   赵浅暗暗咬了咬牙:跟我等着!   见他走了以后,赵慕雨欢快道:“阿爹,快来啊!”   偷得一夜乐,第二日一早他便笑不出来了。   赖了一会儿床,阿爹给他梳洗好后,他照例去念书,等到了夫子教导的房间时,忽的发现今日里头不知一个人,还多了一个跟夫子一样长着白胡子的人。   “赵慕雨,今日可是晚到了半个时辰啊!”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夫子。”   他坐在小椅子上,惊呼道:“什么夫子!不是已经有你一个了吗!”   “无礼!怎么说话的!”   赵慕雨还是从板凳上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新来的夫子行了个礼:“夫子好。”   “嗯,还不错。”   老夫子道:“这也是我以前的夫子赵老爷现在请来教你,可谓是对你给予了重望,所以小少爷万万不可辜负赵老爷的一番心意,往后就好好待在屋里学习诗赋,他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赵慕雨听着这套说辞都快睡着了,他就知道,一定是他的老父亲存心想摆他一道,现在可真是惨了。   这父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早早便积攒了起来的,想当初赵浅可是扬言要多找几个夫子的,两个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赵慕雨被两个古板的夫子守着,倒是消停了半个月,但半个月后,王田要定亲,是家里的喜事儿,赵浅特地允许他一天不用学习。   他便乐呵呵的跑去凑王田的热闹。   王田已经十五岁了,虽然在赵浅看来年纪不大点儿,但是王田长的比较快,个儿高,脸上也不如同龄人稚气,有看对眼的姑娘,想要早些定下亲事儿。   赵浅想古代人成亲本来就比较早,自己不能用他的那套思想束缚着徒弟,能遇见喜欢的姑娘早点把事情落实下来是好事儿,于是便和周哥儿查了个黄道吉日,定下日子。   王田看上的姑娘是集市上新迁来不久的一个一户人家中的独生女儿,父亲是个秀才,家境虽然一般,但是怎么说也算个书香门第,姑娘从小受父亲的教导,耳濡目染性子很温和,谈吐都不凡。   赵浅和周哥儿见过之后,倒是都挺满意的。   不光他们满意,赵慕雨见了也是张大嘴巴,扯着王田的衣袖:“王田哥哥,眼光不错啊!嫂子真好看。”   王田闹了个红脸:“闭上嘴,今天消停点儿,不然收拾你啊!”   赵慕雨有些受伤,想以前王田哥哥可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现在有了嫂嫂就忘了他了。   他哭唧唧,想去周哥儿那找找存在感,刚巧走过去,原本好好的周哥儿忽然捂住了肚子,脸皱成一团。   “阿爹,你怎么了!”他还没过去,赵浅却率先一步把人抱着离开了大厅,一边跑一边喊到:“快请大夫!”   “赵哥,可能是要生了!”   “噢噢!叫,把接生婆也一起请来,快一点!”   赵慕雨杵在原地,大家都忙成了一团,他忽然严重的意识到,自己要失宠了!   阿爹和爹爹有了小宝宝,王田哥哥又有了嫂嫂,那他该怎么办! 第82章   “来, 爹爹抱抱。”   “小蕊蕊真乖。”   赵浅得偿所愿, 周哥儿的二胎生了个女儿, 他欢喜的不得了,整日就抱着孩子兜转,捧在手心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给化了。   “女孩子确实要比男孩子安静很多,记得慕雨小时候包在襁褓里都不安分,总是手不停脚不住。”周哥儿摸了摸孩子细软的头发, 神情温柔,他自然也是很喜爱这个女儿, 作为一个哥儿,儿女双全,丈夫疼爱, 他已经很是满足。   赵慕雨日日见着父慈子孝,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场景,时常感慨, 他的万千宠爱已经归于他的妹妹了……而自己这个只有五六岁的长兄, 也早早的担起了生活的担子~   这不,拎着一大串钥匙去了永宁巷。   “钱掌柜,该交租了。”   “赵少爷,这个月又是您来收租啊!”   “可不是嘛!”他掌柜递出的银票接过手,老气横秋的数了数,清点的数目正确后,便满意道:“钱掌柜生意兴隆啊。”   “赵少爷客气了, 要喝点茶再走吗?”   他摆了摆手:“不了,你也知道,我这岁数不适合喝茶。好了,我去收下一家了,您忙着。”   话毕,扯着两条腿儿出了门,掌柜满面笑容的在铺子里挥着手:“慢走!”   这朝刚刚出了街,他隐隐约约就听见一些小姑娘在私语。   “赵少爷收租的样子真是俊俏,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嫁给他可就有了永宁整条街了!银子花都花不完。”   赵慕雨叹了口气,现在的女孩子和哥儿也太猛浪了,当街就说些以身相许的话来,当真是世风日下!更甚的是这些人不是贪图他英俊的外表就是看中他偌大的家产,实在是太肤浅了,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透过这些浮华看见他的才华呢?   说到底还是得怪他的老父亲,为什么就要给他打下这么大的家业,还有阿爹也不对,为什么给他如此引人注目的外表。这无疑都让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忙活了一上午,他才把永宁巷的租收完,有些商户一点自觉都没有,仗着租了几年,和老父亲是旧识,总是要他提醒才交,而且心思也坏得很,每次都给银子,几大锭拿着一点都不方便,很多新来的商户就不一样,都是先把银票准备好,他一到就可以清点,而且贼轻便。   好在出门喊了几个苦力,这当儿把银子装在麻袋儿里,让那些大糙汉抗就行了,他就拿着银票。   “少爷,新街那边的去收吗?”   “别了,下午去吧!我一户说两句,说了一上午,已经是口干舌燥!”   “那小的去给您买酸梅汁?”   赵慕雨一屁股坐到街边上的石凳子上 摆了摆手:“买什么买,直接去拿。”   “是是是。”   他晃悠着一双长腿,哼着坊间小铺册子里,不成风雅的曲子,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情倒是挺惬意。   其实只要不在宅子里和他那老父亲大眼瞪小眼,生活都过得去~   他闭着眼睛哼唱着,忽然一阵柔软的哭声打断了他,他重新睁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竟然站了个小娃娃。   这会儿正抬着小短手嘤嘤哭泣,他低头一看,小娃子长的不高点儿,但是一张小脸儿圆嘟嘟的,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哥儿。   他看过很多可爱的小孩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巴着,眼泪珠子往外冒,别说多让人怜了,就是哭声都软绵绵的。   “你怎么哭了?家里人呢?”   “阿爹、他、他、不知道走去哪儿了,把我丢下了。”小哥儿的声音像糯米团子一样软绵,应该才会连贯说话不久。   赵慕雨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哥哥吗?”   “我叫柳絮。”   “柳啊……”他思索了一会儿,小娃子一瞧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可是据他所知,集市上并没有什么姓柳的大户人家啊。   见他犯了难,柳絮眨巴着眼睛又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好玩儿的好不好?”   “有什么好玩儿的?”   赵慕雨牵着小娃的手,叫住了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个糖葫芦,小孩子好红,有了东西就不哭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一会儿要买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看着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想要,最后拿不下了还得赵家的仆役帮着拿。   玩够了,这才又想起自己走丢了:“阿爹,我想要阿爹!”   “可是哥哥也不知道你的阿爹是谁啊,要不你先跟哥哥回家,哥哥再让人找你阿爹好不好?”   柳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又牵着了他的手。   这当儿轿子刚到宅子门口,赵慕雨就从帘子外瞧见了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他正好奇家里又来了哪个客,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宅门口传来。   “说我,说我,就知道一直说我!还不都是怪你,让你跟我一起去,你要先过来!”   “现在孩子丢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怎么跟爹娘交待!”   “谁让你这么贪玩儿,都多大年纪了!”   “好了,二位别吵了,找孩子要紧!”   “是啊,清然,你先别慌。”   赵慕雨从两道陌生的声音中听出了自己阿爹和老父亲的声音,他正要下轿子去,柳絮急急道:“哥哥,我听见爹爹和阿爹的声音了。”   “那还真是巧了!”他笑了一声,跳下轿子,伸手去抱柳絮下来,刚刚把人搂到怀里,就听见人惊叫一声,他手一颤,差点把柳絮摔地上。   “阿絮!”庄清然见着儿子,扑了上来:“你去哪儿了,可急死阿爹了!”   “阿爹~”   吵嚷着要出来找孩子的都松了口气,周哥儿把赵慕雨牵到自己身边:“慕雨,阿絮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我去收租,恰巧见着他走丢了,就带他回来了。”赵慕雨完全是没想到这小娃子竟然还是阿爹好友的儿子,这么说来还真挺有缘分。   “没事就好,都进去吧。”   一行人这才又回到宅子去,柳江一家人到集市来拜访,庄清然见昔日的小集市发展的如此繁华,忍不住脚便去逛了,铺子逛的出神,结果把孩子给弄丢了。   柳絮比赵慕雨要小上两岁,在街上玩熟了,回了宅子就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转,连去夫子那儿都要跟着。   几天后,等柳家人都要回去时,调皮惯了的赵少爷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这个送给你,以后要是想哥哥了,就来找哥哥。”他把系在腰上的一块玉佩扯下给了柳絮。   柳絮拿着玉佩,伸出小短手抱住了他:“那哥哥以后会不会来找我?”   赵慕雨拍着胸脯道:“当然会了!哥哥以后可是要进京赶考当大官儿的,到时候路过县城就来看你!”   “好,那等哥哥。”   目送人离开后,赵浅携着周哥儿回屋,路上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这孩子四处留情………日后堪忧………”   十年后,赵家大少爷作为最年轻的状元郎,高头大马,看遍长安花,受天下闺门之人的青睐~   状元郎英俊风流,却是没忘握着玉佩等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