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之寒渊(出书版)作者:冷笑对刀锋   文案:   北陆有淫兽,南陆有鲛人,与北陆的淫兽一样,南陆的鲛人也是受人青睐的珍惜异兽。   从小失去父亲的鲛人寒淵因为带着一半人族的血缘而被同族抛弃,抱着一定会被人类烤来吃掉的想法(><)寒淵不得不在南陆即墨国上展开了一场生存大作战。   刚脱离虎口,却又落入狼窝。   面对眼前这个对鲛人充满仇视的冷酷大将军,寒淵的内心充满了倔强与畏惧。   于此同时,寒淵的心中也生出了寻找自己入族爹爹的念头。为了逃出将军府寻找自己的爹爹,鲛人寒淵不择手段。   可谁知道,那个他一直寻找的人却是那个差点「生吃掉他舌头」的冷酷将军?!   对方那双冷酷的双眼背後到底藏了多少寒淵所不知道的热情?      第一章      四方海将大陆分成了五个部分,其中万年冰封的北陆,碧波滔天的南陆与怪石嶙峋的西陆居住着许多珍奇异兽,而土地肥沃富饶的东陆以及中陆大地则是人族的天下。   数千万年,时光流转,五个大陆的各种生灵之间发生了漫长的迁移与融和,传说中的纯种异兽越来越稀少,更多的是与人族交合之後所繁衍下的後代,带着异兽血统的新人族出现在了五陆大地之上,随着数量越来越巨大以及纯种血缘的越来越稀薄之故,已经完全和旧有人族同化了,而对於旧人族而言,纯种的异兽们依旧是他们最美好的追求。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是异兽天堂的北陆,南陆以及西陆的大部分地方也被东陆和中陆的人族们占领了,纯种的异兽们不愿与人族多作接触,纷纷逃往了大陆更深处,乃至是大海更深处。   从南陆小国即墨逃回来的鲛人族长老在白海深处的珊瑚宫里对鲛人们循循善诱。   远离海岸,深居珊瑚宫的鲛人们经常都听闻外面世界的传说,心中对岸上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每到这个时候,鲛人之王便会咳嗽着请出曾经去过岸上的长老,让他向大家讲述那些关於人族恐怖的故事。   满头银丝的长老轻轻摇晃着鱼尾,向那些专心望着他的年轻族人们说道,「他们都喜欢吃烤鱼肉,他们会在抓到我们之後,把我们的肚子剖开,挖出我们的内脏,然後用巨大的铁棍将我们穿在上面,下面生起火烤来吃。」   「啊,火!」   生活在水中的鲛人们对於火的恐惧根深蒂固,虽然他们谁也没见过火的样子,却都不约而同地面色发青,惊恐地海底沙地上拍打着各色的巨大鱼尾。   正当大部分鲛人对於长老的故事都深表相信,同时表现出人族的深恶痛绝时,一只发色与鱼尾皆是冰蓝色的鲛人显得不以为意。   他翘着鱼尾将鱼摆杵在沙地上,身子随着水波扭啊扭,同时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腹下闪闪发光的鳞片。   「哼,又在吓唬那些蠢货了。」他笑着抬起头,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映照出了一张棱角分明,很是俊美的面孔。   旁边的几只鲛人都听到了这只鲛人的讥讽声,他们立即侧目看着他,眼神里也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其中一只金黄色的鲛人挑挑眉毛,对这只冰蓝色的鲛人低声骂道,「寒渊,我看你就巴不得赶紧上岸去。你这个浑身流淌着人族丑恶血液的家夥!」   本来正拍着尾巴走远的寒渊听见身後同伴的咒骂,在水中轻轻一腾,姿态优美地打个滚。   他扭动着那尾冰蓝色的尾巴,嘴角嵌着抹不屑的笑意,「是啊,是啊,我可是有人族血统的家夥,小心我那天不高兴就把你烤来吃了哦。不知道你这条死鱼的味道好吃吗?」   寒渊说着话,伸出舌头在嘴角舔舔,眼里顿时闪现出了两道杀气。   看见对方不敢再言语,寒渊心满意足又在水中连续翻转了几下,这才得意洋洋地拍打着海水朝自己的居所方向游去。   他们以为他很想呆在这片深海里吗?   每天被当做异类一样看待,没有朋友也没有夥伴,有的只是无尽的嘲讽与欺侮。   不就是因为自己父亲违背族规与人族男子生育了自己吗?   鲛人们平日总说人族多麽可怕,然而父亲却是被他们这些自诩为族人的家夥钉在珊瑚山上,折磨至死的。   这是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生命做出的交换,所以说他即使厌弃自己的身份,却无法不珍视父亲深沈而决绝的爱意。所以,他还坚强地活着,以鲛人的身份在这片深海里继续活下去。   面色沈重的寒渊抱着双臂,低头钻进了自己用水草搭成的屋子里,他坐在珊瑚床上,看着那条冰蓝色的鱼尾,眼里不知为何充满了厌倦。   忽然他立起身子,闭上双目微微仰头,冰蓝色的尾巴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这光芒散去,那条鱼尾竟变成了两条修长的人腿。   寒渊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好像在品味走路的感觉,那是他血脉中的另一种生命的延续。   人族的腿虽然没有鱼尾好看,但是走路的感觉,稳稳接触着地面的感觉,却非鲛人可以理解的。   正当寒渊带着隐秘的欣喜悄悄练习着走路时,他小屋的水草门被人恶狠狠扯开时,不及变回鱼尾的寒渊望着门口几只凶神恶煞的鲛人,漠然地垂上了眼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寒渊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会和父亲一样,是同一个结局。   鲛人族中数百年不曾有过的混血杂种终於要被处死了,原因是他居然敢威胁族人的性命,看来,其心早异。   「就这麽杀了他,他的血会污染我们美丽的白海的。」满头银丝的长老在寒渊被刺死之前,忽然出声说道。   「那怎麽办?」鲛人之王拍了拍鱼尾,抬手喝止住了行刑人。   长老悠悠地看了神色轻蔑漠然的寒渊一眼,向王建议道,「不如将他送到岸上去吧,让那些可恶的人族来收拾这个杂种。」   「也好……人族凶恶异常,想必他们也不会放过寒渊的。」   王点了点头,叫人将寒渊从刑架上架了下来。为了让寒渊上岸後无法化出人腿逃走,鲛人族的王用一根千年冰山所制的冰针刺入了寒渊的下半截鱼身中。   刺痛让寒渊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片刻後他略带痛苦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那副冰蓝色发丝和鱼尾让寒渊的身体在阳光折射的水面下光彩夺人,身为一只混血鲛人能够有这样艳丽的姿态也实在是其他纯血鲛人对他嫉恨不已的原因之一。   柔韧的水草绳紧紧捆住了寒渊的双臂,他唯一能动的鱼尾正慢悠悠地拍着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降临的凶险遭遇。   甚至他心里还有些庆幸,不管生也好,死也罢,自己总算能上一回岸,去看看自己另外一个父亲生活的陆地是什麽样的,去看看那些与自己也算有一半血脉羁绊的人族又是怎麽样的。   只可惜自己遗传了鲛人族的大部分特征,又暂时不能化出人腿,或许上岸後真会被当做纯种鲛人那般被烤来吃掉吧。   那又如何呢?总比继续在这充满了歧视与侮辱的鲛人族中继续受辱得好。   四只鲛人勇士用水草编成的绳子拖曳着寒渊游过数百里来到了岸边,此时,业已到了晚上。   中天之上,月华正明,白海上反射着亮晶晶的月光,更显出一片辉煌的银色。   趁着夜深人静,鲛人们将寒渊拖出了水面,他们小心地检查了寒渊身上的绳索,将他固定在了一块礁石边,以免他逃脱掉。   「你就等着被烤成鱼片,嘿,你小子害怕了吧?」   一只鲛人用鱼摆重重往寒渊脸上拍了一记,这个时候也不忘欺侮对方。   寒渊平静地躺在沙滩上,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月华的辉光,冰蓝色的发丝与鱼鳞也在这辉光下幽幽闪亮,这一切都让他显出一种静谧之美。   「鲛人也好,人族也罢,终究都是会归於寂灭的,我不过早些而已,有什麽可惧呢?」   「呸,一会你被烤着吃的时候就知道害怕了!」   愤愤的鲛人卫士又用鱼摆狠狠甩了寒渊一记,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人语,听见有人过来的鲛人们立即惊慌地跳回了海中,飞快地摇着尾巴遁入了水中。   脚步声渐渐接近,寒渊干脆地闭上了眼,他知道他决计逃不了的。   「快看,那是什麽?」   终於,有人走过来了。   「鲛人!是鲛人!」   惊呼声之後,更多的脚步声聚集了过来,在一片热闹的呼喊着,寒渊睁看眼看到了周围的一大堆人。   自己究竟只有这麽大一只,若这麽多人都想吃烤鱼的话,恐怕不够分吧?   寒渊并不感到害怕,他的心绪此时有些复杂,他不畏惧死亡,却又忍不住贪恋生机,因为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人族的父亲,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让自己的鲛人父亲深爱上他,并愿意为了维护他们之间彼此的血脉延续而放弃生命。   然而这些人似乎并不想立即吃掉寒渊,他们走上来将寒渊抬回了岸边的村庄中。   被高高抬起的寒渊觉得夜空离自己更近了,他听着越来越远的海浪声,心底生出了一丝凄凉,他不在水里,他不属於岸上,没有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   原以为会被分尸吃掉的寒渊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出事,他被关在一间木屋里,手自然仍被绑着,只有鱼尾巴可以自由地摇摆。   百般无聊之下,寒渊又晃动起了他那条漂亮的尾巴,他轻轻地拍打着不动於海底的泥地,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人族所居住的环境。   捕捉到寒渊是即墨海边一个小村的居民,大家在关好寒渊後便聚在了村长的家门口。   「那鲛人必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待明日便把他带去镇上售给喜欢搜集奇珍异宝的大户们,到时候每家每户都可以分到钱财。」   村长激动地对村民们如是宣布。   就在村民们在同村长商议到底应该把这只鲛人卖到哪里去的时候,几个好奇的小孩悄悄钻进了关押着寒渊的茅屋。   正拍打着鱼尾玩的寒渊被眼前这几个小鬼吓了一跳,顿时翘起尾巴愣在那里。   「看,我就说昨晚大伯他们抓到个妖怪了吧。」   竖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女孩怯懦地躲在两个笑男孩後面,指了指寒渊。   「呃,他会不会吃人?」其中一个虎牙男孩吓得咬了一口拳头,望向了旁边的同伴。   两个男孩中,那个光头的男孩岁数要稍微大些,他看见寒渊盯着他们,却也不甚害怕。   他摆了摆胖胖的小手,仔细看了看被紧紧捆住的寒渊,这才拍了拍胸脯说,「没事,这家夥被绑着呢!」   寒渊看见这三个小孩颇为趣致的模样,一时也放下了警惕,他蹭着身子靠在墙上,微笑着望着他们。   「小朋友,你们是住在这岸上的人族们吗?」寒渊的声线清澈温润,悦耳动听。   光头男孩没料到寒渊会说话,他吓了一跳,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袭击他们的打算,又想起这家夥已被捆了起来,这才壮着胆子答道,「哼,我们都是狗蛋村的村民,你这妖怪是上岸来想吃掉我们的吧?」   「哈哈哈……」寒渊仰头便笑,他原以为自己才是被吃的那个,没想到人族也会做出同样的猜想。   「笑什麽笑?!」小虎牙以为寒渊在嘲笑他们,从地上拣了一块小石头就像寒渊扔去。   小石子砸在寒渊下腹的鱼身上,吧嗒一声滑落到了地面。   而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了寒渊那尾闪烁着冰蓝色微光的鱼身,真是漂亮得让人赞叹。   「哇,好漂亮的鱼尾巴。」小女孩最先发出惊叹,她情不自禁地就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片蓝色的鱼鳞。   「危险!」小光头赶紧扯住小女孩,生怕她过去便被寒渊叼来吃了。   寒渊扭着身子,啪啪地甩了甩尾巴,双目笑咪咪地弯成了两道新月。   「小姑娘,我漂亮吧?」   「嗯呢。」   小女孩羞怯地点了点头,虽然对方是妖怪,但他的确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比光头哥哥还要好看许多了。   「坏蛋,不许勾引我妹子!」   小光头一见小女孩脸红的样子便着急起来,他咬了咬牙冲上去便狠狠踹了寒渊的鱼尾两脚。   小孩子的力度终究不大,踢在寒渊的鱼尾上也没有让他有什麽不舒服,他斜睨了这脾气暴躁的小光头一眼,忽然尾巴一挑,铲起一捧土便飞向了正在发怒的小光头。   小光头顿时就落得个灰头土面的下场,怔了一会儿,居然哭起鼻子来了。   「呜呜呜……妖怪欺负人,我们回去找大伯他们来收拾他。」   小虎牙这个跟屁虫连连点头,而小女孩却没有应和他们,而是小心翼翼走到了寒渊的身边。   她终於鼓起胆子摸了摸寒渊细腻光滑的鱼尾,对方和蔼地看着她,澄净的眼神让人安心。   「你的身子好凉哦。」   「鲛人怕热,所以我们的身子都比较冷。」寒渊摇了摇尾巴,用鱼摆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掌心。   小光头和小虎牙看见不知什麽时候就和寒渊搭起讪来的小女孩,面面相觑,他们看见小女孩可以这麽自在地摸那只鲛人,自己的心里也有些好奇起来。   寒渊耸着肩,将鱼摆用力在地上一杵,换了个姿势坐在榻上,他探着头,嗒嗒地拍着鱼尾对两个不敢过来的小男孩说,「你们过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冰蓝色的发丝,冰蓝色的鱼身在狗蛋村的这三个小孩眼里都是那麽稀奇的物件,他们围着寒渊,一会扯一把他的头发,一会轻柔地摸着他的鱼身,向他询问着深海中的一切。   初到南陆大地的寒渊发现人族并不似族人说得那麽可怕,他们和鲛人也一样,对未知的物种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不知不觉,三个小孩已经和寒渊成了好朋友,小虎牙贪婪地摸着寒渊的鱼鳞,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抬头说道,「对了,我听他们说,要把你拖去卖掉?」   寒渊轻轻一叹,随即又笑了起来,「怎麽你们不是该把我烤来吃掉吗?」   小光头赶紧摇头,「才不是呢!鲛人好难见的,死的鲛人都有富人买回去收藏尸体,更别说你这样活的鲛人,这大陆上的达官贵人们可喜欢收集奇珍异兽了。」   「原来如此啊……」   听见自己不会被烤来吃,寒渊的心总算放下了些,但是接下来的命运是什麽呢?   失去自由成为人族的玩物吗?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或许真地能寻找到生身父亲的下落吧。   刚和三个小孩人族混熟,还未来得及从他们口中了解更多关於人族的事情,木门已经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狗蛋村的村长以及一干村民渔夫。   其中一个壮汉看见小光头他们在这里面,立即呵斥道,「喂,你们三个在做什麽?还不快过来。」   小光头他们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神色温和的寒渊,只好走了过去。   「大伯……可不可以不要卖掉它哦……」小女孩拉着那汉子的衣角,欲言又止。   那壮汉皱了皱眉,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沈声说道,「鲛人本来就是用来做交易的,卖了他的话,我们村可以大发一笔,到时你娘的病也就有钱治了。」   「是啊,丫头,鲛人可是难得的异兽,和北陆的淫兽一样珍贵呢,可以给咱们村换回好多好多钱。」   旁边的一个男人见状也随声附和了起来。   寒渊听着他们这样谈论自己,谈论自己的价值,忽然笑出了声。   他扭了扭鱼尾,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   「要卖的话可得快点,不然我要是水土不服死掉了,成为死鱼可就不好卖了吧?」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开口的寒渊显然让大夥都吃了一惊,那悦耳动听极富磁性的声音宛若天籁一般。   狗蛋村的村长拄着拐杖在村民的搀扶下走到了寒渊身边。   他用昏花的老眼细细审视着容貌非凡的寒渊,言语客气地说道,「鲛人,你可有什麽要求吗?」   寒渊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对自己充满了不舍的小女孩,「没什麽要求,不过卖了我之後,你们得到的钱得多分一些给那个小女孩,给她娘亲治病。」   狗蛋村的村民们互相望了一眼之後,顿时缄默无声,他们要当做物品卖到的生物,居然会如此善良,实在让他们感到惭愧。   村长点了点头,叫人解开了缚住寒渊的绳索,「唉,只可惜我们村实在太穷了,要不然放了你又何妨?放心,丫头也是我们村的人,她的娘我们自然会照顾好的,你也放心,我们一定把你卖给一户好人家,让你以後过上舒坦的日子。」   其实现在都很舒坦了,远离了深海,远离了对自己充满敌视和鄙夷的族人们,在这片陌生的大陆之上,人族虽然贪图利益,但是也不乏和善。   寒渊揉着被绑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并不介怀自己即将被贩卖的事实,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丝怀念,他怀念着大海的气味与温度,怀念着海底寂寞而宁静的生活。   离开狗蛋村的时候,寒渊在村民特意为他铸造的大水缸里向村口的孩子们摇着尾巴道别,马车走得很慢,但是不久之後,孩子们流着泪的脸还是从寒渊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在相对狭窄的水缸里翻转着幽亮的身体,静静地沈到水底蜷成一团进入了梦乡。   快进入镇子时,有人将一块黑布盖在了水缸上,寒渊在水缸里躺了很久,直到一双手揭开了那块黑布。   一大袋银子从一个人手里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寒渊趴在水缸的边沿上看着,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被交易了,只是不知道买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直到他被带上另一辆马车,来到一所大宅门前时,他才看到了自己的主人,一个笑容和蔼的老头。   「御史大人,宝贝拉回来了。」驾车的男人赶紧跳下来,指挥者马车上的另两人将水缸抬了下来。   「好,好,且让本官看看。」   身居御史高位的老头兴奋地走近了水缸,寒渊看到他,下意识地在缸里甩了甩尾巴。   「果然是鲛人,真是漂亮啊。」御史捻着胡须,不住点头。   被夸漂亮,不管是人也好,鲛人也罢,都是件心情愉悦的事情。   寒渊笑了笑,尾巴一扭哗啦啦地溅起一串水珠,他拢了拢自己冰蓝色的长发,幽深的眼里充满了骄傲。   果然,如狗蛋村的村长所说,他们会为自己找一户好人家。   寒渊发现这个老头虽然老了些,但是对自己还真不错,每天不仅叫人替自己梳头,替自己擦拭身体,甚至还送来许多美味可口的东西让自己品尝,对自己说话也总是好言好语,满面喜爱之色。   「你叫什麽名字呢?漂亮的鲛人小弟。」   老御史看着躺在锦缎上的寒渊,忍不住再一次为对方身体那炫丽的冰蓝色而赞叹。   寒渊本来是不想与他们说话的,但看在对方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他吃下一颗葡萄,还是懒懒地开口了。   「我叫寒渊。」   「寒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诶,我老了,要是早些遇到你那该多好。」   老御史伸出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在寒渊冰冷滑腻的鱼尾上,就像面前有一件绝世珍宝。   「听说鲛人的歌声特别优美,你可以为老夫唱上一曲吗?」   寒渊想了想,为什麽不可以呢?他现在吃住都在这个老头家里,总该也给人家一些回报。   他撑起身子,鱼摆微微地翘了翘,然後闭上眼开始轻声地吟唱了起来。   在寒渊美妙的歌声中,老御史几乎是听得呆了,他从未听过这般美妙动人的嗓音,也未听过这般动人心魄的曲调,虽然他听不懂寒渊在唱什麽,但是那悠扬的曲调之中所富含的哀伤与凄美却是让他这个久经人世的老人也感动了。   「呜呜……你的歌真好听……」   老御史擦着眼泪,完全被打动了。   一曲吟罢,寒渊笑了笑,他想人族真是容易感动,这样的曲子几乎所有鲛人都会唱,而父亲教给自己的曲子比这些还要动听十倍。   在御史府里的日子是悠闲而愉快的,而寒渊也清楚地知道了鲛人族之间对人族的谬传。   并没有人要把它们烤成鱼片吃掉,也没有人会伤害他们,那些好奇的人族对他们都千依百顺,把他们当做珍宝一样对待。   和人族接触了多了之後,寒渊开始考虑起了自己的身世问题。   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对他说过,自己人族的爹长得非常英俊,是一个极温柔善良的男人,而自己这双深渊般沈沈如墨的眼睛就是遗传自他。   但对方到底是什麽样的呢?   寒渊在心中勾勒着自己心目中爹的形象,那必定是个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自己这般喜欢微笑的男子,虽然现在算起来他大概也老了,不过风采必定不减当年。   只可惜父亲当年没留下太多关於爹的信息,不然自己就可以轻易找到他了。   寒渊在水池底怅然地翻个身,尾巴拍着水从水底浮上了水面,随着他的浮身而出,水波上顿时泛起圈圈涟漪,月色融入水中,波光粼粼,这一切簇拥着浮在水中央浑身泛着冰蓝色微光的寒渊,使得他看上去更为漂亮惊绝。   「爹,你在哪里呢……」   寒渊垂着头,冰蓝色的发轻轻地浮荡在池面上,与月色共相交融。   十九年前,他失去了自己的鲛人族父亲,十九年的孤独时光里,他一直期望着有一天能来到人族的大陆上,找到另一位父亲。   一曲清歌从御史府的後院里传了出来,附近的人们知道是那只美丽的鲛人在用歌声诉说着内心的孤寂。   在御史府住了数月之後,寒渊被人抬进了御史大人的卧房之中。   他不知道为什麽这个时辰对方会忽然召唤他,但是当他看到年老的御史之後,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非常急切的欲望。   老御史一见到寒渊,便立即迎了上去,他枯槁的双手贪恋般抚摸着寒渊光滑的鱼身,喃喃说道,「真是美好啊,只可惜你半截是鱼的身子……寒渊,老夫对你好吗?」   寒渊眼神冷漠地看着那双在自己下半身游走的手,忍住不快点了点头,「大人你对我自然很好的。」   「呵呵……那就好,那你知道老夫为什麽要买你回来吗?」   御史得寸进尺地抱住寒渊的腰,硬将对方搂进了怀里。   寒渊想了想,笑道,「难道您不是喜欢鲛人的歌声吗?」   御史苍老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摸到了寒渊的胸口,他轻轻揉捏着寒渊胸口粉色的乳首,贪婪地说道,「比起你的歌声,老夫更喜欢你的人。」   「大人,请你自重。」   被御史猥亵得面色绯红的寒渊,轻轻呻吟了一声,随即便推开了对方胡乱揉捏的手。   若不是自己现在还在御史府中,寒渊真想用尾巴抽死这个道貌岸然的死老头。   「嘿嘿,小渊,你别推阻了,北陆有淫兽,南陆有鲛人,你们不过都是供我们人族亵玩的而已,要是反抗的话,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快罢了。」   御史干脆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他捻着胡须,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贪婪与傲慢。   寒渊没想到这样一个老头子居然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念头,他冷笑了一声,臀上用力一纵,半身跃起,鱼摆随即重重地拍在了御史的脑袋上。   「无耻的老东西!」   「啊!」   御史惨叫着摔在一边,半张脸都是被寒渊拍出的红印,他口角流血,被摔得难以爬起来。   旁边的奴仆见这尾漂亮温和的鲛人居然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一边上前扶了御史,一边唤进了侍卫。   「把他给我绑到床上去!」   御史捂着老脸,厉声怒喝道。   粗壮凶暴的侍卫们立即冲上去,你按尾巴,我按身子,好不容易制服了不断挣扎的寒渊,用绳子将他捆在了床上。   「放开我!放开我!」   寒渊愤怒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半截鱼尾在绳索层层的捆绑中,几乎将自己漂亮的鱼鳞都刮伤了。   御史冷笑着斥退了下人,独自上前,他用指甲掐住寒渊的乳首,怒笑道,「一条鲛人而已,居然敢如此不知趣?小心老夫把你送进大牢,让里面最脏的囚犯轮着奸了你!」   「哼!你有本事就把我烤成鱼片,少说这些无耻下流之事!」   寒渊愤愤地啐了一口,墨色的瞳仁里充满了愤怒与屈辱。他现在终於算是见识了人族恶劣的一面。   「哈哈,无耻下流之事?老夫不仅要说,还要做呢!」   老御史一把撩开自己的衣物,爬到了寒渊身上,他消瘦苍老的身体光裸地骑在寒渊漂亮的鱼尾上,将那根萎顿的分身摩擦着片片鱼鳞。   「该死的!忘了你是只鱼了!」御史嘘喘着骂了一声,上前揪住了寒渊的长发。   他色眯咪地看着对方那富有光泽的唇瓣,忽然喜笑颜开,「无妨,你总还有一张嘴的……」   说完话,他颤巍巍地去捏寒渊的面颊,要逼对方张开口纳入自己丑陋猥琐的男根。   寒渊急怒不已,只能抿紧唇不让对方得逞,他无奈地扭动挣扎着被牢牢捆住的身体,内心里充满了悲凉。   为何自己要受这样的侮辱?   而自己的父亲,究竟在何方?若他知道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必定会来救自己吧……   就在又色又老的御史就要得逞之际,门外传来了惊慌的呼喊声。   「大人,大人,大将军来了!」   「啊……」   正试图将自己的分身塞入寒渊口中的老御史一下就吓呆了,他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奢华的生活,许多大臣也早已是对他不满,如今即墨国中最嫉恶如仇的大将军星夜前来,必然没什麽好事。   不过若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只恐当场便会杀了他吧!   老御史赶紧推开了寒渊,哆嗦着穿上衣服,汗如雨下地急忙出去迎接这即墨国中比皇帝还难伺候的大将军。   片刻的功夫,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寒渊一个。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安下心来,只是他现在被绑得像粽子一样,又如何能逃脱这个魔窟呢?   不甘受困的寒渊开始运用自己特有的鱼尾用力地扭动挣扎了起来,鲛人族最有力的部位就是这条庞大的鱼尾,鱼尾上的力气要比人类双腿的力气大上许多。   鲛人族的鱼尾不愧是他们最有力最灵活的部位,没一会儿,绑在上面的绳子便被磨得松脱了,不过寒渊的漂亮尾巴上也留下了一条条红色的伤痕。   不过他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只好猛地将尾巴用力一甩,将自己整个都甩下了床来。   只是地上比不得水里,虽然他的鱼尾灵活有力,但是到了地上却很难发挥作用。   百般无奈之下,寒渊只得用力翻转扭动着硕大的鱼尾,在与地面的拍打之间,让自己的身体满满地滚向门口。   不管滚去哪里,先滚回水池里藏起来才是,寒渊如是想。   御史府里一阵喧闹,暂时还没人来管後院这只满地翻滚的鲛人。   然而就在寒渊就要滚回水池中的前一刻,一队人马冲进了後院,为首的一名统领似的人物挥手一摆,发出号令,「搜!今晚便要把这御史府抄干净!」   明亮的月光下,映射着冰蓝光芒的寒渊格外显眼,他拍打着鱼尾一点点将自己往水池里移去,冰蓝色的长发也在身後微微发抖。   「何方妖怪!」统领带了两个士兵过来,用长矛将寒渊压在了地上。   可恨,就差一步了!没能如愿藏进水中的寒渊,只好转过头,月光下,他的容颜凄惶之中亦有一份认命的镇静。   「我不是妖怪,我是鲛人。」   「啊,鲛人!传说中的鲛人!居然是活的!没想到这个老贼居然连这样的珍兽也有,快带他去见大将军!」   大将军又是什麽样的人呢?   因为老御史的龌龊行径,寒渊对南陆人族,尤其是达官贵人们特别没有好感。   寒渊被两个士兵抬着来到一顶八抬大轿面前,统领上前隔着轿帘对里面的人低语了几句之後,只听轿中传出了一个冷酷而沙哑的声音。   「鲛人?……把他带回大将军府,从此次抄家的名单上除名。」   出了御史府,自己又要去将军府吗?看来人族的达官贵人还真是喜欢鲛人啊。   只可惜这对自己来说,似乎并非一件好事。   一大块黑布蒙了上来,寒渊被完全裹了进去,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胸口,腰间以及鱼摆处都被绳子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是害怕自己逃跑吗?寒渊极不舒服地扭了扭尾巴,紧接着又被抬起,放到了一辆马车之上。   浓浓的夜色与吵嚷的喧闹之中,这辆装载了寒渊的马车先一步离开了御史府的抄家现场。      第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於停了下来,寒渊迷迷糊糊地被人抬下了马车,他想,一定是到了大将军府吧。   大将军还没有回府,所以寒渊被安置在了一间偏房里,因为他是珍兽的缘故,看护他的人也格外小心谨慎。   离开水太久了,寒渊觉得开始有些不舒服,他在床上摇了摇尾巴,向一旁的看护恳求道,「请将我放进水里吧,我觉得有些难受。」   两名看护面面相觑,因为担心害死这只珍贵鲛人,立即答应了他的要求,把他放进了平时沐浴的水桶里。   虽然水桶窄小,但是好歹里面有自己最喜欢的水,寒渊在水桶里扭不开身,不过却心情愉悦了许多。   正当他在水桶中想小憩一会儿的时候,看护们忽然都站了起来。   「见过老爷!」   老爷?是指大将军吗?寒渊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大将军的身材很是魁梧高大,但是腿似乎有些问题,左腿只能慢慢地挪动,不过即使如此,他却并不要人搀扶,也不借用拐杖,而那头花白的发丝更是梳得一丝不苟,束发的高冠让他显得威严而尊贵。   这就是大将军吗?寒渊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只觉得可怕。   这个男人的五官深刻,并不能算难看,但是因为戾气太甚之故,竟成了一副冷酷而狠毒的面相,与此同时,大将军右颊上贯穿了眉骨到下颌的几道恐怖的伤痕更添加了他的狠戾之气。   「这就是那只鲛人吗?」   大将军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让人只感到冷酷。   「回禀老爷,是的。」   大将军慢慢走到木桶边,他看了看在自己面前神色局促的寒渊,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掐住寒渊的脖子,将他半拖出了水面。   好可怕的力量,寒渊无力地拍打着扼住自己的铁腕,鱼尾猛地一摆已是打翻了木桶。   冰蓝色的鱼尾彻底地呈现了出来,引得大将军微微眯了眯眼,他忽然冷冷一笑,放开了寒渊,任由对方捂住脖子在地上喘息。   「把他洗干净,送到我的卧房来。」   大将军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脚步艰难地回过了身,那双阴郁而冷酷的眼里闪现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听到卧房这个词,以及想到大将军那张阴郁冷酷的面容,寒渊觉得紧张。   他想,这个家夥或许比御史更为变态也说不定。   大将军府中宽大而朴素的卧房和御史府中每一间都极为奢侈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浑身滴水的寒渊被人抬到了大将军的面前,然後悄然告退。   一袭黑衣的大将军此刻正坐在铺着厚厚毛料的床榻上,他抚着自己的膝盖,身子略微有些向前倾,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扫视在寒渊的身上。   寒渊不安地轻拍着尾巴,不知道面前这个至少从外貌上看来无比冷酷阴沈的男人会对自己做些什麽。   「鲛人们现在都住在什麽地方?」沈默了片刻之後,大将军先开了口。   听大将军的口气似乎对鲛人们很熟悉似的,寒渊心中生出些许疑惑,答道,「自然是住在远离人族的深海里。」   「那你为什麽上岸会被带到我国?」   「没什麽,我在水底呆腻了,想上岸看看。不小心……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寒渊不愿对这个浑身散发着令人恐惧气息的男人吐露关於自己的太多,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随便胡诌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寒渊太过随便的态度让大将军感到不悦,他看到对方缓缓站了起来,昏暗的油灯下,大将军右边面颊上那几道伤疤显得更为恐怖。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发过一个誓?」   你发过什麽誓我怎麽会知道?寒渊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大将军躬下高大魁梧的身躯,冷眼看着寒渊冰蓝色的发丝,伸出一只手轻轻掐住了他的下颌。   「可怜的鲛人,落在我手里,是你的不幸。」   大将军的嘴角勾起一道冷然的笑意,他摸到腰间,取下了随身佩戴的马鞭,忽然狠狠抽了寒渊一鞭。   有第一鞭,就有第二鞭,寒渊惊讶地看着不由分说就抽打自己的男人,内心里充满了委屈与愤怒。   他挨了两鞭之後,下意识地便想逃开,可谁知道他的鱼摆被对方紧紧地踩住了,竟无法抽出来。   看上去腿脚不便的大将军脚上的力量惊人,寒渊用力地扭动着鱼尾,除了让自己伤痕累累之外,并未能在鞭影下逃脱。   「鲛人!该死的鲛人!」   大将军的眼渐渐地开始发红,他咬牙切齿地怒骂着,鞭子落得愈发用力。   寒渊不知道身为鲛人的自己怎麽得罪了这个可怕的男人,他痛呼了一阵之後,终於忍无可忍地拧着脖子,对大将军骂道,「我是鲛人又如何?你这般平白无故地折磨我,难道是得了失心疯吗?!」   「失心疯?」大将军停下手,声冷如冰。   他斜睨着寒渊,重重地喘着粗气,那双赤色的眼里涌出一抹讥诮。   「鲛人,在将军府里,你可别当你是什麽珍兽,更别指望我会像御史那麽宠爱你。」   「呸!谁要你宠爱!」   寒渊愤然一笑,终於能将鱼尾从大将军的靴子下面抽了出来。   「呵……没想到鲛人也有烈性的。」   大将军挽起马鞭,坐回了床上,他揉了揉自己开始发痛的头,轻哼了一声,他神色痛苦地看了眼躺在地上,满身是伤的寒渊,厉声对门外喝道,「来人,把这只鲛人先关起来!」   寒渊被两个卫士架了起来,他纵然满身是伤,此时看起来犹自十分漂亮。   他冷笑了一声,再也不去看那个冷冷盯住自己的男人,闭上眼从容地被他们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的总管看到大将军紧紧扶着额头,急忙小声询问道,「老爷,可是头痛病犯了?」   大将军闷闷地发出一声脆弱的呻吟,端坐着的身体终於疲惫地倒了下去。   「没事,去把药给我拿进来。」   总管立即令一名仆童去药库为将军拿药,而他则亲自服侍着大将军躺到了床上休息。   忍着剧烈的头痛,大将军仍不忘嘱咐总管,只见他面带痛楚地吩咐道,「把这只鲛人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跑掉……还有,从明日起开始拷问他,到底鲛人一族住在深海什麽地方?」   「遵命,老爷。可要是他不说怎麽办?」   大将军冷冷一笑,硬撑着坐了起来,「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就像总管所担心的那样,看上去漂亮而脆弱的鲛人寒渊并没有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透露出鲛人一族在深海中具体的位置。   虽然大将军说过可以拷问寒渊,但是总管也知道,自己绝不能伤得他太重,否则便会让大将军失去兴致了。   即墨国的大将军殷战,大概是这个海边小国中唯一一个憎恨鲛人的人,美丽而珍贵的鲛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却唯独对这位大将军来说,是生命中永远难以抹去的肉刺。   休息了一夜的大将军殷战,精神看上去已好了许多,他穿着一袭厚实的墨色长袍,脚步缓慢地在总管的陪同下走到了关着寒渊的水牢门口。   那具浑身都泛着冰蓝色微光的鲛人手脚被固定在墙上的铁环上,下半身鱼尾则浸在水里。   周围站着几个狱卒,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将军大人,这只鲛人用尾巴泼我们的水!」   本是负责拷问的狱卒们一见自己的上头来了,急忙争先恐後的告状,好像他们才是受了拷问的人一般。   殷战严苛的神色一丝也没变,他慢慢走到水牢边,冷眼看着垂着头使劲喘气的寒渊。   「我只要你说出鲛人们的所在,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你自由。」   寒渊费力地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挂着一道红色的鞭痕,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鱼尾搅动着身下的污水。   「怎麽样,愿意和我做交易吗?」   殷战的眼眸沈沈的,看上去冷酷而无情,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寒渊,直到忽然一下被对方甩起的鱼尾泼了一身的脏水。   他抬手缓缓擦去脸上的水渍,回头冷冷地吩咐道,「去生几个火盆。」   终於……自己要被烤来吃了吗?   寒渊被人拖过来的时候,无力地笑了笑,虽然他也讨厌那些鲛人,但是毕竟这些胆小的生灵也算自己的同族,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那麽可怕,要是他知道了鲛人们的所在,一定会对鲛人们进行大屠杀。   要是善良的父亲知道自己让鲛人们灭了族,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反正自己是被鲛人抛弃的异族者,也是被人族们当做玩物一般对待的怪物,这样的生活并非他所期望的,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些。   火,寒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麽多的火,四个巨大的火盆分别放在自己的四周,而他则被吊起双手挂在梁上。   炽烈的热浪将寒渊紧紧包裹着,比起之前的拷打,这对鲛人来说才是最残忍的刑罚。   生性喜水避火的寒渊很快就被烤得口干舌燥,浑身的肌肤像被刀子慢慢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透过橘色的火光,寒渊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自己的将军大人,那个残忍的男人已经解下了发冠,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冷酷的嘴角边深嵌着两道残忍的笑纹。   「呃……啊…… 」   被火焰烤得难以忍受的寒渊终於开始了濒死的挣扎,他瞪着失神的墨瞳,冰蓝色的发丝颤抖,映照着火光的鱼尾摆动得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乖乖说了吧,我放你下来。」   殷战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火盆边,跳跃的火焰,闪烁的火光映红了他那张严苛而冷酷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更为可怕了。   寒渊已经无力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身体脱力地完全挂了起来,唯有鱼摆部分还在微微地晃荡。   忽然,他转过脸,倔强的眼里冲殷战露出了一抹微笑,干裂的唇也轻轻动了动。   殷战读着他的唇语,脸色陡然变了,他刚要吩咐下人移开火盆,却见寒渊用尽自己最後的力气,猛然一甩鱼尾,将附近的一个火盆抽得摇摇欲坠,直往殷战身上倒来。   好在周围的狱卒够多,他们连忙过来挡住了火盆的去势,扶开了腿脚不便的殷战。   众人虚惊一场,纷纷感叹好在将军没有受伤,然而被扶到一边的殷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方才处的险境似的,他愕然地望着力尽昏厥的寒渊,一向冷酷的眼中不知不觉地透出了一丝悲伤。   好多好多年以前,自己的父亲也是这麽拷问虐待自己的恋人,而现在的自己却能做着同样残忍的事,或许,仇恨真地让自己冲昏了头脑。   「放他下来,把他带到浴池里去。」   殷战拍了拍长袍上沾到的碳渣,无奈地摆了摆手,闷闷不乐地转过了身。   当寒渊被人手忙脚乱地抱着送走时,他才微微侧身又看了一眼那只昏迷的鲛人,对方真是很漂亮,真像自己曾经的爱人。   大将军府里有一个很大的浴池,浴池里的水乃是引自附近的山泉,清亮澄净。   昏迷的寒渊被人放进水中时,拖在身後的鱼尾下意识地轻轻摆了摆,让他漂浮在了水面上。   寒渊那头冰蓝色的发丝铺在浴池中,随波轻漾,而他下身的鱼鳞也在清水的浸润下闪烁着冰蓝色的微光,煞是好看。   将寒渊送进浴池的人看到这只漂亮的鲛人,都站在一旁不忍离开,这样的珍兽,多麽的漂亮,谁不喜欢呢?   只是谁也不知道为什麽一向刚正不阿的大将军会如此憎恨鲛人这种美丽的生物。   不知道是不是水与鲛人的生命息息相关的缘故,本是昏迷着的寒渊,在水中休息了一会儿之後就睁开了那双墨色的眼。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与地牢中完全不同的景致,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里。   甩了甩尾巴,寒渊沈入水底,翻滚游动着享受水的抚摸。   待他在水底玩了个痛快之後这才又探出头来。   周围仍有许多卫士和侍女看着独自嬉戏的寒渊,直到身後响起了大将军威严的声音。   「都围着看什麽,还不退下。」   殷战脚步缓慢地来到了浴池边,一到这里看到这麽多属下都在看热闹,随即便将他们斥退。   寒渊听见殷战那低沈冷酷的声音,心头一紧,赶紧扭着尾巴从水底窜到了另一边。   他小心地揉着自己被抽打出的伤口,眼中升起了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惧与愤怒,他的鱼尾在水下不安地拍打着,只等要是对方敢过来伤害自己,就狠狠甩这家夥一尾巴。   然而殷战并没有走过来,他只是站在一旁,脊背笔挺地立着。   「鲛人,你过来。」殷战忽然向寒渊招了招手。   寒渊警惕地看着殷战的眼神,这个时候对方的眼神中似乎有什麽沈重而隐秘的情绪深藏着,并不同於他之前的冷酷与残忍。   过去还是不过去呢?寒渊拍着尾巴,摇摆不定。   不过此处既然是将军府,自然是这位大将军说了算,要是自己不过去,惹恼了这个变态,还不知道又会受什麽罪。   寒渊轻叹了一声,鱼尾一甩,身後划出一道水痕,悠然地就游到了殷战脚边。   他垂着眼帘,有些紧张地轻轻抠弄着自己之前弄伤的鱼鳞,不言不语。   突然,寒渊只觉下巴上一紧,一只手已经强迫自己抬起了头。   他被迫仰起头,和蹲在浴池边的殷战四目相对。   对方的目光深沈而冷厉,让人看了真是觉得不安和害怕。   「你叫什麽名字,鲛人?」殷战低声问道。   「……寒渊。」   寒渊甩了甩尾巴,借力游到了一边,他远远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何憎恨鲛人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是父亲给自己的名字,据说这个名字还是自己的人族父亲取的。   只是,自己的人族父亲此时却在哪里呢?   「寒……渊。」   殷战一字一句地念着两个字,眼神骤然巨变,他惯有的冷酷与深沈的淡漠被一种热烈的情绪取而代之。   他双目一瞪,忽然踉跄着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寒渊。   「你……你叫寒渊?!」   寒渊不解殷战为何如此激动,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拢着冰蓝色的发再一次潜入了水中独自嬉戏。   清澄的水中,寒渊的身体过处皆带出一串冰蓝色的微光,晃晃悠悠地映射在水面上,炫丽耀眼。   殷战仍难以抚平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目光却留恋在寒渊自在游动的身形上难以自拔。   真美,真像他。   真像自己最爱的那只鲛人。   在水中自由游动着寒渊察觉了殷战那异样热情的目光,这让他想起了先前那个变态的老御史,顿时不寒而栗。   人族的显贵们果然都是一个样的,贪婪残忍而充满着欲望。   寒渊冷冷笑了笑,干脆彻底潜进了水底,在水下悠闲地吐起了泡泡,数着玩。   趁现在还自由,他得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谁知道回头又会被这个大变态怎麽整治呢?   但是出乎寒渊意料的是,自那日之後,大将军再也没有为难过他,甚至在後院的水池旁给他修筑了一所小木屋,让他在水里玩累了,上岸休息。   每天都有漂亮的侍女将新鲜的水果和鲜鱼送到水池边,寒渊总在水里摇着尾巴对这些漂亮的姐姐打招呼。   「寒渊公子,请用膳。」   侍女阿珠将一盘水果什锦和一盘蒸熟的小青虾放到了池边,招呼着寒渊过来吃。   在水中酣游的寒渊拍着水花缓缓地游了过来,他半浮在水面,笑意融融地看着这个温柔的侍女,总算,人族之中还是有亲切之人的。   「美女姐姐,你要不要吃一点,很好吃的哦。」   寒渊坐在池边,剥了只小青虾放进嘴里尝尝,果然比海里那些生的虾要好吃些。   阿珠连连摇头,自然不敢享用专门替寒渊准备的食物,不过她心中倒是蛮奇怪,一向憎恶鲛人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对这只鲛人这麽好,还专门派人去别处购进美味的小青虾给寒渊做食物。   「这是将军赐予您的食物,我怎麽敢吃。」   「哼,倒真是奇怪,你们将军怎麽忽然会对我好起来,不会在这里面放了什麽毒药,想把我毒翻吧?」   寒渊皱皱了眉,忽然想起海边误食毒药被毒死的鱼群,一条条大鱼被毒死後,翻着雪白的肚皮,漂浮在海面上,那样子真是寒碜,若自己死後,翻着冰蓝色的鱼尾漂在水面上,倒不算难看。   不过既然现在他还在那个该死的将军的掌控之下,吃与不吃总是难逃命运,还不如吃得饱饱的,就算死也是条饱死鱼。   阿珠听见寒渊对殷战一脸反感,轻轻摇头说道,「其实将军不是坏人……」   她刚说完这一句话,身後的卫士们便高喊着「见过将军」,接着身後便响起了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果然是殷战独自走了过来。   那双冷酷的眼缓缓扫视到水池边,殷战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让阿珠暂且离开。   寒渊见到这个让自己又恨又怕的人族大将军,随即将水果什锦和小青虾拿着游到了另一边,他可是一点也不想接近浑身透露着阴沈恐怖气息的殷战。   他瞥了一眼越走越近的殷战,心道,如果这都不算坏人,那世上或许便没有坏人了吧。   「东西,还吃得惯吗?」   殷战站在池边,远远望着在另一岸剥着小青虾的寒渊。   寒渊丢开一个虾头,表情满意地将虾尾里肥厚的肉挤到嘴里,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他讨厌和这个男人说话,甚至他一听到对方这低沈冷感的声音就觉得浑身不适。   「天气快变冷了,你在水里不冷吗?」殷战微拧着眉,轻轻叹了一声。   寒渊一听,笑着滑进了水池中,他在水里自在地翻滚了几圈,用手扬起一串水花。   「我可是鲛人,最喜欢的就是冰凉的水了,怎麽,将军大人你还想拿我去烤烤暖和吗?」   殷战低了低头,忽然笑了起来,他仰首看了看天,似乎也没什麽可和寒渊多说的。   寒渊以为对方大概是在默想要对付自己的手段,心中忍不住咯!了一下,他轻轻地晃着鱼摆,不安地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殷战,终於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我知道你憎恶鲛人,你要杀我便杀了好了,何必这样戏弄我?」   「杀你?不……我不会杀你。我又怎会杀你?」殷战侧目看了寒渊一眼,神色沈重地摇了摇头。   很多年之前,他曾经遇到过一只名为寒洌的鲛人,那只鲛人与他相结共好,最後更是怀上了他的孩子。   当时他曾笑言道,这个孩子既然是寒洌所生,那麽孩子理所应当与他同姓,更是亲自取了渊这个字作为日後孩子的名,只可惜他还没能等到孩子的出生,便被自己的父亲将他与寒洌生生拆散,尔後他更是听说了寒洌已被鲛人一族作为叛徒而杀死。   这麽些年来,他一直未娶,因为他的心中一直无法忘记那只鲛人,也无法忘记那个他不曾亲眼看一看,亲手抱一抱的孩子。   大将军府的所有人渐渐地看出来了,向来憎恶鲛人的大将军似乎有些喜欢这只名叫寒渊的鲛人,而寒渊却是很厌恶对他关心备至的大将军,或许对那只鲛人来说,大将军的所作所为都是有阴谋的。   宽阔的水池对寒渊来说无疑是个好的戏耍场所,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打滚,拍打起各式各样的浪花,甚至一跃到半空再重重地入水。   「要不要给他点什麽好玩的?」   殷战站在花园门口,远远地看着一个人都玩得很开心的寒渊,问身边的侍从。   侍从不可思议地望着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慈爱的殷战,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我看他一个人,挺寂寞的吧。」   殷战又说了一句,他扶着花园入口的门框,看着寒渊的眼神似乎有些迷惘了。   第二天,寒渊从小木屋里甩着尾巴出来,便看到水池里丢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圆球。   旁边还有好几个侍卫站着,正在将一座假山抬进水池之中。   「这是在干嘛?」寒渊不解地问。   气喘吁吁的侍卫一边将假山小心地放入水中,一边回答道,「奉将军大人的命令,特地给寒渊公子送上一些新鲜玩意儿。」   新鲜玩意儿?寒渊皱了皱眉,他挑了挑冰蓝色的长发,疑惑地转着眼珠。   他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殷战的什麽阴谋。   新搬进水池的假山和浮球并没有引起寒渊很大的兴趣 ,反倒让他不在水池中变得畏手畏脚,生怕不小心就中了什麽机关。   适得其反的事态发展让殷战的脸色变得再度不好看,他披着厚厚的裘袍,神色郁郁地转了身。   花园里水池中,水花声哗啦啦地响着,让他的心头的感受十分奇妙,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也是这个花园的水池中养着一条漂亮的鲛人。   他好奇地趴在墙头第一次见到了鲛人跃出水面时优美姿态,从此内心中便再也无法忘记那抹身影。   虽然这几日没在水池边见到殷战那令人觉得不快的高大身影,但是寒渊却知道,对方一直躲在花园门口偷看着自己。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殷战披的衣物也越来越厚重,寒渊想他会不会等到天气最冷时就把自己切片烫火锅吃掉?耐寒的鲛人肉吃了或许能养气保暖吧。   想到这里,寒渊坐在水池边兀自笑了笑。   他放松地拢了拢干爽的发丝,鱼尾悠悠地水面画出一圈圈涟漪。   自己到底是个异类,在鲛人族中也好,人族之中也罢,似乎终究没有自己最後的容身之处呢。   晚饭的时候,寒渊发现自己今晚的食物特别丰盛,而且还有一份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他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圆圆糯糯的东西,里面的馅带着微微的鱼肉清香,只是他并没吃出来是什麽鱼肉。   阿珠看到寒渊一口气吃了三四个这样的肉饼,忍不住说道,「多吃点吧,这可是老爷特意吩咐下人做的胖头鱼饼呢,胖头鱼可是好东西,乃是东陆和南陆接壤的红海海域才有的特产,生活在白海的鲛人们只怕没吃过这种香甜的鱼肉的吧。」   「胖头鱼吗?」   寒渊愣了一下,他看着糯饼里夹着的白嫩鱼肉,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麽珍贵的鱼肉那个阴沈可怕的大将军为什麽会舍得给自己吃呢?   难道喂饱自己之後,便是把自己也剁了也这样放在糯饼里吃掉吗?虽然他并不怕死,但是若真被剁成肉酱,却还是觉得有些胆寒。   正在寒渊暗自臆想之时,大将军府的侍卫们急急地闯了过来。   为首那名统领神态威严地走到寒渊面前说道,「大将军要见你,请随我们来。」   我只是一尾鱼,怎麽随你们来?   寒渊好笑地望着他们,无奈地拍了拍鱼摆,暂时无法化出人腿的他在陆地上可是寸步难行。   这是寒渊第二次来到大将军的卧房,在被人抬进门之前,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那顿鞭子。   没有点起火炉的卧房中透着一股阴冷的味道,寒渊看到殷战穿得厚厚地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正捂住嘴轻咳,那根黝黑的马鞭仍挂在殷战的腰间。   寒渊被温柔地放在一块毛毯上之後,侍卫们就出去了。   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他和眼前这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寒渊,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   最先开口的是殷战,他抬起头,目光中少有地透着一抹温和。   寒渊自然不知道殷战为什麽会问这个,他瞥了面色深沈的殷战一眼,一边拨弄着自己冰蓝色的鱼鳞,一边陷入了沈思之中。   父亲,是说的哪一个呢?鲛人族不论性别都可以孕育後代,所以算起来,自己有两个父亲。   自己鲛人族的父亲名叫寒洌,他的发色和鱼尾的颜色都和自己不同,是耀眼的赤红色,听说他曾是鲛人族中最为英勇的武士。   只可惜自己并没能见识到父亲最英武的一面,因为在他懂事之後,父亲已经成了一个鱼尾残缺,唯唯诺诺任由他人欺侮的懦夫。   有一段时间,他曾经非常厌恶这样性格懦弱卑微的父亲,但直到自己的身世被人揭穿而引来长老追究之时,为了央求他们留下自己一命而自愿走上刑台的父亲,在他的眼中才显得那麽高大。   火红的鲜血顺着父亲火红的鱼鳞缓缓流下,自己就这麽被族人们远远地阻拦着,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勾结外族的罪名流尽了最後一滴血的父亲。   痛苦的回忆在这间凄冷的屋子里再一次冲撞了寒渊的内心,他揉了揉眼睛,强忍着难过,轻轻地叹了一声。   「自然是想的。不过不知将军你问这个做什麽?」   眼神一转,寒渊尽敛脆弱,眼里又生出了一分坚强。   他绝不会在这个狠毒可憎,妄图毁灭鲛人族的男人面前示弱,让对方把自己的伤口当笑话看。   然而,殷战的眼里却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反倒是充满了浓郁的悲哀。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寒渊,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连那头花白的发丝也微微地颤了起来。   「……你继续说说,你的父亲是什麽样的?」   好不容易止住咳,殷战神色古怪地笑了笑,将椅子拉得离寒渊更近了,那双锐利的鹰目又开始紧紧地锁在寒渊因为不安而微微扭动摇摆的鱼尾上,似乎他想透过这条鱼尾看到什麽。      第三章      这个人一定要勾起自己痛苦的回忆才罢休吗?寒渊的脸色微微一变,愤恨地咬了咬唇,可他看到对方腰间那根黝黑的马鞭时,不难记起上次所受的折磨。   如果自己不说,便又会被教训吧。   「我的父亲是只很善良的鲛人,他很温柔……」   「温柔?哈……温柔吗……你的父亲是叫寒洌吗?」   「你怎麽知道!」寒渊惊愕不已,看来这个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大将军似乎和自己有什麽渊源。   殷战的眉峰一紧,他默默地捏紧了拳,若非自己无能,怎会任由寒洌被自己的父亲刮掉鱼鳞,斩去鱼鳍,乃至被驱逐回白海之中,最後更是惨被敏感疑心重的鲛人们残忍处死。   而现在,面对他与寒洌的孩子,他又如何能堂堂正正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况且他初见寒渊时曾做得那麽过分,若对方知道了自己是他的生身父亲,岂不徒增纠结……   寒渊从殷战痛苦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丝古怪,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自他心中慢慢浮起。   对方又剧烈地咳了起来,比刚才还咳得还要厉害,那副笔挺的背脊也弯了下来,好像再也承受不起某种重压。   待到殷战稍微缓和了些之後,寒渊这才鼓起勇气问道,「莫非你认识我父亲?」   难道你就是那个与我父亲结好的人族?   後面这一句话,寒渊不敢问出来,也不愿问出口。   殷战深吸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终於缓缓点了点头。   「他乃是鲛人族与我南陆大战中被抓住的最高身份的鲛人,当年他是鲛人族的先锋将军吧。尔後他作为战利品被赐给了我父亲,上一任大将军,一直养了十多年才被放回白海。」   「那,那你知道有谁和我父亲一起好过吗?」   寒渊想也没想地便认为自己的父亲不可能会和殷战这样的人相结共好,不过将军府里这麽多人,说不定有个善良的仆人照顾了父亲,於是便有了自己。   殷战一听寒渊这样追问,自然知道对方的打算,他微微一笑,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取下鹿皮手套,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寒渊冰蓝色的发丝。   「小鲛人,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可惜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以後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吧。」   「我的家不在这里。」寒渊轻轻地说道,他在地毯上轻轻地翻了个身,开始习惯性地拍打起了自己的尾巴。   虽然他的族人对他虎视眈眈,甚至想杀了他,可是在白海深处的珊瑚林中却有着父亲与他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他想念自己的水草小屋,也想念不嫌弃自己,愿意与自己做好朋友的胖海星以及章鱼哥。   殷战听出了寒渊言语中的寂寞,身为父亲,却不能抚慰儿子的寂寞,这让他感到一阵阵的难过。   可是现在还不是他透露真实身份的时机,所以殷战也只能默默忍耐。   但是看见寒渊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寂寞与孤独,殷战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缓缓靠近对方,想用自己的怀抱给对方一丝慰藉。   正在暗自沈思的寒渊其实随时都警惕着这个对他来说冷酷残忍的将军大人,当对方温暖的手指触摸到他的肌肤的一刹那,寒渊立即一鼓作气地跃了起来,用自己在水池里练习过无数次的甩尾攻击狠狠抽打在了殷战的脸上。   殷战猝不及防,脸上挨了这麽重重的一记,魁梧的身躯竟顺势往後面倒了下去。   当年得知寒冽的死讯之後,殷战深深怨恨自己父亲昔日拆散他们的所作所为,在率军征战南北时往往身先士卒,不顾个人安危,竟颇有战死沙场之意,然而也算他幸运,虽然屡次身陷危难却在最後总能安然脱身。   不过这样一来,殷战的身体也算是彻底毁了,待他人到中年之後,早已是旧疾缠身,苦不堪言。   看见那个强壮可怕的将军大叔被打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寒渊顿时吃惊地咬住了手指,他只是不想对方的脏手触碰自己,倒不是真地想杀死对方,毕竟杀掉对方的话,自己也死定了,那麽自己还怎麽去寻找父亲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尾巴已经有那麽强大的杀伤力了吗……   「喂……你没事吧?」   殷战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甚至他的脸上还有半扇鱼尾的印记。   「唔……」听见寒渊的声音,殷战轻轻呻吟了声,想站却站不起来。   寒渊在地毯上努力蹭着自己的大尾巴,一点点接近了殷战,然後满怀警惕地伸手翻了翻对方的眼皮。   他曾经在海底听说过许多关於人类的传说,例如人类死的时候,并不是像他们一样翻起肚子浮在水面,而是眼睛翻出白眼来。   因为毕竟身怀一半人族想血统,寒渊也曾经臆想过自己死的时候到底是翻肚皮还是翻白眼,为了确定哪种死法会更优美一点,他还为此苦恼过一阵时间。   殷战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俊美却不失硬朗的面容,对方的眼里闪烁着一抹干净的颜色,如此纯真,如此温暖,如此令人怀念。   「寒……」手不自觉地便搂住面前这颗探过来偷窥的头颅,殷战的嘴角也随之露出了一抹极为温柔的微笑。   寒渊只觉得脑後一阵沈重,然後自己的嘴唇便被对方咬住了。   「呜呜呜呜!」   未经人事的寒渊吓得连连摆手,尾巴也在地毯上扑腾拍打个不停,只是那只按住自己脑袋的手力气实在不小,让他一时竟难以挣扎开。   侍卫们在外面听到屋内有动静,生怕大将军又犯病了,赶紧冲了进来,可是进来却只看到大将军躺在地上,那只冰蓝色的鲛人趴在对方身上,两人似乎正在厮吻。   一直以来不曾看到将军对谁有过动情的侍卫们既吃惊又害羞,急忙低头退了出去。   可怜寒渊还在努力地伸手摆尾巴向他们求救。   「呜呜呜呜……」   难以成言的语句透露着寒渊内心深深的恐惧:救命!嘴唇要被吃掉了,舌头也要被吃掉了,鲛人生吃很难吃的啊!生吃了我你会拉肚子拉到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渊已被殷战亲吻得快晕厥了过去,突然他感到自己被对方翻了个身,然後……一根硬硬的棍子捅在了自己覆盖着鳞片的鱼尾部,对方是决定用棍子杀掉自己然後再烤来吃掉吗?!   「不……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虽然平日里总是面对自己的生死露出一副调笑的模样,但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点父亲的线索了,却要没找到他就死去,这让寒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殷战此时紧紧地匍匐在寒渊的背上,他扣住对方挣扎的双臂,下身的裤子已被自己的欲望高高顶起,自从寒冽离开之後,他就再也不曾发泄过身体的欲望了。   「亲爱的,我爱你,你终於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了。」   被寒渊的尾巴抽打得头脑昏沈的殷战已经有些神智恍惚了,他所作的一切已经全凭欲望引导,全然忘记了身下这只鲛人乃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寒渊,并非那个曾经与自己缠绵悱恻的寒冽。   发现对方原来不是想吃掉自己,寒渊这才稍稍镇静了下来,他想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肯定是失心疯了,要不然怎麽会一开始对自己那麽凶恶,後来又对自己那麽好,待在这种疯子身边总是不安全的,他必须想办法逃跑才是。   感到对方一直用根棍子在自己屁股後面捅来捅去,寒渊感到十分不适,他奋力地扭动着鱼尾,拼命地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寒渊不懈的尖叫声终於让神智恍惚沈浸於幻想中的殷战慢慢清醒了过来,当他察觉自己竟试图猥亵自己的儿子时,急忙松开了对方,侧躺到了一边。   一旦被放开,寒渊急忙摸了摸自己被鳞片覆盖着屁股,还好那里依旧光滑如初,若是鳞片被损坏了的话,那麽对身为鲛人的自己来说可谓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身体侮辱。   殷战愣愣地瞪着双眼,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扭头看了眼对自己满面警惕的寒渊,对他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不要害怕,我刚才真是昏了头了。以後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你是不是饿了?」   寒渊闷闷地说,他还以为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会怪责自己甩尾巴打倒他。既然对方没有追究自己,那麽自己也稍微对他温和一点吧。   寒渊只听说过人类喜欢烤鱼肉吃,却没听过他们会吃生的鱼肉,刚才殷战又咬自己的嘴唇又咬自己的舌头,难道不是饿昏了想生吃自己的表现吗?   殷战不知道寒渊话里的意思,他费力地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寒渊冰蓝色的发丝,深邃的目光温柔地掠过了对方俊美的脸庞。   「你长得真美。」   听见殷战居然夸奖自己,寒渊的鱼摆忍不住在身後躁动了起来,密集地轻拍起了地毯,可他脸上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不卑不亢地答道,「谢谢。」   殷战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後这才推门对外面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带寒渊回水池去吧。」   看见殷战站得笔挺的身子,寒渊不由想到了自己鱼尾中那根封主自己变化的千年寒冰针,若自己能取出寒冰针幻化出双腿,到时候要逃出将军府也必定会容易得多吧。   「嗨,美女姐姐。」   寒渊在水池里看见为自己送好吃的阿珠,当即从水里高高地跃起,甩动着尾巴冲对方打了一个大大的招呼。   看到寒渊这小孩子般的样子,阿珠也不由捂嘴一笑,快步走到水池边放下了一盘煮得软糯的胖头鱼饼。   嗅到可口的味道,寒渊随即便游到了池边,努力地跃起来半坐在池畔,伸手抓起了胖头鱼饼大快朵颐。   寒渊从未吃过如此可口的鱼饼,以前他在珊瑚林的时候,因为与父亲寒冽颇受族人欺负,所以只能去食物贫瘠的海域抓一些难吃的大头虾和蝴蝶鱼。记得自己有一年病了,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只咪咪虾,让自己高兴了好久,当即便把那一盘咪咪虾都吃了个干净,竟是忘记给父亲留下一二了,虽然当时父亲说他已吃过了,但是寒渊却永难忘怀对方看着自己时眼中的慈爱与怜惜。他当时便发誓等自己长大之後,一定要去弄最好吃的鱼虾孝敬父亲,可是父亲却没有能等到那一天。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鲛人父亲,寒渊的心里有了一丝酸涩,他放下了还没吃完的胖头鱼饼,尾巴轻轻一滑,又回到了水中。   阿珠吃惊地看到一向很喜欢胖头鱼饼的寒渊今天一反常态,正想询问几句,却见对方在水底游曳了片刻之後,便慢慢钻了出来,一头湿润的冰蓝色长发竟似有光环笼罩一般美丽异常。   寒渊在水中一边游曳,一边张开嘴轻轻地唱了起来。   他所用的乃是鲛人一族特有的单音节调子,他的声音显得那麽高亢空灵,将这首优美的曲调哼唱得直入人心。   这是寒冽教给寒渊的曲子,对方临死前曾告诉他,若有一日思念自己的时候便不妨高歌此曲,那麽他便会在歌声中永远保护陪伴着自己的爱子。   而实际上,寒渊很少唱这一首曲子,因为他并不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还要为自己担心,但是今天,他真地好想告诉寒冽,自己好想他。   鲛人族善歌的特征在南陆几乎人人都知道,可是能亲耳听到鲛人歌唱的人却少之又少,阿珠也是第一次听到鲛人的歌声,她当即就呆住了。   从寒渊口中发出的音调婉转动人,带着几分淡淡的悲伤,却又不乏几分温暖。   阿珠只觉得胸口渐渐发热,紧接着连自己的眼眶也热了,大滴大滴的泪水随後便滚落了下来。   殷战才从皇宫议政归来,他还不及回屋休息一下,便想着先来後院看望一下寒渊,不知对方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了。   还未走进後院的大门,轻轻的歌声已悄然飘了过来,殷战听到这首曲子後身子猛然一震,当即便僵住了。   那是寒冽曾为自己所唱的曲子。至今他还记得对方在自己怀中那副骄傲的样子。   ──殷战,这是我为你作的曲子,整个鲛人族中只有我会,而整个人族中只有你配听。   看见殷战面色大变,跟随他的副将还以为他旧疾犯了,急忙扶住了他。   「大将军,您怎样了?可是不舒服。」   殷战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甩开了副将,拖着自己残疾的那条腿快步朝後院走了过去。   寒渊正在水池中兀自高歌,突然他瞥到了一个令自己感到厌恶和恐惧的身影,当即便硬生生止住了歌声潜入了水中。   随着歌声暂停,阿珠也慢慢从伤感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她用丝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泪痕,抽噎着望向了身後传来脚步声的後院石门。   殷战面色惨然地站在门侧,似乎还未回过神来,阿珠还是第一次看到严肃的大将军露出如此怅然的神情,似乎对方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寒渊咕噜咕噜地冒了几个泡又从水里浮了出来,他面色淡漠地看了眼这个竟想生吃自己,还拿棍子捅自己的大将军,不客气地把放在水池边剩下的半盘的胖头鱼饼都揣进了怀里,然後叼着坐到一旁狠狠地吃了起来。   真是扫兴,他本是想高歌一曲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怀念之情,却没想到被这个讨厌的家夥听到了自己的歌声,简直就是晦气!   对鲛人一族来说,除了他们会在自己有好感或是喜欢的对象面前歌唱外,其他时候是不会轻易歌唱的,而若是不小心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歌唱了,更会令他们由内自外都感到不舒爽。寒渊已经习惯了一直照顾自己的阿珠姐姐,所以这才肯在她面前开口歌唱,可他唱歌却绝不是想要引来殷战的。   殷战拖着残腿慢慢走到了水池边,副将怕他摔倒也急忙跟了上去。   「寒渊……」看着正在使劲往嘴里塞着胖头鱼饼的寒渊,殷战的嗓音变得有些急切。   寒渊听见殷战叫自己,嘟着塞满了食物的嘴平静地看向了对方,可手上不停塞食的动作却没停。   他不知道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到底什麽时候会心血来潮地杀掉自己或是吃掉自己,所以在自己随时可能死掉之前,至少得做一只饱死鱼。   「那首曲子……那首曲子可不可以再唱一遍给我听。」   殷战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几乎是在哀求寒渊。自从他和寒冽被拆散之後,他无时不刻不想念自己的鲛人爱人,而这首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的音乐也总在他心头萦绕不停,但是能够再次亲耳听到这熟悉的调子,对於殷战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尤其这首曲子又是由自己的儿子所唱出,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看见寒渊只顾吃胖头鱼饼并不理会自己,殷战不由有一些急了,他对寒渊大声地喊道,「你唱吧,你若唱了,你要吃多少胖头鱼饼我都叫人给你准备!」   寒渊吃掉了最後一只胖头鱼饼,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墨色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啊,既然你一定要听我唱歌,那我便唱给你听吧。」   殷战面色一喜,心道这孩子还是和寒冽一样贪吃,想当初自己也是用胖头鱼饼慢慢卸下了寒冽对自己的心防。   「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噜噜!咧咧咧咧!」   堪称噪音一般的曲调从寒渊的嘴里嚎了出啦,就连阿珠也忍受不了赶紧捂住了耳朵,跟随在殷战旁边的副将听见这只鲛人居然敢如此无礼,立即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你这只小小鲛人胆敢作弄大将军?!信不信我扒了你的鱼皮给将军做护甲!」   寒渊收了嗓音,坐在水池边甩动着尾巴,挑眉说道,「刚才我唱的就是这一首曲子啊,现在我原样唱了,你们还有什麽意见?」   殷战也知道寒渊是在作弄自己,看样子对方还是对自己起初对他的伤害很耿耿於怀呢,不过也怪自己,居然会对这个久违谋面的孩子那般凶狠,也难怪会吓到对方,以至於对方讨厌自己了。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副将,冷声吩咐道,「好了!你不要吓坏了寒渊,他不愿意唱就算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寒渊听到那副将威胁要扒了自己的鱼皮做护甲时忍不住浑身一阵发寒,他想这家夥果然不愧是殷战的属下,如此凶狠恶毒!   「走吧。」   既然寒渊依旧排斥着自己,殷战也不愿再让他有更多误会,当即便叫住副将慢慢转过了身。   看着殷战寂寞离去的背影,寒渊微微皱了皱眉,这才入水缓缓游到了阿珠的身边,对她说道,「美人姐姐,我才不要唱歌给那个坏人听呢,以後我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寒渊在水里愉悦地用鱼尾拍者水,面向阿珠时已是一脸笑意。   虽然寒渊是只鱼,但是对方的上身却和人族无甚差异,就长相而言,对方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阿珠被寒渊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忍不住微微一红,她微微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寒渊的冰蓝色长发,对他说道,「你啊,不要总是对将军那麽凶嘛,将军他也是很可怜的。」   「切!不就是瘸了一只腿嘛,有什麽可怜的!」   寒渊不以为意地在水里打了个滚,他想到了寒冽,对方的鱼鳍鱼尾都被生生斩掉,而这样的痛苦都是据说将他抓上海岸的人类所为的!   而之前殷战又告知自己寒冽便是被他的父亲上一任的大将军所抓,那麽伤害寒渊的人类肯定也是这大将军府中的人了,说不定就是……   想到这里,寒渊的面色再度变得沈凝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声,感叹自己身为一条小小的鲛人只怕是很难为父亲报仇了,而他的人族父亲也不知到底在何处呢?不知道那个在寒冽口中无比温柔善良的男人有没有被大将军府里的坏人杀害呢。   「哎呀,总之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啦。」   阿珠进大将军府的年限还浅,有些关於殷战的传闻也只是听说,而且府里的老人也叮嘱她不可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到处乱传,毕竟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若是被人说什麽曾与鲛人相好,那可不是见得人的事,说不定会让今上震怒也说不定。   虽然面前这只鲛人很可爱,可对方到底只是一只鱼啊,在人族的世界里,被捕获到的鲛人要嘛被充作宠物,要嘛被剥去鱼皮制作上等的护甲,甚至还会被割下血肉做成珍馐,据说鲛人的滋味可比胖头鱼好吃多了呢。   不过阿珠也不明白曾经那麽憎恶鲛人的殷战会对寒渊如此好,她只能猜想或许是因为这只冰蓝色的鲛人太可爱,这才柔软了他们将军那颗冷硬的心吧。   殷战回了自己的屋子,久久不能忘怀寒渊的歌声,他闭目躺在铺了上好毛毯的椅子上,轻轻地哼唱起了记忆中的旋律。   忽然,门外的侍从轻轻地敲了敲门,打断了他。   「什麽事!不是说了不要来吵我吗?!」殷战不耐烦地怒斥了一声,捂住嘴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侍从胆战心惊地在门外答道,「启禀将军,杨大司马在外求见。」   说起来杨淮也算是殷战的故人了,殷战知道对方多年来对自己一番情意,可是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寒冽,又如何能再容下杨淮半分。   想到这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故人,殷战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对方现在已是与自己官职不相上下的大司马了,若贸然将他拒之门外,也非待客之道,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朝廷那般小人又会借故寻自己麻烦了。   「那请他进来吧,我收拾下就去见他。」   殷战扶着扶手慢慢站起了身,这才面色沈重地站了起来。   自己之前私下截留了御史府查抄的寒渊一事,并未曾上报,这可不能让对方知道才是。   一袭黑袍的杨淮站在将军府厅中,对方听到身後有脚步声响起,立即转过了身。   「呵,我还以为你又要借口不见我呢!」杨淮英俊而随和的面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等殷战吩咐,他已撩了袍摆径自坐了下来。   「杨大司马此来何事啊?」   殷战在下人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   杨淮大大咧咧地坐着,他的年龄与殷战相当,可是外表却不似对方那般沧桑,或许是他总是面带笑容,让人也不觉亲和了许多。   「哈哈,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为司马,你为将军,同是武将,有什麽事彼此通个气也好。」   殷战勉强笑了笑,端起了下人奉上的茶水,淡淡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有什麽可扰的呢?」   杨淮喝了一大口茶水,扬手说道,「殷老兄,此言差矣!我们做臣子的总要给皇上多盘算才是。我国如今兵马充足,南陆珍奇甚多,我已上奏陛下干脆派些军士去白海那边抓些鲛人,到时将他们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东陆以及中陆贵族换回大量黄金白银,也可充盈国库!」   「鲛人岂是那麽好抓的?当年我父也是偶然得知鲛人所在,才与之一战,抓了几尾,如今他们已隐遁到了白海更深处,恐怕是更难寻得了。」   殷战冷冷地说道,他所说的并非假话,当年寒冽身为鲛人将军本只是带着鲛人士兵在一处对抗海鲨,却无意被出海的渔民探得消息,将此事报告给了朝廷。当时大家都对鲛人极为珍视,自然想抓几只活的,所以当时的天子才派遣了殷战的父亲前去抓拿,面对强悍的人族,数量稀少的鲛人难成对手,而寒冽也是为了护得其他鲛人周全才被抓获的。   尔後寒冽被自己父亲残忍地斩断鱼鳍鱼尾之後放回白海,更被族人处死,浮尸海面为人所获,这才激起了殷战对鲛人一族的愤怒。   他往年也曾提议攻打鲛人族,可却因为鲛人上次一战之後便以隐匿而难寻他们的踪影。不过现在他已迎回了寒渊,也知晓不愿鲛人族被灭的心愿,心中对鲛人一族的痛恨以及誓灭他们的决心也淡了许多。   如今杨淮忽然主动提起此事,想来对方也是为了讨好自己,可惜对方却不知道他找回了儿子之後,有些事情却已不再那麽执着了。   毕竟,他不能伤了寒渊那个善良的孩子的心。   果然,杨淮听到殷战口中的推脱之意,不由起疑,他起身走到殷战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这是怎麽了?以往每年你都上奏想去将鲛人一族一网打尽,我还道你才是最想灭掉那怪物一族的人呢。」   殷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冷冷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如今我旧疾日重,伤腿难愈,即便有那个心,也是没那个力再带人前去剿灭鲛人一族了。况且……鲛人一族行踪不定,如若我们贸然率兵出征,只恐得不偿失。」   「哈哈!我可不打没有准备之仗!殷战我告诉你吧,日前我的手下捕获了一只鲛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对方已然透露出了鲛人如今所在的位置。要不然我也不会提出攻打鲛人的建议。殷战,我知道你深恨鲛人,如今是你报仇的时候。」杨淮声音微微一沈,身子也稍稍俯了下来,在殷战耳边说道,「我知你心中总难释怀当年之事,只望剿灭了鲛人之後,能让你放下心中的一切。你总该知道,我待你心意如何的,我等了你这麽多年,难道也不能感动你丝毫吗?」   殷战感到自己的耳廓上有什麽柔软的东西触了上来,他双目猛然一瞪,急忙抬手挡开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杨淮,对他斥道,「大司马,还请你自重!」   杨淮哈哈一笑,径自站到了一旁。他神色冷峻的殷战,微笑的眼里却有什麽不甘的神色透露了出来。   为什麽这麽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忘不了那只该死的鲛人,自己对他这麽好,又有什麽比不上那个只会甩尾巴的鲛人!   他已经等了太多年了,他一直期望着殷战有一天能回心转意,但是若对方再这麽固执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是否不会伤害对方。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阿珠忽然匆匆赶了过来,门口的侍从拦住了她,然後向厅中的殷战询问是否可以放他进来。   想到阿珠乃是照顾寒渊的贴身近婢,殷战心道莫不是寒渊出了什麽事,也顾不得杨淮还在一旁,急忙叫侍从将阿珠放入。   阿珠看了眼站着的杨淮,以及坐着的殷战,向他们行礼之後随即向殷战禀告道,「启禀将军,寒渊公子他的鱼……」   阿珠本想说寒渊的鱼尾忽然痛了起来,可她看了眼殷战,对方的目光里显然有所警示,当即便改口说道,「他的腿有些不舒服,可否请府医替他瞧瞧。」   「嗯,你快去请平日伺候我的陈大夫给寒渊公子看看,莫要耽搁了!」   「奴婢告退。」阿珠听见殷战答应得如此爽快,这也松了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杨淮站在一旁听到阿珠之後,目光微微一敛,带着试探地问道,「寒渊公子?殷老兄,呵……你府中是什麽时候多了这号人物的啊?」   殷战自不能让杨淮知道寒渊的存在,他当即顺着对方的口风说道,「没什麽,我虽然年老体衰,可是也难免有所欲求,前些时日我一时兴起差人帮我挑选了一名姿容绝佳的男宠入府,闲来无事时,也好与他饮酒作乐,一解心中寂寥。」   听见殷战赤裸裸地说出了这番话,杨淮沈稳的面容已是大变,他咬了咬牙,眼里的不甘已是更为浓郁。   「殷战,你故意说这话气我不是?你明知道我对你的一腔心意,男宠有什麽好?他们懂你吗?他们爱你吗?他们爱的只会是你的权势金钱而已!你不要那麽傻了!那只鲛人死就死了,难道你的眼睛也跟着瞎了吗?!」   「住嘴!不许你侮辱他!」   听到杨淮口中暗讽寒冽,殷战终於忍耐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扶手。   看见殷战如此震怒,杨淮无奈地叹了一声,他拱手对殷战一揖,再不说话,这就默然走出了房间。   寒渊心道不管那变态将军到底是如何想法,但是对方似乎最近还真是变了性子,对自己颇为体贴,若能借机让人族的医师替自己取出那根刺在自己鱼尾中,让他难以变出人腿的千年寒冰,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看着仔细摸索着自己鱼尾的老大夫,寒渊故作夸张地大声嚷嚷了起来。   「啊……痛,痛!」   送走杨淮之後,殷战立即赶到了後院水池,他看到寒渊躺在水池边上,双手反撑着上身不断地呻吟叫痛,急忙上前关切地问候了起来。   「孩子,你怎麽了?」   虽然看殷战的年龄叫自己一声孩子倒也不算为过,不过寒渊还是在听到对方这般亲昵的叫自己之後,心里有一股不快的感受生起。   自己的父亲尚未有机会这麽叫自己,这个变态残忍的大将军却恬不知耻地如此称呼自己,实在是令寒渊满腹不爽。   不过此时他尚且需要依仗殷战的权势帮自己解除危机,也不便过於忤逆对方,当即只是故作痛楚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痛……鱼尾里面似乎有什麽东西刺在里面,好痛啊……」   看见寒渊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呈现出了痛苦的表情,殷战的心头一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急忙蹲了下来,伸手抱住了寒渊的上身,焦急地对仍在仔细替寒渊诊治的陈大夫吩咐道,「快仔细给他看看,到底出什麽事了?」   那陈大夫哪里替鲛人诊治过,此时面对这麽大一条冰蓝色的鱼尾,他也是颇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掀了寒渊的片片鱼鳞仔细查看。   突然,寒渊只感到自己某一片鳞下猛然一痛,当即便忍不住仰起了头。   殷战也感到了怀中人的变化,急忙搂紧了寒渊,连声安慰,「可是弄痛你了吗?」   殷战沙哑的声音里满怀温柔,倒让寒渊一时不好作色,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陈大夫抬起头,看着满面焦急的殷战,以及神色痛楚的寒渊,沈声向殷战回禀道,「启奏将军大人,我在公子的鱼尾间发现了一枚冰针,那冰针陷入已深,恐是用手难以取出。」   「那要怎麽办?」殷战一听到寒渊的鱼尾中竟埋有一根冰针,不由心急如焚。   寒渊看到了那处自己不便触碰的地方,平日那冰针在他鱼尾里倒也不痛,要取出来的话似乎是会很痛了。   但是不管怎麽痛,他也要取出那根冰针,在人族的世界里,若不能变出人腿,自己这条鱼尾不管怎麽折腾也是无法逃离此处的。   「不要紧,只要能将它取出来就好了!」寒渊说道。   陈大夫听见寒渊的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殷战,只得说道,「取出其实也不难,只不过或要先拔去这附近的鳞片,然後再以刀割开伤处,方能取出冰针。」   殷战只感到寒渊在自己怀中猛然一震,显然对方似乎也是没想到会用这麽痛苦的方法才能取出这枚冰针。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殷战不愿寒渊受苦,脸色顿时一沈。   陈大夫满面惶恐,颇为无奈,只得说道,「大将军,这东西已然深陷公子体内,不用此法,我也确实不该如何办啊。」   倒是寒渊渐渐从之前的惊恐中慢慢震惊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鱼摆,淡淡说道,「没事,就用这个法子吧。只要能把那根东西取出来便好。」   一切准备就绪。   寒渊被搬进了将军府的客房之中,他半躺在一张加长的罗汉床上,上身依旧被殷战紧紧地搂抱住。   一旁的小桌上摆满了将要用来取冰针的小刀等利器,陈大夫正在仔细地擦拭在一把铁钳。   殷战感到寒渊的身体在使劲抖,他扭头看了眼神色惨白的寒渊,知道这条小鲛人必定是被这场面吓坏了。   不过这样的场面对殷战来说却不算什麽,他身为将军,时常身先士卒,浴血沙场,经历过无数次的中箭中枪断骨剔肉的创伤,那一项不比寒渊今日所受要惨烈百倍。只是一根小小的冰针而已,想来虽然过程有些疼痛,但也不至於会太过可怕。   「别怕,不会很痛的。陈大夫在将军府伺候我多年,手艺精湛了得。」   寒渊默然地看了殷战一眼,心中却想自己怎麽与你这冷酷残忍的糙汉子相比,而且鲛人族对鱼尾向来珍视,如有损伤……便会使他们的形象大打折扣,以後也不能用来勾引相好的鲛人了。   寒渊还想着若能从此处逃走,日後要是有机会,自己还是要和自己的同族生活在一起的。   但是表面上,寒渊还是不能让殷战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强自镇定下来,倔强地说道,「谁怕了。」   话刚说完,看见陈大夫拿着铁钳走了过来,寒渊的身体又是猛地抖了抖。   殷战看着这口是心非的小鲛人,心中更生出一丝怜爱,想当初寒冽被捕获至将军府之初也曾受过自己父亲不少酷刑,对方也是用这样倔强执着的目光俘获了自己。   随着陈大夫俯身准备用铁钳将寒渊那枚遮挡住了冰针的鱼鳞拔下来,一声剧烈的惨叫立即响彻了整个将军府。   「混账!你不知道轻一点吗?!」殷战只道陈大夫把寒渊弄得痛厉害了,急忙斥道。   陈大夫满面无辜地抬起头,拿着空空的铁钳,讷讷答道,「大将军,我,我还没开始夹呢。」   寒渊此时真是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进去,他看着殷战苦笑不得的目光,嘴角轻轻一撇,低声说道,「我吓吓你们。」   大抵是不愿在殷战面前再出丑,在铁钳真地夹上自己的鳞片并猛然撕扯下来的那一刹,寒渊咬紧了牙关,身子也不由自主缩紧在了殷战的怀抱里。   「唔……」他浑身战栗,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呻吟声里也充满了令人怜爱的音色。   殷战心痛地看着怀中这个小小的鲛人,从对方的眉眼间,他愈发清晰地看到自己爱人的影子以及自己的影子。   这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孩子,此时此刻终於躺在身为父亲的自己怀中。   唇轻轻地吻着寒渊冰蓝色的发丝,掌心也攥紧了对方的手指,殷战的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随着烧红的小刀开始轻轻割开鱼鳞下的嫩肉,寒渊终於有些忍不住地在殷战怀中辗转反侧扭动了起了身体,负责按住他鱼尾的侍卫们只好加大力气,将他的下半身牢牢固定住。   因为冰针埋得很深,陈大夫的刀也不得不往里面继续深入,鲛人一族本就恐火灼,又加之肉被切开委实疼痛不已,寒渊终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额上也渗出了层层冷汗。   「痛……好痛啊……」他虚弱无力地呜咽着,墨色的眼里似乎都变得朦胧了。   殷战看了眼就要取出的冰针,只好继续安慰鼓励起了寒渊。   「没事了,那冰针就要取出来了,取出来之後就不痛了。」   寒渊的血液与他的发丝一般,都是冰蓝色,陈大夫看着对方那嫩肉间溢出的冰蓝色液体,禁不住有一丝吃惊,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吃惊的时候。   寒渊的鱼摆在密集地颤动说明他的身体正在忍受超出他忍耐力的痛楚,在转动着冰针让其松动之後,陈大夫立即一口气将之拔取了出来。   「啊!」而与此同时,寒渊也发出了一声惨叫,头轻轻一歪,昏死在了殷战的怀里。   看见寒渊晕死过去了,殷战反倒是松了口气,他抬袖替对方擦了擦汗,赶紧催促陈大夫对寒渊的伤口做好後续的治疗。   撒了一些止血药粉之後,陈大夫用干净的白色纱布将寒渊尾巴的伤处仔细地缠裹了起来,他走到殷战面前,对他叮嘱道,「大将军,因为这段时间寒渊公子的伤口不能马上愈合,需用药辅治,所以还请您让他在近段时日内勿要下水,免得水化解了药性。」   「嗯,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去领赏吧。」殷战挥了挥手,送走了陈大夫。   他看着依旧昏睡着的寒渊,心头不觉一凛,将对方扶着躺平在罗汉床之後,自己坐到了一旁安静地等待着。   身边的侍从看到殷战面色有些苍白,立即问道,「将军,可要生个火炉?您的身体受不得寒呢。」   谁知殷战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寒渊,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那尾冰蓝色的硕大鱼尾,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的天然凉意,摇头说道,「算了,他不喜欢火烤,你去给我多拿一件裘衣来罢。」   宁静的白海深处,一簇簇的水草还是一如往昔地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五色缤纷的珊瑚林美得炫目。   寒渊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回到了这个美丽的地方,每当他有什麽心事的时候,总会游到珊瑚林的深处,坐在一块圆形的礁石上看着鱼虾游戏。   自己难道不是被族人丢上了海岸,继而落在了那个冷酷残忍的人族大将军手中吗?   寒渊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本应该被剥鳞割肉取针的鱼尾,太好了,令自己骄傲的冰蓝色的鱼尾完整无缺,依旧以最美的姿态呈现在这世上,自己再不用担心变成一只丑鱼了!   忽然,水波轻轻一荡,寒渊警惕地竖起了身子,仅用鱼尾杵在海底。   「谁?!」   一缕红色的发丝首先荡漾而出,看见这样一抹红色时,寒渊不由身心为之一动,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一抹红,属於自己父亲寒冽独有的颜色。   寒冽的身形从珊瑚林後慢慢出现了,他的鱼尾残缺,不仅鱼鳍被生生斩断,就连鱼鳞也驳落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总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的孩子,过来父亲这里。」   他向寒渊张开了双臂,发丝也随着水波轻轻荡开,泛起了闪闪的光。   寒渊的眼中猛然一热,急忙甩动着鱼尾朝寒冽游了过去,他可以嫌弃自己,却永不会嫌弃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   似乎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寒冽并不曾在珊瑚山上被活活钉死,他又活生生地出现了自己的身边,那麽温柔那麽可亲。   寒冽疼惜地抚摸着寒渊的发丝,红色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伤痛。   「孩子,你长大了。」   寒渊却依旧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着寒冽的身体,用自己的鱼尾去触碰摩擦寒冽的鱼尾,表达自己对他深切的爱意。   「父亲,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寂寞,好孤独。」   「对不起……」寒冽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他轻轻捧起寒渊的头,在对方的额上轻轻吻了吻。   寒渊目色湛然,满面期待地看着寒冽。   突然,寒冽放开了寒渊的身体,鱼尾往後轻轻一甩,身子也已退出了几尺。   「父亲!」寒渊感到寒冽想离开自己,急忙甩动着鱼尾想去追他,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鱼尾沈重非常,就像绑了什麽东西在上面似的,竟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自己的身体。   寒冽越退越远,声音也在逐渐消散。   「寒渊,我的孩子,去寻找你的爹爹吧,他会代我好好爱你的,你也要代替父亲好好地陪在他身边,像爱我那样,去爱他,去敬他。」   「不……不……父亲,不要走!我不要爹爹,我要你!」   躺在罗汉床上的寒渊忽然猛烈地扭动起了鱼尾,活像一只缺水的鱼,守候在他身边的殷战因为过度疲惫也跟着昏睡了过去,当他听到对方发出的惊呼声後,立即睁开了眼。   「怎麽了?!怎麽了,寒渊!」   殷战连身上的裘皮大衣也没披稳就站起了身,他刚要走近寒渊身边好好安慰对方一番,却冷不防被寒渊不停挣扎扭动的鱼尾甩在了伤腿上。   一手抱着寒渊,脚上却再也承受不住,殷战屈膝跪了下去。   寒渊从梦中惊醒之後,只觉口干舌燥,满心慌闷,当他看清了那个面色冷峻,跪倒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之後,他才知道,原来刚才的一切果真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看了眼自己被裹上厚厚白纱的鱼尾,无力地甩了甩,所幸疼痛比之前减轻了许多。   殷战费力地站了起来,他看到面色恍然的寒渊,也不顾自己的脚痛,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寒渊漠然地摇了摇头,脑海里又浮现了寒冽的模样,想起对方梦中的叮嘱,他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殷战,向他恳求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父亲当年与哪个人类共好过?我想找到他!」   殷战微微一愣,他委实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寒渊一切真相,而对方知道真相後会不会恨自己。   因为若不是他当年软弱无能,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寒冽被自己的父亲伤害至残,又将身怀六甲的他与自己强行分离。   同样身为一个父亲,殷战感到自己愧对寒渊,愧对寒冽!   「你找到他又能如何呢?我们人族可不像你们鲛人那麽专情,说不定他此时已经早就有了新的家庭,又有了爱人和孩子。」   殷战无力地叹了一声,慢慢转开头,既然他难以说出真相,那麽便只能说出谎言。   寒渊激动地说道,「不会的!我父亲那麽爱他,一定不会看错人的!他一定深爱着我的父亲,也一定会爱我的!」   「小鲛人,我们人族比你们的情感要复杂得多,你想事情太过单纯了。」   殷战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放低了嗓音。   谁知道寒渊却因此变得更为激动,他使劲地摇起了头,「在没有找到他之前,我什麽都不会信!」   「实话告诉你吧,你那爹爹当年在你父亲被扔回白海之後便从将军府逃遁了!他根本就没胆子去救你父亲,他是一个懦夫,是一个混蛋!」   殷战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可他的目光里却充满了痛苦的纠结。看着被自己的谎言震惊得愣住的寒渊,他狠狠攥着自己的拳头,心口都似在滴血。   寒渊愣愣地看着殷战,墨色的目光里掠过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纠结,也有愤怒与不解。   突然,他的鱼尾猛然一甩,竟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甩落在了的地板上,像一尾做着最後挣扎的死鱼。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寒渊痛苦地大叫着,人身鱼尾竟在双手的帮助下挣扎着朝大门口挪去,他的伤势还未复原,此时要变出人腿也太过勉强。   殷战不愿寒渊再次受伤,急忙叫来外面的侍从,帮自己将寒渊抬回了床上,可寒渊依旧不依不饶地拍打着鱼尾,固执地挣扎着身体。   「你的伤还没好,别乱动!」   殷战後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寒渊毕竟是只单纯的小鲛人而已,而且对方一心寻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只恐是真地伤了他的心了。   寒渊此时哪还肯听殷战的话,对方越是叫他不动,他偏偏要将鱼尾拍得啪啪作响,更将前来按住他的侍从脸上也拍出几道鱼鳞的印记。   啪!   突然,殷战拨开按住寒渊的众人,上前给了对方重重一巴掌。   寒渊一惊,又是一吓,反倒消停了下来。   「叫你不要动,你还要乱动!信不信我……」   「你烤了我吧!你们这些残忍的人类!反正我的父亲死了,我爹爹也找不到了,我的族人也不要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麽意义!你烤了我作鱼片吃吧!」   寒渊白皙光滑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掌印,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放纵着自己的情绪。   他本想不顾一切代价也要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是若对方真是若殷战所说那般,那自己找到他还有什麽意义?   他绝不会原谅一个抛弃自己父亲的男人,即便那人给了自己生命的另一半!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爹。」   殷战看见寒渊那痛苦的模样,再不忍多伤害对方,他轻轻丢下这句话,嘱咐侍从们好好照顾寒渊,自己便转身离开了客房。   寒渊睁开眼恨恨地看着殷战的离去的背影,眉间微微皱了起来,事到如今,他还有什麽办法呢,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还是胖头鱼饼最能宽慰寒渊受伤的心灵,当阿珠端着一盘胖头鱼饼出现的时候,神色淡漠的寒渊这才露出了微笑。   「美人姐姐!」   阿珠看着寒渊鱼尾的伤处,心痛的神色溢於言表。   「寒渊,你没事吧?」   寒渊接过了胖头鱼饼便开始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一边吞着美味可口的鱼饼,一边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这点伤也不算什麽,唯一的问题是以後的残缺的鱼鳞处大概会看上去有点丑,不过能因此顺利幻化出人腿,再进而逃离此处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看了眼美丽善良的阿珠,心中暗自想到,自己虽然不喜欢将军府,但是却会记得这个美丽善良的姐姐的。   吃完了胖头鱼饼,寒渊摸了摸自己干燥的鱼尾以及肌肤,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   阿珠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寒渊见状,急忙叫住了她,「美人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弄一桶水来,我脱水太久,得擦擦身子了。」   「当然可以,将军吩咐只要你需要什麽,都要尽量满足呢。他对你,可是十足的好呢。」阿珠莞尔一笑,随即便出了门,寒渊闷闷地半躺在罗汉床上,却似全然没有感受到殷战好处一般。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似乎还留着之前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   至於对方说等自己伤好了,就带自己去找爹爹的事情,又有几分信得过呢?   人类,果然是一种比鲛人要复杂得生物啊。      第四章      在罗汉床上躺了几天,寒渊鱼尾上的伤势终於开始慢慢复原,看着自己本是残缺的伤口处又开始重新长出脆嫩的新鳞片,不管如何寒渊还是非常高兴的。   他半坐在罗汉床上,拿着在水里浸过的棉布小心地擦拭着自己脱水的鱼尾,要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真想一口气变回双脚的样子,然後飞快地跑掉。   殷战听说寒渊的伤势已经有了起色,一方面吃惊於鲛人身体的恢复能力,另一方面却忍不住又过来看望对方了。   一进门便看见寒渊细心擦拭那条肥大的冰蓝色鱼尾,对方的动作温柔而小心,嘴里不知在小声地哼着什麽优美的调子,而面容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上去真是美极了。   看见寒渊难得如此安详宁和的模样,殷战竟是不愿搅扰了此刻,只是悄悄站在门口,凝神窥看。   而满脑子都在幻想着自己逃跑後幸福生活的寒渊,显然一时也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他依旧优哉游哉地哼着寒冽曾教自己的小调,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每一块鳞片上都沾上给予他力量的水露。   突然,一声不经意的咳嗽,让寒渊猛然警觉,他的鱼摆也因为紧张而忍不住微微翘起。   「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殷战的脸红了红,他身为大将军,向来威武严谨,哪会做出偷看别人的事情来,虽然这个别人也不是真的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   看见是殷战,寒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捏着那块给自己擦身体的棉布,随即却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现在还是处於殷战的控制之下,还没到时候与对方彻底决裂。   「原来是将军大人,不知将军大人来找我做什麽呢?」   自从殷战说过他的人族爹爹是抛弃他父亲的懦夫之後,寒渊对殷战的态度就变得更加恶劣了,他绝对不可以忍受一个诋毁自己父亲与爹爹的人,他坚信能被自己父亲深爱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懦夫。   殷战缓步走了进来,他让自己的面容看上去尽量的温和可亲,并不像再过多得引起寒渊这个孩子的反感。   「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承蒙将军大人关心,已是好多了。」   不仅好多了,还可以蹦起来扇你那张脸呢!寒渊在心中暗自腹诽,尾巴也轻轻地扇动了起来,就好像真地要抽殷战几巴掌一般。   看见寒渊的气色比最初好了许多,殷战的心头也感到一阵欣慰,他看见寒渊那尾闪着冰蓝色光芒的大鱼尾,眼里充满了喜爱。   鲛人一族形体上与他们人族最大的差异便在这条鱼尾,当年他与寒冽相爱之後,对方便告知过自己这条尾巴乃是他们鲛人族的灵魂所在,爱他们,便要爱这条大尾巴。   「你这尾巴……真好看。」   殷战的手一伸,下意识地就想摸摸自己儿子这条大尾巴。   可谁知道寒渊看到殷战伸过来的手,却立即翻了个身,往罗汉床里挪了挪。   他什麽也没说,只是那双冰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殷战的手,直到对方感到尴尬地慢慢地收了回去。   看见殷战放弃了轻薄自己,寒渊这才又问道,「之前将军大人说过等我伤势好了之後,会带我去找我的爹爹,可真有此事?」   听见那小鲛人把自己那番话竟当做真的,殷战不由一愣,他望着寒渊,纠结的眉宇之间沈淀着深深的忧伤。   有什麽比自己的孩子在面前,自己却不敢去认他这件事更让一个父亲痛苦呢?   「寒渊……」殷战一时不知怎麽对寒渊交待,说话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完全失却了最初寒渊所见到的冷厉果决。   岂料寒渊的神色却显得很平静,他似笑非笑地轻轻哼了一声,鱼摆轻轻地拍打着结实的床榻,悠悠说道,「果然,将军大人是骗我的呢。」   「不,我没有骗你!」殷战不愿被自己的孩子这麽看待,急忙出声辩解。   但是他也知道寒渊和自己之间或许有太多误会,现在自己就算说出一切真相,只恐怕对方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被自己深深伤害,或许再过些时日,让这孩子卸下心防,感受到自己的一片真心之後才随即告知真相,那时他们父子恐怕才能真正地团圆。   「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等等,过不久,我一定把你爹爹带到你的面前来。」   似乎是习惯了殷战的谎言,寒渊百无聊赖地翻了身,只用自己的後背和屁股对着殷战,轻轻晃动起了鱼摆。   这乃是鲛人族表示内心不满与鄙夷的一种方式,殷战当初不知受了寒冽多少个如此冷漠的背影才慢慢靠一颗真心赢得对方,如今自己的儿子也终於对自己使出此一杀招,殷战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而与此同时,他的心中竟生出了丝丝怀念的情绪。   有多少年,自己不曾再看到鲛人这般冷漠鄙夷的背影了?而且这个背影与他曾深爱的寒冽是如此相似,毕竟眼前的人是他与寒冽的儿子啊。   殷战看到这个自己熟悉的背影,忍不住缓步走了上去,他心中充满了激动,胸臆中亦是父爱滚滚。   「乖孩子,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让你和你爹爹见面。」   似乎是殷战言语中的诚恳让寒渊心动,他终於再次翻过了身来,看着已经走到了床边的殷战,寒渊的心中也并无恐惧,他只是迫切地期待着能够找回自己的爹爹,也算是完成父亲在梦中的嘱托。   「大将军,我的爹爹到底是什麽样子的?」寒渊撑起身子,眼神纯净地望着殷战,充满了渴望的目光。   看见寒渊难得会如此亲近自己,殷战的心中也是愈发安慰,他顺势坐了下来,轻轻搂住了寒渊的腰,手中触摸着对方冰蓝色的鳞片,感怀起了当年怀中另一条这样的鱼尾带给自己的快乐。   「他……他很爱你父亲。」殷战柔声说道。   「很爱我父亲?」寒渊的眉间微微一簇,随即陷入了沈思之中,的确,从寒冽的口中他也听说过与之极为相爱的人族爹爹,可是……可是对方既然深爱着自己的父亲,那麽为什麽最後却会让自己的父亲陷入那样的不幸之中呢?   「那他为什麽不要父亲和我了?」想到这一切,寒渊的情绪就难免有几分低落,他叹了一声,默然地垂下了头。   寒渊的责问让殷战心中酸楚不已,他一直为自己未能与他的父王抗争到底而後悔非常,更为未能从鲛人族接回寒冽而追悔不及。   可是他绝没有抛弃寒冽父子的意思!他只是争不过命运而已……   「他没有不要你和你父亲!他也很想找回你们父子,可是……」   听见殷战如此激烈的回答,寒渊忍不住抬起了头,他好奇地看着面色怆然的殷战,突然有什麽奇怪的念头在自己脑海中生起。   而殷战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住了嘴,一声不吭,只是痛苦而沈默地看着好奇的寒渊,期望对方能够明白自己内心那不可告人的痛楚。   两人之间沈默了半晌,殷战看到寒渊的双唇轻轻颤了颤,他的心中忍不住一阵激动,难道,难道这孩子明白自己就是他爹爹的事实了?!   然而寒渊却这样说道,「将军大人,请不要抠我的鳞片,疼。」   失态的殷战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刚才情绪激动,抚摸着寒渊腰臀的手不小心将手指抠入了对方坚硬的鳞片里,他赶紧松开了手,满怀愧疚地站到了一旁。   而寒渊似乎也是被殷战刚才说得那番话影响了心绪,他一下变得安静了,冰蓝色的眼里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总之,过一阵子,我会让你和你爹爹见面的。」   殷战叹了一声,看见寒渊这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只好转身离去。   而寒渊却只是趴在罗汉床上,看着殷战慢慢离开的背影,寂寞地闭上了眼。   身为大司马的杨淮,论朝野中的势力丝毫不比殷战逊色,甚至因为他长袖善舞的手段,他比殷战在朝中的威权还要更大。   他想要知道点什麽,只需要下个命令,很快便会有人去搜集他所想要知道的信息。   「回禀司马大人,据闻之前殷大将军派人查抄刘御史的官邸时,从中得到了一尾鲛人。现在这尾鲛人正养在将军府中,据说深受殷大将军的宠爱呢。」   听见鲛人这个熟悉的称呼,杨淮的目光顿时微微一沈,他面容阴鸷地看着桌上摆着的沙盘,脑子里满是疑问。   殷战不是自从那只叫做寒冽的鲛人死後就仇恨上了鲛人这个种族吗?对方为什麽会又对一只鲛人感兴趣呢?   难道自己这十多年来对他的一厢感情真是丝毫不能打动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吗!   鲛人,又是鲛人……当年殷战便是喜欢上了一只鲛人,可对方最後的结局难道还没能让他醒悟吗?   就算鲛人这个种族是多麽的诱人多麽的可爱,但是对於他们人族而言,对方到底只能作为一介娈宠之物,岂能与他们真地说什麽爱情,简直是荒谬!   不能让殷战再那麽傻下去,自己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   杨淮抱着这样的想法微微眯起了眼,他十指交扣,跷起了二郎腿,一脸的优哉游哉。   随着鱼尾在渐渐在康复,冰针被取出来之後,寒渊也开始考虑化作人腿然後逃出将军府的打算了。   殷战对他爹爹一事总是支支吾吾,感觉很不可靠的样子,而寒渊也认为自己若真是去信了那个冷酷残忍,喜怒无常的大将军,才是真的傻呢。   在认定寒渊鱼尾的伤口已彻底好了之後,陈大夫终於宣布寒渊又可以回到他的水池里了!   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在殷战的吩咐下,抬起这只好动的鲛人放回了後院的水池里,刚一沾到水,寒渊立即奋力地游动起了尾巴,在水里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染得湿润一片。而那些之前便被放养在水池里的小龟小鱼也纷纷游了过来,亲近起了这只「大鱼」。   「啊……真是好舒服!」   寒渊探出头来,微微仰起头,双手拢起自己冰蓝的长发,猛地甩了甩发丝间的水珠。   他已经瞥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水池边的殷战,可对他而说,只要那个男人不来烦自己,自己也不想理他。   殷战站在池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享受着水的乐趣的寒渊,嘴角也慢慢多了一丝笑意。   好像多年之前那个骄傲而美丽的鲛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想起逝去的恋人,殷战冷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他缓步走到了池边,半跪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寒渊与一群小鱼小龟一起戏水的可爱模样。   阿珠知道寒渊回到了水中,迫不及待地将厨下做好的胖头鱼饼都送了过来,可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魁梧雄健的大将军正蹲在池边。   「见过大将军。」阿珠微微低了低头,向殷战行了一个礼,手中满满一盘的胖头鱼饼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该就这麽抛给寒渊。   殷战微微颔首,他看了眼阿珠手中那盘香气四溢的胖头鱼饼,想到下人回禀关於寒渊的喜好之事,不由伸出手取了过来。   「大将军,您……」阿珠不解地看着殷战,在她心目中这个待人严肃的大将军似乎从未露出过会宠溺他人的一面。   「你下去吧。我来喂他。」   殷战看着玩得欢快的寒渊,眼中的哀伤渐渐被欣慰所替代,他拿起一块胖头鱼饼,冲寒渊招了招手。   「寒渊,过来吃点东西吧。」   这还是殷战第一次喂寒渊吃东西,他的心里禁不止充满了身为人父的暗自喜悦。   寒渊浮在水里,冰蓝色的鱼尾露出了一小半在水面,与对方那头冰蓝色的长发一齐在冬日温和的日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色彩。   玩了个高兴,寒渊也真是有些饿了,他看见殷战那副有些奇怪的神色,鱼摆在水中轻轻地划动了几下,最後还是禁不止鱼饼美味的诱惑,慢慢朝这边游了过来。   沈默地接过了殷战递过来的胖头鱼饼,寒渊的吃相在这个严肃的男人面前也不得不有所收敛,不再像在阿珠面前那般狼吞虎咽。   「喜欢吗?」殷战趁机探手抚摸起了寒渊的发丝,鲛人的发丝与人族又有所不同,如丝缎一般柔滑,带着微微的凉意。   寒渊不置可否地看了殷战一眼,不等对方递过来,又伸手自觉地拿了块鱼饼塞进嘴里,还捏了一块藏在手中,生怕待会儿就吃不到了似的。   「你啊……真是和寒冽一个性子,吃着嘴里的,还看着碗里的。」   看见寒渊这护食的性子,殷战的脑海里自然又联想起了对方的生父,自己的爱人寒冽。   寒渊听见殷战提到自己的父亲,眉间微微一簇,对方说话这亲昵的语气到底算是什麽?!他又不是父亲的爱人,凭什麽用这麽亲昵的语气在这里说三道四,说不定当年就是他们克扣父亲的口粮呢。   然而寒渊微微蹙眉的样子在殷战的眼中也是极为可爱的,对方的一颦一笑无不透露着寒冽年轻时的影子,牵起了殷战眼中心中无限的怀念。   不知不觉,殷战就看得痴迷了。   他抚摸着寒渊的手慢慢往下滑去,已是将对方的腰紧紧地圈住。   正在细细品味着胖头鱼饼的寒渊不由一惊,嘴里的鱼饼也滑落了下来。   他猛然抬头,却看到殷战的眼中饱含着一抹炽烈的情绪,而那炽烈的情绪之中竟似饱含了许许多多的热爱,许许多多的悲伤。   寒渊吃惊得连鱼尾都浮出了水面,高高地翘起。   他不明白为什麽这个冷酷而沧桑的男人会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身为一只鲛人,他比人族有着更为敏感丰富的情感,他不会不明白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麽。   这个男人一定是看上了自己与父亲相似的美貌!   多年之前,他不曾得到自己的父亲,所以不惜诋毁自己的爹爹,伤害自己的父亲;多年之後,自己不幸被他抓住,所以……在他眼中已是成了父亲的替代品?!他一度想生吃了自己,可最後却还是放弃了,於是……他像那个老御史一样,想从身体占有自己!   想清楚这一切,寒渊的情绪反倒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被殷战抱在怀中,下半身还浸在池水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後院,寒渊想,或许现在就是一个让自己可以逃跑的机会。   「寒渊……」   殷战温柔地抱着寒渊,将对方拥在了怀中,对他来说,心中的悔恨与寂寞已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这一刻,他只想这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抱着自己与寒冽的爱情证明。   如果自己要是说出事实的话,这个孩子会不会原谅自己?   殷战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忍心看着这只可怜的小鲛人继续苦苦寻父,却不知道此刻抱着他的就是他的父亲!   「将军大人。」   寒渊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他仰起头,微笑着看着殷战,双手自觉地伸到了对方背後,将他轻轻环住。   殷战看见寒渊这温柔的变化,心中一阵感动,只道这孩子终是明白了自己对他的那腔隐忍而深沈的父爱,不由轻轻闭起了已然婆娑的双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寒渊耳旁缓缓说道,「寒渊,可怜的孩子,有一件事……」   可是不等殷战说完话,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往前猛然一拖,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整个身子都随寒渊一起跌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寒渊的打算是溺晕了殷战,然後取下对方的令牌,换上对方的衣服趁机逃离将军府。   他很怕这个魁梧冷酷的大将军,他还记得对方用鞭子抽打自己时那刻骨铭心的痛。   不等殷战挣扎出水面,寒渊立即利用自己在水中的优势,拉着对方将他沈到了水底。   殷战本不善凫水,此时他只能使劲地划动着手脚,奋力想游出水面,忽然他看到寒渊那张酷似寒冽的面容,目光一时间竟变得恍惚起来。   难道是久违的爱人来接自己了吗?是啊……自己寂寞了这麽多年,也终是够了。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心中这样想着,一切的痛苦都似不再存在一般,殷战放弃了挣扎,口鼻之中慢慢地吐出了一串气泡。   看见殷战刚才还在奋力挣扎,此刻却似已放弃,寒渊也不解为何,他始终紧紧地拽着殷战的衣襟,生怕对方浮上水面後会大声呼救。   察觉殷战的面容渐渐从痛苦变得恍然,很快就似要被溺死在这池底了。寒渊微微蹙起了眉。   毕竟他只是个拥有孩子一般的心性的小鲛人,那颗本是善良温柔的的心到底不够冷酷。   他看着渐渐脱力的殷战,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对方虽然最初的时候伤害过自己,可这後来毕竟也没再做出什麽坏事来。   他有些担心殷战真地会就此溺毙,当即也不去管对方获救後自己可能获得的惩罚,伸出双手托在殷战的腋下,使劲将他推出了水面。   殷战浮出水面後,立即无意识地吐出了几大口水,他的身体无法忍受寒冷的池水侵袭,已是微微颤抖了起来,之前还奋力游动的手足也变得愈发无力。   「寒渊……」   出乎寒渊意料的是,对方浮出水面之後并没有呼救,而是虚弱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殷战此时已被冻得面色发青,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面色慌乱的寒渊,任凭对方将自己拖出了水面。   将殷战拖上池边後,寒渊立即伸手解下了对方身上早就被水浸湿的外套。   他一面慌慌张张地将殷战那身厚重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一面伸手去解殷战腰间拴的令牌。   大概是因为紧张,寒渊好一会儿都没有把殷战腰间的令牌解下来。   看见寒渊想解下自己的令牌,殷战已大约猜到了对方想做什麽,他费力地抬起手,一把捏住了寒渊的手腕,低沈的声音已变得沙哑难闻。   「不,不要……不要离开这里。」   被殷战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捏住,寒渊急得使劲拍打起了鱼尾,突然他看了看那个目光沈凝的男人,猛然低下头一口咬住对方的手掌,就像在水中觅食狠狠咬住了猎物那般。   鲛人一族的牙齿远比人族锋利有力,因为他们时常需要生吃各种鱼虾,没有一口锋利的牙连某些坚硬的鱼皮都无法撕烂。   这一口,寒渊使足了全力,殷战顿时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而鲜血也顺着他的手掌流了出来。   寒渊坚定的目光与殷战痛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对方不松手,他就不松口。   最後,精疲力竭的殷战只得慢慢松开了手,他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连同他的心一起。   恍恍惚惚中,殷战惊异地看到寒渊的鱼尾突然立了起来,然後慢慢化作了一双修长白皙的人腿,他还从不知道鲛人可以把鱼尾变幻为人腿,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寒渊的身上有一半的人族血统的缘故。   寒渊将风帽兜住了自己的头,然後裹紧了这身湿淋淋的衣服,将殷战的靴子套到自己脚上之後,这才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并不熟悉的人腿慢慢走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眼殷战,对方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那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似是满怀深情,只不过那副翕动的唇间到底在说些什麽,他已完全听不清了。   对寒渊来说,当务之急,是逃离。   好在殷战的府邸守卫并不森严,而那些习惯了将军大人威严的属下,也不敢贸然地盯着将军打量个不停。   寒渊用那身宽大的裘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用风帽遮住了自己的脸,装出殷战那低沈的咳嗽声同时,将手中的令牌微微一晃,这便溜了出去。   刚一离开将军府的大门,寒渊便立即拔腿狂奔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看着不远处将军府的雄伟高墙,寒渊不由想起了被水泡了一会儿就一副要死掉的样子的殷战,对方应该不会有事吧?毕竟那里是他的地盘呢,他的手下也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他的才是。   而再想起殷战那副深情的目光,寒渊禁不住浑身一颤,那还真是有够肉麻的呢。这个糊涂冷酷的大将军怎麽能妄想自己会喜欢上他呢?   没过多久,阿珠估摸着寒渊应该把胖头鱼饼吃完了,这就进入了後院前去收拾东西。   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看到平日里不时跃出水面玩水的寒渊,而是一个平躺在池边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了又看,阿珠这才放开喉咙尖叫了起来。   「来人啊!将军死掉了!」   本已昏厥的殷战被阿珠这样尖锐的喊叫声所吵醒,他轻轻地喘了口气,慢慢转过了头,失神的目光看着阿珠,轻轻眨了眨。   发现殷战的双眼还在眨动,阿珠再次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将军诈尸了!!」   得知将军溺水後,陈大夫跑得比鬼还快,他叫人将殷战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然後将他的身体擦干之後再裹进了被子里,送往了燃着暖炉的屋中。   殷战不时猛烈地咳嗽几声,咳出的痰里业已带了血丝。   他的眉宇微微地拧在了一起,冻得乌紫的双唇轻轻翕动着。   「大将军,您到底有什麽要说?您放心,我已经下令属下去搜捕那只可恶的鲛人!到时候一定把他煮成鱼汤给您压惊!」   副将看见殷战这副虚弱的样子,心中恨死了那个不识好歹的鲛人,他俯下身,把耳朵凑在了殷战的唇边,竭力去听对方的吩咐。   「不,不要……咳,咳……」殷战话未说完,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什麽?不要鱼汤?!好的,那就烤鱼片给您吃!」副将双眉倒竖,这个粗鲁的汉子行事向来野蛮,寒渊那样美丽的鲛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种可以一次供很多人吃的大鱼罢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战无力地摇了摇头,重重地抽起了气。   「唔,烤鱼片也不喜欢,那麽就沾芥末生吃也不错的!」   副将使劲地挠起了头,他一时想不起殷战喜好的吃鱼方式,在他印象里,这位严肃冷酷的大将军平日的饮食似乎很朴素,也没什麽特别之处。   「不要伤害他!把他完好地带回来!咳,咳……」   殷战憋了一口气,终於说出了心中所想,随即却迎来了一阵更为急切的咳嗽声。   看着痛苦咳嗽不已的殷战,副将更为不懂了,为什麽那个憎恶着鲛人,且又被鲛人害得那麽惨的将军大人会一改往日的态度?莫非对方真的是被那只鲛人迷惑了吗?   「启禀大人,有探子说,大将军府那边的属下似乎到处在搜寻一只冰蓝色发丝的鲛人呢。」   杨淮派出去的下人在他耳边悄声告知着新近探知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後,杨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他冷冷哼了一声,悠闲地拿起茶盏浅浅啜饮了一口,笑道,「还是一只会跑的鲛人呢。那麽……在将军府的人找到他之前,你们先把他找到吧。」   寒渊饿了。   他在暗处看着一个拿着糖葫芦使劲舔的小孩已经很久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吃什麽,不过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或许他也可以吃呢。   逃离将军府之後,寒渊一时也不知到底从何找起,不过寒渊知道毕竟自己的爹爹是将军府的故人,如果自己真地离开了此处,或许更难寻找线索。他想善良美丽的阿珠姐姐肯定可以帮到自己,所以这两天他一直藏在将军府的附近,等着阿珠的出现。可他不知道,殷战溺水後便一病不起,阿珠等人也只得放弃平日的休息和出门闲逛的机会,日夜为照料他而奔忙。   「你为什麽一直看着人家!」   舔糖葫芦的小孩一个回头便看到了那个浑身上下裹在一件厚重的裘衣里,只露出两双墨色眼睛的人。   寒渊被这小孩看得很不好意思,赶紧狡辩道,「我才没有看你。你要是没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你?」   小孩皱了皱眉,伸出舌头狠狠地舔了一下糖葫芦,而与此同时寒渊那双墨色的瞳仁里竟是微微闪了闪亮。   就算是小孩子也看出了寒渊眼中的馋意,他得意地咧嘴一笑,却是门牙也没长齐。   「呐,给你吃吧!」   「我……又没说要吃。」寒渊说话的同时,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拿去呗!你都看了这麽久!反正我叫阿爹给我买就是!」   小孩子的心性最是纯真,他看见寒渊那双墨色的眼,直觉便觉得对方不是坏人,也愿意将自己心爱的糖葫芦与面前这人分享。   看着那孩子伸过来的糖葫芦,寒渊很是心动,他悄悄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麽人注意到这边之後,这才缓缓伸出了手。   一边接过糖葫芦,寒渊仍在一边狡辩,「我才没有一直看着呢……」   以後找到他的爹爹了,他也叫爹爹买就是!不过……什麽叫买?   要吃糖葫芦,寒渊不得不放弃了他现在这副严严实实的打扮,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抓住风帽遮挡自己容颜的手,露出了那副俊美过人的面容。   「哇,原来你不是个丑八怪!」看到了寒渊的真面目,小孩立即吃惊地喊了起来。   寒渊微微一笑,学着那孩子的样子伸出舌尖舔了舔糖葫芦。   「彼此彼此,你也很可爱啊!」   虽然觉得那孩子没有门牙的样子委实有些可笑,可是看在对方给了自己东西吃的份上,那麽就勉为其难地夸他一句可爱吧!   寒渊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动作显得很笨拙,当他准备将最後一颗糖葫芦吃进肚子的时候,随着他叼住糖葫芦脑袋一甩,本是罩在头上的风帽也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他那一头冰蓝的发丝。   那没有门牙的孩子何曾见过这样一头冰蓝闪亮的发丝,当即便愣在了那里,嘴巴张得简直就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寒渊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赶紧将风帽拉上,立即一口将糖葫芦囫囵吞了下去,瞪大双眼对那小孩说道,「听着!你不能告诉别人我有一头冰蓝色的头发哦!」   那孩子显然是被吓傻了,听见寒渊这麽说,也只是讷讷地摇了一下头。   寒渊看这孩子傻乎乎的样子,还是不太放心,干脆龇了龇牙,装出副凶恶的样子恐吓他道,「你若告诉别人我的秘密,我晚上就爬进你家里吃掉你哦!」   这句话一出委实有效,那小孩听见寒渊说要吃掉自己,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般哗啦啦地往下滴落。   「呜呜呜……不要吃人家,人家不好吃,糖葫芦才好吃。」   看见这小孩被吓得这样,寒渊的心中竟有一丝小小的得意,想他身为鲛人,总是担心被人族所吃掉,没想到今日也能用吃掉人族来吓吓对方的小孩了。   「总之,不许告诉别人我的秘密。」   寒渊又郑重其事地叮嘱了那孩子一句,不过看见这孩子一直哭泣,寒渊也觉得颇为烦恼,他咳了一声,喝道,「不许哭了!」   果然,这小孩立即止住了哭声,只是抽抽。   「好,你乖啦,要是不告诉别人关於我的秘密,我就吐泡泡给你玩。」   说完话,寒渊轻轻撅了撅嘴,然後深吸一口气,果真吐出了一串五颜六色的水泡。   「啊,泡泡!」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才还被寒渊吓得哇哇大哭,此刻他看到对方吐出这麽多好看的泡泡,又立即转忧为喜了,伸出了小手去抓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泡泡。   寒渊看到小孩高兴的样子,自己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样一来,对方应该是不会出卖自己才对了的吧。   正在小孩和寒渊玩得高兴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唤声。   「二蛋,二蛋在哪里?回来吃饭了?!」   小孩听见娘亲叫自己的声音,立即扭头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回来!」   看见二蛋要回家吃饭了,寒渊不放心,抓了他的手臂问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啊。」   二蛋此时早就不哭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人家不会告诉别人的啦。我要先回家吃饭了,不然娘亲会生气的,回头我再找你玩,你还要吐泡泡给人家玩哦!」   看见二蛋如此可爱,寒渊这才笑着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好的。回头我吐个大大的泡泡给你玩,好不好?」   「嗯!」二蛋咧着没有门牙的嘴嘿嘿笑着,冲寒渊摆了摆手之後,这就回身跑出了巷子。   看着二蛋跑开的身影,想像对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寒渊的内心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羡慕。   二蛋回到家後,桌上已摆好了饭菜,爹娘和姐姐也都陆续坐了下来。   二蛋想着寒渊吐出来的泡泡,心里还美滋滋地乐着,吃饭的时候也不由悄悄笑出了声。   二蛋爹看见儿子这麽傻乐,不由问道,「二蛋,你高兴啥啊?」   想到寒渊对自己的叮嘱,二蛋立即谨慎地摇了摇有,使劲扒拉了一大口饭。   倒是二蛋娘插嘴道,「这孩子一下午都在外面玩,自然是高兴得很了,过两年读私塾了,恐怕也没这麽多时间玩了。」   「嗯。二蛋,你读书了可不能这麽贪玩了,得好好学习,届时考取个功名,也别像你爹这样在大司马府里做个小小的杂役。」   二蛋爹语重心长地摸了摸二蛋的脑瓜子,身为父母,总都是望子成龙的。   说完话,二蛋爹又和二蛋娘闲聊了起来。   「孩子他娘啊,杨大人下令让府里上下都留意看看这外面有没有一只流落的鲛人,说要是见着了,光是回报消息也能得十金的赏钱,若是消息可靠把那只鲛人逮住了,就能得百金的赏钱呢!」   「哪有那麽好的事啊!鲛人这东西可珍贵了,再说他们又是生活在水里的,怎麽可能会无缘无故来到岸上呢!再说了,鲛人不都是鱼尾巴了,他们一到岸上不就给人瞅见了,还轮到咱们看着?!」二蛋娘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二蛋的碗里。   二蛋的姐姐听见鲛人二字,立即兴奋地问了起来,「爹,娘,什麽是鲛人啊!」   二蛋爹哈哈笑了一声,对女儿说道,「鲛人就是生活在白海里的一种怪物,据说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巴,长得挺好看的呢。咱们国的达官贵人似乎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不过对咱们家来说啊,这鲛人或许拿来吃还有用些。」   一语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了二蛋娘,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杨大人会下这样的命令,说不定真是有鲛人悄悄隐藏到咱们中间来了呢。那东西可是怪物呢,谁知道他是不是会变成什麽别的样子藏进人群里什麽的。唔……我听说啊,那鲛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一头冰蓝色的头发,还有一条冰蓝色的大尾巴。」   冰蓝色的头发!   二蛋一听见顿时一惊,他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米饭,想起了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更想到了寒渊叮嘱自己的话。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大尾巴啊,而且……对方叫自己不要把他的秘密告诉别人,可是爹娘姐姐什麽的,从来都不是别人吧。   有了卖弄的资本,二蛋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哼,冰蓝色的头发有什麽了不起,我都有看到过的啦!」   「臭小子,别瞎说,你去哪儿看什麽冰蓝色的头发!」二蛋爹不以为然,他这个做老子的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对方不过一个牙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能懂个什麽。   二蛋不服气了,他嘟起嘴,嚷嚷道,「怎麽没有!今天下午我在街头三角巷玩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冰蓝色头发的大哥哥,不过人家才没有什麽大尾巴呢!」   一听到二蛋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副话,二蛋爹也一时心动了,他和二蛋娘面面相觑看了一眼,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小声地问道,「二蛋啊,你说那有冰蓝色头发的大哥哥在哪里啊?」   「就在三角巷咯!他最开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看他很馋的样子,还把中午爹爹给我买的糖葫芦分给他吃了呢!唔,不过他告诉我不要把他蓝头发的事情告诉别人,爹娘,还有姐姐,你们也不许告诉别人哦!」二蛋天真地翘起嘴,想到下午和寒渊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就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孩子他娘,咱们家看来要发财了!」   二蛋爹此时哪还去管这个孩子,只是兴奋地睁大了眼,立马站了起来。   二蛋娘还有些不信,又担心鲛人是不是会伤人,言语里也未免带了一丝担忧。   「孩子他爹,这……这不会有事吧?」   「我马上就去大司马府回报!如果是真的,那麽你就等着数金子吧!」   二蛋爹随手拿过了放在椅子上的罩衫,匆匆穿上,满面兴奋地出了门。   看见自己的爹爹忽然变得如此兴奋,二蛋也终於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默默地扒着饭,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满心不安。   不过爹娘什麽的,怎麽能够叫做别人呢?   寒渊很不舒服地踢动着自己的双腿,对他来说,虽然变作人腿算是一时之乐,但是……毕竟他还是习惯了身为一只人鱼的生活。   现在他已经开始怀念起自己那条漂亮的大尾巴了。   也不知道阿珠姐姐什麽时候才会出来呢?   寒渊探头探脑地地窥看着远处的将军府大门,里面不时有士兵进进出出,看上去戒备变得森严多了,而且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因为自己逃跑的事。   当他再次将头伸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一只手很不客气地拉掉了他的风帽。   当一头炫丽的冰蓝色发丝垂落出来之时,寒渊的双眼慢慢瞪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到了命定该变作鱼干的时候了……      第五章      「呜呜!」   马车箱里,寒渊拼命地挣扎着身体,大尾巴使劲地拍打着马车的车壁,弄得啪啪作响。   在他被那些陌生人抓住的刹那,他的双腿已经按捺不住变作了鱼尾,更加让人确定了他身为鲛人的身份。   那些人死死掩住他的口不许他发出求救的声音,接着一块带着香味的布蒙在了他的口鼻之上,迎接他的是深沈的黑暗。   等寒渊醒来之後,他才发现自己的上身被绳子紧紧地捆绑了起来,嘴里也绑上了一根麻绳阻止他说话。   一个面带笑容的男人坐在他的面前,目光深邃着打量着他。   寒渊使劲扭动了一下身体,尾巴在地毯上微微蹭动,可他觉得头还是昏沈得很,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来,解开这只鲛人。」   那面带笑容的男人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把寒渊手臂上的绳索解开,同时也取下了那个把他两颊勒得生痛的麻绳。   寒渊不舒服地吐了吐嘴里的麻绳毛刺,揉着自己被捆绑得发红的双臂,不安地坐起了半身。   他料想自己必定是又落入了殷战的手里,实在是无从逃脱,之前自己曾差点把殷战溺死,看来,这一次对方肯定是不会再放过自己了。   寒渊苦笑了一声,收敛起了眼中的那一丝脆弱,昂然地抬起头,以一个鲛人最後的骄傲对面前的男人说道,「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屈服在你们的大将军面前的!」   岂料面前的男人却似十分惊奇,他站起身,慢慢地走近寒渊,笑着说道,「真是一条可爱的鲛人,既然不愿意屈从在大将军的面前,那是否愿意屈从在我这个大司马面前呢?」   大司马?那是什麽……寒渊只听过大海马。   他好奇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所见过的海马并不相同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是大将军的手下?」   杨淮摇了摇头,他看出来了,这个鲛人似乎对殷战并没有什麽感情,甚至一心想逃离对方,可殷战却一改往日对鲛人的憎恶对这个家夥珍视得很……莫非这只鲛人和别的鲛人有什麽不同吗?   「抱歉,因为事出突然,我不得不叫下人将你用这种手段带回来。若然被将军府的人知晓了,恐怕你已是一条死鱼了。」   看出来这只鲛人纯真非常,杨淮知晓不能轻易对对方用硬,干脆换了副好人的模样,反正他天生一张易於欺骗人的外表,正好拿来骗骗这个涉世未深的鲛人。   寒渊当然也不会傻得像个瓜那般,别人说什麽,他就信。   他疑惑地看了看杨淮,慢慢低下了头,思虑再三,这才问道,「那你为什麽要带我回来呢?」   杨淮故作亲昵地蹲了下来,他抚摸着寒渊冰蓝色的发丝,轻轻抬起了对方的下巴,再次仔细打量起了这只漂亮的鲛人。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麽名字呢?你又怎麽会落入将军府之中?」   寒渊轻轻地拍了拍鱼尾,试图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不安,但他想了想,这个男人似乎不是大将军那种残暴的人族,或许……自己能依靠他找到爹爹也说不一定呢。   「我叫寒渊。我是被将军府的人如你这般强行掳掠进去的。」   「寒渊……」杨淮细细品味着这个鲛人的名字,他看着眼前那张异常漂亮的脸,目光也一点点地变得有些恍惚。   这张脸,对他来说,似乎也有那麽一些熟悉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被杨淮抚摸着自己下巴的手弄得有些痒痒的,不太舒服,寒渊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倔强地扭开了头,他即便处於逆境,可也不愿凭空受人如此轻薄!   而正是寒渊这面露倔强的一刹,杨淮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了一个本是遥远的面孔。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曾到过大将军府中参观那只由陛下亲自赐给上任大将军的鲛人,那是一只漂亮之中不乏英武的鲛人,对方被绑在一根树上,硕大的红色鱼尾,殷红的发丝,以及那张脸上对人族不屑的倔强神情都显得那麽扎眼,那麽吸引人。也难怪,殷战会被吸引住了。而那只鲛人叫做──寒冽。   「寒渊,寒冽是你的亲人吗?」   杨淮微微眯了眯眼,语气也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此时,他越看寒渊,越觉得对方与寒冽有几分相像,而且……甚至与殷战有几分相像。   然而真正该吃惊的人是寒渊,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也知晓自己父亲的名字,更能猜出父亲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他一把伸出手,猛然抓住杨淮的双臂,内心之中既有一丝酸楚,又有一丝不敢置信。   「你,你怎麽知道寒冽是我的亲人!他,他是我的父亲,伯伯……你既然知道他,那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人族爹爹是谁?」   为了求得自己爹爹的去向,寒渊此时也忍不住对这个人族的男人用上了敬语,要知道,他可是一句伯伯也舍不得叫殷战那个大恶人呀。   伯……伯!   杨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略有皱纹的面容,心中却是哭笑不得,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老到可以做这只鲛人的伯伯了吗?!   可怜他这样一把年纪了,却仍是不能求得心中所爱,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唔,你这孩子,你不要乱叫,谁是你的伯伯!」杨淮不快地推开了抓住自己手臂的寒渊,转头便琢磨起该如何欺骗这个有些傻傻的鲛人。   听见杨淮不许自己叫他伯伯,又想到对方竟是知道自己与父亲之间关系,而且对方又是如此和蔼可亲的一个人,说不定……   寒渊的一时心乱如麻。   他被抓上岸之後,无依无靠,过着受人欺侮的日子,不知多麽希望能早日和自己的人族爹爹团聚,那样也不至於会再寂寞孤单下去。   寒渊眼巴巴地望着杨淮,迫切地渴望能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难道,难道你便是我的爹爹?!」   杨淮还没想好怎麽骗寒渊,却猛然听见这一句爹爹,他大为诧异,但是脸上却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寒渊的发丝,将对方轻轻搂进了怀中,半晌之後,才轻轻感叹了一声。   「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这一声感叹终於坐实了寒渊心中的猜想,他此时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可以百分百地确定面前这个温柔搂着自己的男人便是自己的人族爹爹了!   他反手紧抱住杨淮,脆弱的一面终於肆无忌惮地流露了出来。   「爹爹,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父亲死得好惨,他直到临死都还爱着你,你可知道啊?!」   「乖了,乖了,不哭哈。」杨淮被寒渊抱得太紧,紧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抬手屏退了周围的侍卫,眼里却是满满的得意。   「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寒渊紧紧地靠在杨淮的怀中,他使劲拍打着自己的鱼尾,这是他们鲛人表达情感的特有方式。   杨淮已经渐渐明白了这一切,之所以殷战会忽然对这只鲛人这麽好,果然是有原因的。   世上都说虎毒不食子,即便是殷战也无法不真情面对这只流着他的血液的鲛人,只不过,看样子他们父子之间或许还是有些误会的。   要不然这只鲛人怎麽会慌慌张张地从大将军府出逃呢?   也是,殷战那样一个深情重义的人,想必是很难坦然面对寒冽给自己留下的遗腹子,所以一时间还没让这孩子知晓真相。   那麽……就让自己做一回便宜老爸吧,有了这样一只鲛人做把柄,殷战怎会不从自己?   想到这些,杨淮微微地笑了起来,他一边轻轻抚摸着寒渊的发丝,一边亲吻着对方的额头。   「岂有此理,还没有找到寒渊吗?!」   殷战得知派出去的手下还未能寻回寒渊,忧虑非常的他也变得暴躁了起来,抬手便打翻了下人送上来的药碗。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下人们看到殷战如此愤怒,都吓得跪了一地。   殷战使劲地咳嗽了起来,他挥了挥手,无奈地屏退了下人,自己又重重地倒回了病床上。   自从寒渊将他溺晕逃亡之後,他便重病不起,一则是他的身体本就孱弱,受不得冷水的刺激,二来却是因为他思虑着自己那不知真相的儿子,担心对方是否会落入某些坏人的手上,要嘛是被杀掉剥皮取胆买卖高价,要嘛就是被人纳作娈宠日日取乐,不管什麽结果,殷战都相信,这南陆中人是不可能会放过鲛人这种珍贵的异兽的。   可寒渊并不仅仅是一只异兽,更是他的儿子啊……   「孩子,你在哪里?爹爹知错了,求你回来吧……寒冽,我对不起你啊……」   殷战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咳嗽一声比一声沈重,他想起了自己深爱的恋人,更是觉得心中有愧,他竟然未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殷战连日没有上朝,杨淮自然知晓了他重病之事,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素来冷毅刚决的殷战居然会因为那只鲛人而变成这样。   寒渊自从找到杨淮这个「爹爹」之後就高兴非常,整日都粘在他身旁,即便在他批阅公文之时也定要趴在地毯上拍着尾巴唱歌给他听。   不得不说,这小鲛人的歌声还真是好听得不得了,每此对方一唱起歌来,杨淮总会停下手中的笔,好好欣赏一番。   想到殷战重病之事,杨淮的心中很快有了打算。   他抚摸着寒渊的发丝,对他柔声说道,「过两日爹爹准备举办一场酒宴,将你介绍给爹爹的同僚知晓,这样以後你以後去到哪里都不会再有人敢伤你。不过……到时孩子你得变出人腿来才行,免得有人会以你是鲛人的身份大做文章。」   寒渊听话地点了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蓝色的鱼尾在瞬间便化作了两条修长的人腿。   杨淮惊奇地看着这令人炫目的变化,随即又瞥到了寒渊胯间那根稚嫩的小东西,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替寒渊披上,毕竟他可不想让这个家夥赤裸着身体就在大司马府里跑来跑去。   「只要是爹爹你吩咐的,孩儿都会照办。」   寒渊目光闪闪地望着杨淮,充满了对父亲的敬爱之情。   杨淮欣慰地点了点头,却只将是对方看作了可以要挟殷战的绝好道具。   大司马府的请帖很快就送到了将军府中。   卧病在床的殷战在经过皇帝派来的御医连日调理之後已然有了不少起色。   当管家告知司马府送请帖来邀请他前去赴宴之时,殷战连请帖都懒得看,只是郁郁不快地挥了挥手。   「差人回复杨大司马,本将军病体不适,尚不能见人,就说感谢他的盛意邀请了。」   管家想起司马府那位神神秘秘的送帖上说的话,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说道,「将军,大司马说,要是您去的话,就能见到您想见到的人。」   殷战转过头,目光蓦地变得冷厉非常,他细细思考着这句暧昧不明的话,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难道寒渊落在了杨淮手中!   杨淮在朝廷中的职位与权势与殷战相差无几,若要用强抢回寒渊是绝不可能的,而且若此事闹得大了,传到当今那个好色贪婪的天子耳中,只怕殷战要不回寒渊不说,还会让寒渊陷入更不堪的境地。   很明显,杨淮此番发出请帖,显然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殷战令管家将请帖递了上来,然後快速翻开,却见上面的内容竟是写着杨淮收了一名义子寒渊,特邀同僚好友一同庆贺。   义子……寒渊怎麽会甘愿认杨淮为父?!   想到寒渊对自己的冷漠与逃避,殷战心中痛苦万分,他捂着头,再次重重地喘息了起来,冷厉的眼中却已化作了无奈与心酸。   到了晚上,大司马府门口灯笼高挂,热闹非凡,诸多当朝有权有势的大臣贵戚都鱼贯而来。   杨淮一早就站了门口迎接众人,他不时看一眼人群,寻找着殷战的身影,突然门童一声高喊:「殷大将军到!」   果然,对方真地来了。   杨淮那双带笑的眼微微一眯,充满了得意。   他与围着自己的人寒暄了几句,立即分开人流,走到了门口。   殷战依旧穿着厚实的裘衣,一只手还少有地拄了根拐棍,想来是他身体尚未康复,难免比平日要虚弱几分。   「哈哈哈,殷老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赏脸的,快请,快请!」   杨淮热情地满面地邀约着殷战,殷战却只是面色阴沈地看着他,突然殷战伸出一把拉住了杨淮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你把我的渊儿怎麽样了?!」   听见殷战这般急切地追问,杨淮冷蔑地看了眼殷战,但很快他便收敛起了脸上不合时宜的蔑然表情,略带傲慢地说道,「呵,一会儿酒宴开始了,你自然知道。放心,就冲着他叫我爹爹的份上,我也绝不会亏待那孩子的。只不过殷老兄……你若真是心痛这孩子的话,那麽今晚酒宴之後不妨留宿我这司马府中,到时有什麽都可以慢慢再谈。」   说完话,杨淮便先一步跨入了大门,随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再次涌来,殷战也只好暂时隐忍不发,等着看对方到底要如何演戏。   「哎呀,公子真是太美了!」   服侍寒渊的侍女看着这个头戴玉冠,身穿一袭牙白缀花绸衫的俊美男子不禁惊呼。   寒渊穿上靴子的双脚一直在不停地互相,想到自己的鱼尾被分成两半还被塞进小小的靴子里他就觉得脚心一阵发痒。   他对自己的美貌并没有太多的在乎,因为鲛人大多长得一副好面孔,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姐姐,我的脚好不舒服,可不可以不穿靴子啊?」   寒渊皱着眉,双脚别扭地交互踩着,恨不得能将脚上的靴子踩下来。   侍女连连摇头,跪下身去替寒渊穿好了这双绣金的皮靴,急忙劝道,「公子,您现在可是大司马的儿子了,怎麽能赤足出去见客呢,这样的话,大司马可就颜面无存了。」   「这样吗……那我忍忍好了。」   既然是为了父亲,寒渊也不好再多说,他站起身,扶着椅子走了两步,总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进来了,说是外面已高朋满足,就差今晚的主角寒渊入场了。   侍女赶紧替寒渊整理了一下衣襟衫摆,然後将对方搀了出去。   站在屏风外听到外面那些热闹吵嚷的声音,寒渊也不禁多了一丝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脚,缓缓踏了出来。   杨淮看见寒渊出现,当即对众人大声介绍道,「这便是我杨某的好儿子寒渊了。渊儿,快来见过诸位叔伯。」   寒渊按照杨淮之前教他那般,对众人微微一笑,然後向大家拱手行了一个礼。   「渊儿见过各位大人。」   「啊,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啊,大司马您真有福气啊!」   「啧啧,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委实有天人之姿!」   拍马屁的声音顿时络绎不绝地响了起来,唯有坐在主桌上的殷战不发一言,他痴痴地看着俊美如斯的寒渊,看着对方人形姿态,头脑中已是一片凌乱。   忽然,寒渊瞥到了那个面带伤疤差点被自己溺死的大将军,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忙靠到了杨淮的身後。   「爹爹,那个坏人怎麽也来了?」   杨淮一边和他人说笑,一边低声问道,「渊儿,不可胡说,今天来的全是朝廷中的重臣贵戚,哪来什麽坏人!」   寒渊不满地挑了挑眉,抬手指向了一直痴痴望着自己的殷战,也不知道为什麽,这个凶巴巴的男人今天显得好呆。   「就是那个,那个脸上有疤的!」   殷战看到寒渊伸手指着自己,料想对方必定是认出了他,当即便离开桌子缓步走了上前。   「寒渊……」殷战温柔地唤着寒渊的名字,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寒渊看到殷战走过来,却觉得害怕得很,他闪烁着目光,不敢与殷战直视,干脆将身子背了过去。   杨淮拦在两人之间,对殷战笑道,「大将军,小儿没见过什麽世面,还望见谅。」   殷战却是丝毫不理杨淮,只是执拗地伸了手过去轻轻碰了碰寒渊的肩,「孩子,你转过来啊,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我是……」   现在这麽多人面前,自己是不能贸然与寒渊相认的,殷战硬生生地吞下了後面的话,只得说道,「我是那个给你胖头鱼吃的大叔啊。」   杨淮看到殷战想说出真相,却不敢说出真相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但是他却不想让殷战继续与寒渊更多的接触,省得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挥手招了自己府中的仆人,吩咐他们将寒渊带回屋中休息。   寒渊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喧杂弥漫着酒气的地方,当即对杨淮微微颔首之後,便跟着仆人快步走了回去。   殷战失落地看着寒渊离开的背影,眼里充满了不舍。   他走到杨淮的面前,痛苦而低沈地问道,「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我带走寒渊?」   杨淮终於等到想象过无数次的时刻,那就是──殷战有朝一日也会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   他面色温和地拍了拍殷战的手,安慰他道,「别急,殷老兄,先吃好喝好,等散席的时候咱们再慢慢谈。」   好不容易等到了散席,殷战急忙撵上了杨淮的脚步。   「杨淮,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杨淮回头笑着看了殷战一眼,干脆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笑道,「随我来便是。」   杨淮带着殷战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卧房,卧房之中早就准备好了另一桌精致的酒席。   看见殷战拄着手杖,神色严肃地站在一旁,杨淮赶紧招呼他坐下。   「来,来,殷老兄,我们坐下再聊。」   殷战皱了皱眉,他心中虽然挂念着寒渊,可奈何对方现在却是认贼作父,让他完全处於了被动之中。   「你有什麽要求,就直说吧。」殷战叹了一声,仍是站着不肯坐下。   杨淮替两人倒了一杯酒,然後拿起杯子送到了殷战唇边,也不直接回答他,只是劝道,「别担心,咱们之间有什麽都好说!来,先喝了这杯酒!」   殷战被逼无奈,只得接过酒杯一口干了。   杨淮狡黠地看着殷战喝下了自己送上的酒水,心中满是得意,对方还不知道这杯酒里早已被他令人下了效力极强的媚药,到时候……可就由不得殷战不从自己了!   「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思,莫非你真的一点不知吗?」   看着殷战的脸色渐渐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杨淮终於开始款款道出自己内心所想。   殷战只感到身体一股难言的燥热,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拐杖,呼吸也变得渐渐沈重起来。   「你对我什麽心思?」殷战有些难受地拉过凳子坐了下来,捂着额头问道。   杨淮起身走到了殷战的身後,他的双手轻轻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一股热气也随即喷到了殷战的耳廓上。   「殷老兄,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若你今夜愿与我春宵一度,你要的那只鲛人,我自然双手奉还。」   「你好卑鄙!」殷战听见杨淮居然说出这样赤裸裸挑衅的话,愤然起身,推开了对方。   杨淮也不气恼,他只是冷眼看着面色越来越红,神色越来越显得压抑的殷战,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也行。那只鲛人我明日便送给陛下,寒渊这麽漂亮,想必一定能得到陛下的疼爱吧。」   「住手!他是我的儿子!」殷战怒吼道。   「哈哈哈,你和鲛人之间居然有了儿子,哼!若是被陛下知晓了,你这大将军也别想当了!到时更别说保护寒渊!」   杨淮不为所动地继续威胁着殷战,他看见殷战面色痛苦难当,想来一方面是因为药效,一方面却是因为担忧真相暴露後寒渊的处境。   突然,殷战丢开了手杖,颓然地闭上了眼。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把寒渊还给我,而且绝不能让别人知晓他的秘密。」   杨淮看见殷战已经放弃了抵抗,自然是欣喜若狂。   他快步上前,猛地抱住了殷战,直接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然後贪婪地亲吻起了对方的脸颊和双唇。   「放心,只要你愿意从我,一切都好说。」   殷战紧紧地攥着拳,忍受着杨淮那充满色欲的抚摸与亵玩,对方脱掉了他厚重的裘衣,手也探入了他的亵裤之内,狠狠地揉搓起了自己的男根。   「呃……」   本来就感到欲火焚身,此时又被如此刺激,殷战渐渐不能把持了,他低沈地呻吟着,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极力忍耐着杨淮那令自己憎恶的爱抚。   「殷战,你为何总是拒我千里之外?你我二人本该是这朝中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朋友的。」   杨淮在殷战耳边喃喃自语,不时舔一舔对方的耳垂,引得殷战一阵战栗。   「唔……我已有所爱之人,你又何必逼我!呃……」殷战紧紧地捏着扶手,冷不防衣襟被杨淮一把撕开,乳头随即也被对方掐在了指间。   杨淮俯下身伸出舌尖小心地舔着殷战的乳尖,他的双手抚摸着对方胸口上因为往年征战所留下的伤痕,丝毫不理会殷战所说。   紧接着,杨淮便彻底褪下了殷战的亵裤,他当着殷战的面用手指戳弄了一下对方那根因为药性而昂然挺立的阳物,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道,「我知道你对那只鲛人痴心一片,可是你的身子可未尝如此嘛!」   殷战已是明白了最初自己喝的那杯酒中有了蹊跷,他眉目一轩,怒视着杨淮,不禁厉声质问道,「你在酒里下了东西?!」   看见殷战面色红涨,身体滚烫,显然已是受了媚药之力的严重侵袭,杨淮见他此时仍能保持那威武不屈的将军气概,心中反倒更觉被吸引。   他揉搓着殷战的乳头,干脆跪了下来,用嘴含住了殷战高挺的男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被杨淮含住之时,殷战浑身上下再次升起一股战栗感。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呻吟一声,可是却禁不住对方那火热唇舌的逗弄。   一阵恍惚之中,殷战想起了寒冽,曾几何时,他和寒冽也曾如此热烈地互相爱抚过。   然而现在……低头看了眼正舔自己的男根舔得起劲的杨淮,殷战心中生出了一阵难以忍受的抗拒与痛楚,他不能背叛寒冽!绝不能!   「啊!你滚开!」   殷战怒喝了一声,突然伸手重重掐住杨淮的下巴,强迫对方吐出了自己的男根,他使劲推搡着杨淮,然後颤抖着站起了身子。   杨淮有些胆寒地看着怒容满面,显然已是气急的殷战,他擦了擦嘴角的一丝涎液,阴冷地说道,「难道你不想要回你的鲛人儿子了吗?!」   「我可以……让你对我做任何事!唯独不能忍受此等淫荡无耻之举!杨淮!我愿将将军府中一切金银珠宝全部给你,只求你把寒渊还给我!」   一边说着话,殷战一边竭力把自己被杨淮撕开或者是脱下的衣裤又一件件穿了回去,他满身狼狈地站在屋中,被欲望烧得有些发热的眼里却不失坚毅。   「我要的是你!那些金银珠宝我府中多的是!我要的是你!」   杨淮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他无法忍受殷战一而再再二三对自己的拒绝,可是他也知道或许这个人的真心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殷战的面前,红着双眼攥住了对方的衣襟,狂笑着问道,「你就这麽想要回那只鲛人吗?!如果我说用你的命来换他的自由,你也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   殷战颤抖着双唇,他已经被体内熊熊的欲火折磨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不然一切都会陷入一种无可回转的地步,他不想背叛自己死去的爱人!   「哈哈哈哈……好!那我成全你!」   说着话,杨淮从墙上取下了平日做装饰用的宝剑,扔到了殷战的面前。   「用这把剑在我面前自尽吧!等你死了,我一定会放你的儿子远离此地的!」   杨淮目光阴鸷地逼视着殷战,他看见对方微微一愣,随後却毫不犹疑地拿起了宝剑,猛然拔出。   虽然不能与寒渊共享天伦是一种遗憾,但是只要能让对方远离危险的人族,那麽自己死又何妨?何况,寒冽想必等自己已经等得很久了。   「我相信大司马你必会遵守诺言。」   殷战解脱般地一笑,果真举了剑就向自己抹去。   杨淮本是一时气愤不过,才说出这番话想逼吓殷战,却不料对方居然当真了,他大惊失色,赶忙上前要抢下殷战手中宝剑。   「殷老兄,别冲动,我说说气话而已!」   可是殷战却似是真地定了死意,也不管杨淮说些什麽,只管将剑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恰在此时,自以为已经与爹爹团聚的寒渊心生无限感慨,他看着外面的热闹似乎慢慢散了去,这便悄悄地蹑足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父子两人相见不过数日,寒渊有太多太多的心里话想对杨淮倾诉,他甚至还想知道父亲寒冽当年是如何与爹爹相爱又如何被迫分开的。   因为不喜欢靴子的束缚,寒渊悄悄地把靴子丢到了一边,赤足走向了杨淮的卧房。   他看着对方的卧房中已然有了光亮,料想对方肯定是散宴回来了,心中不由一阵欢喜,面带着微笑就悄声走了上去。   哪知他刚靠近杨淮的房前,便听到了一阵激烈的缠斗声。   不好!莫非有坏人想对爹爹不利?!   自从寒渊到了这人族的世界後,他便发现这是一个充满了邪恶的地方,四处都是陷阱,四处都有恶人,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三番两次被人抓住了。   来不及多想,寒渊生怕杨淮会出什麽事,急忙推门闯入了房中。   一进屋子,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拿着宝剑和杨淮争夺的殷战。   果然,这个大坏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他连自己爹爹也不放过!   寒渊见两人缠斗得厉害,赶紧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看见房间的书桌上摆了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刀,立即冲上去抓在手里向殷战狠狠刺了过去。   「唔!」   背後的剧痛让殷战只觉浑身力气一泄,而杨淮也终於看到了出现在殷战身後的寒渊,对方手里握着一柄带血的短刀,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寒渊第一次看到这麽多鲜红的人血,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丢掉了手中的短刀扑到了杨淮的怀中。   「爹爹,你没事吧?大坏人有没有伤到你?!」   殷战忍着剧痛後退了两步,他无力地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看见杨淮也是惨白着一张脸,显然是被吓坏了,殷战挣扎着出声道,「杨兄,此事不怪他……你不要为难他。」   杨淮看了眼寒渊,对这漂亮的鲛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他推开对方,重重地叹了口气,赶紧对门外喊道,「来人啊!快把司马府的医官给我叫来!!」   寒渊诧异地看着杨淮不仅推开了自己,而且还一副要救那大恶人的模样,心中自是委屈非常,他想自己不过是为了救爹爹,可是为什麽爹爹看上去却那麽地不高兴?   待到医官赶来之後,杨淮立即令他替殷战治疗伤势,好在寒渊从未使用过刀具,而且慌乱之中也未曾捅中殷战的要害,但是即便如此却也让身体本就不曾病愈的殷战更为虚弱。   将军府的车马很快便闻讯赶了到了杨淮的府中,殷战那脾气火爆的副将看着满面苍白昏死过去的殷战随即暴跳如雷。   「混蛋!是谁敢暗害将军大人!大司马,将军乃是应你之邀来你府中赴宴,如今却被人暗害至此,难道你没有什麽要解释的吗?!」   杨淮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推过了寒渊,「他方才误会殷老兄与我在争斗,故而误伤了你家将军大人。但是他是你家将军很重要的人,所以请你务必善待他。」   寒渊不可置信地看着竟要将自己交出去的杨淮,他还来不及说话,便有将军府的下人认出了他。   「啊!他不是那只之前喂在後院的鲛人吗?!怎麽,怎麽他长出人腿来了!」   副将定睛一看,果然眼前这个看似翩翩公子的人确是自己在将军府中见过几面的鲛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果然如此!那麽大司马您的意思是将这凶手交给我们将军府带走了?」   杨淮点点头,既然殷战那麽疼爱这只鲛人,甚至不惜为之一死,自己又如何能让他们骨肉分离。   只不过若是在这麽多人面前说出寒渊与殷战之间的真正关系,只恐会带来很大麻烦,权衡再三,杨淮还是决定暂时将一切保密。   「既然他伤了大将军,我也不能包庇,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他交给你家将军处置了。」   杨淮说着这些话,却是不忍再去看寒渊,虽然他并非寒渊真的爹爹,但是这几日来与寒渊这乖巧的孩子相处,又如何叫他心中不多了一份柔软与不舍。   「爹爹……你,你也不要我了吗?」   寒渊苦涩地看着杨淮,他自以为找到了爹爹从今以後便可以不再受人欺负,过上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可谁知道,他的爹爹却并不爱自己。   也是……他只是只鲛人啊,在这些人族的面前,鲛人只是一种食物,或是一种玩物而已。   心灰意冷,寒渊的双腿慢慢变回了鱼尾,他平静地坐在地上,然後慢慢脱下了身上那不属於他的华贵绸衫。   「带我走吧。是我伤了你们的将军,这一切都与……大司马无关。」   「哼!难不成你以为我们会放了你,来啊,将他绑上一同带回将军府去,等将军醒了再做处置!」   副将怒喝了一声,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将士走了过来将寒渊一左一右地挟起。   杨淮自知自己这番所为已是伤了寒渊的心,他急忙拾起那件自己亲自为寒渊挑选的绸衫替他披上,无奈地说道,「孩子,有些事情待大将军醒後会告诉你的。你一定要相信他的话。」   但是寒渊只是沈默地看了眼杨淮就笑着转开了脸,对他来说,人族不过是一种口是心非的生物,他们表面温和善良,但是内心却冷酷残忍,要不然自己又何至於一次次地被伤害。   看着寒渊被人带走,杨淮急忙又叫住了殷战的副将,他知道这家夥脾气不好,生怕他会做出什麽虐待寒渊的事情来,这样的话,可是事与愿违了。   「你听着,将他带回去之後,千万不要碰他!他对你们将军很重要。等你们将军醒了,他自会处置一切。若你敢随意动那只鲛人,我相信你们将军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的!」   副将心中虽然对杨淮所说的一切深感不屑,可是无奈官阶远远低於对方,他皱了皱浓黑的双眉,拱手一揖,粗声粗气地说道,「末将知道了!我一定等将军醒了再把他交给将军亲自处置!」   说完话,副将这就率了将军府中的一干人等快步离开了大司马府。   杨淮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他这一生看来注定是只能与殷战做一场同僚了。      第六章      副将从来就不相信杨淮会那麽好心。   他知道对方和自家将军作对多年,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也是他指使的才对,只不过是推出这个鲛人做替死鬼罢了!   他狠狠地瞪了眼寒渊,一脚踢向了对方肥大的鱼尾,怒斥道,「将军没事倒也算了,若将军有事,我必定扒了你这身皮,剐了你这身肉!」   然而寒渊的眼里并没有他想看到的畏惧,那双漂亮的如人族一般的墨色眼瞳里只有一抹安静与祥和。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你们将军手上。反正他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寒渊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已然被自己千辛万苦寻到爹爹所抛弃,那麽这个世界还有什麽值得留恋的呢?   与其让那个一直对自己心怀不轨的男人侮辱,还不如痛快地带着鲛人一族最後的骄傲死去。   「噢?你想死?」副将微微眯起眼,他掐住寒渊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漂亮却狠毒的鲛人。   忽然,他转头对身边的夥计笑了起来,「这麽难得的一只鲛人,要是轻易就杀了岂不可惜。」   说完话他又面向了寒渊,目光里闪现出了阴冷的笑容。   「妖孽,我不会让你那麽容易死的。将军府里有许多手段你还没尝过呢,哥哥我这就带你回去好好尝尝。哈哈哈哈!」   听见副将赤裸裸的威胁,寒渊也没有太多的震动,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大司马府,只在心中默默地叫了一声爹爹。   寒渊被带回将军府之後,又被送入了最初关押过他的水牢。   双腕被小指粗的铁链紧紧束着,整个身体被悬吊在了半空,寒渊的双腕不得不承受住来自自身的所有重量,这让他十分痛苦。   「给我往死里打!」   副将对狱卒一声令下,不敢违抗他的狱卒也只好拿起沈重的皮鞭远远地向寒渊抽去。   寒渊知道这次再落入大将军的手中,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死路一条,但是即便死,他也不愿让这帮恶人看轻了自己。   不管身体怎样被残忍的抽打,寒渊都紧紧咬着双唇一声不吭,那双如深渊一般墨色的双瞳只是冷静地看着那些残忍伤害自己的人,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屑与坚强。   副将被寒渊这般倔强的目光盯得火大,他上前一把夺下了狱卒手中的皮鞭,对准寒渊那尾冰蓝色的鱼尾便狠狠抽落了下去!   「他妈的,你这妖孽胆敢谋害将军大人,看我不打死你!」   浑身肌肉虬结的副将手劲远比狱卒大得多,本已是痛极的寒渊挨了几鞭之後,鱼尾上冰蓝色的鱼鳞竟也被抽刮得散落了下来,露出了鱼鳞下毫无保护的嫩肉。   「啊啊!」   上次寒渊因为要取出体内的冰针而被拔去过一枚鱼鳞,那时已是痛得他难以忍受了,如今这麽多片鱼鳞在粗暴的抽打下被生生从身体上剥落,这样的痛又何止比上次增添了数倍。   寒渊终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鱼尾也因为剧痛而忍不住甩动了起来。   「杀了我!你们这群狠毒的人类!杀了我啊!」   寒渊惨叫着,怒骂不休,鱼尾上一缕缕冰蓝色的血痕缓缓从被剥开的伤口处蜿蜒着流了下来,显得分外凄迷乃至诡丽。   看见寒渊在剧痛中挣扎不已,最後竟慢慢地昏厥了过去,副将这才丢开了鞭子走了上前。   他令人将吊起寒渊的铁链稍稍放下来了一些,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凝视起了那张苍白虚弱却仍不失俊美的面容。   「你这小妖精,将军大人对你百般呵护,你却一而再再二三地想要伤害他!哼,长得倒是有张能引诱男人的脸!」   副将微微眯了眯眼,大手却随即一把捏住了寒渊胸前粉色的乳粒,他轻轻搓了搓那颗柔嫩的小肉粒却不意外地听到寒渊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声音简直就是美妙极了,让本对这只公鲛人毫无兴趣的他也多了几分他想。   寒渊还是一个稚子之身,未经人事的身体显然比常人更为更为敏感。   他努力地睁眼看了看满面得意猥亵着自己的副将,剧痛让他已变得再无任何反抗之力,就连声音也变得喑哑虚弱。   「无耻之徒,你和你们将军一样下流!」   想起殷战也必然是因为迷恋自己的美色而对自己屡次上下其手,即便自己找回了爹爹,他仍要纠缠不休,寒渊就深觉厌恶。   若非殷战从中作梗,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爹爹又岂会不要自己呢?   听见寒渊胆敢这麽骂自己,副将顿时面色一沈,他一巴掌打得寒渊偏过了头去,眼里升腾出了残忍的火花。   「哼,无耻?下流?你这种生来就是我们人族玩物的东西有什麽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话,副将转头对手下吩咐道,「来人啊!既然这条不知死活的鲛人说咱们无耻下流,那就让他好好尝尝我们人族无耻下流的手段!去给我弄一些烈性媚药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会无耻下流地求咱们操烂他的小穴!哈哈哈哈!」   媚药是什麽东西,寒渊并不懂,但是他从副将的话里面已经隐约知晓那必然是一种会让自己情欲泛滥的毒药了。   虽然已经死到临头,可是寒渊一想到自己死前还要受这样的羞辱,心中更是愤恨不已,当即就想要狠狠咬断自己的舌头,好让这些奸恶之辈无法侮辱自己,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能得逞。   然而一直看守在旁的狱卒很快就发现了寒渊的异动,他赶紧上前一把掐住了寒渊的两颊,然後抓过一根麻绳快速地勒进了对方的双唇之间。   「这鲛人居然还会寻死,真是稀奇!」   对於人族来说,虽然鲛人长得很像人,但是在他们心中却和其他的动物没有太多的区别,除了鲛人可以作为玩物在床上让人发泄之外,鲛人的肉也可以像其他牲畜一样用各种方式烹饪後,甚至鲛人的鱼皮也可以像狐皮蛇皮那样为人所用。   所以,寒渊这样一只有着强烈感情,而且会因为受辱自尽的鲛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过於稀奇了。   寒渊死死地咬着横勒在嘴里的麻绳,他绝望地看着满屋对自己指指点点乃至嘲讽的男人们,痛苦地闭上了眼。   媚药很快就被人找来了,副将亲自拿着一瓶媚药走到了寒渊的身边,他一把拉出了勒在寒渊嘴里的麻绳,然後揪住对方的冰蓝色长发,将一整瓶媚药都直接塞入了寒渊的口中,直达咽喉。   「唔唔……」   寒渊的鱼尾在拼命地甩动摆打着地面,一缕缕冰蓝色血液顺着鱼尾直接滴落到了地面,染出几分凄绝之色。   直抵咽喉的瓶口让寒渊的一切挣扎都化作了徒劳,带着一丝香气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寒渊的咽喉中直接滑落入了肚子里,一滴不剩。   「呼……」   好不容易终於被放开了,寒渊使劲地喘了几口气,墨色的眼里也开始变得有一丝凌乱与疯狂。   一整瓶媚药的药效显然对於未经人事的寒渊来说太过强烈。   因为身体已被放下,满是伤痕的鱼尾摩擦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难免会产生疼痛,同时媚药的侵袭却又让寒渊的神智一点点丧失,他已经无法自控地想要暴露出自己鱼尾下的秘密,而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暂时忍住那灼烧的欲望。   看见寒渊在地上拼命地摩擦着那条冰蓝色的鱼尾,渐渐的,那条鱼尾因为之前的鞭伤和现在的擦伤变得惨不忍睹,经过抽打後本就摇摇欲坠的鳞片带着冰蓝色的血液一块块地被寒渊硬生生地磨了下来,可对方却仍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使劲摩擦着自己就要血肉模糊的鱼尾,墨色的眼里竭力做着最後的忍耐。   「呃啊……呃!」   寒渊在地面上惨烈的挣扎让本想亵弄他的众人一时有些惊愕,在他们的想象中,被逼着喝了那麽大一瓶媚药的寒渊此刻应该千娇百媚地发情荡漾才对,为何对方却是这般惨象?   副将早被寒渊柔滑的肌肤以及漂亮的模样催得性起,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寒渊的身子不许对方再任意扭动。   可是面对寒渊那条伤痕累累的鱼尾,副将当即就愣住了。   「你们谁知道这鲛人该怎麽个操弄办法?」   若说人族的男子尚有菊穴可供人做欢好,可是这鲛人下身却是条滑不留手的鱼尾,又叫他如何找洞去插。   副将这个问题难倒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到鲛人这种深海的神秘生物,以前听说是听说过鲛人,不过那些毕竟都是皇宫贵族才有机会真正触碰到的。   两名手下上前帮着副将把寒渊的鱼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始终没有看出一丝端倪。   副将此时性欲已上身,却因为寒渊下身是鱼尾而无处发泄,自然火大,他推开了两个帮手的属下,看见已是气喘吁吁的寒渊那双墨色的眼里竟还带着一丝对自己的嘲弄之色。   「好你个鲛人,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副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眼珠一转,一把就掐住了寒渊的脖子,看着寒渊因为无法呼吸而不得不大张的嘴,副将终於冷笑了起来。   「你总还是有张小嘴可以供人插弄的!哈哈哈!」   「呃呃……」   寒渊愤怒地瞪着副将,他已经听懂了对方的话,只可惜他现在脖子被紧紧掐住,嘴想闭也闭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脱下裤子露出一根丑陋的东西朝自己的口腔戳来。   「住,住手!」   一个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很快响起在了水牢之中,众人都熟悉这把嗓音,当即纷纷地转过了头。   一脸憔悴的殷战站在了水牢门口,因为心里牵挂着寒渊,而且之前受的伤也不算重,在医师的调理下殷战很快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後,殷战自然要问的便是寒渊在何处,可谁知下人却告诉他寒渊如今被他的副将押在了水牢。   知晓自己副将对寒渊的误解,殷战生怕对方会做出什麽不利寒渊的事情来,当即便不顾自己伤势未愈,匆匆赶到了水牢。   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殷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儿子。   听见殷战的声音,副将不得不放弃了淫念,只好暂时放开了寒渊。   他快步走到殷战身边,半跪了下去回禀道,「将军,这厮一而再再而三想害您性命,末将只是想替你好好惩处他而已!」   殷战怒瞪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副将一眼,谁也不理,径自走到了寒渊的身边。   看着一地剥落的鱼鳞以及那一丝丝冰蓝色的鲜血,殷战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一把抱起了寒渊,头也不回地对满屋的人下令道,「你们统统去给本将军自领一百军杖!然後滚出将军府!」   「将军大人,为何如此对待属下啊?!属下也只是为了您好啊!」   副将没想到殷战会激怒如此,他跪在水牢冰冷的地面上大声哀嚎,心中早是悔恨非常!   殷战抱着寒渊缓缓地走到了门口,他听见副将这般质问,这才慢慢停住了步子。   「好一句为何?就因为这只可怜的鲛人是本将军的儿子,这个理由够不够!」   水牢中的所有人在听见殷战近似怒吼的解释之後都愣在了当场,当年关於这位大将军与一只鲛人的传说也涌上了他们的脑海。   莫非那只鲛人真的是……   殷战抱着寒渊一路奔走,也不顾自己本有足疾。   将军府中人看到将军一路踉跄地抱着那只曾逃跑的鲛人回来,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阿珠喜得再见到寒渊,不过她看寒渊鱼尾上鳞片斑驳显然是被人狠狠伤害过,心中又是一沈,忍不住便跟了上去。   「快,去叫陈大夫来!」   寒渊此刻因为鱼尾的剧痛以及媚药的作用已显得神智恍然,他茫然地挥动着双臂,轻轻地扭着鱼尾想要逃开殷战的怀抱,而嘴里还在凄楚地呼唤个不停。   「爹爹……爹爹,为什麽不要渊儿……渊儿好难受啊……」   殷战抱着寒渊一路进了自己的卧房,他心疼地看着在自己怀中不停扭动的儿子,终是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感受。   他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寒渊那头冰蓝色的发丝,冷厉的目光早化作了千般柔情万般思念。   「孩子,爹爹在这里,就在你身边。我可怜的孩子,以後爹爹再也不会瞒你了。」   陈大夫进来後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寒渊的伤势,他看见殷战一脸紧张,急忙劝道,「将军大人,您无需太担心,寒渊公子鱼尾上的鳞片剥落虽然很痛,但不算什麽厉害的伤,只需要好好休养一阵鱼鳞便可重新长出来了,至於他身上那些鞭伤也是小事,用上好的金疮药好好涂抹个几日亦会好转。只是……」   「只是什麽?!」   殷战看着拧紧眉峰在自己怀中不断想要挣扎的寒渊,忍不住将对方搂得更紧了一些,结果冷不防寒渊的鱼尾奋力扬起,拍在了站在一旁的陈大夫脸上。   陈大夫捂着自己被拍红的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寒渊公子显然被人灌喂了极为烈性的媚药,若不能解,只恐会造成他内体燥热灼烧五腑啊。」   「混蛋!」   听到副将那帮人居然用这麽下流的手段折磨寒渊,殷战暗自骂了一句,可寒渊却在他怀中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对方的鱼尾使劲地翻摆个不停,前身上挺,一块块鳞片闪着耀眼的冰蓝色光芒。   这副样子乃是鲛人发情时特有的模样,殷战再为熟悉不过。   当年,也有这麽一只漂亮的鲛人在自己的床上挺动着鱼尾向自己求欢。   屏退了陈大夫,殷战纠结地看着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的寒渊,对方修长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搂住了自己的脖子,而那条硕大的鱼尾也开始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停摩擦。   「呜……好难受……」   寒渊迷迷糊糊地抱着殷战,似乎身上的疼痛一时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鲛人一族本是喜水喜冷的,但是此刻寒渊一向低温的身体也开始逐渐火热,甚至他的上身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樱红,更为他添加了几分慑人的美艳之色。   殷战自从失去寒冽这个爱人之後,几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不再曾有过丝毫爱欲,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感到任何有关情欲的快乐。   在寒渊鱼尾的不断摩擦之下,殷战感到自己胯间的男根又开始火热地硬了起来。   上一次他在水池边对寒渊产生了欲望冲动,乃至忍不住强吻了对方,却让这孩子担惊受怕。   之後殷战自我反省,他深知即便儿子是条鱼,自己若真做出这般不伦之事又如何对得起寒冽,如何对得起殷家列祖列宗?   可是……可是殷战却不能否认,自己在知晓了寒渊是自己的孩子之後,看着对方那麽酷似寒冽的面容与体型,内心中始终忍不住会涌上一股并非单纯属於父爱的感情。   这感情到底是什麽呢?殷战自己都不敢去细想。   突然,寒渊的唇猝不及防地压到了殷战的唇上,或许任何种族对於情欲的原始本性都是相同的,即便寒渊之前未曾经过任何人事,可是在情欲的催发之下,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始做起了一切可以让他感到快感发泄的行为。   殷战愣愣地被寒渊冰冷的舌攻城略地,他很想出声告诉寒渊他们之间是父子,不能有这样的行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吻太过温柔缠绵让殷战不忍舍弃,还是因为殷战的内心已然开始动摇,他看了一眼寒渊那恍如深潭一般幽沈漂亮的墨色双瞳,终於慢慢闭上了眼,把自己的身体也交托给了欲望。   「啊……」   当一只大手伸到下面,轻轻地剥开下腹间的几片柔软鱼鳞之时,寒渊生性的羞涩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旁人是很难知晓鲛人的鱼尾到底是如何进行交配乃至排泄的,但是这个秘密,寒冽却一早就交给了殷战。   每一只鲛人的鱼尾虽然表面上都覆盖满了坚硬的鳞片,但是在他们的下腹处却有着几片柔软的鱼鳞,而在这几片柔软的鱼鳞之下便藏着鲛人用来交配和排泄一体的腔道。   殷战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就探入了那个温暖紧窒的肉穴之中,而那里也或许是鲛人身体唯一温暖的地方。   寒渊第一次被触碰到身体的秘处,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便抱紧了殷战。   「孩子,别怕。」   殷战柔声安慰着寒渊,待他感到寒渊的小穴内已开始溢出黏滑的体液之後,这才褪下衣物,握住自己那根早已蠢蠢欲动的肉棒小心地对准了冰蓝色鳞片下所藏的那处幽穴。   大概是寒渊的那处未经人事,殷战感到自己只进去了一个头便已有些困难了。   而寒渊更是因为异物的插入开始不断地摆动起了那条大鱼尾,鱼摆也在地上打得作响。   「呜!」但是媚药的作用毕竟侵占了寒渊的意识,虽然他下意识感到这样的行为令他害羞与紧张,乃至是有一丝畏惧,可是那深藏鳞片下的幽穴却仍期盼着有什麽东西能够让他里面酥痒的嫩肉得到抚慰。   感到寒渊居然自己在使劲地蹭动身子吞食下自己的肉棒,殷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紧紧搂着寒渊的鱼尾,深吸了一口气之後,这才将自己的肉棒全然送入了进去。   紧紧的裹挟感带来的是刺激的快感,殷战闭上眼,狠狠地将肉棒抽出半分,继而再全根没入。   这样的前所未有的刺激让寒渊几乎是发出了一声尖叫,鱼摆在地上也拍打得更为厉害。   鱼摆拍打地面的声音在将军府殷战的房内几乎响了一夜。   本来殷战的身上就有伤,一夜的激情过後,他也显然是有些撑不住了,当即便搂着寒渊昏睡了过去。   快到天明之时,寒渊这才慢慢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赫然看到了自己鱼尾上那斑斑点点的白浊,昨晚的屈辱记忆一下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殷战睡得正熟,哪会想到寒渊还有力气偷袭自己。   大大的鱼尾一摆,殷战已是被寒渊直接抽倒在了地上。   背後被刺伤的伤口一下被重重压在地面,殷战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寒渊发丝凌乱,满面惊惧与屈辱,他抱着被子,裹住了布满吻痕的上半身,只露出了那条大鱼尾在外面。   「你……」殷战一时气虚,指着寒渊却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倒是寒渊从被子後面探出头来,对着殷战大骂道,「你这个无耻的人类!想杀就杀,我绝不会再屈服於你们下三滥的手段上!」   说完话,寒渊又用被子把自己整个捂了起来,似乎多看殷战一眼,都会让他的内心觉得撕裂般疼痛。   殷战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了身,他慢慢靠近了床边,无奈地说道,「孩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才是你真正的爹爹。」   寒渊的眼猛然一瞪,却好像听了一个笑话那般大笑了起来。   他一把甩开被子,气恼地看着殷战,咬牙切齿地怒道,「你好不要脸!你为了占有我竟想出这样荒唐的谎言!试问,谁家的爹爹会把自己的孩子伤得这样的体无完肤?!」   说着话,寒渊忍不住看了眼自己身上昨日被刑讯出来的伤痕,若对方真是自己爹爹,怎麽忍心这样折磨自己?!   看见寒渊身上的伤痕,殷战亦是痛在心上。   「对不起,孩子,是我御下无方,害你受苦了,但我保证以後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殷战急切地想上前好好安慰安慰寒渊,却因为慑於对方那条不停摆动的鱼尾只好望而却步。   「不要叫我孩子!谁是你家倒霉孩子?!」   寒渊想到自己爹爹被殷战权势所逼不得不交出自己已是令他心碎,而如今这个不要脸的大将军还口口声声想冒充自己亲爱的爹爹,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看见殷战沈默了下来,寒渊只以为自己揭穿了对方的谎言,当即内心之中更感悲愤。   他与寒冽在白海鲛人族群之中已是受尽欺侮,没想到来到人族这片土地之上,仍是躲不过来自人族的残忍的对待,上天对他们父子何其残忍?   而口口声声爱着父亲的爹爹却因为惧怕面前这个男人的权势竟将自己送给了对方充作玩物,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早上岸时就被烤作鱼片被人吃掉,也好过落到如今这般的惨景之中!   殷战一直等寒渊骂完之後,这才微微抬起了头。   他抬头看着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所纠结在一起的愤怒与悲痛之色,心中更是对这可怜的孩子多了几分怜惜。   「渊儿,你看看这个。」说着话,殷战从自己厚重的衣袍里摸出了一块闪烁着红色光泽的鲛人鱼鳞。   寒渊看见那熟悉的红色,当即一愣,那正是他早已死去的父亲的鳞片,为什麽会在这个男人手中?   「你……你好残忍!竟是剥了我父亲的鳞?!」寒渊很快就想到这必是殷战当年冷酷残忍折磨自己父亲所得到的东西。   殷战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手心中那块闪烁着红色光晕的鳞片,缓缓对寒渊解释道,「这是你父亲当年被迫与我分开时,留给我的信物。同样,我也曾留过一缕用金丝捆束起来的发丝给他。」   金丝捆束起来的发丝!   这个熟悉的东西一下就从寒渊的脑海里跃了出来。   是了,当初寒冽还在世与他相依为命的时候,的确给他看过一缕用金丝束起来的发丝,还告诉他这是自己人族爹爹的东西,只不过那东西在寒冽被处死的时候已为鲛人们强行搜去不知扔到那里了,以至於他快忘记了自己的人族爹爹还曾留下过什麽信物给他们。   而如今这个可恶的大将军竟能把这个本该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说出来,那麽……   伴随着内心的忐忑,寒渊的鱼尾拍打甩动个不停。   殷战见这只鲛人儿子似乎正在犹豫不定之间挣扎,轻声一叹之後,面露爱怜地走了上去。   他刚要伸手抱住寒渊,对方却受惊似地翻滚着大尾巴躲去了床脚,依旧紧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寒渊才干涩地出声问道,「你真是我爹爹?」   殷战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你……为什麽要欺负我?」寒渊渐渐想起了昨晚那一夜的疯狂,他隐约意识到若殷战当真是自己爹爹的话,是不该那样「欺负」他的。   殷战被寒渊问得老脸一红,窘迫不安。   不得不说,寒渊身上有着太多太多与寒冽相似的地方,这让已然禁欲十多年的他难免在心中重燃爱火。   而对於寒渊的爱,殷战也清楚地知道,除了与生俱来的父爱之外,还有别的什麽东西掺杂在了里面。   殷战不知该如何向这个懵懂的鲛人儿子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张开双臂一把将对方搂进了怀里,皱了眉在寒渊耳边轻声说道,「以後爹爹再不欺负你了。也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寒渊亦不知说什麽才好,他被殷战紧紧地抱着,渐渐感到对方的怀抱充满了温暖,一直缺少关爱的寒渊也终於慢慢地伸出了手,反手抱住了殷战的背,他将头枕在殷战的肩上,墨色的眸子里依旧闪烁着一丝恍然。   毕竟是鲛人,寒渊还是离不开水的。   很快他就要求想要回到水池里去休息一下,殷战自然不会拒绝寒渊的请求,当即便亲自把他抱回了将军府後院那个硕大的水池。   一下水,寒渊便欢快地摆动着鱼尾游曳了起来,他在水里翻了一个身,鱼尾上冰蓝色的鳞片被日光映照得闪闪发亮,美丽炫目。   殷战微笑着坐在水池边,手中拿着一盘寒渊喜欢吃的胖头鱼饼,召唤着对方过来吃。   游了好一会儿的寒渊嗅到了胖头鱼饼的香味,这才慢慢地游到了殷战的身边。   面对这个曾被他当做大恶人更差点被自己溺死的爹爹,寒渊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   他张开嘴飞快地叼住了殷战手中的胖头鱼饼,然後甩动着尾巴又游到了一边儿。   殷战看见寒渊这害羞的样子,眼里也多了几分宠溺之色。   他冲寒渊招了招手,说道,「孩子,你过来吃吧,干嘛跑那麽远呢?」   被殷战看穿心思的寒渊脸上微微一红,在吞下最後一口胖头鱼饼後,这才缓缓地甩动鱼摆,将自己又送回了池边。   「来,尝尝这个。」殷战从盘子里拿了一只芙蓉虾,送到了寒渊的嘴边,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起了对方湿润的冰蓝色的长发。   寒渊乖乖地吃着殷战喂过来的芙蓉虾,虾肉入口即化的清甜口味让他极为满意。   「真好吃。」寒渊舔了舔嘴角,小声地说道,然後晃动着尾巴又想游开。   或许是最初和殷战的相遇留给了寒渊太多噩梦般的回忆,即便对方证据确凿地表示出他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寒渊仍是不太习惯。   看见寒渊吃了东西甩甩尾巴就要游开,殷战不觉感到有些头疼。   他放开了手中的食盘,半蹲了下来,轻轻搂住了寒渊的腰,柔声说道,「渊儿,我知道你还不太习惯。但是有些东西你总要试着习惯的,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爹爹,这都是毋庸置疑之事。」   「爹爹……」寒渊讷讷地叫了殷战一声,低头想了想,忽然鱼尾一扬,便化作了两条修长白皙的人腿。   他轻轻推开了殷战,从水中缓步走了出来,水渍流润在他双腿之上,亦是波光闪闪。   殷战惊喜地看着寒渊的人形,要知道当年寒冽也是无法化出双腿的,想来必定是因为寒渊有着人族的血缘,才能做出这般令人惊叹的变化。   不过看着儿子就这麽没遮没拦地光着个屁股在陆地上走来走去,殷战喜悦的心情很快就变得尴尬,毕竟对方还是没适应人类的生活呀。   他立即取下了自己的披风,上前裹住了寒渊,叮嘱道,「若你化出双腿,一定要记得穿上衣服,不然会吓到别人的。」   恰在此时,得知寒渊回来了的阿珠兴致勃勃地拿了自己亲自煎的月牙鱼过来,她不知殷战在里面,进来之後看见那位威严的大将军和寒渊站在一起,让她顿时一惊。   寒渊听着殷战的话,一边乖顺地点头,一边抬起了眼。   当他看到自己所喜爱的阿珠姐姐之後,一个高兴就把殷战刚才叮嘱的话抛在了脑後,也不管披风有没有裹好身子就那麽快步冲了上去。   「阿珠姐姐!」   阿珠看见寒渊叫自己,先是一笑,可随後她就看到了寒渊胯间所有男性都会有的必杀器。   尚在闺中的阿珠哪里见过这般景象,竟是吓得大叫一声,丢了满满一盘月牙鱼便满面绯红地跑出了後院。   「唉,渊儿,刚才我说的话你真是没听到吗。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你的下身来。」   殷战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又上前搂住了一脸愕然的儿子,看着对方俊美异常的面容,殷战的心头又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寒渊想了想也是,自从他来到岸上後就没见过不穿衣服的人类,只是自己习惯了赤身裸体,即便化作人形倒也不觉得尴尬。   然而他刚想转身,却察觉到自己的股间被什麽硬硬的东西抵住了。   想起上一次殷战也是在这水池边忽然啃咬起自己的唇舌,然後还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棍子捅自己屁股的事情,寒渊的脸色就有一些局促。   因为在他们父子相认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明白了,殷战那根棍子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虽然那个晚上一切都显得那麽浑浑噩噩,但是自己鱼鳞下面的密穴所尝到的快乐却是毋庸置疑的,那是一根坚硬的,火热的,带给自己许多快乐与甜蜜的肉棍。   鲛人一族毕竟带着天然的兽性,一旦欲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那麽等待他们的便是食髓知味後的贪婪与渴求。   股间被殷战不小心摩擦到之後,寒渊的心中有什麽感受也变得有些异样了起来。   但是首先克制住自己的是殷战,不管怎样,他与寒渊之间都是父子,他不能再做出那种有违天伦之事。   殷战往後退了一步,赶紧远离了寒渊的身体,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一些潮红,而他那平素冷锐锋利的目光却变得有些闪躲。   「来,随我进屋,我找身合适的衣服给你。」   说完话,殷战便缓缓朝门口走了过去,他一步三回头,不时地看一眼寒渊,生怕对方没有跟上来。   然而寒渊岂是愚笨的生物,他很快也回过了神,将身上的披风裹紧,小心翼翼地不再露出自己的身体,跟随着殷战的脚步走出了後院。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依旧还在臆想着那一夜浑浑噩噩中所感受到的激情与快感,化作人形的大腿间也有什麽东西变得硬硬的。   殷战将寒渊带到了自己的房中,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的衣服,那些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所以放了这麽多年看上去也崭新如初。他从中挑选了几件适合寒渊的,放到对方手中,笑道,「这些都是爹爹年轻时穿过的,希望你不要嫌弃。过几日我便差人把最好的裁缝师傅叫来给你量身做上几件,现在便先将就一下吧。」   寒渊倒不会嫌弃这些衣服,他摸了摸衣服的表面,光滑的丝缎让他有一种触摸到水纹般的亲切感。   但是想到这是殷战年轻时穿过的衣服,寒渊的心中也渐渐多了一些好奇。   他抬起头,看着目光慈爱的殷战,问道,「爹爹,我想知道你与父亲年轻时的故事,可以吗?」   殷战听见寒渊叫自己爹爹,早就是乐得心上开花,虽然他多年来一直不愿再提及与寒冽的往事,但是既然是儿子想知道的,他也不再拒绝吐露出内心尘封的往事与秘密。   那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故事。   恋人的痴爱敌不过命运之手的拆离,当殷战讲到自己与寒冽是如何被上一任大将军强行拆散的时候,寒渊的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   「你没有不要我们,只是你也没有办法,对吗?」   寒渊紧紧抓住殷战的双臂,死死地盯着他。   殷战怜爱地看着这个多愁善感,心地善良的鲛人儿子,伸手轻轻地揽了对方的腰,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我心中,你们永远都是最宝贵的。不过……当年我的确没能保护好你父亲也没能好好留住他,这一件事,真是让我感到万分愧疚。孩子,如果你不能释怀此事,要恨的话,就恨我吧,毕竟,你的祖父已经过世了……」   寒渊含着泪摇了摇头,终於卸下了自己满身的戒备,他一下就扑在了殷战的怀里,冰蓝色的发丝顶着对方的下巴,轻轻地蹭动。   「我不恨你,你也尽力了。而且父亲也从未怪过你,他还叫我日後若是能与你团聚,一定要替他好好爱你。」   爱人留下的遗言让殷战的心再一次撕裂般的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懊悔着因为自己当年的懦弱与无能,使自己所爱的人以及儿子都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正在殷战闭起眼默默地愧疚之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嘴被一副柔软而略带冰凉的唇轻轻压住了。   原来是寒渊抬头发现殷战看上去实在太过悲伤,让他深深地不忍,毕竟,现在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爹爹了,怎麽还忍心看到对方露出这副难过的表情呢?   鲛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很单纯的,只是寒渊面对不同的对象用错了方式,而这也不能全然怪他,谁叫寒冽还没来得及教他一些长大後该知道的事情就不幸被处死了,留下孤独可怜的他懵懵懂懂地生活在白海里,为自己能变出一双人腿也雀跃不已。   不知道方式对不对,但是寒渊隐约记得自己上次身体很难受的时候就对殷战这麽做过了,对方似乎还挺享受的呢。   他也不知为什麽主动地就想这样去咬咬对方,而现在他也终於算是明白上一次殷战为什麽会在水池边「生吃」自己了,原来这样唇舌纠缠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很充实。   「唔……」   殷战又一次愣住了,他原以为上次寒渊是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所以才做出了勾引自己的举动,可是这一次对方明明是清醒的啊。   这孩子……莫非真地这麽喜欢自己吗?   跨坐在殷战的身上,寒渊的神色最初还是有些害羞的,可後来他想想这男人可是给了自己血肉和人形的爹爹啊,虽然多年不曾见面,但是骨血里的情分怎能忘记。   既然父亲叮嘱过自己要好好替他爱这爹爹,那麽自己便努力地好好爱爱他吧。   但是爱这个字,对寒渊来说说得简单,若要做起来却似乎有点难。   化身为人形之後,寒渊的身体构造自然也变得和普通男子无所相差,而他那根裸露在外的性器也因为摩擦在了殷战的大腿上而渐渐有了些许快感。   察觉到寒渊居然在自己大腿上就开始发情之後,殷战的脸色变得更为尴尬。   「孩子,你这是怎麽了?」殷战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寒渊的亲吻,深吸了一口气,然後焦急地追问起来。   莫非对方体内的淫毒还未解除吗?不过按理说那样的毒没可能滞留在体内那麽长的时间啊。   寒渊摸了摸自己变得湿润的唇,殷战的气味还留在他的嘴里,让他算是慢慢品味起了爹爹的味道。   他看见殷战瞪大了眼,自己反倒是变得有些奇怪。   「怎麽,爹爹,你不喜欢我这样爱你吗?」   「爱我?」殷战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被寒渊亲吻的感觉还真是让他有了种魂牵梦萦的感受,那是寒冽曾留给他的美好记忆,如今他的儿子让这记忆再一次重现了。   殷战嘴角的笑纹难免变得有些沧桑了起来,他叹了一声,抬手抚弄了一下寒渊的长发,认真地问道,「是谁告诉你这麽做就是爱我的?」   寒渊眨了眨眼,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胯间渐渐撑起斗篷的地方,说道,「难道人族之间不是这样表示爱吗?我以为是的……」   「是倒是……可是,我们是父子啊。」   殷战念及上次在药性下对寒渊做出的疯狂情事,眼神又是一暗。   他当时怎麽就没把持住呢?   寒渊闻言,随即轻声一笑,俊美的美目亦是微微一舒。   「这便行了。父亲留下话来要我替他好好爱你。那麽爹爹,你也别推拒了……」   说完话,寒渊又是一口亲上了殷战的脸。   「孩子,你等……唔唔……」   殷战显然是对寒渊忽然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这只冰蓝色的鲛人在前一阵还对他如冰山一样冷漠,可现在这情况,即便对方是自己儿子也未免有些太过激烈了吧。自己果然是不该向他说出真相的吗?!   鲛人的学习能力很强。   寒渊的吻技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富有技巧。   几乎每天他有事没事都会一把扑上去吻一吻殷战,然後笑眯眯地看着爹爹的唇上,脸上乃至身上都被自己留下一些发红的痕迹。   这就好像海里的章鱼哥似的,每次对方要是找到什麽喜欢的珊瑚礁,总会拉下一堆章鱼屎,以作标志。   而自己给喜欢的父亲留下的标志便是这一个个的吻。   而这些鲜明的痕迹让殷战几乎都不敢上朝了。   因为知晓他与寒渊秘密的杨淮总会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脸上,脖子上被吻得发红的痕迹,流露出野狼一般的目光。   「你骗我!那只鲛人一定不是你儿子!」   某日下朝後,杨淮拉住了想马上开溜的殷战。   殷战轻咳了一声,理了理自己厚重的毛领挡住脖子上被儿子新吻出来的痕迹,镇定地说道,「杨兄,我殷某从不骗人。我多谢你成全我父子一段情,可你有些话却不好乱说。」   「哪有儿子天天这样亲吻自己爹爹的?殷战,莫非你如此禽兽不如……」   「没有的事!那孩子只是特别粘人而已,只是亲亲罢了,有什麽了不起的。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说完话,殷战赶紧一瘸一拐地拖着他那只伤腿飞快地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   站在他身後的杨淮不解气地看着殷战逃离的背影,暗自握了握拳,兀自说道,「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要你也和我玩亲亲!」   尾声   「阿珠姐姐,我想问一下,你们一般表示爱都会做些什麽啊?」   现在的寒渊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在陆地上,也渐渐习惯了自己那两条白皙光滑的人腿,但是身为一只鲛人,他还是喜欢化身鱼尾躺在水池里游来游去。   阿珠正在替寒渊准备他的下午点心,她将一条条皇帝虾剥壳後的嫩肉放在扇贝上然後再一起烘烤,那味道真是香气四溢。   听见寒渊忽然提出这个问题,阿珠的俏脸也不由有些发红,她还没有找到所爱之人呢,有些话怎麽好给这位鲛人公子爷乱说。   「其实也没什麽啦,就是送送东西啊,一起吃个饭,看个大戏什麽的。或许还可以牵手去河畔走走呢。」   「就只有这样吗?」寒渊想想爹爹都送了好多东西给自己了,而且每晚也都和自己一起吃饭,想必已是充分享受了这些示爱的方式了吧。   阿珠偷偷地看了一脸疑惑的寒渊一脸,娇俏的面容变得更加绯红了,她似乎明白了寒渊想知道些什麽。   「自然还有别的……」阿珠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一般了。   「别的,是指亲亲吗?」寒渊想到自己每日都会包含爱意地亲一亲爹爹,这肯定让爹爹的内心大为喜悦吧,因为自己是如此爱他呢。   亲亲!天,这只纯洁的鲛人怎麽都会说这两个字了,还有最近老爷脸上总是无端出现的吻痕,莫非就是……   阿珠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颤抖起来了,怎麽可以这样!她家的鲛人公子实在成长得太快了!   看见阿珠那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寒渊就知道自己问的问题该是如何答案了。他思虑了片刻,一把扯过扔在岸边的袍子挡住自己的下身,然後变回人腿坐到了岸边,两只脚轻轻地踢起了水。   这些日子不知为什麽呢,他总是觉得自己以前那根乖乖的小东西总有些不安分,似乎在期待着什麽,而自己身体上那处隐秘的肉穴也变得有些怪怪的。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个他已快不记得的与父亲一同度过的夜晚所开始的。   「唔,阿珠姐姐,你一定懂很多吧?」   「其实还好啦,寒渊少爷,您还有什麽要问的吗?」阿珠听见寒渊没再追问那些羞死人的话题,这才松了口气。   寒渊低头抚弄了几下自己的男根,突然将它从袍子下摸了出来,对着阿珠问道,「为什麽我这根东西最近总是有点痒痒的呢?好像有什麽东西想从里面出来似的……你可以告诉我为什麽吗?」   我那根东西……   阿珠一下没明白,然後她不幸地转过了头。   殷战刚一回家就听到了阿珠的惨叫声从後院传来,他以为是寒渊出了什麽事,连外套也来不及脱,就拖着踉跄的步子直奔後院水池而去!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阿珠哭着跑了出来,她指了指里面,话已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地往外逃去,那样子活像见了鬼似的。   剩下寒渊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站在水池边,他一手提着袍子半掩住了自己的下身,一手仍没有放弃抚摸着那根让他觉得越来越不舒服的肉棒。   「真是的,我怎麽又把阿珠姐姐吓跑了……」   果然,人类就是麻烦,下身还要穿什麽裤子,像他们那样有一身鳞片多方便啊。   「渊儿,你又在做什麽?」   殷战一进院门就看到了有伤风化的儿子,赶紧抬手挡住了想一同冲进来的侍卫们。   寒渊自然记得殷战的教训,他赶紧用袍子将自己裹好,然後站了起身。   「爹爹,你回来了?」   看见寒渊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殷战真是想教训他一时也说不出口,只好上前将他拉到一旁,亲自替他裹紧了袍子,低声问道,「怎麽阿珠又哭着跑出去了?」   寒渊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鲛人一族中并无男女之间的忌讳,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三番屡次让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性器是一件如何大不了的事情。   「我只是想问阿珠姐姐一些事情,没想到她居然就哭着跑掉了。」   「只是问一些事情,只怕没那麽简单吧?」殷战做了十多年的大将军,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止问了阿珠什麽那麽简单,从他进院子时看到的情况来说的话,这鲛人儿子又没穿裤子才是……   被袍子盖住的下身依旧是鼓鼓涨涨不舒服渴望发泄的感受,寒渊在爹爹的面前也不再隐瞒。   「我问了她人族如何表达爱意,还顺便问了下为什麽我下面这根东西最近有些怪怪的呢?」   说着话,寒渊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胯间那根暴露出来的肉根,对他来说,人类的身体构造实在有些奇怪,那根鲛人们藏在鳞片里的东西竟就这样裸露在外,怪不得他总是觉得不舒服呢。   殷战一把攥住了寒渊的手,不让对方继续去触摸那根本是十分脆弱的东西。   「渊儿,看来有些事,爹还真得好好教教你才行了。」   「嗯?」寒渊干净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无奈苦笑的殷战,不知道为什麽对方的目光里有什麽东西怪怪的。   倒是殷战被儿子那漂亮纯澈的眼神慑得心头微微一震,他一把将寒渊打横抱了起来,然後低下头便在对方唇上亲了亲。   儿子既然是这麽爱他,那他也不能输了儿子才是。   将寒渊抱上了床,殷战站在床边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看着父亲那健硕的身体以及胯下那根远比自己更为雄伟的肉棒,寒渊的眼里不知不觉地便多了几分羡慕。   虽然他觉得鲛人的鱼尾巴很好看,但是仔细一想,人族这两条腿也是挺不错的。   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殷战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才走到了寒渊的身边。   寒渊见他过来,立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抱住了对方的腰。   「爹爹。」寒渊将头贴在殷战的肌肤上,闭上双眼,面露温馨。   殷战摸了摸寒渊那头冰蓝色的发丝,柔声说道,「渊儿,你真地爱爹爹吗?」   「那是当然。」寒渊微微一笑,仰头望住了殷战,墨色的瞳仁里闪烁着一抹纯光。   「好……爹爹也是爱着你的。」   看着寒渊,殷战记忆中寒冽的影子也渐渐浮现了出来,最後这两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一齐映入了殷战的心头。   或许有时候,爱这样的事终究是无法被束缚的吧。   虽然他们是父子,可是自己却是真地爱这个孩子,就像当年爱寒冽那样。只不过现在这份爱里还多了一份亲情。   「乖孩子,先把衣服脱了。」   寒渊点了点头,主动把自己认为是累赘的衣袍都脱了下来,对於习惯了光溜溜游来游去的鲛人来说,人族这身穿戴实在有够麻烦的。   殷战很少有机会能看到儿子以人族的姿态出现的模样,尤其是现在寸缕不着的诱人光景。   他一把拥起寒渊,宠溺地亲吻起了对方的唇,就像之前寒渊每日都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样。   「呜……」寒渊享受着来自爹爹的宠爱,一股子燥热却在不知不觉间又从他下腹上升。   「爹爹,到底什麽才是人族表达爱的方式?」从殷战的厮吻下挣脱出来,寒渊认真地问道。   「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结合在一起,就会想要和他一起生活。」   殷战目光微微一凝,神色也显得有些严肃,他看着静默的寒渊问道,「你愿意和以後都一直和爹爹生活在一起吗?」   寒渊静静地与殷战对视在一起,片刻之後,才说道,「我在这世上已没有别的亲人了,除了你。」   想到这可怜的孩子所遭遇过的种种不堪,殷战的心中又是一软,他猛然把寒渊揉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对方耳边呢喃道,「乖孩子,爹爹会好好照顾你爱你的,再不让你流落他方。」   殷战温柔的拥抱和抚摸让寒渊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感受,他的肉棒摩擦在殷战的腿间,越来越渴望能释放出其中所隐藏的东西。   「爹爹,我下面有些难受。」寒渊微微皱起眉,扭了扭屁股。   殷战低头一眼,恰好看到寒渊那根有些不听话的肉棒,当即便用手替对方轻轻握住。   「没关系的。爹爹马上就让你不再难受。」   寒渊躺在床上,有些紧张地分开了自己的双腿,看着自己那两条修长的腿大大的分开着,寒渊难免有一种自己被劈成了两半的错觉。   「别紧张,爹爹只是要给你上一些药,免得一会儿弄伤了你。」   殷战一边安抚着眼珠子溜溜转的儿子,一边将之前拿的小瓷瓶倒出了些许绿色的浓稠液体,然後用手指蘸了轻轻探入寒渊的後穴内。   虽然是人形,但是寒渊的身体却依旧保持着身为鲛人的特有柔韧,就连他的後穴也要比常人更为紧窒富有弹性得多。   「啊……」後穴被殷战的手指按揉得很舒服,寒渊一个忍不住就叫了出来。   殷战一只手转动着手指,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寒渊想要乱蹬的腿,笑着说道,「乖儿子别乱动啊,你里面委实柔嫩得很,要是被爹爹的指甲划破了可就可惜了。」   寒渊脸上微微一红,果然乖乖咬了牙忍住不适。   替儿子做好润滑之後,殷战这才扶住了自己早就勃发的男根,对准了寒渊腿间那个小孔。   随着殷战的男根一寸寸地进入,寒渊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挣扎着问道,「爹爹,我们这样算是结合在一起了吗?」   殷战猛一挺身将自己的男根送得更深,他咧嘴一笑,沧桑的脸上是少见的温柔。   「是啊,这样就算结合在一起了。」   「你和父亲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寒渊想起殷战说人族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想与之结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这是不是殷战对自己的真爱。   殷战沈默地点了点头,他从寒渊那俊美的容颜上又似乎看见了当年的寒冽,说不清的爱恋带着悲伤从胸腑间猛然涌出。   这个流淌着自己与寒冽血液的孩子是寒冽留给自己的唯一宝贝,也是他们两人爱的延续。   将寒渊越拥越紧,殷战抽插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疯狂地亲吻着身下的人,直到眼角有泪滑落也浑然不知。   寒渊只是感到後面那根东西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滚烫,几乎要灼伤自己的嫩肉,但是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催促着他前面那根肉棒吐露出憋在里面的白色液体。   当殷战的男根从寒渊体内退出来之後,他立即不支地变回了鱼尾,软软地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已成了一只死鱼。   殷战抚摸着寒渊冰蓝色的鱼鳞和发丝,眼中缱绻深深,他轻轻擦拭掉了寒渊鱼鳞上散落着的欲液,正要替对方盖上被子,寒渊却忽然醒了过来。   「爹爹……」   寒渊坐起身,一把揽住了殷战的脖子,撒娇似的吻住了对方,殷战眨了眨眼,也主动地亲吻起了儿子。   正在此时,门外的阿珠奉命送来晚膳,当她如往常一般推开门时,看见的只是赤身裸体的寒渊与同样赤身裸体的大将军缠吻在一起的画面。   她大吃一惊,却又不敢打扰二人,只好悄声退了出去。   看了眼院子里梧桐枝头的一对鸟儿,阿珠的脸微微一红,心想,这一下,寒渊少爷总算是知道人族怎麽表达爱了吧。   一年後,即墨国都城外,大司马杨淮奉命前来为致仕的殷战送行。   殷战担任了十多年的大将军,却没有什麽家财,一辆马车就装下了他所有的行装。   「殷老兄,你真要离开国都吗?即便你致仕了,照你父子两代大将军的功绩留在国都也不是不可啊。你何必去那种偏远的海边受海风吹呢?」满心纠结的杨淮无奈地看着殷战。   殷战也不多话,只是笑着将手中的送行酒一杯饮尽。   他转头看了眼遮得严严密密的马车,又说道,「你知道的,我儿子喜欢海,这里没有海。我老来得子不易,只要他喜欢就好。」   「明明就是你喜欢吧……」想起那只漂亮得令人惊叹的鲛人,杨淮的眼里多了丝黯然,自己还是喜欢殷战这种男人。   「好了,不说了,多谢你成全我父子。以後来海边找我们玩吧。」   说完话,殷战立即拖着他的伤腿朝马车走了去,寒渊听从殷战的吩咐乖乖地躲在里面,直到看见殷战上来了,这才挪动着大尾巴滚了过去。   「爹爹,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殷战看见寒渊那条肥大的尾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冰凉的鱼鳞给了他清爽的触感。   「其实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了。」寒渊微微一笑,又把自己紧紧贴住了殷战的身体。   「这话该爹爹说。」   殷战温柔地看了眼寒渊,低头便亲吻住了对方的唇,随着马车的一个颠簸,两人都翻滚在了一起。   殷战刚要起身,却感到寒渊那根大尾巴正在不停地扭动,恰恰摩擦着自己胯间那根肉棒。   没有言语,只是眼神便说明了一切,殷战看着寒渊那双闪烁着诱惑光芒的双眼,嘴角一勾,已是明白了这个小东西那点坏心思。   马夫无奈地驾着车,让他感到郁闷的是,自从主人进去了之後,这马车似乎就颠簸得更厉害。   到底是他的驾驶水平有问题呢,还是因为……自己偷偷窥见的那只冰蓝色的鲛人有问题?   一切不得而知,但他却知晓马车上的人肯定会快乐,因为他们的笑声和喘息都让自己那麽羡慕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