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吓到非人类啦[无限] 作者:不吃鱼的之南 文案 【闷骚厉鬼boss攻×天然系武力值满级搞事受】 全息恐怖游戏《生天》里的鬼怪们最近苦不堪言。 它们兢兢业业吓玩家,结果反被吓得战战兢兢、痛哭流涕。 江珩拽着手里刚抓到的一只鬼,声音软乎乎的:“你不要跑呀,你还没有说你有什么事呢?” 鬼脸上满是被揍出来的痛苦血泪。 这个玩家好吓鬼呜呜呜呜呜呜—— 它们想过告状,但围在江珩身边的boss却一点也没有同胞爱,整天只知道跟人腻歪。 众鬼终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和它们一起痛哭的还有《生天》里被疯狂打脸的玩家们。 “大佬!大佬我错了!我不该骂你小白脸的!” 说好的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呢? 这是个武力值满级能折腾鬼的大佬啊! [食用指南] 2.攻非精分,和受在现实世界里就认识,在游戏里披马甲。 3.受的骚操作真的特别多!是个白切黑!不要纠结逻辑,玩个游戏就是刚。 4.1v1,苏爽甜, HE。 5.副本难度会逐渐提升,尤其从三轮副本(副本3)开始。副本1剧情走的比较快,毕竟是简单级别的副本。 6.副本1——古堡(已完成) 副本2——鬼校(已完成) 副本3——幽灵医院(已完成) 副本4——恐怖游轮(已完成) 副本5——逃离收养所(已完成)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珩(héng),顾谨谚 第1章 古堡(1)   “你过去看看,那个棺材里躺着的是不是新人?”   “你怎么不去看?万一刚刚那些鬼又出来了怎么办?“   江珩被喧闹的争吵声吵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嘘——他好像醒了。”   江珩反应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发现周遭有点黑。   他是不是又没交电费了,睡之前明明开了小夜灯的,江珩慢吞吞地想。   床板好像变硬了。江珩打着哈欠坐起身来,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显得他面容更加柔软。   “起来了起来了!”有人在不远处低低地叫喊了声,声音像是被激动和恐惧压垮了。   江珩朝声源处转过头,瞧见三个人缩在旁边烛台照亮的光圈范围内,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江珩的脸。   缩在光圈里的三人看清楚了江珩的模样,齐齐倒吸了口气。   张世林呆了一会儿,最先回过神来,痛心疾首:“系统也太几把了,给我们分了个小白脸。”   张世林的声音没有克制,江珩听得一清二楚,他困惑地歪了歪头,被睡得凌乱翘起的一绺头发随着他的晃动也跟着摇了摇。   林玥双眼放光:“乱说什么,什么小白脸!长得丑就不要酸了。”   “小哥哥,你怎么还呆在棺材里啊?”   江珩听得晕晕乎乎的,下意识跟着林玥的话,站起身,跨出了棺材。   棺材?他眨了眨眼睛,回过头,蹲下身,目光仔细地巡视着自己刚刚躺过坐过的“床”。   厚重的棺材板漆着漂亮的血色油漆,新得仿佛刚刚被血浇过一遍。   江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揩了下棺材,然后收回手指,认真地看了看手指上有没有东西。   手指干干净净的,江珩松了口气。   还好油漆已经干了,衣服应该没有被弄脏。这套衣服可是他唯二可以穿着睡觉的衣服了,要是弄脏了他也没有钱再买了。   不过这个棺材做得好精细啊,江珩想到刚刚摸到的细致雕纹,不由得感叹。   能躺进去的人肯定很有钱。   四舍五入他也就是有钱人了。江珩点点头,有些开心地想到,脸颊上的小酒窝浅浅地露出来,隐隐约约的瞧着诱人。   “那个棺材有什么问题吗?”   江珩转过身去,这次发言的是刚刚没出过声的一个男人,年纪瞧着要比其他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大一些,模样稳重。   江珩犹豫了下,如实回答:“看起来很好看?”   王铭柯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一言难尽地重复道:“就……好看吗?”   江珩郑重其事地肯定:“嗯。”   “……”王铭柯大脑空白。   一时间没有人再出声,空气沉默着,直到系统机械的提示声突然响起: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4】   【副本名称:???的古堡】   【任务:1.逃出生天 2.找出古堡的主人】   张世林吓得差点蹦起来,骂骂咧咧道:“吓老子一跳,什么破玩意儿,说话不好好说。”   江珩也有点被吓到,他揉了揉耳垂,缓缓出了一口气。   这是在玩游戏吗?他有些不确定地想。   王铭柯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次没有背景提示?连副本名字都隐藏了一半。”   江珩听到王铭柯说的话,转过头好奇地问:“副本?”   王铭柯看着江珩迷茫又好奇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一瞬:“这里是全息恐怖游戏《生天》的副本之一,你不知道吗?”   江珩内心依旧充满了疑惑,他费劲吧啦地翻找了下记忆,这才想起他昨晚睡觉之前好像捡了个奇怪的U盘,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什么游戏。   他恍然道:“这个游戏是装在一个U盘里吗?”江珩顿了顿,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U盘。”   这下轮到王铭柯惊讶了,不过他还没继续说什么,一旁的林玥就凑了过来。   “小哥哥你也太幸运了吧,那个是限量版的便携U盘,用这个玩就不用戴那个重得要死的头盔了!”林玥十分羡慕,“欧皇啊!太厉害了!”   江珩听着林玥的夸奖,放下了比划的手,拘谨道:“谢谢你,嗯……”说完,他觉得还不够礼貌,想称呼一下对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林玥被江珩盯着看,不免脸红心跳的:“小哥哥想问什么?”   江珩回答:“名字……”他询问地看向林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林玥先是被江珩笑出来的小酒窝萌得晕头转向,而后又被他脸颊微红的样子勾得差点激动地叫出声来。   王铭柯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那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林玥积极踊跃地开了头:“林玥,二轮副本。”   “张世林,也是二轮副本。”张世林说的不情不愿的。   “王铭柯,同样是二轮副本。我们三个人是一个队的,系统要求副本至少四人进去所以你被随机加进来了。”王铭柯说道。   江珩连忙跟着说:“江珩。”然后他疑惑地问,“二轮副本?”   张世林在一旁冷哼出声:“一看你就是个新人,二轮副本都不知道,怎么会遇上你这个弱鸡队友。”   林玥狠狠瞪了张世林一眼,张世林默默闭嘴。   王铭柯无奈道:“你别介意,他就这样,性子冲。《生天》的副本总共五轮,越高轮难度越大,一轮大概是二到四个副本,我们现在是在第二轮。“   江珩问道:”那我为什么不是在第一轮?我之前没有玩过呀?“他的尾音无意识地拉长了些,带出些软糯来,绵绵的像块糯米糕。   王铭柯突然有点理解林玥的感受,他耳朵微红:“可能是限量版的特权吧,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江珩的问题没有得到确切的解答,他有点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世林看着又一个背叛了革命友谊的同伴,心里更不爽了,他没好气地说:“待会你最好跟紧一点,我可不会每时每刻地看着你这个小鸡仔。”   王铭柯赶紧叫停:“好了别吵了,副本开了后那些鬼可是能伤到我们的,别大喊大叫把它们引过来。“   江珩抿着嘴,默默记下,这里是有鬼的。   “先看看周围有什么吧。”林玥说着,把一旁的烛台拿起来,“这破古堡里估计没电,到处都是烛台,还好游戏有给一盒火柴,不然我们就得摸黑走了。”   四个人打算结伴一起走。林玥把烛台递给走在最前方的王铭柯,自己则是跟在王铭柯后面。   江珩犹豫了一下,偏着头去看张世林,刚想问他要不要先走,就被一句话堵回来。   “你跟在林玥后面,你要是断后,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张世林凶巴巴地说。   江珩抬头望着张世林凶煞的表情,嘴角微微抿起一个笑来:“谢谢你。”酒窝深深,像盛了甜甜的果酒。   张世林不吭声了,他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有点道理。   江珩见张世林没有反应,以为他不想理人,于是乖乖地转身跟上了林玥。   他们刚刚在古堡一楼大厅的一间杂物室里,推门出去后才正式看见了大厅的全貌。   王铭柯走上前,把离得最近的蜡烛都点亮了。   多了光源,众人看得更清楚了,尤其是刚刚被点亮了一圈蜡烛的餐厅,更是一览无余。   “哇,这餐厅也太大了吧!这古堡主人来头肯定不小。”林玥看着足足有三米的长餐桌感叹道,她凑上前去,研究了下桌上摆着的饭菜。   “伙食也很不错啊,可惜都凉了。”林玥拿起桌上摆着的雕花餐刀,拨了拨凉掉的肉排,好奇地凑近去看。   “啊——”林玥猛地尖叫起来,一把丢掉了手上拿着的餐刀,快速后退撤离了餐桌。   江珩看到她退得太急,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本能地上前把人扶住了。   “林玥,怎么了?”江珩蹙起眉头,担忧地问道。   林玥抓紧了江珩的衣袖,抬起头,看着江珩深呼吸了下。   很好,美貌果然是镇定剂,林玥冷静下来,声音微抖:“我在餐盘里翻到了一颗眼珠。”   她强调道:“一颗人的眼珠,我绝对没有看错。”   一旁的张世林听了,几步跨上前去,捡起林玥丢在地上的餐刀,把餐桌上每一道菜都翻了一遍。   “艹,真的有,不仅仅是眼珠,还有手指。这主人得多变态。”张世林也感觉有点恶心。   江珩看林玥缓过劲来了,就松开了她,走到餐桌前看了看。   离得最近的肉排上摆着刚刚被林玥翻出来的眼珠,可能因为被煮过了,水分流失,显得有些干瘪。   江珩拿起一旁剩下的餐叉,戳了戳那颗眼球,然后把它叉起来,举到眼前,转着叉子观察了会儿。   江珩思考片刻,否认道:“这个不是人眼,应该只是仿真。”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头过来看着他。   江珩困惑地望着一圈向着他的脑袋:“怎么了?”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被人看得有点紧张。   其他三个人神情怪异地看着江珩无害软和的面庞。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地戳着那颗球,还能这么认真地观察推测?   王铭柯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是新人吗?”   江珩眨眨眼,诚实地回答:“是啊。”语气软和得很,听着就毫无杀伤力。   王铭柯神情更怪异了,刚刚江珩从棺材里醒来后的表现就让他直觉别扭。   但王铭柯瞥了眼表情无辜的江珩,觉得江珩应该没有骗人,而且也没必要骗人。   也许他真的是新人,就是……胆子比较大?   不等几人继续思考,古堡的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嘶哑的哀嚎和刺耳的挠门声。   江珩觉得耳朵被喊得有点疼,他皱着眉,捂住了耳朵,气呼呼地鼓起腮帮。   “我们上去吧,也许是古堡的主人在叫呢?”林玥脸色有些泛白,她勉强地笑了笑说。   “行,走吧。”众人一致通过了决定,抬脚往楼上走去。   身后,那些被翻出来的眼珠饱涨起来,像吸了鲜血一样变得光滑红亮,眼膜都被撑得透明,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吓人。   它们转动着,死死盯住了四人离开的方向。 第2章 古堡(2)   四人踩着楼梯上了楼,打头的王铭柯率先踏上二楼的地面,刚举起手中的烛台照了照周围就被吓了一跳。   他们四周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人物画,每一幅都十分逼真,一晃眼还以为有一群人围着他们。   “这家主人是很喜欢画吗?怎么挂了这么多,还都是人物画。”王铭柯说道,看着其中一个人物像倒吸了口冷气。   画里画的是一个诡异的女人,一半面容优雅,另一半鲜血淋漓,像是被人生生切开了皮肤,露出里面的筋肉,看起来特别渗人。   江珩走上前来跟着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画。   王铭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嘛呢,不要命了!小心冒犯到不好的东西!“   江珩被吼得懵了懵,带着点委屈的小鼻音小声解释:“这幅画是刚画好的,上面的颜料还没有干。”他伸出白皙的手指,露出上面蹭下来的红色颜料。   王铭柯见他这样莫名心生愧疚,不自觉就放缓了声调:“嗯,你说得对,我刚还没注意到。”   江珩被肯定后,高兴地笑了笑,眼睛亮亮地继续说道:“古堡里应该有活物,不知道会不会是古堡的主人。”他搓了搓手指,趁手上的颜料没有干涸,把颜料给搓掉了。   搓掉了颜料后,江珩皱了皱鼻子,总感觉自己手上有股若隐若现的腥味。   他抬手闻了闻刚刚沾到颜料的地方,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这幅画该不会是用血做的颜料吧,江珩沉思。但王铭柯他们正就着他的话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样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去打断。   “我觉得江珩说的挺有可能,说不定是古堡主人自己画好了挂上去装饰的,待会找找有没有画室,古堡主人也许还留在那里。”林玥下了个结论,终止了讨论。   可能是看他们没有人理它,二楼的叫喊声更大了,挠门声也越来越刺耳,到最后干脆不耐烦地开始哐哐哐砸门。   江珩又把耳朵捂起来了,他小声埋怨道:“好吵呀,它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语气里是小小的不满,他有些生气地鼓了鼓面颊。   一时间砸门声和鬼喊声都停止了。   三人再次齐齐望向江珩,江珩还维持着气鼓鼓的模样,整个人都无辜又可怜。   林玥小声道:“它该不会真的听见了吧。”   王铭柯压低了声音:“江珩说得这么小声,它也听得到?真是见鬼了。”   王铭柯说完,大家都沉默了,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张世林打破沉默:“那它也太小心眼了吧。”他跟着压低了嗓子,不过他的声音本来就比较粗,压低了后听着就像鸭子叫。   就在这时,砸门声还有鬼叫声重新响起了,把大家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   可能是张世林说它小心眼压垮了它最后的耐心,它这次砸得更用力,叫得更大声了。   众人没再耽搁,打算先去那间发出声响的房间瞧瞧,待会再去找画室。   发出声响的房间在走廊一边的尽头处,几人来到房门前,刚刚还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的巨响全都消失了。   江珩眨了眨眼,犹豫地小声道:“它是不是累了啊。”   林玥应道:“估计是吧,它砸了挺久了,边砸还边喊。”   王铭柯说:“别说了,待会它又开始,让它歇一会儿吧。”   江珩听话地点点头,正准备上前把门打开,结果张世林突然冲上前来,把他给挤开。   “小弱鸡就别争着当先锋了。”张世林用他的公鸭嗓恶狠狠地说,然后自己开了门。   房间出乎意外的整洁,没有任何鬼影。   林玥松了口气:“我都已经准备好迎面扑来一个鬼了,没想到居然没有开门杀。”   众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个上了锁的小密码盒外,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江珩把密码盒拿起来,左右晃了晃,盒子里的东西和铁壁撞击,发出脆响。   “应该是个小金属物。不知道哪里有这个盒子的密码,应该需要四个数字。“王铭柯瞧了眼密码盒上的密码锁,拨弄了一下说。   “先拿着吧。”王铭柯把密码盒收到了身上。   两人身后,林玥忽然惊疑不定地叫了声:“奇怪?这个古堡都没有通电,为什么会在这里放一个电视?”   江珩闻声,同王铭柯一起转身走到林玥身旁。   张世林说:“一般这时候,电视会突然亮起来,然后从里面爬一个贞子出来。”话音刚落,那台安静如鸡的电视机突然亮起了雪花屏,滋滋啦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林玥差点维持不住淑女的形象,她努力地忍耐住想骂人的暴躁情绪:“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   电视机亮了一会儿,忽然跳出了一口井的画面。   这回王铭柯也想骂人了。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鬼披散着如瀑般的头发,开始缓慢地从井里爬出来。   林玥看着这经典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没有特别害怕:“贞子都只有一套衣服吗?”她忍不住嘀咕道。   王铭柯注视着女鬼浓密的头发:“她头发好多,有点羡慕。”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人近中年,秃头危机真是令人畏惧。   张世林开口:“她怎么爬得那么慢。”   女鬼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本来才从井口爬出一半,一下子飞速地挪动着四肢,爬行速度快得像八只脚的蜘蛛,直接瞬移到电视屏幕前。   张世林盯着众人幽怨的目光,干笑着后退了两步。   电视机那,女鬼已经把一只手伸了出来,惨白色的手上有些地方已经腐烂长蛆,白色的蛆在暗红色的血肉里蠕动着胖胖的身体,画面格外有冲击力。   林玥看得快吐了,她害怕地后退到门口,想趁女鬼还没爬出来,从房间里跑出去。她转动门把手想把门打开,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反锁了。   林玥欲哭无泪:“我就知道,没有开门杀,还有关门杀!”   眼看着女鬼整个都要爬出来了,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爬。   女鬼看见一群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得意般地把嘴咧开到耳根,露出锋利的两排尖牙,亮着同样锐利的长指甲,发出尖锐高亢的嘲笑声。   江珩离女鬼最近,刚刚连王铭柯都被女鬼手上的活蛆给恶心到,后退了几步,就他没有退。四个人里面他对女鬼的笑声还有表情感受最清晰。   江珩被近在咫尺的女鬼笑得头皮一炸,又看到她咧着的血盆大口,被吓得抓住了女鬼的头。   这个时候女鬼只差半只脚还没出来了。   趁女鬼还没完全爬出来,电视机上还留着她爬出来的通路,江珩硬是抓着女鬼的头,把她重新塞回了电视机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顿,把他身后的三个人全都看傻了。   连女鬼都傻了,她茫然地跌坐在电视机里,屁股摔得生疼,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江珩先不好意思了,他站在电视机前,有些内疚地看着被他重新塞回电视机里的女鬼,小声道起歉来:“对不起哦,你刚刚笑得太丑有点吓到我了。”   他抿了抿嘴,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女鬼依旧愣在原地,头发乱蓬蓬地散着,好像还没有从被一个人类强行塞回电视机里的打击中走出来。   江珩看女鬼没有反应,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标志性的小酒窝又露了出来:“你是不是原谅了我了呀?”   他声音柔软,笑容也透着温软之意,看着就是个腼腆青涩的漂亮小青年。   江珩说完,开心地转过身,结果看到其他三个人正抱成一团,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们怎么啦?”江珩被这复杂的目光看得愣了愣,轻声说道,像在安抚他们一样。   王铭柯开始怀疑人生了:“你真的……是新人吗?”他视线忍不住移到江珩刚刚抓住女鬼的那只手上。   江珩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十分好看,这只手可以执笔、弹琴,甚至做手模都可能够格。但怎么看,这只手都不该用来抓女鬼的头。   江珩被第二次被王铭柯问了这个问题,他依旧很认真诚实地回答道:“是啊。”   王铭柯第一次认识到语言的威力,就这原封不动的两个字,他居然被这两个字砸得快崩塌了将近三十年塑造而成的三观。   江珩看王铭柯好像陷入了沉思,出声提醒道:“我们出去找画室吧。”说着,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他转了一下,先是往里拉了拉,发现门纹丝不动,以为是往外开的,又往外推了推。   门依旧没有动,江珩疑惑地转回头,看向三人。   林玥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刚刚江珩的操作把她看傻了,不过看着江珩乖软的面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再次上钩了:“刚刚我试过了,门被锁住了,出不去的。”   江珩听完,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回了电视机前。   他伸出那双漂亮的手,通过电视机还大开着的通道把还傻愣着的女鬼重新揪了出来,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心,这次他特地拉的女鬼的手臂。   既照顾了女鬼的自尊心,隔着一层衣服也不会碰到她手上那些腐烂的伤口。   “对不起,又要打扰一下你。”江珩害羞地说道,对自己不礼貌的行为感到十分羞愧。   江珩小心地同女鬼商量:“你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呀,开完了我再把你塞回去好不好?”   塞……塞回去?   江珩身后的三人组再次受到了冲击,甚至有些不由自主地怜悯起女鬼来。   这是在威胁吧?这根本不是在商量! 第3章 古堡(3)   女鬼在江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商量下,帮众人打开了门。   然后不等江珩再帮她塞回去,她自己就一股脑缩回了电视机里,然后飞速伸出手摁了一下电视机的开关,把电视机关掉了。   看起来很怕江珩再把她拎出来问什么问题。   江珩茫然地望着女鬼迅速地消失在电视机里,略微有些遗憾。   “我刚刚还想问密码盒的密码是什么呢……”江珩神情失落地说道,模样可怜又可爱。   其他人明明知道江珩刚刚才干出了把女鬼塞回去又拖出来,甚至把她吓得直接遁走,还是被江珩极具欺骗性的无辜神情给蒙蔽住了。   林玥第一个出声安慰:“没关系,我们自己也可以找到的。”   王铭柯紧跟其后:“是啊,接下去留意一下,一定可以找到盒子的密码的。”   两人七嘴八舌地哄了一通,总算看到江珩振作起来,一脸欣慰地看着江珩重新熠熠生辉的漂亮黑眸。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出去找找有没有密码的线索,顺便也看看画室在哪。   张世林在一旁全程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连大家已经转身要走了都还不知道。   江珩正要走出房间,转头发现张世林还站在原地,看起来呆呆的。   他停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林玥和王铭柯见他停下来,掉头又走了回去,都一头雾水的。   江珩走到张世林面前,抬头小声喊他:“张世林,我们要走啦。”   张世林低头看着江珩,小青年漂亮的面庞扬了起来,表情乖巧,长长的眼睫扑闪了一下,黑眸清澈透亮。   张世林目光呆滞,脑子里像当机了一样,还卡在对江珩出乎意料的一系列操作的不可置信中。   江珩见张世林没有回应,疑惑地歪了下头,又叫了一次:“张世林?”   张世林当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大佬我错了!我不该骂你小白脸的!”边说边往前蹭了蹭,试图抱住大佬的大腿。   江珩被张世林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张世林试图抱他大腿的手。   “你不要这样……”江珩急忙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又后退了一步,生怕张世林又扑上来,“我们要走啦,你不要跟丢了。”说完,他局促地笑了笑,脸颊微微红起来,白里透着桃粉。   大佬发话了。张世林激动地点点头,紧紧跟随着江珩的脚步,四人一同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被蜡烛照亮的尽头是一片幽深,如同巨兽大张的嘴,可以将人一口吞尽。   王铭柯本来想把烛台给江珩拿着,毕竟光源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在厉害的人手里比较好,但在江珩的坚定拒绝下,王铭柯只能遗憾地继续拿着蜡烛。   “重要的东西还是队长拿着比较好。”江珩声音放得低柔,努力劝抚道。   王铭柯得到肯定,遗憾的心情又恢复了,他稳稳地举着烛台,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使命。   队伍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队形,王铭柯走在最前方,把走廊墙壁上的蜡烛全部点起来。   他们每可经过一间房间,都试图打开它,但是发现沿路上的房间都是锁着的。   众人经过那副半人半鬼的女人画像时,一只惨白的鬼手突然从画像中伸出来,正好抓到了林玥的手。   林玥被突然一抓,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到那只鬼手拖着她往画里去的时候,她终于爆发出一串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我的手被抓住了。”   其他三个男人听到林玥的求救声,紧忙朝她围上去,想救她。   张世林身高手长,最先碰到林玥,正要把林玥从鬼手那里拽回来。   周围王铭柯刚点的蜡烛在一瞬间全部熄灭,走廊里再一次陷入黑暗,只剩下王铭柯手中的烛台还亮着,照清了他们所在位置的四周。   张世林被突然而至的黑暗吓了一跳,手上的劲无意识地松了松,林玥的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他手中滑落出去,很快地被往前拉了一小段距离。   “张世林!你别松手啊啊啊啊啊——”林玥快哭了,气哭与吓哭并存。   她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想把鬼手掰开,但掰下来的却是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她看了差点吐出来,赶紧尖叫着把那一坨肉甩了出去。   鬼手的力气惊人,林玥的指尖已经没入了画中,她终于没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   张世林被林玥的尖叫给唤回了神,正要继续上前把人给拉回来。   四周的画像突然全部抖动起来,发出剧烈的响动,随即每幅画上的眼睛都像是被泼上了鲜血,在昏暗的环境中发出红色的诡异光芒。   画像中的眼睛变红后,慢慢地从画中凸显出来变得立体,它们一齐疯狂地转动起来,最后盯住了江珩他们。   然后所有画像都从墙上脱离出来,飞速地朝江珩他们围了过来。   张世林被一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画像给拦住了。   张世林想把拦着他的画像用拳头砸烂,却发现画像上的玻璃框坚硬无比,他根本打不破。   而且就在他和画像纠缠的时间里,他的周围被其他画像围得水泄不通,他已经一步都动不了了,根本无法继续前进帮助林玥。   张世林只能对着林玥喊:“林玥!你坚持住!我马上就——”话未说完,就被林玥再一次的尖叫声给覆没了。   江珩和王铭柯那里也被死死围住了,他们看不见林玥的状况,听见她的叫声心里一紧。   王铭柯担忧地说:“怎么办?这些画像太难缠了,我们根本没法去救……”他看了看江珩,未尽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王铭柯呆若木鸡地看着江珩弯腰,一下子从画像下的一小截缝隙钻了出去,很快不见踪影。   林玥整只手臂都被拉进了画里,但因为她拼命地挣扎着,甚至用腿蹬住了墙壁,鬼手用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把她整个人都拉进来。   “林玥!把手给我!”江珩朝林玥跑过去,紧张地喊道,林玥马上反应过来,让江珩抓住了她剩下的那只手。   江珩一个使劲,直接把林玥拽到了他的身后。   “你没事吧。”江珩蹙着眉转过身,担心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林玥。   林玥刚想点头,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江珩的背后:“它又来——”   江珩敏锐地听到背后传来了破空声,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过来,他灵活地侧身,避开了从他背后气势汹汹地伸过来的鬼手。   鬼手见一击不成,转了个弯,继续朝江珩袭来。   江珩这次没有避开,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鬼手的手腕,让它动弹不得。   “你好?”江珩看了看他抓住的鬼手,歪了歪头,礼貌地和它打了个招呼。   鬼手挣扎着想去掐住江珩的脖子,但却挣脱不了江珩的束缚。   它愤怒地在江珩的手中张牙舞爪,试图捍卫自己作为吓人鬼物的颜面。   江珩困惑不解地看着鬼手的动作,沉思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把鬼手举起来,趁着它摊平的一瞬间,用另一只手跟它击了个掌。   江珩微微一笑,面颊上的小酒窝攒了起来,眸中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   “你是不是要和我击掌呀?”   鬼手被江珩拍得愣了一瞬间,随即又疯狂地舞动起来。江珩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松开了它。   他看着鬼手“咻”地一下缩回了那张诡异的女人画像里,委屈地转头问林玥:“它不是想要和我击掌吗?”   林玥张了张嘴,结巴地回答:“可、可能……可能不是吧……小心后面——!”   林玥话音刚落,那幅画里突然刺出了一把短刀,随后抓着刀的鬼手重新登场。   江珩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刺向他的短刀,然后动作迅速地再次抓住鬼手,一把将它手中的短刀夺了下来。   江珩一手抓着短刀,另一手抓着鬼手。他唇角崩得紧紧的,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不行的,这个很危险,会捅到人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江珩低头看了看手中抓着那把短刀,刀尖锋利地闪着寒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晃眼极了。他举着刀,猛地插进了面前的那幅画里。   用来保护画的玻璃画框一下子碎裂开来,玻璃碎片散了一地,江珩手中的刀直接刺到了画的本体上,一刀把画捅破了一个洞。   “你看,真的很危险的,这个刀太锋利了。”江珩牢牢抓着鬼手,对着它认真地说道,一边拿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挥了挥。   鬼手已经无法做出反应了,它的本体寄存于那幅画像上,一旦画像被人毁坏,它也会跟着受伤。江珩在那幅画像上捅出的洞让它深受重创。   鬼手在江珩的手中突然散架,它骨架上附着的血肉从刚刚被林玥剥离的那处开始崩裂,然后从骨架上齐齐剥落,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江珩愣住了。   随着鬼手的崩坏,其余包围住张世林和王铭柯的画像也突然停止了动作,纷纷从空中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一片。   张世林和王铭柯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对视一眼,朝江珩和林玥聚过去。   王铭柯看江珩愣愣地看着地上,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不禁出声:“怎么了,江珩?”   江珩抬着头,漂亮的眼眸里都是茫然,看得两人心头一跳。   怎么了?谁欺负江珩了?江珩都被欺负了,那得是多厉害的鬼?   两人看到江珩的神情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心惊胆颤。   烛光晃动地映入江珩的眼中,照得他眸光如水,仿佛是氤氲着浅浅的一汪泪。   “怎么办,我把它搞散架了。”江珩紧张地说道。   什么?什么散架了?两人迷茫地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弄懂江珩说的意思。   江珩看他们没有明白,转身指了指地上零零散散的骨头碎片,然后又转回来看着两人。   “我把那个鬼手不小心弄坏了。”江珩心虚地垂下眼眸,茸茸的睫毛颤抖着,看起来真的无助极了。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听完江珩说的话,两人再次对视了一下,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张世林试探着开口:“嗯……你是说,你把刚刚要拖走林玥的鬼手给弄坏了?”   江珩点点头。   “……”   短暂的沉默后,王铭柯指着地上开始偷偷摸摸自己组装的骨架说道:“嗯……我想你不用担心,它现在挺好的……”   江珩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已经组装完毕的鬼手,他惊喜地上前两步,正想说点什么。   鬼手一看江珩要朝它靠过来,五只手指飞快地动起来,整只手冲向了走廊的另一头,在无边的黑暗中消失了踪影,留下众人目送的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江珩:我们不能做好朋友吗?qaq   鬼手:不能!惊恐.jpg 第4章 古堡(4)   “江珩……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王铭柯看着陷入离别愁绪的江珩,再一次发出了内心深处的询问。   “对呀,你都不害怕的吗?”林玥说着,朝三人走了过来,四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江珩闻言,不再盯着鬼手消失的方向,他转身看向发问的王铭柯:“不害怕啊。”他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我有点近视?”   众人再次陷入无言的沉默。   “哈哈。”王铭柯干笑了两声,打破了沉默,“嗯……我们去找画室吧,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他强行地转移了话题。   “嗯嗯,没错没错。”林玥说。   张世林摸着头,尴尬地笑笑:“我也觉得。”   众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乱七八糟叠躺着的画像,朝那些还没有尝试打开过的房间走去。   因为刚刚经过的房间基本都是锁着的,王铭柯不抱希望地再次握上一扇房间门的门把手,转了一下。   门被打开了。   四人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房间,面面相觑。   “要进去吗?”王铭柯问,他举着烛台,往房间里伸了伸,试图探出这是什么房间。   “这好像不是画室,里面有床,可能是个卧室。”王铭柯观望完,对众人说。   “还是进去看看吧,这可是目前唯一开着的房间。”林玥回答道。   江珩和张世林也都点头同意。   于是一行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王铭柯照例把所有蜡烛都点亮了。   这间卧室被烛光照得光亮起来,暖黄色的烛光盈满了房间,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温馨的味道。四人在房间里转了转,翻找看有没有新线索。   江珩朝这间卧室里唯一的窗户走过去。   窗外面隐约是个后花园的样子。他正想趴在窗台上看得更清楚一点,林玥突然出声了。   “这里有个相框。”林玥站在床头柜前,拿起摆在上面的相框,对其他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来看。   相框里放着张看起来有点年头的照片,照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笔挺的侍者服,显得精神又帅气。   “还有点小帅。”林玥笑着说。   “总感觉这个人跟谁有点像。”王铭柯若有所思地说道,努力思考着到底是像谁。   “我看看?”张世林因为个子比较高,所以站在大家的后面,怕挡住大家的视线。他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想把那张照片看得更清楚一点。   张世林瞧了半天,突然惊呼:“这人的眉眼好像江珩啊!”   张世林这么一说,把还在苦思冥想的王铭柯给点醒了。   “对!眉眼像江珩!”王铭柯附和道。   林玥举着相框,面朝江珩比对了一下,不由得也肯定说:“真的挺像的,不过他其他地方长得没有江珩好。”   江珩听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林玥夸他,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林玥被他谢得愣了愣,忍俊不禁地说:“哎呀,江珩你太可爱了。”她伸手捏了捏江珩的脸,滑嫩嫩的,皮肤比她一个女孩子还好。   江珩被林玥捏得害羞了,他耳根通红,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瞧着更乖巧了。   “我们再找找其他地方吧。”王铭柯建议道。   四人又分头重新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江珩找的是书桌,他翻看了一下桌面上散落的一些纸张,发现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于是打开抽屉,看看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日记?”江珩从打开的抽屉里拿起一个厚重的本子。本子上已经积灰了,他轻轻拍掉了上面静静躺着的灰尘,打开来看了看。   日记主人的字迹很漂亮,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xx年4月2日   到现在我还以为这一切是梦,主人救了我,赐给了我新的名字,克瑞斯真高兴能为主人工作。”   ……   “xx年4月8日   布莱克也是被主人救回来的,主人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   “xx年5月2日   主人带回来了一个新人,听说主人被迫将他转化成吸血鬼,才让他活了下来。希望能和他一起好好工作。”   主人?江珩读得有些莫名其妙,是指古堡主人吗?从日记目前透露的信息来看,古堡主人应该是个吸血鬼,一个善良的喜欢救人的吸血鬼?   “xx年5月20日   主人最近没有再救人了,恩科好像并不喜欢主人,总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主人。他总说都是因为主人,他再也不能享受温暖的阳光,也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可如果没有主人,他早就已经死了。”   恩科?江珩仔细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应该是之前提过的那个被转化成吸血鬼救回来的人,恩科怨恨主人?   江珩撇了撇嘴,眸中燃烧着一旁书桌上点亮的烛火。他莫名地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继续往下读了。   “xx年6月10日   今天没有看到主人,问了今天服侍主人的恩科,可是他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江珩读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古堡主人出了什么事吗?   他翻了一页,却发现后一页没有记录东西了。   江珩为了不错过任何信息,把后面剩下的空白页都翻了翻,终于在中间的一页再次发现了笔迹。   “救命——天哪,恩科疯了,他怎么可以——”   日记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而且比起前面工整清晰的字迹,这一页的日记写得凌乱而潦草,江珩辨认了好久才认出了克瑞斯写的是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克瑞斯这么慌张,连日记都没能写完,甚至开头的日期也没有写。不过按照之前他一天一记的习惯,这应该是6月11日的日记。   那么6月11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珩拿着日记本,把另外三人召集过来,让他们也都看了日记。   “感觉古堡主人很受克瑞斯他们这些仆人的尊敬。”林玥翻阅完了日记说道。   “而且就日记内容而言,他似乎是个善良的吸血鬼,反而是那个恩科,似乎对古堡主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王铭柯沉思道。   张世林说:“我总感觉这个最后写下的日记很可怕。”   江珩拿着回到他手中的日记,想了想说:“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克瑞斯没能写完日记就被杀了。”他借着烛光,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克瑞斯最后写下的日记,在日记的右下角找到了一处不明显的血迹。   “而且这个最坏的可能,很大几率是真的。”江珩指着那处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恩科很有可能会是凶手。”王铭柯说。   江珩点点头,肯定了王铭柯的想法。   接下来大家又继续翻找了一会儿房间,但是除了一开始发现的相框还有日记,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这里居然还摆着个落地镜。”林玥好奇地绕着房间里摆着的落地镜转了转,然后照了照自己。   “天哪,我的头发变得这么乱了!为什么游戏不给配个梳子!”林玥有点崩溃地叫道,赶紧从镜子面前走开,试图眼不见为净。   张世林在一旁听到林月的抱怨,有些无语地说道:“这游戏给不给你装备都是随缘的,除了你游戏完成度是S级,不然你别想从游戏那里拿到东西。”   王铭柯叹气:“S级也不好拿啊,我们都二轮了,也就拿过一轮的一个S。”   江珩好奇地问:“那你们拿到了什么?”   王铭柯扶额:“就是一开始林玥拿出来的那盒火柴。”   江珩睁大了眼睛:“好小气啊……”他小声感叹道。   几人闲聊完又各自散开,把房间最后的几个小角落看了看,以免遗漏线索。   江珩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落地镜,直觉那面落地镜有点不对劲,他走过去看了看。   落地镜静静地倒映着江珩的身影,江珩凑上前,仔细地观察这面镜子究竟哪里有古怪。   他发现随着他动作的改变,镜子里的他并没有一同改变动作,仍然站得笔挺。   江珩抬眼看了看镜子里他的脸,发现他的镜像正诡异地勾起了唇,露出一个不和谐的笑容。   江珩伸手戳了戳那面镜子,镜面冰冷的触感在他的指尖漫延开来,他被凉得缩回了手指,发现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诡异镜像,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镜子先生,你笑得比我好看。”江珩由衷地赞美道,他伸出一根手指,提了提自己的嘴角,有些丧气地继续说,“我就没有办法笑得那么灿烂。”   镜子里的男鬼咧到耳根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镜面结起的冰层更厚了,而且开始漫延到地上,悄无声息地朝江珩靠了过来。   江珩突然想起刚刚他把鬼手的短刀揣在身上,他拿出短刀,严肃地望着已经被厚厚的冰层冻得快看不见的男鬼:“这样你会很冷的,我帮你把冰敲开。”   说完他拿着那把刀锋闪闪的短刀朝镜子上的冰层刺过去,然后握着已经插在冰层中的短刀左右划动,把冰层全部捣碎了。   “好啦,你现在不会冷了。”江珩举着刀,朝着重新露出面容的男鬼,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   男鬼看着那把突破冰层差点就刺穿镜子的短刀,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对了,你是不是——”江珩还没说完,就看到男鬼一个闪身,仿佛避之不及般从镜子里消失了。   “——克瑞斯?”江珩声音弱了下来,他茫然地望着重新倒映着自己的镜子。   江珩举起手挥了挥,镜子里的他也跟着挥了挥。   “克瑞斯?”江珩试探地朝镜子叫了一声。   镜子抖了抖,显出了一行红色的字。   “我不是克瑞斯。”   江珩失落地看着那行字,遗憾地开口:“那我认错了,对不起呀。”   镜子静立在原地,除了那行红字,再也没有显示其他的字句。   江珩发现镜子没有再理他,伤心地转身离开了。   在他身后,那面镜子静静地映着江珩离去的身影。   镜面上的那一行红字被擦干净,另一行被写了上去。   “你是克瑞斯。” 第5章 古堡(5)   其他三人已经开始对江珩的做法习以为常了,他们面色如常地跟江珩说起了话。   “我们出去吧,这个房间已经被我们翻遍了。”王铭柯说着,率先带头走出了房间。   一行人陆续走出房间后,房门在他们身后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艹!这门怎么突然自己关了。”张世林走在最后,刚刚门自动关上带起来的一股风刮得他后背一凉,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   江珩返回来试了试门还能不能打开,发现门被锁得紧紧的,已经没法再开起来了。   “还好把日记拿出来了。”江珩低头,望着怀里抱着的日记本,徐徐松了口气。   站在江珩身后的三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江珩背后无声地对着口型,交流了起来。   林玥无声地做着口型:“鬼、又、被、他、吓、到、了。”   王铭柯:“没、错。”   张世林使劲儿点了点头,以行动做出无声的肯定。   江珩转回身,看到三个人立正站好,排成了一排,莫名其妙:“你们在干嘛?”   张世林站得直挺挺的,中气十足道:“表达尊敬!”   江珩眨了眨眼,还是没弄懂他们在干嘛,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跃跃欲试地想要加入:“我也要一起吗?”他指了指自己,语气有点小兴奋。   张世林疯狂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已经表达完了!”   “哦。”江珩失落得头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王铭柯再次被迷惑成功:“下次!下次带上你!”   “嗯嗯!”江珩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重见天日的小酒窝看得人晃了晃神。   众人再次向走廊尽头走去,他们走了一会儿,直到走完了走廊,都没有再发现任何一间可以开启的房间。   几人正商量着接着要去哪里探索,江珩突然犹犹豫豫地插了句话。   “我……我有点想去厕所。”江珩脸红红地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他对自己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感到非常惭愧。   王铭柯笑着摆手说没事:“我们大家一起去吧,还是不要分散开来行动比较好。”一定要抱紧大腿!   张世林说:“古堡里的厕所在一楼,我在游戏开始前去过一趟,可以给你带路。”就是里面好像有鬼来着……   但是没有关系,这可是表现自我价值的好时机!   林玥撇撇嘴,对其他两位疑似疯狂抱大腿的队友不屑一顾,随即出声附和:“反正二楼目前探索完了,不如回到一楼,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就算不是为了大腿,为了美貌也是值得的!颜狗就是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江珩红着脸,乖巧道:“麻烦大家了。”   一行人找到刚刚上楼时走的楼梯,从那里再次返回一楼。   木质的楼梯有些年代感,人踩在上面会让它发出似乎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声音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古堡里空荡荡地来回游动,仿佛会引来暗处窥伺的鬼魂。   四人很快再次回到了一楼。   一楼之前被点燃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整个大厅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王铭柯不得不把所有蜡烛都给重新点一遍。   厕所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是个单间,走过去的时候要经过餐厅。   经过餐厅时,江珩无意间瞥了一眼餐桌,惊讶地发现之前被翻出来的那些人指骨还有人眼珠全都不见了,本来卖相不错的菜也变成了像是腐臭多日的剩菜,有几只苍蝇在它们上面盘旋。   江珩跟其他人说了这个发现。   王铭柯想了会儿,脑中灵光一闪:“刚刚我们在二楼遇到的那些长着眼珠的画,还有那只鬼手原本会不会都是在餐桌上的?”   其余三人恍然地点点头。   “这个菜原来这么恶心的吗?”林玥看着餐桌上那些黑色的腐烂物,觉得有点反胃,亏她之前还夸过这里伙食不错呢。   他们没有多作停留,继续朝厕所走,途中经过客厅的时,众人的头顶突然响起诡异的“嘎吱”声,音调古怪刺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般,让人听得头疼。   “你们有没有听到?”林玥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地问道。   她看到大家都点了点头。   王铭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抬头,三——二——一!”   众人同时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灯。   “古堡里不是不通电吗?怎么还有吊灯?”王铭柯说。   林玥小声惊呼:“你们快看,吊灯上是不是趴着什么?”   水晶吊灯上趴着的黑影发觉下方的四人已经察觉到他的踪迹,直接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吊死鬼发青的脸骤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的脸上坑坑洼洼的,暗红的皮肉外翻着,露出惨白色的骨头。   “这玩意儿怎么长得跟个月球表面似的。”张世林强忍着恶心道。   吊死鬼似乎被张世林的话激怒了,他伸出长舌卷向众人,口水淋漓地滴落在地上,把客厅铺着的地毯烧出了一个个小坑,还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林玥尖叫着避开:“啊啊啊——张世林求你做个人吧!天哪好恶心!”   王铭柯发现吊死鬼的口水具有腐蚀性,赶紧大喊提醒众人:“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舌头!他的口水有很强的腐蚀性!”   张世林从原地跃起,跳过了朝他袭来的长舌:“这也太难对付了吧!”   江珩看着吊死鬼的舌头带着股恶臭朝他扑来,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刀,在长舌伸到他跟前的时候,拿着短刀用力往下一扎,把吊死鬼的舌头死死钉在了地上。   “张世林,你帮我摁住刀!”江珩把张世林喊过来帮忙,他自己则是抽身朝吊死鬼走去。   吊死鬼舌头被刀钉住,动弹不得,他尝试着把舌头收回来,但是张世林把刀摁得死死的,他只要一动舌头就痛得撕心裂肺的。   江珩走到吊死鬼的面前,看了看他脖子上勒着的绳子。   “你是要用这个绳子系领带吗?这样的系法是不对的,我帮你重新绑一下吧。”说完,江珩把绳子的另一头从天花板上直接揪了下来,抓在手里头。   林玥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江珩给吊死鬼重新系了个温莎结,最后把绳结推上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绳结推得太上面了一点,把吊死鬼本来就发青的脸勒得更青了。   围观的三人喉头一紧,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勒住的人。   江珩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他不好意思地帮吊死鬼松了松绳结,一不小心又松过了头,于是他又微红着脸重新把绳结推上去,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对不起,我,我也不是很会系领带。”江珩松开拉着绳结的手,再次拉住了绳子的一端。   他羞涩地笑了笑,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在烛光的映照下动人无比。   吊死鬼见到江珩的笑容却像是见了魔鬼一样,痛苦地呜咽起来,哀嚎声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听起来竟有那么一丝可怜。   一旁的三人偷偷摸摸地向后退了一步,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了,省得影响大佬的发挥。   “你怎么啦?你是说你很喜欢这个领结吗?”江珩的眼眸笑得弯弯的,里面倾泻出的光华比月色还诱人。   吊死鬼浑浊的眼睛里留下了血泪,他的哀嚎声更加凄厉了。   江珩软绵绵地说:“你这么喜欢吗?那、那下次我再给你系领带好不好?”   不,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吊死鬼已经嚎得没声了,他只能在原地,伸着舌头,吊着脖子,流着苦楚的眼泪。   江珩发现吊死鬼突然没声了,紧张地上前摇着他的肩:“你怎么?你没事吧?”   吊死鬼被钉死的舌头因为江珩的摇晃被疯狂拉扯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舌头被那把短刀锋利的刀刃割出了长长的伤口。   吊死鬼被江珩摇得痛不欲生,啊不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是现在却仿佛在感受第二次的死亡。   江珩看着突然翻了个白眼晕过去的吊死鬼,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他更加用力地摇晃着吊死鬼,试图把他摇醒。   王铭柯有些不忍心地出声劝阻:“江珩,别摇了,他是被你摇晕过去的……”   江珩转过身,拧着眉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他敛着目光,咬了咬唇,像个犯错被老师抓住的小朋友。   林玥被美貌所惑,出声哄道:“嗯嗯,江珩不是故意的,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她上前摸了摸江珩的头,软软绒绒的头发蹭得她手心痒痒的。   江珩轻而易举地又被哄开心了,脸上又浮现了一点笑容。   张世林有些笨拙地开口说话,试图让江珩更开心一点:“你看他又醒过来了,他没有事的。”说完,指着江珩背后偷偷睁着眼睛试探敌情的吊死鬼。   江珩回头,正好跟吊死鬼偷窥的眼光直直对上。   吊死鬼被抓了个现行,吓得也不管疼了,直接把舌头扯回来。他的舌头被短刀割得分了叉,直接从人舌变成了蛇信子。   吊死鬼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溜得飞快。   但是他忘了他脖子上的绳子有一端还握在江珩的手里,于是他没跑几步,就被骤然绷紧的绳套勒住了脖子。   他痛苦地抓挠着脖子上勒着的绳套,嘴里发出“嗬嗬”的岔气声。   江珩被吊死鬼的惨状给吓了一跳,手上的劲松了松,被吊死鬼抓住时机溜走了。   身后的三人看着江珩伸出手似乎想要挽留吊死鬼的样子,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年头,做鬼好像不太容易。   三人望着江珩因为没有挽留住吊死鬼而略显孤独的小身影,心里默默想道。 第6章 古堡(6)   张世林把还插在地上的银色短刀拔起来,拿去还给江珩:“你的刀,别忘记拿了。”   江珩接过张世林递过来的短刀,把它收了起来,轻声道谢。   张世林憨厚地笑了笑,朝江珩摆摆手:“小事小事,不用谢。”他顿了顿,继续说,“走吧,我带你去厕所。”   王铭柯把蜡烛暂时给了张世林,然后让张世林在前面带路。   江珩跟在张世林后面,林玥和王铭柯则是并排走在江珩的身后。   厕所很快到了,张世林虽然知道江珩很厉害,但是他看着江珩那张白皙秀气的小脸,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要不要我跟着进去?如果等下出事也有个人帮你。”   江珩眨了眨眼,摇头谢绝了张世林的好意:“不用啦,我不会有事的。”他微微笑了下,酒窝不明显地闪了闪。   张世林虽然料到了江珩应该会拒绝他,但是在实际听到了江珩的拒绝后,心里还是生出了点失望来。   江珩看到张世林在他拒绝后失望得弓了腰,犹豫地伸手,想摸摸张世林的头表示安慰。   但是张世林太高了,江珩如果只是伸手的话,根本够不到张世林的头顶,于是他努力地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轻轻摸了摸张世林的头。   江珩放下踮起的脚,跺了跺因为踮脚被拉得有点酸酸的脚底。   江珩抬头望着张世林:“你不要难过了。如果我需要帮忙的话我会找你呀,刚刚我就找你帮忙摁刀了。”他无意识地拉长了语调,语速变得慢慢的。   张世林感觉到大佬对自己寄予的厚望,几乎马上就被江珩哄好了,他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江珩离去。   厕所门缓缓关上,彻底盖住了江珩的身影。   江珩上完了厕所,正想走出厕所跟张世林他们汇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水声。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女鬼的头正缓缓地从马桶里钻出来,她的长发被水沾得湿淋淋的,全部贴在了脸上。   见江珩转身发现了她,女鬼缓缓抬起一双猩红的鬼眼,直直地瞪住了江珩,然后一双眼珠突然从眼眶里脱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滚到了江珩的跟前。   女鬼阴森森地开口了:“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她空荡荡的眼眶里涌出了血水,顺着惨白色的脸颊滑落,滴在了地上。   女鬼见江珩没有回答,陡然拔高了声音:“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针一般刺得人耳朵疼。   江珩锁紧了眉头,捂了捂被女鬼叫得生疼的耳朵。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哪有这样拜托别人帮忙的!”江珩气呼呼地说道,他捡起滚到他面前的两颗眼珠子,快步走过去,直接把眼珠子给女鬼怼到了眼珠子里。   女鬼的眼珠被他戳得生疼,而且因为江珩给她装眼睛时用的力气有点大,眼珠子卡在了眼眶深处,转不起来了。   女鬼难过地哭了起来。   江珩抄起一旁的马桶塞按在了女鬼的头上,然后握着马桶塞的杆子,把女鬼的头使劲儿往马桶里按。   “你这样子突然从马桶里跑出来,别人要上厕所怎么办!”江珩把女鬼整个头都按到了马桶里,很是生气地说着,“你这样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女鬼被突然被人把头重新按进马桶里,她张嘴想叫,但发出的都是“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她立刻又闭上了嘴,绝望的眼泪和马桶水混在了一起。   江珩把女鬼的头按进去后,果断地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强劲的水流把女鬼冲回了下水道,厕所又恢复了平静。   他呼了口气,让生气的情绪平复下来,转身准备出厕所。   江珩刚转过身,就看见厕所的镜子上用鲜血写了几个数字,血迹还没有干涸,在光滑的镜面上慢慢地流下来。   “1、4、5、2”江珩念了念镜子上写着的数字。   他忽然想起那个小密码盒,那个密码盒上需要输入的数字也是四位。   江珩赶紧记下了这四个数字,然后推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后,那面写着四个血色数字的镜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目光深邃地凝望着江珩离开的方向,眉目间透出些温柔来。   男人微微勾出一个笑来,随后在镜子中消失了。   江珩兴奋地将好消息告诉了三人,王铭柯赶紧把带着的密码盒掏出来递给江珩,江珩在密码锁上输入了“1452”这四个数字。   密码盒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缓缓在众人面前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趟这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江珩伸手把钥匙拿了出来,他把钥匙举到眼前,借着重新回到王铭柯手中的蜡烛的光芒,端详了一番。   “画、室。”江珩眯着眼睛,读出了钥匙上刻着的字眼。   “这是画室的钥匙!”王铭柯惊喜地说道。   “那我们可以去找画室了,有这把钥匙,就算它是锁着的我们也能开起来!”林玥语气激动。   四人先找了一遍一楼,发现一楼的房间虽然都能打开,但是没有一间是画室。   “要不再去二楼看看吧。”王铭柯建议道。   大家同意了。   一行人再次上楼梯走到了二楼,二楼那些本来散落在地上的画重新又回到了墙上。   在江珩他们上来的一瞬间那群红眼睛在画中亮了亮,随即飞快地黯淡下来,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四人已经懒得再排队形了,此时正聚成一团走着,看到红眼睛怂的一匹的表现,林玥三人忍不住都看向了江珩。   江珩被他们如炬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小小地吸了一口气,问:“怎、怎么了吗?”   三人齐齐摇头,动作整齐得像是被训练过一样,随即又动作一致地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珩在他们身后困惑地歪了歪头,不过没有多想什么,非常心宽地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   众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二楼的布局很不对劲。   林玥颤抖着声音:“二楼走廊两边本来不是都是房间吗?怎么都消失了?”她看着两边的光滑平整地贴着壁纸的墙壁,丝毫没有看出本来哪里应该开着房间门。   江珩眨了眨眼睛:“原来真的变了呀,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路痴呢。”他声音软软地透出些惊讶。   王铭柯等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我们往前走走吧,也许会有新发现。”王铭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大家继续往前走,可能是因为二楼的布局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们很快走到了尽头。   张世林无语地看着面前的房门上挂着的“画室”标牌:“这个提示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江珩拿着钥匙走上前去,他把钥匙插到画室的锁孔里,缓缓地转动了一下。   画室打开了。   林玥看着烛光照耀下显露出一部分的画室感叹:“哇——古堡主人绝对是个富豪,看看这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笔的画箱。”她啧啧赞叹起来。   “咦?这里有电灯的开关?”王铭柯举着蜡烛,照了照房门左边的墙壁,发现上面居然装着个电灯开关,他伸出手,尝试地按了一下开关。   灯被打开了,白炽灯的灯光冷冷地照下来,将画室照得一览无余。   张世林嘀咕道:“这古堡真古怪,有的地方有电器,有的地方又没有。”   “那里有个棺材。”江珩突然开口说话,他指了指前方。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画室里摆了几个画架,上面基本放着已经完成的画作。只有一幅画是没有完成的,上面草草勾勒了几笔,看不出究竟是要画什么。   那些画架围成了一圈,环绕在中间摆放的棺材四周。   “这个棺材,看着好像江珩之前躺过的那个。”林玥有些不确定地说。   江珩走过去,小心地从画架间的空隙中穿过去。他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棺材。   江珩仔细地摸了摸棺材上精细的雕花,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指腹的触感。   他语气肯定地开口说道:“这就是我之前躺过的棺材。”   江珩正想站起身,面前合着的棺材却突然打开,紧接着他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拖了进去。   “江珩——!”棺材再次合上前,他听到外面三人恐慌的呼喊。随后,他的眼前骤然一黑,棺材彻底合上了。   江珩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他被冻得一个激灵,却意外地没有害怕,只是乖巧地呆在这个有些熟悉的怀抱里。   “你是谁?”江珩忍耐着腰上透过衣服传来的冰冷触感,声音都被凉得颤了颤。   他问完,耳朵边就突然被呼了一口冷气,气流轻轻拂过他的耳朵,让他浑身抖了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软绵含糊的喘息。   一声轻笑在他耳边响起来,江珩觉得他耳朵都快要烧起来了。   “你猜猜看?”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耳旁淌开来。   江珩艰难地歪了歪脑袋,试图躲开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他的耳朵特别怕痒。   “你是鬼吗?”江珩小小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问道。   刚说完,他的耳朵就被轻轻地吻了一下。   “真聪明。”厉鬼说道,他低低地笑了笑,“聪明的孩子应该得到奖励,给你一个小提示。”   “鬼物越是像人越是可怕。”   厉鬼话音刚落,江珩就感觉到抱着他的手松开了,耳旁的气息也消失了。   头顶,棺材再次打开来,晃眼的灯光照进来,刺得江珩眼睛生疼。他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下外面明亮的光线,才睁开眼,坐起身来。 第7章 古堡(7)   “江珩,你没事吧!”   江珩刚刚坐起身,就看到林玥他们围在棺材旁边,正关切地望着他。   江珩揉了揉眼睛,缓解了下因为骤然暴露在光亮中眼睛产生的疲乏感:“我没事。”他抬手揭掉眼角挂着的一小颗泪珠。   “那个棺材真够诡异的,突然就开了。”林玥摸着自己的小心脏说。   “真的没事吗?”王铭柯看着从棺材里跨出来的江珩,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嗯。”江珩摇了摇头,朝他们笑了笑,雪白的面颊上透着点淡淡的粉,“我刚刚——”   灯泡的爆裂声在众人头顶骤然炸开,幸好刚刚王铭柯没有因为有了其他光源而把蜡烛灭掉,他们才能借着烛光躲开那些四处飞散开来的玻璃碎片。   “我算是知道这古堡里为什么有灯不用,偏偏用蜡烛。敢情这灯泡是劣质产品。”张世林说。   “嘘——外面好像有脚步声!”林玥示意张世林安静。   众人听到林玥的话,立刻保持安静,注意听门外是不是有脚步声。   笨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沉重地击锤在几人的心上。   在众人沉默的时间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某种庞然大物正拖着沉重的躯体慢慢地靠近他们。   它的脚步在门前停下了。   “糟了——它好像是冲着这个房间过来的。”王铭柯忽然意识到了危机的靠近,他小声而急促地说,“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好在画室里因为要储存各种各样的器材,摆放了许多立柜,足够众人都躲进去藏起来。   王铭柯举着蜡烛,让大家各自找好一个立柜躲进去。等其他三人都躲好了,他才将蜡烛吹灭了,自己躲进了另一个立柜里。   就在王铭柯关好立柜的那一瞬间,门外的怪物叩了叩画室的门,将门打开了。   “主人——您在吗?”怪物嗓音嘶哑得仿佛长满了锯齿,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躲在立柜里的四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它发现。   “主人——”怪物没有得到应答,再次出声呼喊,然后开始移动,沉闷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怪物自言自语道:“主人今天还是没有醒。”   忽然,它踩到了什么,脚下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糟了!是刚刚碎掉的灯泡碎片!四人心头一紧,心跳开始加快,鼓动声在耳中剧烈地律动。   怪物弯下腰,辨认了一下它踩到的究竟是什么。   “看来有臭虫混进了古堡里,我得把这些调皮的小虫子揪出来杀了。”怪物古怪地笑了起来,笑声难听得像是几百个风箱同时拉动,吵闹又聒噪。   “让我看看,这里有没有小虫子呢?”怪物说着,在画室里到处转了起来,躲在立柜中的四人清晰地听见它时不时踩到碎玻璃的声音。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江珩所在的柜子被怪物盯上了,立柜的中上方有一小条类似透风口的缝隙。怪物就站在立柜外,透过柜子上的那条缝隙朝里看。   他迅速安静地在柜子里蹲下,在柜子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怪物瞪着一双猩红狰狞的眼睛扫视着柜子内部,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江珩死死屏住呼吸,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响动。   “没有,没有——”怪物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江珩,转身走开了。   怪物喃喃道:“这些小臭虫真会躲,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我得出去找找。”随后它又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离开了画室。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四人确定怪物真的走了,才纷纷打开立柜,从柜子里走出来。王铭柯找林玥重新要了根火柴,把蜡烛再次点起来。   “憋死我了,这怪物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张世林终于能放心大胆地呼吸了,赶紧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林玥还没缓过来,正弯着腰,努力地平复过快的呼吸和过速的心率。   王铭柯也憋狠了,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问:“刚刚、刚刚江珩的柜子,是不是被怪物盯上了。”   江珩点点头:“嗯。”   王铭柯:“你有看到它长什么样吗?”   江珩摸了摸鼻子,犹豫地说:“嗯……眼睛很大?”   王铭柯无力吐槽江珩诡异的描述点:“……还有吗?”   江珩很努力地回想:“还有……它口臭。”他回忆起了刚刚那个怪物讲话时闻到的腥臭味,忍不住又屏住了呼吸。   真的好臭啊,像是快要腐烂的肉发出来的酸臭味,中间还夹杂着血腥味。   王铭柯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就这样?”王铭柯的笑容有些尴尬。   江珩使劲点了点头:“我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啦。”他乖乖地说道。   林玥弯着腰喘好了气,正想直起身子,目光一扫,却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掉了张白色的小纸团。   “咦?这是什么?”她走过去,把那个小纸团捡了起来。   “怎么了?”张世林问道。   林玥拿着纸团走回众人身旁,摊开手给大家看了看她手上的纸团。   “我看看。”王铭柯不想溺死在江珩毫无着重点的奇异描述法中,他赶紧转移了目标。   林玥看王铭柯举着烛台不太方便,就先帮他把纸团展开来,然后才递给他。   王铭柯拿过纸条,把举着的烛台靠近纸条,在摇晃的烛光里,看清了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枯骨埋于鲜花下,血液铸造成画。”   “写得文绉绉的,什么意思?”张世林听了直皱眉。   江珩垂眸想了想,隐约记起来之前不经意看见的一个场景。   江珩开口道:“之前我们找到日记的那个房间里有一扇窗子,我记得那扇窗户外好像是后花园。”   林玥被江珩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对!我有印象,我当时也看到了,不过我以为我们的活动范围只是在古堡里,就没有在意。”   王铭柯说:“这张纸条说的“枯骨埋于花下”应该指示的就是后花园了。”他叹了口气,“感觉这句话不太妙啊。”   “那鲜血铸造成画岂不是指的就是……”林玥说着,转头朝那些围着棺材的画望去。   “不对,”江珩出声否认,“这后半句话指的应该是走廊上挂的那些画,我之前从画上用手指蹭下来的颜料有股血腥味。”   “这个画室里的画只有普通颜料的味道。”江珩补充说。   张世林听得一头雾水:“那这些围着棺材的画也够诡异的,怎么刚好在棺材旁边围了一圈。”   林玥忽然睁大了眼睛,她指着那圈画中的其中一幅:“等等,那上面画的是不是——是不是江珩?”   王铭柯闻言,快步走过去看了看那幅画:“真的是,真的是江珩!”   刚刚唯一没有完成的那幅画不知何时已经被画好了。   画上的人眉眼清秀,澄净的黑眸流光溢彩地含着漫天星子。他抿着唇微微笑起来,漂亮的酒窝里像酿了香甜的蜂蜜。   “画得真好……”林玥走过来看了看画,不自觉地感叹道。   她侧头看了看在她身旁弯腰看画的江珩。   画得太像了。从江珩微笑时会露出来的酒窝,到他眉梢眼角的笑意,甚至是细碎地散落在他额前的发丝,画师用温柔的笔触分毫不差地勾勒了出来。   林玥站在画前,仿佛能感受到这幅画的作者绘制时倾注的爱意扑面而来。   “画得是挺好,但是总感觉这幅画有点怪怪的。”张世林摸了摸身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王铭柯敏锐地看出了这幅画中饱藏的心思,他看了看画的右下角画作者的落款。   是一个简单的字母“Y”。   “江珩,你认识画这幅画的人吗?这里有他的落款。”王铭柯指了指那个飘逸的英文“Y”。   江珩伸出手指,慢慢地摩挲了一下那个“Y”字,笔迹的凹痕安静地躺在他的指腹下。   江珩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不认识。”   他的身边唯一会画画的人从来不画人物像,那个人只画风景图。   王铭柯放弃了这条思路:“也对,游戏的副本应该只允许四人进入,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是我糊涂了。”   “那会不会是哪个觊觎你的鬼?”林玥换了条思路走,“看江珩长得好看,所以一见钟情了?”   江珩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那个刚刚把他拉进棺材里的厉鬼。   他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哪,哪有可能。”江珩小声说道,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水光浅浅地覆在他的唇上。   江珩最后仔细地看了看那幅画,除了那个右下角的“Y”,在找不出任何能够标志画作者的记号。   他弯腰看画的时候,白皙的后脖颈从衣领里露出了一小截,在橙黄的烛光映照下发着莹润的光。   “唔。”突然他的后脖颈微微一凉,像被一个冰冷又柔软的物件轻触了一下。   江珩捂了捂被碰到的地方,随后站直了。   “怎么了?”林玥担心地问道。   “刚刚好像有什么——”江珩还未说完,耳朵就又被轻轻碰了一下。   “嘘——可别出声。”慵懒的男声带着冷冽的气息,在他的耳畔缓缓响起。   “喜欢我送你的画吗?”江珩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后背轻轻压了上来,肩膀也被靠上了。   江珩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薄红迅速飘上了脸颊。   厉鬼没有得到江珩的答复,报复似的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而后又轻轻地舔了舔。   江珩被突然而至的刺痛感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好在身后抱着他的厉鬼体贴地捂住了他的嘴。   冰凉的掌心一触即离。   “喜欢吗?”厉鬼摸了摸他刚刚咬出的一圈浅浅的牙印。   江珩被摸得哆嗦了下,赶紧点了点头,生怕又被咬。   厉鬼满意地放下了手,继续双手抱着江珩。   江珩小声地询问:“你上次说,鬼物越是像人越是可怕,那你呢?”   厉鬼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我是厉鬼,当然是可怕的。”   耳边低沉微哑的笑声让江珩的脸更红了。   “你害怕我了吗?”厉鬼在江珩耳边轻声问。 第8章 古堡(8)   看着江珩懵懂的模样,厉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强求江珩的回答。   “枯骨埋在后花园的红蔷薇下。”厉鬼轻声说道。   江珩还沉浸在要不要回答的纠结情绪里,陡然听到厉鬼的话,一时间怔愣住了。   厉鬼松开了禁锢江珩的怀抱,伸手轻轻推了推江珩。   “去吧。”   江珩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消失了。   他转身看了看身后,如意料般什么都没有看见。   江珩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让自己从昏昏沉沉中清醒了过来,加快的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好像顾谨谚……   江珩想着,差点又开始发呆。   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谨谚不会玩这种游戏,性格也不是这样的,而且现在他应该在忙工作吧。   江珩抿着唇笑了笑,缓了缓情绪,几步上前,拽住还在发呆的三人往门外拖。   林玥他们被江珩生拉硬拽地扯回了神,赶紧自觉地跟上江珩的脚步,没再麻烦江珩拉扯他们。   林玥看着张世林把画室的门给关好了,这才松了口气,敢出声问江珩:“江珩,刚刚画室里是有鬼吗?”   “对呀。厉鬼先生鬼很好的。”江珩腼腆地笑着说。   “很……好?”王铭柯吞吞吐吐地重复道,非常怀疑江珩所谓的很好。   江珩嘴角不经意地上扬,酒窝来来回回地晃着人:“嗯嗯!他跟我说了后花园埋枯骨的具体位置,是在一片红蔷薇下。”   “……”王铭柯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吐槽。   张世林说话了:“鬼说的话那能信吗?不都说鬼话连——唔唔唔!”   林玥一听就知道张世林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一把将张世林的嘴捂上了。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头绪,不如去看一看,也许会有新收获呢。”林玥努力露出最灿烂的微笑。   张世林在她的手下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挣脱了林玥捂着他的嘴。   张世林埋怨地说:“你干嘛突然不让我说话,我说的话哪——”   “哈哈哈,我们赶紧去看看后花园的蔷薇花吧!”林玥大笑三声,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张世林。   王铭柯也同意道:“走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早点过副本可是有积分加成的。”   大家一同走出画室,发现古堡的布局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在一楼的餐厅直接跑到了画室门外,而餐厅再过去又是原来二楼的一排排房间,不过房间数目有所减少,大概是之前的一半。   张世林看着面前诡谲的格局,禁不住说道:“这房子的地图还带实时刷新的吗?”   王铭柯对现状感到有点头疼:“赶快走吧,也不知道古堡的后门在哪。就这诡异的布局,我们还得找一段时间,说不定还没找到地图就又刷新了。”   林玥建议:“先去一楼吧,二楼看起来不像有后门的样子。”   江珩看大家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没有关系,找不到门的话还可以砸墙出去的。”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王铭柯他们相互望了望,神情有些呆滞。   他们看向江珩,发现他的脸上简直挂着“理所当然”四个字。   江珩以为他们不懂得什么叫砸墙出去,还耐心地解释起来:“就是砸开一面通向后花园的墙,然后走出去,就到后花园了。”   说完江珩自己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反正古堡里有很多东西可以用来砸,实在砸不开还可以叫附近的鬼帮忙嘛。   这是什么逻辑?砸墙难道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吗?其余三人聆听完江珩的讲话,茫然又不解地开始反思自己。   江珩发现没有人发表疑虑,以为大家都听懂了,就又开开心心地往前走了。   他身后的三人宛如行尸走肉般脑袋放空地跟上了江珩的脚步,内心依旧在思考砸墙的奥秘,下楼梯的时候精神恍惚得差点一脚踩空。   “这个是后门吗?”江珩指着自己开起来的一扇门问道。   三人这才从那种玄妙的放空状态里回过神来,然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不用砸墙了。   林玥跑过去看了看:“应该是,之前好像有在二楼看到过这边的花草。”   四人确定后,先后从后门走了出去。   夜晚沉沉地笼罩在花园上。   “这个花园好破败啊。”林玥说。   孤寂的花园里乱草丛生,之前种下的鲜花基本都已经凋零枯萎,零零散散地杂在野草中,看起来残破极了。   王铭柯观察了一会儿:“应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几人掠过荒乱的花草,开始寻找厉鬼所说的那片红色的蔷薇花。   风声哭嚎地流窜在后花园里,如同废墟上游荡亡灵的悲鸣。   林玥被吹得有点冷,她摸了摸光裸着的手臂:“这花园这么破,会有红色的蔷薇花吗?”   张世林又想把刚刚没说的话说完了:“我都说了鬼话——”   “好了,你闭嘴,从现在开始你被禁言了。”林玥翻了个白眼说。   张世林委屈地闭上了嘴,默不作声地跟在林玥身后。   江珩扫了眼花园远处,看到从茂盛的杂草中隐约晃动的红色。   “是不是在那里?”江珩眯起眼睛瞧了瞧,用手指给众人看。   张世林长得高,视野更清晰,他顺着江珩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靠近花园外墙处的一大片红色。   “是,我看到了,挺大一片的。”张世林回答。   大家匆匆赶了过去。   一大片开得火热的红蔷薇在眼前缓缓铺开,在这个废弃破败的花园里透出一种不和谐的艳丽,像是吸干了整个花园里所有花草的生气,从死亡里开出来的一般。   林玥看着这一大片漂亮的红蔷薇,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恐惧,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了江珩身上。   “林玥?”江珩接住撞到他身上的林玥,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她。   林玥看着放大的盛世美颜,心里美滋滋地居然有点不想起来。   她正快乐地沉浸在美貌的洗礼中,忽然脚腕处一凉,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   林玥低头,看见一只干枯细瘦的手正握在她的脚腕上。   她尖叫了一声,蹲下身来想把那只手拽开,但她越拽那只手就箍得越紧,最后就像铁钳般死死地扣着。   “怎么办?呜呜呜——”林玥急得直掉眼泪。   江珩见状,果断地把短刀拿出来,手起刀落,把那只手直接砍断,断面无比平滑,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   那只枯手被砍断后,就自然松开了手指,放开了林玥。   江珩看着静静躺在地上干枯细瘦的断手。   看起来有点像煮太久缩水的鸡爪,他想。   “林玥,你没事吧!”张世林也顾不得林玥的禁言指令了,急忙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林玥抹了把飙出来的眼泪,很快冷静下来:“没事,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区区一手,不足挂齿。”   江珩低着头,视线盯着那只断得剩手臂的枯手慢慢地缩回地下,然后抬头跟众人说:“我们把这里撬开,刚刚那只手缩进去了。”   “可是我们没有工具啊?总不能用你的小刀撬吧。”王铭柯眉头紧锁,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个困境。   江珩慢吞吞地说:“那边放着的不是铁锹吗?”他困惑地晃了晃头,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铭柯听江珩这么说,期待地朝江珩望着的方向看去:“还真的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靠在墙边的两把铁锹。   张世林走过去把两把铁锹都拿了过来,自己拿了一把,递给王铭柯一把。   江珩以为自己可以加入挖土小队,没想到一把铁锹都没有拿到。   他神色沮丧,委屈又可怜:“张世林,为什么不给我一把呀?”   张世林看着江珩期盼的小眼神,险些就要把自己手上的铁锹递过去了,他立刻握紧了铁锹,生怕自己一松懈真让大佬来干这种粗活。   张世林正色道:“你的任务更重要,你要保护好我们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不能给你铁锹。”   江珩被“更重要”这三个字给忽悠过去了,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自己没有铁锹的安排。   张世林和王铭柯的动作很快,马上把江珩刚刚指的地方给挖开来,随着挖出来的泥土在两人身旁越堆越多,地下的密道逐渐显露出来。   张世林把盖着密道的木盖子掀起来,露出了下面黑黝黝的通道。   石梯一阶阶向下漫延,没入黑暗中。   王铭柯说:“我们下去吧,看看底下究竟有什么。这个通道有点窄,我们排成一队下去吧。”   说完,王铭柯拿着蜡烛,自觉地走在了前方。后面三人按照最初的排序依次跟上。   随着密道逐渐向下延伸,密道的宽度逐渐扩大,从仅容一人通过,慢慢扩大成可以容纳两人的宽度。   四人改变了队形,两两走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好黑啊。”林玥说。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王铭柯手中拿着的烛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但在周围庞大的黑暗中,烛火照亮的范围渺小得可怜。   众人意识到,也许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光源或许会把他们暴露在那些不知藏身何处的鬼怪的视线里。   但是没有光是不行的,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快点走出这片黑暗。   “前面好像是个地下室。”王铭柯用蜡烛探了探前方。   四人走下了最后一阶石梯,来到了王铭柯所说的地下室。   “有蜡烛可以点。”王铭柯把身旁能点的蜡烛都点上了。   地下室被逐一亮起的烛光照亮了。   林玥看着面前的地狱景象,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地下室的墙壁上嵌着无数具干枯的尸体,骨骼嶙峋,仿佛要刺出干瘪的皮肤。   它们在墙壁上静静地凝望着闯进来的众人。 第9章 古堡(9)   众人被墙上的干尸吓了一跳,屏气凝神,生怕这些干尸突然蹦起来。   “牙齿好白。”一片寂静中,江珩小声嘀咕道。   其他三人齐刷刷地朝他行注目礼。   江珩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还非常体贴地补充了主语:“它们的牙齿好白。”   “嘘——你不怕它们突然诈尸吗?”林玥紧张地说。   张世林颤巍巍地说:“坟……坟头蹦迪?”   张世林遭到了林玥和王铭柯的白眼。   过了很久,几人发现这些墙上嵌着的尸体似乎并没有像诈尸的意思。   “看来它们不太喜欢在自己的坟头蹦迪。”江珩眨眨眼说。   大家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纷纷皱起眉捂住了鼻子。   张世林闷声问:“什么东西这么臭?”   他们的视线扫到了放置在地上的一大堆木桶上,刚刚松的那一口气,又全给提上来了。   木桶的盖子都没有盖上,大部分木桶里面胡乱地塞着大块大块带着血的肉,还有从肉剥离下来的皮。   还有几只木桶装的都是白森森的骨头。   而所有木桶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人体身上的某一部分。   林玥背过了身,她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要吐了。   江珩把鼻子捂得更紧了,生怕那股腥臭味钻到他鼻子里来。   王铭柯也有点想吐,但好歹忍住了:“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珩仍然没有松懈捂着鼻子的手,他抽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给王铭柯指了指:“那边桌子上好像有东西。”   林玥实在不想过去,要到桌子那里去,意味着她得穿过那一堆恶心的木桶。   三个男人看她脸色惨白也就没有勉强她跟上,张世林还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林玥。   一路上,江珩和王铭柯忍耐着不去注视那些木桶,小心地避开它们,朝桌子走过去。   桌上散落着几张纸和一份地图。   江珩把地图拿了起来,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发现身为路痴的自己正在做无用功,于是连忙把那张看得他晕头转向的地图递给王铭柯。   王铭柯被猛然塞过来一份地图还有些愣神,直到他想起江珩之前好像提过一句他是路痴,这才无奈地看起了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地图。   “这是古堡的时空交错地图!”王铭柯惊喜道,“上面标注得好详细,之后不用担心找不着路了!”   江珩听得晕晕乎乎的,一点儿也没明白,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王铭柯一看江珩那样就知道,刚刚他说的话在江珩那里基本等于废话一通。   他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剩下的几张纸拿起来看。   “人皮,人皮制作图解……”王铭柯脸色发白地看着纸上画着的详细的剥皮过程。   他快速地扫视过去,尽量不让那些详尽的图解在他的脑中留下印象,好在前面那些图基本上都是在讲怎么制作人皮,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   “披上人皮,我也将作为人类,不断新生。”   江珩推测:“意思是他本来不是人类吗?”   王铭柯被这么一提点,也有了一点猜测:“古堡里我们目前已知的只有两个非人类,一个是古堡主人,另一个——”   “是恩科!”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江珩接着说:“我认为是恩科,克瑞斯的日记里有写到,恩科憎恨古堡主人,是因为古堡主人让他失去了作为人类可以享受的美好。他应该很向往变回人类。”   王铭柯赞同:“有道理,那么这些木桶里的人皮,应该是恩科的杰作。”   “对了!刚刚我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指示。”王铭柯将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上面被标红的一个房间。   王铭柯激动地说:“这里是古堡主人的卧室,这个房间在三楼!这个房间既然被标红了,或许就意味着里面会有很重要的线索!”   “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古堡有三楼的存在,是因为三楼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而根据地图,古堡三楼将会在下一次古堡布局的变换中出现!”王铭柯说完,把地图卷好收了起来。   江珩认真地听完,对着王铭柯说:“那我们现在应该回古堡。”   “对!”王铭柯点头,然后大步往回走,江珩紧随其后,两人重新与林玥和张世林汇合。   林玥注意到王铭柯脸上难得一见的激动神情,试探地问:“有新线索了?”   “对,我们发现了古堡主人的卧室,说不定可以在里面找出古堡主人的身份!”王铭柯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些,但脸上仍难掩喜色。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古堡去!”   几人步履匆匆地赶回古堡。在他们踏入古堡的一瞬间,古堡开始了又一次的布局变换。   王铭柯刚才已经记住了古堡这次变换时三楼卧室的位置,于是就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很快,四人就上到了三楼。   王铭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自己做开门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没准备完,江珩就迅速地伸手把卧室门直接打开了。   江珩收回开门的手,发现大家都盯着他。   “怎,怎么了?这个门不能开吗?”江珩舔了舔唇,喉咙有些干涩。   江珩看大家都沉默着,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刚刚以为王铭柯不敢开,所以帮他开了。”   “我做错了吗?”江珩小心翼翼地看着众人,语气微弱地问。   王铭柯抹了把脸:“没事,你没错。”是我胆子太小。   张世林说:“我们进去吧。”   卧室里看起来很整洁,但是江珩总觉得空气中飘着一股微妙的酸臭味,像是之前卧室里曾经堆叠了很久的垃圾。   最后进来的张世林随手关上了门。   “又是一本日记!”王铭柯走到卧室的书桌前,拿起了一本日记。   他掂了掂手里的日记:“好像比之前那本重一点。”   王铭柯正要打开那本日记,跟过去的江珩敏锐地嗅到了日记本上散发的恶臭,刚刚他们遇到的那只怪物身上也有这股味道。   “王铭柯,你先不要打开——”江珩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王铭柯打开了那本日记。   江珩伸手夺过王铭柯手中的日记,把它用力合上,但怪物已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终于找到你们这些小臭虫了,浪费我不少时间。”   怪物踹开了卧室的门,它走了进来,兴奋地狞笑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全貌。   巨大的类人躯体上松垮垮地盖着干瘪折皱皮肤,殷红的兽类瞳孔死死地盯着众人,透出围堵猎物时的贪婪与亢奋。   江珩从它身上闻到了花园地下室里的那股剧烈的恶臭。   人型怪物步步紧逼,它挥舞着肿胀的手臂,伸出利爪狠狠朝他们抓过来。   “跑!”江珩大喊道,把还愣着的三人喊醒了,四人快速绕到怪物身后,躲过了它的第一次攻击。   众人从还大开着的卧室门跑了出去,直接从三楼跑到二楼。   古堡的地形再次发生了改变,二楼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四周皆看不到尽头。   “我们分开跑!分散它的注意!”江珩快速说道。   怪物从三楼下来了。   “你们这些小臭虫!居然敢耍我!”怪物愤怒地追了过来。   江珩喊:“快跑!”   众人在怪物面前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跑。   怪物愤怒地嘶吼了一声,它嗅闻了一会儿,在江珩身上闻到了它用来标记猎物的气息,便以不逊于江珩的速度朝江珩追了上去。   “给我站住你这只臭虫!”   江珩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但是怪物的速度却在逐渐加快,它伸出的手已经快够到江珩的衣领。   江珩果断地从怀里拿出那把银色短刀,侧过身避开了怪物的捕抓,然后举起刀用力朝怪物伸向他的手砍去。   怪物没想到江珩有胆量反抗它,被砍了个措手不及,伸出去的那只手被江珩直接快刀斩断。   它捂着断手处,痛苦地嚎叫起来,嘴里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臭虫!我一定要弄死你!”   江珩快速瞥了一眼怪物的断肢处,看到里面露出的都是腐烂的肉,一滴血也没有。   腐肉外面包裹着的皮肤毫无弹性地贴在肉上,显得不和谐极了,像是怪物强行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皮以掩盖腐肉那般。   江珩没敢多作停留,只是匆匆一瞥又继续向前跑去,他刚跑了一段,突然被一幅画截住了前方的去路。   他来不及停下脚步,直直朝那幅画扑了过去,只依稀看清了画上画着的似乎是他刚刚逃出来的卧室。   江珩在扑到那幅画的一瞬间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画里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吸力,手中的短刀率先被吸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然后他跌进了画里。   怪物忍着断手的剧痛继续追赶江珩,在江珩扑上画的时候,正巧追上了江珩。   它甚至已经再一次伸手抓向江珩。   但江珩却在它眼前突然消失了,它只能愤怒又不甘地停在原地叫喊发泄。   怪物疯了似的在江珩刚刚消失的地方来回打转,想把江珩给找出来。   半空中一个淡淡的虚影在它面前显露出来。   怪物惊恐地后撤了几步,甚至自己前脚拌后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主——主人,您怎么——?”它畏惧地看着眼前的虚影。   虚影最终凝成了一个男人,他淡淡地抬起眸,眼中的猩红色亮得如同红宝石。   男人没有理怪物,只是看向了江珩消失的方向,冷峻的脸庞上透出点温柔来。   “江珩。”   “克瑞斯?你怎么了?”温柔的询问声在近处响起。   江珩睁开了眼睛。   “克瑞斯?”面前的男人弯下腰,温润的嗓音溢出犹如山间清泉。   江珩微微抬头,撞入了一片深沉的墨色。   他微微愣了愣,无意识中睁大了眼睛,眸色中透着点无辜和茫然。   库里维指尖微动,但很快忍住了。   “克瑞斯?你不舒服吗?”库里维将声音放得低柔,就像在劝哄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落入圈套。   江珩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自己放在男人衣领上的手,紧张地抿了抿唇就想把手收回来。   但是库里维一把抓住了江珩想抽离的手。   “怎么了?衣领还没有整理好哦?”   江珩仰头看着凑近的英俊脸庞,男人微笑着将他的手重新拉回了衣领上。   冷冽的鼻息洒在江珩的脸上,让他感觉痒痒的。   江珩脸红了。 第10章 古堡(10)   “克瑞斯不喜欢主人了?”库里维眯了眯眼,嗓音透出点慵懒。   江珩红着脸,呐呐说道:“没有。”然后乖乖地伸手帮库里维整好了衣领。   库里维见好就收,不再逗江珩:“你吃早饭了吗?”   他低头看着面前人头顶可爱的小发璇,还有白皙的后脖颈,和一小截尖尖的下巴,眸色渐深,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   江珩翻找了一下克瑞斯的记忆,诚实地回答:“没有。”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主人。”   库里维愣了愣,被江珩一声乖巧的“主人”叫得耳根微热,喉头轻耸,一时间居然有些狼狈,差点控制不住瞳孔的泛红。   不过库里维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平和的语气:“那你先去吃吧,如果有事我会让你过来的。”他俯身帮江珩拨了拨凌乱的额发。   库里维的手指冰凉,江珩被碰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   库里维勾了勾唇角,顺势收回了手:“去吧。”   江珩握了握拳。   他礼貌地同库里维道别,然后从库里维的卧室里退了出去,顺手帮他关上了门。   太像了。江珩用牙尖轻轻咬住下唇磨了磨。他觉得自己大概生病了,看谁都像顾瑾谚。   明明古堡主人从外貌到性格都和顾瑾谚一点都不像。   江珩摸了摸额头,有点害怕自己是发烧了。   掌心传来的温度很正常,他堪堪松了口气,认真思考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江珩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熟悉的侍者服,确定了现在自己应该就是克瑞斯。   那么,刚刚那个呆在古堡主人卧室里面的男人,不出意料就是古堡主人了。   江珩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于是他靠着克瑞斯的记忆,找到了厨房的方位,正打算过去。   “克瑞斯?”   江珩转身,朝来人看去。   “你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跑出来!今天可是轮到你服侍主人起居!”青年气势汹汹,眉眼阴鸷,红色的眼瞳里装满了厌恶。   是恩科。   “恩科?我——”江珩微微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正想解释,就被恩科咄咄逼人的话语打断了。   “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你要是不去,可就轮到明天的我了!我可不想提早一天去服侍那个吸血鬼!”恩科恶狠狠地说道,阴沉地瞪了江珩一眼,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江珩眨了眨眼睛,困惑地望着他很快远去的身影。突然怀中一沉,他低头一看,两本日记落在他的怀里。   他刚刚都没发觉日记也不见了。   江珩不敢打开那本沾染了怪物气息的日记,怕在这里也会引来怪物的追击。   于是他打开了克瑞斯的日记。   日记无风自动,缓缓地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xx年6月9日   今天轮到我服侍主人了,好开心,可惜遇到了恩科,恩科脾气还是那么不好。”   江珩惊讶地发现克瑞斯的字迹发生了变动,居然同自己的字迹有些相似。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种小细节,而是思考起了更重要的事。   今天已经是6月9日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6月10日也就是明天,古堡主人会出事,而6月11日则是轮到克瑞斯。   江珩有些不安地皱起眉。   他不想看到古堡主人出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   而且,看到古堡主人出事,总感觉像是看到顾瑾谚出事一样。   江珩怔愣地想着,自顾自地埋头向前走,忽然间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小克瑞斯,今天怎么没有黏在主人身边啊?”   江珩被拍得浑身一抖,他有些恼怒地侧头看向拍他肩膀的人。   麦克林被江珩那双氤氲着火焰的眼睛给看愣了,心跳竟微微加速起来。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库里维会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麦克林故作镇定地说:“小克瑞斯今天长大了?”他暧昧地靠近了江珩,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一股香甜的气息越来越浓,勾得麦克林差点失了神志。   他的尖牙慢慢探出来,似乎正在寻找下口的时机。   好近。江珩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那股诱人的气息远去了,麦克林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暴露。   “我要去吃早饭。”江珩看了眼麦克林身上不同于侍者服的装束,秉承着少说少错的道理,简短地应答。   江珩朝麦克林微微颔首:“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麦克林在他身后舔了舔再次露出来的尖牙,像是在回味。   江珩到厨房匆匆吃了个早饭,然后按照克瑞斯喜欢粘着古堡主人的人设,重新回到了主人卧室。   他站在卧室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库里维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闷闷地传出来,   江珩打开门走了进去。   库里维挑了挑眉:“吃完了?”   江珩抿着嘴,点了点头。   “过来坐下吧。”库里维坐在长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轻笑着邀请道。   江珩迟疑地看向库里维,不明白他的用意。   主人和侍从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吗?   库里维读出了江珩眼里的谨慎,好笑道:“别那么拘束,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读会儿书。”   “过来吧。”   江珩走了过去,顺从地坐在了沙发上。   库里维把书递了过来,江珩垂眸,伸手准备接过。   不过库里维似乎没有预测好两人间的距离,书本快要递到江珩手上的时候,他就松开了手。   江珩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本书从他的指尖擦过,砸在了地上。   他局促不安地说:“对不——”   “对不起。”库里维弯下腰把书捡了起来,歉意地说,漆黑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江珩。   江珩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了,他绷紧唇角,伸手去拿库里维捡起来后顺手放在沙发上的书。   他刚刚把手放到那本书上,想把书拿起来,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就覆在了他的手上。   好冰。江珩蜷了蜷手指,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库里维。   男人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英挺的五官俊美得咄咄逼人。   “抱歉。”库里维很快拿开了手。   江珩感觉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甚至干扰了他的思考,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库里维身为古堡主人,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朝一个小侍者说了两次抱歉。   库里维望着对面呆愣愣的小青年,出声道:“从第125页开始读吧。”   江珩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书,翻到125页,抖着声音念了起来。   库里维想和他说不必那么紧张,但想了想,觉得自己出声说不定会把人吓得更紧张。他干脆闭上眼,朝身后的沙发靠垫倒去。   江珩正结结巴巴地读着,坐着的沙发忽然轻微地晃了晃,他没忍住偷眼去看旁边的库里维,刚好瞧见库里维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   他略微放松了下来,读得更顺畅了些。   库里维听着耳边逐渐流利的念书声,偷偷扬了扬嘴角。   江珩念了一段时间,口干舌燥的。他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库里维,偷偷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听到江珩站起来的动静,库里维睁开了眼睛。   江珩瞅着库里维,起身的动作一下僵住了。   库里维直接当作没看见,省得把这只小兔子给吓得跳远了:“口渴了吗?”   江珩心虚地应声:“嗯。”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库里维走到房间正中央摆着的棺材前,掀开了棺材盖,躺了进去。   江珩这才注意到那个显眼的棺材。   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他躺过的那个……   江珩忽然有了一种猜测。   古堡主人不会就是之前的那位厉鬼先生吧。   江珩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猜测甩出脑海。   他走出房间,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喝水这一件事上。   “小克瑞斯?”   江珩听到这个声音,一点停顿也没有,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前走。   “小克瑞斯真绝情啊。”麦克林脚步快得异于常人,闪到江珩面前直接把人拦住了。   江珩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笑得吊儿郎当的麦克林:“你有什么事吗?”   麦克林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本来我要把这瓶红酒拿给库里维,但是临时出了点小状况,我去不了了,麻烦你帮我带过去好吗?”说着,他朝江珩晃了晃手中拿着那瓶红酒。   江珩盯着麦克林看了一会儿,摸不清麦克林是不是真的只是想让他帮个小忙。   他礼貌地朝麦克林笑了笑,第一次在麦克林面前露出了他的小酒窝:“好。”应完,他就伸手拿过了麦克林手中的红酒瓶。   麦克林盯着那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呼吸微微急促了下。   他有点后悔给库里维送惊喜礼物了。   不知道库里维会不会愿意分他一口呢?麦克林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香气,他看着江珩转身离去的背影,深红色的瞳孔发着骇人的光。   江珩边走边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听到了里面摇晃的水声,希望里面真的是红酒,不是别的液体。   等走到了卧室前,江珩才想起刚刚库里维似乎已经睡觉去了,他有些为难地站在卧室门口,最终决定把红酒瓶放在卧室门前。   他刚刚把红酒瓶放在地上,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库里维惊讶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江珩,疑惑地问:“克瑞斯?”   江珩蹲在地上,僵硬地抬头看向了库里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颈椎生硬又尴尬的转动声。   “怎么了?”库里维蹲下身,和江珩面对面。   江珩闻言,举起了手中拿着的那瓶红酒,小声回答:“麦克林拜托我给您送红酒。”   库里维这才把视线从江珩身上转移开来。   他盯着那瓶红酒,神色冷了下来。 第11章 古堡(11)   “麦克林让你帮忙的?”库里维脸色冷凝,他拿过那瓶红酒,站起身来。   “嗯。”江珩感觉到库里维似乎生气了,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站起身来的库里维,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惹人生气了吗?   库里维发现江珩还老实地蹲在地上,黑亮的双眸专注地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明显得就差写上“我惹你生气了吗”几个大字。   他无奈地俯下身,朝江珩伸出手:“起来吧,一直蹲在地上脚不酸吗?”   江珩看了看伸到他眼前的手,又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库里维,慢慢伸手握了上去。   手心被江珩温热的体温浸染,库里维留恋地收紧了手指,眉目低敛,紧紧握住江珩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江珩顺势起身,但库里维用的力道稍微大了些,导致江珩起身后直接脚步不稳地扑到了库里维的怀里。   鼻尖传来淡淡的冷香,闻着很安心。江珩被这股冷清的气味勾起了点睡意,眼皮耷拉着想要压下来。   库里维抱住扑到自己怀里来的江珩,眼睛在一瞬间转红。   比以往浓烈了好几倍的甜味扑面而来,库里维一双红眸明明灭灭地闪着,试图控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本能。   该死的,哪个蠢货干的破事。   江珩毫无察觉地在库里维怀里蹭了蹭,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了点,想离开这个让人昏睡的怀抱,结果被人抱得更紧了。   “主人?”江珩疑惑地喊了声。   库里维看着江珩那截从拘束的领口里露出的薄白脆弱的脖颈,鼻间的香气还在不容忽视地来回勾着人。   他控制不住地将头埋到江珩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把不留神露出来的尖牙给好好收了起来,然后一鼓作气松开了抱着江珩的手。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红酒我先拿走了,谢谢你。”库里维努力保持常态,微笑着跟江珩道别,拿着红酒进了房间。   门在江珩面前再次关上了。   江珩摸了摸脖颈,呆呆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纤长细软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好痒。   江珩眨眨眼,转过身,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   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扭曲,耳边的声音消弭无影,脚下的地砖一块块坍塌,古堡在眼前转瞬间分崩离析,而后又迅速重组。   重组后的场景变得支离破碎的,如同打碎了的玻璃重新拼合起来般,看起来模糊不清。   江珩不解地看着面前错乱的时空,困惑地睁大了双眼。   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前方传来,犹如讯号不好的老式收音机发出的噪声。   江珩顺着声源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缩短,前方传来的声音逐渐明晰了起来,紧接着画面也亮了起来。   “麦克林,我说过,你不能动他!”   “别那么小气,人类不过是我们的食物不是吗?”   库里维怒火中烧地揪着麦克林的领子,恨不得一拳揍趴这个欠揍的家伙。   麦克林被库里维揪着领子,仍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丝毫不在乎库里维的怒意:“小克瑞斯的味道怎么样?我特地在红酒瓶上加了点给你的小惊喜,不知道成功了吗?”   库里维捏紧了拳头,突起的青筋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格外显眼。   “谁给你的诱导剂?”库里维冷声道。   “恩科,那个你救回来的劣等吸血鬼。你要是尝到了,能分我一口吗?小克瑞斯实在是太甜了。”麦克林轻佻地笑了笑,眼瞳的深红色更浓了。   库里维倏地笑了,一双黑眸转为漂亮的宝红色,声音里盛满了性感的沙哑:“谢谢你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如耳语,“轮到你休眠了,麦克林。”   麦克林来不及反抗就被扼断了气息。   库里维冷着脸,对着变回蝙蝠瘫倒在地的麦克林,干净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麦克林消失了。   库里维疲乏地喘了口气,摇晃着走到书桌前,倦怠地用手撑住了桌子。   他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最近都没怎么喝血,真是够呛。”   江珩看得迷迷糊糊的,但能感觉到库里维似乎是为了维护他才受了伤。   “主人?”江珩试探地叫了声,不清楚在这个扭曲的时空里,库里维是否能感知到他。   库里维像是听到了江珩的声音般,转头朝江珩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珩眼睛亮了一瞬。   “恩科?”库里维说。   江珩感觉到库里维的视线穿过他,直直地望向他身后。   他看不见。   江珩顿了顿,察觉地向身后看去。   恩科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看恩科久久没有反应,库里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他正处于虚弱期,比以往更不耐烦应付无聊的人。   恩科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挂着诡异又骇人的微笑,血红色的瞳孔里闪着嗜血的光。   “我有东西要送给主人。”恩科从容地上前几步,走到了库里维面前。   江珩瞥见恩科怀里似有一道寒芒闪过,突然之间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   克瑞斯的日记忽然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飞到了他的面前,迅速地展开了最新的一页日记。   江珩看清了上面写着的日期。   6月10日。   古堡主人就是在这一天出事的。   江珩慌乱地睁大了眼睛,他甚至没有思考究竟能不能触碰到库里维,只是脑袋空白地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恩科掏出了怀里藏着的那把银色短刀,朝库里维的心脏处狠狠刺去。   “小心——”江珩扑上前去,却只来得及将恩科刺向库里维心脏的短刀略微打偏方向。   但短刀终究没入了库里维冷白的皮肤,深深刺进了他的左胸。   鲜血蜿蜒地从伤口处淌下,在地上砸出一朵朵漂亮圆润的小血花。   “克瑞斯——?”库里维疑惑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江珩,伸出手摸了摸江珩的脸。   他手上的温度比以往更加冰冷。   江珩看着鲜血不断从库里维的伤口处渗出,只感觉从库里维手上传来的寒冷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让他手脚一阵阵地发凉。   “你要死了吗?”江珩听到自己的牙齿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颤,发出的声音怪吓人的。   库里维捧着江珩的脸,温柔地笑了笑:“我已经死了。”他缩回了手,安静地瞧着江珩。   江珩不明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库里维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飘散成一片璀璨的萤火。   刺入他左胸的银刀掉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哐啷”声。   四周的场景褪成一片浓黑。   在一片虚无中,库里维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江珩。   他的怀抱带着凉气,可是却有熟悉的安心。   “所以我给你最后一个小提示。”   江珩怀里的两本日记一同从他的怀中抽离,然后在他的眼前并成了一本。   那本合并之后的日记快速翻动着,书页纷飞间,记录着古堡过去的影像从日记里投射出来。   影像在黑暗中散发着白光,看起来像是舞台光充裕的剧院里正在上演的舞台剧。   古堡里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展现在江珩面前。   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同血液混杂在一起,古堡成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猎场。   恩科是狩猎者,古堡里的其他人类都是猎物。   江珩看见四处逃窜的人们终究在恩科的尖牙下化作一具具干尸。   古堡最后归于一片寂静和空荡。   恩科成为了古堡的新主人,住进了库里维的卧室。   江珩的眼中窜起两簇小小的灯火,他觉得自己有点生气,气得胸口都鼓起来。   恩科疯狂地寻找着变回人类的方法,最终选择了剥下新鲜的人皮披在身上,让自己能短暂地享受阳光,假装自己变回了人类。   可恩科仍然是个吸血鬼,他不断地进食新鲜的人类血肉,吸血鬼的体征一日日在他的身上更深地体现出来。   终于有一天,连人皮也无法阻挡阳光对他的伤害,他被太阳灼伤了全身。   烧焦的血肉无法愈合,最终腐烂在了新鲜的人皮之下。   恩科开始害怕阳光,甚至畏惧起所有能发出明亮光芒的东西。   于是他把古堡里的电路毁了,让所有的电灯都无法发光。   自从发现人皮已经无法发挥效用后,恩科不再换皮了,但他仍然将一个又一个人类抓回古堡,以折磨他们为乐,让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法死去。   死去的那些人类最终变成了古堡里游荡的幽魂。   而恩科最终变成了那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   故事在这里落下帷幕,古堡里的演员们下台鞠躬。   “这把刀是银制的,可以杀死恩科。”掉在地上的银刀漂浮起来,轻轻落在江珩张开的掌心里。   是江珩之前丢了的那把,但是沾上了库里维的血。   刀刃上残留的血迹慢慢地被吸进刀里后,刀上多了些华丽而繁复的花纹。   清冷又熟悉的气息环绕在江珩的耳边。   “就当作是你在这里救了我的谢礼。”库里维亲昵地吻了下江珩的额。   江珩微微仰起头,凉意点在额前,然后慢慢散开,犹如夏日里尝到的最后一口甜滋滋的冰棍。   江珩明知道看不见库里维,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瞳仁清亮得能映出一切的倒影。   “如果你想救困在古堡里的那些鬼魂,那就烧了这座古堡吧。”   江珩忍不住问:“可这不是你的家吗?”   库里维捻起江珩的一缕发丝摩挲了两下,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江珩的身后浮现出来。   库里维的眼底漾出一点笑意:“不,这里不是我的家。”   “你该走了。”库里维轻轻推了推江珩。   “记住,我的名字是库里维。”说完,他的身影又悄然隐去。   消失的最后一瞬,他凝视着江珩纤瘦的背影,无声地做着口型。   “我等着你。”   江珩周遭的空间顷刻间开始皲裂,碎成单薄的纸片,硕大的浑浊红瞳从前方探进来,四下看了看,最后盯住了江珩。   “小臭虫,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怪物把画从外面撕毁了。   暂停的游戏重新开始了。 第12章 古堡(完)   江珩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牢固地握着手中的银刀,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着应付怪物的袭击。   “你不是喜欢跑吗?怎么不跑了?”怪物看着面前渺小的害虫,露出一个阴冷又恶意的笑容。   江珩对怪物的话语不为所动,只是朗声叫出了它的名字。   “恩科。”   清澈的声音在空荡的黑暗中绽开,划出波纹。   怪物轰鸣的笑声忽然停止了,它的表情滑稽地停留在了笑上,显得尴尬又可笑。   江珩紧了紧手中的银刀,他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怪物突然咆哮起来,江珩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江珩镇静地抬头看着怪物,眸色黑亮地映着怪物丑恶的面容。   “不对,不对,你是克瑞斯,不,你不能是克瑞斯,克瑞斯已经死了,克瑞斯——”怪物望着江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喃喃自语了起来。   “恩科,你想变回人类吗?”江珩抿着嘴笑起来,神情软和无害,小酒窝坠在脸颊上,看起来蛊惑而诱人。   怪物木楞楞地低头看着江珩,不知是被他话语中的“变回人类”所引诱,还是被那个绵软的笑容所迷惑。   江珩的眼底漾起柔和的水光:“我可以帮你。”   怪物僵硬地弯下腰,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江珩握着银刀,深深捅进了怪物的心脏,黑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江珩的脸上被溅了一滴。   一只苍白透明的手在半空中出现,将那滴黑色的血液轻轻揭去,然后又悄然消失。   江珩没有发现。   怪物厚重的身躯开始不断缩水,像被扎破漏了气的气球,很快瘪了下去。   干涩的人皮变得更加松垮,如同一个巨大的麻袋套住了恩科。   “克瑞斯……”恩科的声音依旧嘶哑着,听起来苍老又疲惫。   “我只是太想变回人类了,这样错了吗?”   江珩舔了舔唇,把刀往继续往前送了送,刀扎进腐肉里发出的黏腻声响让他头皮发麻。   “克瑞斯,你回答我——”恩科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语气也有气无力的。   江珩注视着他逐渐暗淡的红瞳,轻声说道:“你快死了。”   恩科闻言愣了愣,他的鼻腔里都是自己腥臭的血味。   “吸血鬼是不会死的。”江珩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恩科失焦的双眼陡然亮了亮,他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说得对,吸血鬼是不会死的。”我是人类。   面前的身躯朝着江珩重重倒来,江珩后退两步,避开了倒下的恩科。   他静静地望着恩科的尸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个男人的虚影在他身后慢慢显现出来,库里维看着江珩跟着叹了口气。   还是这么心软。   “江珩——江珩——”远处遥遥传来几人的呼喊声,江珩抬头环顾四周。   好像是林玥他们的声音。   周围深不见底的黑暗逐渐褪去,古堡恢复了原来的面貌,江珩站在古堡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林玥三人从走廊另一头向他跑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呀?”江珩高兴地笑了起来,声音又软又甜,像掺了糖般。   张世林喘了口气,兴高采烈地给江珩来了个宽厚的拥抱:“哪能让你一个人跟怪物正面抗啊!四个人齐心协力总比一个人孤军作战好。”   张世林正想继续表忠心,背后突然一凉,一股危险又阴冷的视线死死钉在他的背上,他恍惚间松开了抱着江珩的手。   那股阴冷感突然消失了。   真奇怪。张世林瞧了瞧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不管了。   王铭柯看他们真情流露完了,插话问道:“江珩,那只怪物呢?”   江珩眨了眨眼,指了指地上躺尸的恩科:“解决啦!”他笑得眉眼弯弯,甜得就像棉花糖。   王铭柯低头,总算注意到默默躺倒在地的尸体,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差点碰到那具死相难看的尸体,惊慌失措地往一旁跳开来。   林玥上前,双眼放光地夸了起来:“江珩好厉害呀!”边夸边给江珩拍了几下掌。   江珩脸红红地笑出小酒窝来。   王铭柯在一旁呼了口气,缓了缓自己被吓得狂跳的小心脏。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现在请玩家给出任务2的答案:古堡主人的名字】   【玩家将有1分钟时间考虑答案】   【倒计时开始——】   【60、59、58……】   “怎么办,你们知道古堡主人的名字吗?”林玥左顾右盼,焦急地问道。   张世林简直要抓狂:“我哪知道!我连任务2是什么都快忘了!”   王铭柯也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系统机械的倒计时声不停地响着。   “库里维。”江珩忽然出声回答。   系统的倒计时停止了。   林玥小声道:“这是对了还是错了?”   张世林:“这垃圾系统怎么还没反应?是卡机了吗?”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任务2已完成】   【请玩家继续努力,任务1目前完成进度为90%】   “对了!”   三人惊喜地把江珩从头到尾夸了一遍,誓死抱紧大佬的大腿,弄得江珩不知所措。   王铭柯看着江珩窘迫的模样,见好就收,出声提醒众人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走吧,去看看古堡的大门能不能打开。”   四人下到一楼,路上没有任何鬼怪出没,充满了诡异的平静。   他们很快找到古堡那扇威严庄重的大门。   “怎么回事?古堡里的那些鬼怎么都不见了?”林玥说。   江珩听到林玥的话,恍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等一下!”江珩叫住已经把大门打开一缝的三人。   王铭柯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去放把火,林玥,火柴借我一下。”江珩认真地说,伸手找林玥要来了那盒火柴。   林玥懵懵的,但还是非常听话地把火柴递给江珩。   三人看着江珩小跑着上了楼,“咚咚咚”的跑步声急切地响了一连串,然后逐渐远去了。   张世林完全摸不着脑袋:“江珩要干嘛来着?”   王铭柯也一脸迷茫:“好像是要去放火?”   林玥“啊?”了一声,发现大家都充满了迷惑。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搞不懂大佬行动中的用意了,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江珩跑上二楼,把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烛台使劲掰了一个下来,然后用火柴把上面的蜡烛点燃做火源。   他拿着烛台,走到走廊的一头,把木地板给点着了,然后一路边倒退,边把可以点燃的东西全部点上。   二楼很快烧成了一片,江珩又急忙跑下楼,把楼梯也给点燃了。   转瞬间,浓烟四起,热浪翻涌,江珩的额头被热出了汗,几颗晶莹饱满的汗珠冒出来。他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才凉快了点。   古堡里的鬼魂们像是得到了号召一般,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连那群红眼睛都赶来集合了。   人形的鬼魂们弓着腰向江珩道以沉默的感谢,红眼睛们则是蹦蹦跳跳地互相碰撞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江珩惊讶了一瞬,旋即露出了笑来,一双清透的黑眸映着熊熊烈火,明艳得仿佛六月的骄阳。   “再见啦。”江珩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跑向了大门的方向。   王铭柯跟张世林一同拉开了厚重的大门,屋外的阳光澄澈地洒进来,鎏金满地,和屋内高扬起的火焰相互映衬着,照破了所有沉寂的黑夜。   一行人走出了古堡的大门,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有种重见天日般的新生之感。   王铭柯感叹:“这个副本要不是有江珩,难度还真的挺高的,不愧是二轮副本。”   江珩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古堡。   大门正在缓缓关闭,但江珩依旧透过门扇间的空隙,望见了那个站在门内的熟悉身影。   俊美的男人站在火海中,眼神静谧地与他遥遥相望。   库里维微微扬起唇角,朝江珩无声地说道:“再见。”   古堡的大门彻底合上了,像封住了一段厚重凝实的时间。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二轮副本《库里维的古堡》】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恭喜江珩、林玥、张世林、王铭柯四位玩家获得评价S,奖励二轮副本缩短数量一个】   【恭喜玩家江珩完成支线任务探索】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林玥惊喜:“咦?这次我们居然拿了S,还有道具奖励!”   张世林感慨万分:“不容易啊!这抠门系统的道具掉落率不知道有多低。”   王铭柯点头:“江珩还完成了支线任务,支线任务完成了可是有很大几率可以拿到稀有道具啊!”   江珩歪歪头,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完成了支线任务,乖巧地等着系统清算完。   【物品:沾了厉鬼血液的银刀(稀有)】   【介绍:可以抹杀低级鬼魂,重创中级鬼魂,削弱高级鬼魂。(也适用于异常生物)】   【所有者:江珩】   江珩伸出手,把飘到面前的银刀拿了过来。   他刚刚捅完恩科都忘记把刀拔出来了。   江珩握着刀,把它转了一圈,发现上面的血污都被洗干净了,刀身上只剩下吸收了库里维血液后出现的那些复杂花纹。   林玥对稀有道具感到很好奇,也过来瞧了眼:“这上面雕的好像是朵蔷薇,真好看。江珩你真的是欧皇吧!第一次玩就能拿到稀有道具。”   江珩害羞地笑笑,低头仔细看了看刀身上的花纹。   的确是朵蔷薇,刀柄上好像还刻着什么东西。   江珩在太阳光下照了照刀柄,眼睛被刀刃反射的阳光给刺了下,他转了个方向,确定阳光不会反射到眼睛里,这才看清楚刀柄上刻的是什么。   字母“Y”。   【玩家可选择是否公开副本攻略过程】   【是/否】   江珩眼前突然弹出一个透明的选择窗口,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王铭柯耐心解释:“获得S级评分的玩家可以选择公开副本攻略过程,这算是游戏公司宣传游戏的一种方法。所以公开副本攻略过程的玩家可以拿到宣传收益的分成。”   江珩的眼睛亮了亮:“可以拿到钱?”   王铭柯被他看得一愣,点头应是。   江珩兴冲冲地问:“你们愿意公开吗?”   张世林摸摸脑袋,憨厚地说:“当然公开啊,这也是个成名的机会,还能赚钱。”   林玥跟着说:“我们小队一向都是公布的,虽然我们也只拿过一次S啦,如果你不愿意公布的话,游戏商就会把你的形象模糊处理,你不用担心。”   江珩摇摇头:“我要公布的。”   玩游戏真好,可以赚钱!   而且是他最喜欢的恐怖游戏!   江珩现在非常开心。 第13章 鬼校(1)   江珩盯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愣神了很久。   他被游戏弹出来了?   江珩猛地坐起身,一头短发睡得鸡飞狗跳的,乱糟糟地翘起来,气焰极其嚣张。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手机,飞速地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江珩?”男人的声音不甚清晰,似乎是因为周遭的环境有些嘈杂。   “顾谨谚,你还活着吗?”江珩紧张兮兮地问。   顾谨谚拿着手机满怀期待的,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还活着。”他沉默片刻,冷淡的声音低沉磁性,“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刚刚玩——”江珩下意识想回答实话,但是突然意识到电话那头是顾谨谚,立刻闭嘴了。   “又通宵玩游戏了?”   江珩捏紧了手机,一脸心虚:“没……没有……”   顾谨谚叹了口气:“开门吧,我在你家门口了。”   江珩目光呆滞地举着手机,傻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顾谨谚的话。   他从床上蹦起来,头晕晕乎乎地跑去开门。   顾谨谚果然站在门外。   顾瑾谚瞟了眼江珩睡得松松垮垮的领口,牛乳般的白皙皮肤漫延出来,精巧的锁骨嵌在上面,形状姣好。   他移开目光,帮江珩拨弄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催促人进门。   黑发遮盖的耳根早已红得滴血。   江珩趿拉着拖鞋,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顾谨谚身后,看着他忙里忙外。   顾谨谚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下,然后拿出里面装的早饭,又掏出几盒感冒药放在桌上。   他转过身,发现江珩正站在他的身后,眼巴巴地盯着人。   “感冒有好点了吗?没在发烧了吧。”顾谨谚伸手隔起江珩的额发,试了试江珩额头的温度。   江珩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他试:“昨天吃完药后就好很多了。”   “嗯,没发烧了。”顾谨谚把手收回来,江珩的额发轻轻地落回来。   江珩眨眨眼,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感冒的鼻音:“那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去剧组上班了吗?”   “剧组今天放假了,不用去。”顾谨谚摸摸江珩的头,沉声说道。   “哦。”江珩失落道,头发软趴趴地瘪下来。   顾瑾谚从来不在关乎江珩身体的事上犹豫,即便剧组今天没放假,他也不会放任江珩去干场务那么累的活。   “上次给你带的画,喜欢吗?”顾瑾谚转移话题,试图让江珩分散一下注意力。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喜欢!不过,你画的景色那么好看,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画人呢?”他不解地询问。   顾瑾谚平静地回答:“不太擅长。”   江珩皱着眉,理不清逻辑:“可是你是剧组的主美术,怎么会不擅长画人?”   顾瑾谚面上的神情纹丝不动,坦然道:“不擅长画,但是要画也是能画的出来的。送给你的礼物,不想拿不好的东西献丑。”   江珩微红着脸,没好意思问下去了,干脆转身瞧瞧今天顾瑾谚带的早餐是什么。   顾瑾谚望着江珩转身扒拉着他带来的早餐,听他发出惊喜的感叹声,微微勾起嘴角,黑沉的双眸浸透了温柔。   两人一同吃完了早饭,顾瑾谚本想再多陪江珩一会儿,但是剧组那边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叫他去处理急事。   “抱歉。”顾瑾谚锁着眉头,冷峻的脸上露出点不情愿来。   江珩嘴角抿出小酒窝来:“没关系呀,你本来就忙,你能来看我,我就挺开心的了。”他想了想,掷地有声地接着说,“我们是朋友,我不会生你气的。”   顾瑾谚盯着江珩认真的小眼神看了会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你要记得吃药。”   “嗯嗯。”江珩把人推出门外,跟顾瑾谚道别后便关上了门。   顾瑾谚走了,他就可以继续玩游戏赚钱啦!今天没有工作,剧组那边可是拿不到日结的工资。   刚刚他打开手机,就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真的有一笔不菲的金额汇进来。   江珩这个月房租还有水电费都还没付上,裤袋里是穷得叮当响。   剧组场务的工资不算高,他拿到手后还没焐热乎,就又全部给了现在为奶奶治病的医院那边。   这笔钱真的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江珩走进卧室,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被窝里摸到了那个游戏U盘。   应该是他昨天感冒药吃完后困得不行,直接装在口袋里带上床了。   他坐在床上,把U盘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发现U盘的右上角闪着红色的指示灯。   江珩好奇地摁了一下。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4】   【副本名称:鬼校】   【任务:1.逃出生天 2.找出七年前的学校】   【提示:你的身侧都有谁?】   脑内传来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江珩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教室之内。   他环顾四周,这间教室特别老旧,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霉点。从头顶照下来的灯光灰暗无比,时不时闪动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天花板上悬挂着几个旧电扇,上面落满了灰尘。   讲台上的黑板破破烂烂的,上面有一道特别长的深刻裂痕,仿佛是被人用锯子破开一般。   台下的桌椅也保持了一致的风格,木质桌椅的边角都已经腐朽发黑,但还是能勉强用用的。   奇怪的是,虽然周遭的环境脏乱,但所有的桌椅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如同被特地清扫了一番。江珩手指放上去,连一粒灰尘都没沾上。   忽然,刺耳的打铃声响起,急促地在教室上空盘旋,吵得江珩脑袋嗡嗡响。   头顶,断断续续闪动的白炽灯传来轻微的破裂声,教室里转瞬间陷入死寂的黑暗。   江珩歪了歪头,试探喊道:“有人吗?”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所有的白炽灯骤然重回明亮,它们静静地洒着惨白色的光芒,再也没有闪动过。   江珩抬头懵懵地望着挂在钉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明白它们怎么突然安分了。   晃眼的灯光照进眼中,让他眯起眼睛。江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眼睛被照得有点疼。   江珩闭了闭眼,灯光的光影还在眼前晃着。他重新睁眼,望向四周,透过那一小片灰影,惊诧地看见教室里突然坐满了人。   不对,不能说是坐满了人,应该是坐满了纸人。   纸人的身体又轻又薄,但却画得栩栩如生,从服装到四肢还有脸部都逼真极了,如果只看它们的正面或反面,甚至可能会错以为它们是立体的真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它们的脸上都没有眼睛,本该画上眼睛的部位一片空白,苍白的颜色就与白纸无异。   江珩左看右看,纸人们都坐得端端正正,仿佛一个个遵纪守律的好学生,就差桌上摆几本教科书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太不合群,于是也跟着大家坐得端端正正,手臂乖巧地叠放在课桌上,背部挺得笔直。   “同学们——上课了——”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门外浮现出一个消瘦高长的人影。   老师迈着僵硬的脚步走进了教室,灯光打在他的毫无血色的侧脸上,平添了一丝诡异气息。   老师怀里像是抱着一本隐形的书般,双手环抱在胸前。他走路的姿态缓慢而机械,仿佛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生锈了似的,江珩一度担心他会不堪重负地突然散架。   江珩视线随着老师的移动而移动,他看着老师走到讲台上,俯身放下了怀中的那本隐形的教科书,然后抬起头来,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全脸。   老师的脸一半是覆盖着苍白的皮肤,一半布满了黑色的焦纹,黑白映衬间,他的脸狰狞起来。   “起立——”老师苍老古怪,最后一个字总是拖得老长,然后戛然而止。   纸片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江珩紧跟着也站了起来。   可由于纸片人重量很轻,起身时根本不会拖动椅子,所以站起来时都是悄无声息的。   但江珩不同,他是个真真正正的普通人,所以他陡然起身的动作碰开了身后的椅子,椅脚与地面摩擦,划出突兀的噪声。   站起来的纸片人集体回过头来,脸都朝向江珩,脸上那片空白无目的地方却传来明显的视线,让江珩感觉像是真的被全班人的眼睛盯着看一般。   讲台上的老师也捕捉到了这个杂音,他瞪着双目,直直看向江珩,似乎因为他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感到了愤怒。   江珩害羞地垂下头,偷着眼睛去瞧大家,为自己的捣乱行为感到了些许内疚。   “老师,对不起。我影响到大家了,我甘愿出去罚站。”江珩良心不安,主动提出受罚的要求。   他清脆有力的认错声在教室里荡开,话语中的歉疚传入老师的耳中,让他狰狞面孔上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显得更可怕了。   “坐下——”老师没有回答江珩,继续按上课的流程走。   江珩神情失落,卷翘的眼睫丧气地垂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老师讨厌了,连认错都没办法得到老师的原谅。   “翻开教科书——我们今天讲解——如何使用天平与砝码测量物体的重量——”   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天平,还有几个同样铁锈满布的砝码,重重地摆在桌上。   “那么——我们就请刚刚那位违反纪律的同学——上来称出两根手指的重量——”   老师望着江珩,笑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脸庞上焦黑的一半突然扭曲起来,细细的血管从焦黑的皮肤下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暴露在空中,可怖极了。   老师摊开手示意江珩上来答题。   江珩望向讲台上摆着的天平和砝码,看清了上面布满的并不是锈迹,而是氧化的黑色血迹,并且讲台上除了天平与砝码别无他物。   他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好的老师!”   只要做对题目了,老师一定就会原谅他的!   江珩想着,带着自信的微笑,昂首迈步走上讲台。 第14章 鬼校(2)   江珩站上讲台,心里有一丝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默默地为自己加油。   “开始吧——”老师在他身侧催促,手指急促抵在桌上敲打,他桀桀怪笑起来,上扬的嘴脸拉扯到血管,让它们探得更长了。   江珩目光扫了一遍讲台,确定讲台上并没有他所要测量重量的两根手指。   他将疑惑的眼神抛向身旁的老师:“报告老师,讲台上没有手指可以称重。”   老师闻言,笑得更大声了,江珩的耳膜差点给他嘶哑难听的笑声炸开来,不过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重,江珩很有礼貌地没有捂耳朵。   老师笑完,不怀好意地回答:“怎么会没有呢?只要你自己动手,就会有的。”   他的眼球转动了一圈,视线缓缓地落在江珩修长的手指上。   与此同时,讲台桌上浮现出一把锐利的小刀,在灯光的投射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刀光。   讲台下的纸人们在一瞬间哗啦啦全部站了起来。它们挥舞着双手,纸片纷飞间,压迫的群体视线也集中在江珩的手指上,像是在催促江珩快些动手。   江珩看看老师,又看看纸人同学们,低头瞧了瞧那把小刀,恍然大悟地握拳道:“我知道了!”   他拿起小刀,握紧了单薄的刀柄。   老师的双眼突然转红,嗜血的红光从眼中透出来,期待着江珩自剁双指。   纸人们空白的眼部逐渐勾画出眼睛来,眼部的线条已初具雏形。   江珩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握着小刀,鼓起勇气,手起刀落间,迅速带起一阵轻微的凉风。   小刀破空而下,狠狠剁向老师撑在讲台上的手,毫不留情地切断了他的两根手指。   污浊的黑血喷涌而出,染脏了整个讲台。   纸人们隐隐现出的眼睛快速地褪成空白,它们僵在原地,仿佛被吓住了一般。   在老师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江珩望着变脏的讲台手足无措。   老师肯定是因为讲台被弄脏了才哭的,得快点擦干净才行。江珩看向台下,脑中灵光乍现。   他步履匆忙地走下讲台,一把抓起一个纸人,拎着它重新踏上讲台。   江珩把纸人摁在讲台桌上,将它当做抹布,仔仔细细地用它擦了一遍讲台。   纸人在江珩手中疯狂挣扎,除了把自己弄得皱巴巴得如同废纸外,丝毫没有影响江珩打扫卫生。   江珩动作利索地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将那两根断指摆在天平上,开始用砝码称重。   “该死的——你居然敢——”老师忍着剧痛,攥着断指处,一双赤眼恶狠狠地瞪住了江珩。   “老师!你在流血!”江珩正在称重,听见老师的声音,偏过头去,就看见老师的伤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淌着血。   “得快点包扎才行。”江珩忧心忡忡地说。   他把手中已经无力挣扎的纸人抓起来揉成一团,大步上前,把纸团堵在老师的伤处,帮老师止血。   老师抽搐着面庞,被气得直喘粗气,他脸上的血管骤然暴起,朝着江珩气势汹汹地刺过来。   江珩下意识抓着手中的小刀迎击,但小刀却凭空消失在他的手中。   他抬眼望过去,老师得意洋洋道:“你现在可没有武器——”他话音未落,脸上的得意就凝固住了。   江珩掏出了那把蔷薇花纹的银刀,灵活地闪避开血管的突然刺击,手中的银刀寒光闪闪,将血管一口气全部切断。   老师痛苦地收回所剩无几的血管,他感觉到那把银刀上的气息十分强悍,刚刚那几刀直接重伤了他。   他捂着血淋淋的脸,飞快地消失在原地,不敢再继续对付江珩。   江珩眨眨眼,环顾四周,确定老师真的不见了。   他秀气的眉皱紧了,不解地喃喃自语:“老师怎么走掉了?”   江珩转身,又发现天平上老师的两根断指已经不翼而飞,万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没办法完成老师的课堂提问了。江珩垂头丧气,感到十分自责。   他忧郁了会儿,努力打起精神,自信的小脑袋重新昂起来,信心满满地想跟台下的纸人同学们进行友好的相处与交流。   纸人们心惊胆战地看着江珩从讲台上走下来,满面笑容地望向它们,不禁悲从中来,瑟瑟发抖。   纸片颤抖时的簌簌声一时间在教室的各处接连响起,江珩眼睁睁地瞧着纸人同学们从座位上飘起来,从教室门蜂拥而出。   因为急着逃跑,有的纸人都被挤皱了,但是它们依然顽强地从教室门挤了出去,飞也似地溜出了江珩的视野。   江珩微张着嘴,打招呼的话语哽咽在喉头。   下课铃响了。   【请玩家根据系统指向回到宿舍】   系统音突然而至,江珩的眼前浮出一个箭头,亮闪闪地发着荧光。   江珩心情沮丧,但还是跟着箭头的指示走出教室。   走廊上空荡荡的,江珩的脚步声徘徊着扩散出去,在寂静中听得格外清晰。   忽然,江珩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并且声音越来越近。他握紧了手中的银刀,等待着。   “嘿!”江珩的肩膀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来人是个年轻女孩,个头挺高,跟江珩差不多,扎着高马尾,笑得阳光灿烂的。   “你也是玩家吗?”女孩语气活泼地问道,冲着江珩扬了扬下巴。   “嗯。”江珩放松下来,悄悄呼出一口气,应声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彗云,是个独行玩家。”伊慧云落落大方地说道,友好地伸出手。   江珩笑了笑,小酒窝明晃晃地露出来,衬得他精致的面容更和软了些:“你好,我叫江珩。”他跟伊慧云握了握手。   “你也是要回宿舍吗?”伊慧云问。   江珩乖乖答是。   伊慧云瞧着江珩在走廊灯光下朦胧俊秀的脸庞,合掌一拍,愉快地决定:“那我们结伴一起走吧!姐可以罩着你!”   “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遇上那些鬼可怎么办?跟姐走一块,保证你安全过副本!”伊慧云豪爽道。   江珩无辜地眨眨眼,乖巧地应“好”,软软的声音萌得伊慧云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一同走到了宿舍楼,根据系统的指示上了三楼,找到了各自的宿舍。   可能是因为男女宿舍要分开的原因,两人的宿舍虽然在同一栋楼,同一楼层,房间却是一个东一个西,分别在三楼的两端。   伊慧云不放心江珩,即便江珩说他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就可以,但她还是陪着江珩先去了他的宿舍。   江珩上前,攥住门把手,将门推开,发现里面已有人先到了。   一对情侣正腻歪地坐在床上,双方衣着凌乱,男方正搂着女方,眼看着就要亲上了。   “对、对不起!”江珩羞得满脸通红,不由自主地又把门关上了。   他刚把门关上,宿舍里的人又从里面把门给拉开了。   情侣中的男人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白了江珩一眼。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早不来晚不来,专门来坏我好事的是吧?”男人染着一头黄毛,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对着江珩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嘲讽。   江珩也知道刚刚他的确是打扰到了对方和女朋友的独处时光,抿了抿唇,内疚地准备道歉,伊慧云先出声了。   “怎么,玩个游戏你们都非要卿卿我我?要打炮不到现实里去打,连在游戏里都要搞,发情期吗?”伊慧云反唇相讥,挑衅地笑道。   江珩听得目瞪口呆,他瞧着男人被骂得铁青的脸色,心底油然升起对伊慧云的敬佩之情。   “你这……你……”男人气昏了头,一时不知道如何骂回去,他指着伊慧云的鼻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蔡鸿,别跟他们计较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忽然插话道。   蔡鸿侧身,看向女友:“珊珊,你用不着过来,我可以解决的。”   王珊搂住蔡鸿的腰撒娇:“不要嘛,我们回我的宿舍继续吧~”说完,瞥了伊慧云一眼,眼里都是不屑和鄙夷。   “这种泼妇,就不要理了啦~你不是说我最重要了吗?”王珊撩了把头发,仰头望着蔡鸿,眼神对着蔡鸿勾了勾。   蔡鸿咽了咽口水,搂着女朋友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没再理江珩和伊慧云。   伊慧云懒得理这对狗男女,她撇了撇嘴角,望着他们走进了她的宿舍,极其不耐地在他们身后翻了个白眼。   “慧云姐,别生气啦。”江珩急忙安慰道,睫毛扑闪间,双眸里星星点点。   伊慧云瞧着江珩,气不知不觉间就消了。   她手痒痒地捏了捏江珩白嫩嫩的小脸蛋,笑得张扬:“行,不生气了。我自己待会让系统调整一下,找个独间住。他们俩估计得在我宿舍翻雨覆雨,我要跟他们住一间,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嗯嗯。”江珩点点头。   “走吧,先进你宿舍看看。”伊慧云挥挥手道。   宿舍很整洁,总共两张床,两套桌椅。床铺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桌椅看起来比较崭新,地板也非常干净,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   刚刚那对情侣虽然讨人厌,但并没有弄乱他们坐过的那张床。   伊慧云毫不忌讳地坐在了那张床上,江珩则是坐到了另一张床上。   “我刚才发现了一条校规,说是必须遵守学校的课堂时间,否则玩家会因为触发禁忌而被抹杀,副本就会失败。”伊慧云跟江珩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情报。   “就是要按时上下课是吗?”江珩问。   伊慧云应道:“是。你有什么发现吗?”   江珩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没、没有。”   伊慧云理解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姐带你飞!”   “我先去看看系统给我重新安排的房间,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探探险。”伊慧云神秘兮兮地说道。   江珩疑惑地睁大眼睛:“可是不是要遵守上下课时间吗?”   伊慧云狡黠一笑:“它可没说连休息时间也要遵守啊!” 第15章 鬼校(3)   阴沉沉的黑夜压下来,笼罩着整个校园,白茫茫的雾气在校园里弥漫开来,仿佛在吞噬着过往的亡灵。   江珩和伊慧云走到宿舍楼的大门口,却发现楼外的一切都被雾气充斥着,挡住了面貌。   浓厚的白雾拦在两人眼前,遮住了本该延伸出去的视野。它像是一只匍匐的猛兽,静静地等待着两人踏出楼栋,然后将他们吞吃入腹。   “这又黑又暗的,还有雾,存心不想让我们出去啊。”伊慧云有些苦恼地看着外头。   江珩眨眨眼,直接往前走出了宿舍楼的大门。随着他的靠近,楼外的雾气居然向后退了退,稍微露出了一点前路。   如同在诱惑他们踏入陷阱。   “慧云姐,我们走吧。”江珩歪头,朝伊慧云腼腆地笑笑,毫无畏惧。   伊慧云本来还没想好要不要带着江珩出去冒险。毕竟她不知道这个雾气是否危险,而且在视野被遮挡的情况下,想要探索闹鬼的校园简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她看着已经站到外面的江珩,以及他身后拓开的一条道路,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走了出去。   游戏就是要冒险才有意思。她兴奋地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充满了挑战的兴味。   “走吧!江珩你胆子还挺大的嘛!”伊慧云爽朗一笑,站到了江珩的身旁。   江珩抿着嘴角,脸上攒出一个小酒窝,他朝伊慧云露出一个甜笑,清秀的面容在黑夜里仿佛发着亮光。   伊慧云心情一下子明朗了。   两人沿着白雾让出的道路,走了一小段距离,忽然瞧见前方赫然竖立着一个红色的充气拱门,鲜艳的颜色在周围暗沉的环境里格外醒目。   江珩仰起头,眯着眼睛,辨识了一下拱门上写着的明黄色字眼。   “欢迎——何卫东领导——莅临我校——”江珩断断续续地念着。   突然,充气拱门发出了剧烈的爆破声响,随着拱门中充着的气体的快速泄露,拱门在短短几秒内便瘪下来,坍塌在地上成了扁平的横幅。   江珩反应迅速拉着伊慧云向后撤了几步,躲开了从空中倒下来的充气拱门。   “怎么回事?”伊慧云皱着眉,不解地望着地上放完了气的充气拱门。   江珩瞥了一眼横幅,发现上面的字似乎变了个样。他走上前,蹲下来重新看了一遍拱门上写着的字。   上面的字体由一开始的明黄色转为暗黄,像是被时间熬煮透了,褪变成黯淡的陈旧颜色。   一阵阴风凉凉地卷过来,地上的横幅被吹起了一角,江珩怕它被吹走,便伸手按住了。   “还我——儿命——公道——”江珩凑近看了看,横幅上的字有几个已经模糊不清了,横缺竖漏的,根本认不出原来是什么字。   伊慧云刚走过来,就听到江珩念出来的话:“这里以前难不成害死过人?”   她刚刚在江珩身旁站定,一股强劲的气流忽而自上而下地窜下来,一个黑影在两人眼前掠过,然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骨裂的声音清脆地传开来,和肉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混在一起。   一个人掉在了他们眼前。   地上躺着一具男尸,四肢扭曲地蜷缩着,仿佛已经折断,尸体身上穿着的是白蓝相间的宽大校服。一滩浓稠的血液在尸体下方洇开,浸染了尸体下垫着的红色横幅。   男尸的头被摔断了,骨碌碌地滚到了江珩的脚边。   因为高空坠落的原因,头骨被砸得凹陷变形,头颅上的肉软趴趴地附着在上面。   它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眼神仇恨地盯住了低头看着他的江珩。   伊慧云被吓了一跳,她伸手想把江珩从那颗头旁边拉开,结果江珩俯下身,正好错开了她伸出的手。   江珩撑着膝盖,弯下腰去,星眸里熠熠生辉。   他软乎乎地笑起来,友好地询问:“怎么啦?你找我有事吗?”   滚在地上的人头见状,趁机从地面一跃而起,咧开血盆大口,朝着江珩咬去。   江珩下意识一个后仰,躲开人头的突袭,然后双手牢牢地捧住了人头,没让它砸到自己身上。   他卷翘的睫毛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扑击惊吓到了。   江珩瞧了瞧人头露出来的一口银牙,认真地思考片刻,声音温软地回答道:“你的牙齿挺好看的,特别整齐!但是不用特意让我看啦。”   人头呆愣了一瞬,没搞清楚这个柔弱的人类究竟怎么回事,它继续龇牙咧嘴地在江珩手中拼命挣扎,奋力转动着,朝江珩捧着它的其中一只手狠狠地咬过去。   江珩眼看着它要咬到自己了,慌乱中将人头举起,然后像投球一般,一把将它丢了出去。   人头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最终在远处无力地掉落下去,然后在地上翻滚着远去了。   完美的抛球。   伊慧云张大了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又软又萌的小江珩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江、江珩?”伊慧云艰涩地挤出声音,语气微弱地喊道。   江珩闻声转过头,他微微笑着,可人的酒窝浅浅地绽放着,笑得伊慧云更加晕头转向:“怎么了,慧云姐?”   伊慧云觉得自己绝对在做梦了,这种晕晕乎乎,丝毫没有踏实感的感觉,只有在梦中才有。   迷茫间,她陡然瞥见江珩身后的无头男尸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伸着歪曲弯折的手臂就要抓向江珩。   “看你身后!”伊慧云下意识大喊出声,背后的冷汗一瞬间被激了出来,心都被吓得漏跳了一拍。   江珩身手矫捷地避开了无头男尸朝他抓过来的双臂,无头男尸没料到江珩能够躲开,一个倒栽葱,直直趴倒在地。   他脖子上的断口与粗糙的水泥地相擦碰,直接从皮开肉绽跨越成血肉模糊了。   江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呼了一口气:“你不要突然这样打招呼呀,很吓人的!”   男尸缓慢地再次爬起,又想朝江珩扑过来。   江珩侧过身,正面朝着男尸,银刀在胸前举着,在黑暗里闪烁着寒亮的光芒。   男尸扑过来的动作陡然停顿,他如同见着了骇鬼之物,避之不及地连退三步。   江珩疑惑地望着躲远了的男尸,握着银刀的手举起来挥了挥,跟男尸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不过来了啊?”   银刀在空中破开寒芒,晃得男尸又连退了三步。   江珩揪着眉心,迈步朝男尸走过去,想走近了跟他说话。   男尸直接一个转身,腿脚利索地跑远了,两条腿灵活得像是没被摔断过一样。   浓雾被男尸矫健的跑步英姿破开。   江珩朝远方眺望,刚刚被他扔远了的人头蹦跳着自己装回了男尸的脖子上,然后跟着男尸一起跑了,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他失落地转回身,想找伊慧云说说话,寻求一下慰藉。   然而伊慧云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伊慧云的视线落在江珩手中寒光闪闪的银刀上,脑海中一团乱麻,处理不来这过大的信息量。   这刀看着至少都得是个高级道具,不然怎么那个无头男尸一看就跑。   但是江珩不是个可爱的小萌新吗?   伊慧云抬眼,望见江珩疑惑的小眼神。   她瞧着江珩乖软的小脸蛋,无辜的神情。   “慧云姐?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呀?”江珩的嗓音绵绵软软的,听得伊慧云心头一颤。   江珩见伊慧云愣愣的,没有回应,便走到她面前,歪着头保证道:“你不要怕!我也可以保护你的!”他把银刀收进了系统空间里,举起握着的小拳头,认真道。   伊慧云对上江珩坚定的眼神,忍不住微笑起来。   算了,不管江珩是不是萌新,他也都是可爱的。   她依然想护着他,就当捡了个厉害的小弟弟吧。伊慧云摸摸江珩的头,被他软茸茸的发丝挠得心软。   伊慧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两人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伊慧云拉住被摇得站立不稳的江珩,没让他跌倒。   “怎么回事?”她皱紧了眉头。   地面的摇晃停了下来。   随即,坚固的地面骤然从远处开始裂开,巨大的裂缝蜿蜒着爬向两人,深不见底的地缝里泄露出大量的狞恶鬼魂,白雾越来越浓,包裹着众多哀叫着的恶灵,朝两人席卷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飞快地跑向不远处的树丛里。   树叶簌簌地抖动着,树丛轻微地晃动了一会儿,随后归于静谧。   江珩和伊慧云蹲在树丛里,用茂密的枝叶遮挡住身形,试图以此躲开恶灵的追击。   恶灵们在白雾的协助下朝他们逐渐飘荡过来,最前面的树丛最先沾染上怨气冲天的浓雾,仅仅一息之间,翠绿的叶片便枯萎凋落。   江珩重新拿出了银刀,他握紧了刀柄,全身紧绷。坚硬的刀柄在他柔软的手心刻出深痕,他的指尖被攥得发白。   恶灵们散开来,在前方的树丛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目标,便随着白雾撤了回去。   江珩和伊慧云正要松一口气,结果身后不远处突然拔起了一声高亢的尖叫。   正在撤退的鬼魂们顿住了,紧接着朝声源处疯狂地冲了过去。   众多的鬼魂遮天蔽日地扑过来,阴冷的气息冻得树叶上结起厚重的白霜。   江珩把伊慧云拉起来,两人一同向后方跑了过去。   他们刚跑出几步,就看见了那对小情侣正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你侬我侬,见他们跑过来还不满地瞪着他们。   “又是你们!”王珊娇滴滴地怒嗔道。 第16章 鬼校(4)   伊慧云正想开口怼人,身旁的江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对小情侣跑了过去。   他一手揪着一个人的后领,拖着两个人掉头继续跑。   伊慧云咽了口口水,把那些怼人之言一同咽进肚子里,跟上了江珩的脚步。   一路上,王珊与蔡鸿被各种出其不意伸出来的杂乱树枝刮得皮肤生疼,时不时发出各种尖叫声和咒骂声。   江珩充耳不闻,双手牢牢拽着两人的衣领,拖着人飞快地往前跑着。   四人很快跑出了树林的范围,而就在江珩他们从树林刚刚跨出来之时,他们的眼前忽然凭空浮现出一栋楼。   江珩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直直冲进了这栋楼的大门。   “砰”的一声闷响,掉漆的绿色铁门在几人身后重重阖上,关住了他们,也拦住了外面追来的鬼魂们。   大楼里亮着幽暗的灯光,模糊地映照着众人的面容。   江珩第一次拖着两个人跑了那么一大段距离,不免感到有些疲惫。   他松开两人,白皙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染上红晕,衬得他面如桃花,凌乱的额发被汗水打湿,焉哒哒地贴在额前。   江珩气喘吁吁地问伊慧云:“慧云姐,这里是哪里?”   伊慧云抬头看了看头顶发着荧光绿的指示灯牌:“行政楼。”说着,她抬手给江珩指了指。   王珊和蔡鸿猝不及防间被江珩放开,两人直直摔在地上,被又冷又硬的地板磕得疼痛不已,头发上还挂着刚刚被拖行时沾的几片树叶,模样狼狈又可笑。   王珊平日里就娇气得不行,这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她把挂在长发上的树叶扯下来,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头,扯到了发根,疼得自己眼泪汪汪,面目扭曲。   王珊无意间瞥了眼自己手上摘下来的树叶,结果发现上面爬着好几只蚂蚁,吓得她手一抖,把树叶丢了出去。   她被恶心坏了,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直接破口大骂,像极了她之前骂伊慧云的“泼妇”:“你干什么呢!神经病吧!存心整我们是不是!”   蔡鸿一边安抚地抱着王珊,一边火上浇油,连连应和:“就是!你们怎么回事!单身狗看不惯别人恩爱是不是?”   江珩迷茫地望着两人,无辜地眨眨眼,显然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委屈地垂下眼帘,小声辩驳:“我没有呀,我只是想救你们。”   伊慧云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护犊子:“你们脑子是进了北冰洋吗?刚刚要不是江珩拉着你们跑,你们早就被那些鬼给弄死了!”   “你们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呆一块,就出去吧,跟外面的朋友们一起玩玩。”伊慧云勾起嘴角,笑容讽刺,语气犀利,一针见血。   王珊气昏了头,拉着蔡鸿就要往外走。   蔡鸿瞧了瞧江珩和伊慧云,拉住了王珊。   “珊珊你先冷静一点,这两个人应该不简单。而且刚才确实有一大堆鬼魂在后面追我们,你没看见吗?”蔡鸿压低了声音,跟王珊耳语道。   王珊闻言,稍稍冷静了一些:“行,那我们就先跟着他们,刚刚差点就上了那个臭女人的当。”   江珩望着王珊和蔡鸿,却发现他们停住了出去的脚步,不禁疑惑地出声询问:“你们怎么不走了?”他期盼地瞧着两人,等着他们继续往外走。   王珊和蔡鸿的背影顿时僵硬,透着股浓浓的尴尬。   伊慧云见这对狗男女突然停住脚步,嘲讽地嗤笑一声:“江珩呀,他们很胆小的,外面那么多鬼,他们哪里敢出去?”   江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软软地“哦”了一声,仿佛被老师答疑解惑的小朋友。   蔡鸿硬着头皮装没事人,王珊高傲地瞪了江珩和伊慧云一眼,骄矜地一言不发。   江珩睁大漂亮的双眸,目光澄澈地望向王珊和蔡鸿,善解人意地帮他们指出了头上还残留着的树叶:“你们头顶还有树叶,上面爬着好多只蚂蚁呀。”   说完,他抿起唇角,黑眸水亮,酒窝深深,笑着的样子奶乖极了,瓷白的脸颊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拢着微微的光芒。   王珊和蔡鸿怔愣一瞬,随即崩溃地叫了起来,惊恐地扒拉着各自的头顶。   江珩顿时沉浸在助人为乐的兴奋之中,眼神晶亮地看向伊慧云:“慧云姐,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伊慧云逐渐习以为常,她冷静地回答:“好。”唯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显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在行政楼一层转了一圈,只找到了一扇可以开的门。   “档案室?”江珩瞥了一眼门上挂着的牌子,伸出手把门打开。   门内是笔直向下延伸的楼梯,狭窄的通道里亮着白色的灯光,正好让江珩和伊慧云得以看清脚下的台阶。   两人下了楼梯,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扇门。   江珩依旧伸出手,打算攥住门把,将门打开。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门把时,锁眼上骤然突起一颗硕大的鬼眼。   鬼眼挤在锁眼内,眼白上遍布血丝,眼球被有些狭小的锁眼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它的瞳孔微微放大,瞪住眼前的江珩,整颗眼球开始充血变红,犹如即将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凶狠兽瞳。   江珩弯下腰,担忧地与鬼眼对视着:“这个地方太小了,把你弄疼了吧,我帮你从这里出来!”   他拿出银刀,刀尖对准了锁孔里充血的骇人鬼眼。   江珩把刀尖直直捅进锁眼里,试图慢慢地把鬼眼挖出来。   银刀上的寒气冻住了鬼眼,它动弹不得地僵在原地,即便因为被江珩戳到了眼球而疼痛难忍,也无法在银刀的威慑下挣扎半分。   等江珩卖力地把鬼眼完全挖出来,它已经瞳孔涣散,随即便在江珩的手中缓缓变得透明,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张泛黄的折皱纸条静静躺在江珩的手心。   伊慧云眼看着江珩似乎要陷入失落的情绪,赶紧凑过来转移话题:“这上面写着什么啊?”   江珩顺着伊慧云的话,打开了手中的小纸条:“何卫东校长——杀人偿命——?”   “何卫东?这不是刚刚那个充气拱门上写的人名吗?”伊慧云思索片刻说道。   江珩把纸条收好,妥帖地放在身上:“档案室里面应该会有七年前学校历史事件的记录,我们进去看看吧。”   没了鬼眼的阻拦,江珩顺利地打开了档案室的门,然后顺手把门口的电灯开关摁开。   暗白色的灯光洒落下来,空气中飘着细小的灰尘颗粒,把本就黯淡的灯光搅得更加灰扑扑的。   满屋的灰尘被江珩开门的动作惊动,四处飞舞起来,江珩被朝他飞来的灰尘呛得咳了咳,抬手捂住了口鼻。   几颗细小的灰尘落到他的眼睛里,江珩难受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把灰尘眨出来,但是他眨出来的只有被灰尘刺激出来的泪珠。   江珩用手揉揉不适的眼睛,眼角的泪珠被他的手背蹭掉了,眼睛里还是有轻微的异物感。   伊慧云瞧着江珩泛红艳丽的眼尾,湿漉漉的卷翘眼睫,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看看,帮你吹一吹。”   江珩乖乖地睁圆了眼,让伊慧云帮他吹了吹,总算感觉好多了。   他率先走进了档案室,伊慧云跟在他身后。   档案室里矗立着一排排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文件,好在铁架的侧面都有标注着年份和文件类别,江珩和伊慧云很容易就找到了七年前的学校档案。   但由于档案室里所存放的是学校完整的各类档案,甚至连学校当年的一些教学计划也包括在内,资料十分详尽。所以光是七年前的学校档案,就有足足两个大书架。   江珩凝视着面前的两个大铁架,提议道:“我们一人找一个吧。”   伊慧云点头答应。   两人背对着对方,分别在各自负责的书架上寻找七年前单纯记载校内重大事件的校史档案。   江珩目光仔细地掠过一排排书脊上贴着的白色标签,辨识着上面的字迹。   “校内重要事件记录。”江珩惊喜地亮着双眸,把那本厚重的档案夹从书架上抽出来。   与此同时,一张苍白腐烂的鬼脸从档案夹后逐渐显露出来。它脸上的皮肤溃烂,皮肉糜烂地掀起来,里面的阴森白骨零星地透漏出来,红红白白交织在一起,难看极了。   江珩拿着档案夹,和长相诡谲的鬼脸双目对视,大眼瞪小眼。   鬼脸等了老半天,发现它没能吓到江珩,于是不甘心地朝江珩移动过来,笑容狰狞地堆在脸上。   江珩被它丑到了,他迅速把档案夹夹在腋下,然后伸出双手,把鬼脸两侧的书列往它所在位置果断一推。   两侧的书列纷纷倒在鬼脸的两侧,把它本来还算圆正的脸颊挤得变形扭曲,它黑褐色的嘴唇被挤得撅起来,仿佛鸭子嘴一般。   书列倒塌的动静不小,在江珩身后寻找档案的伊慧云被声响惊动,紧张地转过身来。   “你没事吧,江珩?发生什么了?”伊慧云走到江珩身旁,生怕出了什么事。   江珩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羞赧地低着头,手指怯怯地指向书架上被挤扁了的鬼脸。   “我不是故意的……”他放下手,不安地揪着衣角。   伊慧云顺着江珩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形状凄惨的鬼脸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并不能阻挡伊慧云看清它所处的悲惨情形。   瞧着那张滑稽又诡异的鸭子嘴,伊慧云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狂放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鬼校(5)   江珩拉了拉笑得快背过气去的伊慧云,小声劝道:“慧云姐,你不要笑它了,它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在书本夹缝中生存的鬼脸嘟着极具个性的鸭子嘴,五官都被夹扁了。伊慧云完全看不出来它究竟高兴不高兴,不过被江珩这么对待,它估计是不会高兴了。   伊慧云适可而止地收了笑,她清清嗓子,按耐住声音中憋笑的颤抖:“你拿着的那本档案是七年前的记录吗?”   江珩点点头,将档案夹摊开来,想看看上面究竟记载着什么。   打开的档案夹里只有几张陈旧泛黄的白纸,江珩把它们反复地翻了几遍,都没发现上面有任何字迹。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伊慧云跟着江珩认真地盯了好几遍,也没看见白纸上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江珩捧着档案夹,思索片刻道:“可能有什么触发条件,我们问问它吧?”他指了指仍然夹在厚重的书堆里一动不动的鬼脸。   伊慧云还没跟上江珩的脑回路,就见他已经直直朝鬼脸走了过去。   江珩礼貌地斟酌着用词,语气柔和地询问:“请问,你知道这上面的字要怎样才能显示出来吗?”语毕,他笑着露出漂亮整齐的小白牙,眉眼弯弯犹如皎洁的新月。   鬼脸依然嘟着张鸭子嘴,沉默无言,被挤成两条缝的双眼无神地凝视着江珩。   江珩耐心地等了许久,但空气中唯余沉默。   他蹙着眉沉思了会儿,茅塞顿开:“对不起,我忘记帮你出来了,你这样说不了话的吧。”他敛着眉眼,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羞愧。   江珩伸手拽住了鬼脸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尝试把它从书堆里揪出来。   他使劲一拔,忽然感到手下一松,握成拳的手没了牵扯,差点挥到他自己脸上。   江珩险而又险地控制住了动作,没打到自己。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手中抓着的一小撮头发,偷着眼去瞧鬼脸。   鬼脸没能出来,但是它的头发被江珩拔下来了。   只见鬼脸原本还剩几根干枯小草的荒原,彻底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它感受着头顶透彻的凉快,落寞地流下了两行血泪。   江珩见状,手足无措地安慰道:“你、你不要哭呀,头发会有的!真的!它们会再长出来的!”   鬼脸的血泪流得更凶了。   伊慧云捂住脸,觉得画面真的太过凄惨,凄惨得她都有些同情鬼脸了:“你还是快点把它拿出来吧。”   江珩闻言,赶紧把鬼脸从书堆扒了出来,他还特别体贴地帮鬼脸拉扯了一下两颊,让它恢复了比较圆润的模样。   鬼脸在江珩的手上挣扎着想要脱离,它实在不想惹这个可怕的人类了,它是个低级鬼魂,经不起太大折腾。   奈何江珩牢牢地抓着它,它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只能万念俱灰地在江珩的手中苟延残喘着。   “现在你可不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呀?”江珩笑容温软,睁着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期待地望着鬼脸。   鬼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打了个寒颤。   它久违地开了口,声音如磨砂般沙哑不堪:“血……浇上血……”   “是要在这上面浇上血吗?”江珩晃了晃手中的档案夹,问道。   鬼脸艰难地应是。   江珩高兴地冲伊慧云笑:“慧云姐,我知道啦!”   伊慧云瞧着他兴奋得双颊微红的模样,不禁应和道:“嗯!真棒!”   江珩回过头,软软地请求道:“鬼脸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血呀?”他的眼底微芒闪动,小酒窝又悄悄攒了起来。   鬼脸惊恐地连连摇头,甚至忘记了它的头皮还被江珩扯着,疼得血泪差点又飙出来。   “可是我不想放血,会很疼的。”江珩委委屈屈地说道,纠结地抿着唇。   他重新把银刀拿在手中,试图跟鬼脸进行商量:“就划一下,就一下。”   鬼脸瞧着江珩手中锋芒逼人的银刀在面前晃来晃去,恐惧得头皮发麻。   “带你……带你去……!”眼看着那把令鬼畏惧的银刀渐渐朝它逼近,鬼脸慌忙开口。   江珩眨眨眼:“你要带我去找血吗?”   鬼脸终于开始适应说话,声音逐渐流畅:“要特定的血……才可以……在一个房间里有……”   江珩和伊慧云跟着鬼脸的指示绕到了档案室的另一个隐蔽的出口。   伊慧云看江珩一手抓着鬼脸,一手握着银刀,不太方便开门,便主动上前把出口的门拉开了。   门外是黑黢黢的楼道,歪曲地扭着通向深不见底的另一端。   两人一鬼走出档案室,伊慧云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照明灯。   她朝着好奇望过来的江珩得意地挑了挑眉:“你姐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照明灯走在前面探路。   照明灯的光芒充斥在楼道里,提供了良好的光源。   两人按照鬼脸的指路,在楼道里绕了很久,但却迟迟没能找到鬼脸所说的房间入口。   伊慧云不耐烦地从江珩手中拎起鬼脸:“你不是说就在前面吗?哪儿呢?绕了那么久连个门都没看见!你该不会是耍我们的吧!”她粗暴地摇着鬼脸,质问道。   “我没骗人……!就在这附近……”鬼脸被伊慧云摇得声音震颤。   江珩的目光在一旁的墙上探寻片刻,最终顿在了眼前的一片墙面上。   “慧云姐,这里好像有一个门。”江珩伸手摸上墙面,感受到手指下有细微的接缝凹痕。   他把银刀插进凹痕中,顺着接缝把被封起来的门完整地割裂出来,被割下来的封门碎块簌簌地往下掉落,在江珩的脚前堆成了一个小山堆。   伊慧云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把撬棍,正想沿着江珩用刀割出来的痕迹把门撬开来。   江珩朝她摆摆手,然后抬起脚,直接一脚把门给踹开来。   门内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江珩歪了歪头,目光偏过被他踹得歪斜在一旁的门朝前望去。   一只女鬼正四肢着地,面部朝下地趴在地上,身上穿着的红裙沾了一地的泥,变得灰扑扑的。   江珩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女鬼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长发乱糟糟地缠绕在一起,上面也非常不幸地沾着泥土。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后面。”江珩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歉,心虚地低头不敢看女鬼。   女鬼骤然厉声尖叫起来,她的头发瞬间暴长,聚成一条条粗长的黑绳,朝江珩他们袭来。   鬼脸趁着伊慧云松懈的一瞬,立刻从她手中溜开,逃之夭夭。   江珩在刚刚不小心拔光了鬼脸的头发后,不太敢掏出刀去割女鬼的头发,怕伤到她的自尊心。   “慧云姐,撬棍借一下。”江珩迅速地把伊慧云的撬棍拿在手中,冲着袭来的头发就是一顿乱卷,把它们全部裹在了撬棍上。   然后他把撬棍往自己的方向一扯,继续卷着女鬼的头发。在江珩把所有的头发都卷完后,女鬼也被他生生卷了过来。   江珩拉了拉手中的撬棍,女鬼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悲戚地啜泣起来,幽怨的鬼泣声在狭小的房间里萦绕着,让伊慧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珩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再扯女鬼的头发,他神情和软地继续道歉:“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呀,我下次会轻一点的。”他紧张地舔了舔唇,唇瓣覆上诱人的水光,让他看着更软乎了些。   女鬼的哭声噎住了,她似乎被江珩口中的“下次”给惊到了。   “你看你的头发还好好的呢,一根都没有少。刚刚那个鬼脸先生的头发都不小心被我拔光了,你要开心一点呀。”江珩翘着嘴角,弯眸一笑。   女鬼已经忘记了哭泣,她呆滞地望着面前漂亮的小青年,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被威胁了,还是被安慰了。   伊慧云出声提醒江珩:“江珩,血。”   江珩幡然醒悟:“对了,你有血吗?我想——”他话未说完,就见女鬼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奔出了门外,还自我牺牲地留下了她的一头秀发。   伊慧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头女鬼转瞬间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她转头与面露惊诧的江珩相对视。   “她连头发都不要了,是不是因为我把她吓跑了。”江珩失落地说道,沮丧的样子仿佛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猫。   伊慧云的“是”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她干笑两声道:“怎么会呢,可能是她有什么急事吧。”   江珩不太相信,但在伊慧云的连连保证下,还是被安抚住了。   他把撬棍上的头发摘下来,然后将撬棍还给了伊慧云。   动作间,他刚刚夹在腋下的档案夹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摔得摊开来。   江珩正要弯腰去捡,忽然几滴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了档案夹里的白纸上。   他停住了想伸手去捡的动作,望着白纸上的鲜血越滴越多,逐渐把白色浸透。   血滴在浸染了所有白纸后停止了坠落。   江珩确定了没有血再滴下来后,才伸出手把整个档案夹捡了起来:“何卫东建设——校内禁闭室——帮助——”他读着其中一张白纸上浮现出的字迹,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的危险。   伊慧云看着江珩头顶突然倒吊下来的恶鬼,慌神地喊出声:“江珩!上面!”   江珩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倒吊鬼垂涎欲滴的丑陋面孔。   倒吊鬼的舌头正从口中探出,上面淌着恶心的粘液,他的眼眶里空荡荡的,里面的眼球不知所踪,鼻子塌陷着,像是被人用硬物生生敲断了一般。   江珩陡然对上这么一张丑得惊为天人的鬼脸,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档案夹,直接拍到了倒吊鬼的脸上。   清脆的拍打声响起,声音非常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倒吊鬼被江珩给拍懵了。 第18章 鬼校(6)   江珩条件反射地拍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默默地把档案夹收回来,倒吊鬼的尊容缓缓地从档案夹后显露出来。   江珩瞥了一眼,就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嗫嚅着道歉:“不好意思……”   倒吊鬼本来就塌陷着的鼻梁经过江珩这一拍,基本夷为平地。   倒吊鬼起初呆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他捂着脸,悲凉的呜咽声从干瘦的手指间泄露出来。   “你不要难过了。”江珩望着倒吊鬼从指缝间滴落出来的血泪,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胡乱安慰道,“你看你鼻子本来就是塌的呀,它现在只是更塌了一点,这样更有特色的!”   伊慧云在旁边听见江珩这么一番安慰,都可以预见倒吊鬼肯定会哭得更惨了。   这就像是在对倒吊鬼说,你本来就已经很丑了,现在只是更丑一点。   伊慧云于心不忍地别过眼。   江珩毫无所觉,还想继续安慰,却忽然瞧见倒吊鬼伸出来的那截沾染着粘稠唾液的舌头。   他微微蹙眉,稍显苦恼,接着犹犹豫豫地说道:“你的舌苔有些发黄,可能有点上火了……你是不是平时都没喝水啊?”   倒吊鬼的呜咽停止了,他放下捂着脸的手,脸上本应是眼睛的两个窟窿空洞地望着江珩,仿佛真的能够看到他。   突然,倒吊鬼的眼窟窿里窜起两簇幽蓝色的火苗,火苗在他的眼眶里跃动着,映亮了江珩的面容。   在幽蓝火光的照耀下,江珩瓷白的脸颊被衬得仿佛透着淡淡的荧光,本就精致的眉目被火光一晃,更加漂亮了。   倒吊鬼盯着江珩看了许久,忽而开口说话了:“照片……报仇……”他嘶哑的喉音里压着沉重的情绪,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江珩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上面覆着的微芒也跟着一起摇曳:“照片?”他不解地重复道,黑暗里只有他的声音依旧柔软。   一张薄薄的照片从天花板缓缓飘落,盘旋着停在了地上。   江珩弯腰捡起,伊慧云则举着照明灯靠上前来,为江珩提供光源。   这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孩。   男人面相和蔼,笑容亲切,书卷气从他的镜框透出来,一看便知他是一名教育人员。在他身侧拘谨地站着的男孩则是一副内敛的模样,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沉。   江珩把照片翻到背面,发现上面印了一行字。   “何卫东校长亲自援助困难学子。”   伊慧云:“又是何卫东?”他们这一路过来已经不止一次与这个名字打交道了。   江珩拿着照片,疑惑地询问倒吊鬼:“何卫东是谁?”   倒吊鬼听闻这个名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喉咙里嗬嗬作响:“报仇……恨……杀了!”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陡然拔高了,犹如坏掉的收音机在高亢地尖叫。   倒吊鬼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天花板上陡然向下探出了无数只干瘪的鬼手,它们在江珩两人的头顶上摇晃挣扎着,姿态痛苦,蠕动的声音黏腻恶心。   “救救……救命……”幽怨的哀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江珩拉着伊慧云迅速矮下身,尽量不让鬼手碰到他们。   两人仰头望着天花板,只见那些鬼手正在不断地往下落,天花板上逐渐露出了一颗颗高度腐烂的鬼头。   “恨啊……恨……”那些鬼头转动着森绿色的鬼瞳,朝着江珩他们瞪了过来。   江珩眼看天花板上的众鬼下降得越来越快,很快就会碰到他们,拽着伊慧云果断地跑出了门外。   两人沿着来时的漆黑通道原路返回,伊慧云手中的照明灯在跑动中摇摆着,照明灯的光芒在通道中不安定地晃动着,照亮了两人身后追来的重重鬼影。   江珩回头,发现房间里的那些鬼居然向他们追了过来,顿时加快了脚步,拉着伊慧云直直往前冲。   两人穿过档案室,跑上楼梯,回到了行政楼里。   江珩反手把档案室的通道门死死关上,隔开了追来的鬼魂们。   门在鬼魂们的剧烈撞击下抖动了一会儿,随即恢复了平静。   江珩确定门内的鬼魂们已经放弃了追击,这才将牢牢把住的门把手松开。   伊慧云刚刚也在一旁帮忙堵着门,见没事了,松了口气:“还好这门的质量不错,没被弄破。”   她转过头,却见江珩的视线正盯着前方:“江珩?怎么了?”   伊慧云顺着江珩的视线望去。   两个人影从前方的黑暗中走出。   “好巧啊,又遇上你们了。”蔡鸿挥了挥手,朝江珩两人打招呼,脸上挂着的笑容是莫名惊悚的殷勤。   站在他身侧的王珊也跟着娇柔地说道:“相逢即是缘,我们还是结伴走吧?”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江珩,同之前咒骂江珩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伊慧云打了个寒颤,摸摸手上激起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这两人转性了?”   江珩没说话,他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看着并肩走过来的王珊和蔡鸿。   “之前的矛盾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我们是队友,还是好好相处比较合适~”王珊见江珩和伊慧云没有搭理他们,不介意地娇笑一声道。   蔡鸿连连点头附和,然后接着说道:“我们就不要再争吵了。现在得赶紧出去,外面天亮了,上课时间可能快要到了。”   伊慧云虽然觉得这两人的接近绝对不怀好意,但是江珩已经语气温软地出声了:“好呀,那我们之后就不要再吵架了。”   她侧头望着江珩软乎乎的笑容,讽刺的话又落回肚子里。   算了,江珩开心比较重要,反正这两人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走吧。”   四人一同走出行政楼,晨光冷冷地泼洒在校园里,夜间浓厚的白雾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校园重新显露出它原来的模样。   伊慧云摸摸下巴:“晚上的白雾应该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半夜乱跑。连休息时间都要防着我们,看来是要我们严格遵守校规,仅仅按时上下课是不够的。”   四人本来就被分配在不同的教室,于是在一同走到教学楼后,便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室。   分别前,伊慧云还是不放心地叮嘱江珩有事就要跑过来找她。虽然她心里知道江珩挺厉害,但瞧着那张和软的清秀小脸,她还是不免担忧。   江珩乖乖地应声,送走了伊慧云,这才转身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他脚步轻快地迈进教室,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自己昨天的座位上,等待老师来上课。   上课铃敲响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纸人同学们全部缺席,没一个来上课的。   昨天的那位老师脚步匆忙地走进教室,飞快地在破旧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了“自习”两个大字。   江珩笔直地站起身,神情焦急地说道:“报告老师!同学们今天都没有来上课,他们是不是睡过头了?”   老师拿着粉笔的手猛地颤抖了下,“习”字的最后一笔被他画成了歪歪扭扭的蚯蚓。   “同学们都请假了。”老师声音沙哑,语气低落地回答,然后便放下粉笔健步如飞地冲出教室。   江珩目送老师的背影远去,沮丧地坐回座位,内心充满了对同学们的担忧。   “大家是不是都生病了,所以才请假没来上课。”他小声嘟囔道。   本来还想要跟他们交朋友的。   江珩凝视着黑板上“自习”这两个大字,思考着自己应该自习什么。   他站起身,在教室里翻找起来,企图找到一本书来看。   江珩找遍了教室,最后艰难地从教室角落里的图书柜上翻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书本的封面被人撕掉了,只剩下扉页孤零零地包裹着内页。   他拿着书,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看书自习。   江珩刚刚把书放在课桌上,倏然,破空声从上方传来,他耳尖微动,敏锐地避开了袭击。   一个老旧的电扇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到坐在江珩座椅上的一个人影头上。   江珩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睛,就瞧见一只歪脖鬼坐在他的座位上。刚刚掉下来的电扇被摔得裂成两半,残骸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晃了晃歪脖鬼的肩膀:“同学,你没事吧?你刚刚好像被电扇砸到了。”   歪脖鬼僵硬地扭着脖子,颈椎仿佛不堪重负般发出“咔咔”的渗人声响。他缓慢地转过头,脸上的五官狰狞地扭结在一块,嘴角狞笑地咧开,血红色的鬼眼瞪得快要脱出眼眶。   江珩眸光水润,他望着歪脖鬼被电扇砸得歪向左边的头,又看了看歪脖鬼脸上狰狞的表情,忧心忡忡地道:“你是不是很疼啊?”   他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伸出手去:“没关系,我帮你。”   江珩双手捧住歪脖鬼的脑袋,使劲往右边一掰,尝试着帮他正正脑袋。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歪脖鬼的身首分离了。   江珩举着歪脖鬼的脑袋,愣了一会神,慌忙把脑袋重新按回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结果慌乱之下,他把歪脖鬼的头给装反了。   江珩双颊微红,急得用牙尖咬了咬下唇:“我、我装错了,我再帮你装一次吧。”说着,他又将手朝歪脖鬼的脑袋伸了过去。   歪脖鬼目露惊恐,他飞速地站起身,拔腿就要跑。   江珩一把摁住歪脖鬼的脑袋,让他重新坐到了位置上。   “你不要跑呀,我还没有帮你装好头呢?”江珩扬起唇角,酒窝深深地陷在脸上,笑容甜蜜得仿佛泡在糖水里。 第19章 鬼校(7)   歪脖鬼被强行摁住,好不容易回到脖子上的头再次被拔了起来。   江珩朝歪脖鬼断头处糜烂黏腻的创口瞧了一眼,吓得赶紧把歪脖鬼的头转正,动作迅速地再一次帮他将头安了上去。   “好啦,这样就可以了,你——”江珩满意地呼了口气,正想让歪脖鬼自己找一个座位自习,就见他惊恐无比地站起身,抱着头落荒而逃。   教室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江珩叹了口气,决定就算只剩自己一个人,也不能辜负老师的殷殷期望,他要好好自习!   他回到座位上,刚准备把手中的书翻开,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叩门声。   江珩寻声抬头望去,看见老师去而复返,此时正站在门口,血红色的眼睛有些呆滞地盯着前方。   “老师?”江珩眨眨眼,困惑地喊了一声。   老师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了身后跟着的一名年轻人。   “这位是——新来的转学生——”老师断断续续地介绍道,话语间的停顿仿佛是在斟酌用词。   转学生?是游戏里的NPC吗?江珩茫然地想道。   转学生跟着老师站上讲台,转身面向着江珩微笑。   “你好,我叫严君昊。”转学生眉目低敛,声音微沉地说道。   江珩望着严君昊疏淡俊朗的面容,怔愣出神。   这个游戏里怎么总有跟顾瑾谚很像的角色啊?   或者是因为他玩游戏前刚刚见过顾瑾谚,所以对顾瑾谚的印象比较深,不然怎么又会觉得转学生长得很像顾瑾谚?   江珩的视线凝在严君昊高大颀长的身影上,瞧着转学生高鼻深目的英挺容貌。   真的很像呀。他在心里感叹道。   “你们就——做同桌吧——”老师粗粝的声音磨着江珩的耳朵,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严君昊平淡地瞥了一眼老师,老师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匆匆抛下一句“好好自习”,然后就拔腿走人。   江珩看着新同桌从讲台上迈步向他走来,最终站到了他身旁。   他仰着脸,双眸清亮地瞧着人,眼中盛满的都是好奇。   “你好,我叫江珩。”江珩声音绵软地说道,他歪头端详着严君昊,朝人伸出了手。   严君昊低头,看着江珩从滑落的衣袖里探出的白皙手腕,眼神微暗。他俯下身,靠近江珩,伸手握上江珩修长细瘦的手。   严君昊勾了勾唇角,冷峻深邃的容貌骤然生动起来:“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江珩。”他缓缓地念出江珩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如舒缓优雅的大提琴,烫得江珩耳根发酥。   “可以。”江珩舔了舔唇,润润有些干燥的嘴唇。他轻轻握了握严君昊的手,作为友谊的见证,然后便打算松开手。   但严君昊却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江珩清晰地感受到从严君昊的手心里染过来的温度,温凉温凉的,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感觉很舒服。   严君昊喉结攒动,隐忍地看着那截很快溜回去的粉舌,幽深的眼底一片晦暗,他忍不住又紧了紧握住江珩的手。   江珩歪头困惑地看了眼严君昊:“怎么了?”他捏了捏严君昊的手心,想让他放手。   严君昊的手心被捏得酥麻,仿佛过了电般。他像是陡然反应过来了一样,顺势松开了江珩的手。   “没什么。”他温声回答,拉开江珩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指尖无声无息地相互捻了捻。   “你在看什么?”   江珩顺着严君昊的视线瞧了一眼他摆在桌上的那本旧书,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严君昊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他抬手捏捏江珩的小脸蛋,拿起那本书翻了翻:“怎么糊里糊涂的?”   江珩气呼呼地鼓起面颊:“我只是来不及翻。”说完,他便凑了过去,跟严君昊一起看那本书里的内容。   江珩一靠近,严君昊的眼神就从书面上移开,专注地落在江珩头顶可爱的小发璇上。   江珩的身上似乎有股甜甜的香味,那股甜味直往严君昊心里钻,勾得他心尖微痒。   江珩一无所觉地看着严君昊手里的书,略微惊讶道:“嗯?这是本相册?”   他抬头望向严君昊,发现严君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珩卷翘的眼睫受惊般地颤动了下:“君昊?”他小小地喊了一声,带着点软乎乎的软糯鼻音,甜得严君昊耳根发热。   严君昊面无异色,按捺着内心的情绪,朝江珩笑了笑:“嗯,是七年前24届学生的毕业相册。”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严君昊说话间裹挟着的气息扑过来,江珩有一瞬间觉得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罩住了。   江珩不自然地扭过头,低头老老实实地盯着严君昊手中的书,像是一只感觉敏锐的小动物直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来临。   严君昊瞧着他泛粉的白嫩耳廓,无声地笑了下。   江珩的指尖抚过相册的每一页,掠过上面印着的一排排人像,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人的照片上。   “刘、阳、鹏。”他一字一顿地念出那张照片下印着的名字。   “怎么了?”严君昊问道。   江珩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倒吊鬼给他的照片,把那张照片放到相册上对比了一番。   “是同一个人。”他看着两张照片上年轻男孩一致的面孔,确定道。   严君昊指尖微动,双眸如深潭般幽深静谧:“这个人怎么了吗?”   江珩偏头道:“他死了。”江珩回想着倒吊鬼那张脸上的五官,依稀与相片中男孩的面貌对上了。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何卫东校长,另一个就是刘阳鹏,刘阳鹏应该是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江珩絮絮叨叨地掰着手指数道,数完还肯定地给自己点了点头。   严君昊扬了扬眉,没有发表意见,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教室外的打铃器。   下课铃紧接着响起,高昂地回荡在整栋教学楼里。   “小珩,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严君昊笑着邀请道,不经意间转换了称呼。   江珩没在意,他眨了下眼,被严君昊的话语所吸引:“食堂?”   严君昊语气诱哄:“对,学校食堂做的东西很好吃,去尝尝看吧。”   江珩听得眼睛微微发亮,脸颊上的小酒窝兴高采烈地显露出来。他抄起相册,扯着严君昊往外走:“那我们快点去吧。”   严君昊低笑着应好,眼神宠溺地瞧着江珩可爱的小后脑勺。   他面不改色,动作隐蔽地将刚刚从相册里掉落出来的一张照片攥在手中,相册的一角模糊地写着几个字:“24届学生会长——”   严君昊若无其事地把它随意塞进口袋里。   江珩同严君昊走出教学楼,正好遇上了伊慧云他们三人。   伊慧云见江珩身边多了个陌生男人,顿生警惕,她皱紧眉头盯着严君昊:“江珩,这是谁啊?”   江珩抿出个笑来,乖乖应答:“慧云姐,他是君昊,是我的新朋友。”   严君昊朝伊慧云礼貌颔首:“你好。”   伊慧云语气平淡,面色不善看着就要发难:“你好。你——”   王珊却突然插话道:“哎呀,我肚子好饿啊。我们快去食堂吃饭吧~”   说完,她朝蔡鸿抛了个媚眼,眼神在瞥到严君昊和江珩时快速地挪开了。   蔡鸿被王珊一个媚眼迷得晕头转向,结结巴巴地回答:“好,我们去吃饭。”他用眼角余光往江珩他们身上觑了一眼。   严君昊神色平静,冷淡地扫了一眼王珊和蔡鸿两人。   蔡鸿被严君昊扫了眼,立刻收回偷看的目光,没敢再看他们。   伊慧云冷冷地瞪了一眼刚刚插话的两人,正想要开口嘲讽两人。   “慧云姐,我们去吃饭吧,大家都饿了。”江珩一双黑眸里盛满了星星,期待的眼神看得伊慧云什么气都消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把江珩的头,妥协了:“行!吃饭去!走吧。”   至于这个新朋友——   伊慧云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严君昊,严君昊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礼貌又绅士地笑了笑。   希望他是个遵纪守法的NPC。伊慧云收回目光。   五人一同去了食堂,相安无事地吃完饭。   江珩吃得尤其满足,可能是他运气好的缘故,食堂里的午饭有很多他喜欢吃的菜,让他特别开心。   就在他们吃完饭,重新走出食堂时,眼前的景色一瞬间黯淡下来。   黑夜再次降临了。   “天黑得怎么这么快?得赶紧回宿舍。”伊慧云环顾四周,发现昨天晚上的阴冷白雾又开始逐渐在校园内扩散开来。   “待会儿如果没有出什么状况,我就去找你啊!”伊慧云说道。   “嗯!”江珩乖乖应声。   王珊和蔡鸿旁若无人地调着情,没有发表言论。   几人各自回了宿舍,江珩发现严君昊一直跟在他身侧,不禁疑惑:“你的宿舍也在这边吗?”   严君昊不动声色地回答:“老师说,他把我们俩安排在同一间宿舍了。”   江珩毫不怀疑:“真的吗?那我们就可以一起住啦!”   他开心地带严君昊回宿舍,帮着严君昊整理好床铺。   “去洗澡吗?”严君昊问道,他的嗓音微微沙哑,眸光灼灼。   江珩想了会儿,答应了:“好呀。”   严君昊本来微微加速的心跳没能平静,反而因为江珩的回答而更加剧烈了。   他压着不宁的心绪,同江珩一起去了宿舍一楼的澡堂洗澡。   学校里的澡堂是小隔间的类型,江珩挑了一个进去,严君昊有些遗憾地挑了江珩隔壁的小隔间。   江珩冲完了澡,穿上衣服,走出隔间。   严君昊还在隔间里洗,江珩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出来,便上前试探地敲了敲隔间门。   “君昊,你洗完了吗?”江珩清澈的嗓音在澡堂里传开。   严君昊闷闷地回了一声:“嗯,我穿下衣服。”   隔间里的水声停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   就在严君昊拉开隔间门,打算走出来的瞬间,澡堂里所有的照明灯忽然齐齐熄灭。   “君昊?”江珩耳尖微动,在近乎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摸索着向前迈了一步,手探寻地伸出去。   严君昊微眯着眼,轻易地辨别出了江珩的方位,他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让江珩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严君昊俯身,手臂虚虚地环抱住江珩纤瘦的腰身,沉声回应。   无边的黑暗里,他的视线却分外明晰,严君昊凝望着江珩柔软的面容,绷紧了下颌。   江珩浴后湿漉下搭的眼睫,圆乎乎的水眸,润泽的唇瓣,比平时更加驯顺的模样看得他喉头发紧。   严君昊错开目光,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忍住了想吻人的冲动。   不远处,黏答答的水声在静谧的空间里陡然响起,朝着两人缓缓逼近。 第20章 鬼校(8)   黏腻的水声越发清晰,江珩仰头,没有焦点的视线堪堪落在严君昊脸上。   “你听见了吗?”江珩不太适应一片漆黑的环境,用力眨了眨眼,睫毛扑朔间,火星似的烧人眼热。   严君昊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无法克制地低头,亲吻轻柔地覆压在江珩发顶,一触即离。   江珩若有所觉,迟疑地喊人:“君昊?”   黑暗中他无意识地拉长了尾音,绵软的尾音犹如小勾子,勾得严君昊心痒难耐。   “嗯,听见了。”严君昊喉头轻耸,仗着周遭黑暗,眼神里的热烈直白毫不掩饰地露出来。   水鬼摸黑而来,所经之路都带出一道道透明的水痕,好不容易才爬到目标身旁。   江珩敏锐地察觉到动静,微微偏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朝他们爬过来了。   水鬼正趴在地上,狞笑着缓缓抬头,身形忽然就僵住了。   严君昊搂着人,眼神锋利无匹地刺过去,愣是把水鬼看得一个寒战。   滴滴答答的水声忽然停止了。   江珩的耳尖微微一动,轻声询问:“怎么没有声音了?”   严君昊若无其事:“不知道,再等等吧。”他的手虚虚地紧了紧,似想将人嵌入怀中。   僵住的水鬼收到暗示,开始慢腾腾地朝澡堂门口挪动,试图悄无声息地离开。   江珩又听到了那种湿哒哒的声音,像是被水浸泡的拖把头不断地甩在地上一般。   他听声辨位,转身望向正在向前行进的水鬼。不过因为没有光源的关系,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一个轮廓。   严君昊松开虚虚搂着人的手,站在江珩身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水鬼。   水鬼进退两难地停下了爬行,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弓成一团。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江珩伸出手,指了指水鬼,他眯着眼睛,想要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   严君昊神态自若,轻描淡写地回答:“有什么吗?我看不见。”他盯着江珩修长细瘦的手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珩皱皱秀气的鼻头,总觉得不对劲,还想说点什么。   严君昊却紧接着说道:“我有点夜盲,看不清楚路,我能牵你的手吗?”话语间带着点紧张,似乎有些害怕。   江珩抬脸,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朦胧地勾勒出严君昊锋利冷峻的脸廓,嘴角软乎乎地扬起个笑来。   “好呀。”他向严君昊伸出手。   严君昊握住了江珩的手,几乎把那只白皙的手全部笼在手心,只剩一小段嫩生生的指尖透露出来,像是刚过水般莹白圆润。   江珩在严君昊掌心挪了挪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反握过去。   严君昊骤然僵住,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挂出一个尝到甜味的弧度。   “我要开始走啦。”江珩认真地提醒道,生怕严君昊没准备好会摔倒。   严君昊低声应好,眼神温柔地望着江珩的背影。   与此同时,水鬼也跟着活动了起来,用两人的脚步声掩护自己,最终缓缓接近了门口。   就在水鬼快要逃出门口的那一刻,澡堂的灯被江珩摁亮了。   黑漆漆的澡堂突兀地恢复了明亮,灯光把整个澡堂重新照得一览无余。   江珩也没有想到灯能够被打开,他眼前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光影重重,生理性的泪珠欲坠未坠地挂在眼尾,在柔和的灯光中闪着微光,诱人极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下光亮的环境,然后视线下移,正好与呆滞回头的水鬼撞上了目光。   水鬼的头发湿湿地打着结,看着像是杂乱的海带群,躯体上覆盖着一层奇怪的透明粘液,四肢萎缩地蜷在身侧,姿态诡异地爬在澡堂光洁的地板上。   空气中一股漂白水味浓郁地弥漫开来,中间掺着些怪异的腥气,如同鱼类腐烂在海中的味道一般。   江珩拧紧眉头,试探地询问:“你是不是洗完脸没擦呀?”   水鬼没有应答,掩在长发后的眼睛惊恐地望向江珩身后的严君昊。   严君昊注意到水鬼的目光,脸上浮出冷笑,血光在黑沉沉的眸中一闪而过。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匍匐于地的水鬼,眼中都是不满与警告。   水鬼瑟瑟发抖地定在原地。   江珩四周瞧了瞧,抓过一旁的拖把,举着就往水鬼的脸上怼。   他一边在水鬼的脸上拖着地,一边念念有词:“你洗脸后要擦干呀,不然水滴得到处都是。你看,现在地上都是水,别人进来可能会滑倒的。”   水鬼被拖把头抹了满头满脸的脏水,偏偏憋屈着丝毫不敢反抗。   江珩举久了拖把,手臂有些酸累。他打量了一下水鬼不怎么滴水的头发,觉着差不多了,便把拖把放下.   江珩蹲下身,语气温吞地问水鬼:“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呀?”   水鬼忍受着头上脸上糊着的脏水,声音含糊地回答:“七……年。”   “那你知道何卫东吗?”江珩思考一番,问道。   水鬼听见这个名字,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恐惧地颤抖起来,身上的粘液滑腻地融化下落。   “不知道——!”水鬼尖声回答,凄厉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水鬼叫完后,飞快地逃离了澡堂,把江珩和严君昊两人抛在身后。   江珩想追上前挽留,迈出一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跟严君昊握在一起。   他慢腾腾地收回了脚步,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转身想同严君昊说话。   “君……”   一旁忽然传来剧烈的爆破声,澡堂里靠近江珩的一根水管突然爆开,水流从破裂处喷洒出来,兜头浇了江珩满身。   江珩的头发被水淋湿,凌乱软趴地盖在额前,往下滴着的水珠落到眼睫上,又在睫毛震颤间跃到鼻头。   他身上的家居服也被水浸透,薄薄地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弧度漂亮的肌理线条。   严君昊一时间被眼前水嫩嫩的美景晃得头晕眼花,一股热意从耳根烧到脖子,又顺着滑落到脊背,让他呼吸间都带着灼热。   他决定待会就不把水鬼拎出来揍了。 第21章 鬼校(9)   江珩被水洒了一身,身上全都湿透了。   衣服湿乎乎地黏在皮肤上,水汽冰凉地从衣服上浸到皮肤里,让江珩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张嘴想说话,但却鼻尖一痒,轻轻地打了个小喷嚏。   江珩吸吸鼻子,手指蹭了蹭鼻尖。   严君昊喉结攒动,目光幽深地望着江珩抬手揉红的鼻尖。   他嗓音暗哑地开口:“你先再去洗个澡吧,我去帮你拿换的衣服,不然这样会着凉的。”   江珩一无所觉地眨了眨湿漉漉的水眸,乖巧地点头答应:“好。”   严君昊努力压下心绪,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你是不是很害怕呀?”江珩看着严君昊绷紧的脸廓,语带犹豫地问道。   “嗯?”严君昊的视线还游移在江珩被湿薄的衣服紧贴着的纤瘦腰部。   江珩抿抿唇,努力安慰他:“你的声音好像在抖。你不要怕,外面有灯,不会很黑的。”   严君昊终于把目光从江珩的细腰上扯开,他有些茫然地与江珩澄澈的双眸对上视线,过了一会才弄清了江珩的话。   严君昊不禁失笑,他伸手亲昵地刮了刮江珩的鼻尖,答道:“不怕,你快去洗吧。”   江珩鼻尖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指根,冰凉的触感如同烈火燎原。他收回手,将那滴水珠拢在手心。   严君昊将攥紧的手背在身后,目送着江珩进了小隔间,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到澡堂外,冷声唤道:“出来。”   澡堂外的走廊上灯光昏暗,严君昊的话音刚落,顶上的那颗灯泡便仿佛寿命将尽般地闪了闪。   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浓稠不散的黑暗,拥挤地装在狭长的走廊上,朝严君昊步步靠近。   当黑暗终于靠到了严君昊的面前,它便骤然停下了脚步,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严君昊面前,然后像被突然打散般,散作无数鬼魂。   “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严君昊的黑眸中红光乍现,语气是不同于在江珩面前的冰冷。   江珩重新洗了个热水澡,热气把他的脸颊蒸得泛粉,衬得他面如桃花,眉角眼梢全都是水润的柔和。   他刚把水关了,外面就传来严君昊低沉的询问。   “小珩,我把衣服递给你,你伸手接一下好吗?”   江珩听话地把门打开一缝,伸手去接。   严君昊垂眸,江珩白里透粉的细腻肤色在澡堂的灯光下水光闪烁,晃得他眼睛干涩。   他的眼底都是汹赫逼人的灼热,手上却稳稳地把衣服递了过去。   江珩把衣服换上,发现严君昊递给他的衣服尺码较大。他把长了一截的裤腿一丝不苟地卷起来,袖口也挽了一小段,整理妥当后,才推门出去。   严君昊抬眼看去,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激荡起来。   偏偏这时候江珩又朝他走过来,再次握住了他的手,面上柔软又无辜:“外面可能有点黑,我还是牵着你的手吧。”   江珩身上套着他的衣服,尺码明显偏大,因而领口也松松垮垮,线条秀致的半截锁骨欲说还休地露出来,旖旎地撩人眼热。   从挽起的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白得透亮,细瘦的脚腕也在裤腿外面晃荡。严君昊的指尖微动,一股想要把握的冲动在心里破堤而出。   江珩看严君昊呆呆的,也没在意,牵着人的手走出澡堂。   走廊的地板上有一条透明的水痕蜿蜒着朝前方伸去,最终没入远处的黑暗里。   江珩松开严君昊的手,蹲下身。   那股奇异的腐烂鱼腥味又钻进了他的呼吸间,让他呼吸一滞,赶紧起身。   严君昊在江珩松手后陡然醒神,他看见江珩的举动,出声问道:“怎么了?”   江珩又握住严君昊的手:“水鬼应该从这里爬走了,我们沿着水痕跟上去吧。”   严君昊开始习惯,他耳根微热:“找他干什么?”   江珩思考一番,斟酌着回答:“他知道何卫东是谁。”   “而且他的活动痕迹特别明显,感觉是特地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严君昊被江珩口中的“我们”取悦了,他心情愉悦地跟着江珩沿水痕追寻过去。   水鬼沿路留下的水痕最终停留在了一根水管下方,江珩抬头,上方有一个被撬开的通风口,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江珩与严君昊对视了一眼,踩着水管管壁的突出零件做支撑点,率先爬到了通风口里,严君昊紧跟其后也进来了。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下方偶尔的间隙漏点光进来。管道的铁壁冰凉光滑,江珩爬得很小心。   他摸索着前进,期间还担忧地询问严君昊会不会害怕,弄得严君昊哭笑不得。   爬了一段距离后,江珩手下忽然一空,下方看起来严丝合缝的铁壁骤然破开一块四四方方的漏洞。他措手不及,整个人从漏口俯冲下去。   严君昊见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上前,一把握住江珩的手腕,没让人直接摔下去。   江珩还处于被吓懵的状态里,他本能抬头,怔愣地望着严君昊冷峻的面庞。   严君昊见人没事,松了口气,随即朝下方望了一眼,发现高度不是太高:“小珩,你准备一下,我待会松手,你直接跳到地上。”   江珩瞧着严君昊紧锁的眉头,隐约间仿佛又看到顾瑾谚在他生病时担忧的神情。   “小珩?”   寂静中,江珩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   他眨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应了严君昊。   两人陆续跳到了下方房间的地面上。   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台灯,暖色的灯光洒在室内,居然有种奇怪的温馨感,   江珩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的墙面上都立着书架,上面摆放着许多教育类的文献。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摆放了一套办公桌椅,桌椅旁还有一盆万年青,但似乎因为久不打理,叶片已经枯黄。   江珩上前几步,视线落在桌面立着的座位牌面上。   “何卫东校长。”他拿起座位牌,看清了上面镌刻的姓名。   江珩疑惑:“这里是校长室?” 第22章 鬼校(10)   严君昊凑近江珩,自然地抵着江珩的肩,偏头看向他手中的座位牌。   “应该是校长室。”严君昊语气平淡地回答。   肩膀相碰处传来一丝不容忽视的酥麻感,严君昊的眉间露出一点餍足,很快又克制地隐去。   江珩侧目看了严君昊一眼,没发现什么,便又转头研究手里的座位牌。   沁凉的牌面在手心里翻覆,江珩指尖摩挲出一张隐蔽地黏在座位立牌内侧的纸条。   “西侧书架上,从上到下第3列,从左向右第6本书。”江珩展开纸条。   “西侧?那应该是右边的书架。”严君昊说道。   江珩闻言,把座位牌放回办公桌上,纸条则捏在手上。   “是这边的书架吗?”他走到右侧书架前,转头询问严君昊。   “是。”严君昊跟了过来,肯定道。   江珩望了一眼书架的第三列,踮起脚尖,打算把第三列的第六本书拿下来。   他伸长了手臂,指尖却只堪堪碰到书脊底部,正苦恼着想再尝试一次,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便伸过来,帮他取下了那本书。   “好了。”   严君昊把江珩圈在两臂之间,沙哑磁性的嗓音仿若蛊惑。   江珩敏感的耳根被身后人的呼吸搔得通红,腿不知觉间已微微发软。   严君昊注意到江珩可爱的反应,不由得低笑出声,胸腔震颤。   江珩抬手揉捏了番耳朵,心跳与呼吸却莫名被严君昊的低笑震得急促起来。   他捏着耳垂,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还没好,他才会晕晕乎乎的。江珩咬着下唇,努力运作着被严君昊的呼吸熏得有些生锈的大脑。   严君昊站起身,不再把人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他神态自若地将手中的书本递过去,眼底的热切掩饰得完美无缺。   “给。”   江珩悄悄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接过来:“谢谢。”   两人的指尖交叠一瞬,江珩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他向后退了一步,背脊挨上书架。   严君昊歉意地微笑:“抱歉。”他收回手,动作间绅士优雅。   江珩望着严君昊温文尔雅的笑容,心里有一刻的迷惑,险些以为严君昊是上个副本里的库里维。   他摇摇头,甩开这种荒谬的想法。   可能只是游戏设计者比较喜欢这样的角色吧。   江珩找了个理由把自己糊弄过去,然后心安理得地翻起了手中的书册。   “爱是惩罚。”江珩缓缓念出扉页上一行龙飞凤舞的题记,紧接着向后翻页。   “糖与鞭子,两者不可或缺。但只有从鞭子里滋养出来的糖,才是最为甜蜜的。”   “一个人求学的欲念,只有在绝境中可以被激发。”   “唯有历经苦难与折磨,方可知求学可贵。”   严君昊站在灯光照不到的一片阴影中,神色模糊,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江珩阅览完,皱着小脸,对书里的观点不予认同:“这种说法太极端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困境中坚定信念的,这样的教育方式只会毁掉学生。”   他用力地合上书,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书本的关阖声沉闷厚重,本来一片暗沉的书封忽然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江珩被光芒所吸引,低头看了一眼。   本来毫无字迹的封面上多出了几个金色的奇怪字符,看着有些熟悉但是又辨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江珩蹙眉。   他仔细观察片刻,灵光一现:“这看起来像是镜面文字。”   “镜子……镜子……有了!”江珩念叨着,在办公室内找起了镜子,最终在办公桌上翻到了一面折叠镜。   他把镜子打开立好,镜子清晰地映照出金色字符的原本模样。   “书海后的禁闭室。”   江珩下意识看向四周摆满了书籍的高大书架,这才注意到严君昊居还站在书架那边的阴影里。   “君昊?你怎么不过来?”江珩困惑地问道。   严君昊在阴影中抬起头,冲江珩笑了笑:“我找到禁闭室的入口了。”   江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他跑到严君昊身旁,期待地问:“在哪里呀?”   严君昊伸出手,手掌盖在书架侧面的一处不显眼的凸起上,而后轻轻摁下。   书架缓缓地朝前挪开,让出了一个幽深漆黑的入口。   江珩瞟了一眼里面,朝严君昊伸出了手:“里面好黑,我们牵着手吧。”   严君昊望着江珩脸颊上不知不觉又跑出来的小酒窝,心里熨烫:“嗯。”   江珩先踏入禁闭室,严君昊被拉着跟上。   书架开始缓慢地回到原位,严君昊回头望了一眼办公桌上仍然立着的折叠镜。   折叠镜安静地倒映着江珩被黑暗笼罩的暗淡背影,跟在他身后的严君昊却不见踪影。   严君昊瞳孔转红,目光冰冷骇人。   书架合上了。   禁闭室内陡然亮起惨白色的暗淡灯光,光线的明暗切换过快,江珩的眼前被晃得阴影团团。   他用力眨眨眼,总算能看清周围了。   禁闭室狭小闭塞,滞涩封闭的空气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可能因为有些年头,禁闭室的白墙上抹着多处脏污,有一处格外显眼。   江珩见周围还算光亮,便松开拉着严君昊的手,自己走到那行血字前端详。   严君昊心中遗憾,但面上不显,很是自觉地跟了过去。   “我想回家。”江珩轻声读出墙上的血字。   他隐约感觉出这行深刻的血字下埋着的痛苦情绪,微微皱眉。   江珩话音未散,那行血字旁突兀地拍上了一个血手印,随即无数的血手印伴随着渗人的拍墙声,密密麻麻地印在了墙壁上。   亡灵的哭嚎声从墙内传来,啜泣声隐在其中,微弱地诉求着:“我想回家,让我回家,回家,回家——”   江珩被喊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踹了一脚墙壁。   哭嚎声和拍墙声齐齐顿住了。   “你们一个一个地说,这样喊我根本听不清楚!”江珩气呼呼地说道,双颊微鼓的模样生动可爱。   严君昊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嗯,不愧是小珩。   一阵沉默后,一个尖细的声音说话了:“我帮你开门,你把我们放出去吧。”   话音刚落,江珩面前被血手印染红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个门形的破口。   破口内是另一个封闭的房间,江珩视线绕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的出入口。   “要进去吗?”严君昊问。   江珩握拳:“要进去,答应别人的事情要说到做到。”   严君昊轻笑一声:“那走吧。”   两人走进去,房间的灯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进入,瞬间亮起。   身后的墙洞轰鸣着复原了,墙面恢复完整,像是从来没有破开过。   江珩和严君昊环顾四周,却发现这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珩张口想同严君昊讲话,但房间内的灯光忽然熄灭了。   黑暗连同寂静一起笼罩下来,压得人喘息困难。   突如其来的黑暗无法对严君昊造成丝毫影响,他的目光虚虚地描画着江珩的五官。   “小珩。”严君昊声音低哑,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嗯?”江珩困惑的小鼻音在黑暗里柔软过分,让严君昊心痒难耐地血液沸腾起来。   “我能抱抱你吗?” 第23章 鬼校(11)   江珩歪了歪头,软乎乎地说:“好呀。”   严君昊伸出手,圈住江珩单薄白皙的手腕,他像个急躁冒进的毛头小子似的,呼吸的频率变得不太安稳,连指尖都被沸腾涌动的血液熨得滚烫。   他微微弯下腰,高大身影裹挟着一股炽热又难言的心绪,沉甸甸地朝江珩覆压下去。   严君昊把江珩轻轻往怀里一带,然后把人牢牢地锁在怀里。   手臂从背脊滑落,停在了腰间,轻柔又固执地揽住,如同巨龙小心翼翼地藏起了他最心爱的珍宝。   江珩被浓烈的荷尔蒙兜头盖住,脑袋发蒙地撞进严君昊的怀里。   呼吸在有限的空间里打转,愈加炙热,江珩的脸被熏红了。他的脑中被热气呵得白蒙蒙的,缥缈着捉摸不到的情绪。   心跳声仿佛被加了扩音器,鼓动的音律在安静的环境里清晰得可怕。   “君、君昊……”江珩嗫嚅着唤道。   “怎么了?”严君昊轻笑。   突然间,一束强光从两人身侧打过来,过亮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干涩生疼。   江珩下意识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正好看见不远处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演讲台。强烈的舞台大灯打在演讲台上,照得演讲台一片敞亮,四周则挂起了一连串的小彩灯,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江珩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被触发了,于是伸手轻轻推了推严君昊,示意他放手。   严君昊脸色阴沉,不情愿地照做,冷峻的面庞笼罩着寒霜。   “同学们!现在是校长的讲话时间,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原地坐好!”严厉又诡异的训话声聒噪地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回声震得人鼓膜堵塞。   江珩与严君昊的头顶突兀地洒下来一束白光,光芒将两人拘束在内。   两人这才看清周遭不知不觉中竟已摆满了一排排的座椅,但是座椅上全都空无一人。   “这里是礼堂?”江珩观望四周,猜测道。   严君昊沉声:“应该是学校废弃的旧礼堂,听说之后还建了个新的。”   江珩想问为什么废弃了,却被突兀刺耳的命令声打断。   “请坐好!”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人听了不禁皱眉。   严君昊面无表情地盯着空无一人的演讲台,拳头攥得紧绷,青筋在手背上蜿蜒着突出。   他对这个场景的印象可谓差劲极了。   江珩一头雾水,他眨眨眼,扯扯严君昊的袖子,提议道:“我们先坐下吧。”   “嗯。”严君昊低声应答。   他望了一眼江珩,缓缓松开拳头。   两人一同坐下了。   头顶的强白光熄灭了,宛如完成了它的使命一般。   前方空荡荡的演讲台上,忽然吊下一个一人高的巨型玩偶。玩偶的外形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毛茸茸的,一副可爱无害的模样,但血红色的冰冷眼珠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它动作迟缓地把毛茸茸的双手搭在讲台上,开始了演讲。   “我们很遗憾,有一些同学们没能严谨地遵守校规,因而我们不得不对他们进行处分。”兔子发出了低沉的男声,它的语气严肃而惋惜,仿佛真的是一位威严稳重的校长。   “下面进行通报批评,蔡武恩、侯世杰、邝晔彬、林宇凡……”兔子念起了一连串长长的名单。   江珩皱着眉,认真聆听,直觉这个应该算是重要线索。   “刘阳鹏。”   江珩睁大了眼睛,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刘阳鹏”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揣着的那张倒吊鬼给的照片,照片上中年男人的身影变得一片模糊,清晰的兔子玩偶取而代之地覆盖在上面。   江珩捏着照片,又看了看演讲台上的兔子,推测道:“那只玩偶兔难道是——”   “是何卫东。”严君昊眼底阴霾一片,眼神凶赫。   江珩偏头望向严君昊,觉出了些不对劲:“君昊?”   “我很为刘阳鹏同学感到惋惜,我将他从贫困中解救出来,让他能同其他学生一起畅游书海,但他最终却选择了顶撞师长。”   “让我更痛惜的是,我们的学生会长,居然是这场违纪行动的始作俑者——”兔子拉长了尾音,语调沉痛,似乎对所说之事颇为痛心疾首。   严君昊骤然从椅子上起身,一路把摆放整齐的座椅撞得朝两边歪斜,他大步冲到演讲台上,单手扼住兔子的粗短脖颈。   “优秀的……言……”兔子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慎明晰,最后彻底停止了。   严君昊神情冷漠地把被他捏成两半的小型录音器从兔子的脖颈上拽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用脚把它彻底碾得稀碎。   江珩此时也站起身,快步走到了严君昊的身旁。   他刚刚被严君昊的突然起身吓了一跳,但觉得这应该是游戏设计的NPC行动轨迹。   不过严君昊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和生动,他下意识担起心来。   “君昊,怎么了?”江珩仰起脸,星眸微闪,担忧地望着心情不佳的严君昊。   严君昊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看似轻松的笑来:“没事,它吵得我耳朵疼。”   江珩思考片刻,抿抿唇,伸手帮严君昊揉了揉耳朵:“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呀?”他微微笑起来,双颊上的小酒窝仿佛盛满了甜酒,暖融轻软得挠人心痒。   严君昊怔愣地感受着耳朵上轻柔的触感,心尖微动。   “好多了。”他喉结滑动,声音微哑。   “啪”的一声,不远处突然亮了起来,一盏舞台灯从上方洒下白光,笼罩在并排高高摞起的一叠叠书籍上。   江珩收回手,严君昊有些遗憾地碰了碰耳尖。   “过去看看?”严君昊主动说道。   江珩点头。   走近后,书堆的高耸更加明显,简直像是一堵严实的墙壁。江珩抬起头,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仰角,才能勉强望到书堆的顶端。   这时,舞台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严君昊瞳孔微缩,单手捉住江珩的那截窄腰,轻巧地把人捞过来,然后带着人往后撤了数步。   下一秒,书堆突然坍塌下来,从高墙变成了矮墙。   一张照片打着旋,从两人面前飘下来。   江珩茸茸的睫毛迟缓地扑闪了一下,他伸手接住了照片,举到了眼前。   身后的严君昊仍然环着江珩的腰,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江珩的肩上,同江珩一起看那张照片。   照片的色调暗沉,似乎是因为光线不足的原因,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双脚离地,悬挂在半空中,他的脚下则是一层又一层的厚厚书堆。   江珩举着照片的手往下挪了挪,将照片上的书堆同面前的书堆对照了一番。   “好像是同一个地方。”江珩得出结论。   严君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应该吧。”   江珩又把照片举起来,想再确定一次。   他瞧了眼照片,抬眼望向书堆的瞬间,陡然察觉眼前的景象发生了骇人的变化。   之前绕在房间墙上的小彩灯早已全部熄灭,小彩灯的串线上挂满了一具具尸体,细细的灯绳在尸体们的脖子上勒紧了。   江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严君昊怀里缩了缩。   “它们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江珩拍拍胸脯,呼了口气。   “不知道。这样突然出现,的确挺吓人的。”严君昊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稍微调整姿势,假装在不经意间把人抱得更紧了。   他淡淡地抬眼,扫了一圈吊着的尸体。   尸体齐齐抖了一瞬,在串线上前前后后地晃荡了起来。小彩灯的串线承重能力不太够,被它们一晃,直接变了形,尸体们的高度明显下坠了不少,让人担心它们下一秒是不是就会从上面掉下来。   江珩望着眼前离奇的一幕,感到了由衷的不解。   “ 它们是在……荡秋千吗?”江珩犹豫地问道。 第24章 鬼校(12)   尸体们如同被风吹动了的风铃,悬挂着荡了好一会秋千,场面异常滑稽惊悚。   江珩看着他们脖子上的细线,忧心忡忡:“你们不要荡了,脖子会断的。”   他掰开严君昊抱着他的手,蹙眉上前,仰着张白净的小脸,然后抓住正前方一具尸体的脚往下拉:“太危险了,快下来。”   尸体被他猛地一扯,从空中直直坠落。   江珩刚小小地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抓旁边另一具尸体的脚。   突然间,半空中晃荡着的所有尸体整齐地一同掉落下来,一个个扑倒在地上,撞击出沉闷厚实的声响,听得人肉疼。   江珩后撤避开了被砸的危险,瞠目结舌地瞧着一排趴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他弱弱地出声辩解,眸中水光微闪,声音又软又绵:“我还没有碰你们呢……你们这是碰瓷……”他背着手,手指不安地纠结在一起。   尸体们死寂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回音。   江珩心虚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在他身后的严君昊一脸不高兴地收回空落落的手,垂眼看着地上趴着的尸体们,面上怒气隐隐,眼看就要发难。   变故突生,两人头上突然亮起了一整排聚光灯,灯光强烈而灼热地照在两人身上。   江珩被强光晃了下眼,他用力闭了下眼睛,适应了光线,发现周围趴着的一圈尸体开始迅速变得干瘪,仿佛被灯光的温度蒸发了水分一般。   尸体不断瘪下去,最终竟变成了薄薄的纸片人,同江珩刚进游戏时遇到的一模一样,眼部依然是白茫一片。   纸人们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在江珩与严君昊周遭手拉手围成一圈。   “它们要干什么?”江珩后退几步,同严君昊背靠背站立着,警惕地望着周围的纸人。   严君昊眉头紧锁,摸不清纸人们行动的用意:“不清楚。”   纸人们忽然开始围着两人转起来,因为本身太过轻薄的原因,走动的时候,它们全都被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有种诡谲的幽默与童真。   江珩以拳抵唇,声音里是忍笑的颤抖:“它们要玩丢手绢吗?”   严君昊清了清嗓子:“应该不是,没看见有手绢。”   纸人们眼部的空白处开始飞速地勾勒线条,一双双猩红鬼眼浮现出来,眼珠子胡乱地转动着,没个定向。   一个似男非女的奇异声音骤然响起,在房间里徘徊回荡,口吻宛如天真无邪的幼童,听着格外渗人。   “一颗苹果从树上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两颗苹果从树上掉落,悄悄躲在门后。”   “一堆苹果从树上掉落,泥土掩盖果肉。”   “最后一颗苹果从树上掉落,苹果树被拔走。”   童谣般的歌曲被缓缓地吟唱出来。   江珩不解地重复:“苹果?”为什么是苹果?这首歌里有什么深意吗?   严君昊眼眸微暗,眸中的光亮忽明忽灭,没有说话。   那个声音继续吟唱着费解的歌谣。   “新的苹果树种下,苹果们很快成熟。”   “一颗苹果从树上掉落,砸坏了先生的头。”   “两颗苹果从树上掉落,撞断了先生的脖。”   “一堆苹果从树上掉落,先生睡进土里的被窝。”   “最后一颗苹果从树上掉落,苹果树终于枯瘦。”   歌谣唱完了,声音不再出现,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在两人身旁绕圈的纸人们也随着声音的停止,一同停止了转圈,笔直地站在原地。   江珩掰着手指,把关键信息记下来,他托着下巴沉思:“先生指的是谁?睡进土里……他死了?”   “苹果是指杀了他的人吗?一群苹果……一群人杀了他?”江珩揣测道。   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碎裂声,严君昊猛然抬头,目光撞上顶上摇摇欲坠的一排聚光灯。   江珩还沉浸在歌谣巨大的信息量里,一时没能察觉。   下一秒,聚光灯齐齐下落,严君昊转身一把推开江珩,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向相反方向退出一段距离。   纸人们被两人撞得歪歪斜斜,闪到两旁。   聚光灯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喷射开来,江珩的手臂不小心被划破了一道小口,一丝鲜血悄悄渗出来。   江珩被推得一个踉跄,好在及时稳住了身体,他连忙回身望向严君昊。   一堵墙却在这时陡然拔起,隔开了两人,阻断了江珩的视线。   严君昊被迫跟江珩分开,心情极差,他的双眸全然血红,幽幽地亮着血光,在没了灯光而变得一片漆黑的周遭中,犹如伺机而动的骇人凶兽。   他冷冷地盯着演讲台上重新站立起来的巨型玩偶兔,语气凉薄:“你又想把我关起来了,是吗?”   玩偶兔的红眼在舞台灯下诡异地流光溢彩,它被针线缝出的嘴陡然张大,而后一张一合地说起话来:“你违反了校规,不是吗?优秀的严君昊同学。”   “你是最让我失望的学生。”   严君昊的身后,纸人们突然化作灰烬,然后重新凝聚成一片乌压压的鬼影,遮天蔽日般地在不大的房间里漫延开来。   一双双猩红鬼眼死死瞪住演讲台上的玩偶兔,带着刻骨浓烈的仇恨。   严君昊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玩偶兔:“你生前没能做到,死后也依旧如此。”   “何卫东,你关不住我。”   江珩被突然间拔地而起的墙隔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周围的景象在墙壁完全封死后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变成了一间教室的模样。   他抿着嘴,唇角绷紧,不高兴地鼓着面颊,朝墙壁踹了一脚。   这次没有鬼回应,墙上也没有再出现门洞。   他泄气地垂下头,盯着地板。   君昊那么怕黑,他还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房间里。   “江珩?”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江珩愣了一瞬,随即抬起头,转过身去。   他微微睁大了一双清亮的黑眸,惊讶道:“慧云姐?”   伊慧云也诧异道:“你从哪里进来的,怎么突然出现了?”   江珩扫了眼站在伊慧云背后的王珊和蔡鸿:“我从隔壁过来的。”   王珊和蔡鸿面色不善地望着江珩和伊慧云,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敌视。   江珩慢半拍地发现三人之间僵硬的氛围,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你们在吵架吗?” 第25章 鬼校(13)   “吵架?”王珊冷笑道,“从开始到现在,你们是怎么捉弄我们的?”   蔡鸿也臭着张脸,模样凶神恶煞:“我看你们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江珩左看看,右瞧瞧,只感觉气氛剑拔弩张,表情依旧茫然空白。   伊慧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耐烦:“是你们吵着闹着,非得来教室里,现在倒好,怪上我了?”   王珊翻了个白眼:“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来了?你的耳朵是不太好使吧,话都听不清。”   伊慧云嗤笑一声:“那要看别人说的是不是人话。”   “你!”王珊被伊慧云用话堵回来,气得直瞪眼。   蔡鸿一看女友被气着了,直接放狠话:“一个女人跟一个小白脸,话倒是说的挺狂。就不怕待会受点小伤?”他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面露阴狠。   江珩无辜地歪歪头,没有理会蔡鸿口中的“小白脸”,反而善意地提醒道:“你的背后好像粘着东西。”   蔡鸿口气差劲地“啧”了一声,随意地回头:“能有什么东——”   一颗放大版的骷髅头直直怼在他眼前,近得差点能脸贴脸,白骨在灯光下发着莹莹的光芒。   蔡鸿的“西”字噎在嘴里,不上不下的,一口气堵在喉头,险些背过气去。   王珊半天没听到蔡鸿说话,皱眉道:“亲爱的,怎么了?”她侧头去看蔡鸿。   蔡鸿还没见着,视线就被白森森的骨头遮挡住,王珊呆若木鸡地对上她身后另一只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眶。   “啊啊啊啊啊啊啊——”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珩一拍掌,神情懊恼地说:“我刚刚忘记也提醒你了,对不起呀。”   一时间,教室里鸡飞狗跳,王珊跟蔡鸿两人抱头鼠窜,哀嚎声一个比一个响亮。   伊慧云看得贼解气:“之前他们俩非要来这里,来了后就不认账了,真是活该。”   江珩偏头问她:“来这里?”   “对。我们不是都回各自的宿舍了嘛,然后他们突然来敲我的门,说想结伴去一个地方。本来我想叫上你,但是你没在宿舍。”伊慧云回答。   江珩解释:“我跟君昊出来了一趟,找到了些线索。”   伊慧云挑眉:“这人还不赖嘛,那他人呢?”   “在隔壁……我们分开了。”江珩说着有些低落。   伊慧云叹了口气,拍拍江珩的肩:“没事,我看他不弱,不会有事的。”   “对了,蔡鸿他们有点古怪,本来这两个人还好好的,一进这教室突然就给我表演京剧变脸,嘴臭得不行。”伊慧云白了一眼还在四处乱窜的两人。   江珩眨眨眼:“慧云姐,你不知道吗?”   “啊?知道什么?”伊慧云莫名其妙。   江珩望了一眼从他面前风一般跑过去的两人:“他们在行政楼的时候就被鬼上身了。”他伸手指了指王珊和蔡鸿,“上身的鬼应该就是现在粘在他们背后的那两个骷髅头。”   伊慧云恍然:“我说呢,难怪他们突然变了个性子,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王珊和蔡鸿发现怎么也甩不掉背后的骷髅头,终于停下他们无头苍蝇般的脚步,朝江珩奔过来。   “大佬!大佬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呜呜呜,你帮我把它拿走吧!!!”蔡鸿痛哭流涕地跪在江珩面前,由于跪得太过干脆,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隆重。   王珊步履蹒跚地也往这边跑来,脚下不注意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扑在江珩的跟前,仿佛在行大礼。   她趴在冰凉的地上,呜咽着哭起来,嘴里含糊地叫着“救命”。   江珩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步。   蔡鸿一个前扑,死死抱住江珩的腿不放:“大佬!救命啊!!!我真的错了啊啊啊啊——”他刚哭诉到一半,背后的骷髅头一个回旋,绕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又鬼哭狼嚎起来。   江珩为难地看了看快要不省人事的王珊,又看了看抱着他腿乱嚎的蔡鸿。   还是先帮比较近的蔡鸿吧。   “那、那我先帮你吧。”说着,江珩伸出手,就要去抓蔡鸿面前的那个骷髅头。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王珊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爬到江珩跟前,抱住了江珩的另一条腿。   “先救我!求求你先救我!”王珊哭花了脸,眼皮肿得像核桃。   蔡鸿听了,顿时一个激灵,把江珩的腿抱得更紧了:“大佬你先救我!求求你!”   江珩抿着唇,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先救我!”   “救救我!”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刚刚骂人骂得最凶的不是你吗?”   “我骂的又不是大佬,而且你刚刚不还想对大佬动手呢!”   江珩紧张地舔了舔唇,他低头看着两个腿部挂件,有些困扰地提议道:“要不……你们剪刀石头布?”   “……”场面陷入僵局,看起来没有人希望用剪刀石头布来定胜负。   伊慧云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试图帮忙江珩拿一个骷髅头。   她自认力气不小,但是即便她用了吃奶的力去搬,那个骷髅头依旧纹丝不动。   “江珩……要不你一手一个试试吧。”伊慧云放弃,甩着酸痛的手臂,真诚建议道。   江珩犹豫:“那我试试吧。”   他一手抓住一个骷髅头,往上一提,轻松地把它们从两人面前背后拿开。   “对不起呀,他们比较胆小,只能委屈你们一下啦。”江珩不好意思地跟手里的两个骷髅头道了歉。   骷髅头挣扎着想回到王珊和蔡鸿两人身上,但是奈何江珩把它们抓得紧紧的,于是它们非常识时务地偃旗息鼓了。   江珩弯着月牙似的明眸,笑容柔软地跟地上的两人说话:“现在没事啦,你们可不可以放开我呀?”   王珊和蔡鸿迅速放开手,然后飞快地从地上站起来,老老实实地跟在江珩旁边,一言不发,不敢再作妖。   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教室里忽然响起了熟悉又刺耳的上课铃。   本来关得紧紧的教室前后门突然齐齐打开,一阵阴冷的风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夜晚里阻止众人出行的白雾。   它悄无声息地在教室里铺陈开来。 第26章 鬼校(14)   那白雾裹着阴风,气势汹汹地朝众人紧逼过来,所过之处皆被冰封,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把众人冻得瑟瑟发抖。   蔡鸿哆哆嗦嗦地出声:“大大大大佬,这这这这该怎么办?”   王珊抖如筛糠,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不过她死命憋着不让它掉下来,生怕眼泪变成冰碴子,一路冻进她眼睛里。   江珩也不太好受,他身上套着的还是严君昊给的大码衬衫和长裤,不太贴合皮肤,风从袖口领口呼啦啦地往里灌,冻得他直打寒战。   他活动着僵硬冰冷的手,晃了晃提着的两个骷髅头:“能不能帮帮帮帮我们一下,你们应该是同同同同伙,可以沟通吧?”   寒风萧瑟中,江珩没注意控制好摇晃的力度,两颗骷髅头直接进行了激烈碰撞,骨头间的撞击摩擦声听得另外三人莫名牙酸。   伊慧云已经不想吐槽“同伙”这个词了。   白雾终于吹到了他们面前,教室里几乎已经被冻成了一个冰窖,风像冰刀子一样往人身上刮。   江珩害怕地把骷髅头举到面前挡住自己,打定主意要让骷髅头去跟它们的同伙进行交涉。   好在骷髅头没法说话,不然真想骂娘。   一阵白茫闪过,江珩只觉得手中一空,然后就被刺目的光芒闪得闭起了眼。   昏暗中,一个缥缈细微的声音在他耳旁悄悄响起。   “记得在老大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可能是江珩的错觉,他总觉着这个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谄媚。   光芒散去,阴风停止了,只剩白雾静静地遮盖着视野,不过已经没有了威胁性。   “风停了?”王珊颤巍巍地问道,咽了口口水。   伊慧云则偏头看向江珩空空如也的手:“那两个骷髅头怎么不见了?”   江珩低头,两手空空:“它们刚刚好像帮了我们。”   “这么热心?”伊慧云眼神怀疑。   江珩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缄默片刻,犹豫道:“它们说……想要我在它们老大面前美言几句……”   伊慧云表情空白:“什么老大?”   江珩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正说着话,碍眼的白雾忽然散开,周遭事物的面貌又在众人眼中清晰起来。   蔡鸿搓了搓手,朝上面呵了口气:“冻死老子了,怎么回——”他随意地抬眼扫了下教室,末尾的“事”字不敢吐出来了。   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一群人整齐地扭着头望着他们,眼睛瞪得凶狠,视线热情得仿佛要把几人扒皮抽骨。   王珊刚因为暖和而停下的颤抖又重新回来了:“这些是人吗?”她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那些坐满了整个教室的“人”。   江珩疑惑地瞧了眼王珊:“当然是人啦,这应该是新同学吧,之前的同学都是纸人。”   伊慧云问:“纸人?”   “对呀,我之前的同班同学都是纸人。”江珩冲着新同学们露出个和软的笑容,酒窝浅浅,礼貌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蔡鸿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能说话了:“可是我的班上只有我一个人啊?”   王珊也说:“我也是只有我自己,整个班都是空的。”   伊慧云皱眉:“我这边的情况也一样,没有同学也没有老师。”   江珩正觉奇怪,教室里的新同学们突然齐刷刷地把头转了个向,望向了教室前门。   江珩觉得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场景特别合适。   风吹麦浪。   而吹了麦浪的风是个中年男人,他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抱着教案夹,他一眼就看到江珩四人,不由拧紧了眉头:“你们四个怎么回事,都已经上课了,还不赶快回到自己座位上!”   蔡鸿一听,顿时心情就不明朗了,那股子混不吝再次冒头:“啊?你他妈凭什么唔唔——”   江珩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一把将蔡鸿的头往下摁,然后牢牢捂住蔡鸿的嘴。   “对不起老师,我们马上回座位。”江珩乖乖地说道,温顺的模样看得老师气消了。   “赶紧的!”老师摆摆手,不再计较。   江珩拖着蔡鸿,王珊和伊慧云自觉跟上,四人正好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四个空位上。   “好了,在上课前,我要通知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老师看四人坐好了,站在讲台上拍手吸引同学们的注意。   同学们的头一致转向了讲台方向。   江珩一行人也跟着望向讲台上的老师。   “首先,我们班上的刘阳鹏同学,因为态度不端正的问题,被处罚关禁闭。我希望其他同学们能够引以为戒,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不要抱着散漫的心态!否则下一个被处罚的就可能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老师语气严厉,板着脸再三警告。   江珩再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略微诧异地睁大眼睛。   “刘阳鹏?”伊慧云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话里的重要信息。   江珩小声说道:“就是那个我们在地下禁闭室里遇到的倒吊鬼。”   伊慧云寒毛倒竖:“他死在了禁闭室里?”   江珩抿唇:“应该是。”   以这个学校的校长所奉行的极端理念来看,刘阳鹏很有可能是死在禁闭室里的。   “关禁闭究竟是怎么关的……”王珊听了两人的交谈,一阵恶寒。   老师又滔滔不绝地给人灌输了一些让正常人听着毛骨悚然的话,话里话外都在让学生们对师长唯命是从,不得有任何反抗。   “侯世杰,你下课后跟我来办公室一趟。”老师结束了长篇大论,最后对着一个学生说道。   学校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不太正常,就在老师开始正式上课的几秒种后,下课铃就响起了。   江珩隐约记得上次那只玩偶兔的通报内容里似乎也有“侯世杰”这个名字,谨慎地留了个心眼,盯住那位跟着老师走出去的同学。   “大佬,怎么了?”蔡鸿瞧见江珩专注的眼神,忍不住问。   江珩正想叫他们一起跟上侯世杰和老师,但寂静的教室却在这时陡然打破了平静。   一个轻细的声音率先响起,就如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一瞬间充斥在教室里,盘旋回荡。   江珩停住了要跟出去的脚步。   “刘阳鹏是因为上次那个什么示威活动才进禁闭室的吧?”   “对,校长好像从他嘴里套出了人员名单。”   “侯世杰是不是也参加了?”   “我觉得是,不然老师怎么会在说完那些话后,突然叫他去谈话。”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反抗校长……禁闭室那是人进的吗……”   “听说上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是不是疯了?”   “不是说还有死了的吗?只不过被学校压下去了。”   蔡鸿想拍桌:“这什么狗屁学校!”   江珩听着也忍不住蹙眉:“我们得跟上侯世杰,他可能会被关到禁闭室里。”   “走吧。”伊慧云闻言,率先迈步出去。   好在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侯世杰和老师还未走远。   几人远远坠在侯世杰和老师后头,保持着不会跟丢的距离。   但才刚跟了一小段距离,前面的侯世杰和老师却突然在转过一个拐角后停下了脚步。   两人面对面,似乎在交谈什么。   江珩四人赶紧无声无息地追上去,躲在拐角处,竖起耳朵听。   “世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搅和进去了?”老师的声音里按捺着怒火。   侯世杰咬紧牙关,沉默不言,无声抗议。   老师刻意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世杰,你现在承认,老师还能帮帮你,不然到时候进去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侯世杰抬起脸,木讷的脸上混着奇异的激愤:“您想要再一次从我口中确认名单的正确性是吗?为了一个不漏?”   “老师是为了你好!”老师脸上一瞬间闪过被拆穿的愤恨,但随即又掩饰了过去,“不愿意给名单也行,你只要告诉我,严君昊是不是你们的领头人?”   江珩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睁大了眼睛,本来运转飞快的大脑突然卡死了。   严君昊……?是同名同姓吗?   伊慧云也听见了,她靠近江珩,悄声耳语:“是那个严君昊吗?”   江珩垂眸,卷翘的睫毛遮住晃动的眸光:“我不知道。”   侯世杰继续说话了,他冷笑一声,语带讽刺:“会长怎么可能参与这种活动?您想得未免也太多了。”   “行,看来你是非进去一趟不可了,待会有人会来接你的。”老师没问出任何确切的有效信息,不悦地甩手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几个人出现在侯世杰的身边,生拉硬拽地把他带走了。   “大佬,还追吗?”蔡鸿悄悄问。   江珩像是突然被叫醒了般,陡然回神:“追吧。”他眨眨眼睛,呼了口气。   四人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但眼前的几个人却骤然加快了脚步,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架起侯世杰向前狂奔,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我艹,怎么突然跑这么快!做贼心虚吗?”蔡鸿气急败坏。   等四人反应过来,想跑着追上去,碍事的白雾又朝着四人飘了过来,阻拦他们上前。   但白雾没有停留太久,似乎只是单纯想要阻挡他们的脚步,见几人已经追不上了,就灰溜溜地散了开去。   “侯世杰?”   白雾后缓缓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第27章 鬼校(15)   侯世杰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黯淡无神地盯着众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诡异。   白雾完全退散,众人这才发现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他们在天台上,天台边缘围了一圈防护栏杆,侯世杰就站在凸起的边缘上,脚跟抵着护栏,背后是漫无边际的阴沉天空。   江珩仰脸望着高处的侯世杰,语气柔和:“你为什么站在哪里啊?”   侯世杰的衣摆被天台的猎猎狂风吹得上下翻飞,他低眉垂目,漠然地望着出声的江珩。   朦胧的天光笼罩在江珩的脸上,衬得他面容更加白洁柔软。   侯世杰看了半晌,嗓音沙哑地说道:“跳楼。”   说话间,他的面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淤青和伤痕交叠着浮现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貌显得有些可怖。   “是不是……禁闭室——?”王珊瞧了一眼便低下头,生怕和侯世杰对上眼,她压低声音,嘟囔猜测道。   江珩不经意地上前几步,笑得眉眼弯弯,让人心都要化开:“风太大了,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侯世杰迟缓地转动了下眼球,哑着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跳楼。”   话音刚落,侯世杰便向后倒仰下去,半个身子已经栽到了天台外头。   与此同时,江珩陡然朝着侯世杰直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在侯世杰快要完全掉出天台前,江珩堪堪冲到他面前,迅速拽住他的手,使劲往回一拉,硬是把人给拽了回来。   侯世杰被江珩拉着站到了天台地面上,神情木愣愣的,似乎没弄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站在那里多危险啊,你刚刚差点就掉下去了。”江珩绷紧唇线,眉头死死拧着,话语中都是紧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侯世杰听得一脸空白,他在思考究竟是自己哑了,还是这人聋了。   他不是说了要跳楼吗?   江珩背后的三人也面露茫然。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要跳楼——?”王珊不太确定地询问其他两人。   蔡鸿也被江珩宛如什么都没听见的架势搞蒙了:“应该是……?”   “……”伊慧云沉默了。   江珩还在继续着他的安全教育,从高空坠楼,讲到可能砸到地下路过的人。   “你想想,万一有同学刚好经过,被你砸到了,他是不是特别的冤屈?”江珩认真地说着,尤为语重心长。   侯世杰全程沉默,没能从自己的逻辑怪圈里走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侯世杰的外形又开始发生改变。   他的面色变得青白,露在外面的皮肤渐渐爬上黑沉的尸斑,四肢仿佛凭空受了外力作用,变得蜷缩扭曲,头颅也像是被狠狠撞击过一般,呈现出了怪异的凹陷,鲜血从各处伤口涌出,慢慢浸透他身上的校服。   江珩打住了话头,呆呆地望着侯世杰变化后无比熟悉的尊容。   伊慧云在一旁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很快跟记忆里的形象对上了号:“你是第一个晚上的那个无头鬼!”   侯世杰轻轻转了下头,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一路滚向天台边缘。另一旁的无头身躯也跟着动了起来,横冲直撞地就往天台栏杆外面冲,愣是冲出了一股誓不罢休、非要跳楼的气势。   江珩见状,紧张兮兮地上前把那颗头蹬住,一把捞起来,接着又一个迅捷的转身,堵到无头身躯跟前,然后抬脚把它踹倒在地,立即终止了侯世杰的分头行动。   一套动作流畅漂亮,在场的不论是人是鬼全都看傻了。   侯世杰被折腾得内心酸楚,现在这是什么世道,地缚灵日常重现死亡场景的活动都不让做了吗?   他仍不死心地奋力挣扎。   躯干被踩得很紧,基本无法动弹,但另一边的头颅不一样。   由于头颅上的皮肉被砸得松松软软,不太好拿捏。江珩一时不察,被它一挣,没能捧牢,还真的让它从手里溜出去了。   头颅在空中缓慢旋转着,朝伊慧云三人的方向飞了出去。   江珩刚想追过去,却发现匍匐在脚下的无头躯干趁着他不注意,又开始往天台外头溜,他一脚蹬在躯干的背上,死死踩住,不让它继续乱爬。   他一时无法兼顾两边,慌乱之下,下意识喊伊慧云帮忙。   “慧云姐!接住它!”江珩喊道。   伊慧云被江珩一喊,下意识跨步上去接那颗在空中旋转翻滚的头颅。   等头颅被她稳稳地拦在手中,伊慧云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个什么玩意儿。她一个激灵,手滑了一下,那颗头再次飞到了空中,然后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扑向了蔡鸿的怀抱。   蔡鸿还沉浸在大佬的骚操作里无法自拔,只觉得有个球状物体在空中朝他飞速奔来,多年的篮球经验让他下意识就抱住了那颗球。   “这是啥——?啊啊啊啊!”蔡鸿疑惑地朝怀里看了一眼,人头正瞪着对快要脱出眼眶的眼球,恶狠狠地盯着他。   蔡鸿被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闭着眼睛随便把人头往外一扔。   为了不让脸遭殃,王珊被迫接住了这个朝她脸上飞来的“烫手山芋”,然后哭叫着又把人头扔了出去。   一轮精彩的传球后,人头再次回到了江珩的手中。   江珩脚下踩着宛如死狗的躯干,手上捧着凄苦落泪的人头,宽大的衣摆在风中舞动,仿佛一位赢得了球赛的冠军选手,身影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虽然当事人的面上还挂着漂亮又亲和的笑容,软得就像是只毫无威胁性的小绵羊。   “都说了不要站在天台的边上,真的很危险。”江珩皱着秀气的鼻头,面露不满。   一旁的三人:“……”   危险原来指的是这个吗?   江珩正打算对开始怀疑鬼生的侯世杰进行第二次的安全教育。   打铃声却忽然剧烈地响了起来,并且比以往都敲得急促。   “怎么回事?”蔡鸿被吵得脑壳疼,他在高亢的铃声中拔高声音说道。   江珩被铃声一吓,手上脚下的劲都松了几分,侯世杰的头见状,赶紧带着躯干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他从天台一跃而下,跳出了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铃声敲得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仿佛在预示着某种未知危险的临近。   江珩捂着耳朵,试图让铃声不那么震耳欲聋。   但铃声却毫不客气地再次提高了声调,尖锐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耳鸣声嗡嗡地响起,江珩被吵得大脑空白。   四周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浓稠的黑夜降临,黑暗遮蔽了众人的眼睛。   黑暗中,江珩感觉意识失去了一瞬,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江珩——江珩——”一个声音喋喋不休地围绕在他的耳边。   江珩闭着眼睛,蹙起眉头,挥着手臂朝声源处随意打了一下。   “疼疼疼!江珩——江珩——!起来了!”那个声音痛呼了一阵,一双手忽而按住了江珩的肩,试图把他摇醒。   江珩被这么一晃,总算从那种仿佛深度睡眠的状态里苏醒过来。   他坐直身子,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眼睫上挂着被困意沁出来的泪珠。   “你总算是醒了,老师都快来了,你还敢睡觉,胆子真大!”   江珩眨眨眼睛,把氤氲在眼前的水雾眨去,看清了眼前那位叫醒他的人。   “你是?”江珩困惑地歪头询问,眼前的人相貌陌生,他并不认识。   男生被问得一愣:“你该不会睡傻了吧?我是陈伟康啊!你赶紧坐好,待会老师要来查自习的。”   江珩听得糊里糊涂的,但还是乖巧地坐好了。   “赶紧做题啊,等下要交的。会长那件事才刚出,学校现在方方面面都抓得挺严的。”陈伟康拍拍江珩的肩膀叮嘱道,然后自己也回到了座位上自习。   江珩打开桌上合着的习题册,却意外发现里面的内容并不是需要他作答的题目,而是他之前放到系统空间里的那本毕业相册。   “会长……”刚刚陈伟康也提到了“会长”。   之前没来得及询问侯世杰他说的“会长”究竟是谁,这次也许能有点线索。   所有人的毕业照应该都会收纳整理在毕业相册里,江珩翻动着相册,寻找起“24届学生会长”的字样。   目标明确,江珩很快就找到了,但相册上本应贴着学生会长照片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   江珩的手指在那处空白磨蹭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点黏着感。   看来这里本来的确是贴着照片的,只是现在不见了。   江珩说不清心里究竟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严君昊究竟是不是会长?如果是的话……   江珩心不在焉地继续翻了翻相册,想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线索,一张纸条随着他的翻页滑落出来。   他拾起那张纸条,阅览上面的内容。   “我校于今日举办‘媒体记者进校园’活动,数名记者走进我校校园,采访我校的建设发展与办学特色……”   纸条的右端似乎被水浸泡过,字迹洇开了,模糊得无法读懂。   “同学们,注意一下!”   江珩抬头,老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上,正是之前训斥侯世杰的那位。 第28章 鬼校(16)   那位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道:“今天有记者到我们校园内采访,请大家自觉配合,共同展示我校的优良形象。”   老师通知完毕,忽然转头看向门外,然后走下讲台,往门外走去。   江珩顺着望过去,门外似乎有几个晃动的人影,模模糊糊不慎明晰,像是被蒙在雾里。   “大家好好自习,不准交头接耳!”老师边走边交代道。   江珩把手中的相册阖上,正打算放进系统空间里,才想起刚刚从相册里掉出来的纸条没有放回去。   他把纸条拿起来,想把它夹到相册里以免弄丢,却恰好发现纸条上的文字变了。   “最新消息,我报三名记者随机采访了一个班级,却在此班级中意外目睹——”   后面的字迹同样洇开了,完全看不清楚内容。   “三名记者?”江珩轻声念道。   记者目睹了什么?他把纸条翻到背面,但并没有发现下文。   “什么三名记者,你题目做了没有?你别是想追随那些人的脚步,去禁闭室一游吧?”坐在江珩左手边座位上的陈伟康猛地往江珩的背上拍了一掌,小声警告道。   江珩把纸条攥在手里,相册则放到了系统空间里,他偏头想同陈伟康说话,老师却突然回到了教室里。   “陈伟康!你在做什么!”老师去而复返,把陈伟康的小动作逮个正着,厉声喝道。   陈伟康面色发白地收回手,沉默地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微发着抖,仿佛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江珩瞥了一眼陈伟康,握了握拳头,果决地举手发言:“老师,陈伟康刚刚在给我讲解不懂的题目。”   老师绷着脸转移了目标,他盯了一会儿江珩,江珩无辜地朝他眨眨眼,嘴角的酒窝被上扬的弧度勾出来。   老师移开目光,沉声道;“下不为例,记住下课后才可以进行课题讨论。”   陈伟康闷在胸口的气缓缓呼出来,他无声地跟江珩做了个口型:“谢谢。”   江珩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也跟着做口型:“没什么。”他微微弯着星眸,剔透的眸光晃得陈伟康有些出神。   这时,老师敲了敲黑板,叩击的声音把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刚刚老师说了,今天有记者来采访我们学校。现在有三名记者要来我们班上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同学们要遵守纪律,给学校做好正面宣传!”老师再三叮嘱,语气严苛。   看来这次的采访对于学校来说尤为重要。江珩听着老师的嘱咐,心里想道。   “现在我们请他们来进行采访。”   江珩见老师朝门外的方向点了下头,然后请进了那三名记者。   他看着走进教室的三名记者,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伊慧云三人依次走进教室里,目光扫到江珩时,也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大——”蔡鸿不自觉地出声想叫江珩,被迅速反应过来的伊慧云一把捂住了嘴。   “别说话!”伊慧云低声警告。   王珊轻轻颤声道:“他们在看着我们……”   三人抬头,教室里的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扭头看着他们,表情是一致的呆板,如同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气氛紧张僵硬得仿佛被冰冻。   伊慧云见状,松开捂住蔡鸿嘴的手,推了推蔡鸿:“用自我介绍圆过去。”   蔡鸿顶着一众令他头皮发麻的诡异目光,又瞧了江珩一眼。   江珩抿抿嘴,朝蔡鸿轻轻点了点头。   蔡鸿这才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家好,我们是xx报的记者。”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的氛围如同冰雪消融,恢复了正常。   讲台上的老师放松了表情,朝三人微笑致意:“你们好。请问是要采访——”   老师话未说完,教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江珩只感觉一个重物从斜上方砸下来,掉落时带起的劲风擦过他的左耳畔,让他耳尖一凉。   重物狠狠地撞在了邻座的位置上。教室里忽然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嗬嗬……”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左边传来,江珩心下一沉,偏头望去。   邻座的陈伟康脑袋耷拉在课桌上,老旧生锈的电扇在他的脖子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猩红的血液从缺口处汩汩流淌出来,转瞬间在课桌上扩成了一滩,甚至还缓慢地流出课桌,滴落在地上。   陈伟康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地望着江珩,嘴唇颤抖着一张一合,仿佛要吐出什么话语。   可他的脖子已经被撞得歪向一边,声带也破损了,他所发出来的只有“嗬嗬”的气声,痛苦又急促。   陈伟康的模样迅速地发生着变化,脸色变得灰败,脖子的破口处不再淌血,破口露出的血肉变得黯淡脏污,如同已经晾晒许久一般。   江珩瞳孔紧缩,认出了陈伟康。   是他帮忙装头的那个歪脖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刻的死寂后,教室里陡然沸腾起来,同学们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疼。   同学们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疯狂地往教室门外跑去。   还站在教室门口附近的伊慧云三人赶紧朝一旁避让开来,免得不小心被撞到。   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门口想要把往外奔逃的学生们拦住。   “回去!都给我回去!”他大声嘶吼着,但声音很快被如潮的尖叫声淹没。   老师发现没有一个学生听进他的命令,怒气爆发了。   “回去!!!”他的声音如同锤击,穿透江珩的耳膜,狠狠地击打在心口。   江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视野骤然陷入漆黑。   “江珩——?”   江珩陡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身处教室之中,唯独不同的是,教室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影。   头顶的白炽灯“滋滋啦啦”地响着电流声,偶尔闪动一下。   江珩环顾四周,教室里的桌椅散乱地摆放着,就好像是教室里的同学们刚刚慌乱逃跑时碰歪了一样。   他没有找到伊慧云他们的身影。   江珩试探地喊了几声:“慧云姐,你在吗?”   “蔡鸿?”   “王珊?”   教室里只有江珩的声音幽幽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江珩走到紧闭的教室前门,试图把门打开,但门似乎被封死了,他踹了一脚,都没有丝毫震动。   后门也是同样的情况。   江珩不太高兴地鼓着面颊,气呼呼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忽然,他耳尖微动,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扑扇声。   江珩循着声源抬起头,天花板上呼啦啦地扑下来一张张的报纸,飞舞着落在桌上、地上,还有江珩的脸上。   江珩呆了两秒,伸手把盖在脸上的报纸摘下来,报纸上的细小灰尘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他吸吸鼻子,看起手上的报纸来。   “死者陈某系该校的一名高三学生,由于学校的电扇年久失修,在课堂上突然脱落……此次的事件应当归属校方的监管不力,对于学校建筑设备的安全隐患没有及时排查……”   江珩捏紧了报纸,指尖处的报纸凹陷出折痕。   这应该就是刚刚那件事情的报道,因为记者在场,所以校方没能及时压下消息。   他把掉落下来的报纸一一捡起,叠整齐来,一张张看过去。   “记者采访到当事人的班主任,但其对此事守口如瓶,不愿提及学校对此事的态度,只是含糊其辞。”   “死者家属在校门拉着横幅,上写‘还我儿命,讨个公道’,警方介入安抚……”   “经调查发现,自该校更换新校长何卫东后,该校曾隐瞒多起命案,记者潜入该校进行暗中采访,但被该校校长中断……”   “警方将涉案人员何卫东校长及其他教职人员逮捕归案,据悉,该校校长曾私设禁闭室,对学生进行体罚,其手段残忍,已致多名学生重伤,乃至死亡,更有甚者精神崩溃,选择自杀……”   江珩翻到最后一张报纸,黑白色的报纸上印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特别熟悉的人。   “该校学生会长严君昊同学,品学兼优,曾带领同学进行反抗,但被关入禁闭室后受了重伤,而后便失去踪影,至今行踪不明,警方怀疑是校方藏匿……但审讯无果。”   真的是他。江珩盯着报纸上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孔愣神。   许久没出现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隐藏支线:学生会长的真实身份】   【完成度计算中……】   【100%】   【完成奖励将于副本结束后进行结算】   【请玩家再接再厉】   江珩揉揉耳垂,缓了口气,平复着被系统吓得加速的心跳。   这是个支线?应该是游戏开始时系统的那句【提示:你的身侧都有谁?】衍生出来的支线吧。   严君昊重伤,行踪不明……但他却是以毫发无伤的状态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江珩隐隐猜到了严君昊在这次事件里的结局,他低敛着眉目,胸口有些沉闷,像坠着块石头。   “你发现了?江珩。”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空荡的教室里。   江珩抬眼望去,教室前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门外头是全然的黑暗。   严君昊正站在教室前门外,身影笼罩在黑暗里,微笑着望向江珩。 第29章 鬼校(17)   “君昊?”江珩眯着眼睛,望着站在黑暗里的严君昊。   严君昊向前走了两步,进了教室。   在他身后,敞开的门无风自动,“砰”地一声,再次严丝合缝地关紧了。   严君昊在离江珩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江珩站起身,和严君昊相顾无言。   沉默中,严君昊敛了笑意,神情平静地开口:“江珩,你发现了是不是?”   江珩的一双水眸在黯淡的白色灯光下依然泛着粼粼的波光:“发现什么?”   他单手拿着那叠报纸,然后将手背到身后。   严君昊的目光下移,瞥了一眼江珩背到身后的那叠报纸:“你不是看了吗?”   “嗯,我看了。”江珩抿唇。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是发现了严君昊就是学生会长,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严君昊眼角微微一抽,紧紧地盯着江珩。   “发现了——你不是严君昊。”江珩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松开,报纸从手中掉落,扑棱着在地上落成一片。   他迅速地从系统空间里拿出那把银刀,攥在掌心,转瞬间便冲到了“严君昊”面前,手中的银刀直直朝“严君昊”的面庞刺了过去。   “严君昊”始料未及,堪堪避开江珩的刺击,但脸侧的皮肤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从那道划痕处露出来的不是血液,是几团白色的棉花。   “严君昊”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自知已经暴露,不再伪装,他的嘴唇猎奇地扭曲起来,开合的时候仿佛蠕动的怪虫:“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江珩后撤几步,拉开距离,他握紧了手中的银刀,看着“严君昊”的皮肤宛如充足了气的气球,饱胀地鼓起来,然后“啪”地一声爆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玩偶兔真身。   “他不会叫我‘江珩’。”江珩的心跳再次加速起来,他紧张地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时机。   玩偶兔冷笑了声:“就凭这个你就敢确定了?”它舒展着庞大的身躯,一双红瞳闪着无机质的冷光。   “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他,即便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一点也不像——”江珩话音未落,再次举着刀刺过去,银晃晃的刀光在昏暗的环境里亮得惊人。   玩偶兔看似笨重,实则动作敏捷得狠,它飞速地躲过江珩再一次的攻击,抬爪死死握住了江珩的手腕。   江珩放弃手上的攻击,脚下发力绊了玩偶兔一下,让它朝一旁倒去,右手的刀趁势换到左手,然后利落地一刀砍断了玩偶兔握着他手腕的左爪。   棉花从创面扑簌簌地往外掉落,玩偶兔歪倒在地上,   江珩甩开挂在他手腕上的断爪,趁胜追击,俯下身,对着玩偶兔的粗短脖颈手起刀落。   玩偶兔圆润的身躯朝旁边一滚,再次避开,江珩的银刀刀尖在地面上划拉出一道火花,尖锐的声响让听得他有些不适。   “哎呀,好险好险。”玩偶兔从地上站立起来,它捡起一旁的断爪安了回去。   断爪契合地装好了,只是被江珩银刀划过的地方出现了针缝的痕迹。   它张了张安回去的左爪,左爪灵活如初,仿佛从未受损。   玩偶兔满意地笑了笑,望向一脸警惕的江珩:“你的小刀子还是有点威力的,能砍断我的手。”   江珩站直了身子,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过在学校里如此对待师长,可不是个遵纪守律的好孩子哦~”玩偶兔的三瓣嘴陡然裂开,嘴角怪异地上扬出一个过大的弧度,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江珩捏紧了刀柄,柄上的螺纹陷在他的掌心里,刻出几道痕迹。   他松了松有些紧涩的喉头,缓缓问道:“你所谓的遵纪守法,就是成日里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因为一点小错,就被关进禁闭室,折磨得生不如死吗?何卫东校长。”   玩偶兔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折磨?那是教育!教育这些不听话的学生!学校的规矩可是需要人为捍卫的。”   江珩挥刀砍向玩偶兔,但因为它后撤得太过迅速,刀尖只擦下了一小条布料。   “那你所谓的捍卫最后成功了吗?”江珩呼了口气,掌心因为紧张微微沁出了些汗水。   玩偶兔的身形僵住了一瞬,它玻璃材质的红眼死死瞪着江珩。   “没有成功不是吗?你所谓的教育理念根本就不是正确的,所以它的结果自然也不会是成功的。”江珩用牙尖抵住下唇,轻轻地咬了下,让自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他的双眸亮得好似星辰,话语犹如利刃,刺痛了玩偶兔。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敢对我指手画脚!!!”玩偶兔被江珩的话语激怒。   教室的前后门骤然打开,强劲的风卷进教室,门扇在风中不停地来回拍打,发出间歇不断的开合声。   阴冷的白雾涌进教室里,气温骤降,墙壁上开始逐渐凝结起薄薄的冰层,并且不断地朝江珩所在处冰结过来。   玩偶兔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你跑不掉的,不听话的孩子都应该受到惩罚!”   江珩对此无动于衷,他粲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齿:“那可不一定。”   他一个急转身,冲着比较靠近的教室后门跑了过去,一口气冲到了门外的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站住!!”玩偶兔怒吼着,从江珩身后追了上来。   江珩毫不犹豫地朝前跑去。   四周的黑暗逐渐褪去,露出了一条走廊的模样。   “别跑!”玩偶兔的怒吼声越来越近,江珩加快了速度,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   走廊很快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扇被漆成红色的门,门前的顶上突然亮起一盏灯,惨白色的灯光打下来,照得那扇红门愈发诡异。   但江珩没有其他选择,停下来只会被玩偶兔追上,他打开那扇红门,跑进了门内,然后将门死死关上,并且反锁。   他把背抵在门上,听到门外玩偶兔不甘的咆哮声,背后的门被它捶得疯狂震动着,但好在没有被捶开。   江珩等了一会,门外不再有声响,他估摸着玩偶兔应该暂时放弃了,微微松了口气。   他抬头,目光绕了一圈,周遭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各式各样的工具杂乱地堆在一起,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江珩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准确的来说,它们不是工具,是刑具。   房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泼溅的血迹,给江珩的感觉太过压抑。   江珩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绷得过紧的情绪,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除了那些骇人的器具和血液外,房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江珩找了一圈,终于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了一张被血染红的字条。   不过上面的字迹还依稀能辨清。   “水是他的弱点。”   “水?”江珩环顾了一圈,没看到水,倒是看到了一桶血水。   他把字条放进系统空间,走到桶面前,端详片刻,犹豫道:“这个……也算是水吗?”而且是谁的弱点,何卫东吗?   突然,江珩背后不远处的那道红门被暴力破开。   江珩猛地转回身,玩偶兔手中提着校工用来修建草坪的电锯,生生把门锯开一大条口子,然后从中间将门一把撕开,缓步迈了进来。   “既然你自己跑进来了,不如就乖乖受点小惩罚吧?”玩偶兔瞧了一眼周遭,发现这个房间便是学校的禁闭室之一。   江珩闭口不言,只是再次握紧了手中寒光闪闪的银刀。   玩偶兔冷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抄起手中的电锯朝江珩扑过来。   江珩迅捷地侧身躲过正面砍过来的电锯,但玩偶兔立刻变换了方向,手中的电锯斜砍上来,逼得江珩不都不后仰避开。   锯齿高速转动着从江珩的额前擦过,削掉了他几缕额发。   玩偶兔狞笑着将电锯朝着江珩压下来,江珩被迫躺倒在地,用手中的短刀去抵住不断被玩偶兔压下来的电锯。   但短刀太小,几乎无法抗住玩偶兔的电锯,刀刃与锯齿摩擦着打出无数火星,晃得江珩眼疼。   “别挣扎了,像你这样的叛逆学生,不得到一点教训,那都是愧对我的教育观。”玩偶兔的红眼中折射着冷酷又残暴的光芒。   电锯不断下压,江珩的手指被轻轻地擦碰到,高速旋转的锯齿立即在上面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一瞬间渗出来,顺着江珩的手指尖滑落在银刀的刀刃上。   刀刃上雕着的蔷薇花纹在浸泡到血液后,亮了一瞬,但并未发挥其他作用,江珩依然靠着自己的气力抵着电锯。   玩偶兔注意到了这一瞬的亮光,目光投向江珩手中的银刀。   “刚刚没注意,你手上的刀还是那个严君昊的东西。不过这种破刀可奈何不了我。”说着,玩偶兔将电锯狠狠一压。   君昊的刀——?   江珩愣神的一瞬,手上的力气终于被耗尽。银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银弧,“哐啷”地掉落在一旁的地上。   江珩睁大了眼睛,清亮的黑眸里满满地倒映着即将落下来的电锯。 第30章 幽灵医院(1)   忽然,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玩偶兔的庞然身躯后伸出,拽住玩偶兔毛茸茸的爪子狠狠一扯, 把肥壮的玩偶兔甩到一边。   玩偶兔扑倒在地, 电锯从它爪中脱离出去,掉在地上不停地震动着。   “君昊?”江珩缓了口气,坐起身, 把一旁的银刀收回手中,睁得圆圆的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严君昊,像是一只得到意外惊喜的小松鼠。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出现还算不算惊喜。严君昊一脚踩在电锯上,力道大得直接把电锯踩得裂成两半。   刚刚还在地上嗡嗡直震的电锯立刻消停了。   “嗯,是我。”严君昊把电锯的残骸一脚踹开, 朝江珩的方向上前两步,伸手把人拉起来。   江珩顺势站起身, 从严君昊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是温凉的。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出神了一瞬,然后率先松开了手。   但严君昊没有放开手,他依然紧紧地握着江珩的手。   “你不松手吗?”江珩舔了舔唇,唇瓣上覆着的水光在灯光下潋滟。   严君昊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生怕他没还没能解释,江珩就要抽手离去。   他缄默片刻, 语气有些微弱地说道:“我怕松手了, 就再也握不了了。”   江珩抬起眼睛,目光从严君昊的透着焦灼的黑眸,顺下至绷平的唇角, 点过紧绷的下颌。   “可以的……不会不让你握的……”江珩偏开目光,小声说道。   严君昊仍不放心:“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他有些忐忑。   江珩觑了一眼严君昊,瞧见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掀起了几分焦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就好像一只往常里威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做错了事,垂落着耳朵,很失落的样子。   “嗯——我想问,你真的怕黑吗?”江珩抿着嘴思索片刻,问道。   严君昊正不安地等待着宣判,结果等来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老实承认道:“不怕。”   江珩眨眨眼,显然对此有所预料:“那你为什么要说怕?”他歪歪头,一副困惑的模样。   严君昊的心咯噔一下,他低落着眉眼,心虚地回答:“想牵你的手……”   江珩目露茫然,脸上隐隐发热,他拍拍自己的脸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脸热。   他吸了口气,揉了揉脸,勉强平静下来。   “你们叙旧叙得挺开心的啊?”玩偶兔从地上翻身立起,玻璃眼珠透着摄人的寒光。   严君昊冷冷地瞥了一眼玩偶兔,嗤笑道:“怎么?嫌七年前死得不够透?还是刚刚中途溜走不够丢脸?”   玩偶兔冷嘲热讽:“你不是也没能让我死透?”   严君昊黑眸中红光涌动:“你这意思,是觉得希望我给你送终?”   禁闭室四面的墙壁上涌出无数冤魂,浓郁的黑同雪白的墙壁对比强烈,更显得鬼魂数量众多。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天。”   “何卫东,血债血偿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严君昊的双眸骤然转为全然的血色,周遭的阴魂嚎叫着扑向玩偶兔,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撕咬着它棉花身躯。   “江珩!”伊慧云三人匆匆跨进禁闭室内,跑到江珩的身旁。   江珩扭头:“你们怎么来了?”   “别提了,大佬,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师一嗓子嚎得我们全给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这扇门明晃晃地摆在不远处。”蔡鸿抱怨道。   “现在什么情况,严君昊怎么回事?”伊慧云皱着眉,看着浑身上下都绕着鬼气的严君昊。   江珩还未开口,包围着玩偶兔的阴魂们突然一下散开来,露出里面除了针缝痕迹,几乎毫发无损的玩偶兔。   “你试了这么多次都没能伤到我,还没有吸取教训吗?严君昊。”玩偶兔拍了拍自己肩膀,仿佛是在清理灰尘,蔑视的表情看得人尤为不快。   “那什么玩意儿,怎么看起来那么欠揍?”蔡鸿毫不客气地开口。   江珩默默点头附和:“那是何卫东。”   “何卫东?这个缺德学校的缺德校长?”伊慧云说。   “那,严君昊真的是那位学生会长吗?”王珊弱弱地出声问道。   伊慧云挑眉:“八九不离十,是吧,江珩?”她转头,却发现江珩已经不在身旁。   江珩一溜烟跑到那个血桶旁边,脑中回想起刚刚的那张字条。   “嗯!试试看吧!”他收好银刀,提起血桶,脚步稳健地冲到玩偶兔面前,然后把水桶的底部一翻。   一大桶血水哗啦啦地全倒在了玩偶兔的身上,把它的毛发浸得湿哒哒的,有的还打起了结。   “江、江珩?”伊慧云目瞪口呆。   “大大大大佬?”蔡鸿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珊矜持地保持住了沉默,唯有颤抖的指尖透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玩偶兔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血水从针缝处渗透进去,内部的棉花被浸泡得沉重不堪,不仅如此,它的躯体还正随着血水的渗透逐渐地缩水。   “该死的!你居然敢——!”玩偶兔顿感不妙,它狰狞着表情,朝江珩扑过来。   江珩正扒着桶看里面的血水倒干净了没有,结果发现刚刚他泼得太急,并没有全部倒干净。   在缩水了一圈的玩偶兔扑过来的瞬间,江珩把整个桶倒着举起来,直接扣在了玩偶兔的头上。   玩偶兔被淋了个透彻,它的身躯迅速缩小,直至消失无影。   本来倒扣在它头上的桶砸在地上,在原地转了个圈。   伊慧云三人在一旁三脸懵逼。   嗯??这样就结束了??刚刚那不是要boss战的架势吗?   结束的这么突然?这么草率?   严君昊也愣了会神,没有想到江珩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玩偶兔。   凑在另一旁的一大团阴魂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哇,不愧是老大看中的男人……”   “跟会长一样强……难怪当初那谁哭着回来跟我诉苦。”   “我还帮过他呢!”   “真的?”   “骗你干嘛。”   以上言论,江珩一概没听见。   他正想同严君昊说点话,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蔡鸿跳着脚,嚷嚷起来。   “君昊——”江珩茫然地叫了一声。   严君昊转过头,朝江珩走来。   他俯下身,双臂轻轻地圈了一下江珩。   江珩仰起脸,望着严君昊深邃的眼睛,恍惚间在里面看见了柔和闪烁着的星点笑意。   严君昊弯着腰,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江珩的前额。   “再见了。”   江珩只感觉前额覆压下来零星的凉意,带着缱绻与温柔,亲昵得犹如情人间的爱意。   严君昊松开江珩,往后撤了一步。   周遭的场景天旋地转,江珩四人被送到了校门之外,而严君昊和那群拥挤着的鬼魂则站在校门内。   他们身后的校园逐渐坍塌着,从教学楼开始,一切的建筑物都碎成了无数的石块,前仆后继地滚落在地面上。地面也逐渐开裂,水泥地龟裂开来,爬满了易碎的皱纹。   江珩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好在伊慧云三人及时拉住了他。   “大佬!别往前了,再进去任务要失败的!”   江珩驻足原地,与严君昊四目相对。   “这把刀!这把刀是你的吗?”江珩大声地问道,挥了挥手中的银刀。   严君昊微微笑起来,冷峻的容貌在此刻更是俊美得锋利无匹。   “嘘——”他将食指抵在唇前。   江珩又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顾瑾谚……   距离校门最近的一栋楼倒塌下来,溅起一片的尘埃。   江珩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前的学校已成一片废墟,严君昊与鬼魂们都已经不见踪影。   “谢谢你们——”几道细细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蔡鸿左瞧右看:“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伊慧云道。   “是那些鬼魂在道谢吗?”王珊说。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扬尘,犹如一朵朵在空中绽开的小花。   江珩没有说话,他眺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废墟。   废墟下埋葬着所有过往的故事,一张报纸缓缓落在他的面前。   江珩伸手接住了。   “何卫东校长在拘留期间离奇失踪,警方搜索未果……”   “警方勒令该校停办整改,严格监督,以防范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江珩嘴角抿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小酒窝深深地绽放在脸颊上,穿破云层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明眸皓齿。   七年的仇怨终于散去,澄澈的阳光一缕缕地照在废墟上,像是一排排通往天国的灿烂阶梯,欢迎着所有亡灵的归来与安息。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二轮副本《鬼校》】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任务1完成度:100% 任务2完成度:100%】   【恭喜江珩、伊慧云两位玩家获得评价S,蔡鸿、王珊两位玩家因中途未参与探索,获得评价B。】   【玩家江珩、伊慧云副本轮数升级,进入三轮副本】   【恭喜玩家江珩完成支线任务探索】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居然有B!”蔡鸿无比激动,热泪盈眶地望向江珩,差点又要“扑通”一声跪下膜拜大佬。   江珩眨眨眼,不明白蔡鸿在激动什么:“B很厉害吗……”   王珊连连点头:“我们俩以前自己组队一般只有C,这次中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中途都没有帮上什么忙,还能拿到B。”   伊慧云也盯着自己的任务面板琢磨道:“我以前也没有过两个任务完成度都这么高的情况,毕竟我只有一个人,总是会漏掉很多奇奇怪怪的线索。”   她大方地拍拍江珩的肩:“这次都是你的功劳呀!”   江珩被夸得脸颊微红,羞赧地朝着三人笑。   “系统刚才是不是说在清算奖励?”伊慧云忽然想起。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你完成了什么支线?不知道系统发放的奖励是不是好东西,有时候它会随机给一些特别难以言喻的道具。”伊慧云回想着,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   江珩好奇地问:“不是说支线任务一般会出稀有道具吗?”   伊慧云双臂环抱于胸前:“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些道具……稀有是稀有,不过根本用不着。”   江珩继续用一双充满求知欲的星星眼望着伊慧云。   伊慧云叹了口气,认命解释道:“比如说,又一次它给了我一个烂苹果。物品介绍是:吃了可以拉肚子……”   江珩被伊慧云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下,引得伊慧云伸手捏他的脸以示惩罚。   【物品:沾了厉鬼血液的银刀(稀有升级版)】   【介绍:1.可以抹杀低级鬼魂,重创中级鬼魂,削弱高级鬼魂。(也适用于异常生物) 2.沾上所有者的血液后可以召唤一次副本最高级的厉鬼,所有者可命令其做一件事情。】   【所有者:江珩】   召唤?江珩听得有些出神。   所以君昊才能那么及时地赶到他的身边?   系统语音结束,江珩拿在手中的银刀便闪过一道金光。   他将刀举到面前,观察它是否发生了改变。   刀刃上,他的血迹已经被吸收干净,蔷薇雕纹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了些,刀柄上的“Y”字变成了红宝石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偶尔会闪过红色的耀眼光芒。   “这居然是可升级道具?”伊慧云惊讶道。   蔡鸿凑过来:“可升级稀有道具出货概率大概是多少来着?千分之一?”   “对,是千分之一,稀有道具概率是百分之一,还算比较可能出,可升级的真的只有欧皇才能抽出来了吧。”王珊没忍住也凑过来围观。   “羡慕,大佬强得一批,运气还贼好。”蔡鸿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珩手中的银刀。   【玩家可选择是否公开副本攻略过程】   【是/否】   熟悉的浮窗弹出来,江珩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伊慧云笑着说:“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会凑到一个副本里呢,再见啦~江——”   【警告,电量耗尽,自动弹出游戏】   【玩家已弹出】   江珩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熟悉的卧室,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游戏。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过去两个小时,看来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里果然不太一样。   硬生生在床上坐了两个小时,腰背和脖颈都有些僵硬了,江珩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游戏U盘。   江珩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在原地兔子似的蹦了两下,疏松筋骨。   “系统刚刚说电量不足,应该要给它充电吧?”   江珩指尖捏着U盘,举到面前认真地端详片刻,除了差点把自己看成斗鸡眼外,完全搞不懂应该怎么给它充电。   他晃了晃脑袋,放弃自我探寻,坐到电脑前准备上网查。   这台电脑还是他几个月前抽奖抽到的,从小到大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坏,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好。从小时候他吃冰棍隔三差五就能中奖开始,一直到长大后遇到的各种机遇,可以说是小有欧气了。   “生天……充电……”江珩念叨着,慢慢悠悠地在搜索栏里打字。   “有啦!”江珩眼睛一亮,滑动界面。   屏幕上显示的是《生天》的游戏论坛。   “全球第一款全息恐怖游戏《生天》今日上线,仅在中国……嗯……不是这个”   “游戏头盔的充电方式……不对……”   “U盘充电方式:插入电脑,会自动充电。电量满格将会亮绿灯,电量不足时会亮红灯,电量耗尽则会自动弹出游戏,指示灯处是游戏开始按钮……”   江珩想到这次进游戏前U盘上亮着的红色指示灯。   难怪他莫名其妙就进游戏了。   江珩把U盘插好充电,继续浏览论坛。   他随手点进了闲聊版块。   一个热帖被顶在首位飘红:《辣鸡游戏,让我彻夜难眠》   江珩被标题吸引,感兴趣地点进去。   “大家都知道,《生天》有个非常让人想吐槽的系统设定,那就是默认穿着。”   “也就是你进游戏时,身上穿的是什么,系统会默认游戏里的你穿着与现实一致。”   江珩恍然大悟,难怪他两次进去身上穿的都是自己的家居服。   他继续往下拉。   “楼主是第一批玩《生天》的玩家,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游戏有这种奇葩设定。”   “夏天到了,气温越来越高,光膀子的男士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朋友,在家里喜欢只穿着条小裤衩,以享受极致的凉爽。”   “问题来了,《生天》刚运行的那一天,进游戏的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场面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里,楼主,被系统分配了三个队友。”   “一个赛一个的清凉,场面一时间完全失控,一群大老爷们面面相觑,四处奔逃,在极短的时间里,拿下来第一个团灭。”   江珩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这个习惯。   “说真的,开发商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楼主真的一点都摸不透,这也太追求真实了吧。自从大家知道游戏形象和现实形象完全一致,一群人就开始在里面开相亲大会,还有在游戏里先练习表白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底下跟着的评论全都是“哈哈哈哈哈”。   江珩又看了其他帖子,基本上都是在吐槽游戏难度有多么变态,里面的鬼究竟丑得多么令人发指,还有自己副本任务失败时一些不堪入目的死法。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挺久,回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糟了糟了,得赶紧吃饭去,他还想着趁下午放假,游戏也玩不了,要去医院看望奶奶。   江珩匆匆站起身,跑向厨房。   他的身后,U盘的指示灯微微闪了一瞬的黄光。   ————————————————   “怎么,你匆匆忙忙地赶去做什么了?见你的小男朋友?”季茂明瞧着朝他走过来的顾瑾谚,调侃道。   “没有。”顾瑾谚拉开季茂明对面的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少来这套,瞅瞅你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不是去见你那小男朋友?我可不信。”季茂明眼神怀疑。   顾瑾谚冷着张冰块脸,眉眼间锋利冷峭,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还不是男朋友。”他沉声说道,话语间的失落几乎无法察觉,若不是季茂明跟他往来已久,还以为他在生气。   季茂明叹了口气,眉毛纠结地打在一起:“就你这个成天冷着脸的样子,那江珩瞧着就软软乎乎的,估计看了你就怕。”   “他不怕。”顾瑾谚闷闷地说道,冷厉的眉眼微微化开。   还得意上了。季茂明恨铁不成钢:“不怕,他不怕,挺好。那他知道你喜欢他了吗?”   顾瑾谚板着脸,拿起菜单盯着看,季茂明根本不吃他这套,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逃避心理。   季茂明苦口婆心:“你这性子得改改,别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你不说人家哪里知道?”   “你看看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了追人,特地跑我剧组里来当什么主美术,你一开发游戏的大老板,游戏不做,来掺和什么电影?”   “结果人家知道吗?”   顾瑾谚闷不吭声,抓着菜单不放。   季茂明简直拿他没办法,这闷葫芦倔得要命,喜欢也憋在心里不说。   “说过了。”顾瑾谚放下菜单,面无表情地说。   季茂明想趁胜追击,多劝几句的心一个急刹车,懵懵地重复:“说过了?”   “嗯。”顾瑾谚答得干脆。   “结果呢?”   顾瑾谚敛着眉眼,难得露出了点明显的失落:“他没懂。”   季茂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跟人说的?”   “我们能不能更亲近一点……”   季茂明痛心疾首:“顾瑾谚,你就不能简洁明了地说‘我喜欢你’吗?”   季茂明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引得全餐厅的人都好奇地转头看过来,一脸看戏的兴奋模样。   “我不喜欢你。”顾瑾谚冷漠地回答,语气坚决,毫不拖泥带水。   季茂明:“……”   他抹了把脸,诚恳地怼回去:“我也看不上你。”   围观群众失望地继续各吃各饭。   “说真的,我还有些奇怪,你也老大不小的,还跟小年轻似的搞一见钟情?”季茂明好奇道。   “人家就不小心扑到你身上,你就喜欢上了?”   顾瑾谚望着身侧的玻璃窗有些出神,像在回忆:“不是一见钟情。”   餐厅外的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他补充道:“是我去接的他。”   季茂明愣了会神,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喜欢了好几年的暗恋对象吧……”   “嗯。”顾瑾谚淡淡应道。   “这么巧……”季茂明喃喃道。   跟顾瑾谚走得比较近的朋友都知道,顾瑾谚有个喜欢了很久的暗恋对象,听说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不过后来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顾瑾谚当时还酝酿着想要表白,结果表白没出口,人也找不着了。   顾瑾谚被季茂明的话勾起了几分回忆,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冷峻的脸上显出点冰雪消融的笑意来。   的确很巧,再次见面的时候,江珩从折叠梯跌落下来,顾瑾谚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惊喜。   怀里的人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只受了惊吓的猫崽。   猫崽冲着人甜甜地笑:“谢谢你。”   而他搂紧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   江珩吃完饭就去医院探望奶奶,老人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合着眼,面目安详。   他隔着玻璃,望着监护室里,手撑在冰凉的玻璃上,凉意一路从手心滑到脚底。   “小江,又来看奶奶了?”护士长正好推着车路过,就看到小青年眼巴巴地瞧着病房里面,乖巧又可怜的模样。   “嗯。”江珩乖乖点头应声,柔软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衬得人更乖巧了。   护士长年纪不小,看着江珩这样乖巧的小年轻忍不住就心疼,她安慰地拍拍江珩的背:“别担心,老人家底子不错,可以撑得住的。”   说完,她还有事要忙,就匆匆跟江珩道了别。   江珩在隔离墙前驻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奶奶,我现在可以赚更多的钱了。不论多少次的手术费,我都可以付得起啦。”   只要你能好起来。   江珩鼻头一酸,眼前起了一片蒙蒙的水雾。他用力地眨眨眼睛,脸颊攒起如蜜般的酒窝,一双黑眸里星光点点,动人极了。   “奶奶再见啦,我周末还会来看你的。”他声音软糯地说道,重打精神,转身离开医院。   江珩掏出手机,查看了下进账消息。   一笔汇款静静地躺在银行卡里,他松了口气,然后将钱又转给了医院。   一定要努力变得更有钱!江珩握握拳,给自己加油鼓劲。   回到家里,江珩看了一眼出门前就已经充了不少电的U盘,发现U盘的指示灯已经在闪着绿光。   他把U盘拔起来,毫不犹豫地按下指示灯。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后,江珩再次进入了游戏。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   【副本名称:幽灵医院】   【任务:1.逃出生天 2.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3.打开医院尘封的秘密】   【提示: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三轮副本的难度果然更大了,信息模糊不说,连任务数都增加了。   江珩集中注意,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长长的队列里,而他的前后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他是这列队伍里的第二位,前面只有一位病人,后面的病人倒是很多,至少江珩从他的位置无法看到队伍的尽头。   “下一位。”一个生涩难听的男音从前方传来,刺得江珩一个激灵。   他悄悄呼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接着好奇地探头去看是谁在说话。   江珩的视线越过前方的病人,落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上。   医生是一位消瘦的男人,由于他的脸庞看起来过于憔悴,江珩无法判断他的确切年纪。他穿着一身妥帖的白大褂,但白大褂上却沾着些黑色的墨迹,斑斑点点地散落在洁白的大褂上,像是南方雨季时墙壁上的霉斑,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有点不舒服。   医生正拿着个有些破旧的听诊器贴在前面那位病人的胸口,似乎在观测病人的身体状态。   不一会儿,他便放下听诊器,要求病人把双手伸出来。   病人对医嘱十分信任,立刻就照做了。   江珩看着医生眯着眼睛,低头在病人的手上来回地看。   “右手不行,不行……”医生看完,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他伸出手,握住病人的右手腕,然后猛地一扯,把病人整个右手臂都扯了下来。   血肉分离的黏腻声在近乎无声的环境里突兀又恶心,医生把扯下来的右臂一把扔到身后的纸箱里。   江珩隔着不远的距离,清楚地看见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脚,他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头。   前面的病人给医生看好病后,便空荡着右臂,若无其事地从江珩的面前走开了,像是没有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不见了一般。   “下一位。”医生拍拍桌子喊道。   江珩走上前,非常体贴地直接把双手伸到医生面前。   “您要帮我看手吗?”江珩睁着双水润润的黑眸,乖巧又无辜地问道。   医生举着听诊器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位不按医嘱执行的病人,气得面部狰狞。   偏偏这时,江珩又把手往医生面前送了送,笑容温软,期待地望着医生。   医生突然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踱步,一副焦虑又暴躁的模样。   “手……手……手……”医生口中念念有词。   “你不是病人!不是病人!”医生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咆哮,瘦削的脸上皱纹绷得紧巴巴的。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江珩,再一次咆哮道:“你不是病人!”   江珩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医生在面前疯狂跳脚,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让开让开让开——”   暴怒中的医生对此充耳不闻,依然气急败坏地指着江珩,一副想骂人但是骂不出来的憋屈模样。   “都说了让开——!”   一辆医用手推车猛地撞在医生的腰上,医生被撞得飞出一段距离,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暂且没了声息。   出现在江珩面前的,除了那辆把医生直接撞飞的医用手推车外,还有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小护士。   她在撞飞了医生后,堪堪地刹住了车,笑容满面地对江珩打了个招呼:“您好,您是新来的病人吧。”   江珩顺着她的话默默点头。   “抱歉抱歉,钱医生他今天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所以比较暴躁,您的病房在另一头,我带您去吧?”小护士精神饱满地说道。   江珩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钱医生。   低血糖?   “可是钱医生好像是因为我生气的……”他抿抿唇,低垂着眼睫,有些内疚地说道。   小护士摆摆手:“没事,不怪你,走吧,我们先去你的病房!”   江珩望着她兴致满满的样子,不好意思推拒,便跟上小护士的脚步,去了所谓的他的病房。   他抬头一看病房号:444。   非常吉利。   “您的病房到了,我还有一点事,先走了——”小护士兴高采烈地说道,推着医用推车,风驰电掣地闪现出了江珩的视野。   江珩的“谢谢”在舌尖绕了一圈,没能说出来,他望着小护士瞬间不见的身影,非常怀疑她会不会又撞到人。   希望钱医生不要又被撞到。   江珩推开病房的门,望向里面。   虽然这间医院看着很陈旧的模样,连医生的白大褂都不是新的,但病房的布置意外的整洁干净,出乎人的意料。   病床旁放着一个小的床头柜,柜子上摆着一个白净的瓷瓶,上面插着一束干枯的花。   江珩走进病房,反手将门关好锁上,然后来到病床前。   他伸手拍拍病床上铺着的棉被,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床上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非常放心地扑在床上滚了滚。   不同于正常医院的消毒水味,江珩在棉被上嗅到了点暖洋洋的太阳味,他有些安心地缩在被窝里,迷迷糊糊间,竟是睡了过去。   沉睡间,江珩微微蹙了蹙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腰,让他痒得打颤。   “痒……”他软绵绵地嘟囔道,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意识却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抬起。   腰间的触感缓缓上移,一点冰凉碰触在他的耳垂上,江珩不适地动了动脑袋,想要避开。   但冰凉却如影随形,甚至变本加厉地覆盖住他的耳朵。   江珩敏感的耳朵被轻轻地咬了一口,他的唇齿间溢出一点难耐的喘息。   腰部被什么牢牢箍住了,江珩动弹不得,被锁在原地,被迫承受。   耳朵上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的耳垂又被人轻轻地咬了一口,接着是慢慢地研磨。   江珩浑身发软,昏昏沉沉得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一股热意从耳根灼烧起来,然后星火燎原般地漫延到他的脊背。   恶作剧仍未停下,江珩微启的唇瓣被凶狠地覆压住,然后又被慢斯条理地沿着唇纹舔咬了几下。   氧气逐渐被掠夺走,江珩本就迷糊的意识更加混乱,他微微动了动脑袋,想要顺畅呼吸,但下巴却被轻轻捏住。   覆压的感觉越来越凶赫逼人,唇瓣间的周旋愈加急促。   终于在江珩呼吸微窒时,所有的禁锢都一瞬松开。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听得人耳根酥麻,心痒难耐。   有个低沉舒缓的声音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带着点餍足。   “睡吧。”   江珩的意识再次沉入深海。   “晚安。”   江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坐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床头柜上的花瓶。   在睡着之前,他清楚地记得,花瓶里的花是干枯的,不知道放了多久。   可现在花瓶里插着一束开得热烈的红蔷薇,花瓣上还停留着晶莹的露珠,宛如刚刚被摘下不久。   江珩挪过去,把花瓶拿起来。   馥郁的花香在鼻尖萦绕,江珩垂眸望进瓶底,发现里面盛着浅浅的清水,仿佛要让这束红蔷薇开得更久些。   江珩把花瓶放回原位,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对这束漂亮的话说了声“谢谢”。   这时,隆隆的钟声骤然响彻整个医院,江珩捂着耳朵,试图隔离震耳欲聋的钟声。   不过这似乎只是在做无用功,钟声仍然在他的脑中震荡,就像它并不是他所听见的,而是直接传入他的脑海里的。   江珩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推开病房门,想要投诉医院打扰病人休息。   结果,他刚推开门,刚刚为他领路的小护士正好从门前呼啸而过,江珩赶紧叫住了她。   “护士小姐,请等一下!”   小护士一个急刹车,倒转回来,停在了江珩面前。   “这位病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小护士面无表情,没了之前的热情笑容。   江珩皱眉忍受着烦人的钟声:“这个钟声什么时候会停啊?它会干扰到病人休息的。”   小护士语气平直,毫无起伏:“等到全员到齐了,它就会停下了。”   “全员到齐?”江珩疑惑地问道。   但小护士没有给出回应,只是忽然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江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走廊尽头处涌动着一片黑暗,他微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张张苍白的人脸齐齐转过来,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的醒目,它们挣扎着伸长了脖子,似乎非常渴望地想要突破什么。   小护士本来婉转动听的声音陡然压得低沉嘶哑:“不够……还不够多……”她的嗓音里透着渴求。   钟声一下又一下地响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31章 幽灵医院(2)   “来了……”小护士缓缓地扭过头, 脖子显得异常柔软,仿若无骨。   江珩眨眨眼, 心中疑惑。   什么来了?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走廊两旁的病房门一扇扇地被撞开来,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个双眼无神、表情呆滞的病人,他们身形皆不完整,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 因此走路姿势都异常怪异,大多拖拉着脚步,走得晃晃悠悠的。   所有病房里的病人都陆续走了出来,然后朝着小护士的身旁聚集过来。   江珩只觉得迎面走来了一群歪歪扭扭的不倒翁,左摇右晃的, 场面异常壮观。   他悄无声息地把银刀拿了出来,然后缩在小护士身后,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试图与空气融为一体。   “快了……快了……还差一个……”小护士扭动着脑袋,水蛇一样的脖子来回盘绕,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缠在一起打个结。   江珩在小护士身后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她翻转了三百六十度的脑袋给逮个正着。   “就是你……你得过来……”小护士辛苦地扭着脑袋, 盯住了江珩。   江珩瞧了一眼那群自从停下后就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的不倒翁们,又看了看另一头伸着脑袋像在开演唱会的观众们。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是我?”江珩委屈地说道, 对小护士粗暴的分类感到异常不满, 手中的银刀挥舞了一下。   小护士没有回答,对银刀也毫无反应。那群不倒翁倒是蜂拥而至,推着他往前走, 有手的出手,没手的硬是挤着他走。   江珩就这么一路被护送着走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玻璃墙,像是方便监视,把实验品装进玻璃器皿一样。   只不过这个玻璃器皿大了一点,看起来能装好几百人。   钟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敲得江珩有些头晕目眩。   “这他妈什么破地方!你们他妈的又是些什么鬼玩意儿!”暴怒的吼声遥遥传来,由远及近。   “你声音能小点吗?这钟声本来就够吵的了!”脆生生的女声。   “不要推我!”   “你靠那么过来干嘛!”   一堆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听着人数颇为众多的样子。   江珩先朝后面看了一眼,不倒翁们站得直挺挺的,肩挨着肩,在他的身后挤成一团。   应该不是这个方向。   他转回头,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动静,于是往正前方望去。   只见刚刚的那群演唱会观众哗啦啦地拥着十几个人,朝着这边涌过来。   演唱会观众显然比不倒翁们更加暴躁一些,他们把那十几个人推得东倒西歪的,等到达目的地了,立刻就原地刹车,也不管乘客们站不站得稳。   “不要踩我的脚!”   “你能不能别喊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叽叽喳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跟着钟声一起合奏。   “都别吵了,快看对面!”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喝止了众人的争吵。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江珩。   江珩忽然被这么瞩目着,紧张地舔舔嘴唇,试探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他软乎乎地笑起来,亮着酒窝的笑容犹如蜜酿,甜滋滋的让人心情愉悦。   对面的十几个人依旧盯着江珩。   有人自告奋勇地先出了声:“这次的boss长这么好看了?”   江珩漂亮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们,明明距离不近,他们却还是被看得心跳乱撞。   几个女孩子先绷不住了,她们推搡着选出了一个短发女孩,短发女孩微红着脸,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你、你好,请问你是玩家吗?”   江珩点点头:“嗯。”   “是玩家!”几个年轻女孩兴奋地窃窃私语。   其余的几个男玩家们反应没那么大,稍显镇静,顶多脸色红了点,眼神飘忽了点。   “咳咳,你怎么还站在那,不过来啊?”一名男玩家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嗯?”江珩疑惑的声音带着点糯糯的小鼻音,他抬脚正想走过去,右边突然又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一大群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医护人员动作迅速地把一个人送了进来,然后飞速地反身溜走了。   被送进来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庞冷峻,淡漠的表情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在座各位一个哆嗦。   除了江珩。   “瑾谚?”江珩面露惊讶。   顾瑾谚闻声看去。   江珩笑容温软地冲着他招手。   在看清江珩的那一刻,顾瑾谚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非常挣扎。   他出神地望着江珩,心里一阵怪异的酸麻。明明不记得面前的这位是谁,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快点凑过去,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顾瑾谚指尖微动,几乎忍耐不住想要朝江珩走过去,但他不信任这种莫名而来的亲近感。   “你是谁?”顾瑾谚冷着脸,语气不咸不淡。   江珩眨眨眼,显然不能理解顾瑾谚的提问:“你不是顾瑾谚吗?”   顾瑾谚沉默几秒,望着江珩俊秀的面容:“不是。”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不着地。   江珩没有怀疑,只是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认错了……”   顾瑾谚默不作声地走到江珩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小发璇看:“很像吗?”   江珩毫不犹豫地点头。   顾瑾谚有些相信,他的目光顺着江珩细碎的额发下落,匆匆掠过他秀致的五官,最后偏向一边。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我叫江珩,你叫什么呀?”江珩笑弯着明眸。   顾瑾谚死鸭子嘴硬,硬是给自己凹出个新名字:“晏华。”   一直敲个不停的钟声终于停了,大家的耳朵都得到了解放。   但还没清净多久,医院的广播就接替了钟声的岗位,非常尽职尽责地骚扰起大家的耳朵。   “各位远道而来的病人们,欢迎来到本医院的治疗中心。我们诚挚地希望,您的灵魂能在这里得到安宁的栖息。”   “为了您的身心健康,我们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些娱乐项目,希望您能喜欢。”   “娱乐项目每晚固定时间开启。”   “钟声是您最好的引路人。”   一旁的十几名玩家又忍不住想要说话,不过他们的领队站了出来,没给他们叽叽歪歪的机会。   领队是一名沉稳的老大哥,瞧着三十岁左右,一看就特别靠谱:“请问,我们可以不参加这些所谓的娱乐项目吗?”   广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对此作出应答。   江珩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广播的位置,它就是个立式音响,摆在这个玻璃房的小角落里,一枝独秀。   他走到广播面前,蹲下身,耐心地又帮大家重复了一遍问题:“请问,我们可以不参加这些所谓的娱乐项目吗?”   广播仍然在装死。   江珩被它装聋作哑的举动弄得有些不开心:“别人问你问题,你应该要好好回答一下啊,哪怕说个不知道也行。”   广播对这番言论置之不理。   江珩站起身,唇角绷得紧紧的:“你这样很不礼貌,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可不可以不参加?”   广播滋滋啦啦地响了一声,依然不作回应,仿佛在表达自己对众人的蔑视。   江珩抿了抿唇角,抬脚踹翻了广播,然后一脚踩了上去,他声音软和地又问了一遍:“可以不参加吗?”   广播断断续续地响了几下电流音,像是被江珩踹怕了般,怂了吧唧地老实回答:“不可以。”   江珩失望地挪开脚:“可是晚上我想好好休息……”他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如同一个没能吃到糖的孩子。   顾瑾谚跟到江珩的身旁,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广播,抬脚踩上去。   “不可以?”他皱着眉头,本就冷得天寒地冻的脸此刻更是冰霜千里。   广播又响了几下,机械地重复道:“不可以。”   听起来颇有点生无可恋的意味在里头。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那群玩家忽然间萌生了点同情。   顾瑾谚胁迫未果,把脚从广播上放了下来,转脸对江珩说:“看来真的不行。”说话间,语气居然有些奇异的温柔感,让后面的玩家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珩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很快又重打精神:“你说的娱乐项目是什么?”   广播不敢不应:“娱乐项目每晚不定,只有开始后才能得知。”   似乎是怕又被踩,广播回答完江珩的问题,又倒豆子似的把所有能说的都给说了。   “钟声一旦响起,就意味着娱乐项目即将开始。”   “若在场各位中,存在缺席情况,钟声将一直持续,直至全员到齐。”   “若钟声已持续一个小时,人数仍未满足,钟声将招来过往之物。”   连续说了一长串后,广播再次安静下来,并且迅速地切断了自己的电源,一副再也不想回答他们任何问题的模样。   “过往之物?”江珩念道。   顾瑾谚沉吟:“医院里的过往之物,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瑾谚的视线扫了一圈:“比起这个什么破娱乐项目,能先告诉我,这些人,还有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都是来干嘛的?” 第32章 幽灵医院(3)   “你不知道?”江珩还未出声, 靠谱的老大哥先说话了,他朝着江珩与顾瑾谚走来。   剩下的那十几名玩家对于自家领队会不会被一脚踹翻感到深深的担忧。   他们瑟瑟发抖的目光在顾瑾谚身上仅仅顿了一瞬, 就飞速移开, 落在江珩的身上。   虽然……虽然这位也是个凶残的大佬,但是起码看起来——治愈极了!   江珩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冲他们弯着笑眼, 眉目柔和,让人觉着就如沐春风。   “你们好,认识一下,晁成益。”老大哥说着,先朝江珩伸了手。   江珩跟晁成益轻轻握了下手:“你好, 江珩。”他的小酒窝不知不觉又跑了出来。   顾瑾谚的视线瞟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冷淡地主动伸手:“顾……咳, 晏华。”   晁成益冲顾瑾谚憨厚地笑了下, 松开江珩的手:“幸会。”他刚握住顾瑾谚的手,就感觉手骨被捏得略微酸疼。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顾瑾谚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随即又冷下了脸。   晁成益没察觉什么, 摆摆手表示无碍。   “我们这支队伍是散队,进了副本后才组起来的, 包括我在内, 总共十五个玩家,我暂时是他们的领队。”晁成益顶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副本?以前的副本有这么多人?”顾瑾谚皱眉, 在仅有的模糊记忆里,隐约记得似乎没有这么多玩家。   江珩道:“二轮副本的确没有这么多人。”   晁成益笑笑:“是,二轮副本玩家数都是四人,但从三轮副本开始,玩家数量就不作限制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也就是说,也许你身边的玩家,并不是真正的玩家。”   晁成益话刚说完,某处便忽然传来轰隆隆的机械运作声。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升上来了?”   江珩转身,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玻璃大厅中央的地面上,陡然升起了一个被封死的黑色箱子,它安静地呆在地面上,同光滑洁白的地砖形成了鲜明对比。   “箱子?”江珩好奇道。   刚刚自断电源的广播又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电源接通了:“各位病人晚上好,今晚的娱乐项目已经决定,由于场地有限,第一批病人们不能参与游玩,我们在此诚挚地致以歉意。”   顾瑾谚瞥了眼广播:“必须参加?”   广播被顾瑾谚的话噎住,憋屈半天,忍辱负重地解释:“第三批病人必须参加。”   “这么说,我们是第三批病人。”江珩迅速推出,“待会儿只要看走的是哪一边,第一批病人和第二批病人也就都知道了。”   顾瑾谚欣赏地瞧了眼江珩,心里有种莫名而生的自豪。   真是疯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广播……广播已经快要被气得冒烟了,就几句话的时间,情报给这两人套走了一堆。   偏偏它又不能不继续播报:“……请第一批病人让出场地。”   演唱会观众苍白着一张张小脸,整齐划一地调转身子,原路返回。   “他们是第一批,那这边就是第二批了。”江珩看了一眼走远了的演唱会观众们,偏头望向不倒翁们。   广播假装没有听见:“接下来公布今晚的项目内容。”   “由于生产商的疏忽,洋娃娃们的手脚做得并不完美,于是生产商将不完美的地方进行了拆除。为了弥补缺陷,生产商提供了修补工具。请各位病人以连连看的方式,为洋娃娃们选择最合适的手脚,并将选出的手脚安装好。”   “连连看?”玩家们被这个用词震惊了。   广播不在意地继续说:“接下来,请派出一名病人进行抽签。”   广播播完,一套扑克牌浮现在空中,54张扑克牌依次排开,冲着那十五名玩家飘过去。   但江珩的脚步更快,他几步上前,直接抽了一张牌出来。   抽牌的瞬间,其余53张扑克牌如同失去了浮力般,全部掉落在地,然后缓慢地褪去了身形。   江珩抓着手里的牌,不满地指出广播的出尔反尔:“你明明说了让我们派人抽签,你又想说话不算话!”他气呼呼地瞪着广播。   广播见自己的意图又被识破,声音变得萎靡不振:“请这位病人翻开牌面。”   顾瑾谚忽然出声:“如果不翻呢?”他盖住江珩想翻牌的手,嗓音冷淡地问。   广播已经没脾气了:“若项目迟迟未能开始,一率视作存在病人缺席,钟声将会响起。”   顾瑾谚这才挪开手,让江珩翻牌。   他盯着江珩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牌,将它翻了个面。   “方块2?”江珩疑惑地看着牌面。   顾瑾谚被他的声音唤回神,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盯着的不是那张扑克牌,而是江珩的手指。   ……算了。   “病人的抽签结果为:方块2。若病人们未能完成连连看游戏,医护人员将随机挑选两名病人进行治疗。”   “规则补充:对面的第二批病人扮演洋娃娃的角色,若第三批病人安装错误,第二批病人将遭受强烈的痛苦。”   “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广播语速飞快,播完就麻溜地又断了电源,自闭去了。   “等等……那个垃圾广播刚刚说啥?”见识过两位大佬的操作,大家的胆子纷纷大了起来。   “第二批病人扮演洋娃娃?”   “就那群缺胳膊断腿的?”   “……别说,还真挺合适的。”   众说纷纭间,那个本来安静如鸡的黑箱子忽然左右摇摆起来,在地砖上撞得砰砰响,仿佛里面装了许多东西一般。   晁成益试探地上前,用脚尖探了探黑箱子。   黑箱子再次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晁成益不解地看着黑箱子,伸手想去摸摸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他手还未碰到黑箱子,它便突然自己打开,然后飞出了一只惨白得像是刷了白油漆的断手。   断手一个飞扑直接扒在晁成益的脸上,手指张得老开,愣是把晁成益一张标准国字脸盖得严严实实,就指缝里羞涩地露出了点儿。   “什么东西!!!”晁成益根本没看清是什么,眼前就突然被糊了一片黑,脸上还被抓得隐隐作痛,他使劲儿想把那鬼东西从脸上拽下来,但它却反而扒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箱门打开的黑箱子正在不断飞出各式各样的断手断脚,有黑得跟煤炭差不多色的,也有正宗黄皮肤的,真真正正的五湖四海皆有之。   它们不是在地上手指翻飞地爬动,就是在蹦蹦跳跳地弹着腿,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着玩家们冲刺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走开走开!”   “这他妈到处跑,怎么可能安得了!”   玩家们作鸟兽散,惊慌失措地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对付那些追赶他们的手脚。   有往断手上砸番茄的,也有拿着个指甲剪企图对付断腿的,就是不知道他是想给断腿剪指甲还是剪腿毛了,不过看那个精准度,江珩觉得应该是剪腿毛。   江珩四处张望了一下,一脚踹开想抱着他的大腿攀上来的断手,然后准备向一个拿着长绳的女孩子走过去。   顾瑾谚躲开朝他踹过来的断腿,并且把它抓住随便丢了出去,见江珩似乎要离开他的身边,忍不住开口:“小珩,你要去哪?”   昵称脱口而出,如此顺畅,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江珩也没有在意,转头回答:“我想去借那个女孩子的长绳。”   “我也去。”顾瑾谚说。   江珩眨眨眼:“好呀。”   一片混乱中,两人游刃有余地闲庭信步,与周围狼狈逃避的其他玩家格格不入,他们很快来到那位女孩的身旁。   她正在用绳子抽那条朝她蹦跶的腿,与之激烈搏斗。   “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绳子吗?”江珩软软地询问道,话语十分礼貌。   陈娴正焦头烂额,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她扭头一看。   她先是注意到了江珩。   好看的大佬!!!   然后视线一偏,又看到了顾瑾谚。   大佬×2!!!   “可、可以!当然可以!”陈娴将长绳双手奉上,无比虔诚。   江珩眸光闪闪,笑逐颜开:“谢谢你。”说完,他偏头跟顾瑾谚说道,“晏华你帮我按住它们一下。”   顾瑾谚挑眉,大概知道江珩想要做什么:“行。”他答应得干脆,行动也迅速,直接把想扑到陈娴身上的那条断腿给摁死在地上。   江珩念着绳子走过去,用其中的一小截把断腿给捆了,然后拉着它又去找其他的断手断腿。   顾瑾谚跟在他身旁,帮他把要捆的断手断腿全给摁住,让江珩能捆得轻松,捆得开心。   两人绕了一圈回来,把所有从箱子里蹦出来的手脚都给捆在了绳子上。   好在绳子够长,江珩捆的时候也没有浪费,手脚一个个紧挨着捆住,所以捆完全部后还剩了一长截绳子拽在江珩手里。   于是大家就看见,两位大佬遛着一大串的断手断脚在玻璃大厅里奔走,仿佛是在遛一大群的狗。   可以,大佬果然是大佬,凡人骚不过,真的骚不过。 第33章 幽灵医院(4)   浩浩荡荡的遛狗场面终于在顾瑾谚抓住长绳的另一头时暂时结束。   江珩和顾瑾谚一同提着那一串还在不停扑腾的手脚, 往担任洋娃娃的第二批病人们走去。   “嗯……感觉数量好像有点多,不太好判断正确的手脚组合。”江珩看着扎堆站立着的病人们, 提溜着手中的绳子, 晃悠了一下,略微苦恼地皱起眉。   “的确。”顾瑾谚应道,视线不自觉又飘到江珩身上, 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悄悄地往人身旁靠近了一点。   而两人中间充当“喜鹊桥”的断手断脚们本来就排列拥挤,结果顾瑾谚还缩短了与江珩的间距。   于是,它们中有的直接就扑到了邻居身上,手打脚, 脚踹手,一时间热闹非凡。   江珩在沉思中感受到手中绳子的震动, 偏头一看, 被这混乱热闹的场面震了一下,赶紧把绳子拉直了,阻止它们的混战。   他抖动绳子,断手断脚们在空中齐齐蹦了蹦。   “不要打架!打架是不对的。”江珩抿平了唇角, 严肃地警告。   顾瑾谚也跟着绷紧了唇角,面上寒霜隐隐, 对胡乱缠斗的断手断脚极其不悦。   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 现在又拉远了。   江珩教育完断手断脚,回身招手让其他玩家们过来。   刹那间,玩家们便响应号召, 立刻聚了过来,带着一脸等待发落的神情,颇有些全心全意为大佬服务的意思。   其中刚刚把长绳借给两位大佬的陈娴跑在最前头,期期艾艾地问:“大、大佬,怎么了?”   “你们能帮忙看看这些手脚分别对应的是哪位病人吗?”江珩软声问道,期待地望着众位玩家。   众人有些晃神地盯着江珩和软的面容。   虽然很想答应,让大佬能够笑得更好看点,奈何他们都有心无力,实在看不出这些手脚一个个都有什么区别。   江珩见众人无精打采地摇头,赶紧安慰道:“没关系的,看不出来也没事,应该还有其他办法。”他安抚地朝着众人笑了笑,酒窝的小巧轮廓瞧得人一阵心动。   顾瑾谚眼神微沉,捏了捏手里的绳子,冷淡出声:“我们不知道没关系,只要他们知道就行。”   江珩眨眨眼,困惑道:“他们?”   “广播不是说了吗?若第三批病人安装错误,第二批病人将遭受强烈的痛苦。”顾瑾谚望向那群一动不动的洋娃娃们,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他们应该也不想遭受强烈的痛苦吧。”   江珩眼睛一亮,颔首称赞:“对呀,他们应该也不想被我们弄疼吧。”   其他玩家们听在耳里,不禁咽了口口水,内心感慨万千。   不愧是大佬们的思路,又是想要和鬼硬刚了呢!   江珩和顾瑾谚两人拉着一连串的断手断脚,开始在第二批病人们面前巡回展览起来。   “请问,这是你的手吗?”江珩礼貌地询问,抓着断手在这位病人面前晃了晃。   面前的这位病人仍然呆立原地,只有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听到江珩的问话。   江珩歪歪头:“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就要装上去了哦?”   见病人仍然保持沉默,江珩抓着刚从绳子上解下来的断手,开始试图给这位病人安上去。   江珩将如同患了多动症般一直不停扭动的断手控制住,把断手的截面对准病人的需要安装的断面,用力推上去,试图将断手严丝合缝地安好。   但断手的截面要比病人手臂的断面小上一些,所以没法完全贴合。可即便如此,江珩还是强硬地把它装上去了。   被强行安上的断手一瞬间平静了下来,眼前的病人却痛苦地抽搐起来,疯狂抓挠着安装的接合处,声音嘶哑地吼叫着,随即瘫软在地上没了声息。   江珩被这振聋发聩的吼叫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这位软趴趴地躺在地上的病人,有些委屈:“我刚刚都问过你了,你还不回答我。”   “拿着。”顾瑾谚转身把手中的绳子交给晁成益,然后走到江珩的身边,蹲下身把装错的手臂一把扯下来。   而此时,剩余的第二批病人们正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仿佛在狂风中不断战栗的小树苗一般,萧瑟凄凉又无助。   顾瑾谚站起身,抓着那只又开始顽强扭动的断手,冷酷无情地说:“这是谁的?”   第二批病人在颤抖中沉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也许、也许这些玩家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见场面依旧寂静,顾瑾谚勾手把其他玩家都叫过来,每个人分配一只断手或者断脚,剩下的挂在绳子上,由晁成益和另一位男玩家牵着保管。   “既然他们不说,我们就随便装装,错了再安就是。”顾瑾谚语气平淡地说着,指了指那群装聋作哑的病人们,“走吧,随便装,只要最后能对,过程如何不重要。”   江珩也微笑着朝病人们补充道:“待会可能会有点疼,你们稍微忍一忍。”他说着,拿着手中的一只断手走过去,随机挑了个缺手的病人就准备安上去。   一旁的其余玩家也在大佬的带头下跃跃欲试,兴奋地冲上前,抓个病人就把手里的断手断脚往人身上摁。   第二批病人无法在沉默中爆发,只好在沉默中灭亡,他们向这群胆大包天的玩家们妥协了,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老老实实地挑出属于自己的断手断脚,一个个如同焉了吧唧的鹌鹑。   玩家们还在兴头上,看着自觉挑选断手断脚的病人们,竟有些奇异的失落感。   等病人们都手脚完整了,广播声再次响起。   “恭喜各位成功完成晚间娱乐项目,大厅将在十分钟内自行关闭,请病人有序回到自己的病房休息。”   广播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对玩家们成功完成游戏感到极为不满。   不满归不满,但该有的通知,它还是继续说了:“医院内有宵禁,请各位病人不要擅自走出病房,否则后果自负。”   通知完毕,广播又悄无声息了。   “宵禁?”江珩疑惑,“可是,一般半夜的时候大家不都在睡觉吗?”   顾瑾谚心安理得地挨着江珩的肩,低头沉声回答:“或许有什么东西让人不得不出病房呢?”   江珩思考片刻:“上厕所?”   “……”   玩家们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竟觉得颇有道理。   对啊,半夜起来上厕所,不也是出病房吗?而且还真的有可能发生!   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洞大的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半夜上厕所时,在厕所里忽然撞见一位倒垂着头的红衣女鬼,这种经典惊悚片的画面。   不过碍于大厅很快就要关闭,众人只好先分散开来,回各自的病房。   虽然大家也很想跟大佬呆在一起,奈何他们一有想跟上大佬的动向,那群刚当完洋娃娃的第二批病人们就蜂拥而上,把他们像来时一样,簇拥着推出了玻璃大厅。   江珩听着他们逐渐远去的惊叫声,感觉这样的乘坐体验好像不太好,于是调转方向,准备乖乖地回病房睡觉去。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困意如潮席卷而来。   江珩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薄薄的眼皮一下下地耷拉着,像是下一秒就要闭上,细小的泪珠挂在他卷翘的眼睫上,闪着微弱的光。   顾瑾谚默不作声地跟在江珩的身旁,一同走了一小段距离。   江珩自顾自地走了一小段,这才发现顾瑾谚还跟在他的身边。   “晏华,你的病房也在这里吗?”江珩睁着双水蒙蒙的眼睛去看人,说话的声音也软得像水。   顾瑾谚眼底深潭静谧,安静地凝望了一会儿江珩睡意朦胧的模样。   “晏华?”江珩软绵绵地又喊了一声。   顾瑾谚忽然有些后悔没认下自己的真名,他喉头轻耸,嗓音透出点沙哑的质感:“我没有病房,想和你住一起,可以吗?”   江珩脚步深深浅浅地走着,小脑袋一晃一晃地点着,迷迷糊糊地应道:“可以呀……”   顾瑾谚不甚明晰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淡笑。   他伸出手臂,虚虚地护住江珩,以免他摔倒。   夜间的医院十分平静,几乎没有什么噪音。   江珩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睡得更沉。   顾瑾谚则规矩地躺在江珩的身侧,心跳得飞快。   他的耳边是江珩近在咫尺的平缓呼吸,灼热的呼气打在他的耳廓,慢慢地烧红了他的耳根。   顾瑾谚悄悄地侧过身,同江珩面对面躺着。   他的目光在虚空中缓缓地勾勒着对方的五官,带着连自己的不曾察觉的热切。   根本合不上眼,更不用说睡觉了。   顾瑾谚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拨了拨垂在江珩眼皮上的碎发。   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爬上心头,似乎他曾经也无数次这样静默地凝望过江珩,以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热烈心情。   顾瑾谚撑起身,缓缓地朝着江珩靠过去。   他俯下身,眼底的火焰被低垂的眼帘掩盖。   想亲他。 第34章 幽灵医院(5)   顾瑾谚深沉的目光落在江珩微启的唇瓣上, 他缓缓地凑过去,如同着迷般。   一声巨响在门外骤然响起, 穿过隔音不好的房门, 砸在人耳边。   江珩轻颤着眼睫,眼看就要睁眼醒来。   顾瑾谚微微停顿,仓促间只偷偷地擦过江珩的唇角, 而后便急急起身,坐到一旁。   “什么……声音?”江珩半睁着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顾瑾谚故作镇静地偏头望向房门:“门外传来的。”   江珩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从睡意混沌中清醒一点:“去看看吗?”   “好。”顾瑾谚简短地回答,手指不自然地揪了下床单, 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着江珩起身下床。   两人没有莽撞开门,先贴着门谨慎地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   “该死的, 他又来找人了?”男人不满的声音。   “护士长没阻止他。”一个年轻的女声, 听着有些耳熟。   男人还在继续抱怨:“他这样每天晚上抓几个,失败率又那么高,材料迟早会被他耗光的!”   “当初就不该让他当医生!”   江珩侧着脸,悄声同顾瑾谚说话:“是医护人员?”   顾瑾谚点点头。   “那个女声听着很熟悉。”江珩拧着眉思索。   门外的交谈还在继续。   那个女声再次发话了:“别想了, 院长不会把他撤下来的,只有他懂得这些。”   “懂得?呵, 那他怎么没把——”   “嘘!你疯了吗?敢喊那个名字?”   江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觉得声音熟悉了, 那是他刚来时,给他带路的小护士的声音。   “行了,赶紧走吧, 说不定还能拦住他。”小护士说道。   “就他那个疯劲,谁敢拦他……”男人嘀嘀咕咕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江珩握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翻倒的医用手推车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的药瓶摔了一地,有些药片都从摔开的瓶子里跑了出来。   顾瑾谚跟着江珩从病房里走出来。   江珩蹲下身,捡起一个药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似乎因过于陈旧模糊了字迹,只有效用处勉强能看清几个字。   “抗……静……症……”江珩把那几个能辨认出的文字小声念出来。   顾瑾谚在他身旁挑挑拣拣了几个瓶子,发现上面的标签不是已经被揭去,就是字迹模糊看不清楚。   “不知道这是治疗什么的药物。”江珩放下药瓶站起身,忽然想起之前广播说的话,“医院里有宵禁,是不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位医生会出来抓人的原因?”   顾瑾谚把手中的药瓶随手一扔,站起身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违反了宵禁,干脆到处走走,也许就知道了。”   “嗯。”江珩乖巧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走。   顾瑾谚把脚边的药瓶踢到一边,同江珩一起顺着走廊走下去。   药瓶在地板上滚动了一圈,慢慢地停在了一扇门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药……”   细微的呢喃声在走廊里飘荡,走廊两侧的病房房门依次打开来。   “是药……”   江珩和顾瑾谚在医院里绕来绕去,发现了一扇不同寻常的厚重铁门,上面雕刻着同医院简洁一致的装修风格完全迥异的细致图画。   不过因为夜晚的医院走廊只依稀亮着几盏昏暗的灯,光线不太明亮,因此无法看清楚门上画的究竟是些什么。   “要是有手电筒就好了。”江珩纠结道。   顾瑾谚正想说话,不远处却忽然传来嘈杂不齐的脚步声。   “有人。”顾瑾谚试着开了下那扇铁门,意外发现门居然没锁,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先进去吧。”江珩见状,拉着顾瑾谚躲进门内,然后轻轻关上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开始掺杂着一些讨论声。   “……卢医生怎么回事,整天把钱医生提供的材料拿去浪费,本来就不多了。”   材料?江珩与顾瑾谚对视一眼,看来他们口中的“材料”应该数量有限,并且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铁门的隔音比较好,外面人的交谈声显得有些沉闷,不过因为距离越来越近,所以听得愈发清晰。   “这批新材料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   “至少和以前一样,得等上三五天吧。”   “待会卢医生是不是又要进手术室了?”   “这还用说?他每天晚上不都在里面捣鼓吗?那扇铁门隔音又不算好,他三更半夜做手术吵得要死。”   脚步声和交谈声从门前经过,随后渐行渐远。   江珩听他们走远了,忍不住出声道:“铁门?”他伸手戳了一下眼前的这扇铁门,“不会就是这扇吧……”   顾瑾谚环顾四周:“手术室应该就是这里。”   江珩回身,发现这个房间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最显眼的要数正中央的那张铁床。   明亮耀眼的手术灯此时正开着,灯光对着那扇铁床照下去,把上面的暗红血迹照得一清二楚,床的两旁垂落着几条束缚带。   “这是正规医院吗……手术室怎么都不清理的……”江珩抿唇指责道。   顾瑾谚视线下移,注意到地板上散落的几张陈旧的羊皮纸。   他上前几步,把其中一张捡起来。   “我们将为所有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顽固的恶魔也将没有机会重归躯体。”   “所有灵魂就此安息。”   江珩也凑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灵魂?广播之前在欢迎我们的时候,也说过‘诚挚地希望,我们的灵魂能在这里得到安宁的栖息’。”   “灵魂安息究竟指的是什么?”江珩垂眸,看着羊皮纸,认真地思考起来。   顾瑾谚的心思完全不在羊皮纸上,江珩正轻轻靠着他的肩,他只要略微低头,鼻尖便能碰到江珩细绒的发丝。   他想他的灵魂肯定是没法安息的了。   顾瑾谚悄悄朝着江珩的发顶吹了口气,望着那一小撮飘起又落下的软发,眸底略微浮现出一丝笑意。   突然,身后的铁门传来开门的动静,顾瑾谚瞳孔微缩,一把捉住江珩的腰,把人捞在怀里,然后带着人立刻躲进了角落里的柜子里。   铁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拖着什么重物,行走间发出了非常明显的拖行声,像是一个沉重的麻袋被拖在地上摩擦。   “不太好不太好,劣等的灵魂,恶魔侵蚀——”粗粝的男声拖着声调,难听得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反复摩擦。   顾瑾谚搂着江珩,两人都保持着安静,连呼吸都放缓了。   “这样的灵魂拯救价值不大……但还是值得一试……”男人继续自言自语着。   江珩转过头,贴着顾瑾谚的耳朵悄声说话:“外面的是卢医生吗?”   顾瑾谚被江珩说话间呼出的温热气息挠得心痒,他也同江珩咬耳朵:“嗯,那些人说了,卢医生会来手术室。”   他偷偷地碰了碰江珩的耳尖,冰凉凉的触感在唇上一触即离。   江珩低低地呼出一节气音,顾瑾谚伸手覆盖住他的唇,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嘘——会被听见的。”   黑暗中,顾瑾谚无声地笑了笑,将下颌抵靠在江珩的肩上,感受着江珩脖颈处蒸腾的热意。   “别出声。”他似乎轻轻笑了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江珩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他扑朔着睫毛,宛如被猎人锁定的小猎物,透着无措与慌乱。   柜门外的卢医生还在念叨着:“手术刀……打开……切下……”   随着他的话语,黏腻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仿佛是有人拿着捣子在捣年糕。   顾瑾谚把柜门打开一小缝,看清了外面的场景。   一个人正躺在手术台上,被那几条黑色的束缚带捆着。   卢医生则拿着刀,不断地在他身上捅刺着,刀扎进血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手术室里游荡,骇人极了。   血液不断地喷溅出来,卢医生身上的白大褂被血染红,衬着他脸上狰狞扭曲的神情,犹如魔鬼一般。   “魔鬼在你身上游走……我得驱赶他……恶魔……”卢医生最后刺下一刀,然后便将刀拔出,随手丢在一旁的铁质托盘上。   奇怪的是,手术台上被他扎了数十刀的人全程毫无声息,静悄悄的像是早已死去般。   “魔鬼已经离开……魔鬼……离开……”卢医生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突然,卢医生停止了焦虑的步伐,高声呐喊起来:“不——!那个恶魔还在——!他在我的血液里——我的身体里!!”   “该死的恶魔……我要赶走他……赶走——!”卢医生神情焦虑,抓起刚刚放下的手术刀,往自己的手上划拉起来。   江珩倒吸了口气,被卢医生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   顾瑾谚手心微痒,他搂紧江珩,低声安慰:“没事,他不会有事。”   他话音刚落,手术室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刺目的手术灯被吹倒在地,灯泡被摔烂了一半,挣扎着闪烁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了光芒。   卢医生手中的手术刀也被吹得脱落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不——是魔鬼——他来了——!”卢医生惊慌失措地喊叫着,转身冲出了手术室。   在他阖上铁门的那一瞬间,风停了。 第35章 幽灵医院(6)   被顾瑾谚打开一条缝隙的柜门被狂风一吹, 再次关得严严实实。   柜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发现再没声响。   “他走了吗?”江珩小声问道, 呵出的气声在黑暗里柔软过分。   顾瑾谚呼吸停滞一瞬, 若无其事地回答:“走了,刚刚有关门的声音。”   “那我们出去吧?”江珩放开声音说道,向前俯身, 伸手就要去推柜门。   顾瑾谚一把攥住了江珩的手腕。   细腻的触感在掌中漫延,顾瑾谚攥着江珩的手摩挲了两下,带着点暧昧的亲昵,慢慢地把人重新拉回怀里。   “晏华?”江珩的后背贴上顾瑾谚的胸膛,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在两人间传递。   顾瑾谚把人锁在怀里, 贪心地想多抱一会儿,再一会儿, 最好能像……   ……像什么?顾瑾谚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但那些破碎的片段闪动得太快,他根本无法抓住。   江珩的手腕被松开,他疑惑地侧了侧身,唇瓣不经意间点过顾瑾谚的侧脸。   “晏华?”江珩困惑的尾音绵软缱绻, 连带着那个差错间的擦吻,把顾瑾谚浑身的血液勾得渐渐沸腾起来。   他的手指蜷缩一瞬, 随即又放松开来。   “没事, 刚刚我听到了点动静。”顾瑾谚松开了怀抱,低声说道。   江珩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没再听到任何动静:“现在好像没有了, 我们出去吧?”   “嗯。”   两人推开柜门,重新回到了手术室里。   奇怪的是,本该一片狼藉的手术室不知被谁打扫得整整齐齐。   歪倒在地的手术灯被人扶起,灯泡也被换成新的。原本应该躺在铁床上的人也不见踪影,刚刚还血迹斑斑的铁床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甚至在手术灯下锃亮发光。散落在地的牛皮纸也不见踪影。   江珩眨眨眼,为这个终于符合卫生标准的手术室感到欣慰。   “不知道是谁来清理的呀?”他仰脸望着顾瑾谚,小酒窝里的甜酒甜得顾瑾谚醉醺醺的。   顾瑾谚微微眯着眼,弯腰低头。   江珩的眼底满满映着的都是顾瑾谚缓缓凑近的俊脸,他睁着双圆溜溜的水眸,似乎对顾瑾谚的动作充满了疑惑。   铁门处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瑾谚的吻落在了江珩的鼻尖。   江珩愣住了。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铁门就被推开了一小缝。   “大佬——”一名男玩家探头进来,悄声叫道,发现两位大佬已经在对他深情凝望了。   “大、大佬——?”王继成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外头,顶着两位的凝视,差点像当只鸵鸟,找个地儿把自己埋起来。   江珩的脸红得发烫,他无措地别过头,退后两步,避开顾瑾谚深邃的目光。   “你什么都没有看见!”江珩转脸对王继成说道,脸颊泛着桃粉,警告的语气都软得不像话。   顾瑾谚在他身后站着,一向正经刻板的脸上泄出点难见的笑意,像是心情颇好。   王继成连连发誓表决心,说自己绝对没有看见什么,请大佬放心。   顾瑾谚出声:“有什么事吗?怎么找到这里来?”   王继成苦着张脸,大吐苦水:“医院里的病人都跟发了疯似的,全跑出来了!”   江珩皱眉:“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三更半夜的,他们突然就全部冲出来,还鬼喊鬼叫着把一堆药塞进嘴巴里嚼,一边念着什么‘药’,还有什么‘鼓’。”王继成抓抓脑袋,也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里。   王继成继续道:“大佬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怪吓人的,就跟一群丧尸半夜游行一样。”说着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觉得那个画面极具冲击力。   顾瑾谚接话:“去看看吧,有人伤着了没?”   “这倒是没有,那群病人就跟没看见我们一样,不过晁队长怕会出什么变故,就让我们来找你们。”   “你们?”顾瑾谚挑眉。   王继成尴尬地笑了两声,往旁边让了让,一把将门完全推开,露出了他身后的一群翘首以盼、无比好奇的玩家。   “……”   江珩和顾瑾谚忽然觉得王继成只把门开一缝的举动十分正确。   江珩呼了口气,决定先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他扫了一眼门外的玩家们,发现除了晁成益,其他人都在。   江珩收回视线,问王继成:“你们晁队长呢?”   还没轮上王继成说话,他身后的玩家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口回答了。   “队长说他找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想自己先去看看是什么。”   “然后他就让我们先来找大佬你们,之后再去跟他汇合。”   江珩和顾瑾谚走出手术室,像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似的,领着人往前走。   其中,王继成这只小鸡仔被单独拎出来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走在深夜的医院里,愣是没人感到害怕,相反还充满了一种迷之勇气。   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吗?   王继成领路领到医院的监控室,江珩和顾瑾谚同时伸手去开门,两人的手碰在一起,指尖仿佛有电流通过。   江珩先收回了手,微微红着脸,垂眸说道:“你开吧。”   顾瑾谚轻笑一声,温声应答:“好。”随即非常听话地开了门。   两人身后的玩家们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暧昧氛围,纷纷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   “我怎么觉得空气中像有粉红泡泡?”   “大佬们的动作似乎有点东西哦!”   王继成挤出一丝尬笑,替两位大佬圆场:“胡说什么呢?这是天气原因,容易产生静电。”   “哦~静电啊~”   江珩的耳朵也跟着红了,他脚步匆匆地跟着顾瑾谚走进监控室里。   晁成益果然在里头。   “来了?”晁成益听到动静,转身打了个招呼。   “嗯。”   晁成益又转回身去:“我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江珩与顾瑾谚走上前,其他玩家则老实地守在门外,给大佬们让出讨论的空间。   晁成益操纵着监控室的电脑,把一段监控调了出来。   “这是昨天的监控。”他解释道。   监控上显示的时间也是深夜,但场景显然与现在格外不同,医院里灯火通明,所有病人都在走廊上、大厅里等其他地方悠闲散步,病人间还会互相打招呼与交谈,和睦相处的画面看着就像一个正常医院白日里的模样。   “我往前调了好几天的监控,每一个都是这样的。”晁成益说道。   江珩望着监控里的景象:“没有任何不同吗?”   “没有。”晁成益回答,“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   说着,他把前天的监控也调出来,和昨天监控并排放在屏幕上。   “看,这里面照到的所有人,每个人的行动轨迹全都是固定模式。”晁成益指着前天监控里的一位孕妇,继续说,“这位女士特征比较明显,很好辨认。看,她前天同一位老人在走廊的这个拐角处交谈。”   “而昨天,她在同一个地方,做了同样的事情,甚至连所用时间都完全一致。”   顾瑾谚问:“能确定两段监控都不是复制的吗?”   晁成益道:“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我更倾向于它们是不同的两段监控。毕竟,如果要把同一段监控复制整整180多天,这人也太闲了吧。”   晁成益把屏幕画面从两段监控里切出来,给江珩和顾瑾谚展示了那满满好几页的监控录像,不同的日期,一样的画面。   “像是提线木偶……”江珩看着那一排排画面一致的视频,喃喃道。   江珩忽然问:“他们今天晚上也是这样吗?”   “不,今天不太一样。”晁成益皱眉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实时监控画面里,一群病人宛若癫狂一般四处奔走着,时不时与迎面跑来的另一群病人撞在一起,整个医院乱成了一锅粥。   “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他们的行动习惯。”顾瑾谚推测。   江珩思索片刻,望向顾瑾谚:“难道是——!”   “药!”两人异口同声道,显然都想到了刚刚王继成所说的那番话。   就在这时,钟声忽然响起了,长鸣的钟声在众人的脑海里不停地循环着,嘈杂得惹人心烦。   “不是说每天晚上玩一次娱乐项目吗?怎么又来?”   “啊啊啊啊好吵啊!”   “烦死了!”   玩家们都被钟声震得异常不适,开始暴躁起来。   广播紧随着钟声响起,在偌大的医院里悠悠回荡。   “请各位病人立刻前往大厅集合!请各位病人立刻前往大厅集合!”   广播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焦急情绪,让人觉得它似乎十分人性化,并不只是个一般的智能广播。   也许是看众人全都呆在原地没有动弹,广播近乎气急败坏地再次叫起来,电流声滋滋啦啦地响着。   “紧急通知!请各位病人立刻前往大厅集合!”   “由于病人的违规行为,院方将对违规人员进行惩罚!本次娱乐项目为惩罚项目,请所有病人及时到场!”   “再次通知!若病人们未能及时到场!院方将有权当场进行处置!” 第36章 幽灵医院(7)   江珩摁了摁太阳穴, 试图缓解因为钟声而出现的被针扎般的头疼:“所有病人?难道是所有人都违规了?”他抓住了广播怒火中烧时暴露出的漏洞。   “那群病人不是跟疯狗一样到处跑吗,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半夜蹦迪赛跑, 违反宵禁, 所以被抓了?”顾瑾谚玩笑道,“至于我们,八九不离十也是因为违反宵禁。”   监控室外一群病人疯疯癫癫地跑过, 守在门外的玩家赶紧闪开,给他们让路。   晁成益从电脑前的座椅上起身,走到门口望了眼:“看方向,他们应该是去大厅了。”   江珩说:“那我们也走吧,钟声太吵了。”他软软地埋怨道。   一行人彼此簇拥着涌向玻璃大厅, 他们迈进大厅的瞬间,吵人的钟声终于偃旗息鼓, 消停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抬眼瞧了瞧四周。   乌泱泱的一大群病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间或有人吸溜一下口水,仿佛把他们当成了什么美味食物。   行,这口气是没法松彻底了。   玩家们犹如秋风中萧瑟的落叶, 颤巍巍地缩在了两位大佬身后,只有晁成益还有点胆子, 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江珩与对面那群垂涎欲滴的病人们对视片刻, 忽然偏头问顾瑾谚:“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顾瑾谚挑眉,伸手戳了戳江珩脸上浅浅的小酒窝:“估计是看你的酒窝可爱?”   江珩愣了会儿,脸红地别开头。   “……”玩家们呆若木鸡地看看两位大佬, 又看看他们前面充当背景板的诡异病人们。   这是在演惊悚爱情片?   “所有病人已到齐,惩罚项目即将开始。”广播不悦的播报声响起,比一开始的机械音多了很多人性化的情绪。   “由于本次为惩罚项目,且违规人数过多,规模过大,本次没有抽签环节,请输掉比赛的参与者做好全员医治的准备。”   江珩不甚开心地鼓着脸,气呼呼地说道:“违规?难道不是你们钓鱼执法吗?我们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结果被你们的医护人员吵醒了。”   广播当作自己暂时失聪:“拔河比赛历来是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它锻炼的是一个团队的团结与协作。希望各位病人能在比赛中能够领悟到团结协作的魅力,并在比赛中放松身心。”   它话音刚落,地上陡然划出一道红色的警戒线,正好将大厅分割成对等的两半,那群病人站在对面那半,玩家们则统统站在这边。   广播在玩家身后的小角落里,继续叽叽歪歪地播报:“比赛阵营已经划分完毕。”   半空中浮出一条绳子,绳子中间挂着个指示标记,是一面胶质的小红旗。   “比赛用绳已就位。”   广播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祝各位病人比赛愉快,共同体会团结协作的重要意义。”   ???   此刻众人的内心皆被问号刷屏。   他们众脸懵逼地看着对方选手数量庞大的参赛阵容。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行了不用数了,反正比他们十几个人多了去。   顾瑾谚冷着脸,出声讽刺:“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们十几个人跟他们几百个人拔河?”   他上前一脚踹翻了广播:“鉴于我是个正常人,所以应该是你疯了。”   一旁的玩家也憋不住吐槽。   “这还叫比赛?比赛最基本的公平公正呢?”   “这还用比?我看对面人民的汪洋大海就能淹死我了。”   “体会团结协作的重要意义?团结协作,抱团送死?”   玩家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旁边的广播又默不作声地使出那招装聋作哑。   江珩瘪了瘪嘴,蹲在躺倒在地的广播前,神情凝重地问:“你真的不改规则了吗?”   广播没有动静。   “真的不改规则了哦?”江珩又重复了一遍,向广播确认。   广播以沉默抵抗。   “那就准备开始比赛吧。”江珩站起身,拉着顾瑾谚回到玩家堆里。   王继成嗫嚅说:“大、大佬,我们真的……真的就这样比啊?”   “嗯。”江珩点点头。   晁成益也摸不清江珩是否有什么办法,不过他还是打算保守观望,毕竟这两位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测的。   他竟然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晁成益好心情地笑笑。   玩家们排好队形,握住浮空的绳子。对面的病人们也跟着动作起来,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七手八脚地去抓那条绳子。   难道大佬是想利用对方人手太多,不容易维持秩序来取胜?玩家们心想。   可是他们又望望对面的抓着绳子的一只只手。   不能吧,对面再乱也比他们人多,只要对面抓到绳子的人每个出点力,赢过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这时,站在队伍最后的江珩,忽然转头朝广播出声了。   他声音温软,听着毫无攻击性:“对面的人好像太多了,没有办法每个都参加比赛。要不让比赛双方都留一些队员做替补,不用全部参与?”   广播这次没有沉默,答应得很爽快:“可以,双方可选择一定数量的队员作为替补,替补可不用参与比赛。”它似乎判定江珩提出的条件,对它想要的结果毫无危害,甚至可以说是有利的,便出声答应了。   对面的没能抓到绳子的病人主动退到两边当替补,不去干扰参赛成员。   江珩这边的玩家们忧心忡忡:“大佬,我们就不用选替补了吧?”   江珩眨眨眼:“为什么呀?”   “我们大家都要当替补的。”他笑得软和,黑眸里是盈盈笑意。   ???   大佬说什么了?   大家再次感受到了迷惑弹幕的冲击。   玩家们还愣在原地,广播却抓紧时机宣布道:“比赛开始。”   江珩松开手中的绳子:“大家先撑一会,我去把我们的上场队员搬过来。”   搬过来?搬救兵吗?玩家们依旧众脸懵逼。   江珩仰起脸,对站在他前一位的顾瑾谚嘱咐道:“这里先拜托你啦。”   顾瑾谚目光温和:“好。”他抓着绳子,同其他玩家努力与对方僵持。   江珩小跑着到了广播的跟前。   刚刚被顾瑾谚踹倒在地的广播已经自己立了起来,继续龟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江珩双手抱在它的两侧,用力一抬,揣在怀里,又朝着顾瑾谚他们冲回去。   广播被江珩突如其来的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弄清江珩想要做什么,只能先发出警告:“请病人不要对广播进行伤害,否则将自动判定伤害方输掉比赛。”   江珩轻轻拍了拍广播的顶部,安抚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拆掉的。”   “大家可以松手啦。”江珩走到队伍后,朝大家喊了一声。   玩家们拼尽全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没让那面小红旗被拉到对方的半场。   江珩一发话,他们出于对大佬的信任,纷纷松开了手,站到两旁,给大佬让出位置。   玩家这边一泄力,对面的病人们因为惯性,齐齐往后倒,很快你踩我我踩你的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绳子也被拉过去一大段,江珩连忙抓住绳子,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又把小红旗往这边拉了下,暂时稳住局面,没输掉比赛。   然后他抓住拔河绳的末端,认认真真地在广播身上飞快地捆起来,很快把广播捆得结结实实。   广播又忍不住了:“再次警告,请病人不要对广播进行伤害,否则将自动判定伤害方输掉比赛。”   江珩敷衍地又拍拍广播:“我不会伤害你的。”   玩家们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逐渐从大佬的行动中,悟出了大佬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是我们队的上场队员,我们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而且还等着你为我们集体争光呢。”江珩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笑容无比灿烂。   “加油!”   对面的病人们此刻终于稳住阵脚,重新回到状态。   广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正想更改规则,却被对面的病人们直接一把拉了过去,甚至因为对方的力道过大,它直接飞在了空中,越过警戒线,重重砸到了对面半场上。   判定胜负的秒数很快过去。   广播刚上场,便飞快地输掉了比赛。   而根据它所发布的规则,输掉比赛的参与者要做好全员医治的准备。   江珩钻了规则的空子,他把正好立在玩家侧的广播当作队友,让广播自己上场充当参赛者,同时又让大家都成为了替补队员,没有参与比赛。   因此最终输掉比赛的参与者里没有玩家们,只有广播自己。   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声,一大群医护人员冲进了玻璃大厅,直直向广播包围过来。   广播现在很想骂人。   一位医护人员捏着张有模有样的通知单,高声宣读:“根据规则,请输掉比赛的参与者做好全员医治的准备。”   “以下宣布需要参与治疗的人员名单。”   “广播1537。”   “……”   嗯???医护人员宣读完名单上唯一的名字,惊讶地张大嘴巴,放下了名单,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尸在地的广播。   怎么回事?   这上面写的怎么是广播?   是我瞎了吗?   还是它已经蠢到自己坑自己了? 第37章 幽灵医院(8)   场面寂静无比。   医护人员全体惊成了一排木桩子, 连动都不带动的那种。   江珩出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静,他朝那群呆立着的医护人员扬起个愈发柔和的笑容:“不是说要医治吗?它好像伤得挺重的, 你们帮它治疗一下吧?”   医护人员集体僵硬地扭头看向江珩, 内心无语凝噎。   这他妈怎么治?把这个破广播拆了吗?我们又不是电器修理工!   江珩歪歪头,似乎对医护人员表露出的毫无行动意图感到疑惑:“怎么了?你们不帮它治疗吗?”   这时,安静许久的广播忽然间诈尸了, 它断断续续地播报着,电流音比正常时更嘈杂和频繁,像是一台被摔坏的老旧收音机发出的声响。   “鉴于该场比赛中,病人有伤害广播的情节,本场比赛结果将重新判断——”   “结果生成完毕, 医治名单重新生成中——”   随着广播的播报,那位医护人员手中捏着的名单进行了更替, 一个个名字浮现在名单纸上, 由于人数过多,纸张开始不断地拉长,最终垂到了地上,仿佛一条长蛇般盘踞着。   新名单一个反转, 将对面参与拔河的几百号病人全给算上了。   医护人员捏着名单的手在颤抖。   所有医护人员齐齐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几百号病人。   病人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新来的医护人员,垂涎欲滴的表情更扎眼了。   “名单生成完毕。”广播干巴巴地说道。   1537你够可以的, 坑完自己不够, 还来坑同僚了。   气氛仿佛凝固。   对面的病人们吸溜口水的声音间或响起。   医护人员们眼神幽深地望着广播,气势磅礴得仿佛下一秒真要上来拆它。   广播感受到了众位目光的冷意,怂唧唧地又开口更改:“由于本次比赛结果变更过于频繁, 本次惩罚项目结果作废。惩罚项目将继续进行,作为病人们违反宵禁的惩罚。惩罚过程中,若不幸受伤,医护人员将及时赶到,为您进行治疗。”   “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请病人有序回到自己的病房休息,大厅将在十分钟内自行关闭。”   广播话音刚落,钟声莫名其妙地敲了一下,比以往更加轰鸣,震得众人有一瞬间的神志恍惚。   等江珩他们回过神,就看见对面的那一大群病人如同归巢的雀鸟,乖乖地从各个通道撤离,看样子是要各回各房。   医护人员也从来时的道路撤走了。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他们。   大家被钟声震得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缓过来。   “钟声有问题。”晁成益抬手敲敲隐隐作痛的脑壳,判断道。   “难怪之前每次它响起来,我都感觉特别暴躁,浑身不舒服。”   “刚刚那些病人本来一个个激动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到处跑,也是一听见钟声突然就变安静有序了。”   顾瑾谚插话,冷感的声音让躁动沸腾的场面顿时冷静下来:“先不讨论钟声,刚刚那个破广播说了,惩罚将继续进行。”   “也就是说,对我们的惩罚现在还在继续。”他皱眉说道。   江珩从晕眩中清醒,听到顾瑾谚的一番话:“所以即使我们回到病房休息,惩罚还是会找上我们。”   “那怎么办……”   “落单的话是不是很危险啊……”   “大佬我们能住一块吗?”   “抱团取暖可以吗?大佬!”   江珩脸上又攒出小酒窝来:“可以呀。”   顾瑾谚的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江珩答应完玩家们,上前又把广播揪起来:“请问,待会可以窜门吗?我们大家想要再说一会儿话。”   广播被江珩揪着在空中晃来晃去,感到一丝粉身碎骨的危险气息。   你都先斩后奏了,还用问我吗?   它有气无力地回答:“可以。”   江珩心满意足地把广播放下了。   “离大厅关闭还有五分钟,请病人尽快离开。”广播丧气地提醒道。   顾瑾谚挑眉问:“如果我们留在大厅里会怎么样?”   广播冷冰冰地回答:“尸骨无存。”   “请病人遵守医院的作息规章,若二次违规,惩罚将叠加。”   顾瑾谚试探完毕,无所谓地从广播身边离开,挨到江珩身旁。   一行人从大厅离开,兴高采烈地朝江珩的病房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地缓解周围过分安静带来的紧张感。   空旷无人的大厅里,广播独自播报着。   “厅内检测完毕,即将关闭大厅,祭坛封锁中。”   “封锁完毕。”   “解除一间病房内只能容纳一名病人的规则要求。”   “解除完毕。”   “多名病人可同时呆在一间病房内。”   “解除理由:病人的要求合理,且有利于进程加快。”   “非常——合理。”广播诡谲地笑了一声,机械式的笑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旋,透着诡异。   就像它迫不及待地想把江珩他们全部聚在一起。   最后一个人走进江珩的病房,顺手把门关牢靠,然后从里面上了锁。   狭小的单人房勉勉强强挤下了全部人。   众人开始商量着接下来的大半个晚上该怎么艰难度过。   晁成益提议:“要不还是轮流守夜吧,虽然老套,不过也是比较保险的办法了。”   “老套?”顾瑾谚看了一眼晁成益。   晁成益爽朗一笑:“是啊,恐怖片里不都这样吗?一群人轮流守夜,这样大家都能休息会,有利于保持精神饱满。”   顾瑾谚冷淡的视线从晁成益身上收回来,继续专心致志地落在江珩白皙无暇的侧脸上。   江珩颔首同意了晁成益的话:“就按晁队长的提议来吧,大家有人之前睡过一小段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颇为不好意思地向江珩解释。   “之前太紧张了,总怕哪里冒出个鬼来……”   “我也是,闭上眼脑袋里就想着,万一我等下想上厕所,出去撞鬼了怎么办……”   江珩见状,摆摆手道:“没事,那我先来守吧,我刚刚睡了一会,现在还不是很困。”   顾瑾谚跟着说:“我也守吧,刚刚我也睡了一会。”撒谎撒得坦然自若。   晁成益本想开口说自己也守,但见顾瑾谚冷峻的脸庞上微微化开的温柔神情,了然地笑笑,没出声。   他带着自己的一群小鸡仔们先休息去了,给两位守夜人留出足够的独处时光。   晁成益他们的睡眠习惯都特别好,没有人打鼾,病房里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微弱地响着。   安静的氛围总是会让缺觉的人昏昏欲睡,江珩撑了半小时,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息笼罩过来。   江珩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被人环在怀里。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安心。   顾瑾谚把缩成一团昏昏欲睡的人轻轻揽在怀里,他的手温柔地抚摩着江珩的发顶,冷硬的声音里透着诱哄。   “睡吧,不用撑着。”   “有我在。”   江珩耷拉着阖上眼,在熟悉又安全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他在梦里小声嘟囔了一声:“瑾谚。”   “嗯?”有人温声回答。   江珩迷糊间得到回应,甜甜地笑了下,又酣然睡去。   顾瑾谚伸手拨弄了下江珩卷翘浓密的睫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像被泡在温水里,连冷凌的神情都温润起来。   那种熟悉感又漫天掩地地卷过来,仿佛他曾经也这样搂着人,低声哄着他睡觉。   模糊的画面里,那人的笑颜像是初春里的第一滴晨露,干净透彻。   “我睡好啦。”   “我自己来守着奶奶,你快去睡觉。”   ……   宁静只维持了不长的时间,病房外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门外拍皮球。   声音离得很近,让人感觉拍球的人就站在这间病房外面,与他们隔着一道门。   离门口最近的江珩最先被吵醒,他眨去眼中的水雾,望见顾瑾谚对他笑了笑,然后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嘘——”   皮球声响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咕噜噜地滚着撞到了门上,发出不大的声响。   江珩和顾瑾谚静悄悄地站起身,凝神屏息,等待着门外人的下一步动作。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了一段时间,从里边反锁上的房门却直接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小孩站在门外,睁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两人。   小孩很瘦,瘦得就像皮包骨,锋利的骨架支棱着一张松垮的皮。   他那双眼睛就像无机质的玻璃球,一点温度也没有,偏偏他还咧着嘴,露出个自以为的纯真笑容。   “哥哥,陪我一起玩好不好?”小孩笑嘻嘻地说。   他露出一口锐利漆黑的牙齿,像只小怪物在等着吸猎物的血:“我们一起拍皮球,好不好?”   小孩举起手中的皮球,让两人看。   江珩和顾瑾谚这才注意到那根本不是什么皮球,而是一颗女人的头颅,枯黑的长发紧紧缠绕住她的整个脑袋,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小孩见两人沉默不答,有些生气地拍拍手中的头颅:“哥哥!快来跟我拍球!跟我和妈妈一起玩!快一点!”   他稚嫩的童音变得越来越尖锐,刺得人耳疼。   江珩凝望着小孩的一口黑牙,指了指小孩抱着的那颗头,语气沉重地说道:“你这么久没刷牙,你妈妈她知道吗?” 第38章 幽灵医院(9)   小孩似乎没有料到江珩会是这个反应, 他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才恼羞成怒地龇牙咧嘴:“快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这惊天怒吼直接把病房里剩下的所有人都给吵醒了。   “怎么了?”   “什么声音?”   “吓我一跳!”   众人陆陆续续地爬起身, 这才发现两位大佬正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口。   “大佬, 你们在干嘛?”   顾瑾谚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在教育小孩。”   ???   众位玩家头顶问号,探头探脑地想看看门外到底怎么回事。   奈何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大佬,直接一个杀气四射的冷眼, 把他们怼成了战战兢兢的缩头乌龟,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呆在原地。   江珩被小孩发出的尖锐呐喊吵得头疼,他皱着眉,试图同小孩讲道理:“现在所有人都在休息,你这样大喊大叫会吵到大家的。”   江珩说得温声细语, 但这并不能阻止这位小朋友闹脾气。   “我不管!你快点跟我玩!”小孩瘪嘴,继续无理取闹, 声音喊得震天响。   广播忽然响起, 冰冷的机械音里第一次暴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兴奋意味。   “现在插播一则紧急通知,惩罚项目开启条件已被触发,请触发的病人们做好参与游戏的准备。”   “深夜总是寂静的,可怜的小男孩于果想要拥有一个玩伴, 但他的妈妈却总是很忙,忙得没有办法陪他。”   “请好心人们陪伴他一同玩耍, 满足他的心愿, 让他拥有一个温暖的童年。”   “请注意,不要惹怒于果,小孩子哭起来, 总是会很麻烦的。”   广播噼里啪啦倒豆子般地说完规则,立刻闭麦,溜之大吉。   而此时的于果见面前的两人对他的“邀请”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地准备要哭了。   “你们不想陪我玩,还说我的坏话!你们都是坏人!于果不喜欢你们!”说着,于果的黑得渗人的眼珠一瞪,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往下落。   于果张着嘴,刚想嚎一嗓子,就被江珩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的嘴死死捏住。   于果的哭嚎声还未出口,全部又被自己的嘴给堵了回去,酝酿的情绪全都付诸东流。   江珩把于果的嘴捏得紧紧的,耐心地教育他:“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一点点小事情就哭怎么行?”   “现在是深夜,大家都要休息,你这个时候要求别人跟你一起玩皮球,是扰民行为,这是不对的。”   江珩语重心长地说着,于果一脸懵逼地听着,场面一度和谐得出奇。   后面的玩家们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期期艾艾地凑上来围观,然后看着小男孩的模样跟他抱着的人头,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于果在江珩身后的那群玩家们的反应上,重新找回了自信,他怒气冲冲地张开嘴。   张、张开……张不开!   江珩手上的劲一点不松,于果根本挣脱不开,正能辛苦地憋着,还得听江珩的训话。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江珩收尾,长舒了一口气。   他笑盈盈地望着双目无神的于果,柔声问道:“知道了吗?”   “知道就点点头。”   于果憋屈无比地点了点头。   江珩松开捏着于果嘴的手,微笑着拍拍于果的肩:“好孩子。”   其他玩家们只想给大佬鼓掌。   江珩的手撤离于果的肩,正欣慰着,就见眼前的熊孩子酝酿了一口气,张嘴露着一口黑尖牙,一副要把刚刚没哭出来的眼泪哭出来的死样。   于果刚吸了一口气,准备把响彻云霄的哭声从胸中释放,一只手指瘦削的手便迅速伸了过来,再次捏住他的嘴,把他快出口的哭嚎声全部一声不漏地给封回去。   顾瑾谚接替了江珩,再次把于果的嘴捏住了。   他下手可比江珩重得多,直接把于果的嘴捏得扁平,力道又大,捏得于果发自内心地想哭。   但是他哭不出来……   于果挣扎着想打人,他一手抱着那颗头颅,只有一只手是空闲的,可惜年纪小,手短,在半空中挥了半天,只挥了个潇洒,挥了个自在,人是一个都没打着。   顾瑾谚慢斯条理地把手上的破孩子提溜远了点,不紧不慢地问:“还想玩吗?”   于果眼含热泪,疯狂摇头。   “很好,那还想哭吗?”   于果迟疑一瞬,没有动作。   顾瑾谚挑眉,换了个说法:“还敢哭吗?”   于果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顾瑾谚满意颔首,指了下江珩:“刚刚这位哥哥比较温柔,所以不会打你。”   “但是我不一样。”   “你要是再敢哭——”   面前的高大男人板着张冰山脸,语气里全是威胁,凶神恶煞得让于果猛打寒战。   于果看着男人露出个冷笑,那笑就跟他在童话书里读到的魔鬼笑容一模一样。   “——下次你就会学会永远闭嘴。”   顾瑾谚见自己的威胁奏效,把焉了吧唧的于果松开,学着江珩拍拍他的肩。   “真乖。”   于果不着痕迹地朝江珩那缩了缩。   “你们好坏,妈妈以前从不这么对我。”于果委屈地说道,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不过鉴于刚刚被轮番威胁警告过,他还是老实地把眼泪全憋了回去。   江珩看小孩可怜兮兮的,不由得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妈妈以前怎么对你的?”   于果晃悠了一下骨瘦如柴的手臂,把怀里的头颅抱得紧紧的,就像在守护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他垂着脑袋,小声说话:“妈妈以前最喜欢摸摸我的头,还喜欢和我说好多好多的话,总是说她在等我快快长大。”   “但是有一天,她不再跟我说话了,她总是在外面大喊大叫,特别地吵。”   “以前她会唱歌给我听,会陪我一起玩。”   “可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再理我了。”   于果抬头,咧着嘴露出个纯真又邪性的笑容,那双如玻璃珠般死气沉沉的眸子折射着异样的光彩。   “所以我从里面跑出来后,就把她做成了皮球,这样她就可以不用那么忙,可以一直一直陪我玩,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于果高兴地举起头颅转了一圈,咯咯地笑起来。   他捧着的女人头颅在旋转中散开了纠缠于面的头发,在江珩众人的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她的真容。   江珩微微睁大了眼,认出了女人的面容。   是那位监控中的孕妇。   只不过她的模样要比监控中狼狈太多,脸上全都是斑驳的黑红血迹。她瞪着双向外凸起的眼睛,面部表情狰狞吓人,似乎死前受到了剧烈的痛苦。   江珩身后的玩家们连连惊呼着向后退缩,显然被这颗头吓得不轻。   “那是他的妈妈?”   “这小鬼头也太可怕了。”   于果还在开怀地笑着,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江珩一把拽住于果,紧抿着唇把人往病房里拉。   “你干什么!”于果愤怒地喊道。   玩家们犹如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纷纷避开拖着于果走进来的江珩,为大佬预备出足够的操作空间。   于果在江珩手中拼命挣扎,但最终效果就仿佛是小鸡仔在扑腾它的小翅膀,弱小无助又可怜。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江珩一路把人提溜进了病房的独卫,把于果按在洗手台上。   “帮你刷牙。”江珩简洁地回答,朝跟过来的顾瑾谚招招手,“晏华,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牙刷?”   江珩见顾瑾谚点头,收回视线,抬手把于果怀里的“皮球”硬生生抢走了。   江珩神情严肃地将那颗头颅端端正正地摆在洗手台的一块空位上:“看,你妈妈也想看你做个干净的好孩子。”   “小珩,我没有找到牙刷,你看这个行吗?”   顾瑾谚攥着把塑料刷,走到江珩身边,递给他看。   塑料刷估计是用来洗刷一些难以清扫到的卫生死角,因此上面沾染着许多难以言喻的脏污颗粒。   于果艰难地扭过头观望即将用在他身上的那把“牙刷”。   开闸泻水,哭声震天。   与此同时,幸灾乐祸的广播声响起了。   “由于病人惹哭了于果,惩罚即将开始。”   “于果是个特别的小孩,他哭泣的时候,总会有钟声伴随。”   “于果越是难过,钟声越是悦耳。”   “于果现在被惹哭了,那么钟声还会远吗?”   挤在厕所门口向里探头的玩家们也听到了广播声,他们看着还被大佬按在洗手台上的熊孩子。   哭得有点惨……   那钟声不会……   想法刚出,该死的钟声便开始敲起来了,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漫长和洪亮,在众人的脑子里久久地回荡。   江珩的脑袋被敲得一阵阵发晕,他的眼前忽明忽暗,像快坏掉的灯泡在闪烁。   于果趁机从他的手中溜走,抱着他心爱的“皮球”,哭着朝众人做了个鬼脸,然后脚步飞快地跑远了。   钟声还在响,江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地加速,脑袋也疼得仿佛快要炸开。   他无力地撑着洗手台,企图站稳。   周围有些玩家已经支撑不住地瘫软在地,歪歪扭扭地叠成一堆。   江珩难受地喘息着,心跳的猛然提速快让他透不过气来。   忽然他眼前一黑,撑着洗手台的手打滑,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黑暗中,有人稳稳地接住了他。   “江医生——” 第39章 幽灵医院(10)   “江医生——”   江珩猛地睁眼, 刺眼明亮的灯光映进眼中,让他的眼前光蒙蒙一片。   他被人搂着腰。   光晕罩在男人锋利的面部轮廓上, 黑沉的双眸陷落在眉骨与鼻梁割出的阴影里, 深邃地映出柔和浅淡的光。   江珩在里面瞧见自己半眯着眼。   “您又没吃早餐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贴得很近,近得江珩能听见他呼吸的震颤。   江珩清澈的眸光晃动了下,迷糊地喊了声:“顾——”瑾谚。   他有些提不起劲, 软绵绵的声音在后两个字未能说出时,便没气力地降下去。   男人没有听到后两个字,只听见江珩喊他“顾”。   “您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顾冷厉的眉眼温和下来,透着再明显不过的惊喜。   “嗯?”江珩困惑地咕哝一声,软糯的鼻音像只小猫爪般挠了顾一下。   江珩站直身, 顾自然而然地松开扶着他腰的手。   顾神色缓和:“您以前从不叫我‘顾’。”   “是吗?”江珩歪歪头,神色清醒了些, “那我现在开始叫你名字?”   他晃晃脑袋, 总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像隔着层纱,晕晕乎乎地看不清楚。   而且他刚刚为什么想叫顾“顾瑾谚”?   “您今天也要去问诊吗?”顾收敛笑意,恢复往常冷峻的模样。   江珩紧了紧手中的记录本,垂眸看着自己身上挺括贴身的白大褂。   总觉得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他本来也是医生吗?   江珩没能捕捉住那一闪而过的直觉,顺着记忆回答了顾:“要去, 最近病人越来越多了, 晁医生他们有点忙不过来。”   “您不要把自己也弄成病人了,再忙也得吃早餐。”顾沉声道,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下, 紧张地捏着。   江珩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细微举动,好奇地问:“明天会记得的,你还想跟我说什么吗?”   顾轻咳一声,缓解自己的紧张,稍显局促地从身后拿出一支红蔷薇。   层叠渐开的花瓣娇嫩无比,上面的晨露泛着晶莹的光亮。   江珩眼睛晶亮地接过那支漂亮的红蔷薇,黑眸弯成月牙:“谢谢你。”   “花很漂亮。”江珩轻轻地拨弄了下娇嫩欲滴的小花瓣,抿出小酒窝,“你又跑出去偷偷摘花了吗?”   顾别开眼神,耳根微红:“嗯……”   江珩软乎乎地笑:“还好那是野生蔷薇,不然可能会有花匠追着你跑。”   顾闭口不言,只盯着江珩抓着蔷薇的透白指尖。   颜色热烈的红蔷薇衬得他指尖更加莹白圆润,顾眼神微沉。   “这几天新病人有点多,你尽量别出病房,不然要是撞到新病人,到时候可能会遭殃。”江珩把那支新鲜的红蔷薇工整地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江珩仰着脸,严肃地提醒道:“这批新病人疯劲有点大,不像你这么清醒,你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明白吗?”   江珩抬头时,下颌与脖颈拉直绷紧的清瘦线条勾住顾的心神,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心里想着的都是去吻住江珩的小巧喉结。   江珩敏锐地看出顾在走神,不悦地绷平唇角,扯着顾的领子往下压。   “病号要乖乖听医生的话,知道吗?”江珩将脸凑上去,抵着顾的额头。   顾腾地一下耳根全红,他呆呆地望着江珩扑朔如扇的浓密睫毛,不由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一个大男人难得表露出慌张,薄唇抿得发白,呼吸都差点屏住。   江珩感受完顾额头的温度,松开他的衣领,贴心地帮人抚平。   “新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今天没有发热。”江珩掏出黑笔,在记录本上写写划划,记录顾的临床表现。   顾低头望着江珩身上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眼神游移在严谨的衣领上,略有不甘。   江珩记录完毕,将笔收好,转身想往病房外走。   顾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江珩停下脚步,回身询问,脸上的小酒窝又在迷惑人。   顾拉着江珩的手腕,垂着头:“我有些害怕。”   “我害怕他并没有离开,还藏在角落里。”   江珩心软,温声安慰:“你不要害怕,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你都保持着高度的神志清醒,不是吗?”   “江医生。”有人叩了叩门。   “人手不够了,麻烦您来帮下忙。”   江珩偏头应声:“好。”   “我得走了。”江珩晃晃手,连带着顾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也跟着一起晃了晃。   顾慢慢松开。   ……   “小珩!”   江珩用手摁住疼痛欲裂的头,难受地皱眉,勉强清醒过来:“晏华?”   他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轮廓,用力地眨眨眼,总算能看清人了。   “是我。”顾瑾谚回答。   江珩瞥了一眼旁边昏迷不醒的众人:“钟声停了?他们怎么了?”   顾瑾谚把江珩扶着站直,然后才略带遗憾地松开手:“停了,在它把你们全部给敲昏了之后就停了。”   江珩缓了口气,脑袋里炸开的疼痛终于平息下来,而随之而去的是刚才记忆的模糊不清。   “他们还昏着?”江珩看着地上躺成一片,毫无动静的玩家们。   顾瑾谚道:“深度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珩出了独卫,走到那群“躺尸”身边,蹲下身,观察一番。   “他们的眼球有活动痕迹,应该是在做梦。”江珩大致看了一圈。   顾瑾谚听了,沉思道:“做梦?刚刚你好像也在做梦。”   江珩一愣:“我做梦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衣料,像是在寻找本应放在该处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眼神落在床头花瓶里那束红蔷薇上。   应该有朵红蔷薇被他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朵红蔷薇很漂亮,就跟这束红蔷薇一样漂亮。   江珩不自觉地朝那束红蔷薇走过去。   红蔷薇开得艳丽,静静地呆在花瓶里,跟他第一次见它时一模一样。   “很漂亮的花。”顾瑾谚跟在江珩身后,视线也不由得落在那束花上。   他熟练地上前折下一支,转身递给江珩。   江珩怔愣地望着递到他眼前的花。   对,那朵红蔷薇也是有人折给他的。   但是……是谁?   江珩接过花,刚想同顾瑾谚道谢,却发现手中的红蔷薇触感不对。   捏起来像是纸质的假花。   江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果不其然变了样。   货真价实的红蔷薇变成了层层叠叠用纸折出的纸花,虽然依旧精致漂亮,但却没了之前的鲜活气息。   顾瑾谚无辜地解释道:“我可不会变魔术。”   江珩抿唇笑了下,小心翼翼地拆开手上的纸花。   满是折痕的折纸上被人用笔写了句话:“您为什么又不愿意叫我了?”   江珩困惑,他应该叫谁?   正迷惑间,病房的门被人大力撞开。   江珩和顾瑾谚同时回过头,看向门口。   只见刚刚那个溜走的熊孩子又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抱着他的“皮球”,告状道:“叔叔阿姨!就是他们!”   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医护人员,一个个紧盯着江珩和顾瑾谚。   很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广播也幸灾乐祸地掺和了几句:“于果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大家都很喜欢他。”   “如果他受到了欺负,会有很多人来帮助他。”   “但是大家都是善良的人,愿意先对受伤之人伸出援手。”   “所以,你们之中,有受伤的人吗?”   医护人员望见了房间里倒成一片的玩家们,语气生硬地开口:“这些病人发病了,应该赶紧治疗。”   江珩拦住想往房间里来的医护人员,温软地开口:“他们只是在休息,现在时间很晚了,你们这样会打扰到他们睡觉的。”   医护人员无动于衷,甚至还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了药瓶,针管,手术刀,各式各样的医疗道具。   “病人急需治疗,请不要耽误时间。”最前方的一位中年男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手中攥着个药瓶子,朝江珩眼前挥舞了一下。   江珩与顾瑾谚依然无动于衷地堵在门口,像两个叛逆的刺头。   “请让开——”男医生的训斥刚喊了一半,剩余的全堵在嗓子眼里了。   那位刚刚被他挑衅了一波,长得尤其漂亮软和的刺头掏出了把银刀,笑盈盈地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在他的眼前挥舞了一下。   寒光闪过,他所剩无几的稀少头发随着刀风,缓缓地飘了一片下来。   短短的发丝在空中如雾般飘散,慢慢坠落在了地上。   头顶很凉快。   男医生震惊得手都在颤抖,药瓶子里的药片被他抖得哗啦啦响。   “对不起,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你没事吧?”江珩担忧地看着脸色沉痛的男医生。   男医生没有答话,他双眼呆滞,手中一松,药瓶子掉落下去。   江珩赶紧伸手去接,但却只有指尖拨到了药瓶,而且还把它直接拨到了对面病房房门前。   药瓶摔在地上,盖子飞出一小段距离,里面的药片滑出来洒了一地。   江珩小小声地“啊”了一下,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房门缓缓打开。   “药……”对面病房的病人伸出他苍白的脸,渴望地盯着地上的药片。   随着他的开门,整条走廊的病房陆陆续续地跟着打开了,浩浩荡荡的人群朝这里汇聚过来。   “药……是药……”病人们的瞳孔兴奋地收缩着,在黑暗里闪着诡异的红光。   他们先是齐齐盯着医护人员手中各式各样的药物,然后又注意到了拿着它们的人。   “是医生……”病人们的眼中透露出更加贪婪的神情,有的张着嘴,口水都滴落下来。   下一瞬,病人们非常有组织有纪律地团结起来,山呼海啸地朝医护人员们涌来。   “……”   医护人员看着四面八方朝他们涌过来的病人们,心里直想问候对方的母亲。 第40章 幽灵医院(11)   场面异常火热, 病人们一拥而上,热情得像是见到自家偶像的粉丝们。   就是眼神要更灼热一点, 更……垂涎欲滴一点……   这家医院的病人数目远比医护人员多得多, 从数量上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他们团团围过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堵不透风的墙,把困在里面的医护人员弄得快窒息。   “该死的, 他们清醒了!”   医护人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一边努力地躲避着病人们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   两方势力差距过大,但好在病人们处于癫狂的状态,不懂得打配合,因此医护人员吃的亏也不多。   在这一片混乱中, 于果借着自己瘦弱渺小的身躯,试图从人群里偷偷溜走。   但很快他就发现, 病人们实在太多, 直接把整个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他根本一步都跨不出去,甚至还一时不察,被一个病人拎着后衣领提起来。   “放开我!放我下来!”于果被突然的腾空吓得手脚乱舞, 嘴里胡乱叫喊着。   被病人们的围攻搞得狼狈不已的医护人员听到于果的喊声,灵机一动, 朝他大喊:“于果!你快哭啊!快点哭——”   于果哼哼唧唧地继续挣扎着, 一边听话尝试着挤出几滴眼泪。   他刚酝酿好情绪,拎着他的病人忽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风车旋转,一下把他给扔了出去。   于果的哭嚎变成了干嚎, 然后他的头“砰”地一声砸到地板上,愣是把他自己砸晕了过去。   干嚎声也没了。   医护人员绝望了。   江珩和顾瑾谚站在病房门里看戏,津津有味地评价解说。   江珩看着兴奋的病人们,感叹了一声:“病人们果然很喜欢医生他们啊。上次拔河的时候,医生他们一到场,病人们就全部都在看他们。”   顾瑾谚赞同:“的确,在他们眼里的食物链大概是:医生>药>我们。”   “啊,那边那位病人是上嘴咬了吗?”江珩眨眨眼,用手指把那位英勇的病人从人堆里挑出来。   “咦,于果怎么在天上飞?”   “刚刚那位男医生的头发又被揪掉了一把,不过他应该知道如何生发吧?”   顾瑾谚淡笑着,听江珩不时发出的惊叹,笑意更深。   玩家们就在江珩开心又软和的声音里,缓缓醒来。   “我好像听到大佬在很开心地说话?”玩家们揉着眼睛,敲敲自己昏沉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玩家们发现江珩和顾瑾谚都站在病房门口,朝外面张望着,不禁好奇:“大佬,你们站在门口干嘛呢?”   病房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一片,医护人员不敢随便乱喊,怕引来更多病人,委屈和痛呼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于是只有沉闷地撞击声和纷沓的脚步声混杂着响个不停。   “外面在干什么?半夜装修吗?怎么那么多奇怪的声音?”   江珩和顾瑾谚闻言,贴心地让到两边,让他们观赏外面的美景。   此时,大多数的医护人员已经浑身挂彩,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看着蓬头垢面得就像一群乞丐。   “……”玩家们被眼前的大片级场景所震撼,进行了良久的沉默致意。   王继成终于能控制住自己张成“o”形的嘴,喃喃开口道:“这是丐帮来干架了?武林争霸赛吗?”   广播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发表它中气十足的感言:“请病人们遵守秩序!不要在走廊里打架斗殴!”   “再重复一遍!请病人们不要在走廊里打架斗殴!不要伤害医护人员!”   “请——”   江珩捂着耳朵,在病房里找了找声音来源,总算在床底下扒拉出了一台小音响。   江珩曲起手指,敲了敲手里的小音响:“你先不要吵!惩罚项目结束了吗?”   广播停止警告,思考江珩的问话。   “没有,惩罚项目尚未结束!”它异常激愤地说道。   江珩有些苦恼地拧起眉:“可是医生他们好像很忙的样子。”   广播似乎也意识到惩罚项目已经无法进行,它憋了半天,终于屈服:“由于突发意外,现在终止惩罚项目。”   它咬牙切齿:“由于警告无效,现在开始将强制进行镇压。”   广播话音刚落,便不给众人任何缓冲时间,直接让钟声敲响了。   洪亮的钟声再次把众人震晕过去。   江珩勉力支撑了一会儿,看到走廊外的病人们仿佛得到了什么号召一般,突然平静下来,随即整齐有序地排队走回了病房。   眼前的场景如同暮色降临,逐渐变得昏暗。   江珩最后听见顾瑾谚喊他的声音,混沌的神智有些困惑地思考着。   晏华……为什么没有受到钟声影响呢?   江珩松开手中的银刀与音响。   音响重重地摔到地上,很轻易地四分五裂了,广播估计的气得够呛。   银刀则在滑落时不经意间划破江珩薄白的指尖,沾染了一小滴血珠,圆圆的血珠在刀刃上划出一道血痕。   刀刃红光微闪,血迹无踪。   黄昏过去,黑夜降临。   ……   “你们的身上寄生着魔鬼!你们就是一群魔鬼!”   江珩堪堪避开朝他眼睛抓来的手,但脸上还是被尖利的指甲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江医生!”   “江医生您没事吧?”   两位医护人员及时把那位发疯的病人摁在原地,制止他的疯狂行径。   剩余的医护人员担忧地围过来。   “啊,我没事。”江珩和暖地笑笑,安抚众人。   “您受伤了!”   “在流血!”   江珩一愣,这才感受到脸侧微小的刺痛感。   那位被控制住的病人抬头,望见江珩脸上伤口浅浅渗出的血液,刚平静了一会儿的神情再次癫狂起来:“魔鬼的血!是魔鬼的血!”   “把他带回病房,今天的药是不是还没给他吃,安置好他后立刻让他吃!”护士长板着脸训斥道。   两位医护人员点点头,压着病人转身走了。   “江医生,您脸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护士长回头道。   江珩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脸上还刺痛着的伤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江医生。”男人沙哑磁性的嗓音裹着微痒的气流,轻轻撩了下江珩的耳尖。   江珩瑟缩一瞬,不自然地揉揉耳尖,转身过去。   “顾?”江珩软软地叫了一声。   顾用拇指抵上江珩下巴,微微俯下身,将脸凑近江珩:“被划伤了?”   江珩反射性地闭了下眼睛,睫毛轻轻掩下来,盖住眸中晃动的微芒。   “嗯……”他小小声地应道。   顾低声道:“我帮您消毒一下吧。”   江珩连忙道:“不用了。”   “我说过,希望您不要把自己也弄成病人。”顾无奈地看着江珩,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   他抬头朝护士长说:“我能带江医生去处理下伤口吗?”   “可以。”护士长点点头,顺便问了句,“最近你感觉如何?目前你是好转病人里最稳定的了。”   顾颔首:“挺好的,谢谢。”   顾望了一眼刚刚那位病人被带离的方向:“新来的病人不太好对付?”   护士长叹气:“是啊,精神方面真是状况百出,受的影响已经有些根深蒂固了。”   “刚刚那位病人有进行入院消毒吗?”顾忽然问道。   护士长愣了下,随即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有的,不用担心,江医生应该没事。”   顾得到回答,放下心来,同护士长道别,拉着江珩去他的病房里,准备帮人消毒。   “小伤而已,不用这样。”江珩抿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顾捧着江珩的脸,小心翼翼地给人消毒,最后又在伤口上贴了个创口贴。   江珩摸摸脸上的创口贴,莞尔一笑:“谢谢你。”   “你怎么来找我了?”江珩问。   顾把拿出来的消毒工具重新放进床头柜里:“今天的蔷薇,还没有给您。”   江珩失笑,低头看了看胸前空荡荡的口袋:“难怪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顾把那朵蔷薇从床头柜的花瓶里抽出来,折给江珩:“您今天一直没来找我,我只好去找您了。”   “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不然今天一天我可能都看不到您了。”顾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江珩却听出了一点委屈来。   江珩将蔷薇习惯性地插在胸前的口袋里,安抚道:“不会的。”   “您今天吃早餐了吗?”顾垂眸,帮江珩正了正胸前的蔷薇花。   江珩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低头看着蔷薇花:“吃过了。”   顾叹了口气:“您在骗我。”   江珩抿唇不答。   “这个给您。”顾将手蜷起,伸过来。   江珩下意识摊开手。   一把糖果颗颗粒粒地落在他的掌心,糖纸上的图案都非常漂亮,像洒了金粉般闪闪发光。   “糖果?”江珩的脸颊上攒出比糖还甜的小酒窝。   顾轻笑了声,心情颇好:“对,怕您低血糖,糖果可以随时备着,有时间就拿出来吃一点。”   江珩笑道:“谢——”   ……   “啊——!”   江珩被刺耳的尖叫声给炸醒过来,发现是广播在胡乱叫着。   “天哪!你这个恶魔!你在做什么!你住手——!” 第41章 幽灵医院(12)   广播还在尖叫着:“住手!你住手!”   “不要砸它!天哪!你这个恶魔!你要把院长心爱的钟砸坏了!!”   江珩把掉在他身旁的银刀收好, 然后晕晕乎乎地站起身。顾谨谚看他起身屙时候摇摇晃晃的,赶紧上去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顾谨谚冷沉的嗓音里透着担忧。   江珩摇摇头:“没事, 就是有点晕。”   周围晕倒的玩家们暂时还没有清醒迹象, 一个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要干什么!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你这个恶魔!魔鬼!”   “你不要过来——!”   广播惊慌失措的呐喊声在整个医院里回荡。   江珩被它吵得耳朵里嗡嗡响,他稍微捂住耳朵,隔开点噪音:“广播怎么了?它在喊什么?”   顾谨谚眯起眼:“这次钟声响得更短, 停得也很突兀。”   “应该是有人去把钟砸了,广播才这么吵吵嚷嚷。”   江珩眨眨眼,非常茫然:“把钟砸了?”   他看了一圈周围,发现玩家们一个没少:“可是我们没少人啊?”   顾谨谚绷直了唇角,面容冷肃:“不是我们的人。”   江珩不解:“那——”   “江医生——!”来人的嗓音低沉又热切, 像是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江珩转身,漂亮的黑眸里盛满讶异:“顾?”   模糊的记忆纷沓而至, 来人的面貌与记忆中的男人叠合清晰。   顾站在病房门口, 冷峻的面庞温柔了棱角。   “江医生,我一直在等您。”顾眼神热烈,快步朝江珩走来,他将手里提着的破广播随手扔到一边。   广播砸在地上, 却依然安静如鸡,估计是被教训过。   “我很想您。”顾的声音里都是思念, 他俯身, 伸手想将江珩搂进怀中。   但一只手却陡然横在他面前,把他跟江珩硬生生地隔开。   顾瑾谚将江珩拦到自己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一上来就想要动手动脚的男人。   “不好意思, 请问你是哪位?”顾瑾谚冷淡地开口,语气冷得像冰。   江珩茫然地被护在顾瑾谚的身后,毛茸茸的小脑袋试图探出安全范围,但又被顾瑾谚轻轻拨回去。   顾瑾谚低声哄道:“听话。”   顾冷冷地看着顾瑾谚亲昵的动作,脸色微沉:“你果然还活着。”   顾瑾谚皱眉:“我一直都活得好好的,不劳你费心。”   顾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眼神锐利:“请把江医生还给我。”   “还给你?小珩可不是你的私有物。”顾瑾谚气势咄咄,毫不让步,甚至把身后的江珩护得更紧了。   江珩隐约察觉到空气里的硝烟味,他揪揪顾瑾谚的衣角,小声说道:“晏华,我认识他。”   顾瑾谚还未作出回应,顾听见江珩的话,先出声冷笑:“怎么,你连真名都不告诉江医生?”   顾瑾谚握紧拳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不记得我除了这个名字,还有其他名字。”   顾瑾谚戒备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隐约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令人不快的熟悉感。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   顾对顾瑾谚的话不作回应,似乎认定顾瑾谚就是欺骗了江珩。   他不再理会顾瑾谚,而是直接同江珩对话:“江医生,我送给您的蔷薇,您还喜欢吗?”   江珩眨眨眼,小心翼翼地从顾瑾谚身后探出头来,发现顾瑾谚没有阻拦他,便放心地望向顾。   顾的眼底如深潭,透不进一丝光芒,黑沉沉地望着他。   江珩被看得怔愣,意识略微模糊一瞬。   “蔷薇?”江珩下意识低头寻找,眼睛里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朦胧又懵懂,“我的蔷薇呢?”   顾瑾谚敏锐地觉察出些许不对,他钳住江珩的手腕,低头询问:“小珩?怎么了?”   江珩抬眼,眸中的朦胧之色微微褪去,看着清醒了些:“嗯?”   顾冷漠地望着顾瑾谚,一向冷静自持的心绪里压着惊涛骇浪的愤怒。   果然和从前一样令人讨厌。   “我送过您一束蔷薇,您还喜欢吗?”顾淡淡地开口。   江珩偏头看了一眼那束花瓶里的蔷薇,没有说话,他对顾的记忆仍然只有零星半点,不敢贸然回答。   顾没有生气,只是继续说道:“我已经帮您把钟砸了,顺带把广播的主电源也切了。”   江珩疑惑地望着他。   顾表露出些许的失落:“明明是您叫我来做这些事,为什么您不愿意夸奖我呢?”   江珩忽然回想起这次晕倒前指尖的微痛感。他抬起手,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口子,不过因为伤口不大,已经凝血了。   是那把银刀的作用?那顾就应该是当前副本里最高级的厉鬼。   顾瑾谚瞥见江珩的动作,他松开钳住江珩手腕的手,只是凑头过去。   “被划伤了?”顾瑾谚问。   江珩偏头,对他微微笑了下:“没事,小伤。”   顾瑾谚却脱口而出:“我帮你——”消毒。   他还未将话完全说出口,就生硬地把话截断了。   顾瑾谚紧紧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说这种话,明明江珩手上的伤是小伤,也已经止血了。   顾被两人冷落在一旁,对顾瑾谚的怨气尤为深重。   他努力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江医生——”   “顾。”江珩出声唤道,认真地凝望着顾。   顾得到注视,便停下了话头,眉目温柔地道:“怎么了?”   “你是鬼吗?”江珩直白地问。   与此同时,昏迷一阵的玩家们总算挣扎着醒过来,陆陆续续地从地上爬起来。   由于大佬们的气氛过于凝重,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出声,连爬起来的动静都小得微不可闻。   他们正战战兢兢地不去打扰大佬们的交锋,结果就听见江珩的一个直球,真的是弯都不带拐的那种。   不是,大佬你这么直接的吗?万一对面那位发飙了怎么办?   玩家们欲哭无泪地抱成一团,生怕待会儿被战火波及,小命不保。   “是。”顾愣了会儿,无奈地回答。   顾叹气:“我输给了他。医院里所有清醒的病人,都输给了他们。医护人员也是。”   “输给了谁?”江珩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明白。   “输给了另外一个自己。”晁成益说道。   江珩转头,看着晁成益从身后走来,站在他和顾谨谚的身旁。   顾颔首致意:“晁医生。”   江珩恍惚想起在那段模糊记忆里,他自己的确提过“晁医生”这个名字。   晁成益和善地对江珩笑笑:“你好,江医生。”   “很抱歉骗了你们,我不是玩家。”晁成益轻松地笑笑,语带歉意。   “不过请放心,我没有恶意,其他人也的确是玩家。”   被指到的玩家们神情懵懵,大脑没转过弯来。   顾谨谚平静地说:“你果然不是玩家。”   “你也是鬼吗?”江珩犹豫道。   晁成益思考片刻,打趣道:“半人半鬼吧。”   他指指顾:“其实他本来也是半人半鬼,不过他身上人的部分,被剥离出来成了玩家。”   “就是你身边的那位晏华先生。”   被点名的顾谨谚无动于衷,江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晁成益挑挑眉,不知是遗憾还是什么。   江珩开口:“为什么说输给了另一个自己。”   顾厌恶地看了一眼顾谨谚:“不算是另一个自己,只能说是劣质的复制品。”   顾谨谚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挑衅又厌恶。   晁成益赶紧解围:“咳,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但是顾的情况不太一样,他的两个人格本来融合得很好,只不过被那场暴动所影响,再次分裂开了。”   “人格?”江珩精准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晁成益回答:“对。这家医院是精神病院,不过它稍微有点特殊,专门进行有关于多重人格治愈的研究。”   “医院里收容的都是多重人格的病人,第一批病人的治疗进程十分顺利,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顾就是第一批里最成功的病例。”   顾稍稍露出个笑来:“多亏了江医生。”   江珩诧异:“我?”   晁成益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是这个研究项目主要负责人,很多治疗方案都是在你的指导下完善的。”   顾谨谚插话:“既然第一批病人进展顺利,那么是第二批病人出了问题?”   “是。第二批病人出了纰漏,有一批理念不同的外来医生混进病人里,对他们进行了反向诱导。”晁成益瞧了眼顾,发现他正恶狠狠地盯着顾谨谚,顺带把回答问题的他也瞪了一眼。   “反向诱导?”江珩困惑地歪歪头,柔软的面容看得人心软成一团。   顾本来不满的眼神在瞟到江珩时顿时温和下来,他主动出声回答:“医院原来的治疗方案是让病人的人格进行融合,这是最温和的治疗方法。”   “但是那些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坚持认为最好的治疗方案,应该是让人格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一个。” 第42章 幽灵医院(13)   “所以, 你们本来是一个人?”江珩缓缓问道,左右看了看顾和顾瑾谚两人。   顾紧紧地抿着嘴, 脸上是明显的嫌恶:“我跟他才不是同一个人。”   顾瑾谚冷眼以对, 不为所动,守在江珩身旁,寸步不让。   顾却对此视若无睹。   他弯腰凑近江珩, 沉静的双眸专注地望着江珩。“江医生,您一定更喜欢我,对吗?”   江珩不自在地舔舔唇,垂着眼眸不敢看人。   “江医生——”顾委屈地喊道,低头凑到江珩面前, 距离近得差点便能碰上鼻尖。   江珩被过近的距离惊了下,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 却被人摁住了双肩。   顾捉着江珩单薄的肩膀, 把人重新揽过来,他黑沉沉的眸里点起一簇烟火,摇曳着让江珩恍惚。   还有一个人,也喜欢这样望着他。   “江医生, 我很喜欢您,您愿意也喜欢我一点吗?”顾的声音舒缓如流水, 慢慢地润过江珩的耳畔, 然后滑过心尖。   江珩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被柔软地撞了一下,微微乱了节拍, 他愣愣地看着顾。   “我能亲您吗?”顾悄悄碰上江珩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   江珩只觉得整个面庞都被笼在灼热里,顾的呼吸是灼热的,眼神也是灼热的,就像夏日里的烈阳。   热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珩红着脸,快速撇过头,露出来的小巧耳朵红得能滴血。   “不能。”江珩小声地哼哼,酒窝羞得躲起来。   顾还想乘胜追击,却被顾瑾谚一把揪住领子。   顾瑾谚怒火中烧:“别靠近他。”他将顾扯到一边,让他离江珩远点。   “我在和江医生说话,与你有关吗?”顾重重地甩开顾瑾谚,冷声道。   顾瑾谚手背上的青筋紧绷地凸起,彰显着他内心的暴躁。   他冷笑一声:“怎么?你刚刚说话了?”他轻蔑地勾着唇角,“啊,我忘了你说的不是人话,我是听不懂的。”   顾也火了,他阴沉地盯着顾瑾谚:“你听不懂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看你智商——不太行吧。”   顾拖长了声调,语气讥讽。   一旁的玩家们已经静音很久了,见到大佬间的紧张气氛突然又拔高了一个等级,脑中可谓是警铃狂响,只能给江珩使眼色。   大佬!解决一下啊!我们小平民真的受不住。   江珩还在捧着自己的脸,试图给它降降温,压根没能注意到玩家们苦涩的求救信号。   江珩没有接收到求救信号,但他身侧的晁成益倒是完美地接收到了,他用手肘轻轻地顶了顶江珩。   江珩猛地回神,迷茫地抬头看向正在挤眉弄眼的晁成益:“怎么了吗?”   他眨眨眼,顺着晁成益眼神瞟去的方向转过头。   只见那两人剑拔弩张地瞪着对方,捏着拳头就要朝对方揍过去。   江珩抿唇,蹙眉:“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齐齐转头,望着江珩拧得紧紧的秀气眉毛,小脸严肃地看着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开拳头,若无其事地扭过头,不再与对方进行眼神厮杀。   顾瑾谚先平静出声:“没事,就是想问问关于医院的其他信息。”   顾觑了顾瑾谚一眼,跟着圆道:“对,那些医生做得太过分。”   江珩怀疑地瞄了两人好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暂且略过。   晁成益见状,抓紧机会转移话题:“刚才说到有医生混进了第二批病人里,并且进行了反向诱导。”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玩家们也总算能松口气,大胆参与讨论。   “反向诱导成功了吗?”   晁成益深深地叹息:“很遗憾,他们成功了。我们医护人员发现得太晚,整个医院很快乱作一团。”   “大多数病人都没能熬过人格间的自相残杀,最后全部精神崩溃,成了行尸走肉。”   玩家们倒吸了口冷气,听得全身发寒。   晁成益闭了闭眼,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那些医生很轻易地突破他们已成废墟的精神防线,又对他们进行了催眠,那些一模一样的监控便是他们的杰作。”   “他们把这些治愈失败的病人当作研究材料,时不时在他们的身上进行一些所谓的医学研究,其实不过是再用药物把人折磨一遍罢了。”   江珩低声问:“那……你们怎么会成了鬼?”他问得有些犹豫,显然是怕触及他们的伤心事。   顾轻笑:“您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   “现在这个医院里,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病人们都是没有神志的幽魂,医护人员都是一群神志不清的半鬼。”他慢悠悠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伤。   晁成益摊手道:“就像顾说的,这个医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算是报应,这群缺德医生把医院弄成地狱后,没过多久也跟着下地狱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医院里没有人活下来。”   “不过你们要小心,现任院长是个信仰扭曲的疯子——”   晁成益话说一半,广播突然又接上了电源,开始进行播报:“由于病人们的违规行为过多,情节极其严重,同时检测到惩罚项目人数条件不满足,项目无法开启。钟声将直接召来过往之物,10秒后钟声将响起。”   “钟声?钟不是被砸了吗?”江珩诧异地看向顾。   顾冲他摇摇头,表示不知情:“我的确把钟砸了。”   广播已经开始倒计时:“10,9,8……”   “过往之物?”   “那会是什么?会是怪物吗?”   “该不会又出来另一群鬼吧?”   玩家里一片议论纷纷。   “7,6,5,4……”广播的倒数声一下下砸在人的心上,仿佛在催促着他们的心跳更快些。   顾瑾谚皱着眉头,快速思考着。   “3——”   虽然那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但他确实没有必要说谎,而且当时急促停止的钟声也可以证明,钟应该是被砸烂了。   真正的钟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那么广播所说的钟声究竟从何而来?   “2——”   顾瑾谚脑中灵光一现,他立刻喊道:“糟了!是录音!它想播钟声的录音!”   “1——”   广播的倒数声结束,衰腐的钟声从所有音响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无形的波纹在死寂的医院里散开,声势浩大地召唤着。   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震耳欲聋的钟声里却依然清晰。   “有人来了。”江珩循声将目光投向门口。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平淡地照在来人身上。   “好久不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的微笑温和亲切,但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晁成益目光警惕:“柯院长,好久不见。”   院长笑眯眯地说:“晁医生以前是个坏医生,但现在却是个好病人啊。”   晁成益没有回答,紧绷的身体透出他的戒备。   院长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需要治疗的病人们都在这个房间里,大家都很自觉啊。”院长笑容更甚,眼角的褶皱层层叠叠。   他平静自然得像是个正常人,但病房里没有人真的这么觉得。   院长拍拍手:“既然大家都这么迫不及待,那么我们就快点开始治疗吧。”   “你们会恢复得很好的,就像他们一样。”院长和蔼地笑道。   他的身后涌现出无数的人群,医院的走道在这一瞬仿佛被无限地拓宽,几百号病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里的所有人。   崩塌破裂声山呼海啸地扑过来,整个医院转眼间全部变样,病房的框架全部分崩离析,一面面高耸的落地镜拔地而起。   “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镜子!”玩家们躲开四处拔起的落地镜。   一个女孩脚步慢了半拍,手背被一面迅速升起的镜子狠狠擦过,锋利的镜边将她的手背掀起一层皮,通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啊!好疼!呜呜呜——”疼痛战栗地在整只手上炸开,女孩无法忍受地痛呼出声,她抱着血淋淋的手背呜咽地哭起来,显然疼得不轻。   “钱丽小心!”钱丽旁边的女孩扯了她一把,让她险险躲开了另一面镜子。   其他人见状,更是对这些镜子唯恐避之不及,狼狈不堪地到处躲避,生怕也不小心被镜子碰到。   整个医院很快变成了一个镜子迷宫。   院长众人的身影藏在四周的镜子里,熙熙攘攘地包围住他们。   院长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像个笑面人偶:“希望你们早日康复。”   院长说完,镜子里所有的身影齐齐隐去,只原原本本地映着所有玩家的镜像。   电流声明显的播报声再次响起:“欢迎大家来到治疗室,治疗项目即将开始。”   “这是一个镜子迷宫,每一面镜子里都有无数个你,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请做好选择,否则你可能会有点儿疼。”   “温馨提示:镜子很喜欢美味的东西,如果你不小心流了血,它会非常青睐你的。” 第43章 幽灵医院(14)   广播语毕, 女性尖叫声便骤然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尖锐的女声划破平静。   “钱丽!”   钱丽是刚刚那位被锋利镜子削走一层手背皮肤的女孩,一只手正从她身旁的那面镜子里伸出来, 拽住了她不断滴血的右手。   那只从镜子里伸出的手光滑完整, 与钱丽受伤前的右手一模一样。   “张芳晴!救救我!救救我!!!!”钱丽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一边哭喊着她面前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但是没等张芳晴上去救人,镜子里突然又伸出了无数只手, 它们捂住钱丽的嘴,蒙住她的眼,缠住她的手脚,硬生生把她整个人都拖到了镜子里。   呼救声立刻停止了,空气寂静又凝重。   一团血雾慢慢覆盖在镜面上, 很快把整面镜子染成血红色,血从镜面内渗出来, 逐渐在地面上积起一滩血水。   【玩家钱丽死亡】   系统的提示声在众人脑中响起。   张芳晴捂住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想着这是个游戏,才能勉强缓和住心情。   镜子里的血雾褪去,露出里面映照的人影。   无数个钱丽的身影映在镜子内, 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江珩急忙穿过层叠的人群,站到镜子面前。   顾谨谚和顾紧紧跟在他身后, 寸步不离, 暗中较劲。   晁成益也无可奈何地跟过来。   江珩先温声安慰了张芳晴几句,让她定下神。   “钱丽是怎么被拖进去的?”江珩语气放得轻柔,最大程度地减小对张芳晴的压迫力。   张芳晴很快冷静下来, 红着眼眶回答了江珩:“是镜子,镜子里她的倒影把她扯进去的,它们全是活的!”   江珩看向镜子,由于迷宫的特殊构造,镜子之间相互倒映,因此便产生了无数的镜像。   镜子里的无数人影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外的众人,仿佛在等待着狩猎的良好时机。   钱丽的镜像们站在最前方,距离镜面最近。   江珩思考片刻,推测道:“广播提示过,镜子喜欢血,所以它第一个选择了受伤的钱丽。”   “可是镜子里为什么还有钱丽的倒影?明明她已经不在镜外,镜子已经没有倒映对象了。”江珩纠结地拧起眉。   顾谨谚想了会儿,接话道:“也许它们不仅仅是倒影。”   顾也不甘示弱:“广播说过要我们在这些镜像中选择真正的自己,钱丽虽然……”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钱丽并没有选出真正的自己,所以她的镜像没有消失。”   其他玩家憋不住问:“那是要我们帮她选出来吗?”   “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我们难道不是真正的自己吗?”   玩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直接讨论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一点沉重的心情。   江珩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地面上血。   “江医生?你在做什么?”晁成益好奇问。   江珩腼腆地笑笑:“试试它们是不是真的喜欢血。”   说着,江珩站起身,把指尖摁在镜面上。   镜子内的钱丽们顿时暴动起来,她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着江珩扑过来,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江珩沾血的指尖,透着饥渴的红光。   江珩得到答案,将指尖从镜面上挪开,然后把血从指尖上甩开。   钱丽们失去目标,接二连三地撞在坚硬牢固的镜面上,横七竖八地摔作一团。   江珩收回手,摩挲着圆润莹白的指尖,无辜地望着镜子里的“叠罗汉”:“原来是真的喜欢血呀。”   玩家们目瞪口呆,从江珩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大佬身上的那种气定神闲,心里仿佛被放了根定海神针。   “它们不出来,是因为没有活人沾着血吗?”江珩抿起唇,垂眸望着地上的那一滩血水,凝神思考。   顾瑾谚曲起指节,敲了敲镜面,发现镜子里的镜像们毫无反应:“每个人的血只能吸引自己的镜像,如果没有受伤好像不会被它们盯上。”   顾在几人说话间,在附近走了一遍,研究了几个岔路,再次回到江珩的身边:“迷宫没有通路,全都是死胡同,看来只有选出所谓的‘真正的自己’,才有办法出去。”   江珩戳戳冰凉平滑的镜面,垂下眼帘看着钱丽们慢吞吞地爬起来,再次站好。   “只能把它们引出来了。”江珩说道,把银刀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望了周遭一圈,“大家都稍微划一道小口子吧。”   没有人有异议。   银刀在众人的手中传递,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划了个小口。   随着伤口的增多,四周的镜子全都嗡嗡地颤动起来,无数的人影前仆后继地想从镜子里伸出手来抓人。   江珩拿着回到手中的银刀,在自己的手背上微微划了道浅浅的刀口,然后又在指尖上沾了钱丽的血。   所有的镜像人全疯了,它们伸着手想抓人,奈何江珩他们站成一团,离两边的镜子都比较远,光伸手是够不到的。   于是它们挤破脑袋也想从镜子里钻出来。   江珩嫌弃它们动作太慢,上前把人一个个拎着领子提出来,跟下饺子一样扔到一旁,很快堆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人山。   其他人愣神片刻,赶紧也上前帮忙下饺子,一簇又一簇的人堆很快摆满了四周。   镜像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摔得晕头转向,想站起来,又发现自己被叠在背上的人死死压着,一时间扑腾声四起,但愣是没有一个镜像人成功扑腾起来的。   玩家们对此叹为观止,拍手称赞。   江珩趁镜像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随便拎了一个自己的镜像人起来,试着用银刀在它胳膊上划拉一道。   锋利的刀刃切开镜像人的皮肤,浅浅的血液才刚要从伤口渗出,那道伤口却飞速地愈合如初,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撕——”江珩痛吸一口冷气,他低头,发现刚刚在镜像人胳膊上划出的刀口,竟原封不动地搬到了他的胳膊上。   新鲜的血液引得江珩手中的镜像人兴奋不已,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江珩不好对它下手,只能摁住它的头,让它不那么躁动。   “江医生!您没事吧?”顾担忧地跑过来,一下子就看到江珩胳膊上的新口子。   江珩安抚地冲他笑笑:“没事,刚刚我尝试能不能伤到镜像人。我在它身上划的刀口会转移到我自己身上。”   正走来的顾瑾谚听了,在不远处挑了个自己的镜像人,拎着走过来。   “试试能不能伤到别人的镜像人。”顾瑾谚把那个还在眩晕的镜像人举到江珩面前。   这个场面其实有种诡异的滑稽,大佬们拎着大佬们自己,一般讨论着怎么对另一个自己搞事。   不过围观的玩家们没一个敢笑的,全都老老实实地听晁成益指挥,守着其他镜像人小山堆,一看到有要爬起来的,立刻冲上去把它重新摁回去。   江珩试着在顾瑾谚的镜像人胳膊上划了一刀,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伤口直接转移到顾瑾谚身上,而镜像人毫发无损。   顾皱着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法伤到它们。”   江珩牙尖轻轻咬着下唇,再次陷入沉思。   片刻,他缓缓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情况就好像,我们才是镜像人,而它们则是本体。”   顾瑾谚和顾若有所思。   江珩继续说:“我们刚刚自己划开的伤口,并没有转移到它们身上。但它们身上的伤口,却会转移到我们身上。”   顾瑾谚道:“感觉我们就像它们的替身玩偶。”   江珩想了想,把手上的镜像人塞给旁边的顾,重新站到镜子面前,用指尖轻轻触碰镜面。   这一次,指尖碰到的不再是坚硬平滑的玻璃镜面,江珩的指尖微微陷进镜内一小截。   “果然是这样。”江珩笑出深甜的酒窝,看起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怎么了?”顾瑾谚和顾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珩笑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到镜子内部。”   “进到镜子里?”旁边耳尖的玩家听到江珩的话,好奇地转头过来。   江珩朝他软和地笑笑,直把人笑得满脸通红:“既然镜像人能够无所顾忌地直接跑出镜子,说明它们一定是可以回去的。”   “刚刚镜子里不是空的,所以我和晏华碰到的镜面都很坚固。但现在镜子里空出来了,镜面成了一个通道门。”江珩照着刚才的动作再次演示了一遍。   江珩狡黠一笑:“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成为铜墙铁壁的镜面人是什么感觉。”   众人陆续走进镜子内部。   出乎意料的是,镜子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危机四伏。   整个空间笼罩着漆黑与空茫,唯有镜外的世界亮如白昼,耀眼夺目的灯光充满了诱惑。   外面的原镜面人正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一个个站起身,四处张望着他们垂涎的猎物在哪儿。   它们巡视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曾经的老家大门,锁定在镜面上。   只见它们的老家已经被鸠占鹊巢,昔日的猎物摇身一变,成了强占民宅的强盗。   强盗们正笑眯眯地望着它们,眼神里的挑衅不言而喻。   来啊,打架啊,谁怕谁? 第44章 幽灵医院(15)   挑衅的对视大约持续了三秒, 镜像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老巢被人端了,一个个跟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屁孩似的, 胡搅蛮缠地挤到镜子前, 蛮不讲理地拍打着重新变得坚硬的镜面。   它们似乎只是单纯复制了大家的外貌形象,其余并没有一同复制,例如五感、声音……智商。   这群镜面人一个个都是标准的无脑“小龙虾”, 听不见也不会说,就只能拼命捶打着镜面,以宣泄自家大本营被人强占的愤怒与不满。   可惜由于家里有人,家门锁得严严实实,任由它们又打又捶又拍, 镜面就是纹丝不动,连晃一晃都不愿意施舍给它们。   玩家们见状, 不由得感慨万千。   如果大佬没有想到与镜像人身份互换的方法, 那么此刻在外面无力捶打的悲惨场面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而且这些镜像人穷凶极恶会杀人,数量又多,他们要是对上了,团灭结局怕是已经注定。   众人拍拍胸脯, 坚定了紧抱大腿的中心方针。   “大佬,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广播不是说要选出真正的自己吗?”   “到底要怎么选啊?难不成要玩大家来找茬, 看看那个复制粘贴得最标准?”   “真正的自己应该就是我们本人吧, 问题是广播说的挑选,究竟是怎么挑选?”   环境的安全让玩家们军心稳定,开始集思广益, 绞尽脑汁思考办法。   江珩望着外面执着敲门的镜像人,发现眼前的视野陡然变得宽阔无比,就跟在脑袋里开了无数个不同角度的监视器,绕着外面那群镜像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播。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你们看下外面,视角是不是很奇怪?”江珩软乎乎的嗓音不大,但却一下子就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   玩家们纷纷暂停讨论,动作一致地看向镜外。   在场的各位都感受了一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播的奇妙快乐。   “我的眼睛是坏了吗?”   “我怎么感觉自己多长了很多双眼睛?”   “跟那个西游记里的那谁似的……百目魔君!”   顾瑾谚也被这种奇妙的视觉感冲击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因为我们成了镜像人,所以能够通过所有的镜子观测镜外?”   江珩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恐怕在它们眼中,四周的镜子里都有我们。”   江珩指了指外面,此时镜像人已经分散开来,分别捶打着周遭不同的镜子。   顾推测道:“所以这些镜像人也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多,应该像我们一样,只有一个是我们真正的镜像?”   “那我们是要找出那个真正的镜像吗?”晁成益跟话。   江珩肯定道:“对,恐怕只有杀死真正的镜像,我们才能成为唯一的、真正的自己。”   玩家们在一旁听得认真,并且决定当个好学的好孩子,不懂就问。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出并杀死那个真正的镜像,它们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啊?”   江珩困惑地歪头,绵软的声音又乖又甜:“为什么要找出来?全部杀掉不就可以了吗?”   !!!   卧槽???   玩家们傻不拉几地张着嘴,显然被江珩的语出惊人给吓得不轻。   是我们思路狭窄了,大佬果然是大佬,上来就是要干翻全场!   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江珩没有在意大家惊诧又钦佩的眼神,继续软软地说道:“广播说过‘镜子很喜欢美味的东西’,而钱丽的镜像人身上也并没有沾染任何血迹,所以能杀人的不是镜像人,而是镜子。”   玩家们合上嘴,万分赞同地点点头,等着大佬继续发话。   江珩抿出漂亮的小酒窝,笑容甜得像棉花糖:“既然视觉发生了变化,我们也许能够控制不同镜子里的自己,比如说让自己的手从某一面镜子里伸出来抓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玩家们一点就通,齐齐扭头,朝镜像人露出魔鬼般的邪恶笑容:“那搞定它们就非常容易了。”   镜像人的噩梦开始了。   它们数量多,倒映出的镜像也多,简直给江珩他们白送苦力。   大家操纵着成千上万个不同方向的自己,朝还在持之以恒地捶镜子的镜像人伸出了魔爪,抓人抓得风生水起。   场面异常壮观,只见四周的镜子突然伸出无数只手,它们没有目标,抓到一个是一个,把镜像人一个个揪住后,直接就往镜子里拖。   镜像人多,手更多,它们就像秋风扫落叶,很快把满场的镜像人全给瓮中捉鳖。   如江珩所料,的确是镜子在杀人。一个镜像人的手肘被一个玩家拖着碰到镜面,立刻就融化成一滩血水,而随着它的身体不断被镜面吞没,最终整个人都融化了。   其他还苟活着的镜像人见状,皆惊恐无比地挣扎着,企图逃过一劫,却无一幸免。   它们甚至没法惨叫,只有可怜兮兮的智商勉强运作了会儿,悲叹自己的凄惨命运。   它们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一群可怕的魔鬼?呜呜呜——   在最后一个镜像人消失后,整座镜子迷宫轰然倒塌,刺目的白光扎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应激性地闭上了眼。   光芒透过江珩紧闭的眼皮映出一片橘红色,它带来的除了亮度,还有些许热度。   就像是有高瓦数的大灯直直照在在他的脸上。   轻微的“叮叮”声传入耳中,像是某种奇异的敲击声,很有规律。   江珩感觉到自己是躺着,身下垫着的东西又硬又凉,有点像铁板。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被捆住了。   “可怜的小羔羊,你一定是被恶魔迷惑了,它在你的血液里流淌……”一个沙哑的男音突兀地出现。   江珩听过这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位喜欢半夜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卢医生。   他不敢贸然睁开眼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控制住眼球的活动,装作自己仍未清醒。   “卢医生,放血已经不能驱赶恶魔了,只有注射药物才行。”院长的声音温文尔雅,就像普通的医生在建议同僚更改治疗方案。   “只要这一针管下去,他们都会乖乖地做我的材料的。”院长说着,愉快地笑了声。   “卢医生,希望你不要再浪费材料了,我需要足够的材料来研究。”   卢医生喃喃道:“抱歉,院长……我只是想赶走恶魔……那个魔鬼……他还在医院里……他重新出来了!”   “他已经回去了,没有人能够逃脱迷宫,上次他不就是在迷宫里被杀掉了一半吗?”院长声音轻蔑。   “这次他也跑不掉的,他会真正地死去。”   院长无比愉悦地笑起来,疯狂的笑声与空荡的回音交杂,令人不寒而栗。   “还有那位侥幸逃过一劫的晁医生,当初的医护人员里居然还有人保持了理智,真是难得。他一定也会是一个好材料的。”   卢医生依旧念念有词:“没有人可以保存理智……医院里都是无法解脱的迷路亡灵……灵魂割裂……不再完整……”   江珩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一边偷偷睁开眼缝,观察对话的两人。   院长拿着针管,轻轻弹着管壁,敲击声便是从此而来。   他正侧头跟卢医生说着话,两人都没有往江珩这里看。   江珩觑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玻璃大厅中央,顶上的手术灯开着,灯光有些晃眼,周围的台子上零零散散摆了许多手术器材,其中最显眼的是那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排针管。   总共十七支,加上院长手中的就是十八支。   应该是要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   但江珩没有在旁边看到其他人。   他正疑惑着,院长就很贴心地解释了:“可惜祭坛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不然就可以一次性获得一大批材料了。”   “其他手术室也可以……”卢医生慢吞吞地说道。   院长道:“那怎么行!这一批病人可是珍贵的材料,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有祭坛才可以确保他们保持完美!那些从普通手术室出来的家伙,只有晚上才能正常活动。结果却是重复他们死前的那一晚,这根本不能满足我的研究需求!”   看来其他人暂时没事,其他十七支针管似乎还没有启用。他应该是第一个。   江珩松了口气,他召出银刀,悄悄把捆住他的束缚带全都割断。   卢医生拖着诡异的强调,像在吟诵诗词:“灵魂被吞掉大半……羔羊只能彷徨……没有引路人……看不见天堂……钟声把他们囚困……让他们沉迷过往……”   “只有于果那孩子,唯一有所成效的小东西,不枉费我当初把他从他母亲的肚子里剖出来。”院长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原来病人们夜间的活动并不是受了药物控制,而是因为聆听了钟声,所以日复一日地重复他们生前的最后一幕,江珩默默想道。   “现在开始注射吧,不要再拖了。”   移动间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缓缓朝他靠近,江珩将银刀反握着藏在手臂下,冰凉的刀面贴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更加清醒。   他们朝这里走过来了。   院长眼神敏锐,一下子注意到了束缚带的断裂:“这个束缚带怎么——”   江珩心脏重重一跳,被发现了! 第45章 幽灵医院(16)   江珩猛地从手术台上一跃而起, 手中的银刀快速转向,正对着院长刺过去。   院长反应不慢, 一把扯过卢医生挡在自己的面前。   银刀凶狠地刺进卢医生的胸膛, 仅仅一瞬,便让他痛苦地抽搐起来。   “魔鬼!这是魔鬼的刀刃!它伤到了我!它弄疼了我!”卢医生嘶哑着声音,大吼大叫起来, 疼痛让他面部扭曲,显然是被银刀伤得不轻。   江珩见银刀未能刺中院长,立刻将刀迅速收回,干脆利落地甩去刀身上的脏污血液。   看来卢医生的等级不低,至少是中等鬼物, 被银刀刺中后还有余力吼叫。江珩心生警惕,望着与他对峙的两人。   院长扯着卢医生的白大褂, 举着他当盾牌, 一边却又被他的嚷嚷声吵得心烦意乱。   他不耐烦地怒喝:“闭嘴!你这个废物!别再嚷嚷你的那套魔鬼论了!”   卢医生恍若未闻,继续狰狞着面孔,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院长气得不轻,他呵斥完, 转脸看向江珩,神情是掩不住的焦虑:“你怎么会醒过来?你怎么从迷宫里逃出来的?你怎么做到的!”   随着一连串的质问,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平静温和的面具被打破后,露出的是丑恶的真实面容。   江珩神情和软,笑盈盈地握紧银刀:“逃出来就是逃出来了呀?很简单的。”   卢医生听闻, 颤抖着抱住脑袋:“你是恶魔!你也是恶魔!我要逃走!”他嘶吼地哭嚎起来,一把甩开院长抓着他衣服的手,弓着腰溜到角落里蜷缩起来,捂着自己的伤口。   “该死的!你给我回来!”院长咬牙切齿地迈步出去,打算把卢医生抓回来继续当盾牌。   江珩跨步挡在他的面前,皱着眉不同意地看着他:“卢医生不愿意,院长就不要强迫他了吧?”   院长阴沉地瞪着眼,眼神犹如毒蛇的蛇信子,让人很不舒服。   他忽然咧嘴一笑,阴沉的眼神同笑容的弧度截然相反,诡谲无比。   “对,用不着他,只要有你,江医生,只要你能乖乖成为我的宝贵材料——”院长一个闪身,便跃到了江珩面前,速度快得惊人。   江珩横着银刀,抵住了院长手上向他刺来的铜针管。   “你怎么能不听话呢?”院长的笑容消失,眼球上的眼白迅速染成黑色,他用那双没有感情的全黑眼睛瞪着江珩。   江珩手上使力,一把挥开院长的铜针管,抬脚对着再次扑上来的院长狠狠一踹。   院长被踹出三米远,鞋子与光滑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疼,他堪堪站稳身子,抬头时脸上的青筋全部暴起,像一条条肥大的蛆虫在皮肤下蠕动。   “我不是你的材料。”江珩轻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又掀起,带出点柔软又缱绻的意味。   他与那双兽类的全黑眼睛对视,依旧镇定而面不改色:“卢医生说错了一点。”   “院长,你更像个恶魔。”江珩后脚发力,直冲着院长而去,手中的银刀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寒芒,如同黑夜里的一道星光。   院长偏头躲过直冲他门面刺来的银刀,手中的铜针管高高举起,向斜下侧江珩的脖颈扎去。   江珩瞳孔微缩,立刻矮下身,银刀改变方向,朝着院长的腰侧砍去。   院长被迫放弃了对江珩的攻击,再次闪避到一旁。   “你明知道你的方案是不可行的,为什么还在继续研究?”江珩紧盯着院长,看他慢斯条理地抚摩着铜针管。   院长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似的,感兴趣地挂上了那副假惺惺的温和笑容:“不可行?”   “不,它是可行的。只不过用来实验的材料们太脆弱了,他们承受不住压力,所以无法得到救赎。”院长摆弄着铜针管,怜爱地望着它尖锐的针头,看它在灯光下反射着摄人的光。   “江医生,你明白吗?我在为医学做出巨大贡献!”   院长张开双臂,笑容变得狂热骇人:“你会是我最珍贵的材料的,你可以承受实验的强度,一定会变得比我的小于果更加完美——!”   破空声从背后传来,江珩凭着直觉俯下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从背后射来的十七支针管。   锋利的针头擦过他的背部,划破了他薄薄的上衣。   十七支针管没能命中目标,缓缓飞到院长的四周,它们浮在空中,针尖转向,重新对准江珩,像一支支等待离弦的利箭。   院长的黑眼珠狂乱地转动着,颈部像被人突然扭断了般,整个头沉重地歪向一边。   他的平整完好的面部皮肤被一点点剥离,露出斑驳的猩红血肉。   江珩忌惮地握紧手中的银刀。   院长抬手摸了摸血肉斑驳的面部:“如果不是那场爆炸,我甚至不用再找新的材料,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而你,晁成益,还有那个该死的病人,凭什么你们可以逃过一劫,为什么我这样伟大的贡献者却死了?”   院长向前猛地一挥手,浮空的十七支针管整齐一致地再次刺向江珩:“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江珩向后一仰,腰部柔软地塌陷下去,手掌在地面上快速地一撑,一个漂亮的侧翻,避开所有飞来的针管。   但院长却抓住江珩躲避的时机,冲上前一把摁住江珩的肩膀,把他死死按在地上,手中的铜针管毫不犹豫地下落,准确无误地对着江珩的侧颈静脉狠狠扎下。   江珩反应迅速地抬起银刀去隔挡,但刀尖却只碰歪了针头,没能阻挡铜针管的下落。   糟了。江珩睁大了眼睛,试图躲闪,但院长的力气异常的大,他的肩膀被死死抵在地板上,几乎不能动弹。   他又挣扎了几次,屈起膝盖想顶开压在他身上的院长,但动作却立马被院长察觉。   地面上陡然伸出数条束缚带,把江珩捆得严严实实。   银刀隔挡已经来不及,身体也被捆得很牢,根本动不了。   地面冰凉的温度从后背划破的衣服口浸到皮肤上,江珩被冻得一个哆嗦。   要失败了吗?   失败了,就没法拿到那笔钱了……   奶奶的手术也就做不了了。   江珩无助的眼睛里渐渐蓄起水雾,心脏难受地揪成一团。   ————————————————   “老人的情况不算太好,虽然她之前的健康状况不错,但也没有办法一直这么耗下去。”   “你是她的家属吗?”医生的表情刻板严肃。   “是的。”   “我们建议尽快再动一次手术,手术费用大概需要——”医生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他几乎有些听不清了。   “好的……我会尽快交齐手术费用。”   “谢谢医生——”   ————————————————   “奶奶……”江珩小声地叫道,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让整个玻璃大厅的地板猛烈地晃动起来。   快要扎进江珩脖颈里的铜针管陡然停下,随即跟着它的主人一起滚到了一旁。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着,仿佛要把整个医院炸穿。   院长手中的铜针管被他松开,无力地掉落,与坚实的地板碰撞,发出一串“叮铃哐啷”的声响。   “不……不……又是爆炸……不!我的医院!我的研究……”院长滚出老远,瑟缩地团在地上,口中神神叨叨地念个不停。   无数怨灵冲进玻璃大厅里,他们穿着病号服,脸上都是深切的仇恨。   “是你害死了我……”   “是你害死了我们……”   清醒过来的病人们终于从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状态里挣脱出来,一个个愤怒地朝地上的院长扑过去。   他们啃噬着他的灵魂,撕扯着他的血肉,听着他的哀嚎,只有这样才能够平息内心的仇恨。   一旁的卢医生也未能幸免于难,同样淹没在了病人们的包围圈里   与此同时,医院各处的医护人员也都遭到了围攻,以晁成益为首的玩家们指挥着苏醒过来的病人们,对这群医德败坏的医护人员发起总攻。   一时间,整个医院里充斥着大快人心的痛苦嚎叫,衬着炮火连天的伴奏声,热闹得就像一支可以超度灵魂的交响曲。   江珩趁机把身上的束缚带全部用刀割开,他坐起身,抱着膝盖团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规律清脆的脚步声朝江珩接近,江珩埋在膝盖里的头动了动。   他抬起头,朦胧的泪眼迷糊地望向来人。   顾和顾瑾谚正向他走来,两人的身影逐渐糅合在一起,最终融合成了一个人。   高大冷峻的男人走到江珩面前,投下的阴影把他完完全全地包裹在内。   顾瑾谚在江珩面前蹲下身,沉静的黑眸里浸透了温柔,像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阳与微风。   江珩愣愣地望着他,睫毛扑朔间,泪珠悄无声息地掉下来,沾得卷翘的睫毛湿漉漉地耷拉着。   心脏被浸泡在温暖又舒适的安全感里,紧揪的感觉一下便松开来。   “别怕。”顾瑾谚伸手,轻轻地揭掉那几颗滑下来的泪珠,轻柔地抚过江珩柔嫩的眼角。   男人英俊深刻的轮廓在远处投来的灯光下俊美得毫无锋芒,眼中全是只给一个人的专注温柔。   “有我在,你不会输。” 第46章 幽灵医院(完)   江珩睁大了眼睛, 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哭得没有声音,就只是安静地掉眼泪。   顾瑾谚被他哭得心尖揪疼。   他张开手臂, 把江珩牢牢地抱在怀里, 再也不想着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江珩眼前一暗,暖烘烘的气息围住了他,他把额头抵在顾瑾谚结实的胸膛上, 眼泪都仿佛要被这股温暖的气息烘干。   心脏小小地撞了一下胸口,江珩闭起眼。   顾瑾谚安抚地拍着江珩的背,小心翼翼地去吻他的发顶,一下一下,珍而重之。   爆炸声轰隆隆地响成一片, 地板在震颤,不远处的火光时不时跃起。   江珩止住泪水, 鼻头被哭得泛着红, 眼睛也是水亮亮的,他在顾瑾谚的怀中抬起头。   顾瑾谚低垂着深邃的黑眸,与江珩对视。   江珩扬起嘴角,朝顾瑾谚露出漂亮的小酒窝:“我不会输的!”   顾瑾谚望着那双亮如星空的眼眸, 唇角也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嗯,你不会输。”   他松开江珩, 站起身, 然后伸手把人拉起来。   手掌交握,江珩的指尖凉软干燥,碰在顾瑾谚的手上却像燎起的火星。   顾瑾谚掩住眼底的太过滚烫的热度, 克制地松开江珩的手。   顾瑾谚转身,背对着江珩:“走吧,去解决——”他的话语骤然中断。   江珩从顾瑾谚背后抱住他,顾瑾谚的背部绷得笔直。   “谢谢你。”江珩轻声说道,随后便松开手。   顾瑾谚。江珩望着男人有些僵硬的背影,在心里偷偷笑了下。   江珩记得这个怀抱,熟悉又安心的怀抱,更不用说那张和顾瑾谚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一模一样的说话方式。   不知道瑾谚为什么会来玩这个游戏,而且不完全是以玩家的方式。   难道跟之前游戏里的厉鬼boss都长得像他有关系?是和游戏公司有合作吗?   不过既然瑾谚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假装不知道吧,江珩抿唇想到。   可为什么之前瑾谚要亲他呢?   江珩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轻柔的吻,耳根不显痕迹地烧出点勾人的粉。   是友人之间见面时的吻面礼吗?   “小珩?”顾瑾谚很快恢复常态,见江珩似乎在发呆,便叫了他一声。   江珩回过神,走到顾瑾谚身边,仰着脸瞧他。   顾瑾谚被江珩看得莫名心虚:“怎么了?”   江珩眨眨眼,无辜地问道:“我现在要叫你顾晏华吗?”   顾瑾谚被问得一愣,他不自然地扭过头,下意识清清嗓子道:“叫晏华就行。”   “晏华,现在要做什么呀?”江珩弯着眼眸问。   顾瑾谚的眸色冷下来:“解决后患。”   怨灵在顾瑾谚靠近时,倏地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江珩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瑾谚身后,手里重新握着银刀。   两人站在院长面前。   院长被怨灵们啃得鲜血淋漓,他缩在角落里,不时地抽搐两下。   顾瑾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恢复能力不错。”   院长身上一些细微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因为伤口过多,所以速度很慢。   “我的……研究……嗬……”院长呻吟着,全黑的眼瞳瞪得仿佛要脱出眼眶。   江珩蹲下身,把那根掉在地上的铜针管捡起来,轻轻摇了摇里面污浊的药液。   “你的研究早就失败了,这家医院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江珩冷静地说。   院长扭曲着面孔,他的口鼻都在出血:“不……研究……”   “这管药是什么?”江珩拿着针管在院长浑浊的眼睛前晃晃。   院长灰暗的眼睛骤然闪过一丝亮光:“是……是可以让……你……安静……”   “是……好东西……不会痛苦的……嗬嗬……”   江珩将手中的针管转了一圈,冰冷的针尖对准院长:“不会痛苦吗?”   针尖猛地扎进院长的手臂,药液缓缓推进去。   针管空了。   院长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身体也不再抽搐,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我的……研究……”   江珩站起身,将手里的空针管丢到一旁。   铜针管在地面磕碰着滚远了。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务2】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务3】   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吓得江珩往顾瑾谚那里凑了凑。   顾瑾谚盯着江珩后背的衣服破口里露出来的白皙皮肤,默默脱下西装外套,趁着江珩往他这边靠近,直接把外套给人披上去。   江珩肩膀略微一沉,周身暖融融的。他低头,发现顾瑾谚宽大的西装外套正披在他身上。   “晏华?”江珩不解地偏头看人。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冷。”顾瑾谚一本正经地说。   冷?江珩歪头,不冷呀?   顾瑾谚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动,一旁的怨灵熙熙攘攘地挨过来,带着森森的阴冷鬼气,周遭的气温骤降。   江珩刚想说不冷,一阵寒风刮来,吹得他哆嗦了下,忍不住裹紧了外套。   “谢谢。”江珩说道。   顾瑾谚面上不显,实际上心花怒放:“不用谢。”   他忍不住盯着江珩看了又看,宽大的西装外套把江珩整个包裹在内,黑沉的颜色衬得他小脸透白,柔软的意味更是突显出来。   系统的提示音仍然在江珩的脑中叮叮咚咚。   【副本完成度将在全部任务完成后进行评定】   【请玩家继续努力,任务1目前完成进度为90%】   爆炸终于波及到了玻璃大厅,随着轰隆一响,大厅四周的玻璃围墙被炸得粉碎。   紧要时刻,怨灵们将江珩与顾瑾谚团团围住,护着他们避开了飞溅的玻璃碎片。   “警告——大厅受到严重损坏——”久违的广播声突然响起,在轰鸣的爆炸声中显得弱小又可怜。   “警告——医院内部受到重创——医院内部受到重创——”   “请尽快进行处理——”   “请——”   广播紧促地播着警铃声,可惜才播送了几句警告,又是一声巨响,广播的播放声戛然而止。   “电路应该被炸断了。”顾瑾谚道。   江珩透过粉碎的玻璃墙向一条走廊望去,只见走廊里的白炽灯由远及近,一盏盏地快速熄灭。   “我送你出去。”顾瑾谚拉过江珩的手,打算把人送出医院。   江珩乖乖被他牵着:“其他玩家呢?”   “晁成益会负责送他们出去的。”   景物迅速变换,江珩被周遭旋转的景色晃得有些晕眩,他拎紧西装外套的领口,然后悄悄地握紧顾瑾谚的手,安心地松了口气。   医院大门很快抵达,其余玩家们早已聚集在大门不远处,翘首以盼。   “大佬怎么还没出来?”   “来了来了!大佬来了!”   玩家们兴奋地跳起来,使劲儿朝江珩招手。   “大佬!这里这里!”   江珩落地时,身体重心不稳地晃悠两下,顾瑾谚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肩。   “他们在那。”顾瑾谚给江珩指了指那群兴高采烈、无比亢奋的玩家们。   江珩偏头冲玩家们笑笑,跟他们挥了挥手。   顾瑾谚低头,轻轻推了推江珩:“去吧。”   江珩望向顾瑾谚,深吸了一口气:“我还要等一会儿。”   顾瑾谚眉目柔和:“等什么?”   下一秒,他怔愣了。   江珩提起脚跟,环住顾瑾谚的脖颈,将人微微压下来。   两人身后的医院蹭地冒起一大簇的耀眼火光,爆炸的威力越来越大,热浪从医院大门冲出来。   亲吻落在顾瑾谚的鼻尖。   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的味道,顾瑾谚的喉咙燥热,仿佛灌了一瓶烈酒,连头脑都开始发晕发胀。   “再见啦。”   江珩收回手,裹着西装外套,一溜烟地跑了。   顾瑾谚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下一次剧烈的爆炸声把他惊醒。   他低低地笑起来,指尖抚摩着鼻尖,像是在反复温习着那个一触即离的吻。   “再见。”   医院被炸得倾斜坍塌,怨灵们从炸得破烂的窗口里一个个冒出来,乌云般地聚在空中。   熊熊烈火在他们的脚下燃烧,这个囚困他们数十年的牢笼终于被打得粉碎。   他们重获自由。   鎏金色的阳光透过他们的身躯,怨灵们消散成星星点点的雨滴,淅淅沥沥地掉落下来。   阳光透过这场晴天雨,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彩虹,架在燃烧的医院废墟之上。   玩家们纷纷抬起头,望着这瑰丽的景色。   这场雨下得如此温柔,就像带着笑意的哭泣,氤氲着解脱般的心绪。   江珩伸出手,冰凉的雨点落在手心,很快被捂得温热。   身上的西装在一点点地消散,大门处男人的身影也在逐渐褪去。   他们的眼神在虚空中接触,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三轮副本《幽灵医院》】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任务1完成度:100% 任务2完成度:100% 任务3完成度:90%(未能完全探索出卢医生的宗教信仰:钟声为何而鸣)】   【恭喜玩家江珩获得评价S】   【除中途死亡退出的玩家钱丽外,其余玩家获得评价A】   “卧槽!不行我出去一定要加大佬好友!誓死抱紧大腿!”玩家们看着那个评价A激动不已。   “加我一个!”   “还有我!”   江珩一脸懵懂:“加好友?”   “大佬你没有加过好友吗?”玩家们愣了。   江珩摇摇头:“没有。”   王继成站出来解释道:“没关系,我们来加你就行,大佬你只要通过申请就好了。”   “如果有收到好友申请的话,指示灯会亮橙色的灯,然后只要连续按两下指示灯,好友申请就会弹出来,到时候你通过一下就好啦!”   江珩点头应下。   系统提示音还在继续。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玩家们一听,不约而同地亮起眼睛。   “果然有道具奖励!之前就听说三轮副本只要拿到S评价,很有可能会掉落道具。”   “那这个道具应该就是大佬的了!”   “不知道会不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有道具呢~”   【物品:镇魂针剂(稀有)】   【介绍:可以控制低级鬼魂,迷惑中级鬼魂,牵制高级鬼魂一瞬。(也适用于异常生物) 】   【所有者:江珩】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玩家们全都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支铜针管飘到江珩的手上。   大佬不仅是大佬,还他妈的是个欧皇!   这条大腿谁不抱谁傻逼!   江珩捏住铜针管,转一圈观察了下,果不其然是院长手中的那一支。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针管的外壁上没有刻度,反而刻了一圈的花纹。   江珩把它举到面前,眯着眼睛看清楚了图案,一圈的蔷薇花。   还挺别致的,江珩想。 第47章 电话   【正在为您登出游戏——】   【登出成功】   江珩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他把放进口袋的U盘掏出来。   指示灯还在闪着绿灯,看来暂时用不着充电。   “嗯?变橙了?”江珩摁了两下指示灯, 眼前忽然弹出一个投影窗口。   【是否通过17条好友申请?】   17条?怎么这么多?江珩惊讶地睁大眼睛, 手指点在窗口的拖动条上往下滑。   【已为您显示所有好友申请】   【王铭柯、张世林、林玥玩家小队向您发来3条邀请】   【伊慧云玩家向您发来邀请】   【王继成、陈娴、张芳晴……等13名玩家向您发来邀请】   江珩愣神了会儿,笑着一个个通过了。   等他处理完申请消息,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六点。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屏幕上亮起来电界面,来电人显示“季导”。   江珩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喂?是江珩吗?”   江珩礼貌地应声:“是,季导,请问什么事吗?”   “关于你的场务工作,我想延长每天的工时可以吗?最近剧组到了关键阶段, 可能得比较忙,当然工资也会给你提上去的。”   “具体情况大概是……”   季茂明捏着手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堆, 是不是瞥一眼旁边的顾瑾谚。   为了不让小朋友兼职太多累垮身体, 顾瑾谚也是费尽心思了,连延长工时提工资这种办法都搬出来了。季茂明边说,边心里叨叨。   “嗯,可以呀。谢谢季导, 我会努力配合剧组工作的。”电话那头传来江珩乖巧的回答,乖得让人心都软塌下去。   “听说你最近有在找其他兼职, 那边不要紧吗?”季茂明问道。   江珩说:“不要紧的, 我还没有联系。”   “这边的档期排得很满,你可能没法找其他兼职了,可以接受吗?”   江珩答道:“可以的, 剧组这边的待遇已经很好啦,谢谢季导。”   季茂明听着电话里江珩又乖又软的声音,大概明白自己好友为什么会喜欢江珩,还有剧组里的那些人为什么整天喜欢逗这小孩。   实在是讨人喜欢。   “喂?季导?”   季茂明赶紧回神:“啊,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背后一寒,只见顾瑾谚正冷冷地盯着他。   季茂明咽了口口水,行,铁树开花最牛逼。   他立刻切入话题,生怕待会儿没完成他人所托,被他人痛扁一顿。   “哦对,我差点忘说了,我们剧组今天晚上聚餐,你也来吧?”   江珩有些犹豫:“聚餐?可是——”   “免费聚餐你不来?你这两天生病没来,大家都想见你一面,尤其是顾主美术特别——哎呦!”   江珩举着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能听见季导在喊着什么。   “顾瑾谚——别打——我这不是……机会给你……”   江珩紧张地叫了几声:“喂?季导你还好吗?喂?季——”   “他很好。”低沉磁性的声音近在耳畔,江珩恍惚间觉得男人说话间呼出的热息扑在脸上,让他的脸侧连着耳朵都被烫了下。   “瑾谚?”江珩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   “嗯,是我。”顾瑾谚抓着季茂明的手机,手机的正主正瘫在座椅上幽怨地哀叹。   “见色忘友,重色轻友,忘恩负义,顾大王八……”季茂明掰着手指骂,见顾瑾谚神色冷漠地扫过来一眼,立刻怂包地闭嘴。   顾瑾谚捏紧手机,用力得指尖发白,季茂明在旁边看着都怕自己的手机被他给捏碎了。   顾瑾谚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道:“今晚聚餐……你来吗?”   江珩懵了会儿,软声回道:“我考虑一下吧,能先告诉我时间地点吗?”   “……八点,玉檬酒店508包厢。”顾瑾谚流利地报出,一点卡壳都没有,似乎早就等着江珩问。   江珩听着这流利的回答怔愣了下,才拿过纸笔记下来:“你也去吗?”   “嗯。”顾瑾谚应道,随即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要不是季茂明没那胆子,早就上去给他一个头锤。   闷葫芦一个,啥也不说,时间地点报得那么快,分明是生怕人家不来。季茂明心里憋不住吐槽。   一时间,只有江珩那头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声响。   顾瑾谚垂着眼,连指尖都在焦灼,他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电话那头便传来江珩笑意微显的话语。   “瑾谚,你很想要我去吗?”   顾瑾谚的唇角顿时绷紧,本就笔挺的背部更是绷成一根拉紧的弦,半晌,他妥协道:“嗯。”   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小青年脸颊上攒着漂亮的小酒窝,笑容温软地拿着手机同他说话。   顾瑾谚沉默几秒,补充道:“我很想你。”   江珩的脸瞬间红透了,他清亮的声音明显地弱下来,软糯的小尾音一不注意又溜了出来:“你早上才见了我。”   顾瑾谚似乎低笑了声:“现在晚上了。”   “我又想见你了。”   顾瑾谚听着江珩慌乱的答应声,任由他慌里慌张地道别,挂断电话,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   “行了啊你,春风满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双喜临门了。”季茂明看着顾瑾谚在对面坐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季茂明从顾瑾谚那儿拿回自己的手机,贫嘴道:“出息点,这才到哪。”   “你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中午一吃完饭就把我丢下,自己一溜烟开车跑了的原因吗?”   顾瑾谚简洁明了地说:“追人。”   “追人?你去追你家小朋友了?”这下季茂明可是真的被惊着了。   “你这个铁树开花,开得是不是有点茂盛了……行行行,我不说了,”季茂明败在顾瑾谚杀气四溢的眼神里,“你怎么追的人?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吧?”   顾瑾谚无视季茂明探究好奇的目光,低头跟江珩发微信。   “我七点半去接你,好吗?”   他盯着信息发送完毕,这才慢悠悠地抬头,开口跟季茂明解释:“跟他一起玩游戏了。”   季茂明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跟他一起玩的?”   ……   顾瑾谚简单叙述完,季茂明的表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所以你想登玩家号,但是忘了系统会自动把你判定成boss,结果登上去后系统就把你切两半,顺带把你记忆也给切成两半了?”季茂明进行了概括总结。   “你可真行……江珩知道是你吗?”季茂明咬牙切齿。   顾瑾谚迟疑一瞬,摇摇头:“我失忆状态的时候……否认了。”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季茂明颓了,彻底败给好友的骚操作。   “下次,下次进游戏,你给我直接亮身份!知不知道!至少先给我坦白身份!不然你们培养的感情都是白费!”   “你想想,要是有个男的,钻了这个漏洞,跟你家小朋友说,我才是游戏里的那谁,你家小朋友说不定就被人叼走了!”   季茂明感觉自己快要急火攻心了,他端起餐桌上的水杯,一口气灌了一整杯白开水下肚降火。   顾瑾谚刚想开口,手机便振动了下,屏幕上弹出江珩的微信回复。   “好,谢谢瑾谚。”   顾瑾谚心情明媚,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了季茂明。   江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十分。   他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打开衣柜,打算挑套衣服。   “我很想你。”   江珩揉揉耳朵,刚刚好不容易退散了些的热度,又在脸上蒸腾起来。   他愣是对着基本空荡的小衣柜发了好几分钟的呆,直到屋外突如其来的打雷声震到他耳旁。   江珩从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挑了套常服出来,重新把手机拿起来,调出天气预报的软件。   未来2小时内持续降雨。   上面还列了一连串的暴雨预警,雷电预警。   “快夏天了啊。”江珩自言自语道,他捏紧手机,打开备忘录。   医生建议六月底前给奶奶进行手术。   江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摁灭手机屏幕,换衣服。   七点半,顾瑾谚准时到达江珩楼下。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他来过很多次了,几乎是轻车熟路。   闪电在云层见游移,把整片夜幕照得白亮,雷雨如瀑般地打在车顶,声音大得吓人。   顾瑾谚总觉得这栋居民楼破旧得仿佛会在暴雨中倒塌,可这是江珩以前同他奶奶一起住的地方。   他无法开口要求江珩搬出来。   顾瑾谚拿着手机,拨通江珩的电话。   “瑾谚?”江珩似乎在走路,呼吸较平常急促了些。   “嗯,你在下楼了吗?”顾瑾谚问。   “对,我到楼下啦,你在——啊,我看到了。”   顾瑾谚转头从车窗看出去,透过被风雨抽溅得一片迷潆的窗玻璃,瞧见一个纤瘦的朦胧身影。   江珩打着伞,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又关上。   顾瑾谚解开安全带,帮江珩把被雨打得湿漉漉的伞放到后面。   “有没有淋湿?”顾瑾谚看着江珩系好安全带,目光在他的身上巡视,寻找有没有被雨打湿的地方。   江珩今天穿的是一件帽衫,蓬蓬的帽子贴在他的背后,让他看起来年纪更轻了,像个高中生。   江珩抬眼冲顾瑾谚柔软一笑:“没有,裤脚都没有溅湿。”   顾瑾谚顺着江珩的话语,眼神自然地落到江珩的裤脚。   细瘦的脚腕露在九分裤的外头,踝骨精巧分明,白得发光,顾瑾谚的目光一黏上去,就再也挪不开了。   顾瑾谚面上一丝不苟,心里却截然相反地沸腾得冒泡。   想握过去。 第48章 暴露   “瑾谚?”江珩困惑地望着顾瑾谚, 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裤脚,没有开车的意思。   江珩下意识动了动脚, 那截细瘦莹白的脚踝跟着晃, 他低头想去检查,却被顾瑾谚的话打断动作。   顾瑾谚收敛心思,移开目光:“没什么, 坐好,开车了。”   酒店很快到了,两人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剧组的人员。   “小江来啦!”   “身体好了吗?你前天突然昏倒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赶紧过来坐, 姐姐好几天没看到你了,生活都要黯淡无光了。”   “行了, 莉姐, 你再这样,小江又要不理你了。”   莉姐是剧组里的化妆师,平时最喜欢逗江珩,同时也是最照顾江珩的人, 她是江珩大学的学姐,只不过要比江珩大上五届。   当初江珩来剧组兼职, 她在知道江珩是自己的大二小学弟后, 高兴得不得了,对这个又乖又软的小学弟喜欢的很。   因此,即便后来江珩说他已经从学校退学了, 她也依旧固执地把人划到保护圈内,护着不让别人欺负。   好在江珩虽然脾气软,但人缘也好,剧组的气氛也一直很融洽,没什么人会去欺负他。   “莉姐对不起,昨天让你担心了。”江珩对着何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歉也是温言软语的。   前天他发高烧昏倒在剧场的员工休息室里,是何莉及时发现,叫人把他送到医院的。   何莉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用不着道歉,你应该去跟另一个人道谢。”   江珩眨眨眼,一脸疑惑:“嗯?”   何莉瞥了一眼跟在江珩身后走进来的顾瑾谚:“没什么,身体好了没?以后不要再瞎逞强,得不偿失知道吗?”   江珩乖乖点头,一边应声回答,一边坐到何莉身旁。   他刚坐下,左手旁的座椅就被拉开,顾瑾谚在江珩左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江珩转头,看着顾瑾谚坐下来,好奇道:“瑾谚,你不去跟美术组还有季导坐一起吗?”   顾瑾谚沉默片刻,冷冷地扫了一眼对面已经开始跟人拼酒的季茂明,以及跟他拼酒的美术组。   对面正开始喝得上头,只觉得一阵北极寒风呼啸而过,冻得那点酒劲立刻烟消云散。   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瞬间冻结成冰,季茂明不爽地开口:“怎么了?继续喝啊?”   美术组的人使劲儿给他使眼色,季茂明这才跟顾瑾谚对上眼:“哦,老顾啊,来来来,过来喝——”   季茂明后半截话卡在喉头,他瞧着好友的冰块脸,又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江珩,默默把话咽回去。   顾瑾谚面无表情地开口:“喝?”   差点儿坏事,季茂明尬笑两声:“不喝不喝,你就坐那儿,别来扫我兴。”说完他就继续招呼美术组跟他喝了。   顾瑾谚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低声同江珩说:“他们应该不想跟我坐。”理直气壮赖在这里。   这场聚餐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不少人都对江珩嘘寒问暖,江珩开口说话时还有点儿感冒的小鼻音,软软糯糯的萌得人心肝颤,不少人都受到了暴击,何莉更是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江珩的小脸蛋。   顾瑾谚坐在江珩的旁边,默不作声地给江珩夹了一碟子的菜,特地避开生冷的海鲜类,只夹了口味清淡的。   等江珩动筷子的时候想夹菜吃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碗前被人递过来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碟子。   江珩愣了愣,朝顾瑾谚看过去。   “你喜欢吃的。”顾瑾谚简单解释道,把碟子推过去后便收回手。   江珩小声说:“谢谢。”   顾瑾谚淡淡地笑了下。   何莉看在眼里,举起手中的酒杯朝顾瑾谚示意:“顾先生,喝一点?”   “行。”顾瑾谚举起酒杯,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是喜是怒。   江珩左瞧右看:“那我——”   “你可不行。”   “别喝。”   何莉和顾瑾谚同时出声阻止。   何莉道:“你感冒都没好全,哪能喝酒,乖。”   顾瑾谚说:“你今天吃的感冒药忌饮酒。”   江珩放弃喝酒,叮嘱两人别喝太多,然后就乖乖埋头吃东西了。   何莉和顾瑾谚两人酒量都不浅,到聚餐散场的时候,两人虽然都喝了不少,但都还算神色清醒。   众人哄笑着离场了,美术组基本都喝得醉醺醺的,季茂明也迷糊了,不过好在醉酒的人不是有人来接,就是叫了代驾。   “莉姐我们先去买点东西,你等下到对面便利店找我们啊!”   何莉挥挥手:“知道了!”   酒店门口只剩下江珩、顾瑾谚和何莉三人。   何莉扶着头说:“小江,我好像把包落在包厢里了,你能不能帮姐姐个忙?我有点头晕,不太走得动。”   江珩很干脆地答应了,啪嗒啪嗒地往回跑。   顾瑾谚目送着江珩跑进酒店,这才转头看向何莉。   “你支开他想说什么?”顾瑾谚冷静地开口。   何莉打量了顾瑾谚几眼,肯定道:“你喜欢小江。”   顾瑾谚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毫不犹豫地回答:“嗯。”   “你还挺直接的,我本来以为你会不承认。”何莉说。   顾瑾谚不置可否:“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   何莉笑开:“是挺明显的,剧组里的人应该都看出来了,就只有那孩子傻乎乎的不知道。”   提起江珩,顾瑾谚稍微放缓了神情。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对他好。”何莉道,“不过看来,这一点也不用我来说了。”   何莉看着江珩拿着她的包从酒店里跑出来,温柔地笑说:“前天抱他去医院的事情不打算告诉他?”   “嗯,没必要。”顾瑾谚淡淡道。   何莉叹气:“主动点吧,你不直白他不会明白的。”   说话间,江珩已经跑到两人身旁了。   何莉接过自己的包:“谢谢小江,你送顾先生回去吧,他有点醉了。不会开车的话就叫个代驾。姐姐就先走啦,路上小心。”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江珩同何莉道完别,叫完代驾,仰脸去看顾瑾谚。   男人依旧冷静沉稳,和喝酒前没什么两样,只一双眼睛透着点细碎的光芒,眼神专注又认真地盯着他。   顾瑾谚终于感受到了些许醉意,之前的攒着的酒气一下子冲上来,让他的思考变得迟缓。   热意散发出来,他解开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瑾谚?你还好吗?”江珩犹豫地问,不太能判断出顾瑾谚醉的程度。   顾瑾谚闻声低头,江珩剔透的黑眸里坠着星光与灯火,让酒精的作用更强烈了。   感性越过理性,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刚刚何莉的话。   要直白。   江珩错愕地看着顾瑾谚俯下身,两人额头相抵,顾瑾谚身上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江珩被酒气醺得有点晕。   “你头晕吗?”江珩小声问道,鼻间充斥的都是顾瑾谚的气息。   顾瑾谚也跟着低声道:“不晕。”   他望进江珩那双略带疑惑的漂亮黑眸,继续低着嗓音说:“我能牵你的手吗?”   江珩睫毛扑朔,声音柔软:“可以啊。”   顾瑾谚握住江珩的手,把他白嫩的指尖都一同包裹在掌心。   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得寸进尺:“我能抱你吗?”   江珩的耳尖轻颤,慢慢爬上一片粉:“可、可以。”   满是荷尔蒙的怀抱把江珩罩住,顺带把他的脸颊也焐得热乎乎的。   顾瑾谚把下巴搁在江珩的肩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江珩的颈侧。   他在江珩的耳边轻声说:“我能亲你吗?”   江珩微微睁大了眼睛,面上蒸腾起一片绯红。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起来,江珩推开顾瑾谚,垂着眸,期期艾艾道:“我、我接下电话,可能是代驾到了。”   顾瑾谚失落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江珩接了代驾的电话,沉默地把车钥匙递过去,沉默地跟在江珩身后走。   上车时,江珩本来想坐到副驾驶,把后座让给顾瑾谚,让他可以好好休息。   谁知道他刚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顾瑾谚就在他身后扯扯他的衣摆。   江珩回头望见顾瑾谚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移步到了后座车门前,等他回过神,已经跟顾瑾谚一起坐在后座了。   好在一路上顾瑾谚没有再提出什么惊人的要求,只是安静地坐着,如同往常一般一丝不苟,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都整整齐齐的。   江珩稍微松了口气,打算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顾瑾谚家,他把人安顿好后,自己再回去。   目的地很快到了,顾瑾谚跟没事人一样在前面带路,把江珩领到自己家里。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江珩望了望四周,严谨整洁的装修风格,和公寓主人的性格很一致。   “会不会恶心?我帮你泡杯蜂蜜水——”江珩担心地说着,眼前忽然一暗。   他被拘在顾瑾谚的双臂之间,背抵门板。   “你刚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瑾谚低落着眉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江珩被高大的影子围困,刚刚降温下去的脸颊又再次升温:“回答什么……”   顾瑾谚把脸凑过去:“我能亲你吗?”   江珩快要冒烟了。   这时,顾瑾谚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忽然滑落在地,一个小部件从外套的口袋里滑了出来,发出轻微的脆响。   江珩低头去看,蹲下身打算把东西都捡起来,结果却发现那个小部件特别眼熟。   是个U盘。   上面还光明正大写着“全息恐怖游戏《生天》限量版游戏U盘”。   顾瑾谚酒醒了。 第49章 恐怖游轮(1)   顾谨谚傻眼了, 酒意昏沉的脑袋像被突然砸了一棒槌,彻底把他给砸醒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珩把外套和U盘一同捡起来, 一时间居然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翻车了。   江珩直起身来,对上的就是男人僵滞懵逼的俊脸,以往的冷静沉稳全给丢了, 眼中是罕见的慌乱无措。   江珩怀里抱着男人的西装外套,手里攥着小U盘,U盘上不仅刻了游戏的名字,还刻了所属人的姓名。   顾瑾谚宕机的大脑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才运行出来一个补救方案。   刚刚U盘朝上的那面刻的是游戏名字, 江珩应该还没有看到背面的所属人姓名。   顾瑾谚目光炯炯地盯着正想翻面看U盘的江珩,长臂一伸——   一掌拍在公寓门侧的电灯开关, 直接把公寓里的灯全给摁灭了。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 江珩懵懵地抬起头来,手中的U盘刚翻了个面,没能看清上面还刻了什么。   顾瑾谚在全然的黑暗里稍微冷静下来,总算能尝试着动脑思考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 摁完开关的手向下滑落,紧紧裹住江珩握着U盘的那只手:“小珩……”   “我不是……我只是想和你……想和你多相处……”顾瑾谚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心跳愈来愈快, 嘴上也愈来愈笨拙得说不清话。   ……结果不仅解释砸了,这次也没能把想说的话好好说出口。   江珩被顾瑾谚握着手,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烫人的温度, 以及指尖不安的颤抖。   他颤了下卷翘的眼睫,明知对方应该看不见,却还是勾起了一个安抚的笑。   “瑾谚。”江珩轻声喊道,话音刚落,便察觉男人把他的手笼得更紧了,似乎对他要说的话感到很紧张。   顾瑾谚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江珩无声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揪住男人的领带,轻轻地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下,然后缓缓松开。   他仰着脸,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说:“你不用道歉。我们是朋友,你想要和我一起玩游戏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拒绝的呀。”   顾瑾谚得到这个回答,愣了两秒,出声道:“你不怪我骗了你吗?”   江珩眨眨眼,软和地回答:“你只是瞒着我,偷偷跟我一起玩了一场游戏。”   “我为什么要怪你?”江珩不解地问道。   顾瑾谚发现这跟自己预料中的场面有所出入,他试探地询问:“玩了一场游戏……是幽灵医院的副本吗?”   江珩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又开口回答:“对呀,不过你为什么不是完全的玩家身份?”   顾瑾谚……顾瑾谚再次愣住了。   也就是说,之前的boss身份还没有暴露?   江珩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的想法:“不过我之前玩过的两个副本里,都有一个和你很像的厉鬼boss。”   “谨谚,你最近是有跟《生天》的游戏公司合作吗?”   顾谨谚缄默片刻,干脆认下,胡掐一通:“嗯,最近和他们有合作,他们应该是在游戏里用了我的形象数据……幽灵医院的副本是系统出了bug……”   顾谨谚说着说着,心跳慢慢稳下来,醉意又趁机而入,酒精让血液都开始躁动不安:“小珩……”   江珩认真地听着顾瑾谚的话,听到人叫他,便软软地应了声:“嗯?”   顾谨谚垂头盯了会儿江珩,明明在黑暗里,却依旧能将那张模糊的面容勾勒清晰。   酒气上涌,他张臂把人又揣到怀里,把人箍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让江珩跑了。   顾瑾谚低下头,把头埋在江珩的肩窝,亲昵缱绻地蹭了蹭:“你先不要走。”   江珩再次被抱住,顾瑾谚的发梢撩过他的脸侧,蹭得他痒痒的。   他茫然了会儿,犹豫地抬起手,在顾谨谚的背上轻轻拍打。   “我不走。你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我去帮你泡一杯蜂蜜水,不然明天会头疼的。”江珩缓声道,声音在黑暗里更显柔软,让顾谨谚紧绷的心神慢慢松懈下来。   顾谨谚停住磨蹭的动作,听话地收回手,站起身。   江珩松了口气,照着印象把去摁电灯开关。   公寓里的灯重新打开,柔和明亮的光芒充斥在室内。   江珩走进屋里,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厨房。   他向逐渐醉得神志迷糊的顾瑾谚问出了蜂蜜罐放的位置,然后就开始烧水,准备泡蜂蜜水。   烧水壶咕噜噜地响着气泡声,水蒸气从壶嘴冒出来,消弭在空气里。   江珩把烧开的水倒进杯子里,往里加了适量的蜂蜜,搅拌均匀后,打算端出去给顾瑾谚解酒。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男人杵在厨房门口,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   江珩吓了一跳,差点把蜂蜜水给洒了:“怎么站在这里?不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吗?”   顾瑾谚不说话,就那么望着着江珩,目光静如沉潭,看着醉意不显。   江珩也拿不定他是不是醉得更深了,试探地又喊了声:“瑾谚?”   男人迟了几秒,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江珩握着水杯,忍不住笑了声,看来醉得不清了,反应都变慢了。   他正想让人到沙发上去坐着好好歇歇,顾瑾谚就又慢吞吞地吐出下文。   “我的。”男人的目光垂落到江珩手中的水杯上。   琥珀色的蜂蜜水装在水杯里,吸引住了顾瑾谚的目光。   江珩顺着他的眼神,举了举杯子,发现男人的眼神也跟着往上抬起,这才确定:“嗯,是你的。”   江珩把杯子递过去,笑着叮嘱道:“慢慢喝,有点烫。”   顾瑾谚把杯子握得紧紧的,眼神依旧粘在上面,像在看着什么宝贝似的。   江珩把人哄去坐着,顾瑾谚也听话地去坐在沙发上。   江珩站在顾瑾谚身边,以为他会乖乖把蜂蜜水喝下去,结果发现顾瑾谚压根儿没打算喝蜂蜜水,就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真是什么稀世宝贝。   “怎么了?不喝吗?”江珩伸手过去试了下杯壁上的温度,水温应该已经降得差不多了。   “已经不烫了,可以喝啦。”江珩软声道。   似乎是他的话起了作用,顾瑾谚慢慢移开目光,转而去盯江珩。   江珩扑朔眼睫,灯光透过他的睫毛,在他的眼睑投下一弯扇形阴影。他秀气柔和的面庞被笼在光芒里,本就白净的面容衬得更是精致无双。   顾瑾谚清冷的眼底掀起波澜:“我的。”   江珩以为他在说那杯蜂蜜水,便笑盈盈地弯着眸子回答:“嗯,你的,没人跟你抢蜂蜜水。”   顾瑾谚眸光沉沉,依旧望着江珩,目不转睛。   他皱起眉,不满地说:“你,我的。”   ……江珩从头到脚全都烫得可以冒烟了。   他只当作顾瑾谚在说醉话,便抿着唇,努力板着脸,让顾瑾谚赶紧喝水,但脸上的温度始终没能降下去。   顾瑾谚没得到回应,略微失落地低下头,却还是乖乖听江珩的话,把蜂蜜水整杯给喝完了,接着又被哄去睡觉休息了。   ……   第二天,醒来后对昨晚后来的惊人发言丝毫没有印象的顾先生,在剧组里碰到了重新来上班的江珩。   顾先生遭到了小江同学的躲避暴击,一整天都被江珩躲着走。   直到晚上下班了,也没能捉到人。   季茂明也察觉到了,凑到顾瑾谚身边八卦:“怎么回事?江珩怎么躲着你?你昨晚是不是禽兽不如地对人小孩下手了?”   顾瑾谚揉揉额角:“没有。”   “那是你马甲终于掉了?”季茂明揣测。   顾瑾谚叹气:“被发现了一半吧,但是不是这个问题,我好好解释过了。”   “卧槽?你马甲真掉了?”季茂明一脸惊悚。   顾瑾谚说:“嗯。”   “那好办,现实里堵不到人,你去游戏里堵啊!”   ……   江珩回到家里,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直奔十一点。   由于全息游戏不会干扰睡眠,所以他打算在睡觉的时候再玩一个副本。   况且《生天》游戏论坛上关于三轮副本的说明里,明确注明了游戏时间,最多不会超过6个小时,基本可以在睡眠时间里通关。   洗漱完毕,江珩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果断地摁下了指示灯。   与此同时,顾瑾谚接到了江珩进入游戏的系统提示,立刻跟着登进游戏。   他已经把系统的bug修复完毕,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一人分饰两角的诡异情况。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   【副本名称:恐怖游轮】   【任务:1.逃出生天 2.不要被他人(除玩家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3.请用四个字概括游轮上人们的特征(请在任务1完成前进行回答)】   【提示:你是谁?】   江珩很快从进入游戏的轻微眩晕里脱离出来,他草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   游轮正在海面上航行着,船只行进时的摇晃让毫无准备的江珩踉跄了下。   脚尖忽然踢到了一个重物,江珩下意识低头去看。   一具男性尸体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脚下,鲜血流了一地,深红色的血水倒映着江珩的影子。   尸体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地瞪着一双瞳孔涣散的眼睛,身上的船员制服被大量的血液染得通红,头上的船长帽滚到了一旁的柜子下。   江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   江珩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短刀,刀尖已经钝得打卷。   他的双手都沾着血,配上眼前的船长尸体,简直就像是他刚刚杀死了船长,制造出这个血腥恐怖的凶杀现场。   就在这时,江珩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房间外喧哗。   紧接着,封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啊——有人杀了船长!” 第50章 恐怖游轮(2)   船员陡然踹门而入, 动静大得震天响。   江珩猛地转过身,警惕地盯着站在房门口的人。   来人身材庞大壮实, 五官粗犷深刻, 是典型的西方人,唯独那双黑黢黢的眼洞空荡骇人。   “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是你杀死了船长!”船员恶狠狠地说道, 声音大得估计所有赶过来的人都能听见他的话。   “你这个杀人犯!看看你手上的鲜血,你得为你所犯下的罪行偿命赎罪!”船员说着,走进房间,他似乎是怕江珩溜了,还谨慎地把门也带上了。   江珩没有贸然开口, 他把手中的染血短刀收进系统空间,把银刀拿出攥在手里, 防备船员突然发难。   船员对他的举动十分轻蔑, 他确信这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东方男孩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小孩,你是想用那把小刀来和我对抗吗?”   他对那把像是装饰品的玩具小刀不屑一顾,没有眼珠的眼眶仿佛是两个漆黑的无底洞:“你该学会放弃,不要妄图抵御命运的来临——”   船员傲慢地出手去抓江珩, 他的身影高大,靠近时极具压迫力, 像是一只巨熊在追捕猎物一般。   但早有准备的江珩迅速闪身躲开, 让船员扑了个空。   “你不该这么不讲道理,我并没有杀害船长。”江珩站稳脚跟,拧起眉头, 语气平缓地尝试与船员友好沟通。   但船员对此充耳未闻,他一击不中,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接着持续不断地向江珩袭来,但却被江珩身形灵巧地一次次躲开。   船员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随着江珩不断从他的手下逃离,他的狂躁情绪在不断地积累,终于在某一时刻爆发。   “该死的——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船员一身蛮力,双手将一旁的大铁柜高举而起,他将铁柜朝江珩用力砸去。   江珩冷静地看着铁柜朝他飞来,反手将身后的铁桌捞起来,一把拍在铁柜上,硬生生把铁柜给撞了回去。铁柜一声闷响拍在了船员的脸上,直接把他给砸懵了。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   江珩没有迟疑,趁着船员被铁柜拍懵的瞬间,直接冲到门口,迅速把门打开,跨步走到门外。   船员正摇晃着他被砸得晕晕乎乎的脑子,眼神一瞥就瞧见江珩已经溜到了门口,于是他立刻放下柜子追过去。   “你别想逃——你这可恶的——”船员大喊着向江珩扑来,他的鼻子经过铁柜强力撞击变得怪异扁平,鼻血正淌过嘴唇,汇聚到下巴,缓缓地往下滴落。   他这幅尊容着实不太好看。   江珩回头就撞上这幅鬼脸,浑身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用力把门给拍上。   来不及刹车的船员一头撞在质量颇好的房门上,可怜的脸部再次受到剧烈撞击,撞击的声音混着船员的嚎叫声响得天崩地裂,惨烈得让江珩听了心头一颤。   江珩紧抿着唇,飞快地再次打开门,局促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船员好不容易凭着强健的体魄以及坚强的意志力重新振作,他从地上爬起,站在门后。   而此时江珩正好再次将门打开,于是船员非常不幸地被房门再次一板子拍在脸上,整个人被压在门后,背部撞在冷硬的墙壁上。   江珩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船员彻底被拍晕过去了。   江珩左顾右盼没看见人,只感觉刚刚开门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于是便探头朝门板后看去。   只见船员被夹在门板与墙壁的缝隙里,已经不省人事,那张脸上的五官全被夷为平地,从3D变成了2D。   江珩眨眨眼,把门再次甩回去,掩盖作案证据。   门板在船员身上撞得砰砰响。   江珩默默退出房间,若无其事地准备开溜。   左边的走廊尽头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赶过来的人应该人数不少。   江珩果决地脚步一转,悄无声息地往右侧跑去,但他刚转过一个弯,就发现不远处的拐角处也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江珩立刻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躲到了身旁的一间舱房里。   “……是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船上的东方人应该都在头客舱,如果我们碰见了,那就一定是他。”   “杰克斯是先赶过去了吗?怎么没听到他声音了……”   “他刚刚在对讲机里说的是302号房,我们赶紧去……”   江珩竖起耳朵,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自己的外貌信息已经暴露,只能想办法遮掩,否则任务2可能会失败。   江珩抬眼扫视周围,发现他匆忙间躲进的这间舱房并非空房,房间里有人住过的痕迹。他一眼就望见床上散落着好几件华丽的衣裙,甚至还有一顶黑色的长假发。   江珩贴着门又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确定门外的人都已经离开,便暂时放下心,走到舱房的床前。   走近后他才发现,在那些层叠的衣裙上还摆着一张烫金的信纸,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   “很抱歉,我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我是个纯种的西方人,不是东方人,希望你能认清这点。再见,如果你能看到这张信纸的话,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江珩捏着信纸,读完了上面的内容。   看来这间房间的住客已经离开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江珩犹豫地望着床上的衣裙还有假发,深吸了一口气。   ……   片刻后,一个漂亮秀气的高挑女孩出现在房间内,她穿着一件样式繁复的短洋服,浅粉色的洋裙衬得她肤色雪白,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在黑色长发的掩映下更显小巧迷人,细直白皙的长腿裹着白丝袜从未过膝的裙摆下伸出来。   她抬起纤细的手,整了整脖颈上的粉色颈带,又将一旁地上的圆头小皮鞋穿上。   “还好系统可以调整衣服的尺寸。”江珩跺跺脚,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特地挑了一件短裙,这样就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等江珩换好衣服,房门外的走廊便重新响起了鼎沸的人声,没有找到江珩的船员们气急败坏,去而复返。   “杰克斯昏过去了,看他的那副惨样,一定是那个男孩干的好事!”   “该死的,他究竟跑去哪了!”   “三等舱的出入口都守着人,他肯定溜不出去!我们待会再把舱房一间间搜过去,总能抓到他!”   看来不能一直这么躲着。   江珩拉拉裙子的下摆,稳住脸上的表情,打开房门,神色自然地走出去。   “谁?”外面搜查的几名船员一下便捕捉到了江珩的动静,纷纷转头看过来。   江珩扬起嘴角,弯着眼眸冲人甜甜地笑,小酒窝浅浅地盛了一弯甜酒,水眸里荡漾着星光,又甜又软。   他没有开口,怕声音会暴露身份。   船员们被江珩的笑晃得一愣,一时间居然都没人吭声。   其中一位高瘦的船员率先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位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头等舱可不在这儿。”   他旁边另一位比较矮胖的船员也跟着出声,特地放柔了语气:“是迷路了吗?需要我为您带路吗?”   江珩目光扫过几人空荡荡的眼眶,他微微低下头,黑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侧,让他的面容更显柔软白皙。   江珩抿着唇害羞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船员们奇迹般地理解到了这位漂亮少女的未言之意,她的确迷了路,但是并不需要他们为她带路。   “可是客舱这么大,您知道怎么回去——”那位高瘦的船员又急切出声。   “艾瑞,怎么回事?”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高瘦船员的话。   贸然出声的那名船员正从一间舱房里走出来,应该是刚搜完那间舱房。   高瘦船员,也就是艾瑞,回过头解释道:“汤米恩,这边有位小姐迷路了。”   汤米恩走到几名船员的身前,眼眶里同样是一片空荡漆黑:“小姐?”   他面对着江珩,昂着下巴,面庞严肃:“黑发黑眼,东方人?”   艾瑞一顿,玩笑道:“汤米恩,你该不会怀疑这位美丽的小姐是那个可恶的杀人犯吧?”   汤米恩语气平淡:“她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不能排除嫌疑。”   江珩垂着眸子,思考着如果被发现了该如何逃脱。   他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在艾瑞看来,就像是被汤米恩的出言不逊给惊吓着了般。   “你吓到她了!这位小姐看着就是头等舱的客人,你可别冒犯到她!”艾瑞愤愤道。   汤米恩打量着江珩:“的确,她的衣着看起来像头等舱的客人,但这并不能——”   “请问,你们在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清晰地递到每个人的耳边,带着一种绅士的慵懒。   江珩的耳尖动了动,他循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   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朝他缓步走来。   浆洗过的雪白衬衫与黑色的燕尾服交织映衬,笔挺的黑色长裤和锃亮的黑色皮鞋,男人就像个俊美得体的年轻管家,赶来保护他尊敬的小姐。   顾瑾谚站到江珩的身旁,朝他行礼:“抱歉,让您受惊了,克莉丝小姐。我应该更早赶来,这样您就不会被这些无礼的下人冒犯了。”   江珩眨眨眼,看着男人直起身。   “库里恩不会让您再受到任何冒犯。”   顾瑾谚说着,冰冷的目光犹如淬了冰的寒剑,直直刺向对面的那群船员。 第51章 恐怖游轮(3)   汤米恩的脑袋微转, 空荡的眼眶正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最后汤米恩先败下阵来。   “抱歉, 这只是例行公事, 我们并非想要冒犯这位尊贵的小姐。”汤米恩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哝声,仿佛动物遇到天敌时发出的声音。   顾瑾谚把江珩护在身后,冷声道:“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请便。”汤米恩动了动嘴唇, 僵硬地回答道。   顾瑾谚侧身,绅士地前倾身子,伸手为江珩指引方向:“小姐,这边请。”   江珩轻轻点头,笑容浅淡地同船员们颔首告别, 然后转身朝着顾瑾谚所指方向走去。   顾瑾谚也朝着船员们冷淡地颔首,随即便不紧不慢地跟在江珩的身后。   船员们的目光在江珩旋转而起的裙摆上流连忘返, 直到汤米恩忽然失去了全身力气, 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汤米恩?你怎么了!”   “我应该见过他……不……我的确见过他……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汤米恩颤抖着嘴唇,面色惨白如纸,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汤米恩?你在说什么?”船员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未能理解汤米恩的话语。   ……   “顾瑾谚,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江珩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不会有人听见他说话。   他气呼呼地鼓了鼓面颊, 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爱得像是一只囤食的小仓鼠。   “你一整天都不理我,我只好亲自来问问,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顾瑾谚无奈地说道,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戳了戳江珩软绵绵的脸颊,把小气球给戳漏了气。   江珩避开顾瑾谚温柔的眼神,嘟囔道:“我没有生你气。”   “那为什么不理我?”顾瑾谚耐心地继续问。   江珩眼神闪烁,无意识地抿紧唇:“我没有不理你。”   顾瑾谚静静地望了会儿江珩,叹了口气,暂时妥协:“好,那你别躲着我,我们先好好玩游戏行吗?”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长发散落,一缕发丝顽皮地贴在他的脸颊。   顾瑾谚伸手帮江珩撩开那缕发丝,帮他别到耳后。   “挺好看的。”顾瑾谚轻笑,意有所指。   江珩小小地哼了一个鼻音,扭头就走。   顾瑾谚迈步跟上,护在自家“小姐”身旁。   在顾瑾谚的指引下,两人爬了四层楼梯,一同来到头等舱的最上层。   奢华的红地毯铺满了所有的地面,富丽堂皇的壁灯投射着柔和澄澈的光芒,漆得雪白的房门上勾勒着璀璨的金边,一扇扇整齐地排列在两侧。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来往,都是穿着华贵的贵族们。   顾瑾谚为江珩打开706舱房的房门,江珩先走了进去,顾瑾谚随后也进了房间,并将门紧紧锁上。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关上便听不见外面贵族们的交谈声。   头等舱的舱房尤为豪华,宽大的空间,舒适松软的大沙发与大床,贴心的梳妆台,独立的卫生间,灯光充足温暖地洒满整个房间,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得严实,盖住了外面的场景。   顾瑾谚见江珩盯着厚重的窗帘看,出声道:“想看外面吗?”   江珩应了一声,走到窗帘前,把窗帘拉开,顾瑾谚没有阻拦,任由他拉开。   窗帘后是一扇漂亮的落地窗,透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深色大海,以及星辰点缀的无尽苍穹。   “现在是晚上?”江珩重新掩上窗帘。   顾瑾谚指向墙壁上的古钟表:“准确来说是半夜。”   钟表的时间显示的是十一点。   “那些船员是在找你吗?我刚刚似乎听到他们在找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顾瑾谚慢斯条理地脱掉白手套。   江珩坐在松软的床铺上,蹙眉回答:“是在找我。”   顾瑾谚挑眉疑问:“他们找你做什么?”   “因为我杀了船长?”江珩曲起手指,指节抵在下颌,“游戏一开始,船长的尸体就摆在我的面前。”   顾瑾谚重复:“船长的尸体?”   江珩道:“对。接着一名叫杰克斯的船员直接闯进现场,当即就下了判断,认为我就是杀害船长的凶手。”   “而且我认为,他甚至还没有看到现场,就已经知道船长身亡,而现场却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按理来说,他应当无法提前知道才对。”   顾瑾谚沉思:“当时你手上有拿着凶器吗?”   “有,就是这把短刀。”江珩从系统空间里拿出那把钝得打卷的短刀,递给顾瑾谚。   顾瑾谚稍微一看,便明白:“这把刀根本就不能杀人,或者说根本杀不死人。”   “你不是凶手。”顾瑾谚定论。   江珩望着顾瑾谚信任的眼神,双眸一弯如月牙:“嗯。但是船员们不这么认为,所以还是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任务2所指的真实身份还没有结论,万一它就是以船员的想法为标准,那我的真实身份依然会被认定为‘凶手’。”   顾瑾谚沉吟:“的确。”   江珩好奇问:“那你的身份是什么?”   顾瑾谚摊手:“没有明确的信息,我一进游戏就被分配在头等舱的这个房间里,除了出去在头等舱转了下,其他线索一概不知。”   “这身衣服还是我从这个空房间里扒出来的,估计是上一任的房间主人落下的。”   两人交谈刚告一段落,房门就被人轻敲了3下。   笃笃笃。   江珩与顾瑾谚对视一眼,顾瑾谚拔高声线询问:“是谁?”   门外的人没有应答,就像并未听见顾瑾谚的声音一般,继续在房门上轻敲了3下。   江珩悄声问:“舱房的门隔音很好吗?”   顾瑾谚低声回答:“隔音是不错,但比较大的声音还是听得见的。”   “也就是说,外面的人应该听得到你的声音。”江珩说。   顾瑾谚缓缓点头。   敲门声仍然坚持不懈地响着,每隔10秒,就要再敲3下,极为规律,似乎一定要让房间内的人打开门,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气势。   江珩用气音说道:“开门吧。”   顾瑾谚先一步上前握住门把手,江珩只好收回伸出去的手,眼神示意顾瑾谚开门。   顾瑾谚无声地开口倒数:“3——2——”   “1。”   房门被猛地打开,原本亮堂的走廊陷入一片黑沉的昏暗里,壁灯的光芒变得苍白,照在地面的红地毯上,总给人一种满地都是鲜血的错觉。   门外空无一人,仿佛刚刚的敲门声只是幻听。   江珩钻到男人的身边,探头向外看去。   “没有人。”顾瑾谚在江珩的耳边压低了嗓音,沙哑的音质让江珩的耳朵一痒。   江珩抬眼瞪顾瑾谚,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往外指去。   “要出去?”顾瑾谚问道,得到江珩肯定的点头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打起火来,为过于昏暗的走廊增添一丝亮光。   “走吧。”   两人踏出房间,走廊的右侧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钢琴声与歌声,缥缈的音乐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莫名渗人。   江珩又扯扯顾瑾谚的衣角,示意他俯下身:“走廊右边是什么?”   顾瑾谚顺着俯下身去听江珩说话,他被江珩说话间的呼吸吹得心痒,好不容易按捺住冲动,老实本分地回答:“是一个大楼梯,走下去是餐厅和休息室,餐厅里好像摆着一架钢琴。”   “去看看?”顾瑾谚道。   江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往走廊的右侧走去,很快便看见一座奢丽的大楼梯,即便灯光昏暗,楼梯扶手上的那些精致浮雕依旧十分吸睛。   配有橡木镶嵌板以及镀金栏杆的大楼梯贯穿了四层甲板,连通了头等舱与二等舱所有的区域。   大楼梯蜿蜒着向下旋转而去,江珩低头瞧了一眼,底端模糊昏暗,看不清楚景象。   钢琴声与歌声越来越近,江珩与顾瑾谚走下一层阶梯,来到头等舱的餐厅。   餐厅里摆放着两大排漂亮的小圆桌和藤椅,格调颇为清新别致,江珩与顾瑾谚从中间的过道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餐厅中央立着的那架三角钢琴。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将三角钢琴处的场景看得明晰。   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乐曲,嘴里模糊地哼唱着。   “巨幕落下,众人歌舞,演出开始于今夜……可木偶却有了意识,它们妄图拥有灵魂……哀乐奏响,悲剧诞生……”   白衣人像是个钢琴初学者,弹出的钢琴声嘈杂古怪,音调也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再加上他的哼唱也走调得惊人。   江珩的耳朵直接被这魔音灌耳摧残了一番,他深深感到生理上以及心理上的不适。   顾瑾谚非常体贴地帮江珩捂住耳朵,为他隔绝了点声音,自己则皱眉忍着。   白衣人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僵硬地转头看向两人,面上露出个诡异又骇人的笑容,像是在欢迎两位听众到来。   琴声和歌声仍旧没有停止。   江珩终于忍无可忍地走上前,伸手将钢琴盖摁下来,把白衣人的手直接给夹在里面。   白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江珩的动作,他终于停住了琴声和歌声,取而代之的是片刻后的惨痛尖叫。   “啊——”高分贝的尖叫声贯彻云霄,江珩很怀疑头顶的甲板会不会被掀翻。   白衣人咯吱咯吱地转着脖子,像是个被玩坏的八音盒上的旋转小人,关节太过老旧,以至于转动时会发出奇怪的声响。   他用一双黑窟窿的眼睛直直对着江珩,里面慢慢地渗出血来。   江珩捂住白衣人的嘴,不让他继续大喊大叫,将自己和顾瑾谚的耳朵从濒死线上抢救回来。   为了不暴露男性的身份,江珩将声线提高了一点,声音则压小了些,他揉着耳朵,不满地抱怨道:“我能理解你想弹好的心情,但是你弹的真的很难听。”   “还有,你唱的也很难听。” 第52章 恐怖游轮(4)   白衣人的嘴被江珩捂得牢固, 他在那儿“唔唔唔”地闷声喊了一串,效果却非常的一言难尽, 在场的两位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噪音讯号。   白衣人的血泪涌得更凶了, 他放弃噪音攻击,转而努力地想从钢琴盖的重压下将自己的双手解放出来,但江珩以为他又想要弹琴, 赶紧把钢琴盖给摁紧了。   白衣人的双手被压在琴键上,摁出了突兀又不和谐的和弦,他疼得龇牙咧嘴,偏偏江珩还捂着他的嘴不让喊。   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有玩家这么玩NPC的吗?   白衣人内心荒凉,而江珩还在那儿一本正经地严肃警告:“不行的, 你再弹就是深夜扰民了,我可以去——”   江珩话音未落, 头顶上忽然打下来一束强烈的白光, 接着是老式照相机拍照时沉重的咔嚓声。   整个餐厅在一瞬间被强白光笼罩,然后光芒又很快地散去,就像是有人拿着相机对餐厅闪了下闪光灯。   江珩下意识闭了下眼睛,等再睁开眼, 餐厅里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   顾瑾谚在刚刚闪光之时就迅速赶到江珩身边,此刻他正攥着打火机, 站在江珩身后, 出声问:“没事吧?”   江珩摇摇头,低头却发现被他捂着嘴的白衣人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一人高的木偶人正安静地坐在琴凳上,它的身上是一套白色的西装, 面部的五官标准刻板,表情也无比呆板。   木偶的头已经转了回去,正对着钢琴。被江珩盖下的钢琴盖也重新掀起,木偶人的手正悬在琴键上空,摆出演奏中的姿势。   “木偶?”江珩眨眨眼,惊讶地收回手。   白衣木偶人依旧端坐在琴凳上,摆出的动作分毫不变,宛若一个琴艺高超的钢琴家正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之中。   顾瑾谚伸手碰了下琴键,微弱的单音倾泻而出伴随着一阵欢呼声与窃窃私语声,就像有很多人正围在两人旁边交谈。   两人警惕地望了一圈周围,顾瑾谚还抬手用打火机的火光照了一圈,但并未发现声音来源。   江珩敏锐地动了动耳尖,举起食指抵在顾瑾谚的唇上:“嘘——”   “……卡尔先生的弹奏依旧是那么迷人。”   “这次能邀请他上船真是太好了。”   “听,这美妙的旋律——”   一声巨响忽然而至,三角钢琴突然爆发出一个剧烈而笨重的低音和弦,琴弦的嗡鸣声连绵不断,仿佛有人死死踩住了延音踏板。   江珩清楚地看见,白衣木偶挪动了它的动作,双手同时瞬移到了低音区域,并且一连摁住了好几个低音键。   四周的人声在巨响后陡然消失无踪。   江珩偏头,望着顾瑾谚轻声道:“卡尔先生难道指的就是那个白衣木偶吗?”   顾瑾谚将打火机往两人的方向靠回来,火光在地面上投下两人浅浅的影子。   “也许吧。”顾瑾谚回道,他眼神静谧地望着江珩,闪烁的火光给他的面庞镀了一层暖光,减淡了他面容的锋利冷峻。   江珩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没有说下去,他的目光顿在顾瑾谚的脸上。   “怎么了?”顾瑾谚拿着打火机凑过来,对江珩的忽然沉默感到不解。   江珩乌沉的黑眸在火光映照下蒙着一层清透亮光,他在变得有些剧烈的心跳里平缓出声:“没什么……”   悠扬的午夜钟声在指针朝向12时的时候准时响起,江珩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无底空洞,江珩脚下一空,整个人仰倒下去。   江珩掉了进去。   “小珩——”顾瑾谚迅速地冲过去,拽住江珩的手腕,然后揽着他的腰,想把他抱上来。   但顾瑾谚脚下的地面也突然间消失无影,他跟着江珩一同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顾瑾谚搂着江珩的腰,把人死死护在怀里。   燕尾服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蓬松的裙摆也被吹得扬起。   江珩的鼻尖漫延着冷香,温热的呼吸在男人的怀抱里循环蒸腾,重新扑在面上,把自己的脸颊焐得发热。   四周被黑暗吞噬,又被随后而至的光芒照得一片空白。   黑白交接,眼球被过快的明暗变化刺痛,江珩将脸在顾瑾谚的怀里埋得更深,然后信任安心地闭上眼睛。   顾瑾谚低头,收紧怀抱,跟着阖上了眼帘。   预想之中的撞击与疼痛并未出现,两人只觉得脚下一实,再睁眼,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热闹的宴会之中。   “这位小姐是不舒服吗?”一位侍者注意到两人,端着托盘走过来,关心地询问。   顾瑾谚先巡视了一番四周,发现宴会里的众人依旧是没有眼珠的状态。他又看向侍者,发现侍者的眼眶里同样也是一片黑,眼珠子不知所踪。   侍者的托盘上放着几杯红酒,顾瑾谚收回目光,镇定地信口胡掐:“她喝了点酒,有些头晕。”   侍者恍然,体贴地提议道:“那么,需要我帮忙拿一杯柠檬水给这位小姐吗?”   顾瑾谚颔首,侍者礼貌地退下,转身去取柠檬水。   江珩这才抬起脸来,顾瑾谚亲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脸怎么这么红?真喝酒了?”   江珩挣出顾瑾谚的怀抱,对顾瑾谚的调笑置之不理。他呼了口气,对突变的环境感到困惑:“宴会?”   偌大的宴会厅里聚集着众多的贵族人士,流畅舒缓的乐曲在厅中流淌,觥筹交错与高谈论阔相呼应,空气中充满了金钱的奢华气息。   顾瑾谚没追着话头不放,利索地跟着转移话题:“这应该是C甲板的宴会厅,仅供A甲板的头等舱乘客使用,基本上就是贵族们的聚会场所。”   江珩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甲板说:“那我们是从B甲板的餐厅掉下来的?”   顾瑾谚挑眉:“也许吧。这里的人似乎都没有眼珠,不知道这是不是象征着什么。”   江珩沉思:“都没有眼珠,会不会和任务3有关,‘请用四个字概括游轮上人们的特征’……”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游轮上的人应该也包括我们,所以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江珩说着,又否认了刚刚过于简单的想法。   顾瑾谚也表示赞同:“的确。”   江珩点头,目光忽然一顿。   “既然是贵族聚会,那他是谁?”江珩环顾四周,一下就从衣着华贵的贵族人群里看到一个扎眼的年轻男性,他穿着陈旧褪色的工装裤,袖子粗鲁地卷到上臂,露出小臂上鼓起的肌肉。   如此格格不入的装扮在宴会里着实打眼,要不是他缩在光线不足的角落里,怕是早就被人呵斥着赶出去了。   克莱因迷路了,这个副本的地图太大,他刚进游戏就撞上一群在抓偷渡客的警卫船员,结果好巧不巧,他似乎就是一个偷渡客。   他被追得在游轮来回打转,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不过那群船员后来好像被调去抓别人了,这也就给了他喘息的空隙。   克莱因偷偷摸摸地跑离了偷渡客藏匿的H甲板,拼命地往上层甲板跑,中途为了伪装还敲晕了一个路过的煤工,把煤工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   这艘游艇实在大,克莱因东跑西跑,愣是没遇到其他的玩家,最后还误打误撞跑进了这个宴会厅。   “该死的……怎么都是贵族,在这里会被发现的。”克莱因咬牙切齿,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烂工装,努力用角落里的阴影掩护自己。   他敢保证,要是他走进这个宴会里,这些贵族绝对会吵嚷着把警卫引过来,到时候他就完了。   克莱因东张西望,试图制定出一条逃跑路线。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刚刚他溜进来的侧门已经被经过的细心侍者给锁上了。   克莱因的视线四处游移,最终透过无数人群,与江珩和顾瑾谚两人的目光相撞。   是被发现了吗?克莱因迟疑片刻,然后看道江珩和顾瑾谚开始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妈的,肯定被发现了!克莱因脑中警铃狂响,他脚步一迈,打算从另一条比较不起眼的宴会厅内廊溜走,尝试能不能从对面的正门溜出去。   他下定决心,埋头就跑,结果刚转出躲藏的角落,就被顾瑾谚堵住去路。   该死的!克莱因调转方向,打算绕开逃跑,但江珩却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笑盈盈地望着他。   克莱因四肢僵硬地转回去,就看见顾瑾谚气势逼人地往前迈了一步。   “你想去哪?”顾瑾谚语气冷淡,摆着张扑克脸,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让克莱因双腿直哆嗦。   “我、我、我只是不小心跑错地方了,对不起,我这就走!”克莱因结结巴巴地回答,抖着腿打算溜之大吉。   江珩再次堵在克莱因面前,歪着头对他笑,黑曜石般的双眸亮晶晶的,小巧的酒窝漂亮醉人。   克莱因瞧着这位跟他差不多高的漂亮少女,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克莱因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他呆呆地看着这位美丽的贵族女孩,心跳得厉害。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克莱因慌里慌张地扯了扯衣服,挺直腰板,提起精神,想给江珩留下良好的初见印象。   “小姐,我叫克莱因,您、您好。”克莱因碧绿的眼瞳微微亮起,天然卷的金发张扬地来回摇晃,看起来是一位俏皮活泼的西方小青年。   江珩轻眨了下眼,睫毛颤抖的瞬间温柔缱绻,直把克莱因看得心跳加速,呼吸停滞。   江珩没出声,只是朝克莱因点点头,眼眸微弯,笑容如皎月。   顾瑾谚脸一下就黑了。 第53章 恐怖游轮(5)   偏生克莱因还沉浸在自己的心跳中无法自拔, 孤注一掷地对着江珩深情凝望。   “能冒昧地询问您的姓名吗?”克莱因红着脸问道。   顾瑾谚身上的黑气凝实得都快肉眼可见了。   江珩瞧了瞧一脸不爽的顾瑾谚,小声地否认了克莱因的称呼:“我是男的。”   克莱因没能反应过来:“啊?”   江珩体贴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在克莱因呆滞的神情里介绍道:“我叫江珩, 他是顾瑾谚,目前的化名是克莉丝和库里恩。”   “我们也是玩家。”江珩内敛地笑笑。   信息量太大,克莱因张着嘴消化了会儿, 这才满脸震惊地回过神来:“你不是女孩!”   江珩回以肯定的点头。   克莱因羞涩的小表情裂了,他人生中的初恋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这么破碎消散了。   他捧着碎成一瓣瓣的心,黯然神伤:“你长得这么好看,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不是女孩子!”   江珩羞赧地抿唇:“这是伪装。”   克莱因哀叹着抚平自己的心灵创伤, 努力面对残酷的事实,不再去想悲痛的过往:“你们也是玩家?”   江珩:“嗯。”   克莱因松了口气:“太好了, 我还以为我完了呢。”说完他倒豆子似的跟两人述说了自己被船员追杀的经历。   “后来他们好像跑去追另一个人了, 说是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什么——”克莱因说着,目光停在江珩身上,“东方男孩……不会是你吧?”   江珩报以微笑:“是我。”   克莱因愣了一瞬,随即好奇:“你做了什么?居然能把他们全都调走。”   “我没做什么, 但是被他们认为是杀人犯。”江珩答道。   克莱因摊手:“看来他们都是群没头脑的傻子,你一看就不会是凶手。”   江珩但笑不语, 小酒窝恬静地陷在脸上。   克莱因受到了暴击, 不得不在心里默念:不是女的不是女的不是女的不是……   他妈的,管他是不是女的!   顾瑾谚忍无可忍地插话:“很抱歉,虽然同为玩家, 但是现在我们明面上的身份是贵族,不太适合同你长时间交谈。”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但克莱因还在犯花痴,对外界危险的感知力大幅下降了一个档次。   克莱因只是摆摆手:“没事,我想到怎么跑出去了,只要我搞出点小故障,让这个宴会厅停会儿电。你们也要一起吗?”   顾瑾谚淡淡地拒绝:“暂时不用,你先考虑自保吧。”   江珩也摇头:“我们不容易暴露,而且可以利用目前的身份多获取一些情报,暂时不急着脱离。”   克莱因略有失落:“那好吧,如果之后你们需要帮助的话,就按下这个。”他掏出一串漂亮的手链,上面的蓝宝石璀璨明亮。   克莱因把宝石手链递给江珩:“只要按一下蓝宝石,我这里就能听到你……你们的声音。”   “这是稀有道具吧……”江珩犹豫着,没去接。   克莱因爽快地一把将手链塞进江珩的手里:“是稀有道具,但只是借给你呀,拿着吧!”   “啊,有人要过来了!我先走了!”克莱因转身就跑,从内廊里溜走了。   江珩捏紧手中的手链,无奈地望着克莱因跑远了。   顾瑾谚盯着那条蓝宝石手链,神色不明。   手链啊……   他眸色沉沉地思考着。   “先生您好,这是您刚刚要的柠檬水。”走过来的是之前和顾瑾谚搭话的那名男侍者,他的托盘上放着一杯柠檬水,朝顾瑾谚递过来。   顾瑾谚回神,伸手接过:“谢谢。”   男侍者微笑:“不必道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位小姐现在好点了吗?”他将脸转向江珩,关切道。   江珩半阖着眼帘,轻轻颔首回应,绮丽的面容让侍者不禁为之一愣。   刚刚没有看清这位小姐的容貌,原来这么……   侍者怔愣的目光很快被一片墨黑挡住,他抬头,对上顾瑾谚毫无温度的眼神,仿佛掉进了寒冷的深潭,冻得脸色发白。   “你在做什么?”顾瑾谚居高临下地望着侍者,神情冷冽。   侍者仓皇地避开顾瑾谚的眼神,在触及江珩疑惑的目光时也不敢多作停留:“抱歉,失礼了。”   他匆忙丢下一句道歉,端着托盘急急忙忙地转身走了,途中还因为心神不宁差点把托盘上的酒杯给摔了。   江珩瞥向顾瑾谚,悄声道:“他怎么了?”   顾瑾谚扯出一抹笑:“可能有客人在等他端酒过去吧。”   江珩轻眨几下眼,没有多想。   忽然,宴会中一阵骚动,贵族们纷纷停下交谈,朝某一方向望去。   “到时间了?”   “应该是,时间差不多了。”   “昨天的那场动乱应该出结果了。”   “真是令人不安……”   江珩和顾瑾谚从角落里走出去,一路上听见不少窃窃私语。   江珩揪揪顾瑾谚的袖口,示意他注意这些人口中的话。   而在他人看来,就是一位柔弱的少女在害怕地寻求身侧管家的安慰。   一位满心怜爱的贵族夫人不由得走了过来,柔声安抚:“不用怕,孩子。虽然昨天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但希尔特船的安保仍然值得信赖。”   江珩眨眨眼,随即羞涩地望着这位夫人,抿直唇角,缓缓点了点头。   顾瑾谚虚虚地搂着江珩的肩,绅士地朝这位贵族夫人道谢:“谢谢您,夫人。小姐昨夜还因此担心得睡不着,总是害怕。”   江珩瞄了一眼顾瑾谚,配合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精致的侧脸,也掩盖了比较男性化的轮廓。   贵族夫人连忙安抚:“哦,可怜的孩子。别担心,那位杀害船长的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船组人员正准备将犯人示众呢。”   凶手被抓了?   江珩与顾瑾谚心中皆有疑惑,但都暂时按兵不动。   顾瑾谚继续不动声色地同贵族夫人交谈:“那真是太好了,小姐今晚也能睡个安心觉了。”   江珩侧身,向贵族夫人露出个安心的笑容,看得贵族夫人怜惜不已。   “你们来自东方吗?听说那位杀人凶手也是个东方人,他偷渡上船对船长实行了杀害,不知是旧仇还是新恨。”贵族夫人道,“社会底层的老鼠们总是喜欢干一些肮脏的事情。”   贵族夫人似乎打开了话匣,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一道宏亮的声音打断。   一位身着船员服的男性站在高台上,缓缓开口。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希尔特游轮,我们将为您提供完美的服务与极致的享受。”   “关于昨日的船长被害事件,作为副船长,我深表遗憾。”   “事情发生后,我们的船员迅速对凶手进行了抓捕,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   “带上来!”副船长招手,几名高壮的船员压着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上了高台。   副船长揪住男子的黑色短发,强硬地让他抬起头来。   “这就是那个该死的凶手!就是他杀害了船长!”副船长厉声喊道。   底下的贵族们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群情激奋。   “该死的杀人犯!”   “你是不是想让这艘船沉了,然后让我们淹死!”   “恶心!”   那名被当作“杀人犯”的男子惊恐地瞪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连连否认:“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船长!我不是——!”   副船长冷笑着把男子往前一推,男子踉跄地跪倒在地,身后的船员跟上,把他的头死死摁在地上。   “看看,这就是杀人犯!他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毫无悔过之意!他肯定是想通过杀死船长,让船上的所有人都沉进海里!这完全是滔天大罪,罪无可恕!”副船长怒吼道。   台下的贵族们也都义愤填膺地跟着呐喊:“滔天大罪,罪无可恕!”   江珩在一片怒吼声中,悄悄附在顾瑾谚的耳畔说道:“副船长在煽动情绪。”   “而且,怎么又出来一个杀人犯,他们不是咬定了是我吗?”江珩不解地说。   顾瑾谚侧向江珩,同他耳语:“他也是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   “我想他们只是在找替罪羊,只要符合这个特征,就可以抓来当罪人。”顾瑾谚说。   江珩看了一眼台上瑟瑟发抖的那名年轻男子,眉心微蹙:“他是玩家。”   顾瑾谚闻言,扫了那名男子一眼,发现他的确有着眼睛。   “难道只有玩家会成为替罪羊吗?”顾瑾谚沉思道。   江珩回忆着刚刚贵族夫人所说的话。   听说那位杀人凶手也是个东方人,他偷渡上船对船长实行了杀害……   偷渡?   江珩朝顾瑾谚招招手,让他再侧耳过来。   “你还记得那位夫人说的话吗?凶手是偷渡上船的。”江珩说,“这个描述是不是综合了我和克莱因的身份?”   顾瑾谚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看向台上眼神绝望的“杀人犯”,“那就可以肯定,这位下命令的副船长,他在敌视我们。”   江珩说:“嗯,他在针对玩家。”   贵族们的怒火在副船长的煽动下越烧越旺,他们叫嚣着要处死“杀人犯”。   “他的罪行不可饶恕!”   “把他丢到海里喂鱼!”   “他该死!让他为船长偿命!为我们偿命!”   副船长神情激动地望着台下的众人,正想再次发表言论。   宴会厅里的灯盏忽然齐齐熄灭,整个宴会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停电了吗!轮船是不是出故障了!”   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没人注意到在一片黑暗中,台上的“杀人犯”已经不见踪影。 第54章 恐怖游轮(6)   慌乱的贵族们在黑暗里互相拥挤着, 时不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无非是你踩我我踩你的戏码。   江珩借着黑暗的掩护, 毫不顾忌地开口与顾瑾谚说话:“应该是克莱因做的。”   顾瑾谚护着江珩往人群外围撤离, 双眸在黑暗里闪烁着奇诡的光芒。   但那点光芒太过微弱,再加上后来顾瑾谚掏出打火机照明,江珩未能注意。   打火机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 两人撤出人群,免受拥挤。   江珩拿出那串蓝宝石手链同克莱因联系,他按动那颗蓝宝石,很快听到了克莱因的声音。   “克莉丝?”   江珩贴近宝石悄声说话:“是我,宴会厅停电了, 是你做的吗?”   克莱因迟疑片刻,回答道:“我的确对电路动了点手脚, 但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快停电, 我都差点儿没把握好时机逃跑。”   顾瑾谚忽然出声:“那个‘杀人犯’不见了。”   江珩偏头:“不见了?”   “克莉丝抱歉,我这边来人了,估计是来修复电路的,我得先走了。我会去E甲板, 那里人多,基本上都是煤工火工, 我混进去比较不起眼。”克莱因语气急促地交代道, “如果有事你们就来E甲板找我。”   江珩回应:“好。”   通讯很快被切断,下一瞬,宴会厅恢复了光亮。   贵族们慢慢镇定下来, 很快发现了高台上那几名押着‘杀人犯’的船员竟昏倒在地,而‘杀人犯’则不知所踪。   “他去哪了!那个杀人犯!”贵族的恐慌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天哪!他该不会又逃走了!”   “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解释!”   副船长并未昏迷,他压手示意众人冷静,但收效甚微,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担心!”   “凶手逃不出我们的严密封锁!他必然会再次被我们抓捕回来!请相信希尔特游轮的优秀安保!”   贵族们在副船长的说辞下勉强冷静下来,场面堪堪维持住稳定。   船员们也逐渐从昏迷中醒来,起身退下高台。   “现在我想宣布另一则消息,由于船长的不幸逝世,我们不得不临时更换船长。”副船长拍手吸引众人注意,然后向后伸手,请出了一个人。   一位中年男人走上前,站到副船长的身旁,表情肃穆,看起来一派沉稳:“我将代替原船长布鲁斯克担任希尔特船的新船长。”   “请放心,麦瑞特船长同样是资历深厚的航海者,本次航程将依旧平稳、安全、舒适……”副船长在一旁补充安抚众人。   江珩注视着麦瑞特船长身上的那套船员服,同顾瑾谚耳语:“麦瑞特船长身上的船员服是不是不太合身?”   “不是尺寸不合,但总觉得有种违和感。”江珩揣摩道。   顾瑾谚看着麦瑞特船长道:“是气场问题吧,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个船员。”   “……请相信希尔特船组的全体人员,我们必将不会让您失望。”副船长结束了讲话,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那么接下来就请尽情享受这场宴会吧!乐队已经就绪,请挑选好您的舞伴,万众瞩目的舞会即将开始。祝您今夜愉快。”副船长笑着说完,转身与麦瑞特船长一同下台。   江珩惊讶:“舞会?”   顾谨谚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身周的贵族们很快邀请到自己的舞伴,还有不少贵族少爷跑到江珩面前,期期艾艾地向他发出邀请。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您的美貌与我更为般配,为何不与我一同跳一支舞呢?”   “请您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他可配不上您。”   一群年轻小伙红着脸,争先恐后地挤在江珩的面前,把他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一片黑窟窿的眼眶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江珩紧张地舔舔唇,悄悄地往后退,想脱离包围圈。   顾谨谚站在他的身后,牢牢揽住了自投罗网的江珩。   江珩猝不及防地撞在男人稳实的胸膛,脑袋被撞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男人的嗓音冷冽,在沸腾热闹的舞会里犹如淌过的清澈山泉。   “不好意思,我家小姐不接受邀请。”   顾谨谚环顾众位陡然停下争论的贵族少爷,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松开揽住江珩肩膀的手,弯腰,伸手。   “小姐,您愿意与我跳支舞吗?”   江珩微微睁大眼睛,而后粲然一笑,将手搭上顾谨谚的手。   周围的贵族少爷们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识趣地转身邀请别的舞伴。   音乐响起,众位贵族在舞池里优雅起舞。   顾瑾谚搂着江珩的腰,两人与周围众人的舞步保持一致。   接着跳舞时较为靠近的距离,江珩小声与顾瑾谚交谈:“船长不幸被害,副船长却能镇定自若地安排后续工作,甚至能替换新船长。”   “感觉像是有预谋一样。”江珩道。   顾瑾谚拉着江珩的手抬起,让他转了个圈,洋裙蓬松层叠的裙摆旋转着,花一般地绽开来。   顾瑾谚重新搂住江珩细瘦的腰肢:“这些事情的进展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过于奇怪。即使希尔特船的各种预防措施做得再好,应该也很难预料到船长会突然身亡。”   舒缓的华尔兹舞曲结束,乐队再次拉起一支舞曲。   这支舞曲音律古怪,节奏急促,不和谐的音符与和弦不断出现,听得人直想皱眉。   但除了江珩与顾谨谚两人,周遭的人们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对,仍然就着音乐继续跳着舞步,   顾瑾谚忽然俯身,低声在江珩的耳边说道:“有点不对劲,我们周围所有人的舞步都太规律了,每一步落脚的方位都精准得毫无变化。”   江珩闻言,偷偷观察周围,得出了与顾瑾谚同样的结论。   古怪的音乐骤然停住了。   可贵族们依旧机械地重复着他们的舞步,像是被上满发条的跳舞娃娃,只能一直跳到发条转动完毕,才能停下。   江珩和顾瑾谚警惕地戒备起来。   舞池的灯光灰暗下来,破空声随后而来,一根绷紧笔直的坚硬钢丝从远处迅速地割过来,犹如锋利的刀刃,将舞池里的贵族们一个个切下了头。   顾瑾谚视线极好,瞬间就看清了那根钢丝。   他瞳孔微缩,反应迅猛地揽着江珩蹲下身,两人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割头的钢丝。   贵族们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上,像是弹珠一般,互相碰撞弹动。   但钢丝的活动仍未停止,第二根第三根……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钢丝接连出现,交织成一张寒光闪闪的巨网,向猎物们扑过来。   “快走!”顾瑾谚低吼道,他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江珩打横抱起,飞快地撤出舞池。   顾谨谚抱着江珩撤出舞池的瞬间,钢丝巨网终于抵达,舞池里的人们如同被凌迟一般,被钢丝网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   整个过程迅速得仿佛只在眨眼之间。   “没有……血?”江珩先是怔愣一瞬,随即立刻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本应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顾瑾谚抱着江珩走近看了一眼,发现舞池里躺着的都是假人的塑料残肢。   舞池的灯光忽然聚在一起,照成一个光圈,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光圈内,低垂着头颅。   “谁?”顾瑾谚冷声道。   影子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杀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但创造一个人却很不容易。”   “有人死了,有人活了。一个人的死亡标志着另一个人的出生。”   “我们究竟是活着,还是早已死去?”   影子的声音空荡荡地回旋在两人耳畔,拖沓低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许多深意。   影子说完,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便在聚光灯下消失了,而随着它的消失,宴会厅里所有的灯光也突然熄灭。   “又停电了吗?”江珩软声问道,他摸索着拍了拍顾瑾谚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顾瑾谚在黑暗里沉着眸光,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江珩的颈窝里。   “瑾谚?”江珩感觉颈间被顾瑾谚的潮热吐息覆盖,被拂过的那片皮肤一阵麻痒。   顾瑾谚窝在江珩的肩上深深喘了口气,他半阖的眼帘里透着明暗交杂的光芒,在黑暗里颇为渗人。   顾瑾谚努力放缓过快的呼吸与心跳,试图缓解心脏处突如其来的闷疼。   “瑾谚?你是不是不舒服?”江珩察觉到顾瑾谚状态的不对劲,“你快放我下来。”   顾瑾谚没有听,只是把江珩抱得更紧了,声音沙哑地说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江珩本想从他怀里挣脱,闻言一愣,然后缓缓地放弃挣扎,任由顾瑾谚抱着他。   颈侧的呼吸沉重缓慢,似乎在刻意隐忍着痛苦,江珩安抚地环上顾瑾谚的脖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刚刚的影子有问题吗?”江珩和软地说道。   顾瑾谚终于缓过神来,声音依旧低哑:“是。”   那些有关生死的话语似乎影响到了他。   果然有点困难吗……   电流声响了几下,灯光跟着重新亮起,但周遭的环境却发生了改变。宽阔的宴会厅不再,黑色幕布逼仄地挂在两旁,隔出了一条狭窄的通路。   顾瑾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紧紧抱着人。   他低头说道:“我把你放下来吧。”   江珩眨眼:“不难受了?”他的面容被周围的白光笼得朦胧,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温柔的雾气。   江珩配合地松开手臂,很快便再次踏到了地面上。   黑色幕布切出的通路弯弯曲曲地拐向远方,江珩和顾瑾谚决定往前走走,看能否走出去。   狭窄的空间总是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再加上这条路拐角众多,很容易让人生出,不知下一个拐角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等在那的慌乱想法。   江珩执意要走在前面,让身体不太舒服的顾瑾谚跟在后头。   脚步声在静谧的气氛里越发清晰,江珩再次转过一个拐角,发现来到了一条较为笔直的路上。   他正要迈步出去,却发现道路的尽头似乎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那是什么?”江珩疑惑地出声。   那个人影似乎听到了江珩的声音,缓缓地转身,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   “不见了?”江珩困惑地眯起眼。   一直稳定的灯光忽然一阵剧烈的闪烁,晃得人眼睛看不清楚。   江珩闭了下眼,再睁眼时——   一张满脸鲜血的鬼脸直直冲到他的面前,它诡异地咧着嘴角,开怀地笑道:“要生还是要——”   鬼脸的“死”字还未出口,江珩一拳打在它的脸上,把它揍飞几米远。   清脆的碎裂声和沉重的掉落声接连响起,那位吓人的鬼脸假人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第55章 恐怖游轮(7)   鬼脸假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珩缓缓收回条件反射挥出去的拳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鬼脸假人身边。   他蹲下身, 担忧地用手指戳了戳它。   “你还好吗?没事吧?”江珩点点鬼脸假人的手臂, 又碰碰假人的鬼脸,小声问道。   由于刚刚那一拳的冲击过大,假人的那张塑料鬼脸已经被揍得稀烂, 零零碎碎的塑料碎片随着江珩指尖的触碰,扑簌簌地往下掉。   江珩犹豫半晌,盯着那张糊得不成样的鬼脸道:“你……是不是妆没化好……怎么在掉粉啊?”   鬼脸假人……鬼脸假人不想说话,直接乖巧闭麦。   妈的,怎么碰上个硬茬子。   江珩见鬼脸假人毫无反应, 皱着眉,急切地摇了摇它的手臂:“你怎么了?你刚刚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呢?不要只说一半呀。”   他一边软乎乎地埋怨着, 一边摇晃着鬼脸假人。剧烈的晃动让鬼脸假人脸上的塑料碎片全给摇下来, 细小的碎片仿佛从老旧的粉墙上剥落的粉末,哗啦啦落了一地板。   顾瑾谚轻手轻脚地走到江珩的身后,对江珩的行为熟视无睹,只是冷冷地睥睨着躺尸的鬼脸假人。   他无声地开口命令:“起来。”   鬼脸假人微微转动了下眼球, 直挺挺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僵硬地站直了身。   江珩微微张着嘴, 显然被鬼脸假人突然的动作稍微吓着了, 他反应了会儿,跟着站起身来。   鬼脸假人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在生死间徘徊……总要做出……选……择……”   它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磕磕绊绊又嘶哑难听。   鬼脸假人说完, 局促地喘息了一声,如同痛苦的呻吟。   “总要……选择。”   顶上的灯光又闪烁起来,眼前的场景如同闪着雪花的老旧电视机屏幕,模糊的场景转瞬即逝。   “哗”地一声,两旁的黑色幕布无风自动,快速地向中间靠拢过来。   江珩与顾瑾谚两人眼前一黑,亮光再至之时,场景又发生了变化,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宴会厅。   宴会厅的灯大部分都已经关闭,只有舞池上方还亮着一两盏光线昏暗的灯。   “回来了?”江珩眨眨眼,望向昏暗的舞池。   舞池里仍然铺满了假人的残肢,光滑的塑料材质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   “为什么都是假人?”江珩走到舞池边,捡起几片塑料片放在手心,仔细地观察片刻。   顾瑾谚跟在江珩身边,低头看着江珩手心里的塑料片。   “等等。”顾瑾谚凑得更近了些,他伸出食指,指腹轻轻地滑过江珩的手掌,停在掌心。   江珩的指尖害羞般地往掌心蜷了蜷。   痒。   江珩不自觉地想收手,看出他意图的顾瑾谚一把攥住他细白的手腕,不让人抽手。   “别动。”顾瑾谚说,眉目低敛着,仔细地瞧着江珩的掌心。   江珩乖乖地让他捉着手腕,只是下意识地偏头去看人。   男人的侧脸锋利冷峭,轮廓里都透着冷硬,可偏偏表情却缓和得带出温柔。   顾瑾谚确定了江珩手里的那几片碎片上,的确刻着残缺不全的英文字母,他侧过脸,想告诉江珩新发现,结果正好捉到对方偷看的视线。   江珩撞上顾瑾谚忽然望过来的视线,不自然地错开眼神,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顾瑾谚低低地笑一声,胸腔的震颤撩拨着江珩的耳根。   “在看哪呢?转回来,有线索。”顾瑾谚笑意未散的嗓音性感,把一抹淡红生生逼上江珩的白嫩耳尖。   江珩强作镇定地扭回头:“哪里有线索?”尾音还又软又绵地颤着。   顾瑾谚也不揭穿他,修长的手指在江珩的掌心轻点:“这几个碎片上有字母,不过不太清晰,而且残缺不全。”   江珩闻言,抬手起来,眯着眼辨认出来。   塑料碎片上的确刻着字母,摸上去还能隐约察觉上面不明晰的凸起,但只能判断出是字母,具体写的什么,究竟有什么含义,一概不知。   江珩又捡了几块碎片,发现有的有刻字母,有的没有。   “为什么假人的身上会刻字?是所属人的名字吗?”江珩不解道。   顾瑾谚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人都没有什么思路。而就在此时,宴会厅的正大门突然被打开来,沉重的推门声瞬间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门开了。”顾瑾谚看着大敞的正大门。   江珩也把目光投向门外。   宴会厅大门上的金粉在黑暗里闪着点点光芒。   “有人吗?”江珩试探地喊了一声。   一道白影猛地从门外一掠而过,快得两人差点没能捕捉到它的踪影。   “跟上去。”顾瑾谚立马下了决断。   两人脚步飞快冲出门外,白影在不远处再次闪过,两人脚步一转,很快又追上去,最终在镀金扶手的大楼梯前跟丢了。   江珩环顾四周,再也没看到白影出没。   “跟丢了。”江珩沮丧地垂头,不开心地用牙尖抵了抵下唇。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笨重的挪动声,顾瑾谚反应迅捷地抬头,正好看到顶上的楼梯正在缓缓向两边分离着移开,露出最上面的玻璃穹顶。   江珩也闻声抬头,他怔愣地看着玻璃穹顶外的夜空,半晌回过神来:“那是月亮……还是太阳?”   顾瑾谚表情微凝:“应该是月亮。”   纹路精致的玻璃穹顶干净透彻,一眼便能将其上的天空看得一清二楚。   深色的夜空中突兀地挂着一轮火红色的圆月,本应清冷朦胧的光晕被燃烧着的烈焰所取代,因而江珩才没能果断判断出它究竟是月亮还是太阳。   圆月是极不自然的庞大,几乎覆盖住了三分之二玻璃穹顶外的天空,唯有露出的那三分之一的夜空能让人确定时间似乎仍旧处于深夜。   “怎么感觉有点像画。”江珩揉揉眼皮,缓解了下因过于刺目的光芒而发涩的眼睛。   顾瑾谚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顶上的那片不太宽阔的夜空。   夜空里浮着一小片薄薄的淡云,一不留神就会看漏。   “库里恩?”江珩叫了声,见顾瑾谚许久没有反应,便又喊了他一声,“瑾谚?”   顾瑾谚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猛地转头看向江珩:“啊,是,的确是画。”   “我们刚刚在706舱房看过船外,这艘船的确是在行进的,而且行进间的那种摇晃感一直没有停过。”顾瑾谚说道。   江珩点头:“但是顶上的那一小片云却一直没有变过方位。”   可为什么要在玻璃穹顶的外面贴上这么一幅画?   “燃烧的红月……”江珩喃喃道。   “喂?克莉丝?你在吗?”克莱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江珩的脑海里,江珩愣了片刻,从系统空间里取出那串蓝宝石手链。   “克莱因?你的声音能直接传到脑中吗?”江珩好奇地问道。   克莱因笑道:“你是不是把手链放到系统空间了?”   “嗯。”江珩软软地应声。   克莱因在那头忽然沉默了片刻,捂着被萌得心律不齐的胸口,清清嗓子说:“如果你放到系统空间就会直接传到脑海里,拿出来的话就会外放。但是如果你要主动通话,只能按那颗蓝宝石。脑内通话也只能单向地听,没法回话。”   “不说这个,你们现在在哪?”克莱因问。   江珩捏着手链:“我们在大楼梯这里,宴会厅的C甲板那层。”   克莱因语气高昂一瞬,随即又很快压低了声音:“那你们快来E甲板,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放映厅,有一卷胶片可以播放,可能是重要线索!”   江珩转头与顾瑾谚对视,顾瑾谚朝他颔首。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江珩回答。   克莱因道:“那我在E甲板这里的前侧楼梯等你们。”   通话切断,江珩同顾瑾谚顺着大楼梯向下走了一层,然后拐到前侧楼梯,向下来到E甲板。   如克莱因所言,他正站在楼梯口等着,一看到江珩的身影,就亮着眼睛,举手拼命地挥了挥。   克莱因碧绿色的眼睛里难掩兴奋,他掏出一卷胶片递给江珩:“就是这个!”   江珩接过来看了看,胶片上面贴了个标签,用花体英文写着“Documentary”。   “纪录片?”江珩把胶片递还给克莱因。   “对,而且它不是一般的纪录片!你看了就知道了,快来!”克莱因灿烂一笑,伸手想去拉江珩。   “啪”的一声脆响,顾瑾谚拦在江珩的身前,毫不留情地把克莱因伸过来的手给拍了回去。   克莱因收回手,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摸摸被拍得泛红的手背。   江珩茫然地望着顾瑾谚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挡在面前。   “瑾……库里恩?”江珩谨慎地改口,怕周遭有人会听见,毕竟克莱因之前说过,E甲板有很多煤工火工,人数众多。   “没事,我们走吧。”顾瑾谚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对江珩笑笑。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克莱因,朝旁边走了一步,不再挡着江珩。   克莱因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仍旧心有不甘。   江珩困惑地望着似乎在生闷气的克莱因:“克莱因?你怎么了?”   克莱因勉强地拉出一抹笑:“没事没事,我们赶紧去看看吧,趁现在那些工人在忙。”   “工人在忙?现在不是深夜了吗?他们没有休息?”江珩注意到克莱因的话语,出声询问。   克莱因疑惑地“啊?”了一声,他转身看着江珩,犹豫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深夜……”   “现在是白天啊。” 第56章 恐怖游轮(8)   “白天?”江珩微微睁大眼睛, 对克莱因所说的话感到惊讶。   怎么会是白天?他抿抿唇,眉心拧起。   克莱因还未察觉不对, 依旧十分热情地为江珩解答:“对, 是白天。现在是上午十点,再过不久就要到午饭时间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工人出现的。”   “虽然这个放映厅是为三等舱客人提供的, 但它并未禁止向工人开放,因此在午休轮班时间,会有部分工人选择来放映厅内观影休息。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可能会和他们碰上。”   顾谨谚皱眉:“先不说工人的事,时间不对。”   克莱因一脸茫然, 完全没明白:“什么时间?”   江珩解释:“我们在进入宴会厅之前正好是深夜十二点,宴会持续的时间应该不长, 至少不至于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这艘船上的时间流速不正常。”江珩推断。   克莱因听得懵懂:“时间流速不正常?可我上船的时候明明是……奇怪, 我好像……我怎么记不清了?”   克莱因努力地试图回忆起上船的时间,可越是去在意,去回想,他越是无法回忆起来。有关上船时的记忆似乎都被蒙上一层白雾, 模模糊糊的,不甚明晰。   江珩望着有些魔怔的克莱因, 担忧地开口:“克莱因?你没事吧?”   克莱因苦恼地揪着自己金色的小卷毛, 苦着脸道:“克莉丝……我记不清了,可我进副本的时候,睁眼就看到对面挂着钟, 上面应该是显示了时间的。”   “当时我的确看到了时间,我还特地记住了,就怕是什么重要线索,可我现在却完全想不起来。”   江珩垂眸沉思片刻:“会不会是副本特地隐藏模糊了?时间可能的确是个重要线索,但它现在还不是揭露的时候,我们还未触发到关键点。”   三人边说边走,在克莱因的领路下,很快走到了E甲板的放映室。   “先看影像吧。”顾谨谚淡淡地出声,打断了想再同江珩说一会儿话的克莱因,他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时间紧迫吗?”   克莱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用把胶片装到了放映机上。   老旧的放映机咔咔地转动运作起来,一束白光扩散地投射在荧幕上,影像开始播放。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厅内高亢地响起,激动地述说着。   “现在我们来到的是——”   急促的鼓声背景音敲起来,“咚咚咚”的鼓点配合着旁白的声音,吊足了人的胃口。   “——居然是传说中最豪华的大型游轮!希尔特游轮!”   希尔特游轮庞大的外部船身陡然出现在荧屏上,宏伟又壮观。   顾谨谚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江珩则是略微惊奇地眨眨眼,然后继续紧紧盯着屏幕。   “这艘被称为‘贵族的享受乐园’的大型——”   胶片播到这里似乎出了点故障,荧屏黑了一瞬,很快又再次亮起,但场景已经由游轮的外部切换到了游轮的内部。   杂音响了几声,画面逐渐变得明亮。   “现在我们正在参加贵族的晚间舞会,优雅的氛围,奢靡的装扮,一切都是那么的奢华。不过我们得保持安静,否则纪录片的拍摄可能会因为我们过于激动而被终止。”旁白的声音压低了,看来是不想打扰到他人,他自认为幽默风趣地开了个玩笑。   江珩看着熟悉的场景,不自觉出声道:“这是宴会厅?”   镜头缓缓地移动着,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整个收入其中,灯火通明璀璨,与江珩两人刚刚走出的昏暗大厅截然不同。   胶片再次出了故障,画面忽然停滞不动,旁白的声音也卡壳了。   克莱因站在放映机边上,用力拍了拍放映机:“这个不太好用,刚刚我看的时候也是卡了。”   放映机的被克莱因拍得零件乱响,而后又重新开始流畅播放。   “好了!”克莱因收手,表情骄傲。   “……邀请的贵族们都是……允许我们采访几位客人,那我们现在就抓紧时机,过去采访那位夫人吧!”随着旁白的话语,画面又开始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位贵夫人的背影上。   “夫人您好,请问您能否允许我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想做一个简短的采访。”   贵妇人闻言,缓缓地转身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容随着她的转身渐渐显露出来。   她正是那位之前在宴会上安慰江珩的贵族夫人。   只不过在灰白的荧屏上,她拥有着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睛,如同晴空下的清湛湖水,连黑白的影响都掩盖不住那双眼睛的光彩。   贵族夫人微微一笑:“好的。”   胶片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这里,稍作停顿后,它又开始从头播放。   “现在我们来到的是——”   旁白的声音再次激昂地回荡在放映厅里。   克莱因见胶片又重播了,便将放映机给关了,取出了那卷胶片。   “这是这艘游轮的纪录片,而且我想它不仅仅只有这么一卷胶片,一定还有其他接下去的胶片。如果能够全部找到,我们说不定就能了解到这艘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克莱因得意洋洋地说到,对自己的推断与发现感到无比自豪。   他说完,忍不住去看江珩的反应,结果发现江珩似乎并未注意他,只是怔怔地想着事情。   克莱因有些失落:“克莉丝,你在听我说话吗?”   江珩轻眨了下眼,柔顺的长发随着他的偏头轻微地漾动,他看向克莱因,不好意思道:“嗯,我在听,其他胶片我们试着找找吧。还有……”   江珩迟疑片刻说道:“……刚刚那位夫人,我们在宴会上遇到过她……”   顾谨谚跟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遇到过!”克莱因错愕地喊了声,对此感到意外极了。   “嗯。她跟纪录片里一模一样,除了眼睛。”江珩答。   克莱因恍然:“的确,现在这艘船上除了玩家以外,所有人都是没有眼睛的。”   忽然,顾谨谚举手示意安静,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江珩和克莱因终止交谈,安静下来,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单薄而杂乱,显然只有一个人,他应该很慌张,脚步急切,像是在躲避什么。   顾谨谚眸光微闪,俯身同江珩咬耳朵:“躲到门旁边。”   江珩掐了掐指腹,偏头避开温热磨人的吐息,仓皇地点点头。   顾瑾谚唇边的笑转瞬即逝,他冷冰冰地看着克莱因,冷声说:“你跟我们一起躲在门旁边。”   克莱因觉得自己像个大灯泡,瓦数贼高的那种,光芒能普照大地的那种。   三人躲在放映厅大门不靠墙的一侧,静静地守株待兔,克莱因还给每人发了根木棍。   “我从工房里捡的。”克莱因简单解释。   他把木棍交给江珩,不放心地特意叮嘱道:“克莉丝你用你最大的力气打,不要手下留情。”   克莱因瞧着江珩的细胳膊细腿,非常担忧,没忍住又补充说:“实在不行你就躲开知道吗? ”   江珩握着粗糙的木棍,乖巧地点点头,面颊上抿出两个小酒窝来,绵软得像只小兔子。   克莱因盯着江珩纤长白皙的手指,总觉得那木棍表面太粗糙会刮伤他,就算没有刮伤,估计也膈得慌。   他禁不住又想说话,结果顾瑾谚低声地说了一句。   “来了,就在门外。”   三人屏息凝神,听见门外传来粗重的喘息声,那人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该死,就该把这船上的人全给杀光。”   是个男人,而且貌似来着不善。   江珩捏紧了手里木棍,紧张地绷着唇角。   来人开始推动放映厅的大门。   就在大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克莱因反应最快地冲上前去,对着来人就是一棍。   木棍直冲着来人的脸上打去,气势汹汹。   “艹!”来人赶紧往旁边一闪,躲开克莱因的攻击。   顾瑾谚随性地把木棍一甩,往人膝盖后方砸去。   那人措手不及,被顾瑾谚的木棍打中,直直向前扑去。   但他一咬牙,在地上滚了一圈,忍着疼痛再次站立起来。   他目光一转,落在一旁身形单薄的江珩身上。   那人躲过克莱因打向颈侧的木棍,朝着江珩直奔过去。   克莱因因为惯性扑倒在地,摔得痛呼了一声。   这位不速之客迅速奔到江珩身后,手臂一横,勒住江珩的脖颈,挟持住他。   “都他妈给我停下,不然这小娘们儿可就没命了。”他狞笑着说道,“你们应该是队友吧,你们组队模式下,要是一人死亡,其他人就算过了副本,充其量拿个评价E,跟没玩没两样。”   “而且这小娘们儿,细皮嫩肉的,三轮副本的死亡可是很疼——”那人嘲讽地看着对面的顾瑾谚,完全没在意被他挟持着的江珩。   而等他被一棍子敲在头上的时候,他也没机会在意了。   “啊啊啊啊啊啊——”放映厅里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江珩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挟持他的人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木棍,直接给人开了个瓢。   战斗就这么毫无悬念、干净利落地在短短的几秒内结束了。   江珩攥着木棍,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望着横尸在地的那位来客。秀丽的长发迤逦地垂落下来,衬得他肤白脸小,五官精致。   “对、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勒得我脖子疼。”江珩解开颈带,委屈地揉着细瘦脖颈上被勒出来的红痕。 第57章 恐怖游轮(9)   克莱因正想从地上爬起来, 眼角余光一瞥,居然看见不远的地上还躺了一个人。   难不成是克莉丝!他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脚步一转就往那跑。   “克莉——”克莱因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 嘴里的尾音慢悠悠地吐出来,“丝……”   他一心担忧的江珩正好好地站在那,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只是在揉着脖子。   “嗯?”江珩闻声应道,鼻音软糯,甜得像块糯米糕。   他转过身,浅粉色的蓬松裙摆温婉地旋转散开又落下。   克莱因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哦, 是那位说要杀光船上所有人的危险人物。   他又抬头看看不太舒服地揉着脖颈的江珩,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顾谨谚。   估计是库里恩干的, 可能这位兄弟胆大包天地伤到了克莉丝, 结果被库里恩摁着揍了一顿。   干得好!小克莉丝那么可爱,绝对要好好保护!   顾谨谚没理会克莱因向他投来的迷之称赞的目光,走到江珩身边,捉住江珩揉脖颈的手。   “别揉, 揉了更红了。”顾谨谚嗓音低缓地安抚道,“我看看, 伤到了?”   江珩仰着脖子, 下颌到脖颈绷着瘦直流畅的线条,奶白色的皮肤上红痕格外显眼。   顾谨谚轻轻碰了碰,江珩悄悄吸了口冷气。   顾谨谚皱眉, 拿出了一管药膏打算给江珩涂药。   江珩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顾谨谚的袖子:“我自己来吧。”   顾谨谚垂着眼看他:“自己涂?”   江珩点点小脑袋,伸手就要去接药膏。   顾谨谚盯着那只伸到他面前摊开的白净手掌,默不作声地把空闲的手搭了上去。   江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因难受而水润的眼眸乖巧安静地看着顾谨谚。   顾谨谚用掌心覆住江珩的手,轻轻握着把它送回原地。   江珩愣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显然颇为困惑:“药膏……”   顾谨谚轻笑一声:“我有说让你自己涂吗?”他俯首拉近两人的身高差距,额头压在江珩的额前。   厚重的荷尔蒙气息向着江珩温柔地包抄而来,从鼻尖一路侵占到胸腔。   “伤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自己涂不准的。”顾谨谚说完,起身开始挤药膏。   江珩耳根软热,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在顾谨谚伸手过来的时候配合地仰头。   顾谨谚指腹从江珩脖颈上的伤处抚扫而过,把药膏慢慢揉开。   江珩被弄得有些痒,小巧的喉结在顾谨谚指腹的碾磨下震颤着滑动,勾得顾谨谚指尖微痒。   “好了。”顾谨谚收回手,指节蹭过江珩的下巴尖,声音微哑。   江珩不由自主地颔着下巴,睫毛颤巍巍地扑闪两下。   顾谨谚绅士地重新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在脚下还在苟延残喘的躺尸身上踩了两脚。   克莱因目睹了全程,对这波操作目瞪口呆。   撩完人还要把地上这位惹是生非的兄弟给踩两脚。   真是狠人。   阿尔瓦正在用道具吊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刚刚江珩的那一棍差点直接把他打出副本。   目前他正处于口不能言的挺尸状态,因此即便被顾谨谚踩了两脚,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终于等到修复状态过去,阿尔瓦重新活蹦乱跳地从地上一蹦而起,暴躁无比地出口成脏:“我艹你大爷!你妈的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刚打个照面就用木棍往我身上招呼!”   江珩被阿尔瓦粗鲁的架势给震了下,随即反驳:“是你先说要杀光船上所有人的。”   他憋了口气,气得像只炸毛打转的小猫。   阿尔瓦支吾半天,居然无法反驳。   妈的,他好像是说过这句话。   “我那就随口一说!谁他妈知道你们偷偷摸摸躲在门后面偷听!”   顾谨谚站在江珩身边,面色冷淡,毫不掩饰对阿尔瓦的敌视,直接反唇相讥:“哦,随口一说啊,我们也就随手一揍。”   “你他妈——!”阿尔瓦撸起袖子就想揍人,怒火上头的他甚至忘记了刚刚的疼痛。   克莱因赶紧出来阻止,希望息事宁人,生怕战斗会波及到江珩,又让他受伤:“行了别打了,克莉丝还在旁边呢,别吓着他了。”   克莱因话音刚落,正对峙得硝烟四起的两人齐齐回头看向他。   库里恩倒是老样子,面对克莉丝之外的人一律都是冰块脸。   但是那位刚刚满血复活的兄弟目光却复杂得让克莱因读不懂了。   克莱因看着阿尔瓦,总觉得这人的眼角都快被这太过复杂的情绪搞得眼角抽搐了。   阿尔瓦被克莱因的话泼了桶冷水,从那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找死状态下清醒过来。   他差点忘了,刚刚他才被这个小娘们儿用一木棍给脑袋开了瓢。   阿尔瓦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老实巴交地闭麦了。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这傻金毛怎么也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位会被这种两人斗殴的小场面吓到?我信你个鬼!   克莱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阿尔瓦打为眼瞎耳聋智商低下的名单里,还乐呵呵地往江珩身边凑,对他嘘寒问暖:“克莉丝,伤还痛吗?不痛就好!”   江珩轻软绵和地笑笑。   阿尔瓦粗声粗气地插话进来,语气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别扭:“你、你们是组队的玩家吗?”   江珩好脾气地摇头回答:“我们没有组队。”   都是散户?阿尔瓦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明是散户感觉关系还这么紧密的,他的视线重点在江珩和顾谨谚的身上打了个圈,结果被五感敏锐的顾谨谚冷冷地扫了一眼。   刚刚这位好像也给了他一棍子……   行吧,这都不重要。阿尔瓦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秉承着怕挨揍的端正心态,耐下性子跟三人解释的:“我刚刚说的什么把船上的所有人的杀光是气话……”   他顶着江珩审视的清亮眸光,憋屈地改口:“行吧,我是想过,也打算这么干过,那我现在改邪归正了还不行吗……”   随后阿尔瓦絮絮叨叨,同时也骂骂咧咧地讲述了他进入副本后的大致经历,顺便自我介绍了下。   “你也是偷渡客?”克莱因抓重点问。   阿尔瓦说:“对,老子被那群臭瞎子船员追了一整条船,还是你们好,两个贵族,不用被追着满船跑。”阿尔瓦朝着江珩和顾谨谚昂昂下巴。   克莱因奇怪:“我也是偷渡客。”他说着,看向江珩,眼神询问能不能告诉阿尔瓦他和顾谨谚的身份。   江珩点头同意,顾谨谚也没有异议。   “克莉丝和库里恩不是贵族,这只是伪装。”克莱因简短地解释了一番。   江珩补充:“我一进副本就被船员断定是杀人犯,说我杀了船长。”   顾谨谚懒怠地说:“我刚好在一间房间里,没被人发现,暂时没有特殊身份。”   阿尔瓦听了江珩的话,神色古怪,仿佛压抑着极度的愤怒。   “阿尔瓦?你怎么了?”江珩注意到阿尔瓦的神色变化。   阿尔瓦长出一口气,深恶痛绝地说:“你肯定不是杀人犯,杀害船长是的是一个卑鄙小人!”   阿尔瓦之所以想要杀光船上所有人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他在被船员追着跑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玩家。   和身材强壮的他不同,那名玩家是个瘦得像只猴子,感觉海风一吹,他就能飘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得那种瘦。   “那只臭猴子叫吉尔,是个华裔。”阿尔瓦说,“他也是个偷渡者。”   起初,阿尔瓦并没有把吉尔放在眼里,当吉尔提出结伴同行的要求时,他还爽快地答应了,甚至傻逼地觉得这人弱不禁风的,结伴的话自己还能照应照应他。   江珩看着阿尔瓦气得涨红的粗犷面庞,觉得这大概没有什么好结局。   果不其然,阿尔瓦接着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这人就是个二五仔!”   阿尔瓦与吉尔开始相安无事了一阵子,虽然吉尔基本没派上什么用场,不过阿尔瓦最初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   但过了一段时间,吉尔居然慢慢展现出了他聪明的头脑,他总能在船员们追杀他们的时候指出正确的躲避路径,甚至还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我当时真他妈以为他脑袋好使!”阿尔瓦在磨牙了。   克莱因弱弱道:“不……不是吗?”   阿尔瓦白他一眼,低吼:“当然不是!他跟船员是一伙的!他跟那些船员串通好了,所以才知道怎么躲开船员的追击路线!”   “他在我们最后一次结伴逃亡的时候反水了,我被他给捅了一刀,然后被赶上来的船员给抓了。”   阿尔瓦被船员关在黑屋里折磨了三天,期间听到了吉尔与船员们交易破裂后的争吵。   “你说了!只要我配合你们,就不会把我交出去!”吉尔怒气冲冲地质问。   “安德鲁副船长已经下了死令,我们必须把你交出去。”   “况且你的确杀了船长不是吗?”船员轻蔑地嗤笑。   “我们已经对你很宽容了,如果你没有帮我们抓到偷渡者,你连这几天都没法活过来。”   “我说了我没有——你们要干什么!”吉尔惊恐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似乎来了很多人。   “……该死的!别让他跑了!”   阿尔瓦平复心情:“我当时趁乱逃出来,不然他们的守得很严,我根本逃不走去。”   “但是我后来听说吉尔并没有被抓到。”   “他逃走了?”江珩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之前被副船长抓住的那位瘦弱男子就是吉尔。 第58章 恐怖游轮(10)   阿尔瓦肯定道:“逃走了, 我亲耳听到那些船员说的。”   江珩望向顾谨谚:“副船长抓的人不是吉尔。”   阿尔瓦没听懂:“啥?”   江珩温和地笑笑,耐心解答:“希尔特船的副船长在不久前的贵族宴会上, 带来了一个玩家, 说他是杀害船长的凶手。”   “那名玩家也是一名瘦弱的男性华人,不过他后来也逃走了。”   阿尔瓦听得眉毛揪在一起:“你这么说,感觉很像是吉尔, 难不成他后面被抓住了?那真是报应,活该!”阿尔瓦不屑地说道。   顾谨谚忽然发话:“你听到吉尔逃走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阿尔瓦张嘴就要回答,但话到口中,他却迟疑地顿了下:“就是……前天?不对,好像是昨天?”   顾谨谚对阿尔瓦犹豫的反应毫不意外, 接着问:“你刚刚说你被关在黑屋里折磨了三天,那你进副本多久了?”   阿尔瓦张着嘴, 半天没发出任何声音。   阿尔瓦尴尬地终止卡壳, 粗声粗气道:“我不记得了,我真没骗你们!我是在那破屋里关了三天,那些个船员一个比一个劲儿大,我他妈根本没机会跑路!”   江珩很快明白顾谨谚问话的用意, 眼角眉梢挂着暖意,温声道:“我们没有怀疑你, 库里恩只是在确认一件事情。”   “事情?什么?”阿尔瓦摸不着头脑。   “这艘船上的时间似乎存在某种问题, 我们之前怀疑的是时间流速不正常。”江珩说。   顾谨谚道:“你的说法出现后,这种猜测似乎有了更大的可能性。”   江珩点头:“但是唯一说不通的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时间快慢不一, 为什么要模糊大家关于时间的记忆呢?”   “而且为什么我和你的记忆却在例外?为什么我们能记清时间?”江珩忽然注意到了之前没有察觉到的一点,他眼神疑惑地看向顾谨谚。   顾谨谚没有回答,敛眉低目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江珩曲起指节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果对于时间的模糊在所有玩家身上都生效,那为什么他和顾谨谚对于时间的记忆却依然这么清晰?   是因为生效的时间有快有慢,他们还没有到达模糊的临界点?还是——   有什么让他们避开了模糊?   克莱因和阿尔瓦两脸懵逼地看着江珩和顾谨谚,脸上都写着大写的茫然。   阿尔瓦朝克莱因挤眉弄眼,疯狂暗示:“你听懂了吗?”   克莱因头摇得快出残影,表明了自己智商不太够用,营养跟不上的卑微心理。   两人跟打暗号接头似的眉来眼去。   直到江珩回过神诧异地问他们在干什么,才停止了这种奇特行为。   克莱因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他思索片刻,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们得赶紧走,再过一会儿,那些工人就要过来了!”   “要是遇到了工人,我跟阿尔瓦还好,但克莉丝和库里恩就不太好解释了,头等舱的贵族可是绝对不会来三等舱的。”克莱因说着,催促众人赶紧走。   其他三人听了,一致同意克莱因的说法。于是一行人准备要从放映厅的大门出去,但却发现方才阿尔瓦进来时,没有关上的大门此时却紧闭着。   克莱因刚才是第一个冲上去敲人的,对阿尔瓦并没有关门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奇怪,阿尔瓦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啊?它怎么自己合上了?”   他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了不太好的联想。   克莱因咽了口口水,努力撇开不好的想法,他强笑两声:“是不是海风太大给吹的?”   江珩走在最前面,他毫不犹豫地握上门把手,扭了扭。   大门不动如山,根本没法开。   “门被锁上了。”江珩回头跟众人说道,他开始思考踹门的可能性。   克莱因唯一的一丝侥幸心理就这么破灭了。   “那怎么办?这放映室只有一个门。”阿尔瓦感到暴躁,“哪来的傻逼锁老子门!”   克莱因平复心情波动:“你以为恐怖游戏里会有谁锁你门?”他干巴巴地说道,语气毫无感情,仿佛棒读。   “……”阿尔瓦沉默了。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出“鬼”这个字,千言万语皆在这短短的眼神交汇之间。   江珩已经对着放映厅厚重结实的大门思考完了,他决定抬脚试试能不能踹得动。   沉闷的巨响吸引了正在眼神交流的两人的注意力,阿尔瓦和克莱因整齐一致地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大门。   “怎么了?什么声音?”克莱因艰难地问到,潜台词里都是——没有鬼吧?刚刚不是鬼在砸门吧?   江珩剁了跺被震得发麻的脚,可怜兮兮地说:“我刚刚想踹门出去,没有踹动。”   阿尔瓦盯着那扇门,内心确定:嗯,看来这门是绝对开不了的,听那声响,他都不一定踹得出来。除非——   他目光落在顾谨谚身上,又转回来。   得了,肯定开不了,这位也忙着呢。   顾谨谚正揉着江珩的头,语气无奈又宠溺:“那门看起来就牢固,你还踹它。”   “脚没事吧?”顾谨谚的目光顺着江珩的小腿往下滑,循序渐进地望了一遍,越看眼神越不对劲。   白透的丝袜紧紧裹着小腿,更显得线条笔直修长。   江珩的脚麻已经缓过来了,他软乎乎地笑道:“没事啦。”一双眼睛晶亮地瞧着人,看得顾谨谚心口微暖,注意力都被拉了回来。   克莱因这时也笑着说:“克莉丝你怎么想到踹门的,这哪能踹得开啊。”   江珩羞赧地抿唇:“我就是想试试。”他的声音糯糯的,语气也轻飘飘的。   阿尔瓦神色复杂地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克莱因。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知道……   这位柔弱的小姐实际上一点都不柔弱……   众人正想着有没有其他开门的方法,比如有什么道具可以用,变故突生。   机械声突兀地在放映厅里响起,众人转身,只见大荧幕上忽然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镜头,一架电影摄像机缓缓地浮出荧幕,镜头像是感应到了众人的存在,往众人这边转过来。   江河远远望着那台摄像机,困惑歪头:“为什么上面会有摄像机?而且这是拍摄电影时片场专用的。对吧,库里恩?”他小声同顾谨谚说道。   顾谨谚盯着摄像机,神色莫测:“嗯。”   随着第一架电影摄像机的出现,大荧幕上一台台摄影机如雨后春笋般都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黑镜头对着四人,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就好像他们正在被很多双眼睛注视一般。   克莱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感觉有点渗人。”   江珩还在认真地研究着那面镜头墙,没有说话。   荧幕上最后的空隙也伸出了一台摄像机,整个荧幕全被占满了,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平整模样。   众人还在静观其变,所有的摄像机却齐齐朝他们打亮闪光灯,整个放映厅顿时闪光一片,成了一片光海。   所有人的视野全被闪得白茫茫一片,众人都忍不住闭眼一瞬。   江珩再次睁眼时,眼前仿佛还是光影重重,他用力眨眼,轻揉眼皮,缓解眼球表面的干涩,总算能看清楚东西了。   他的面前是一面宽阔巨大的玻璃镜面,里面静静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江珩试探地挥挥手,镜像没有跟着挥手,反而微笑着看他。   “嘘——”一道声音突然在江珩耳侧响起,吓他一跳。   “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应该做出选择。”那道声音陌生又熟悉。   江珩谨慎地没有开口说话,不暴露自己身份,只是缓缓地颤了颤卷翘的睫毛。   “你不愿意和我对话?”那道声音又问。   江珩依然保持沉默,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幕布,只有前面的玻璃镜面有着亮光。   “没有关系,我喜欢安静认真的观众。”没有得到江珩的回答,那道声音也没有气恼,反而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你本该没有选择的,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有了?”   江珩发现那面镜子里的他正在缓缓地发生变化,他的镜像改变了衣着,身上的衣衫变成了一套男装,但同样样式华丽繁复。   接着,镜像的嘴一张一合地同江珩说话:“但你已经来到了这里,你的选择已经被没收了,真可惜啊——”   江珩这时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了。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镜像的微笑变得诡谲,他的脸变得青白,眼眶中的眼球不翼而飞,浑身的衣服也变得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二选一的选择题,生还是死——”镜像拖长了语调,用和江珩一模一样的声音缓缓说道。   “你只有死——”   玻璃镜面陡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江珩的镜像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扒住那道裂痕,将缝隙掰扯得更大。   紧接着,镜像从大敞的裂口里慢慢地探出头来,嘴角的笑容得意又疯狂。   “我出来了,你该死了——”   江珩冷静地从系统空间里掏出那根木棍,给这位大放厥词的镜像来了一棍,并且毫不留情地把木棍戳在他的脸上,使劲把他给顶回镜子里去。   “我不是很想死,你还是不要出来了吧。”江珩好声好气地同镜像商量。   镜像对江珩的话置之不理,一个劲儿地往外伸头,这个裂口不行就再制造一个。   镜像奋力地不断向往外爬,从镜面的各处探头出来。他每探一次头,江珩就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拿着木棍把人敲回去。   咚咚咚的木鱼声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个场面都像极了那个传说中的小游戏——   欢乐打地鼠。 第59章 恐怖游轮(11)   “住手——你给我住手——”镜像被江珩一棍接一棍打得脑袋又晕又疼, 他冲着江珩嗷叫着,顶着满头的血和黑窟窿的眼, 怎么看怎么凄惨, 怎么看怎么可怜。   江珩手中打地鼠的动作毫无停滞,密集的敲打声在不大的空间里不断响起,汇成清脆的鼓点。   “可是你出来的话, 我就会死,我不想死呀。”江珩不紧不慢地说道,嘴角的小酒窝悄悄显出形来,小牙尖也跟着笑一起露出来,看起来乖得要命。   如果他没抄着棍子打“地鼠”的话。   镜像忍无可忍, 终于——低头投降:“我不出来了,你别打了!我可是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江珩闻言, 敲下最后一棍, 在镜像的哀嚎声中,不太乐意地说:“你才不是我!”   他盯着镜像已经被棍子敲得鲜血直流的脑袋,还有他抱着头龇牙咧嘴哀嚎的模样,忿忿不平地道:“我才没有你这么丑!”   镜像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抬头刚好看见江珩似乎要把木棍收回去,内心一喜, 抓住机会往外伸头。   江珩正往回慢悠悠地收着木棍, 略一抬眼就撞上窃喜的镜像的脸。   那张脸满是从头上流下的鲜血,衬着青白交加的肤色还有没有眼球的眼眶,活脱脱一个寻仇厉鬼的形象。   江珩被吓得手里一抖, 木棍调转方向,下落时带出呼呼的风声,劲道狠厉地砸在那张脸上。   镜像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木棍贴脸,横扫着打了回镜中,如同被高尔夫球杆击中的高尔夫球,一飞老远,差点飞到天上去,成为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江珩行动快于思维,等镜像被他打飞出去了,他才眨眨眼,反应过来。   他生气地鼓着脸颊,气呼呼地来回踱步,手里的木棍捏得紧紧的,挥动着指向已经遥远又渺小地躺在远方的镜像。   “你说话不算话!骗子!”江珩皱着秀气的鼻头,软软的声音铿锵有力地骂道。   镜像已经倒地不起,并不能回应江珩的气愤指责。   他在模糊的意识里努力思考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身为一个鬼,却被打得如此凄惨呢?   江珩生气了一会儿,发现镜像已经没有动静了,他凑到镜面前,正好看见镜像的身影消退成一道白光,转瞬即逝。   “嗯?”江珩感到迷惑,他把刚顺手掏出来的木棍收回系统空间,换成杀伤力更大更便携的银刀。   镜像不见了,可是周遭的其他场景并没有变化,那他该怎么出去?   江珩看了一会镜面,犹豫地转身,尝试着能不能撩开身后的那些黑色幕布,从它们后面走出去。   他成功地拉开了幕布,迈步向前走,但才刚迈出一步,额头就“砰”地一声撞上了坚硬的东西。   “好痛。”江珩揉着被撞得通红一片的额头,有点担心会不会鼓包。   江珩吸吸鼻子,眼睫上挂着被疼痛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一边揉额头,一边伸手去试探撞到的是什么东西。   幕布后面全是一片黑暗,他没法用眼睛看清事物,只能摸索着猜测。   掌下是一片平整光滑的墙面,江珩往左右都走了一段,最后发现拦住他去路的是一整面光滑的玻璃墙,这道玻璃墙将幕布后所有的方位都拦截住,江珩根本无法从幕布后走出去去。   江珩果断掉头往回走,重新回到那面被镜像弄得裂洞百出的巨大镜子前。   周围的景象同他方才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江珩看了看镜面上的那些大破口,灵光一闪:“难道是往镜子里走吗?”   试试看吧,江珩想着,挑了个比较大的裂洞,避开边缘尖锐的碎玻璃,小心翼翼地从裂洞钻了进去。   他双脚刚踏进镜子里,身后破碎的镜面突然消失无踪。   江珩谨慎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没有什么特别的,全是一片空茫,边缘则是深不见底的浓黑,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吞噬一切般蠢蠢欲动。   忽然一阵拍手声传遍了整个镜内,江珩左顾右盼,都没有看到人影。   一阵细微的骚动声趴在他的耳畔,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亡灵在窃窃私语。   “要开始了……”   “……期待……新作……”   最后一下拍掌声落下,边缘的浓黑便陡然暴动起来,转瞬间便涌到了江珩的身侧,包围了他的周身。   江珩握着银刀在周身划了一圈,但那些黑暗毫无反应,依然覆盖着一切,整个镜内的空间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下。   不是鬼魂。江珩判断。   耳边的窃窃私语停止了,周遭重归寂静。   “啪”的一声,一束灼热的灯光从江珩头顶打下来,将他整个人罩住,光圈将他与黑暗隔开。   接着又响起了三声,三盏顶灯陆续打开,而出现在三个光圈里的都是熟人。   顾谨谚,克莱因和阿尔瓦站在光圈内,他们三人之间离得比较近,但都离江珩比较远。   “这他妈什么地方?”阿尔瓦显然对身处的环境莫名其妙。   克莱因一眼就看到了江珩,兴奋地跟他招手:“克莉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走散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江珩看着克莱因跟他招手,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像是要走过去。   顾谨谚兴致缺缺地撩起眼皮看了克莱因一眼,眼神就跟冰渣子似的。   “克莉丝,别出光圈。”顾谨谚声音淡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但江珩却察觉到了,他缩回光圈内,目光落在顾谨谚身上。   “库里恩——?”江珩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谨谚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因为过于用力而凸起。   他忍耐地低喘了一口气,感觉到颈侧的血管正在疼痛地跳动着,心脏的跳动变得缓慢而闷疼。   “没事。”顾谨谚简单地回答,尽可能用寡言来掩饰住自己的不适。   江珩皱着小脸,一下就看穿了顾谨谚刻意的掩饰:“你不舒服。”他肯定道。   他想跨出光圈去顾谨谚那边,但顾谨谚却立刻看出了他的意图,再次告诫:“小珩,不要跨出光圈,有危险。”   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漫上来,让顾谨谚不得不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的情绪。   江珩闻言,慢慢收回脚,回到光圈里。   顾谨谚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见下一秒,江珩猛地踏出光圈,迅速地朝他跑过来。   顾谨谚瞳孔一缩:“江珩——!”   属于江珩的光圈在他跑离后,闪烁两下,熄灭了。   浓稠的黑暗从江珩的身后张牙舞爪的扑来,猖狂凶恶得犹如一只恶兽。   “别跑……”   “还没开始……还没开始……”   刚才耳畔的私语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们似乎有些焦急,语气急促,声音的交替也更加频繁,似乎都在迫切地想要倾诉什么。   江珩头也不回,拔腿就往顾瑾谚那儿跑,最终在黑暗烧到了他的衣角之时,成功地跑进了顾瑾谚的光圈里。   柔和明亮的光将黑暗隔在外面,江珩舒了口气,撑着膝盖稍微喘了喘,把有些紊乱的气息平复好。   他抬头,顾瑾谚正眼神幽幽地盯着他,脸上面无表情的。   江珩有点心虚,上一次看到顾瑾谚这样的表情,还是在前天他因为过劳发烧倒下的时候。   他在医院一睁眼,顾瑾谚就是这样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瑾谚……”江珩讨好地笑笑,声音软得像在撒娇。   顾瑾谚冷着脸,垂着眼看江珩,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两人的视线相对,直到江珩扛不住先移开了眼。   顾瑾谚叹气,声调冷沉:“我是不是说了不要出来,会有危险?”   江珩双手不安分地绞在一块,揪来揪去,不好意思回答。   顾瑾谚鼻腔里哼出一声冷淡的反问:“嗯?”   江珩见躲不过质问,便用小得跟蚊子似的声音回答:“说了……”   顾瑾谚简直要气笑了,他朝江珩逼近两步,将人整个罩在自己的影子下:“你也知道我说了?”   “阿尔瓦之前说的你也听到了,三轮副本的死亡是有痛感的,哪怕游戏会给你消除阴影,但是你死亡的时候也是很逼真的!”顾瑾谚一向沉稳的语气有了变化,他抬手捏住江珩的脸,力道适中地扯了扯。   “我看你是根本不怕!副本失败了,你这个游戏就白玩了!你该得到的——”顾瑾谚差点将“钱”脱口而出,好在他还没气昏了头,及时换了个措辞,“——评级就没了,知道吗?”   江珩被捏着脸,口齿含糊地嘟囔道:“我怕的。”   顾瑾谚还在气头上,冷冷地回了句:“哦?”   江珩抓住顾瑾谚捏他脸的手,把自己脸上的软肉拯救出来,然后双手抓着顾瑾谚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   “我很怕疼的,以前小时候磕破了膝盖,我哭得可惨了,奶奶哄了我好久才没有哭。”江珩慢慢地说,声音绵软地带着怀念。   顾瑾谚没料到江珩会提到他的奶奶,一时间气消了大半,他低头望着江珩,安静地听他说话。   “后来没有奶奶哄了,我就更怕了。”江珩笑笑,抬起的眼眸里星海光涌,璀璨得让人沉迷。   顾瑾谚指尖微动,他绷着嘴角,生气的情绪早就抛之脑后,心里都在想着该怎么安慰。   但他却嘴拙地说不出话。   江珩似乎并没有伤心,他眼眸一弯,形状姣好的小酒窝里装满了蜜糖:“所以我不想让你也这样,疼的时候没人陪着是很寂寞的。”   江珩望进顾瑾谚犹如沉潭般的眼中,继续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而且这只是一个游戏,如果它让你那么难受,我就不玩了。”   “你的痛是真的,但游戏是假的。”   “我不想为了一个虚假的东西,让你感到痛苦。” 第60章 恐怖游轮(12)   顾瑾谚只觉得心仿佛被泡在蜜罐里, 甜度从心脏一路爬上嘴角,让他忍不住带出一点尝到甜头的笑意来。   连痛都快察觉不出来了。   顾瑾谚无奈地抽回手, 江珩则顺势地乖乖放开抓着顾瑾谚手腕的双手。   他的语气再也冷硬不起来, 简直要被这个小混蛋哄得心尖开花:“那你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跑过来,万一你在副本里死亡了,你怎么来陪我?”   江珩眼睛亮闪闪的, 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瑾谚,知道他已经消气了,便有底气地回答道:“如果只是走出光圈会有危险的话,我跑到你的光圈里来也不会有危险了呀。”   他笑得狡黠又顽皮,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顾瑾谚看着江珩的小表情, 忍不住用指尖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戳了下:“还骄傲上了?”   江珩捂着被戳的额头,眼巴巴地望着人:“没有、没有骄傲。”   “下不为例。”顾瑾谚缓声说道,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江珩, 斟字酌句,“比起怕疼,我更怕你疼。”   江珩双眸微睁,在顾瑾谚深沉又热烈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他抿住嘴,悄声回答:“我也怕你疼……”   顾瑾谚轻笑一声, 牵起江珩的手, 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   “我保证不让您担心,克莉丝小姐,希望您也不要让我担忧。”   江珩猝不及防, 指尖无措地抖了抖。   顾瑾谚松开手,眼神含笑又专注地望着江珩,直到这只聪明的小狐狸乖顺地脱掉了狐狸皮,露出了下面的小羊羔。   江珩不看顾瑾谚的眼睛,只盯着男人轮廓冷凌的下巴。接着,他在怦然的心跳里,听到自己微弱的回应。   “好。”   克莱因被狗粮噎得心都快碎了,他的初恋小克莉丝就这么被人拐走了。   阿尔瓦不耐烦听克莱因的碎碎念,坦率直言:“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吵死了。”   克莱因碧绿的眼瞳一瞪,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他的木棍,伸出去捅了下阿尔瓦的手。   阿尔瓦额角青筋直跳,他毫无耐性地也跟着拿出木棍,也伸出去捅克莱因。   两人就拿着木棍你一下我一下,跟玩击剑似的斗起来,全程还都很有分寸地站在各自的光圈内。   胜负未分,周围却忽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有什么声音在黑暗里。”江珩竖起耳朵,看向光圈外的无边黑暗。   顾瑾谚心脏的揪疼陡然加剧,他不适地皱着眉:“过来了。”   “时间……转瞬即逝,短暂又循环。”   “齿轮转动,渺小的角色随之而动。”   “所有的角色都应各司其职。”   细细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但内容却让人听不太明白。   “零点的倒计时开始了。”   周遭的黑暗忽然全部亮起,顶上投射光圈的灯盏一一致熄灭,无数个圆形的大钟表漂浮在半空中,将四人团团包围。   “怎么那么多钟?”克莱因看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钟表。   它们的时针都定格在数字十二向左微偏的地方,分针则与时针几乎重合,秒针滴答滴答地绕过六,缓缓地往十二走去。   还有三十秒,就是十二点整。   “十二点……有什么含义吗?”江珩紧盯着时钟,“我们之前进入宴会厅也是在十二点的时候……”   顾瑾谚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脏的揪疼比较可以忍受了:“与其说是十二点,不如说是它刚刚话里的零点。”   “零点?”江珩略一思索,有了些许猜测,“零点是一天的开始,会不会是暗喻着什么的开始?”   窸窣的低语声停止,所有时钟的指针同时转到了十二。   有道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缓缓响起,他声调拖沓,嗓音沙哑:“Action。”   清脆的“咔嚓”声一闪而过,像是拍电影时场记板上下合起的声音。   零点的钟声悠扬洪亮,一道道光线组成的火焰伴随着巨响朝着众人冲过来,亮得人快要睁不开眼。   没人有时间去思考那道声音为什么熟悉,因为光焰的热浪已经扑面而来,拉响了所有人的脑中的警铃。   有危险,会受伤。   “走!”顾谨谚捞起江珩的腰,一把将人揣怀里,抱着转身就跑。   克莱因和阿尔瓦反应也很快,同时也迈开脚步跟上了顾谨谚他们。   顾谨谚呼吸有些粗重,他喘着气说道:“跑到光照不到的地方,别让光照到,光线才是危险源!”   克莱因和阿尔瓦利索地答应了,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后背的衣服正在被火舌舔舐灼烧,很快背部就会遭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飞快地往前跑。   江珩被牢牢地箍在顾谨谚的怀里,他听着顾谨谚吃力的喘息,抬眼就看见汗水一滴滴地落到顾谨谚的下巴上。   他不好受,他很疲倦。江珩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谨谚,你放我下来,你还在不舒服,”江珩小声催促,“我自己能跑!”   顾谨谚不出声。   江珩再次软声要求道:“我跑得很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拖后腿的,你放我下来吧。”   顾谨谚摇头,沉默地把人搂得更紧,他的呼吸急促,已经抽不出神来回答江珩了。   “艹!!!!”阿尔瓦的大喊声在不远的前方传来,“妈的,老子的背疼死了!”   “别叫了!我估计我整个后背都要烧没了!你出去之后给我用下你的治愈道具啊啊啊啊,不然我要没命了!疼!”克莱因疼得边跳脚着往前跑,边嘴里哀嚎。   江珩浑身一寒,他思维很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顾谨谚坚决不肯放他下来。   克莱因和阿尔瓦都在他们的前面,连他们都受伤了,顾谨谚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江珩扒住顾谨谚肌肉紧绷的手臂,小脸发白:“顾谨谚,你后背是不是受伤了!”   顾谨谚没回答,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继续沉默着。   可江珩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顾谨谚你放我下来!”江珩喊道,可男人手臂结实有力,他力气大也无法挣开。   江珩气急败坏地踢了两下脚,结果脚脖子立马被男人攥住,重新勾回怀里,挡得严实。   “别乱动,不然就没有意义了。”顾谨谚艰难地开口。   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后背灼伤已经很严重了,同时胸口的闷疼却还在持续,整个人都是靠着意志力在撑着。   不能让他受伤,他有些模糊的意识里全布满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能让江珩受伤。   江珩气得眼眶发红,声音都在颤:“你才答应我的!你说不会让我担心的!”   顾谨谚鼻腔里哼出一丝微弱的笑:“你也答应过我,你不会让我担心。”   ”别担心,不会有事,我有修复道具,出去就好了。”顾谨谚抽出一份心神安抚道,“我状态不好跑不快。如果让你自己跑,你肯定会停下来等我,这样时间就拖得太久了,连修复道具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还不如我抱着你一起跑,这样还有一个人不会被光照到,被光焰伤到。”顾谨谚语速越来越慢,显出了吃力。   江珩所在男人为他挡出的阴影里,吸吸鼻子,不甘不愿地说:“下不为例。”   顾谨谚被江珩拿自己的原话堵了下,难受的心口反而开出朵闪亮的小花来,暖色的光晕照得他周身通泰,后背的灼痛和闷疼的胸口都像是没了痛觉。   “好。”他低笑应声,“下不为例。”   “你还要跟我解释为什么难受。”江珩继续说着话,试图转移顾谨谚的注意力,减轻他对疼痛的关注。   “嗯。”   “还有为什么你知道要不能走出光圈,为什么知道要避开光。”江珩一口气说道。   “这个我可回答不了,就是突然知道了。”顾谨谚无奈,要是说了可就要出问题了。   “突然知道的?”江珩追问。   顾谨谚莫名心虚,但是肯定江珩肯定猜不到,便坚持回答:“嗯。”   少说少错,少说少错。   江珩瘪瘪嘴,暂且相信。   两人在说话间,终于跑出光焰范围,眼前出现了一间房间的模样,家具众多,有利于躲避光的追击。   克莱因和阿尔瓦躲在一个落地橱柜的后面,顾谨谚抱着江珩选择躲在长沙发的后面。   四人暂时休息了一会儿,但很快发现光焰再次追了过来,迅速地吞噬着家具。   “得换地方!”阿尔瓦大声喊道。   江珩扫了一圈,发现一道铁质舱门突然从对面的墙上浮现出来。   “去那道门里!”江珩喊。   克莱因和阿尔瓦里舱门更近一点,正巧先他们一步抵达,为他们开了门,四人先后脚躲进了房间里。   克莱因和阿尔瓦已经在用修复道具治伤了,克莱因疼得龇牙咧嘴的,阿尔瓦一边嫌弃他,一边自己也面部狰狞。   顾谨谚把江珩放下来,江珩立刻掰着顾谨谚的肩,让他转身过来。   后背的衣服早已被烧得干净,光裸的背部皮肤被炙烤得血肉模糊,看得人浑身发凉。   江珩强作镇定,语气平稳地找顾谨谚要道具:“修复道具呢?”   顾谨谚拿出来递给他,这次不再是小小一管的药膏,而是一个药罐。   江珩捧着小药罐,垂眸不语。   顾谨谚以为他是在疑惑为什么不是药膏,便出声解释:“药膏可能不太……够用,那是一次性消耗的道具。”他说着说着,声音心虚地含糊起来。   江珩给顾谨谚的后背上药,全程一言不发。   顾谨谚一开始还没察觉,过了一会儿,忽然发觉不对,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珩?”   江珩没应,专心致志地给顾谨谚上药,卷翘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略微颤抖的指尖,可以窥见些许。   “你生气了吗?”顾谨谚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江珩:生气.jpg   顾谨谚:得赶紧哄! 第61章 恐怖游轮(13)   江珩不答, 又用指腹从药罐里抹药出来,准备往顾谨谚的后背上涂。   顾谨谚转身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小……”, 他话未出口,忽然感觉到了手中那只细瘦的手腕在很轻微地颤抖着。   顾谨谚微微一愣,江珩抿唇甩开他的手, 继续上药的动作。   两人沉默着结束了整个过程,修复道具贴心地连同衣服也一起复原了,让人看起来仿佛从未受过伤似的。   江珩盖上药罐,把它递还给顾谨谚。   顾谨谚没有接,反而再次握住江珩的手腕。   “对不起, 真的下不为例了。”顾谨谚诚恳认错。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顾谨谚哄着沉默炸毛的江珩。   江珩板着脸,闭嘴不语, 扭头不去看顾谨谚。   顾谨谚并不气馁, 江珩转脸,他就也跟着转,再次凑到他面前。   “不生气了,好吗?”顾谨谚唇角扬起, 认认真真地哄人。   他手臂一拉,攥着江珩的手腕把人捞到怀里来:“是我的错, 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这个游戏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都听你的。”   江珩窝在顾谨谚的怀里,刚刚看到伤口时的那种头晕目眩的后怕和怒气终于退散了些, 他不太高兴地想把人推开,但顾谨谚却把他圈得很紧。   江珩赌气地在顾谨谚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暂时消气了。   顾谨谚总算千哄万哄,把人哄好了,话语中的笑意又微微透出来:“解气了?不解气另一只手再给你掐。”   进游戏本来就是为了把人哄回来,可不能得不偿失。   江珩脸色放晴,不再板着小脸,他又推了把顾谨谚,这次顾谨谚顺势松了手。   众人收拾了一番,纷纷观察起他们临时躲进来的这个安全点。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舱房,堆积了成千上万的木箱子,应该是希尔特船H甲板的仓库。   由于整个仓库都是黑不溜秋的,阿尔瓦在征询了顾瑾谚的意见,得到自己带的道具发光不会有事的回答后,干脆地拿出了个“核能”煤油灯来照明。   系统发放的煤油灯完全的不合常理,光线极其充足,四人靠着它行走探路,观察四周都没有问题。周围被照得亮堂,像是开着好几盏电灯一样。   “这是仓库?都装的什么?”克莱因好奇地左看右看,打算上手翻一翻。   顾谨谚刚哄好人,心情不错,解答了克莱因的疑问:“是仓库,我们应该在H甲板,只有这一层会装载这么多货物。”   “至于装的什么,我也不清楚,”顾谨谚说。   江珩看了一眼顾谨谚:“你怎么知道H甲板是货舱?”   顾谨谚轻咳一声:“脑海里顺理成章出现的,应该是副本的安排。”   江珩本就不是想问这个问题,便也没有注意顾谨谚似乎有些心虚,他拧着眉心,慢半拍道:“你还难受吗?”   顾谨谚瞧着江珩略带不安的执着眼神,知道是没法随便糊弄过去了,便坦诚回答:“还有一点。”   “不过不用太担心,就是心脏会闷疼,不算太疼,只有遇到某些比较特殊的场景才会发作。我觉得可能跟我的真实身份有关。”顾谨谚隐瞒了一小部分信息,半遮半掩地说道。   克莱因已经和阿尔瓦两人跑去翻箱倒柜去了。   “哇!”两声惊叹交替传来,被顾谨谚暂时稳住的江珩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了?克莱因?阿尔瓦?”江珩问。   “克莉丝,你快过来看!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克莱因说话都有些磕巴,看来对所看到的场面十分惊讶。   阿尔瓦喃喃自语:“妈的,这是要发财啊,要是真的就好了。”   江珩与顾谨谚两人赶过去。   眼前是成堆被卸下来的木箱,木箱的全都打开着,露出里面金灿灿、闪亮亮的黄金与珠宝,甚至还有造型华丽的刀剑,价格昂贵的丝绸与羊绒等等,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众人的眼底都被映得闪亮,差点被金钱的光辉迷了眼。   “为什么希尔特船会运载这么多的贵重货物?”江珩也被这满眼金灿的大场面震慑住了一会儿,好半天踩找回自己的声音。   “按我们先前看的那段纪录片来说,希尔特船应该是载客船,可它运送的这些东西更像是商贸船会装载的啊。”克莱因捡了个小金币起来,放在眼底下瞧了瞧。   他见众人因他的话朝他略微诧异地看来,不禁咧嘴一笑,挠头道:“我们家族以前是出海一行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算的上是祖先辈的事了。我其实不太关心这些,也就知道那么点。”   江珩赞叹道:“好厉害。”   克莱因被江珩一夸,脸上飘起红晕来,绿眸也一闪闪的,一副情窦初开的羞涩小青年的模样。   顾瑾谚沉着脸,主动开始分析打岔:“希尔特船应该不仅仅是载客船,这些货物不可能无缘无故装载上船。”   顾瑾谚说完顿了顿,见江珩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来,这才缓和脸色,继续认真分析:“这艘船的目的不纯,瞒着船上的乘客运载这些金银珠宝,是想要用客船的表面掩盖交易吗?”   江珩跟着走思路:“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交易并不正当,比如说这些财物的来源并不是正规渠道?”   克莱因想了想道:“你是说它们有可能是抢掠来的?这有点像是海盗会干的事。”   阿尔瓦举着煤油灯,伸手出去在身周晃了一大圈,忽然有了发现:“嗯?这是什么?”   他从地上捡起一卷黑胶片,拿在手里把正反面都看了看。   江珩偏头,视线落在胶片:“阿尔瓦,你是不是找到了新的胶片?”   阿尔瓦闻言,直接拿给其他三人瞧。三人凑过来,低头研究。   胶片上同样也贴着一个标签,上面的英文单词却变了一个:“Story”。   “‘Story’。”江珩再次确认了一遍,“不是‘Documentary’?”   “艹,怎么回事?”阿尔瓦的咒骂声忽然传来。   众人抬头,发现箱子里所有的财宝全都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空中,然后迅速地旋转起来,将他们困住了。   四人警惕地背靠在一起,一人盯着一个方向,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暴起伤人。   但才过几秒,漂浮在空中的财宝忽然又齐齐掉落在地,然后慢慢地融化开来,化作粉末融进了地里。   “我们回到放映厅了。”顾瑾谚出声。   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再是H甲板的仓库,而是重新变回了E甲板的放映厅。   江珩下意识先向荧幕看去,之前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屏幕的那些摄像机已经全部消失,大荧幕重新恢复了原貌。   “克莉丝,我们看看胶片的内容吧。”克莱因提议道。   江珩回头,把胶片交给克莱因,让他拿去放映机那里播放。   放映机再次咔咔地转动起来,影像被投放在荧幕上。   “怎么黑不溜秋的?”阿尔瓦皱着眉。   克莱因看着一片漆黑的荧幕,毫不犹豫地拍了放映机两下,总算把画面拍亮了。   随着画面转亮,一张巨大的脸庞出现在荧幕上,放大过度以至于比例失调的五官凶横狞恶,眼珠子大得失焦,吓了众人一跳。   “艹!这什么鬼!”   “天哪!”   江珩则是倒吸两口气,默默地往后缩了缩,把顾瑾谚扯到自己面前,躲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点头,生怕影像再播下去又会有什么丑丑的东西冒出来吓人。   顾瑾谚对这张大脸的反应不大,倒是被江珩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他宠溺地伸手,把人往后拢了拢,非常配合地当江珩的挡风墙。   那张大脸停滞了很久,克莱因使劲儿地连拍放映机好几下,终于让画面再次动起来。   大脸从镜头前撤退,画面总算正常起来。   两个船员正在面对面地交谈着。   “布鲁斯克船长不该选择这条航线的,这里太容易遇上那些可恶的海盗了!”较高的那位船员一脸不满。   “你在这里抱怨也没用,船长已经作了决定。”另一位船员说。   “你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去查查最近船上的食物为什么总是莫名消失,副船长已经为这件事发火过很多次了。”   “也许是老鼠偷吃了呢?最近我总是在晚上听到它们的吱吱声。”高船员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忽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两位船员警惕地朝声源转过头。   “是谁?”   “什么人!”   胶片播完了这么一段,又卡壳了,克莱因不耐烦地又敲敲它,总算再次敲好了。   但紧接着播放的画面已经不是上一幕的延续,而是直接跳转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   “报告船长,前方发现一艘不明船只!”   “船长!是海盗!”   几名船员先后出现,神色慌张而匆忙地朝着船长报告着发现。   布鲁斯克船长的身影出现在荧幕里,江珩对他影响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布鲁斯船长背对着镜头,背影坚毅:“反击!”   镜头一转,一群海盗们正在突破船上的安保,试图强行登船,为首的海盗船长的身影极为眼熟,但由于镜头拉得太远,看不太明晰。   江珩把头从顾瑾谚的身后探得更出来了些,等着镜头拉近,想辨认出那个身影究竟是谁。   却不想下一瞬,整个荧屏的画面剧烈地闪动起来,雪花点干扰着画面的显示。   那边克莱因再次无可奈何地敲打起放映机,但这次他的敲打却没有奏效,荧屏依然持续闪屏,晃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不行,它彻底卡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胶片本身就有问题。”克莱因焦躁地又拍了几下。   突然,放映厅里的音响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此同时,荧幕则稳定下来,发着恒定的光。   “好吵。”江珩抱怨。   “妈的这什么垃圾设备,还他妈豪华游轮呢!”阿尔瓦暴躁极了。   克莱因也没忍住低骂了一声。   就连顾瑾谚也皱着眉。   众人捂住耳朵,下意识望向屏幕,想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画面跳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被骇然的景象惊得心跳停止。   一张张人脸紧紧地挤在荧幕内,五官都快被挤得平坦,扭曲各异的脸部贴满了整个屏幕,他们的眼眶空荡,淌着猩红的血液,是黑白画面里的唯一色彩。   人脸们似乎发现有观众在注视他们,他们慢慢地转脸,朝着四人咧嘴而笑,弧度大得怪异。 第62章 恐怖游轮(14)   江珩探出来的头又重新缩了回去。   他躲在顾谨谚身后, 闷声说道:“大饼脸。”   “扁扁的。”江珩嘟囔道。   顾谨谚听得一清二楚,被逗得忍俊不禁。   江珩揉揉脸, 缓了会神, 主动从顾谨谚身后溜出来,跑到荧屏前,近距离地跟人脸们面对面。   人脸随着江珩的靠近缓缓地主动脸庞, 五官在荧屏上碾压,面部表情更加狰狞了。   江珩悄悄做好了心理准备,没被吓着。   他伸出手指点点荧幕,人脸一呼百应地凑到他的指尖,跟见了鱼饵的鱼似的。   顾谨谚走到江珩身边:“发现什么了?”   江珩的指尖在荧幕上划拉着, 人脸们呼啦啦地跟着他指尖的移动轨迹移动着。   “这里面有很眼熟的脸。”江珩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被挤得有点变形的男人脸庞。   顾谨谚定睛辨认:“汤米恩?”   江珩指出的那张面孔, 赫然是之前两人在三等舱遇到的那位名叫“汤米恩”的船员, 当时江珩已经变装,却还是被他谨慎地拦了下来。   因此两人对他的印象都不浅。   江珩说:“仔细看的话,还有其他很熟悉的脸。”   人脸们挤作一团,层层叠叠的景象让人惊骇, 但却依稀能够辨认出许多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遇到过的船员、贵族,都隐约地藏在人脸群中。   江珩收回手, 人脸失去了目标, 再次散开布满荧幕,如果他们有眼珠,必定是直勾勾地盯着众人的。   克莱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开口的时候声音差点当场劈叉:“什么熟人……?又有熟人了吗?”   “这录像怎么这么邪门。”克莱因控制住拔得有些过高的声线,收敛话语中的惊恐。   阿尔瓦深吸了口气,瞧了眼那张人脸墙,张嘴缓和气氛:“怎么感觉他们跟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似的,挤成这样。”   克莱因本来还瘆得慌,听到阿尔瓦的智障言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看你这只猴子吗?”   阿尔瓦皮笑肉不笑:“你这小身板更像瘦猴。”   两人剑拔弩张,怒目相视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江珩连忙打岔:“克莱因,能帮个忙吗?”   克莱因听见,立刻表演了个京剧变脸,变脸速度之快看得阿尔瓦一脸懵逼。   他转身过去,表情和煦地望向江珩:“我在,克莉丝。需要我帮什么忙?”   顾谨谚面无表情地看着克莱因,差点以为有一只花孔雀在面前开屏。   江珩小声说:“把放映机关掉吧,不然它们好像挤得有点难受。”   克莱因愣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江珩所指的“它们”是什么,他没忍住又作死地去看了一眼。   大白脸们朝他欢快地微笑。   :)   克莱因浑身一个激灵,迅速打开放映机,把胶片给抽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终止放映。   那群渗人的诡异人脸总算从眼前消失干净了。   关上放映机的一瞬,耳鸣声在众人的耳中突兀的炸开。   一片嗡鸣声中,一个缥缈低哑的男声,在众人耳边低语。   “创造……要赋予角色灵魂。”   “没有灵魂的角色只是空洞的纸片,一扎就破。”   “他们是生还是死?”   说话的声音让众人都觉得有些耳熟,但大家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   声音如潮水般消退,扰人清静的耳鸣声也跟着一同停止。   江珩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的顾瑾谚额头正冒着细密的冷汗,呼吸声急促粗重,表情痛苦隐忍。   “瑾谚!”江珩立刻意识到了顾瑾谚的不适,“你又不舒服了?”   顾瑾谚从心脏陡然的闷疼中缓过来,扯着抹笑,淡淡安抚道:“没事,不疼了。”   江珩担忧:“这也是特殊场景吗?”   顾瑾谚道:“也许吧。”   江珩回忆先前两次顾瑾谚不适发作的情况,模糊地感觉出了一点共性。   两次都是出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生、死……创造、灵魂?”江珩思绪如一团乱麻,总觉得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线索,但却无法很好地串联起来。   不等江珩理清思路,顾瑾谚忽然一把拉住他,把人圈在怀里,带着撤到了放映厅大门后的一个视觉死角。   克莱因和阿尔瓦见顾瑾谚的反应,慢半拍地跟着躲到了另一边的门后死角里。   四人躲的地方在放映厅大门敞开后,两扇门板便能完全遮住他们的身影,不会让进入放映厅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江珩被顾瑾谚面对面地搂在怀里,一同挤在角落。   他扬起秀气透白的脸,疑惑地耳语:“有人来了吗?”   顾瑾谚点头。   “……啧,我早就说过!你不该这么心急!”声音离放映厅的大门很近,来人应该就站在门外不远处争执。   江珩耳尖微动,微微踮脚,附在顾瑾谚耳边用气声说道:“是副船长的声音。”   “我心急?你办不好事情就别赖在我的头上!当初可是你先提的,现在倒好,倒打一耙?”另一个男声声音厚重,带着点浓重的奇异口音。   顾瑾谚挑眉,俯首在江珩耳边轻声说:“另一位是新船长麦瑞特。”   副船长语气恶劣:“别忘了,当初如果不是我帮了你一把,你还能像现在这样重获新生?”   “如果不是我,你也别想活着,海盗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麦瑞特船长被副船长的态度激怒了,他的语气也急转直下。   麦瑞特船长嘲讽道:“特雷特,你就是个异类、就是个叛徒。”   江珩和顾瑾谚还是第一次听到副船长的名字,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特雷特”……叛徒“traitor”?   真是个极具讽刺和戏剧性的名字。   特雷特副船长似乎气得不轻:“麦瑞特,如果你想终止合作,你就直说。”   “我现在就可以跟贵族们说说,你究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船长,还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   “先是盯上了希尔特游轮的仓库宝藏,然后又杀害了尊敬的布鲁斯克船长的海盗!”   麦瑞特:“特雷特!我说过我已经放弃了,还有那只是个意外!”   特雷特哼笑一声:“你可以试试,看看这艘船上本来就对你有所质疑的乘客们和船员们,会有什么反应。他们可不会管真相究竟是什么。”   海盗?江珩诧异地和顾瑾谚对视一眼。   麦瑞特船长居然是海盗?   江珩立刻想到方才胶片里播放的海盗闯入希尔特船片段,终于明白了为首的海盗船长为何会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那是麦瑞特船长模糊的身影。   麦瑞特被特雷特抓住了软肋,他沉默片刻,暂且妥协:“……你为什么不愿意把那些胶片毁掉,人数已经够了。”   “够了?不,远远不够。这里应该更加完整、更加美好,太少了,是在太少了!”特雷特语气怪异,充满着莫名的期待与渴望。   “只是贵族们还远远不够!还有其他的商人们,平民们!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麦瑞特低声道:“特雷特你疯了。”   “我疯了?不,我没有疯。”特雷特激动地回答道。   “麦瑞特,你的船员们都已经清醒了过来,你可以不在乎。但是这艘船,这艘伟大的希尔特游轮,它应该能更加宏伟!”   “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船员,乘客,工人,所有人都值得!”   特雷特的声调忽然又低沉下来:“而且它们是活着的,胶片是活着的,我没有资格去控制它!”   江珩听着特雷特副船长诡异又亢奋的话语,眉头紧锁。   麦瑞特船长与特雷特副船长的对话里,埋藏着相当大的信息量,但他却暂时无法解开。   麦瑞特对特雷特的疯话习以为常,自然地转移话题:“特雷特,替罪羊还没有抓到,你打算用什么交代。”   特雷特的疯言疯语骤然停止,江珩听见他细微又焦急的踱步声:“都是那些没用的船员!连个偷渡客都抓不到!果然是一群灵魂残缺的废物!”   放映厅的大门被暴躁的特雷特一脚踹开,江珩紧张得呼吸一屏。   顾瑾谚把江珩不动声色地往怀里搂了搂,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躲在大敞开来的门扇后面。   江珩的额头被热气呵得滚烫,顾瑾谚的呼吸扫在他的额前,痒得他想躲开。   “别动。”顾瑾谚的气音轻轻地响在头顶,想偷偷挪个位置的江珩重新被捞回原位,腰被紧紧的搂着。   两人的腿依偎交错,江珩整个人都半趴在顾瑾谚的身上,下巴尖正巧抵着顾瑾谚的肩窝。   暖融的体温来回熨烫,心跳声稍稍加快了些。   特雷特副船长在踹开放映厅的大门后并没有进来,好像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烦躁感。   “不,我不该这么做的。”特雷特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又把大门给合上了,“这艘船的每一样都是珍贵的,它们都是真实的宝藏。”   特雷特副船长和麦瑞特船长交谈着走远了。   四人终于不再提心吊胆,能稍微松口气了。   克莱因大喘了一口气:“那个、那个麦瑞特,居然是个海盗!那特雷特副船长岂不是跟他勾结了?”   阿尔瓦说:“海盗装船长?有意思。”   江珩从加快的心跳里缓过神来,他悄悄舒了口气,退出顾瑾谚的怀抱,转而思索着那些对话里隐含的信息,总觉得迷雾重重。   麦瑞特为首的海盗似乎放弃了劫掠财宝的目的,而特雷特副船长的追求则晦涩难懂,并不是为了瓜分财宝。   如果不是为了钱财,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特雷特副船长应该不是想要分财,那他为什么要和海盗他们伙同呢?”江珩不解。   而且,麦瑞特船长在这段合作关系中并不占据优势,可他明明是海盗,又能害怕什么? 第63章 恐怖游轮(15)   顾谨谚怀中空荡, 略微遗憾,但很快便恢复常态, 加入讨论。   “既然胶片很重要, 不如继续收集看看,也许拼凑出去一个完整的影片后,就能找到线索了。”顾谨谚建议道。   克莱因探头出去看了看门外, 回头说:“外面没人,我们赶紧走吧!”   四人快速地溜出放映厅,一路无人,顺利地抵达前侧楼梯。   众人没有争吵也没有犹豫,很快进行了分工, 兵分两路,由江珩和顾谨谚在头等舱与二等舱寻找胶片, 克莱因和阿尔瓦则在三等舱及以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胶片。   江珩同顾谨谚从前侧楼梯上到D甲板, 拐到浮雕大楼梯时,发现玻璃穹顶仍然打开着,但其上的天空却变了模样。   燃烧的红月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漂亮的晚霞, 落日的余辉晕染天空。   可惜,这样的景色依然是幅静止不动的画。   江珩刚把头重新低下, 就听见右侧传来几人的交谈声。   江珩望向顾谨谚, 小声询问:“我们需要躲起来吗?”   顾谨谚摇摇头:“不用,D甲板虽说基本是二等舱范围,但头等舱的底层阅览室也在这层。以我们现在的身份, 出现在这是合乎常理的。”   于是两人不躲不避,慢吞吞地往中部偏后的头等舱阅览室走去,拖延时间,听听交谈声的内容。   “贵族大人们要准备开宴会了,我们得好好布置场地。”走廊的不远处,四五个人迎面朝江珩和顾谨谚走来。   “这可是希尔特游轮首航的第一天,可不能出差错了。”   “第一天?”   那几人离得近了些,江珩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都穿着整齐的侍者服。   听他们所言,他们应该正准备去布置宴会厅。   “是第一天啊,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名反问“第一天”的侍者疑惑不已。   在他右边的侍者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太激动,兴奋得都傻了?”   那名侍者不好意思地道:“不瞒你说,我上船前真的激动得睡不着。”   拍他肩膀的侍者正打算再调笑两声,结果眼角余光一瞥,注意到了江珩和顾谨谚,立刻闭上了嘴。   “小姐好,先生好。”侍者们陆陆续续跟两人打招呼,以示尊敬。   因为有外人,江珩不便出声,便含蓄地点点头,看起来倒真像个贵矜持高贵的贵族小姐。   顾谨谚细心地落后一步,以管家的姿态站在江珩身后,代替江珩回复:“你们好。”   侍者中有两位年纪较轻,表情闪烁地偷看江珩,一会儿别过脸努力不去看,一会儿又忍不住再转回来,依依不舍的。   其中一位正是刚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那名侍者。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努力地保持住礼节:“请问,您是要去哪儿呢?是头等舱的阅览室吗?我可以带您过去,为您效劳的。”   江珩莞尔一笑,眸底被笑意映得清亮,小酒窝甜美诱人。   顾谨谚目光凉飕飕的:“十分抱歉,我家小姐怕生,还是由我为他效劳吧。”   刚刚那位拍肩的侍者比较稳重,见气氛凝固,立刻打圆场:“您说的是,是他冒昧了。”   说完,这位侍者又转脸警告道:“宴会厅都还没准备,你是想擅离职守吗!”然后生拉硬拽地把人带走,其他的人也噤声跟去。   顾谨谚慢条斯理地冷笑一声,一脸不悦,醋坛子酸飘百里。   江珩忍俊不禁地偷笑了声,提起脚跟,摸摸顾谨谚的头:“别生气啦。”   顾瑾谚很没出息地被哄好了,醋坛子的盖子被盖紧了。   顾瑾谚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继续走吧,停在走廊里太显眼。”   江珩浅笑着答应,两人慢慢地继续往前走,一边交谈。   “刚刚他们谈到了希尔特游轮首航,并且认为这是航行的第一天,为什么会是第一天?”顾瑾谚回忆起侍者们的谈话,点出了在意的地方。   江珩若有所思:“如果今天是第一天,那船上的时间就不仅仅是流速不正常那么简单了。”   “难道时间是跳跃的?”江珩猜测。   可是会这么简单吗?如果时间是跳跃的,也就是说时间线全是混乱的,那么阿尔瓦是怎么记得自己连续被关了三天的?他怎么能得出时间线这么顺畅的判断?   还是说之前是连续的,只是现在时间线因为某些原因崩坏了,所以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那么是什么原因?   两人正走着,前方忽然又呼啦啦地涌来一群人。   这群人都是船员,他们神色匆忙,步履仓促,似乎在紧迫地赶往某个地方。   船员们匆匆向江珩与顾瑾谚歉意地行礼,然后迅速转身打算同两人擦肩而过。   忽然江珩在这群神色匆忙的船员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珩不自觉地想出声挽留,随即反应过来现在不宜说话,便扯扯顾瑾谚,让他代为发言。   “请等一下,我家小姐有事要问。”顾瑾谚朗声道。   巧的是,寻声停下的正好是那位熟人,这名船员和同伴打了个招呼,调转脚步走回江珩两人的身前。   江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船员,确定了他就是游戏最开始跑来追捕他的船员之一,艾瑞。   这个高瘦的小伙子当初认为他是迷路到三等舱的贵族,还一心想着为他带路。   艾瑞转身走来,朝江珩露出礼貌的微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小姐。”   江珩一愣,发现艾瑞面色坦然,没有任何见到熟悉之人的反应。   江珩趴在顾瑾谚耳边悄声道:“问他‘见过我吗’。”   顾瑾谚转达:“请问,你之前有见过我家小姐吗?”   艾瑞被突然一问,问得茫然,他有些羞敛地笑笑:“应该是没有的,如果我以前见过小姐,那一定会记忆深刻。”   但这不着痕迹的讨好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艾瑞表情略微失落。   江珩正诧异于艾瑞竟不记得自己,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面之缘,忘记也难免。但艾瑞自己却也说了,如果记得必定会印象深刻。   究竟怎么回事?   但江珩并不是打算问这个,他没有纠结太久,又对顾瑾谚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顾瑾谚听完,继续转达:“小姐问,你们现在是要赶去做什么?”   艾瑞闻言,叹了口气:“布鲁斯克船长被偷渡者杀害了,我们在找凶手,听说是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   艾瑞还特地叮嘱:“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的外貌欺骗了!他虽然是个华裔,但可不是个好同胞。”   江珩与顾瑾谚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不是游戏一开始发生的事情吗?   艾瑞以为他们是在担忧希尔特船的安全问题,掷地有声地保证道:“请放心,希尔特船的安保十分优秀,狡猾的杀人凶手一定会落网的!”   “如果您是在担心船只航行问题的话,也大可放心。特雷特副船长将在今晚的宴会上宣布新船长的人选,新船长同样也是航海多年、经验丰富的老手。”   江珩心中奇怪,今晚宴会上宣布新船长人选?   这个事态走向,不是和刚进游戏时一样吗?   先是追捕杀人犯,然后宴会上给贵族们一个交代,并且公布新船长代替原船长。   唯一不确定的是,现在还没有抓到“杀人犯”,因此不知道宴会上会不会有罪犯示众的环节。   但除此之外,走向已经基本重合,像得江珩差点以为时光倒流了。   时光倒流?江珩灵光一闪。   艾瑞大概很急迫,说完这一番话,便向两人仓促道别:“抱歉,失礼了,我得去E甲板巡逻了。再见小姐,再见先生。”   艾瑞行色匆匆地走远了、   “时间循环。”江珩喃喃自语。   顾瑾谚偏头:“什么?”   “船上的时间不是跳跃,而是循环。”江珩说着,语气逐渐肯定起来。   “目前我们只遇到两次时间不对的情况。”   “一次是晚宴之后,时间突然到了早上。”   “还有一次是现在,时间突然回到了第一天。”江珩迅速地理了一遍思路。   顾瑾谚沉吟:“没错,而这两次时间的跳转似乎有着共性。”   “零点的钟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   顾瑾谚说:“零点钟声应该是一种循环的契机,只要钟声响起,时间就会重置,从第一天再次开始。”   江珩道:“第一次零点钟声后,我们出现在宴会厅,那场宴会应该同今天这场一样,都是希尔特游轮首航第一日晚举办的。”   “也就是说,我们是在循环时间段的最后一天进入游戏的,后来参与宴会则是来到了循环时间段里的第一天。”   “第二次零点钟声后,也就是现在,我们再一次回到了循环的第一天。”   顾瑾谚颔首:“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那克莱因和阿尔瓦有可能是受到了重置的影响,所以对时间的记忆才会那么模糊。”   思路已经基本理顺,但江珩很快又拧起眉:“但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如果单纯只是循环的话,时间线不应该这么混乱,而是会以一条完整顺畅的时间线不断循环。”   “像是晚宴之后时间突然就到了白天,还有我们莫名其妙就瞬移到了另一个地点的这些怪异情况,都不应该出现。”江珩用牙尖咬了咬下唇,一脸纠结。   顾瑾谚思考片刻,同意道:“的确,尤其是瞬移,它应该只会存在于时间重置的那一刻,由于时间线的倒转而出现。可我们却一直都处在这样的状况里。”   “也许,时间不仅在循环,同时还在循环中混乱。”顾瑾谚推测道。 第64章 恐怖游轮(16)   江珩抿抿唇, 黑眸里露出星点的纠结:“我在想——时间目前为止究竟已经循环了多少次?”   他掰着手指,认认真真地缕思路:“我们四个玩家应该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进入游戏的。”   “阿尔瓦已经在船上呆了几天了, 但我们和克莱因却不一样, 在我的感知里,我们在游戏的副本里所呆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顾谨谚锁紧眉头:“阿尔瓦说自己被关了三天,也就说他至少在船上呆了三天以上。”   但其他人并没有在船上呆这么长的时间, 所以他们进入游戏的时间点,很有可能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应当是有先有后。   江珩的小脸纠成一团,一副快被绕晕的模样,像是一只被毛线团缠住的猫。   他有些晕乎地又问了个问题:“三天……说起来, 阿尔瓦为什么能把三天这个时间概念记得这么清楚?”   顾谨谚揉揉江珩的头,有些好笑:“绕晕了?绕晕了就别想了, 一次性理清楚可不太容易, 这可是三轮副本。”   江珩执着地把手搭在顾谨谚的手背上,两人的手在他的头顶交叠,把假发都压得有点软趴趴的。   “不行,要想清楚。”江珩鼓鼓面颊, 坚持不懈。   顾谨谚拿他没法,妥协道:“最后一个问题, 想完了就不想了。”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顾谨谚叹口气, 收回手,为求学心强烈的江珩小同学答疑解惑:“其实不只是阿尔瓦,克莱因身上也有同样的情况, 你记得吗?”   江珩羽睫微颤:“你是说,克莱因之前很清楚地记得上午十点的这个时间吗?”   顾瑾谚点头:“对,你发现了吗?他们对于时间的感知有一个微妙的相同点,会将某些特定的时间点记得很清楚,但却无法把握整体的时间流逝。”   这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按理来说,人的记忆更偏向于宏观,很多时候你能够记得你究竟过了几天,但却不一定能记得这几天里的小细节。   可阿尔瓦和克莱因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他们不记得上船的时间,不记得现在离自己上船到底过了多久,却偏偏能记住其中的一段时间或某一时间点。   “虽然不排除是由于时间循环抹杀了玩家对时间的宏观认知,但细节的时间点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江珩又陷入沉思。   顾瑾谚适当地给出提示:“三天可不像是上午十点这样,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点,它具有连贯性,并且持续时间并不算短暂。”   “由于阿尔瓦对那段记忆明显印象深刻,所以记错记混时间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顾瑾谚缓缓地抽丝剥茧。   “那么这三天应当真实地发生过,阿尔瓦的确经历过三天的关押。”   江珩垂眸思考,随即恍然抬眼:“三天……连续的三天,会不会是因为这三天处在同一个时间循环内?”   顾瑾谚示意江珩继续。   江珩说:“时间重置的确会给人的记忆造成影响,会使人无法记得宏观的时间概念,但是它却不会影响循环内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也许时间重置对记忆的影响能力是有限的,所以它优先选择模糊玩家对大时间的记忆,以免玩家过快察觉到时间循环的事实。”   江珩整合了下思路:“阿尔瓦的三天如果是在同一个时间循环内的话,那就意味着被循环的时间应该是三天以上了,不过究竟是几天唔——”   顾瑾谚伸出双手,捏扯了下江珩嫩嫩的小脸蛋:“好了,停。”   “我们再站下去,真的要成路障了。”顾瑾谚揉搓江珩的脸颊上的软肉。   江珩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堵在走廊中央很久了,幸亏暂时没人过来,不然绝对会觉得他们很碍事。   江珩羞赧地住了嘴,拍开顾瑾谚作恶的手,扯住顾瑾谚的袖口,把人往前拉着走。   顾瑾谚松了口气,江珩要是再继续深究下去,保不定就要揭他老底了。   “小姐,不要走得那么快,小心跌倒。”顾瑾谚跟在江珩身后笑意微露地说道。   江珩揪了揪顾瑾谚袖口的金色袖扣,表达自己想让他闭嘴的决心,然后稍微放缓了脚步。   侍者们可能都忙着去准备晚宴,贵族们则应该在准备参加晚宴,而船员们还在追捕“犯人”追捕得热火朝天。   这就导致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偶有碰见也是也都是从二等舱转悠出来的商人。   江珩一看会遇到人,便松开了抓着顾瑾谚袖口的手,重新进入安静内敛的大小姐角色状态里。   一位精英模样的商人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他头发向后梳得齐整,露出精神的额头。   “晚上好,小姐。”商人弓腰向江珩行礼,彬彬有礼的举止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如果他的眼睛不是两个黑洞的话。   顾瑾谚温柔的神色收了起来,以一个管家的身份代替自家小姐出声问候:“晚上好,先生。”   商人一开始注意力只落在江珩身上,直到顾瑾谚出声,他才忽然发觉这位容貌出众的小姐身旁还跟着一位英俊的管家。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热情地搭讪:“您不去晚宴上看看吗?这可是希尔特船第一天的晚宴,应当会很有意思的。”   夜晚降临了,希尔特船上的各处灯火全部亮起,整艘船灯火通明。   江珩的眉眼在灯火映照下倾泻出秀丽雅致,他微微一笑,便让人像是在初春时见到了第一朵花骨朵,想要细细地去呵护。   商人的神色滞怔,接下去用来搭讪的话都说得磕巴了:“您、您如果要去的话,可以与我同行。”   他脸色微红地望着江珩,期待的神情在江珩轻轻摇头后黯淡下来。   顾瑾谚幽幽出声:“抱歉,我家小姐想先去阅览室看看。”   商人惋惜:“真遗憾,那么我只好希望待会能在晚宴上与小姐相谈了。”他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了,我与一位贵族有约,他也正打算去晚宴呢。”   商人话中透着暗示,他挺直身姿,努力表现出自己的身份并不低。   一位能打进贵族圈里的商人也有着成为贵族小姐青睐对象的资格。   “再会,小姐。再见,先生。”连道别都态度分明的商人迈步离开了。   顾瑾谚脸上疏离的笑容有一瞬僵硬,他现在有些后悔选了这个副本,自己身上差错百出不说。   重要的是他觉得这艘船根本不该屈居游轮地位,这分明是艘运载货船。   专门运送开屏的花花公孔雀。   江珩见人走了,声音轻轻:“我们先去阅览室找找有没有胶片吧,在D甲板公共区域转一圈,再去宴会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变动。”   顾瑾谚缓了口气,冷静回答:“好。”   两人很快便进到阅览室里。   希尔特游轮不愧是豪华游轮,头等舱的阅览室足足占了三层,从D甲板的第一层沿着阅览室内置的楼梯一路向上到达B甲板,三层甲板的高度让它显得格外宏达宽阔。   层叠的书架上书册林立,分类有序,江珩略微靠近,就注意到了每个书架上都有着精细的木雕纹,甚至连分类板都是镀了金的,希尔特游轮的奢华程度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珩坐到软蓬蓬的小沙发上,松松软软的沙发垫让他上下轻轻蹦了蹦。   由于触感太好,江珩忍不住幼稚地晃晃,在小沙发上又蹦跶了两下。   顾瑾谚草草研究完临近书架上的书册,从上面拿了本书下来,转身就看到江珩可爱的小动作。   江珩注意到顾瑾谚看过来的视线里笑意影绰,奶白的皮肤上腾起淡粉,颜色诱人得顾瑾谚想咬一口。   “你在笑吗?”江珩把小沙发上的靠枕抓在怀里,恼羞成怒地折腾它。   顾瑾谚别开目光,举起手中的书册挡住上扬的嘴角,声音里都是忍笑的轻颤:“没有。”   江珩有一瞬间想把手里的靠枕扔过去。   顾瑾谚赶紧用转移话题来给江珩顺毛:“我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江珩把靠枕搂进怀里,目光落到顾瑾谚手里的书上,“这本书吗?”   顾瑾谚点头:“准确来说不是书,它更像一本笔记。”   顾瑾谚走到江珩旁边,靠在小沙发的扶手上,将笔记本递给江珩。   江珩侧身接过来,肩膀毫无防备地自然靠在顾瑾谚偏过来的身上。   笔记本的封面是浓厚的暗褐色,封面上用金色的字体印着“Note”的字样,如果不把它翻过来,只从侧面看,江珩真看不出它是一本笔记。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这本笔记才被错误地放到了书架上吧。   江珩想着,翻开了笔记的第一页。 第65章 恐怖游轮(17)   江珩垂眼翻阅着手里的笔记, 眼底难掩惊讶。   “前期准备:轮船建造,人员准备(大量, 真实选择)。”   前期准备?江珩有些困惑, 是什么轮船的建造流程吗?   他向后翻,一张张泛黄的图纸在眼前闪过。   “希尔特游轮构造外观初设:(图)   救生艇甲板初构:(图)   A甲板初构:(图)   ……   H甲板初构:(图)   船底层初构:(图)”   到此为止,是轮船上所有甲板层的总体构造图, 它比地图来得更潦草,但对船体构造的解析却更加精细,看起来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江珩的轻落落地眨了眨眼:“为什么希尔特船的阅览室里会放着这艘船的初始设计图?”   如果只是单纯的地图,那还算正常,毕竟地图放着可能是轮船遇难时逃生的一层保险。   可这么详细的设计稿, 应该不会放在这艘船上,而应由负责建造船舶的船舶公司保管。   “难道是工程师为了临时修理便利而带上来的?”江珩换了个猜测方向。   顾谨谚沉默一瞬, 摇摇头道:“我认为, 就算是放在船上,也不应当保存在头等舱的阅览室里,至少应该放在船长驾驶室或者工程师舱房内。”   “将这么一份重要的设计稿储藏在D甲板的头等舱阅览室一层,需要临时修理时, 无论是下判断的船长亦或是修理的工程师都无法及时获取设计稿。”   江珩一边听着顾谨谚的判断,一边继续往后翻页, 他发现在甲板层的总体构造图后还附着几页图纸。   头等舱初构:(图)   二等舱:(图)   ……”   江珩翻完剩下所有轮船构造图, 指尖在枯黄色的书页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他抬头望一眼顾谨谚:“连各个分舱更详细的设计初稿都有。”   顾谨谚的目光在他轻敲书页的指尖掠过,他看着江珩将图页全部翻完,明白他话里潜藏的意思。   设计稿的进一步详细, 让人更加觉得它被藏在这个阅览室里,实在太不正常。   顾谨谚张张嘴,嘴唇嗫嚅了下,道:“这份笔记藏得不算隐蔽,很容易被人看到,只有封面具有一定的欺骗性……我想,它应该不是被人特地埋藏起来的,更像是——”   江珩接道:“有人想要不露痕迹地提醒这艘船上的人,特地想要让人发现的?”   可光是这些设计原稿,又能提示什么?   江珩想着,继续看看这个笔记后面是否会有提示性的内容。   “人员邀请名单:切尔特夫人,克利维亚小姐,费尔德先生……”   以下列了整整好几页的人名,看得江珩眼花缭乱、云里雾里。   这份人数众多的名单上的人名究竟都是什么人?   轮船建造的工人?   不对,如果是工人的话,根本不必将名单写作“邀请名单”。而且上面男女皆有,比例基本持平。但从常识上来讲,轮船建造工人中男性的比例应当会远远高于女性,毕竟男性更适合体力活。   “难道是……船上的乘客和船员吗?”江珩轻声低语,但他很快发现,这个推测似乎无法验证。   因为他翻遍了所有的邀请名单,一个熟悉的名字都没瞧见,至少他没看见他记得的人名。   这上面既没有钢琴家卡尔的名字,也没有船员杰克斯、艾瑞、汤米恩的名字。   “或许,名单上的都是受邀的贵族名字?”江珩拧眉,毕竟夫人、小姐、先生的称呼后缀带着尊敬之意,而他恰好并不知道任何贵族的名字。   顾谨谚出声:“再往后翻翻,还有吗?”他的声音微微沙哑。   江珩听话地往后再翻,去只看到了破损的笔记页。   笔记本较厚,撕毁的时候容易在书脊装订处留下残存的断页条,江珩摸着书页断口,仔细地研究起残页记载的内容。   撕书的人大概有些心急,因此在需要大量撕毁书页的时候,他因为耐心有限,有几张书页只死去了大半,还有一小半仍然留着。   “主演人员……剧……?”江珩读着残页内容。   是指轮船上播放的影剧演员吗?毕竟从之前的设计图来看,轮船上的所有等级舱都配有一个放映厅,因此希尔特船必定准备了众多可播放的影剧。   顾谨谚忽然伸手,在笔记本上翻出最后的残页。   “真实与虚假没有界限,角色与自我定义模糊,生命与死亡相互转化。”顾谨谚声音醇厚低沉地读出残页上唯一的句子。   顾谨谚念完,偏头看向江珩。   两人对视片刻,江珩先开了口:“这句话很重要。”他笃定道。   江珩慢吞吞地总结道:“从我们进入副本开始,就不断地得到关于‘生、死、角色’等等的提示。”   “这么频繁的出现,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这艘船上所发生的事情必定与它们息息相关。”   江珩舔了舔唇,唇瓣变得红润,他接着说:“况且,刚才也提过,这本笔记里有着想要让我们发现的提示,图纸也好,文字也好,都不容忽视。”   真聪明。   顾瑾谚唇角上翘,望着江珩比耀眼灯火还亮的双眸,默默想到。   “图纸上标得很详细,我们可以拿着这本笔记,对照着去找胶片可能在的场所,这样就不会有遗漏了。”顾瑾谚建议道。   江珩点点头,对此颇为同意,他将笔记合起,收进了系统空间。   一声脆响忽然在楼上响起,江珩和顾瑾谚同时循声抬头,望向阅览室的二楼。   江珩压低声音:“是二楼吗?”   顾瑾谚微眯着眼:“恐怕是的。”   “上去看看。”顾瑾谚抬脚,朝旋转楼梯走去。   江珩“嗯”了一声,随后跟上。   橡木的楼梯质量不错,延续了一贯的精致风格,像是甲板大楼梯的一个小缩影。人踩上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嘎吱声,只有鞋跟轻敲木板的细微声响。   两人来到二楼,放眼四周,只能看见高耸的书架一排排地延伸着,并没有发现人影。   江珩视线下移,扫了扫地面,在某个靠近楼梯口的书架下,看见了一卷黑色的胶片。   它静静地半靠着书架,斜斜地立在地面上。   江珩用手肘拱了拱顾瑾谚,提醒他往那边看。   “胶片?”顾瑾谚走过去,把胶片从地上捡了起来。   “就是它发出的声音?”顾瑾谚捏着胶片,发现它同以往的胶片不太相同,它被很好地装在了塑料保护壳里,它看起来崭新得像是从未取出来过。   如果没有封条被撕了的痕迹的话。   顾瑾谚用拇指摩挲了下那处痕迹,上面还留着黏胶和零星的纸屑,证明了封条已经被撕了。   塑料壳上同样贴着一张标签。   “The Final Version of the Story ”   “故事的最终版本?”江珩困惑地歪歪头,“是指我们之前捡到的那卷“Story”的最终版本吗?”   “大概是的。”顾瑾谚翻了翻胶片,在背后看见了一张被折叠摆放的纸条,它被放在塑料壳内。   顾瑾谚打开塑料外壳,把纸条抽出来打开看。   展开的纸条上写着:“这部影片将会是我的骄傲。”   江珩凑头过来看:“这部影片,是这卷胶片里的影片吗?是谁感到骄傲?拍摄影片的导演?”   顾瑾谚捏着纸条,神色不明,眼底幽深得如深黑潭水般死寂,又似乎暗藏着汹涌的暗流。   “瑾谚?”江珩觉出一丝不对,他小声地叫了下。   但顾瑾谚反应如常地偏头微笑:“嗯?”   江珩不太确定地说:“我们继续找一找阅览室吗?还是出去看看D甲板的其他公共区域?”   即使这是“Story”胶片的最终版本,他们也没收齐“Documentory”的胶片,所以还是继续找找比较好。   “好,先把阅览室的每层都找找吧。”顾瑾谚说,“以副本的线索特性来看,胶片不会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一般会让人一眼看到。所以没必要连书架上的书都翻过去,我们的时间不多。”   江珩抿着水润的唇点点头,见顾瑾谚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情,暂且放心地与他分头搜寻。   江珩在二楼继续搜,而顾瑾谚则上到三楼。   然后两人最后再回到一楼一同搜寻。   两人的速度都不慢,很快把整个阅览室都搜了一遍,但再没发现其他的线索。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江珩仰脸看顾瑾谚,下意识柔软地笑笑。   顾瑾谚闭了闭眼,优秀的听力发挥了更大的效用。   他拦住了江珩想开门的手,抬眼深邃地盯着阅览室的门。   “别开。”   “有人来了。” 第66章 恐怖游轮(18)   江珩的手掌被顾谨谚包住了, 他被顾谨谚掌心的冰冷沁了下,不受控制地蜷起嫩生生的指尖。   好冰。   他很难受吗?江珩想转身确认顾谨谚的状态, 但身后的高大男人却欺身压在他背上。   “别动。”顾谨谚趴在江珩的肩上, 低低地说道。   江珩的颈侧被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烫得艳红,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差点被激起来。   他默认着妥协了,不再试图往后转。   顾谨谚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放开了江珩的手,转而用双臂紧紧箍住江珩的窄腰。   这下江珩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他腿脚发软,踉跄地勉强站稳。   顾谨谚察觉,微微松点力气, 不再把人抱得那么紧。   江珩脸红心跳地吸了口气,报复性地捏了捏顾谨谚胳膊上的肉。   结果男人胳膊上都是硬邦邦的精悍肌肉, 江珩手下没力, 根本拧不动。   顾谨谚感觉到江珩的小动作,眼底的暗沉褪下些许,清淡的笑意浮上来。   “捏不动?”   江珩的耳朵尖动了动,男人沙哑磁性的声音很轻, 带着笑意的疑问气音让人听得耳朵微痒。   “要不咬一口?”顾谨谚抬抬胳膊。   江珩捏拳,把那不安分的胳膊锤下去。   “不要。”江珩说道, 声音都甜乎乎的。   顾谨谚无声地笑, 胸腔震颤,让江珩贴在上的后背也跟着抖。   阅览室的门隔音没有住舱的好,但依旧不错。门外的声音一开始小得简直微乎其微, 不安静认真地去听的话,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不知道谨谚怎么注意到的。江珩想。   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能躲在这里……那该……”一个轻微的男人声音自言自语般地响起。   他应该正靠在门上,所以声音才能断断续续地让一门之隔的江珩和顾谨谚听得清楚。   果不其然,阅览室的门似乎被他捶了一下,稍稍震动起来。   “该死的阿尔瓦居然逃走了,他身上居然有复原道具,啧,之前受伤试探的时候明明没拿出来,警戒心可真重。”门外的人似乎很疲惫,说话声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   江珩听着这人的自言自语,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知道阿尔瓦,并且还知道他被抓起来过,而且还是这样的态度——   “吉尔。”江珩顿了顿,由于顾谨谚仍然抱着他不放,他无法耳语,只好用手指在男人的手臂上写字来交流,以免一门之隔的吉尔敏锐地捕捉到声音。   顾谨谚被江珩划过的指尖撩得心痒,在江珩写完后,忍不住抓住那只挠人心痒的小猫爪,蛮不讲理地捏了捏,然后才慢腾腾地给了回复。   “嗯。”   顾谨谚眼底的浓黑终于消退殆尽,重新恢复成正常的神色。   江珩就像是灯,总能及时地把他重新拉回来,不论是现在,还是——   门外的吉尔没发现有人正在听墙角,还在那儿咬牙切齿地忿忿不平。   “阿尔瓦没死,交易又破裂了,那些臭海盗可都认得我,船上没地方躲了,这些人可真是在掘地三尺地找。”   吉尔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他一直处在被单方面追赶的境况里,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消耗到了一个临界点,可谓是身心俱疲。   “他妈的,我可不想被丢到海里喂鱼,这破副本一定要过。”吉尔骂了声。   用阿尔瓦去试探没能成功,他得再抓一个人去试试,然后只要他逃到那里去,就可以暂时避开追捕了。   最好是个不会逃跑的,或者说,逃不出来的。吉尔恶意地笑。   “这已经是第四次循环了,第三次的循环估计是因为人数增多了,跟前两个完全不同,简直乱得一塌糊涂。”   “再拖下去,等到这艘船所有的漏洞都被修补好,时间循环重新订正,这个副本可就要失败了。”吉尔喃喃道。   而且其他玩家估计也会发现这条线索,到时候可就没法骗到他们了。   毕竟,谁愿意去死一次来探探路?   吉尔双手撑着门,脸上的笑容疯狂而阴暗,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比起众人的利益,他更关心自己的利益。   既然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感受死亡的真实痛苦,同时又能通关,那他为何不做?   江珩把吉尔说的话全都听在耳里,尤其是那句“第四次循环”和“船上的漏洞”。   第四次循环是指时间循环吗?那在他们进入副本前,已经有了两次的时间循环!   江珩飞速地思考着,既然吉尔这么清楚,那他很有可能是第一个进入副本的玩家,同时他也进入了第一个时间循环。   阿尔瓦应该是第二个进入的,他经历过完整的三天,而江珩、顾谨谚、克莱因,并没有经历过这么完整的时间。   根据吉尔的说法,第三次循环的确出了问题,但前两个循环却没问题,那么阿尔瓦很可能是进入了第二个的时间循环的中间或开头,这样才能经历完整的三天。   江珩眨眨眼,那接下来进入副本的应该就是他、顾谨谚还有克莱因,他们三人基本在同一时间进入副本。   同时,他之前的猜想也就得到了验证,他们进入游戏是在循环时间段里的最后一天,并且是第二次循环里的最后一天,所以零点钟声敲响后,他们就来到了第三个循环。   江珩拍拍顾谨谚的手臂,打算跟男人商量放开他,但顾谨谚却出乎意料地立刻松手了。   江珩顺势转身,顾瑾谚已经站直了身,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江珩看不出异样,只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盯了顾瑾谚一会儿。   顾瑾谚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风吹云涌,紧张得不行。   “怎么了吗?”顾瑾谚贴近江珩,悄声问道。   江珩眯眯眼,勾着嘴角摇摇头:“没什么。”   他踮脚同顾谨谚咬耳朵说话,告诉他自己的推测。   “你是说,吉尔进入的是第一个循环,阿尔瓦是第二个循环的中前处,我们和克莱因是第二个循环的末端?”顾谨谚总结。   江珩点点头:“如果能知道一个循环的天数就好了,我们现在只知道是三天以上。”   江珩踌躇片晌说:“吉尔应该很清楚这些。”   他说着,眼睛弯弯地露出小牙尖,挂着小恶魔般的笑容:“我们去问问他吧。”   吉尔正在门外撑着门板,心里打着算盘。   江珩一把握住门把手,一转一拉,把门向里一口气拉开来。   吉尔完全没料到阅览室的门会突然打开,双手一空,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去。   江珩被动作迅速的顾瑾谚揽在怀里躲到一边,没被吉尔扑着。   吉尔反应不及,脸部在地上使劲地撞了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珩没想到他发出的声这么大,立刻在顾瑾谚的怀里抬起脚,把阅览室的门给踹上了,生怕有人被声响引过来。   吉尔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鼻血淌了两管,整个面部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有些凄惨。   他肿大的脸部和瘦小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头重脚轻的,颇为怪异。   江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弱弱道歉:“对不起呀。”   吉尔视线落在江珩和顾瑾谚两人身上,面目扭曲地露出个有点狰狞的笑:“没关系。”   两个玩家,还有一个是女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时机正好。   吉尔低头捂着半张脸,像是疼痛难忍的模样,但手掌下的嘴角却愉悦地扬起。   江珩担忧地望着吉尔,小声让顾瑾谚转达。   顾瑾谚看向吉尔,语气平淡:“我家小姐不知道你在门后,以为门外没人的,伤到你她感到很抱歉。”   吉尔抬眼,视线在顾瑾谚身上打了个转,随即落在江珩身上。   江珩不安地揪揪裙摆,视线怯生生地挪开,一副伤了人心虚的样子,声音也轻得像羽毛,仿佛被风一吹就没了。   吉尔不得不垂着眼,才能更好地藏起自己眼中狂热的兴奋。   柔软的年轻女性,简直太合适了。   这样的小羊羔,一旦落入狼群,肯定转瞬间就被啃得骨头不剩,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能引开小羊身后的牧羊人。   吉尔瞥了一眼顾瑾谚,放下捂脸的手,故作大方地朝两人摆摆手:“没事,就撞了下。也是我不小心,哪儿不靠靠门上,不怪——您。”吉尔打量了下两人的装扮,改了个称谓。   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吉尔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   真是太棒了。   顾瑾谚挂上绅士的微笑,安抚道:“小姐,您不用担心了,这位先生宽宏大度,不会怪罪您的。”   江珩偏头,双眸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般。   顾瑾谚无奈:“真的,您无需担心。”   吉尔也抓紧机会表示:“是的,小姐,您不用担心,这并非是您的过失。”   “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吉尔礼貌地询问,开始了捕猎的试探。   江珩朝顾瑾谚点头,顾瑾谚颔首回答吉尔:“请讲。”   “你们也是玩家吗?”吉尔说。   顾瑾谚道:“是的,一看就明白了吧。”   吉尔憨笑:“的确,只有玩家才有眼珠子。”   他朝着小羊羔靠近,试图博取更大的信任,他假意地痛呼一声,果不其然,小羊羔眼神湿漉漉地瞧了过来。   “你们现实中也是贵族?”吉尔循序渐进地继续试探,用伤痛换取同情。   小羊羔已经愧疚得不得了了,那位管家模样的男人很快遵照指令,代为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贵族,这只是游戏身份。”顾瑾谚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第67章 恐怖游轮(19)   “原来如此, 我是吉尔,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吉尔装出一副轻信他人的老实人模样, 虽然他尖嘴猴腮的瘦小模样和性格有所反差, 但这似乎没有因此对面两人的怀疑。   顾谨谚风度翩翩地伸手指示:“这位是克莉丝小姐。”   吉尔的视线顺着顾谨谚的手望过去,看见小羊羔温顺地朝他点头,露出的笑容柔软无害。   吉尔装作不经意地冒失问道:“克莉丝小姐不太喜欢说话吗?好像很少听到您出声呢。”   江珩扑闪着两下卷翘的睫毛, 依赖似的看了一眼顾谨谚。   顾谨谚神情温和地俯身,聆听自家小姐的指令。   “小姐有些怕生,所以不太说话。不过如果你们能成为朋友的话,也许她会愿意同你说说话。”顾谨谚直起身,回答吉尔冒失的问题。   吉尔显然知道这个问题已经走进了两人的警戒范围, 他与顾谨谚对视,里面的些微冷意竟刺得他脊背发寒。   这个男人果然危险, 小羊羔能安全无事地在这个副本里存活下来, 除了身份优势外,这个男人一定占了很大的功劳。   吉尔连忙摆手,面上慌乱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 只是有些好奇。”他转向江珩,“如果我的话让克莉丝小姐觉得不舒服了, 那可真是我的罪过, 我愿意接受惩罚!”   他故意说得极为严重,并装出了副没脑子的鲁莽样。果然那个男人放下了点戒备,小羊羔也着急忙慌地摇头否认。   不喜欢说话的小羊羔……那是不是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   吉尔表情滴水不漏地维持着憨厚的模样:“那真是太好了。”他假意松了口气, 朝顾瑾谚问道,“这位先生要怎么称呼?”   顾瑾谚面无表情地看着吉尔:“库里恩。”   “库里恩先生,您好。”吉尔朝顾瑾谚笑着伸手,鉴于小羊羔怕生,他便很识趣地没有尝试去跟她握手。   顾瑾谚冷冷地盯着吉尔,然后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这才伸手过去同吉尔握手。   “你好。”   吉尔被这个动作给刺痛了些许自尊,但碍于他现在别有用心,所以他按捺住了内心腾起的怒火。   他维持着没有破绽的笑容,与顾瑾谚握完手,算是打了招呼。   “库里恩先生和克莉丝小姐的关系可真好。”吉尔笑道,往两人身上都瞧了瞧。   江珩弯着眼睛点头,柔顺的长发如上好的丝绸从肩膀滑落。   吉尔故作兴奋地八卦道:“两位是情侣关系吗?”   他本意只是想试探两人关系的深浅,好为不久后的计划做打算。   但两位当事人脸上不显,心里却被问得一愣。   情侣?江珩偏头,顾瑾谚轮廓冷硬的侧脸英气逼人,让他微微晃神。   “我能亲你吗?”男人磁性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江珩不用摸自己的脸都知道,他一定满脸通红。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想说话,却被男人抢先一步。   “我们不是情侣,是朋友。”顾瑾谚说。   他温柔地望着江珩,泼墨般的黑眸里像藏着一片无边的深海,里面翻涌的全都是热切的情绪。   江珩揉揉也开始发热的耳垂,有些不自在地垂眸。   他总觉得,顾瑾谚想说的话更像是:我们不是朋友,是情侣。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应该是错觉吧。   我们是朋友。   而且,对于目前状况来说,朋友关系显然更有利于引导吉尔下手。   江珩重新抬头,附和着顾瑾谚的话,肯定点头。   吉尔没起疑心,神色坦然:“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毕竟郎才女貌,看起来很般配。”   江珩抿唇笑笑,没说什么。   这时,阅览室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吆喝。   “刚刚这里有声响!搜一搜,说不定人就藏在这里!”   吉尔迅速反应过来,知道估计是那群船员追过来了,刚刚他撞到地上还有门被关上的声响果然引起了船员们的注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生出怨怼,如果只是一下的声响,船员们说不定还不会找来,可偏偏——   吉尔抬头,这个男人关门的动静也太大了!   顾瑾谚古井无波的双眼里情绪全无,吉尔莫名想往后退几步,但很快克制住了这种下意识的冲动。   他可不能表现出这种心虚的模样。   “外面有人。”顾瑾谚平静地指出,“是来追你的。”   吉尔赶紧表态,生怕这两人因为嫌他麻烦,把他丢下,这样他又要去找其他的玩家目标,不说还有没有这样合适的对象,就说时间也已经不够了。   “我在游戏里的身份似乎是偷渡客,他们应该是来追我的。”吉尔神色仓皇,“我知道我可能会添麻烦,但是请相信我,我掌握了很多情报,对你们一定有用!”   “而且我们同是玩家,一起合作获得胜利不是更轻松吗?”吉尔焦急地说。   外面的人声更近了,听声音,他们似乎打算把这一片都给搜一遍。   江珩视线落在阅览室的门上,白皙精致的侧脸在阅览室的灯火下镀上层朦胧的暖色。   顾瑾谚面冷皮白,灯光没有柔化他锋利的俊美,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冷漠了。   吉尔见两人对他的话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情急躁地继续摆出自己的筹码:“我知道怎么通关!只要你们肯跟我合作,我可以告诉你们!”   小羊羔这时才收回视线,回神般地朝顾瑾谚点头。   顾瑾谚一脸“我并不想答应你,但是既然克莉丝小姐发话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的表情,生硬地应下吉尔的请求。   “我们可以掩护你,但作为交换,你必须告诉我们过关的方法,否则——”顾瑾谚冷着脸威胁。   吉尔不等顾瑾谚说完,就急急打断了顾瑾谚:“不会的!我保证我一定告诉你们!”   “好。”   船员们搜查完了一些公共区域,正巧找到了头等舱阅览室来,他们的领班走上前,礼貌地敲敲阅览室的门,其他船员则警戒地站在他身后。   门很快被打开了,站在门内的是一位漂亮的东方贵族小姐和她的英俊管家。   船员领班没想到里面有人,他识时务地换上一副笑脸:“小姐您好,先生您好,冒昧地打扰一下,请问两位是否有看到一位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   船员领班问完,就见那位容姿秀丽的小姐转脸看了看她的管家,接着那位管家便发话了。   “抱歉,我们好像没有看到,你们是在找他吗?”顾瑾谚说。   船员领班连忙点头:“是的,他是一名偷渡者,在杀害布鲁克斯船长后逃走了,并且现在很可能藏在这片区域里。”   “我想带人搜一搜阅览室,不知是否可以?”船员领班目光探寻地在两人身后扫视,暂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江珩点头答应,带着顾瑾谚让道。   顾瑾谚补充:“请进,这里只有小姐与我两人,其他贵族应该先一步赶去参加晚宴了。”   船员领班感激道:“十分感谢!”说着,他就带着一群船员进了阅览室搜寻。   众位船员分散开来在偌大的阅览室内搜寻。   吉尔躲在一楼不起眼的角落里,用众多的书架掩护自己的身形。   “我来搜这边。”一位高壮的船员朝吉尔躲着的角落走来。   糟了。吉尔环视四周,打算换个地方躲藏,不料周遭竟已经零星分布着许多的船员,这样的布局让船员们几乎没有视觉死角。只要吉尔一有动作,估计就会被人注意到。   只能看那两个人帮他吸引注意了,吉尔咬牙。   高壮船员离吉尔所在的角落越来越近,而那两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该不会他们要临时反悔!吉尔心跳加速,高壮船员的脚步声再次近了一些。   “小姐!您怎么了!”男人的喊声忽然响起。   船员们被这声呼喊吸引了注意力,吉尔松了口气,趁机换了个已经被人搜过的无人角落,重新躲藏起来。   “先生!发生什么了?”   顾瑾谚正把江珩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小姐似乎不太舒服,抱歉,可能是因为她太怕生了,不太适应这么多人在她旁边转来转去。”顾瑾谚叹了口气,有模有样地胡编乱造,“这次宴会小姐本来也不太想去。”   船员们顿时心生内疚。   船员领班闻声赶来,听了顾瑾谚的话,立刻说道:“实在抱歉!我们尽量加快搜寻速度,不会再打扰小姐了!”   船员领班一声令下,船员们的搜寻速度显著提升,只将阅览室都搜一遍后便停止了搜寻。   船员们一无所获地撤出阅览室,生怕呆太久给那位娇贵的小姐造成更大负担。   临走前,船员领班严肃地提醒道:“请两位务必小心。这名凶手虽然体格瘦弱,但却阴险狡诈,不能轻信!”   顾瑾谚颔首:“谢谢提醒,如果有发现,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船员领班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希尔特船将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当然要保证您的安全。”   说完,他瞥了一眼江珩,脸色微红:“请您一定好好保护这位小姐,别让她受伤了,那位凶手实在太过凶恶。”   江珩一愣,往顾瑾谚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笑了声。   醋坛子翻了,一股子的醋劲儿。   江珩朝船员们笑笑,礼貌地道别后,顾瑾谚的醋坛子还没盖上。   他搂着男人的脖子,把人压下来,悄声耳语:“生什么气呢?”   顾瑾谚不情不愿:“你太受欢迎了。”   江珩笑:“我和他们可不是朋友。”   他用侧脸贴着顾瑾谚的脸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又粘人的小猫。   “别生气了。”江珩软乎乎地说。 第68章 恐怖游轮(20)   多云转晴, 江珩弯弯星眸,转身便正巧看到吉尔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十分感谢两位的帮助!”吉尔脸上热情洋溢, 就像是见了救命恩人似的。   江珩微微一笑, 没说什么,只是朝吉尔勾勾手指。   吉尔微愣,正疑惑江珩动作的含义, 顾谨谚就简短地提示了他。   “作为交换。”   吉尔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抱歉抱歉,我刚刚太紧张差点忘了。”   “虽然是有通关方法,但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吉尔犹犹豫豫地说着,语气不太确定。   顾谨谚对吉尔的犹豫视若无睹:“说。”   吉尔四处张望一番,然后缓缓说道:“直接说有点不好解释, 这里没有放映机。我们去找个放映厅吧,我有点东西想给你们看。”   顾瑾谚没说话, 一双黑眸夜色沉沉, 吉尔几乎是立刻辨认出了顾瑾谚的意思。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吉尔笑了两声,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看向不会给人压迫感的江珩,说:“我保证是个大收获。”   江珩笑盈盈地颔首答应, 吉尔窃喜地走到阅览室门前,开门带路。   只不过在转身的瞬间, 他的后背忽然爬上一丝冷意, 吉尔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   顾瑾谚正偏头望着江珩,没有看他。   江珩倒是盯着他,不过面容柔和绵软, 看到他突然回头,还困惑地歪了歪头。   吉尔打量了一会儿,没发现那股威胁巨大的视线来源,便冲着两人和善地笑笑,继续往门外走去,并且自然地嘱咐道:“记得跟着我。”仿佛他回头只是为了交代这句话。   吉尔领着江珩和顾瑾谚走到橡木大楼梯,往B层甲板上去,打算去找头等舱的放映厅。   “不去E甲板的?”顾瑾谚突然问。   吉尔不好意思地嗫嚅道:“是这样的,我是从上层甲板逃下来的,那些船员现在应该继续往下层甲板去找我了。”   “如果用E甲板的话很可能会撞上他们……”   三人来到头等舱放映厅,将厚重的双开大门关上。   吉尔见只剩下他们三人,便大大方方地把那张黑色胶片给拿了出来。   “通关方法就是它。”吉尔解释道。   江珩的视线在上面一晃而过,看清了胶片上贴的标签。   “Documentary”   吉尔怕两人不相信,快马加鞭地赶到不远处的放映机前,熟门熟路地把那张胶片给放了进去。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吉尔再次强调。   放映机慢慢地投射出影像,头等舱放映厅的荧幕要比E层甲板的荧幕大得多,影像投射在上面更是看得清晰无比。   “夫人,您这几天在希尔特船上呆得愉快吗?”熟悉浑厚的旁白声在宽阔的放映厅内响起。   江珩不露声色地看着屏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熟悉感。   顾瑾谚也一如既往地冷着脸,水波不兴。   吉尔悄悄地窥探两人几眼,没看出什么异常,逐渐放松警惕。   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威胁感,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说不定是因为一直被那群死人追着跑,神经太紧张了,吉尔心想。   荧幕上的贵族夫人笑得温婉:“非常愉快,我很高兴能接受这次邀请,我的丈夫一开始听说是要拍戏,还不愿意过来,说这些都是供人玩乐的东西,让我不要瞎搅合。”   旁白爽朗地笑了好几声:“显然您的丈夫最后改变了主意,这是因为什么呢?”   贵族夫人被他带得也笑了几声:“当然是因为——”   顾瑾谚轻轻抬眼,露出眼中的一片浓墨色。   胶片卡了。   吉尔习以为常地拍拍放映机,手法熟练得可与克莱因一较高下。   “——导演也是一名声名显赫的贵族,他邀请了许多著名人士,这对于任何贵族来说,都是个来往的好机会。”   “而且,卡尔先生也被请来演奏了,这实在太难得了。”   旁白说:“听说,今天晚上将会在船上所有的放映厅里进行影片的首映,是这样的吗?”   贵族夫人优雅含蓄地点头:“是的,我们所有人都很期待。”   “能在大荧幕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也不失为一件有意思的新鲜事了。”旁白调侃道,“夫人,我猜,应该会有很多人为您倾倒。”   贵族夫人被逗得忍俊不禁:“哪儿的话,许多参演的演员都比我年轻好看。”   “尤其是两位男主演,容貌都十分英俊——”   影片到这里就突兀地结束了。   江珩正想询问吉尔,通关的方法在哪里,却见大荧幕上的一片漆黑里慢慢地浮现出一道棕红色的木门,并且逐渐地凸显出屏幕外。   三人被这奇诡的门吸引了注意,纷纷迈步走到它跟前。   江珩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屏幕上那扇栩栩如生的红木门,小声道:“木门?那是真的吗?”   吉尔难得又听见他说话,不由得看了江珩一眼:“是真的,这就是通关的方法,只要从这扇门进去,也许就能通过副本了。”   吉尔收到两人怀疑质疑的目光,仍然不慌不忙地接着说:“刚刚的影片你们也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指出:希尔特船上曾经有过一场电影的拍摄。”   江珩抿唇,点点头。   吉尔见鱼儿上钩,便笑眯眯地继续说:“我之前试着进入过这扇门。”他指了指荧幕。   江珩望了一眼顾瑾谚,见他似乎在走神,便自己伪装声线,放柔声音道:“结果呢?”   吉尔说:“大收获。”   “门的对面也是希尔特船。”   江珩微微睁大眸子,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了沉思的眼色。   门的对面也是希尔特船?   吉尔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只不过同这里的希尔特船不一样的是,那边的希尔特船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巨型的破铜烂铁。”   “到处都是一片潮湿,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吉尔说:“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这里的希尔特船才是真实,还是那边的希尔特船才是真实。”   江珩露出些微动摇的神色,显然对吉尔的话有所信任。   好极了。吉尔假意别过头去看荧幕上的门,嘴角的弧度却阴险又恶毒。   很快这只小羊就会被拆吃入腹,连跟骨头都不剩,到那时,他就能真正掌握通关方法。   江珩一双眼睛澄澈地望向吉尔,好奇问:“你也不知道吗?”   吉尔吊着人胃口,拖长声调道:“也不是不知道——”   他满心沸腾,几乎快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吉尔再次掏出一张黑胶片,递给江珩看:“这张胶片里的内容很耐人寻味。”   江珩接过胶片,在手里翻动,很快又找到了上面贴着的标签。   又是一张“Documentary”。   “是什么内容?”江珩问。   吉尔伸出一根手指,在江珩面前摇了摇:“我们得先进去那扇门里,我才好解释。”   江珩“嗯”了一声,转头打算叫顾瑾谚一起进门。   顾瑾谚沉着脸,对他的轻声呼喊没有反应。   江珩有些担忧,身侧的吉尔却迅速地伸手,在他的背上使劲一推,江珩往前踉跄了两步,跌进了红木门里。   吉尔终于暴露出他的真面目,笑得得逞又恶意,如同一只脱去羊皮的恶狼。   “亲爱的克莉丝小姐,我想我应该教会你,不要轻信他人。”说着,他也跳入门内,准备去观看小羊羔用生命给他换来的通关方法。   江珩站稳脚跟,抬起头环顾四周。   周围一片昏暗,只零星地点着几盏微弱的灯,就连那几盏灯都还时不时地闪烁两下,仿佛下一秒就将报废的样子。   江珩试探着迈出一步,脚下划出一阵水花声。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面竟然积着水,好在他刚刚落脚不重,否则踩出的水花估计会溅自己一身。   江珩蹲下,看清了地面积水的深度,不算太深,大概有一个小指节的深度。   好在他之前换上的女士圆头皮鞋有一点点的鞋跟,让他的鞋袜不至于被水没过浸湿。   江珩小心翼翼地淌着水,打算在周围走走,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望着临近的那盏闪烁的灯,和眼前的一扇扇舱门,很快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的确如吉尔所说,这里是另一艘希尔特船。   只不过同江珩之前呆得那艘金碧辉煌的大型游轮相比,这艘希尔特船破败凄凉,像是遭受过一场沉船事故,整艘船都十分的阴冷潮湿,上方还时不时会滴下来几滴冰凉的水。   整艘船除了江珩淌水走动时发出的轻微水声,就只剩下上方滴水落在地面积水上的滴答声。   江珩不敢放松警惕,他在跌进红木门里前,依稀感觉到吉尔也跟进来了,说不定就藏在船上的某个角落里。   只是不知道顾瑾谚有没有也跟进来。   江珩回想着顾瑾谚不太对劲的神色,心里升起些怪异和担忧,但很快就将它们暂时搁置。   江珩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一扇熟悉的门前。   是宴会厅的大门。   他从B甲板移动到了C甲板。   江珩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门打开看看,毕竟在之前,宴会厅算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地。   他握上宴会厅有些褪色的镀金门把,上面覆盖着湿乎乎的水印,如同已经在水里浸泡多时。   连镀金都褪色了。江珩注意到,慢慢拧起眉头。   这艘希尔特船很有可能真的发生过海难,就目前看来,他所经过的B甲板区域,全都像是被水泡过,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一艘船完好无损,一艘船却破败不堪。   江珩想着,将宴会厅的大门用力推开。 第69章 恐怖游轮(21)   空无一人。   先前热闹的宴会厅里空荡荡的, 江珩推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股咸腥潮湿的海水味混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和霉味把江珩整个人罩了个严实。   江珩屏住呼吸,飞快地捏住鼻子, 小脸皱成一团, 显然被这股怪味呛得不清。   他缓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揉揉鼻尖,试图驱散自己对刚刚那股气味的记忆。   宴会厅早已不是原来那副奢华精致的辉煌模样, 四处散落的灯盏碎片,翻倒在地的桌椅,运送食物的手推车上摆着长满霉菌的黑色食物,餐盘的碎瓷片也洒了一地。   江珩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籍。   江珩抿抿唇,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屏住鼻息,跨步走进宴会厅。   封闭空间里的气味简直扩大了无数倍, 江珩不小心松开了屏息, 差点没呛晕过去。   他打了一个喷嚏,本能地觉得有点反胃。   身后的大门突然间关上了。   江珩立刻回头,还是没能看到其他人影,仿佛那扇门只是被风吹得关起来。   江珩皱着眉, 开始在宴会厅里搜寻,同时留意有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与动静。   从天花板掉落下来的水珠不断地滴落在地面的积水上, 水滴声在分外安静的环境里十分突兀, 让人不免生出些许的紧张。   不远处的一堵墙忽然间被打上一束夺目的强白光,江珩的目光不由得转了过去。   那堵墙在白光的强烈照射下展现出了一行血字,字迹潦草疯狂, 如同是一个失控的精神病人在狂热的幻想中提笔写下般。   “We’re all alive.”江珩走到墙前,轻声念道。   我们都还活着。   江珩用指尖揭了揭那行血字,零星的红色醒目地蹭在他白皙的指尖上。   刚刚写的?   可惜这里气味太重,无法用嗅觉判断这是否真的是用血液所写。   江珩搓掉指尖的红色,再次四处打量起来。   既然是刚写的,那么宴会厅里应该是有人的。   或者说,有什么活物。   经过了海难,还能在船上活着吗?江珩想。   那活着的东西,还是人吗?   一种粘稠的蠕动声突然在宴会厅里响起,江珩动动耳尖,总觉得声音离他很近,近得有点像3D立体环绕声了。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究竟在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江珩缓缓往前跨出一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跳微微加速,他闭了闭眼,迅速仰头看向上方。   宴会厅的天花板上挂满了无数只丑陋的人形怪物,它们的四肢苍白细瘦,紧紧地附着在天花板上,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反光的粘液。   一张张青白色的脸庞面目狰狞,空荡的眼眶里开出白色的水晶兰,晶莹洁白的花朵在昏暗的宴会厅里散发着诱人白色亮光。   它们的口水黏腻地滴答下来,将落未落地挂在它们极限咧开的嘴边,趁着森森的锋利兽齿,格外渗人。   江珩与头顶上方的那一只怪物对视,这才发现那些漂亮的水晶兰花瓣中央并不是正常的花蕊,而是一颗颗疯狂转动的眼珠。   见被人发现,怪物们一只只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改用双脚站立的方式,朝着江珩所在处包围过来。   江珩微微眯眼,趁着怪物们行动迟缓,还未过来的瞬间,找了个突破口,冲了出去。   他一口气冲到宴会大门前,打算开门跑走。   大门没有被反锁,江珩轻松地打开了半扇。   但门外却赫然堵着一个人。   吉尔吊儿郎当地堵在门外,藐视地看着江珩。   “想跑吗?”吉尔嗤笑,“你跑不掉的。”   “它们很饿,而你,刚好是他们最爱的食物。”吉尔狞笑道,他握着门把,手上使力打算把江珩重新关回去。   但门却纹丝不动。   他抬眼一看,江珩的手把在门内的门把手上,隔挡住了他想关门的动作。   吉尔丝毫不放在眼里,手上加力。   他以为门很快就会被他一把甩上,但它却依然纹丝不动。   “你——”吉尔察觉出了一丝不对,他抬头看向江珩。   江珩冲他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甜滋滋的像是蜜糖。   但吉尔却像噎了砒霜。   江珩速度快得他根本反应不来,以致于等他已经被拽进了宴会厅内,他还呆傻得跟个二愣子似的站着不动。   门被江珩锁上了。   他改变主意了,一群看着瘦瘦弱弱的怪物,一个吉尔应该就够了吧。   江珩唇边抿出浅浅的小酒窝,他跟自己点点头:“嗯,肯定够了。”   吉尔的后背熟悉地一凉,他终于知道之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恶寒从何而来,不是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危险男人。   而是这个软绵绵的小羊羔!   吉尔惊恐地看了一眼笑得软软的江珩,总算明白自己抓到的不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羊羔。   这他妈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吉尔被自己的傻逼眼光搞得快窒息了,他麻利地转身,准备溜走。   他得跑,跑出去重新选一个人!他已经快要接近成功了,怎么可能在这里死掉!   江珩提溜住吉尔的领子,把人提回身前。   “你不要跑呀,你不是说它们很饿吗?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它们。”江珩指责般地说道。   吉尔不死心地把衣服脱了,想以此来挣脱江珩。   大不了光着跑!吉尔咬牙。   但江珩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搭住他的肩,强硬地把人转回来,一把推到怪物跟前。   “你既然知道它们很饿,应该就是跟它们认识吧。”江珩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依旧又软又奶,悦耳得让人心跳加速。   “你不跟它们打下招呼吗?”   吉尔的确心跳加速了,但他是被吓得心跳加速了。   怪物们慢悠悠地挪到了吉尔的跟前,龇牙咧嘴地留着口水,样子看起来诡异的要命。   吉尔腿都要软了,上次他遇到这群怪物,直接拔腿就跑,几乎没怎么看清楚它们的长相。   这次来了个实打实的面对面深情对望,尤其怪物们还用口水哗哗的大嘴对着他。   腐烂味从它们的嘴里散发出来,扑打在吉尔脸上。   吉尔觉得自己如果没有被吓晕,应该也要被熏晕了。 第70章 恐怖游轮(22)   江珩提溜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吉尔, 十分忧心地晃了晃他。   “你不要晕呀,你的朋友会很担心的。”江珩皱皱秀气的鼻头, 显然也闻到了那股气味, 他不太舒服地再次屏住鼻息,说话声里的小鼻音糯糯的。   吉尔似乎已经开始灵魂出窍了。   怪物们彻底围了过来,他们转动的眼珠停了下来, 虎视眈眈地盯着最前方无比显眼的吉尔,口水滴答地往下淋。   江珩默不作声地把吉尔往前推了推,自己则往后退了两步。   “香……”   “灵魂……好吃……”   怪物们眼眶上开着的水晶兰舒张花瓣,开得更盛,一如它们鼓胀的食欲。   它们断断续续地哑着声说话, 利齿在嘴开合间露出来,寒光闪闪。   吉尔猛然清醒, 但却来不及了, 饿极的怪物们忽然加快了速度,瞬间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江珩见它们来势汹汹,不由得又退了几步,想从大门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尔的惨叫声响起, 怪物们将他的一只手臂撕扯了下来,兴奋地咀嚼着那只断臂, 仿佛那真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他捂着血淋淋的伤处, 用尽力气忍着痛,从系统空间里掏了瓶腐蚀剂出来。   这是他唯一能算作武器的道具,而且是一次性的。   吉尔不再捂着伤口, 用剩下的那只手拿着腐蚀剂,颤抖地将腐蚀剂的喷头对准再次扑过来的怪物们,用力地摁下喷出腐蚀剂液体。   被腐蚀剂喷到的怪物们发出了疼痛的怒吼,苍白的皮肤被侵蚀得血红。   腐蚀剂的见效让吉尔松了口气,他努力保持清醒,冲着准备开门出去的江珩大喊。   “停下!不要走!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通关方法!”吉尔嘶吼道。   江珩头也不回,手握上了门把。   “你不能走!混蛋!停下来!”见江珩没有搭理他,吉尔的恐惧带着难言的怒火爆发出来。   他嘴碎地咒骂着:“你他妈为什么不去死!你就应该去死!”   怪物们仍然在朝着吉尔聚来,不停地弥补被腐蚀剂伤着而停下的前排怪物的空缺位置。   吉尔颤着手一下下地摁着腐蚀剂的喷雾头,甚至还不小心洒了一点在自己的手上。   但这点痛相比于断臂之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江珩听见吉尔的咒骂,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想回答,就见被疼痛激怒的怪物们忽然间纷纷暴起。   它们的身躯变得薄如纸片,而后又演化成根茎,扎进地板。同时眼眶中的水晶兰却倏地变得巨大,然后从眼眶里探出长长的花枝,将大张的花朵对准了吉尔。   洁白的水晶兰将吉尔团团围住,每一朵都包裹住吉尔身上的一部分。   吉尔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眼神惊恐地望向江珩:“救——”   一朵水晶兰挡在了他的面前。   吉尔没能说完话,他的头也被水晶兰吞了进去。   白色的花瓣慢慢地染成了红色,然后又慢慢地褪回白色。   它们松开包围圈,吉尔所在的地方连骨头都没剩下。   【玩家吉尔死亡】   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在江珩的脑中响起。   花……把吉尔吃掉了?   江珩睁大了眼睛,与转向他的水晶花面面相觑。   僵持一秒后,双方都迅速地展开了行动。   水晶兰舞动着花枝,蛇行般地冲着江珩袭来。   它们的速度过快,江珩只好放开门把手,往旁边一闪,以防自己的后背被突袭的水晶兰伤到。   水晶兰撞在门上,却并没有立刻调转方向。它们留出了一部分的花朵与花枝,将宴会厅的大门层层缠绕封锁起来。   江珩看清了它们的行动,不由得诧异。   这些花是智慧生物?   后路已被封死,江珩将银刀拿出握在手中,微微呼了口气。   水晶兰封完大门,再次张花舞枝地朝着江珩刺过来。   江珩脚步一转,绕着宴会厅跑了起来,一边用银刀砍去几朵速度较快,会伤到他的水晶兰。   其余攻击落空的水晶兰则直挺挺地刺上了宴会厅的墙壁,将墙壁刺出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缝。   江珩的眼光在掉落在地的水晶兰上留意了会儿,发现它们在地上迅疾地凋零枯萎,最终没入地面。   他正想松口气,余光一扫,看见被他砍得光秃的那几根花枝上居然又开出了花骨朵。   没完没了。   江珩拧眉又砍去几朵水晶兰,暂时缓解攻势。   他继续绕圈跑着,目光开始在宴会厅里搜寻。   江珩目光瞥过狼藉的地面,先是望见了水晶兰扎根的地方,而后抬起在宴会厅的几根柱子上巡视了会儿。   江珩眸中一亮。   他冲着离得最近的一根柱子跑过去。   水晶兰们也不甘示弱地紧追其后。   江珩绕着柱子跑了一圈,水晶兰们也跟着他绕了圈。   江珩在跑完这根柱子后,又马上跑向下一根柱子去绕圈,就这么如法炮制地溜着水晶花们跑过了宴会厅里所有的柱子。   等水晶兰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的花枝已经在一根根柱子上缠成了一团,有的还打了结。   水晶兰愤怒地在柱子上扭动着,试图从成团的死结里挣脱出来,给这个人类一个教训。   它们的挣扎很剧烈,死结也十分识趣地——打得更紧了。   水晶兰如果会说话,一定想骂人。   江珩眨眨眼,喘匀了呼吸,猝不及防地又吸了好几口怪味的空气,呛得猛烈地咳嗽几声。   他咳得眼眶都微微泛红,一副我见犹怜、可怜楚楚的模样,就这么走到了水晶兰的根部前。   水晶兰们正气得花枝乱颤,忽然听见一道轻轻震颤的声音。   “我可以把它砍掉吗?”江珩的声音因为刚咳嗽过,还有着细微的颤巍,听着怯生生的。   水晶兰们用花朵正中央的眼珠子看向江珩。   江珩红着眼圈,手中的银刀寒芒锐利:“我可以把它砍掉吗?”   他将刀尖对准那看起来颇为脆弱的根部。   水晶兰们疯了。   它们疯狂地摇动着花朵与花枝,试图返回去护住赖以为生的根部。   江珩温软地笑笑:“那我砍啦。”   说完,手起刀落,寒光一闪。   水晶兰的根部被齐齐斩断,簌簌摇晃着的水晶兰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齐齐停住了动作,然后在下一瞬,纷纷枯萎凋落。   江珩砍完还不太放心,又蹲下身,把剩下埋在地板里的残根挖出来,切菜般地将它们砍成了细丝。   切完菜后,他将银刀收回系统空间,拍拍手站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大门处的水晶兰也已经枯萎殆尽,层层封锁被重新解开。   江珩立刻跑到大门处,开门出去,狠狠地呼了几口气。   虽然外面走廊的空气似乎也带着点潮湿的霉味,但总的来说,要比封闭空间里的气味浓度低得多,只要不刻意感受,基本察觉不到。   一道缥缈的声音在江珩的耳边突兀地响起。   “虚假的人偶妄想着灵魂。”   “可假人也能拥有灵魂吗?”   江珩下意识捂了下耳朵:“假人想拥有灵魂?为什么?”他揉着耳朵压惊,问道。   江珩对回答不报期望,但那个声音竟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他。   “它们本没有灵魂,却妄图拥有。”   江珩的眼睫颤了颤,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灯火里格外莹润。   “没有拥有,就不能拥有吗?”江珩困惑道。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回答:“不能。它们的身体容纳不下,即使容下了,也会被它们所期待的灵魂所困。”   “它们不该生出奢求,也不该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灵魂。”   “小心那些行尸走肉的木偶,它们眼馋着新鲜的灵魂。”   那个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提示,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不再说话。   远处的壁灯一闪一灭。   江珩忽然想到了吉尔递给他的那张胶片,他将放进系统空间里的胶片重新取出来,接着昏暗的光再次辨认了一遍标签上的内容。   的确是“Documentary”。   不知道这艘希尔特船的放映厅还能不能用。   江珩想着,从舱室的走廊走到橡木大楼梯处。   雕刻精致的橡木大楼梯已经破败得不成模样,许多台阶都被砸得破破烂烂,但只要小心一点,还是能走人的。   大楼梯已经是希尔特船上质量最好的楼梯了,连它都破成了这样,那么船舱前后的侧楼梯估计也不成样子了。   江珩叹了口气,放轻脚步,从阶梯的完好处小心地往上走,来到了B甲板。   作为一个路痴,在没有顾瑾谚领路的情况下,他只好凭借着不久前的记忆,大致地找了个方向,试图走到头等舱的放映厅去。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两位熟人。   是阿尔瓦和克莱因。   两人也十分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珩。   克莱因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思念江珩,思念得出了幻觉。   “克莉丝……?”克莱因不确定地喊道。   江珩:“嗯,是我。”他歪歪头,“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阿尔瓦抹了把脸:“还不是这个臭小子,莽莽撞撞的,看见个黑洞洞的门还非要往里走。”   “你上辈子一定是只老鼠,不然干嘛喜欢钻洞。” 第71章 恐怖游轮(23)   克莱因一脸不爽地去瞪阿尔瓦:“这门一看就是新线索啊, 不进来才是智障的行为。”   阿尔瓦皮笑肉不笑:“谁是智障?”   “谁对号入座谁就是。”克莱因底气十足。   江珩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子火药味, 赶紧站到两人的中间, 隔开他们,省得他们打起来。   两人虽然依旧隔着江珩朝着对方扔眼刀子,但好歹还是把拳头收回去了。   克莱因向阿尔瓦耀武扬威地晃了晃手里的胶片, 一副想把胶片扔到阿尔瓦头上的表情。   江珩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你们找到新的胶片了?”因为都是熟人,江珩不再隐藏声线,引得阿尔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感觉克莉斯的声音变低了?阿尔瓦想。   克莱因听到江珩发问,把找茬的想法扔到脑后,回答道:“对, 在F甲板找到的。”   江珩凑过去看了看,是“Documentary”。   “嗯?这是‘Documentary’的最后一张吗?”江珩摸着标签右上角的“the last”说道。   克莱因点头:“应该是, 我们正打算来头等舱放映厅看看它的内容。”   阿尔瓦补充:“这艘希尔特船的E甲板放映厅已经不能用了, 我们传送过来的时候就去找过了。但是E甲板进水太严重,很多设备都报废了,包括放映厅里的放映机。”   江珩思考片刻,将之前放进系统空间里的那本笔记也拿出来。   他翻了一会儿, 费劲地找出了关于希尔特轮船防水设施的说明图,确认后, 将摊开的笔记举起来点, 简单地解释了笔记的来源后,示意阿尔瓦和克莱因凑近来看。   “希尔特轮船的防水设施主要保护的是住舱以及轮船的动力源,E甲板的放映厅不包括在内, 所以才会受灾严重。”江珩指着那张说明图道。   克莱因摸摸下巴:“原来如此,但是——”他的目光移动,随后惊喜地说,“这张图上标注了头等舱的防水设施是全方位覆盖的!”   江珩颔首:“是,但我刚刚去了C甲板的宴会厅一趟,情况……不是很好。”   他犹豫片刻,接着说:“不过电力还在部分运作,头等舱的放映厅也许还能用。”   阿尔瓦沉吟:“不管怎样,去看看总是好的。”   克莱因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赞同地点点头。   “我们要去放映厅,克莉丝你呢?”克莱因看着江珩把笔记阖上,准备收起来。   江珩抬头:“我也要去放映厅,我这里也找到了一张新的胶片,是‘Documentary’。”   克莱因和阿尔瓦听了,双双愣神了会儿,然后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江珩把笔记收好,继续捏着那张吉尔给的胶片,再次抬头,就看见两人都在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江珩困惑地轻眨眼,特地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以为是哪里不对劲。   阿尔瓦语气复杂地开口了:“你说你也要去放映厅?”   江珩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克莱因也开口了:“是……头等舱的放映厅?”   江珩又点了两下头,表示非常肯定。   于是江珩就看到两人默契地对视片刻,眼神交汇里是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江珩的头上快要长出问号了。   好在克莱因又开口解释了:“嗯……头等舱放映厅……它在你的背后……”   “……”   气氛有点尴尬,阿尔瓦还有点心惊胆战,生怕这位大佬一生气,又拿着根木棍上来敲人。   江珩倒是没生气,他转身看了一眼背后:“我走错方向了吗?”   “嗯……”克莱因挠头。   江珩羞赧地垂眸,不自在地捏着指尖:“我不太认得路……”   克莱因生怕江珩因此觉得尴尬,立刻拍拍胸脯,豪迈道:“没事没事,克莉丝只要跟在我身后就好了!我认得路!”   阿尔瓦……阿尔瓦觉得沉默是金。   于是克莱因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领路,阿尔瓦和江珩跟在他的身后。   “我可以看一下你找到的那张胶片吗?”阿尔瓦抬抬下巴,看着江珩手里的胶片。   江珩“嗯”了声,将胶片递过去。   “这张应该是倒数第二张,之前还有一张在吉尔那儿,不过好像被留在之前的希尔特船上了。”江珩说。   阿尔瓦接过胶片的手一顿:“你遇到吉尔了?”他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   江珩干脆将之前同顾瑾谚一起行动时的事情跟两人说了,并且轻描淡写地讲完了刚才遇到那群水晶兰的事情。   “……那个声音说要小心‘小心那些行尸走肉的木偶,它们眼馋着新鲜的灵魂。’”江珩最后说道。   克莱因听得满脸懵逼:“啊?时间循环?玩家进入的时间点不同?有人在希尔特船上拍过电影?”   他绞尽脑汁,很努力地理思路。   阿尔瓦倒是更在意吉尔的事情:“吉尔死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那个男人狡猾得要命,就这么突然死了   “死了。被水晶兰吃掉了。”江珩重复道,而后他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们没有收到系统的死亡提示音吗?”   两人一愣。   克莱因迟疑:“好像有?”   阿尔瓦冥思苦想:“是不是在我们进那个门的时候?不过传送太晕了,我们俩都没听清。”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不过大家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气氛。   阿尔瓦仍然对吉尔的死没什么实感,不过他微微低头望着江珩,慢慢回想起初见江珩时的遭遇。   江珩见阿尔瓦盯着他的脖子看,不由得摸了摸颈带,软乎乎地笑笑:“已经好得差不多啦,你不用担心。”   阿尔瓦与那双清澈乖顺的黑眸对视一瞬,默默移开视线。   嗯……他大概知道吉尔究竟怎么死的了……   克莱因总算从思维漩涡里转悠出来,抬眼一看:“放映厅到了。”   阿尔瓦确认完江珩的胶片也是“Documentary”后,便将它还给了江珩。   三人一同进入放映厅内。   克莱因把翻倒在地的放映机扶起来,尝试着它还能不能用。   “还能用!不过它的情况不是太好,播起胶片来可能比E甲板的放映厅效果还烂。”克莱因得出结论。   阿尔瓦耸耸肩:“能用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   江珩把自己的胶片拿给吉尔,让他按顺序播放。   克莱因捣鼓了会儿,成功让放映机开始运作了。   他把江珩的胶片先放了进去。   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电流声后,有些破损的荧幕上显现出了影像。   三人松口气,然后又争分夺秒地看起来,生怕放映机什么时候就要彻底报废了。   “看完贵族们的晚宴,我们接着来到民众的狂欢——三等舱的餐厅!”   镜头拍摄到的画面与上次不同,背景不再是奢华富丽的头等舱宴会厅。三等舱的餐厅比头等舱宴会厅小得多,因此在容纳了人群后显得有些拥挤,但同时也热闹非凡。   “今天我们采访的是——饰演叛徒的杰克先生!”旁白熟悉的声音更加激情澎湃了,估计是因为背景声太热闹,他的音量比之前大得多,毫不顾忌又热情洋溢。   镜头晃了晃,副船长特雷特的脸出现在荧幕上。   “特雷特副船长!”克莱因惊呼了声。   特雷特表情温和,举止间彬彬有礼:“您好。”   “杰克先生饰演的是希尔特船的副船长特雷特,对吗?”   特雷特微笑:“是的,我很荣幸能被邀请出演这么一部优秀的影片。”   “对于特雷特副船长这个反面的叛徒角色,您有什么看法吗?”   “他的确不是个好人,但也不算是个完全的恶人。他会与海盗沆瀣一气,帮助海盗登船,和他们一起掠夺轮船底层的宝藏钱财。但同时他也会在海盗想屠杀乘客船员时,上前阻拦。”   “这个影片里的角色都具有两面性,我们其实并不能完全定义他们究竟是好是坏。就连穷凶极恶的海盗们,也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悲痛经历。”   “所有的角色都是鲜活又立体,你会觉得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这样的人。”   特雷特,或者说杰克,他面对着镜头,不慌不忙、侃侃而谈的模样,与之前江珩他们所看见的那位有些疯魔的副船长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他们的相貌相同,甚至根本不会有人将这位杰克先生和特雷特副船长联系起来。   “特雷特副船长、海盗……他们是影片的角色?”克莱因不可思议地说。   “那,那我们之前呆的那艘希尔特船——”   阿尔瓦叹了口气:“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珩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那艘希尔特船应该是假的,是影片里的希尔特船。”   影片接下来的画面进一步验证了三人的推测。   麦瑞特船长也出镜了。   “杰克,你在接受采访吗?”麦瑞特船长凑到镜头前,挥了挥手。   镜头跟着麦瑞特船长的动作转过去,将他的身影也拍进来,顺便也把他身后的人群也照到了。   全都是熟悉的面孔,是那群整天追着偷渡者跑的船员们,他们都聚在一起,聚在那个熟悉的C甲板宴会厅里。   “埃尔森。”特雷特副船长偏头,叫出了麦瑞特船长的名字。   麦瑞特船长老朋友似的搭住特雷特副船长的肩:“不,你应该叫我,海盗船长麦瑞特。”   麦瑞特船长说完,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镜头也跟着抖了抖,似乎也被感染了笑意。   “埃尔森先生这次扮演了大反派啊,感觉如何?您上一部影片可是正义使者的角色呢。”旁白调侃道。   麦瑞特举起拳头,狠狠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太棒了!”   “就是结局被偷渡者们打败的样子,有点不帅气,其他都棒极了!”   “我很喜欢海盗们之间坚不可摧的兄弟情义,作为他们的引领者,我为我的船员们感到自豪!”麦瑞特爽朗的声音传得老远。   海盗们的扮演者估计都听见了,纷纷冲着麦瑞特举起酒杯:“老大,我们也为你骄傲!”   镜头这时也跟着拉了过去,将海盗们照得一清二楚。   江珩辨认出了两个面熟的身影,汤米恩和艾瑞,当初追捕他的两名船员。   海盗难道混进了船员当中?   江珩沉思,那么船员们为什么会追捕除了吉尔以外的偷渡者,就说得通了。   因为偷渡者最后会打败他们,所以先下手为强?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剧情?   江珩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那艘虚假的希尔特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艘希尔特船是真实的吗?   太多疑问盘踞在内心,但他暂时按捺不动,毕竟,纪录影片也许会给出它的答案。   麦瑞特回头跟他的船员们招呼了几声,然后又转回来:“怎么样,特雷特副船长,你的船员呢?”   特雷特说:“埃尔森,你欠揍吗?”   “你这个角色真的是两边不讨好,可偏偏也有情有义,悲剧性角色。杰克,你说不定可以凭着特雷特副船长这个角色一炮走红呢!”麦瑞特拍拍特雷特的肩膀。   两人笑骂着互相损了几句,旁白适时地插话:“两位主要反派角色都到场了,怎么不见正义阵营呢?”   特雷特与麦瑞特对视片刻,指了指一个角落,笑道:“三位偷渡者在那儿,剩下两位主演都是贵族,在C甲板宴会厅。”   旁白惊叹:“天哪!也就是说我刚刚与两位主演擦肩而过了!”   胶片播到这里,放映机忽然出了故障,直接从头播放,并且不论克莱因怎么敲打,来来回回的就卡在这么一段里。   阿尔瓦也暴躁了起来:“这个破机器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搞罢工!”他正想继续骂,只见江珩迈步从他身旁走过,停在了克莱因旁边。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江珩举起拳头,一拳砸在了放映机顶上。   惊天动地的声响后,放映机——   它好了。 第72章 恐怖游轮(24)   克莱因傻眼了:“克、克莉丝?”他张大嘴巴, 先看看老实巴交地投影着的放映机,又看看朝自己的手轻轻吹气的江珩。   刚刚那声音是克莉丝砸出来的?   江珩的手被放映机坚硬的铁板膈得有些疼, 他一边揉着手, 一边吹气缓解疼痛,听到克莱因喊他,就乖乖地望了过去。   “嗯?”江珩吸吸鼻子, 哼了一声。   克莱因对上那双雾气氤氲的黑眸,又看着江珩不停揉手的动作。   也许克莉丝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克莱因自圆其说,又瞧了眼江珩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   嗯,一定是这样。   “你的手很疼吧,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克莱因心疼地想去拉江珩的手来看看,但被江珩微微避开了。   望着不解的克莱因, 江珩抿唇, 小声说:“谢谢。”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放映机上面的按钮膈到了,不是很疼。”   克莱因并没有相信江珩的解释,仍然自顾自地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克莉丝就是太柔弱了, 需要人保护。   阿尔瓦围观了克莱因一系列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立刻就明白这人在想什么。   他有些无奈, 但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把自己的修复道具掏出来,问江珩:“需要修复道具吗?”   江珩摇摇头,笑着道谢:“不用了, 我没受伤,谢谢你。”   阿尔瓦闻言,盯着江珩略微发红的手看了几眼,还是默默把修复道具往江珩手上一贴。   冰凉的药膏贴在江珩的手上,盖住了那片发红的皮肤。   江珩低头看着手上的药膏,然后又抬眼去瞧阿尔瓦。   阿尔瓦正把修复道具重新收回系统空间里,见江珩看过来,不自在地解释道:“反正使用次数没有限制,就用用吧。”   女孩子要多爱惜点自己,阿尔瓦想说,但江珩已经弯着笑得晶亮的眼眸,朝他软软地道谢了。   放映机在三人谈话间仍然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此时终于开始了正式的影片播放,发出的声音将三人的注意通通吸引过去。   “用一用这个道具吧。”有点耳熟的男声在荧幕漆黑之时,率先传了出来。   阿尔瓦可忘不了这个声音,他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来:“吉尔,是吉尔的声音。”   克莱因没有与吉尔打过照面,只能询问地看向江珩。   江珩听着声音,点头肯定:“嗯,是吉尔的声音。”   吉尔咕哝着:“这破隐形摄像,也就只能用来记录游戏流程了。”   吉尔捣鼓了片刻,荧幕终于不是一篇漆黑,露出了黑白的景象。   “现在是我进入副本的第一天,刚进副本就有一群傻x船员追着我到处跑,害得我都没法及时开摄像。”   “这些傻x说我是个偷渡者,还他妈杀了船长,我杀个屁,那把小破刀能杀人?”   “至于偷渡者,估计是我的游戏身份,啧。”   小破刀?江珩注意到吉尔的话,是他刚进游戏时,手上拿的那把吗?同一吧?   不过鉴于没有看到那把刀的出现,江珩并不能确切地肯定,他继续默默地往下看。   “不过现在他们暂时找不到我。”   荧幕上显示的景象很昏暗,吉尔大概躲在一个光线不太充足的地方。   “希尔特游轮真够大的,跑得我腿都快断了。”   “刚刚听那些——应该是服务员?听他们说,今天是希尔特游轮航行第一日,要举办什么贵族宴会。多亏这个宴会,那些船员分散了点人员去给宴会做安保工作,不然我可能不太逃得掉。”   “这艘船上的人,好像都没有眼睛,不知道是为什么。”   江珩认真地看着荧幕,这应该是吉尔的游戏流程记录。   接下来的三天,吉尔基本上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被船员发现踪迹,被船员追捕,找地方躲起来休息,但这样的休息时间并不多,而且零零碎碎的。   吉尔的体力和精神都在不断地被消磨。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吉尔因为体力与精神的双重疲惫,在船员的追逐中落了下风。   他被抓住了。   船员把吉尔关在了底层甲板的一间锅炉房里,让他在里面热到快要蒸发。   “该死的,他们怎么能把人关在这种地方!”吉尔狠狠地低语,“我得想办法出去。”   船员威胁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最好乖乖呆着,偷渡上船的杀人犯,不然你死前还会有苦头吃的。”   吉尔高声喊道:“我没有杀船长!你们抓错人了!这是误会!”   船员们嘲讽的大笑喧哗地响起:“抓错?副船长亲自说了要抓你,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你都已经罪证确凿了,还想要狡辩吗?”   吉尔咬牙:“我的确没有杀人!放我出去!只要放我出去,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我都可以给你们提供!”   吉尔这么说也只是试探,如果实在不行,他还打算试试能不能强行突围,虽然就看守的船员人数以及体格来看,他突围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到他的话,船员们居然停止了笑声,窃窃私语起来。   “他说……帮……”   “副船长说……抓……其他偷渡者……”   吉尔敏锐地捕捉到船员话语中的“其他偷渡者”一词,他眼珠一转:“我可以帮你们里应外合抓偷渡者!只要你们放我出去!”   船员们在商讨后,同意了吉尔的提议。   “你最好别耍什么小花招,否则你还是会被丢到海里喂鱼知道吗?杀人犯。”船员神情凶恶地警告道。   “知道了,我不是杀人犯。”吉尔说。   那名船员在吉尔的摄像镜头前露出了他的脸,他嗤笑一声,眼神不屑:“我管你是不是,只要我们觉得你是,你就是。”   尽管颜色黑白,但摄像拍得却依然清晰,以致于江珩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船员。   那是汤米恩的脸。   “果然是要抓替罪羊?”克莱因说,“杀了船长的明明是那个新船长麦瑞特。”   进副本的第五天,吉尔因为与船员达成协议,被放了出来,他需要帮船员抓住那些偷渡客。   “你们抓偷渡客做什么,因为他们危害了希尔特船的利益?”吉尔不动声色地小心试探。   汤米恩冷哼一声:“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或者说,为了自己的仇恨。”   “如果让我抓到偷渡者,我会让他在生不如死后,愉快地死去的。”汤米恩笑得恶意。   吉尔没有听明白,但显然汤米恩也并不想要让他听明白。   汤米恩没有过多解释,就继续交代吉尔:“偷渡者总共有四人,一个是你,也就是说,你还需要抓到三人。”   “我希望你在三天之内能抓住第一个,否则,你可以再回来这里瞧一瞧。”汤米恩威慑道。   吉尔答应了。   然后过了不久,他就遇到刚进入副本的阿尔瓦。   阿尔瓦看着出现在大荧幕上的自己,摸了把脸:“妈的,老子当初真是蠢爆了。”   阿尔瓦正在被船员们追赶,吉尔遇到他后,立刻明白了他是偷渡者。而他在看到阿尔瓦完好的双眼时,也立刻明白,阿尔瓦也是一个玩家。   于是吉尔便开始了他的布局。   吉尔先去接近阿尔瓦,以同时玩家与偷渡者的身份,阿尔瓦很快便放松了警惕,并且认为他矮小瘦弱,没有威胁性。   但吉尔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决定将阿尔瓦推出去,他仍然在权衡利弊。   他并不蠢,当然知道他也可以与阿尔瓦联手。   直到第五天深夜的零点,吉尔发现了游轮上的时间重置。   零点的钟声一响,正在与阿尔瓦逃亡的吉尔几乎马上发现,四周的情景变了。   深夜本应是很少人活动的,除了这群一直轮班追捕他们的船员醒着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出没。   但吉尔很清楚地听到,四面八方都有人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人声鼎沸。   他与阿尔瓦与几名服务生擦肩而过。   “今天是希尔特游轮航行第一日,得赶紧为晚上的贵族宴会做点准备。”   吉尔在听见这句话时,一瞬间便清楚了——   这艘船上的时间重置了。   荧幕外的三人也同时理解了一点。   江珩说:“看来时间循环的天数总共是五天。”那么关于时间线的问题就能基本理清楚了。   阿尔瓦则盯着荧幕上的吉尔,神色莫测。   荧幕上的吉尔虽然吃惊,但很快便镇静下来。   他迅速扫了阿尔瓦一眼,发现对方并未察觉这点。   也对,毕竟阿尔瓦是在第一次循环里的第五天才进入副本的,因此对于循环第一天的事情应该一无所知。   吉尔并没有提醒阿尔瓦,因为他还未决定究竟是与阿尔瓦联手,还是继续与船员里应外合。   但很快,新的发现让他做了最终决定。   第二次循环的第二天,阿尔瓦在被追捕的过程中,用一个酒瓶砸死了一名船员。   “快走,吉尔。”阿尔瓦砸完人,便继续匆匆地往前跑,生怕后头的船员再次追上来。   吉尔也跟着跑,他经过那名船员的尸体,却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   “感谢你,我终于能从这无尽的噩梦里解脱。我再也不用被困在这具可恶的躯体里,谢谢你。”   这句话本应是对阿尔瓦说的。   但吉尔听到了。   于是他知道了从循环里脱出的方法,并且很聪明地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完成【任务1:逃出生天】的方法。   而通关《生天》的最低要求,是至少要完成固定任务:任务1。   吉尔决定继续与船员合作,因为他想要拿阿尔瓦的命去试试,试试这是否是逃出的正确方法。   “你该感谢我,如果成功了,你也通关了不是吗?”吉尔垂着头,近乎无声地低语。   阿尔瓦把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克莱因同情地拍拍阿尔瓦的肩膀。   第二次循环的第二天半夜,吉尔出卖了阿尔瓦。   阿尔瓦被抓,但吉尔最终也未能躲过一劫,第五天船员们单方面终止了与吉尔的合作,重新开始了对吉尔的抓捕。   吉尔在逃脱的过程中,撞上了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孩,他心思一动,将那把生锈破旧的短刀偷偷塞给了那个木讷的男孩,看着他毫无知觉地握着刀离开。   “克莉斯……那是你吗?”克莱因望着荧幕上熟悉的面孔,犹豫地说,“长得很像……但是——”气质不太一样,那名男孩虽然外貌隽秀,但却木楞愣的,看着不像一个真人,反而像是一具空壳。   而且,这名男孩他——   没有眼睛。 第73章 恐怖游轮(25)   江珩看着荧幕上放大的熟悉面孔, 有些新奇地观察了会儿。   真的是一模一样,就像是清早起床照镜子时看到的自己。   江珩的目光稍作下落, 盯在了“自己”的衣着上。   样式华丽的贵族服装, 跟之前看到的那个镜像穿的一样。   吉尔在慌乱之中没有考虑到他陷害对象的身份,这本来是个很愚蠢的举动,但是却很凑巧的成了吉尔的一条生路。   荧幕上的“江珩”握着那把生锈的短刀, 一无所觉地继续着自己的活动,吉尔很快往前继续跑走了,但他在逃跑过程中撞掉了自己挂在胸前的隐形摄像。   隐形摄像掉落在地,在厚实的绒地毯上滚了一群,并未损坏, 反而尽职尽责地拍下了远处“江珩”的一举一动。   “江珩”的衣着飞快地发生着变化,逐渐蜕变成了江珩刚进游戏时所穿的常服。   然后“江珩”的身影很快消失走廊尽头, 看样子是从侧楼梯下去了。   随后吉尔应该是发现了道具的丢失, 立刻绕圈返回,将道具捡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克莱因有些懵。   江珩曲起指节抵在下颌:“嗯……这应该是我即将进入游戏的时候了。”   阿尔瓦皱眉:“什么意思?”   “他最后的衣着是我刚进游戏时穿着的衣服,我进入游戏后,应该就是取代了他的位置。”江珩简短地说明。   克莱因看江珩似乎还未说完, 便先将影像的播放暂停了。   “吉尔的录像给出了几点重要的信息。”江珩说。   他伸出食指:“第一,杀害船长的替罪羊从一开始是就是吉尔, 我只是因为同为黑发黑眼且拿着凶器, 所以被误认了。”   江珩慢慢地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任务一的完成方法。”   “第三,时间循环的天数是五天。”   “第四, 我们五人进入游戏的先后顺序以及确切的时间点。”   另外两人略加思索后,很快就明了地点头。   江珩眨眨眼:“第一点很简单,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了。第二点开始就需要详细地剖析了。”   “任务一的完成方法,是自杀吧。”克莱因迅速指出。   “嗯。”江珩肯定了克莱因的说法,又继续道,“但不止如此,否则吉尔被水晶兰吃掉后,他应该就能通关了,但系统却宣布他是【死亡】。”   “关于这点我有所猜测,吉尔是被水晶兰吃掉的,而它们的食物似乎是灵魂,也就是说吉尔的灵魂被水晶兰吃了。”江珩说,“所以我觉得通关的条件也许还包含了“灵魂存在”的这一前提。”   阿尔瓦琢磨:“那么,吉尔是因为没有灵魂,他的死亡才无法被判定为通关。”   江珩:“嗯。”   克莱因总结:“那我们就得在保证自己的灵魂不被吃掉的前提下,进行自杀?”   “……那不是贼疼……”克莱因打了个寒颤。   “通关方法不会这么极端,这只能说是最后手段,我们可以选择其他方法。”江珩安抚道。   江珩见两人没有再提出疑问,便开始说第三点:“第三点,希尔特船一直在过着重复的五天,至于这五天是否一直是完全相同的,我们也许可以在吉尔接下去的录像里得到答案。”   阿尔瓦这时补充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不同的,至少我们经历过的第三次循环和正在经历的第四次循环,在一些细节上存在着诧异,而且吉尔之前不也说过吗?循环在崩坏。”   江珩点点头:“嗯,不过根据录像来看,第一循环和第二循环看起来应该大致相同,但还是有些细节不太一样的,比如吉尔本身就是一个变数。”   克莱因跟着猜测:“也许就是因为我们这些玩家的行动是不固定的,所以循环才在逐渐崩坏?”   江珩一愣,沉思了会儿说:“很有可能,但是也许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的变动因素。”   “你是说,那些船员?”克莱因稍作思索,得出答案。   “嗯。那些船员中的一些人,举动完全不像是受控的样子,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追捕吉尔的人员都是相同的,就好像只有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到处追着人跑。”江珩说。   “是同一批人,我刚刚注意过。而且之前逃跑的时候我就总觉得,追我的人好像一直都是同一批,只不过不太确定。”阿尔瓦说,“在录像里看得更清楚,我可以肯定就是同一批。”   “那个……”克莱因突然插话,他有些犹豫,好像对想说的话不太确定。   “什么?快点说啊,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像个娘们儿似的。”阿尔瓦粗声粗气地说道。   克莱因不爽地撇嘴:“就是,你没发现吗?追你的人都是海盗啊。”   阿尔瓦傻眼:“啊?海盗?”   江珩若有所思。   克莱因冲阿尔瓦翻白眼,干脆把影像往回倒,定格在吉尔的摄像照到船员们正面的画面上。   “喏,是不是都是海盗?”克拉因努努嘴。   江珩看了荧幕几眼,在扫到熟悉的汤米恩和艾瑞后,便说:“的确都是海盗。”   “也就说,只有海盗们是可以自由行动的,真正的船员们反而不行。”江珩拧紧眉头。   阿尔瓦灵光一闪:“等等,之前特雷特副船长是不是对那个海盗头子麦瑞特说过——”   “‘麦瑞特,你的船员们都已经清醒了过来,你可以不在乎。’”江珩缓缓地接上。   克莱因恍惚一阵,回神:“对,他是这么说过。”   阿尔瓦说:“他说的‘清醒’,是不是就是海盗们能自由活动的条件?”   “清醒……”克莱因抓耳挠腮,“这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总不可能是他们睡醒了吧。”他说着,耸了耸肩。   三人都没有什么头绪,一致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一放。   江珩舔舔唇,润润说得有些干燥的嘴唇,接着往下说:“第四点,玩家进入副本的顺序和时间点。”   “首先是吉尔,他最先进入,进入时间是在第一循环的第一天。”江珩开始掰着手指一个个数。   克莱因与阿尔瓦点头赞同。   江珩掰着手指继续数:“第二个是阿尔瓦,进入时间是第一循环的最后一天。这一点同之前的推测有点偏差。”   之前他和顾瑾谚两人推测的阿尔瓦进入时间是在第二循环的中前段,但其实要更早一点。   “第三个,不,应该说剩下的三人,应该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进入的。”江珩抬眸,星眸里光芒摇曳,“我、库里恩、克莱因,三个人都是在第二循环的最后一天进入游戏的。”   “也就是说,阿尔瓦,我们之中只有你完整地经历过第二循环,一个比较完整的、接近初始的循环。”江珩望向阿尔瓦。   克莱因合掌:“因为第二循环最接近第一循环,无论是从崩坏的程度还是可能性来说,都是最低的?是这样吗,克莉丝?”   江珩温和一笑,应声:“嗯。”   “本来这应该能成为线索,但是阿尔瓦,你被关了三天,不是吗?”克莱因有些苦恼。   阿尔瓦叹气:“是。”他沉默了会儿,似乎在回想,“但是,我还是有发现的。”   “我总共被关了三天,第二循环的第三天、第四天和第五天,这三天都在一个狭窄的仓库房里度过。”   “我听到了那些船员,不,是海盗,我听到了那些海盗的对话。”阿尔瓦认真地回忆。   ————————————————   汤米恩叼着根烟,站在仓库房的门口,眼神冷漠鄙夷地望了眼阿尔瓦:“他还挺能抗的,这都不死。”   阿尔瓦正在使用自己的修复道具,暂时无法动弹,他只是静静地盘坐在地上,垂着头没有反应。   汤米恩也不在乎阿尔瓦的反应,他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他低低地骂了好几声脏话,一旁的船员不堪其扰,出声阻止。   “汤米恩,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因为那些事很恨偷渡者,但……”   汤米恩呛声:“难道你不是?艾瑞。”   艾瑞叹息:“汤米恩,偷渡者那样做不也是因为剧情吗?”   “我当然恨,但是我更恨的,是那个一手创造出我们,又将我们困在这艘船上的导演。”   汤米恩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他,我们没有谁会是痛苦的,不是吗?”艾瑞喃喃道。   汤米恩掐灭了烟:“你说,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创造的我们。”   “……”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想看到现在这个样子。”艾瑞说,“他虽然希望他的角色们能够模样鲜活,但并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生命力是从他的身上,是从人类身上夺来的吧。”   “木偶能有灵魂,这本身就足够荒唐。”艾瑞嗤笑。   汤米恩闭闭眼:“你说,他的灵魂被谁吃了?头儿?还是特雷特?”   “还是说——”   “没有人。”   ————————————————   “他们是角色?还吃灵魂?”克莱因难以置信。   阿尔瓦摊手:“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等等,你之前干嘛不说。”克莱因瞪阿尔瓦。   阿尔瓦无奈:“没有合适的时机,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自己也一头雾水。这还是刚刚看完那段奇怪的采访,才有了点头绪。”   江珩努力地从阿尔瓦突然抛出的毛线团里理出线头:“也就是说,他们作为电影的角色,被导演创造出来,并且因为导演被困在了希尔特船上,所以恨他?”   “还有吃灵魂!”克莱因补充道。   江珩咬着唇一脸纠结地数线索:“角色、吃灵魂、困在船上、清醒——?”他隐隐觉得这些线索有着很紧密的联系,但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能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克莱因提议道:“干脆继续看看录像吧,干想着也想不出什么来。”   录像重新开始播放。   吉尔最后还是被船员们抓住了,并且被带到了晚宴上示众。   但是他找准时机,利用克莱因的停电装置,将克莱因准备的停电提前,摸黑挣脱了船员们的束缚,再次逃走。   克莱因愤愤道:“原来是他搞的鬼!我说我明明没有设定那么早停电,害我差点没跑出去!”   江珩软软地安慰:“不气,不气,他已经出局了。”说着,他朝克莱因安慰地笑笑。   克莱因瞧着江珩两只晃眼的小酒窝,怒火平息了。   接着吉尔在希尔特船上探索起来,先后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这些三人基本都已经知道了,没有太多的用处。   吉尔躲在一处暗柜里,悄悄偷听几名船员的对话。   “啧,是不是清醒的人变多了,所以剧情开始崩坏了。”一名船员道。   “别怕,它会自我修复的,特雷特副船长不是说了吗?”另一名船员回答。   “究竟还要吃多少的灵魂,我们才能真正地活过来?”   “谁知道呢?副船长整天说要让希尔特船的所有人都变得更好,要让希尔特船变得更好。”   “我可不想再当一个电影角色了,我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我受不了被剧情操纵了。”   忽然吉尔的摄像机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   “谁躲在那!”   “该死,这个时候没电!”吉尔咒骂,迅速地关闭相机。   录像到此终结。   江珩垂下眼眸,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些角色是被电影剧情困在了电影场景希尔特游轮上,需要吃灵魂才能不再被剧情操纵,也就是所谓的——”   “清醒?” 第74章 恐怖游轮(26)   “‘清醒’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吗?”克莱因莫名一阵毛骨悚然, “电影里的角色通过吞噬他人的灵魂而有了自己的意识,还对创造自己的导演耿耿于怀……”   阿尔瓦接过话头:“怎么感觉有点像白眼狼?没有导演的创造, 他们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江珩的睫毛绒绒地颤了颤, 犹如上下翻飞的蝶翼:“导演……会是谁?”   还沉浸于刚刚对话的两人先是对脸懵逼了一会儿,然后茫然地朝江珩看过来:“导演?”   “嗯。导演是一切的根源吧,一切都是他创造出来的。那么, 他会不会知道副本任务的答案?”江珩抬起头,揉着耳朵冷静思考。   “啊?应、应该吧?”克莱因有点晕乎。   江珩其实也有点晕乎,过多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超速运转,等到平静下来的时候,就有种些微的眩晕感。   他看了一眼已经黑下来的荧幕, 揉揉盯得疲惫的眼睛,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   胶片播完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身上好像还有一卷。   “克莉丝?你在干嘛?”阿尔瓦不解。   江珩把贴着“The Final Version of the Story ”标签的胶片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 递给了同样茫然的克莱因。   “胶片?”克莱因低头。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他眨眨眼,把眼睫上细小的水珠给眨掉, 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克莱因。   克莱因被江珩朦胧的睡眼看得脸红,说话都有些结巴:“是、是要让我播吗?”   江珩蜷蜷指尖, 改为点头:“嗯。”   克莱因的脸红得只熟虾。   阿尔瓦扶额, 抬脚踹了克莱因一下:“醒醒,别犯傻了,赶紧去播胶片。”   克莱因被踹得一个踉跄, 凶恶地瞪了阿尔瓦一眼,还是去放映机那儿播胶片去了。   克莱因才把胶片放进放映机里,整个放映厅全都扭曲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个漩涡,把江珩三人都吞了进去。   “克莉丝——”江珩的眼前一片漆黑,最后听见的是克莱因慌张的呼喊。   “克里斯少爷?您没事吧?”   江珩猛地睁开眼,奢华堂皇的宴会厅展现在他的眼前。   一位贵族青年站在他的面前,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您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头疼吗?还是——”   “我没事,切比尔,谢谢你的关心。”江珩摁摁额角,缓过神来,“我只是有些走神。”   “您是在为副船长说的偷渡客的事情而烦恼吗?”切比尔忧虑地看着江珩,双眸清澈碧蓝得犹如爱琴海的海水。   江珩小声地“唔”了一声,不自在地舔舔唇。   切比尔被对面小少爷水润的唇瓣吸引,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眼中地痴迷,以免对方被他吓跑。   “帝国蔷薇”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切比尔不动声色地盯着江珩,为所看见的那副精致容貌所惑。   乌黑柔软的发丝,润泽的唇,白如细雪的肤,还有那对最为漂亮的黑眸,如上好的黑曜石里掺了星尘,细碎的光芒摄人心魄。   矜贵的小少爷穿着修身的礼服,黑色的衣料将他衬得腰窄腿长,肤色透白。   江珩见切比尔一直盯着他看,困惑地眨动了下眼,眼睫翕动间,透着股温柔又缱绻的意味,看得切比尔差点从头到脚都通红起来。   “切比尔?你有什么问题吗?”江珩瞥了一眼周遭,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似乎来过这里,仿佛不久前他已经来过这里。   可今天分明是希尔特游轮首航的第一日,他之前也从未登上这艘豪华游轮。   切比尔忍痛将目光收敛起来,毕恭毕敬地道:“我这是在想,您是不是想要吃点东西,晚宴上的甜点也许会很合您的口味。”   甜点?江珩的目光微亮,像是只找到可以囤积的食物的仓鼠。   切比尔见状,立刻想投其所好地带江珩去甜品区,但他的算盘马上落空了。   一群年轻的贵族们将甜品区一扫而空,呼啦啦地涌过来凑到江珩面前,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精致甜点举到江珩面前。   “您喜欢酸酸甜甜的小蛋糕吗?”   “口感滑嫩的甜布丁也许会合您口味,您愿意试试吗?”   “或许您愿意尝试一下涂了樱桃果酱的松饼?”   “手工饼干的味道也很不错,而且外形也很可爱,您想选择它吗?”   年轻的贵族男女殷勤地挤在江珩面前,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小碟子,期待地看着江珩。   “我——”江珩刚迟疑地开口,面前的贵族青年们就眼巴巴地瞧过来。   江珩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缓解点那种期待目光带来的压迫感。   “我想吃小蛋糕,甜甜的那种,上面要有小草莓,还要有——”江珩软乎乎地陈述着,忽然卡壳了一瞬。   他发觉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小蛋糕上要画着一朵小蔷薇,奶油是刚刚好的甜度,冰冰凉凉的很可口……   那块他想吃的小蛋糕的样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同时还伴随着一些模糊的、一闪而过的画面和声音。   “小珩,别总是吃那么多,小心蛀牙。”   一个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浮现在江珩的脑海里,他的手里端着那块小蛋糕,脸上应该是有些温柔的笑。   “小珩”是谁?那个人又是谁?   “克里斯少爷?克里斯少爷?”   江珩迷迷糊糊地回神,切比尔担忧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您果然是不太舒服吧,还是别勉强自己了。”切比尔说。   “您还是赶紧去休息吧,宴会也没什么好参加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江珩困得眼皮微垂,他强撑着抿出个抱歉的笑,柔软的声音里都是歉意:“抱歉,我是不是扫兴了。”   贵族青年们连连摆手,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扫兴!您能来参加宴会本就让我们足够欣喜了,怎么可能扫兴呢。”说完,他们望了望江珩困得快打盹的迷糊劲儿,一边依依不舍地觑着他的困相,一边忍痛割爱地催着他去休息。   最后江珩妥协于众人的催促,回到自己的舱房休息。   “706”房间的松软地毯让人心情放松,江珩光着脚一路踩过地毯,扑到房间里的那张最显眼的大床上。   身体陷进软软的床铺,江珩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实,脑袋在身体接触床铺的一瞬间开始更加晕乎了。   怎么会这么困……   江珩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小呵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蹭蹭同样柔软蓬松的枕头,终于抵不住睡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克里斯……我最亲爱的克里斯……你如果是真实的……该有多好。”   透明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在半空中,英俊的男人半弯着腰,他凑脸过去,离江珩睡得泛粉的脸庞只有一厘之差。   “我最亲爱的克里斯……”男人的呢喃如同情人的低语,他将唇轻轻贴在江珩的额前,落下一个不留痕迹的吻。   “祝你有个好梦。”   ……   “克里斯少爷?”   江珩睁开眼,看见切比尔正领着一个男人站在他的身前。   “您是对您的新管家不太满意吗?”切比尔询问着,皱眉瞥了男人一眼。   江珩闻言,看向切比尔身后的那人。   浆洗过的雪白衬衫。黑色的燕尾服交织,笔挺的黑色长裤和锃亮的黑色皮鞋。   男人的衣着整洁,容貌俊美,深邃的黑眸凝望着江珩,里面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东方人——?”江珩好奇地打量着男人。   切比尔微愣,还以为江珩是不满于这点:“是的,我想您应该对这样的容貌更熟悉一点,所以选了他做您的临时管家,如果您不满意——”   江珩打断了切比尔的话:“不,我很满意,谢谢你,切比尔。”   他朝着切比尔露出两个柔软的小酒窝,漂亮的黑眸里透着自然流露的喜悦。   “他的确让我感觉很熟悉。”江珩说着,又看了男人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江珩努力板起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严肃的雇主,但绷紧的嘴角旁还是悄悄跑出了可爱的小酒窝。   男人轻笑一声,弯腰行礼:“我叫库里恩,克里斯少爷,您好。”   ……   “克里斯少爷,您该起床了。”温柔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江珩闭着眼睛,摸索着推了声源一把,翻个身往毯子里缩了缩,打算无动于衷地继续睡。   但那个声音依然孜孜不倦地骚扰着他。   “您终于打算起床了?”库里恩微笑地看着坐起来的江珩,耐心体贴地为他穿好衣服,帮他打理好睡得凌乱的短发。   江珩还在闹起床气,他光着脚站到地毯上,啪嗒啪嗒地就要往盥洗室走。   库里恩无奈地把人捞回来,让人重新坐到床上,耐心地给他套上拖鞋。   “盥洗室没有地毯,地板很冰,您得穿好鞋才能进去。”库里恩捉着江珩细瘦白皙的脚腕叮嘱,“之前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您又不记得了吗?”   江珩蜷起秀气的脚趾,一声不吭,等穿好拖鞋,马上趿拉着拖鞋跑了。   库里恩神情温和地目送江珩进入盥洗室,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库里恩,你怎么混进来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高壮的西方人,一个是矮瘦的东方人。   “伪造身份。”库里恩压低声音,长话短说,“你们来干什么。”   “你他妈别想丢下我们三个,只顾自己!”那个高壮的西方人恶狠狠地说。   “阿尔瓦,小声点。”金发碧眼的男子转头警告。   “我他妈说错了?你别想自己一个人脱离偷渡者的身份,对我们见死不救!”阿尔瓦怒道,但还是注意地压低了声音。   “阿尔瓦!”金发碧眼的青年语带警告。   “我说错了吗,克莱因?他难道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偷溜吗?我们在那拼死拼活地躲船员,他在这里享受贵族的生活!”阿尔瓦说。   “如果你们是来说这个的,那就赶紧走吧。”库里恩冷漠地说,“E甲板的第一火工房里放了三套工人装,你们可以去拿,身份我也处理好了,只要说是我推荐的,没人会怀疑你们。”   阿尔瓦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粗犷的脸涨得通红。   克莱因叹了口气,缓解气氛:“我们不是来说这个的,吉尔。”他看向瘦小的东方人,眼神示意。   吉尔声音低弱:“库里恩,希尔特船的特雷特副船长把船只的航行路线告诉了麦瑞特海盗。”   “明天,他们要劫船。”吉尔说,“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们是无法按时到达航行目的地的。”   江珩走出盥洗室,一眼望见库里恩堵在门口的背影。   “库里恩,你在干什么?”他说着,走到了库里恩的身边。 第75章 恐怖游轮(27)   库里恩略微侧身, 挡住了克莱因三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您已经洗漱好了吗?”库里恩微笑着询问道, 伸手帮江珩微微起皱的外套抚平褶皱。   “嗯。”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他偏头想去看看库里恩的朋友们,但却被库里恩看似不经意地挡住了视线。   “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就在那边的桌子上。”库里恩恭敬地弯腰, 帮江珩指明方向。   克莱因识时务地出声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抱歉库里恩,打扰你了。”语毕,他立刻将门关上,带着另外两人撤离。   江珩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精致早餐, 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但他感知不出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低垂着眼睫, 漫不经心地拿起餐具。   “库里恩。”   库里恩:“是。”   “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我发誓绝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您。”库里恩几不可辨地停顿一刹那, 流畅地回答。   ……   “是海盗!快带着克里斯少爷走!”切比尔的声音嘶吼着,惊扰了愣神的江珩。   库里恩利落地应答,一把揽着江珩,带人躲到安全的地方。   刀斧劈开雕刻细致的小桌, 海盗们狂妄的威胁声与人们惊恐的尖叫高喊声混在一起,刺得江珩耳膜隐隐作疼。   “交出船上的好东西, 我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心慈手软!”   “是海盗!海盗登船了!”   库里恩拨开人群, 一路拉着江珩狂奔。   “海盗登船——?”江珩气息不稳地问,他看向男人高大的背影。   “别担心,小少爷, 不会有事的。”库里恩把人护着带到一间隐蔽偏僻的舱房里,隔音较好的门板挡住了嘈杂的喧哗声。   “我向您保证,他们会被船员们抓起来关禁闭。”库里恩说。   江珩心中的违和感更加浓重,他抬头望着库里恩:“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库里恩,你之前就知道海盗会登船是吗?”   库里恩凝视江珩许久,在那双困惑清澈的黑眸里败下阵来。   他伸手捧住小少爷的脸庞,温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您那天听到了?”   江珩抿唇点头,拧着眉看人。   库里恩认真地注视着江珩:“您不需要担心这些。”   “我会为您处理好一切,您不用担心。”   我最亲爱的克里斯。   ……   如库里恩所说,海盗很快被训练有素的船员们击倒,然后严加看管地关在了H甲板的空仓库里。   但恐慌并没有结束,希尔特船上出现了新的问题:关于偷渡者的谣言在贵族们的谈话间进一步升级,给人带来了更多的危机感。   江珩被贵族青年们包围着,他手里端着一块小蛋糕,顶上有颗红彤彤的小草莓,看着讨喜极了。   “克里斯少爷,您听说了吗?海盗的登船好像跟偷渡者有关。”一位贵族小姐怯生生地开口。   江珩用叉子戳着那颗草莓塞到嘴里,含糊又疑惑地问:“海盗和偷渡者有关?”   “是的!”一位相貌清秀的贵族少爷急急忙忙地出声,见江珩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本来能流利出口的话都断得结结巴巴的。   “那、那些海盗之所以能登船,是因为偷渡者和他们是一伙的,偷渡者泄露了希尔特船的信息给他们!”   江珩停住了往蛋糕上伸叉子的动作。   那位贵族少爷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江珩的担忧,连忙解释:“但是您不用担心,副船长已经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偷渡者一定会被抓到的。”   江珩“嗯”了一声,抬眼望了望四周。   “你们看到库里恩了吗?”江珩问。   众人相继摇头。   江珩放下吃了一半的小蛋糕。   “我去找一下我的管家。”   ……   “库里恩所说的是真的吗?”布鲁斯克船长失望地看着特雷特副船长,“特雷特,我以为你是忠诚的。”   特雷特露出个讽刺的笑:“布鲁斯克,我是忠诚的,但我没有忠诚到在他们杀了我的家人后,还毫无尊严地去做他们的走狗!”   “贵族们的贸易?”特雷特嗤笑一声,“再多的财宝都换不回我的家人!比起我的痛苦,他们只是在一场偶然的灾难里,失去了贸易的货物而已。”   布鲁斯克船长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边上候着的船员们便上来押住了特雷特。   “我以为我们是伙伴,你想过这样做,我要怎么面对贵族的刁难吗?”布鲁斯克船长神色平静。   特雷特讽刺的神情僵硬一瞬,沉默不语地低下头。   “就这样吧,布鲁斯克船长,无需多言了。”库里恩站在布鲁斯克船长的身旁,淡淡地出声。   “一切都结束了,希望您能遵守承诺,不追究我们责任。”库里恩的身后还站着克莱因等三人,其他三人都一致地看着布鲁斯克船长,似乎警惕着他会毁约。   布鲁斯克船长果断颔首:“当然,这是交易,也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沉默的特雷特这时忽然低笑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重新吸引了过去。   “结束?”特雷特重新昂起头,露出个兴奋的笑,“不,远远没有结束。”   布鲁斯克船长站在靠门的地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门外的喧哗。   “是海盗——”   “海盗逃出来了!救——”   布鲁斯克船长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把那群海盗放出来了!”   特雷特笑容更深:“是——”他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突然脱离了门框,向内飞来。   众人紧急闪避,这才险而又险地没被砸到。   一个海盗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不省人事。   众人朝着门口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凶残地把海盗连着门板都给打飞进来。   “克里斯……少爷?”   门外站着的正是江珩,他正无辜地站在原地,慢慢地收回刚刚打出去的拳头,把手背在身后。   “门板……我是不是要赔啊?”江珩瞅了眼空荡荡的门框,声音因心虚而显得更加柔软了。   漂亮柔软的“帝国蔷薇”刚刚一拳揍飞了一个比他更高更壮的海盗……   江珩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几步,躲在门旁,只悄悄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他抿抿唇,坦白了自己的其余罪行。   但众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江珩扒着门框,小声地再次坦白罪行。   “嗯……我刚刚拿椅子砸海盗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椅子弄坏了。”   “……还有一张桌子。”   “对不起,其实还有两扇门……”   江珩嘟囔着数完自己干的坏事,却发现自己依然是众人的目光聚点。   他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   库里恩早有所料地叹气,出声解开这宁静过头的气氛:“克里斯少爷,您先进来吧,我们一起商讨一下如何对付海盗。”   江珩试探着迈出一小步,然后快速地走到库里恩身边。   “对付海盗?”他睁着双水润的眼,询问地望向库里恩。   有一位船员忽然捂住眼睛:“我的‘帝国蔷薇’……”   旁边的船员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要想——蔷薇是带刺的啊。”   ……   希尔特游轮航行的第五天,第四天出逃的海盗们被重新抓了起来。   在江珩对贵族们和其他乘客的引领下以及库里恩的策略、船长对整体船员统帅,海盗带来的第二次恐慌被迅速遏制了,特雷特副船长也被一同关了起来。   庆功晚宴一直开到了第五天的最后一刻。   宴会上,库里恩邀请万众瞩目的“帝国蔷薇”跳了支舞,引得众人嫉妒不平。   “我亲爱的克里斯少爷,我愿意永远做您最忠诚的管家。”库里恩执起江珩的手,在上面落下轻柔的一吻。   希尔特游轮平安无事地在夜色中继续向前驶去。   ……   “克莉丝!克莉丝!醒醒!”克莱因焦急的呼喊声惊醒了江珩。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克莱因?”   克莱因见江珩醒了,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江珩揉揉眼睛,眼中模糊的水雾散去:“怎么回事?”   阿尔瓦在一旁出声道:“我们好像进到胶片里了。”   “进到胶片里?”江珩从下了床,这才发觉眼前的景色很不对劲。   整个房间被突兀地剥成两半,一半奢华亮丽,是正常的希尔特船拥有的景象,另一半则阴暗破败,像是海难后的希尔特船该有的样子。   但是江珩三人的色彩倒是很正常,没有出现身体一半亮一半暗的诡异画面。   阿尔瓦解释:“你也注意到了吧,这好像是两张碟片融合在一起了,一张是之前我们拿着的最后一张“Documentary”胶片,另一张是你给克莱因播的“story”胶片。”   “它们好像微妙地融合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克莱因摊手。   江珩点头表示明白,他现在更在意一件事:“你们一直都清醒着吗?”   克莱因和阿尔瓦闻言一愣,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给出回答:“不是,我们都睡了一段时间。”   “……顺便还做了个梦……”克莱因犹豫着说。   江珩眼睛一亮:“我也做了个梦。”   三人对照了一下各自的梦境,发现三人所梦见的情节居然以不同的视角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会不会是那部在希尔特船上拍摄的影片的剧情?”江珩说。   克莱因和阿尔瓦也觉得江珩的推测很有可能。   三人正想接着谈论,但门外却突然响起突兀又尖锐的笑声。   “全都是假的——” 第76章 恐怖游轮(28)   “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   那个声音崩溃又沙哑地尖叫起来。   江珩看向房门, 轻声道:“是特雷特副船长的声音。”   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悄悄地靠近房门, 想将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   “电影剧情?呵呵……谁要遵循这些!”特雷特怒气冲冲, 来回地踱着步。   “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可以让我……不……让这艘船成为真正的……真正的现实。”   特雷特焦躁不安地踹了一脚门,把躲在门内的三人吓了一跳, 克莱因差点发出声来。   “嘘。”江珩及时捂住克莱因的嘴。   “好好回想……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我清醒过来了……是什么?”特雷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如同陷入了沉思。   “对……是那些胶片,那些胶片有着魔力,那里面藏着通往现实的通道……我进去了, 把一些扮演者的灵魂困了起来。”   “我……吃掉了我自己的灵魂……不,不是, 我吃掉的是扮演我的那位演员的灵魂……”特雷特的声音逐渐拔高, 充斥着一股狂热又疯狂的意味。   “只要让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去吃掉那些扮演者的灵魂!希尔特船,所有的人,都不会再被困在这里, 一遍又一遍地演着同样的戏码——!要多抓一点,要把扮演者们全部困进胶片里……对……就是这样……”   吃掉演员的灵魂?江珩抿紧唇, 所以说, 这里所有角色的觉醒,是用真实世界里的演员们的灵魂与生命换来的。   所以那个声音说“它们不该生出奢求,也不该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灵魂”……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特雷特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对……就是这样。那么, 我首先让我的合作伙伴们从这无尽的虚假里解脱出来……我得去把他们放出来,提前一点,不要碰上那些该死的偷渡者还有那位‘帝国蔷薇’……”   特雷特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从门外离开了。   克莱因猛地呼了口气:“他们要吃的灵魂是演员们的灵魂?”   江珩说:“嗯。之前荧幕里困着的那些人脸,恐怕就是曾经被锁在胶片里的演员灵魂。”   “那群小白脸们?”阿尔瓦有些惊讶,“原来如此。”   “特雷特副船长应该是要先去把海盗们放出来,然后让他们吞下演员们的灵魂清醒过来。我们跟过去——”江珩说着,伸手去碰门把手,想把门打开。   但他的手却直直穿过了门把手,丝毫没有碰到它。   江珩收回手,微微睁大眼睛:“透明的?”   “啊?”克莱因还在消化“这些角色吃的灵魂,原来是活人演员们的灵魂”这一惊悚事实,没注意到江珩的动作。   江珩转身,面向两人:“我们现在是透明的。”   阿尔瓦上前,试图去握门把手,结果也是和江珩同样的情况,他的手穿过了门把。   而且门把完好无损,但他的手却像是被门把截成了两半似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透明人的状态?”克莱因凑到阿尔瓦身旁,看到了他的动作。   江珩沉吟:“可能是因为我们是旁观者,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们改变不了。”   三人很快适应了这种奇妙的状态,连门都不用开,直接可以穿门而出的奇妙状态。   三人穿门而出,发现外面的景象跟房间差距不大,也是被切成了两半不同的景象,但阴暗破败的那一半除了掀翻在地的各种杂物外,空无一人,仿佛是一个完全静止的空间般。   不过奇妙的是,一路上遇见的人也是一半明一半暗的微妙状态,但他们对此一无所觉,仍然正常地活动着。   由于不想淌水,江珩三人都靠着明亮完整的那半边走。   “感觉我们像幽灵似的。”克莱因玩笑道,一边跟着江珩和阿尔瓦的脚步,往关押海盗们的H甲板跑。   阿尔瓦挑眉:“是有点像,如果能飘着走的话就更像了。”   江珩忍俊不禁地笑了声。   “我们发出的声音,他们听得到吗?”克莱因突发奇想。   江珩摇摇头:“应该听不见,我们没有特意掩盖过声音,但是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我们。”   克莱因挠头:“嗯,真是彻头彻尾的透明人了。”   三人很快赶到了海盗们被关押的地方,的确在哪里看到了他们要找的特雷特副船长。   由于不需要躲避,三人简直是大大咧咧地站在一旁围观,连偷听的姿态都懒得做。   “你打算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吗?特雷特。”现在暂且还是海盗船长的麦瑞特与特雷特副船长面对面站着。   “包括那些你最恨的贵族?”麦瑞特反问。   特雷特沉默片刻:“贵族……”   理智上知道贵族的行动也不过是受限于剧情,但他果然还是——   “不。贵族的话,就让他们清醒一半吧,由我来控制他们。”特雷特眼神晦暗,“只要让他们吃下一半的灵魂,那么我就可以拎着另一半剩下的灵魂操纵他们。”   他们将成为他把握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   麦瑞特冷哼一声:“让他们继续做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特雷特,你果然够狠。”   特雷特轻笑一声,陡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麦瑞特,你以为你能活过来,是谁的功劳?”   “别忘了,你本来可是会死在偷渡者们的手下。”特雷特眼神阴沉,“或许你还想体验一遍那种痛苦?”   麦瑞特不爽地“啧”了一声:“特雷特,我的船员们已经清醒过来了。”   “那又怎样?”特雷特微微一笑。   麦瑞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已经让其他人半清醒了!”   特雷特压低嗓音:“现在大家应该都在放映厅里观看胶片的影像,从荧幕那头抓点新鲜的扮演者灵魂慢慢品尝。麦瑞特,你猜猜,你的船员们能再一次躲过一劫吗?”   “你把偷渡者和那位‘帝国蔷薇’也囊括进去了?”麦瑞特不可置信。   特雷特:“放心,他们连半清醒都算不上,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中。我只是希望我的盟友能够好好与我合作,并不是想让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破裂,只要你——”   “特雷特。”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插话,“是你勾结了海盗吗?”   看戏的江珩三人闻声,迅速地回身去看是谁。   只见布鲁斯克船长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径直穿过了透明的三人。   “有点……嗯,奇妙。”克莱因神情微妙,看着一个人直直穿过自己,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视觉上还是挺别扭的。   江珩倒是没在意,他的目光顺着布鲁斯克船长的移动而移动。   布鲁斯克船长走到了特雷特与麦瑞特两人面前,神色肃穆。   “你背叛了希尔特船吗?”布鲁斯克船长说。   麦瑞特望向特雷特:“你让他也清醒了?”   特雷特嘴唇翕动:“没有,他没有清醒。”   他还在犹豫究竟要怎样对待布鲁斯克,可布鲁斯克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本来的剧情里,布鲁斯克这时候原来是在巡逻H甲板的吗?难怪当时他没有见到他。   “你背叛了我吗?特雷特?”布鲁斯克失望的眼神重新出现在特雷特的眼前。   “布鲁斯克……”特雷特动摇的态度被麦瑞特看在眼里。   麦瑞特皱眉:“特雷特,我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位船长可是妨碍我们的行动的。”   布鲁斯克此时已经拿起了通讯器,准备通知船员们过来实行抓捕。   麦瑞特见特雷特毫无反应,毫不犹豫地上前去抢夺布鲁斯克的通讯器。   布鲁斯克抽出随身配备的长刀,果断地砍向麦瑞特。   麦瑞特见状,也抽出自己的佩刀,与之搏斗起来。   刀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布鲁斯克——”特雷特看着瘫倒在地的布鲁斯克,神情凝滞。   江珩蹲下身,望着死不瞑目的布鲁斯克,伸手虚虚地想为他阖上眼睛,但他透明的手掌却无法触碰到布鲁斯克。   “所以麦瑞特船长说是意外……”克莱因也蹲下身来,“如果布鲁斯克船长不过来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阿尔瓦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怔愣地望着前方。   江珩注意到阿尔瓦的异常反应,困惑地出声:“阿尔瓦?怎么了?”   “眼睛……”阿尔瓦指了指前方。   江珩向另一边转头,顺着阿尔瓦所指的方向看去。   特雷特与麦瑞特的眼眶变得空荡,黑洞洞的两个窟窿就如同之前他们所见到的那般渗人。   “木偶们以为自己拥有了灵魂。”   “但它们其实抛弃了灵魂。”   “抛弃了我赋予它们的,最生动的灵魂。”   “它们已经不再是我创造出的鲜活角色。”   “而是失去自我的、以灵魂为食的怪物。”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一次飘荡在半空中,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失望,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杰作支离破碎般。   那声音话音刚落,周遭的环境便突然发生了改变。   阴暗破败的半边场景迅速扩散,覆盖吞噬了明亮完整的另半边场景,那艘经过海难破败无比的希尔特船再次出现在江珩三人眼前。   只不过这次,它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嚎与尖叫。   “不——船要沉了!”   “是顾导演的影片!那些怪物从荧幕里爬出来吃人了——”   “啊——”   海水猛烈地涌进船舱,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江珩他们,静静地立在前方。   “顾导演……”克莱因张大了嘴巴,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   江珩深吸了一口气,绵软的声音在尖叫声中依旧坚定而清晰。   “果然是你。”   他一直都觉得那个时不时出现的声音无比耳熟,并且在之后也辨认出了那个声音。   那是顾瑾谚的声音。   顾瑾谚缓缓地转过身来,微微勾着唇角:“是我。”   “我最亲爱的克里斯少爷。” 第77章 恐怖游轮(29)   “库、库里恩是导演?”阿尔瓦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熟人。   “欢迎你们来参加我新作的首映。”顾瑾谚缓缓朝三人走来, 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我非常高兴——”   江珩忽然出声打断顾瑾谚:“你不是瑾谚。”   顾瑾谚停在江珩的面前, 目光温和地微微低头, 望着江珩。   “我是顾瑾谚,是拍摄了《希尔特游轮》影片的导演。”顾瑾谚说道。   江珩仰着脸,眼眸亮得犹如两颗星子, 又仿佛是两簇极亮的灯焰:“你是顾导演,但你不是顾瑾谚。”   “或许我应该叫你库里恩更合适一点,你进入过《希尔特游轮》的原始剧情,对吗?”   顾导演放下扬起的嘴角,眼神明灭闪烁一阵, 然后又慢慢地勾起嘴角:“你果然很聪明。我的克里斯少爷,我最亲爱的‘帝国蔷薇’。”   顾导演说着, 伸手想去抚摩江珩的脸侧, 但被江珩偏头避开了。   “你是我最满意的角色,生动又鲜活,有着让所有人都为你疯狂着迷的魅力。”顾导演没有因为江珩的闪避而生气,反而用一种隐秘又炙热的眼神凝视着江珩。   汹涌的海水又冲破了一堵闸门, 引起人们又一片惊恐的尖叫声。   “库里恩也是一个很好的角色,很可惜的是他对我的抵抗能力不是太强, 时不时会被我的意志压迫下去。”顾导演说着, 重新直起了身。   “你对他做了什么。”江珩捏紧了拳头,唇角紧绷。   顾导演无奈地摊手:“别紧张,库里恩或者说顾瑾谚, 他很好,只是意识暂时被我压下去了。”   “融合的不成功导致的后果就是这样,这个身体里有着两种同样强大的意识,并且不时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江珩抓住关键:“融合失败?”   顾导演非常贴心地解答:“嗯,融合失败。对于特雷特副船长来说,在场的各位都是融合失败的失败品。”   “你们的角色生命压过了吞噬的演员灵魂,这对于特雷特副船长来说,就是失败品。”   克莱因慌忙插话:“等等等等,什么意思,我们也吞噬了演员灵魂吗?”   顾导演轻飘飘地瞥了克莱因一眼,语气冷淡得像冬季飞雪:“吞了。”   “可是特雷特副船长说了,我们是没有清醒的啊?”阿尔瓦紧接着问。   顾导演面无表情,连看阿尔瓦一眼都懒得,他望向江珩,发现江珩正睁大眼睛,眼眸里透着点小期盼地看着他。   “……看在可爱的克里斯少爷的份上……”顾导演深吸一口气,在江珩亮晶晶的眼神里疯狂动摇。   克莱因默默地转头与阿尔瓦对视,两人一致地点点头,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嗯,顾导演……是位不折不扣的颜狗吧。   “特雷特说的话只能信一半,他是个聪明又狡猾的人,否则不会是第一个‘清醒’的角色。”顾导演说,“原剧情里能牵制甚至打败海盗的偷渡者与‘帝国蔷薇’是海盗们最忌惮的角色,如果特雷特想要制衡麦瑞特他们,必然不可能放过这点。”   “他表面上说不会让……我们,”顾导演顿了顿,还是用了“我们”这个指代,“不会让我们吞噬灵魂清醒,但实际上他仍然让我们吞噬了演员灵魂,只不过是没让我们完全清醒,而是半清醒的被控制状态。”   “但我创造的完美角色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被他握在手里,那是有自我灵魂、最美丽的艺术品!”顾导演神色激动地望着江珩,目光中透着痴迷。   江珩对此无动于衷,只抿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用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作为回应。   “谢谢你的夸奖,你可以回去了吗?我想跟瑾谚说话。”江珩嗓音绵软地说道,语气非常的彬彬有礼。   但这并不能掩盖这句话是逐客令的事实。   顾导演略微狂热的神情陡然冷却下来:“你想见他?”   江珩乖巧地点点头。   “亲爱的克里斯,这真是太遗憾了。”顾导演眯起眼睛,语调拖沓,“我不会再把身体让给他的。”   江珩瞳孔微缩:“不会……让给他?”   “我想我应该好好地修复我最满意的杰作,而不是让它像现在这样漏洞百出。”顾导演嗓音低沉,“《希尔特游轮》剧情的逻辑链已经被角色所谓的‘清醒’弄得一团糟了,虽然它很努力地在自我矫正,但是却敌不过角色的捣乱。”   “所有的一切都应推翻重来,所有的角色都将重新塑造。”顾导演张开双臂,侃侃而谈,“当然,我亲爱的克里斯,我不会让你经历与他们同样的消亡,因为你是最为完美的,最独一无二的。”   “你只需要小小地睡一觉,等你醒来后,一切又会恢复成最完美的样子了。”   顾导演微微一笑:“我该走了,再见,亲爱的克里斯少爷。”   周围的场景忽然急速地倒退,江珩奋力地向前追赶,想抓住迅速远离的顾导演。   他的速度很快,超越了场景倒退的速度,扑到了顾导演面前,伸手去抓人。   但却抓了个空。   江珩的指尖穿透顾导演,他碰不到人。   “真遗憾,克里斯,就差一点。”顾导演低头,看着江珩透明的指尖穿过他。   “不过我很高兴,这是你第一次产生了接近我的想法。”顾导演眯着眼笑,“那么,再见了。”   话音刚落,江珩眼睁睁地看着顾导演的身影从他视野里瞬间消失。   江珩的身后传来巨大的吸引力,将他用力地往后扯去。   “瑾谚——!”   场景模糊着消退,本就昏暗的景象更是猛地黑下来,还是阿尔瓦及时拿出了那盏煤油灯,这才没有全员变瞎。   “克莉丝……”克莱因担忧地看着垂眸不语的江珩。   三人正站在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前方开了一扇门,门外白光耀眼,很明显应该是出口。   江珩捏了捏指尖,似乎能感觉到方才穿透而过,无法触碰的那一瞬间。   阿尔瓦不耐地“啧”了一声,很不适应安慰者的角色,他别扭地说道:“克莉丝,你不用担心那么多。那个顾导演跑了,我们去追不就行了。反正他肯定回到了那艘假希尔特船上,只要我们重新从传送门那里回去就行了,不会有问题的。”   “你们的那扇传送门还在?”江珩抬头。   “在啊,一直都在。克莱因确认了好多次了,发现它不会消失,我们才敢离开那里去探索的。”阿尔瓦说。   江珩轻轻呼了口气:“那我们就去找顾导演吧,一定要找到他,他想要消灭所有的角色然后重新塑造,一旦让他得逞,我们恐怕就会作为影片角色被束缚在那艘希尔特船上,那么任务一就无法完成,通关就失败了。”   其他两人赞同地点点头。克莱因竖着拇指,往后指了指那扇作为出口的门:“那我们就从胶片里出去吧!那里应该就是出口。”   三人赶往那扇发着白光的门,一个接一个地踏出门去。   门外,是他们进入胶片前所在的放映厅,只不过这个放映厅现在已经变了个模样。   克莱因颤巍巍地咽了口口水:“我就知道……故意给我们放那么个门在那,而不是直接把我们传送出来……”   “果然打的是出门杀的主意!!”克莱因哭丧着一张脸,望着眼前乌泱泱一片的木偶们。   本来空荡荡的放映厅里坐满了假人,它们手脚细长地挤成一团,一个座位里挤了好几个,整个放映厅都被它们塞得满满当当。   木偶们睁着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珩三人。   阿尔瓦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惊骂出声:“卧槽,天花板上也吊着???”   天花板上吊着一大团四肢扭缠在一起的木偶,它们像是一个巨型的球体,摇摇欲坠地通过一根绳子挂在天花板上。   “行……行为艺术?”克莱因瘆得慌。   江珩眨眨眼:“嗯……也许它们只是因为底下的坐票没了,只好买了挂票?”   “……”   可以,非常与众不同的思路!   三人正说着,那根吊着一大团木偶球的绳子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木偶球“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面前座无虚席的木偶们像是得到了什么号召一般,呼啦啦地全都站起身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又是要干什么?”克莱因慌得一批。   江珩刚想说话,底下的木偶们就“咯吱咯吱”地扭动关节,整齐一致地抬起手,然后——   “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   江珩懵懵懂懂地迎来了一波热烈掌声,犹豫片刻,小声说道:“嗯……谢谢大家?”   “谢什么谢!他妈的赶紧走!它们要扑过来了!”阿尔瓦暴躁地大喊。   正如阿尔瓦所说,那群木偶们鼓完掌,便开始飞速地挪动起双腿,朝着三人扑过来。   三人见状,也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地往放映厅的大门跑去,省得被这群木偶们围堵在放映厅里,无处可避。   三人的动作都很快,成功地拉开放映厅大门,跑出门外,克莱因还非常细心地把门给重新关上,企图把那群木偶直接关在放映厅里。   但随着又一声巨响,木偶们直直撞开了放映厅大门冲了出来,继续朝着三人追击过来。   “门都关不住它们!卧槽,这群木偶这么恐怖的吗!”克莱因生无可恋。   江珩回头望了一眼成群追来的木偶们,思考着该怎么对付。   甩是甩不掉了。   他的眼神落在不远处一架翻倒在地的大推车上。   那架大推车估计是用来运送大量货物的,因此体型比之前在宴会厅里看到的餐车用推车要大得多。   它的旁边是一个大型的垃圾推车,里面的垃圾应该被清理过,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江珩停下了脚步,顺便扯住了还想继续往前跑的两人。   他想到办法了。 第78章 恐怖游轮(30)   “克莉丝,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克莱因一头雾水地顺着江珩的意思停下了脚步。   “那些木偶要追上来了!克莉丝,赶紧跑吧!”阿尔瓦望着迅速追来的那群凶残木偶们, 往后撤了两步, 转身想继续跑。   江珩挥挥手,拦住阿尔瓦。   “不用跑,我有办法。”江珩眼眸弯弯, 笑容安静柔软。   “……”   “你说用这个?这个推车?”阿尔瓦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玩”的直白表情,只不过碍于江珩的武力值,他不敢脱口直言。   克莱因正在两人的后方为他们挡着那群凶残木偶。   他挥舞着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的木棍,非常努力地把伸头想要突围的木偶一个个敲回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往后退一退啊!”克莱因伸手拦着木偶们, 尽量不让它们冲破刚刚拉起的警戒线——由道具众多的阿尔瓦借出的。   “克莉丝——能快一点吗!它们人太多了!我拦不住!”克莱因回头呼救,一不注意差点被一只木偶给挠了一爪子。   江珩朝着不敢置信的阿尔瓦点点头, 然后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大推车。   “没时间了, 克莱因快撑不住了,我们走吧。”江珩扶着推车的扶手,转身对阿尔瓦说。   嗯???什么???所以到底怎么对付它们?他好像没明白?   阿尔瓦懵逼地扶起另一架装垃圾的推车,跟在江珩的身后。   “克莉丝?你怎么站在前面?应该让阿尔瓦开头啊?”克莱因辛苦地一边打木偶, 一边跟江珩说话。   克莉丝那么柔弱!阿尔瓦怎么能让他打头阵!   江珩眨眨眼:“没有关系呀,我可以的。克莱因把警戒线解开吧。”   克莱因瞪了阿尔瓦一眼, 还是在江珩的话语下妥协了:“那我解了啊!3——2——”   “1——”   警戒线被一口气松开, 狂暴的木偶们没了阻拦,张牙舞爪地朝江珩三人扑过去。   克莱因的喊声刚要从喉咙里出来,只见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江珩推着那辆大推车, 横冲直撞地直直向木偶们冲过去。   狭长的走廊发挥了它的功效,成堆的木偶们拥挤在长廊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珩推着大推车向它们疾驰而来,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木偶们被大推车猛烈的冲击撞得全员起飞,哐啷啷地撞到两边坚硬的墙壁上,支离破碎地散架,然后散架的碎片又哗啦啦地落到地上,四处滚动。   江珩一骑绝尘,一鼓作气地冲垮了木偶大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克莱因和阿尔瓦看得傻眼了,尤其克莱因,他现在脑子里就像被放了个火箭炮,轰得他满脑子都在震颤。   “阿……阿尔瓦……”克莱因顺着墙壁蹲在地上,双腿发软地瞅着咕噜噜滚到他跟前的一只木偶断臂。   “克莉丝……克莉丝他……他……”   阿尔瓦眺望着江珩远去的身影:“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克莉丝……是个深藏不漏的大佬吗!!!”克莱因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珩裙袂翩翩的遥远身影。   长得那么好看、细胳膊细腰细腿的克莉丝?   是个大佬?   “我是不是在做梦……”克莱因因为震惊过度,开始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阿尔瓦同情地蹲到克莱因的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没有在做梦。”   “顺带一提,之前我不是差点被木棍敲得没命吗?”   克莱因抬起头,两眼蒙圈:“那不是库里恩干的吗?一棍把你给敲晕。”   阿尔瓦满脸同情,克莱因慢慢顿悟。   “……”   “你不要跟我说,那其实是克莉丝干的。”克莱因颤巍巍道。   阿尔瓦,冷酷无情地点头。   另一边,江珩处理完所有的木偶,踩着一地的木偶尸体,嘎吱嘎吱地回到两人身边。   克莱因已经在怀疑人生了,他无疾而终的初恋再次受到了暴击,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感觉里。   “解决完啦,阿尔瓦,等下要用你的那辆推车装一下那些木偶。”江珩软乎乎地打了个招呼,笑容甜甜地勾出两个小酒窝,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柔弱,非常柔弱。   阿尔瓦不懂就问:“装它们干嘛?”   “嗯……处理垃圾?”江珩的眉心一点点皱起,漂亮的眉眼染上些许忧色,“就这么丢在这里不太好,容易阻碍通行。”   “而且它们好像会偷偷复活的样子,应该是顾导演给我们留的麻烦。”江珩往后指了指那群木偶断肢。   江珩抿起嘴角,攒起的酒窝又开始诱人地露出来:“如果一直复活的话很麻烦的,要一直推车去撞它们,太费时间了,还是装在垃圾车里一起带走吧,顺便可以把它们还给顾导演。”   正在偷偷组装的断肢们被他一指,如同老鼠见了猫,在天敌威慑下,瑟瑟发抖地停住了动作。   不敢动不敢动。   阿尔瓦神情复杂地应下了,然后推着车朝那些毫无尊严、怂得一批的木偶断肢们走过去。   克莱因还蹲在地上,纠结自己破碎的三观,努力重构个崭新的。   江珩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克莱因,你怎么了?”   克莱因抬头,看着江珩担忧温软的面容,瞧着他无害温顺的星眸。   克莱因勉强地扯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我有点、有点吓到。”   真正的理由根本说不出口!不过,多个大佬挺好……挺好的,嗯,非常好。克莱因自我安慰。   江珩轻眨了下眼,带起眼底的潋滟波光:“没事啦,它们已经站不起来了,不用害怕。”   阿尔瓦在不远处听见,嘴角抽了抽。   这他妈不仅仅是站不起来吧?   江珩站起身,朝地上的克莱因伸出手:“我们一起去把垃圾打包好吧?”   克莱因搭上江珩的手,顺势站起来:“嗯!”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克莉丝还是那么可爱!   阿尔瓦望着克莱因瞬间精神的样子,摇摇头。   爱情的魔力啊……   阿尔瓦推着垃圾车,克莱因和江珩则一起捡木偶断肢,然后把它们全都扔到垃圾车里。   “说起来,之前在胶片里的时候,克莉丝为什么是男装打扮?头发也变短了。”阿尔瓦百无聊赖地问道。   江珩抓住一个重组基本成功,想要偷偷溜走的木偶,把它抡到旁边的墙壁上,重新砸得破碎。   “嗯?”面对阿尔瓦突然的询问,江珩有些反应不及,懵懂地哼了一声小鼻音,手上一用力,把没砸开的木偶假腿给掰下来。   克莱因已经对江珩的惊人举动基本免疫麻木了,他只是在江珩抡木偶的时候被声响吓得震了下,便没了更多反应。   “啊,那个啊,阿尔瓦你不知道吗?”克莱因接过江珩递过来的假腿,把它扔到垃圾车里。   阿尔瓦茫然:“知道什么?”   克莱因口吻平淡:“克莉丝是男孩子啊。”   “嗯嗯。”江珩一边附和着,一边把一只想抓他脚的木偶断手踩成两半,然后捡起来丢进垃圾车里。   ???   “克莉丝——是个男的?”阿尔瓦呆若木鸡。   穿着浅粉色洋裙,长发飘飘又笑容甜美的克莉丝,是个男的?!   “哦?你看起来很震惊啊,阿尔瓦。”克莱因笑容阴险,“难道说,你真的一直以为,克莉丝是个女孩子?”   阿尔瓦感受到克莱因的嘲讽,额角突突地疼,非常想揍他:“还不是你他妈整天克莉丝克莉丝的!”   “啊?关我屁事!”克莱因突然被倒打一耙,刚刚明媚些许的心情瞬间不爽起来,“你自己蠢还怪我!”   阿尔瓦怒气冲冲:“你他妈不是喜欢克莉丝吗?我哪里知道你是个基佬!”   克莱因也拔高了嗓音:“你自己智商在马里亚纳海沟里,难不成还是我把它丢进去的?你自己就没怀疑过,克莉丝他能一棍子把你敲晕,这是女孩子能有的力气吗?”   “女孩子能那么轻松地敲晕你那个榆木脑袋?”克莱因疯狂开嘲讽炮。   江珩左看看右看看,呼了口气:“你们不要吵了!木偶快溜走了!”他绵软的声音努力地提高了,但依然没什么威慑力,听着就像软乎乎的小蛋糕,让人馋得像咬一口。   不过剑拔弩张的两人倒是非常迅速地立刻停止了争吵。   惹不起大佬,就只能乖巧闭嘴。   江珩满意地颔首,把手上刚捡起来的木偶断肢扔进垃圾车。   沉默片刻,阿尔瓦再次开口,语气非常之谨慎:“克莉丝……胶片里的形象,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江珩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现在——”阿尔瓦看着江珩,裙子这些服装什么的就比较好理解,要弄到手也比较容易,“你的头发是怎么——?”   江珩腼腆地笑笑:“这是假发,假发还有裙子,都是从一个舱房里搜到的,好像是它们的主人不用丢下的。”   “打扮成这样就很容易躲过船员们的追捕了,不然他们有点难缠,人数太多了。”江珩说。   一段时间后,所有的木偶断肢都被装进了巨大的垃圾车里,堆得满满一车子。   木偶断肢们还不死心地在车子里蹦跶着,多亏阿尔瓦摁着垃圾车的盖子,它们才没从里面逃出来。   不过,它们还是非常执着地在车子里“哐哐哐”地顶着垃圾车的车盖,气而不馁、坚持不懈。   克莱因捂着耳朵:“哇,能不能别再跳了,好吵啊。阿尔瓦,你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阿尔瓦冲克莱因翻白眼:“没看到我两只手都忙着呢吗!”   江珩也被“哐哐”声吵得头疼,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车盖上。   “砰”的一声巨响,世界安静了。   “别吵了,不然就把你们倒进海里。”江珩语气柔软地说,“或者你们想要再碎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呀。”   用着最无害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   克莱因和阿尔瓦安静如鸡地站在旁边,内心世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果真大佬。 第79章 恐怖游轮(31)   在江珩温柔的恐吓下, 垃圾车里的木偶们总算消停了,非常乖巧听话地停止了它们的敲盖打击乐演奏, 甚至连声都不敢出了。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垃圾就应该要好好装在垃圾车里面, 要是随便跑出来的话,会给清洁工造成麻烦的。”江珩给那一车陷入死寂的木偶们认真分析,表情一本正经的, 严肃得可爱。   垃圾车颤抖了一下,随后又归于平静,像是敢怒不敢言。   虽然……真的是垃圾,但是这么说好直接!直接得让人有点同情木偶们了。   克莱伊和阿尔瓦默默想道。   闹剧结束,江珩三人带着一车的木偶断肢, 朝着之前克莱因和阿尔瓦来时通过的传送门前进,想重新回到之前的希尔特船上。   “好安静啊……”克莱因嘟囔着, 不由得跟着周围的环境放轻了声音。   这艘希尔特船仿佛除了他们之外再无活物, 四周除了水滴声外,再无声音。   而且那些水滴声随着他们往下坡走,渐渐来到大面积积水的地方的时候,基本都被他们脚步踩出的水花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给掩盖了。   “这艘希尔特船最后应该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吧, 全被那群诡异的角色抓去吞了灵魂。”阿尔瓦推着垃圾车发表感言。   江珩闻言,刚要点头, 却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活口……那顾导演就不是活人了。”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其实我们几个也不算活人吧,如果按那个顾导演说的话来看。”阿尔瓦回应。   江珩低垂着眉眼,轻轻踢了下脚, 踢出的水花落在垃圾车上,发出了点不轻不重的声响,把关在里面的木偶们吓了一跳。   阿尔瓦感觉手中的垃圾车震了下,不耐烦地拍了下它:“老实点,别大惊小怪的。”   木偶们:……   我们也不想啊!可是真的很可怕啊!!!!   江珩没在意这些小细节,只是继续踢着水玩,其他两人也没什么意见,非常纵容。   木偶们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总觉得那就是下一秒它们被砸烂时,碎片落地的声音。   当初它们为什么要从老大那里接下这个差事!为什么!   就在木偶们悔不当初之时,江珩出声了。   “我觉得我们不是像顾导演所说的角色。”江珩思考片刻,说道。   克莱因好奇:“为什么?”   江珩竖起食指晃了晃,犀利地指出:“眼睛的区别还有行动的限制。”   “首先是眼睛的区别,我认为有无眼睛,并不仅仅是为了区分出我们玩家的身份。”江珩说。   克莱因冥思苦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之前在胶片里,那些角色不也是因为失去真正灵魂,变为以灵魂为食的怪物,所以才没了眼睛。”   “有点意思,所以眼睛的存在,可能还代表着是否失去理智,是否有真正的自我意识。”阿尔瓦饶有兴致。   江珩点点头:“没错。然后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行动的限制。”   江珩小心翼翼地跳过一个有点深的水坑,接着说:“目前《希尔特游轮》的影片角色分为大致两种:第一,完全觉醒的角色。第二,半清醒的角色。”   “完全清醒的角色就像特雷特副船长和麦瑞特船长一样,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不受剧情的控制,可以随意行动,因此他们应该就是剧情线崩坏的罪魁祸首。”   江珩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个圈:“而半清醒的角色,据我观察,依然受剧情线控制,依照剧情线的轨迹行动,行动模式刻板重复。也是因为他们,我才发现了希尔特船上存在着时间循环。”   克莱因抓住了点灵感:“但是顾导演说我们是半清醒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是受剧情线控制的。”   阿尔瓦说:“实际上我们行动一直很自由吧?我们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想法来主导行动的。”   “嗯嗯。”江珩表示对两人的话十分赞同,“所以综合两点,我觉得我们并非角色。”   “或者说,我们是角色的扮演者,是那些真实存在的演员,只不过鉴于现实里的希尔特船应该没有人存活,我们现在应该是灵魂状态了。”江珩说。   “这么说来,之前的那个镜像原来是这个意思!”克莱因顺着江珩的思路回忆。   江珩困惑:“镜像?”   “嗯!”克莱因肯定点头,“我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所有人都遇到过,就是我们躲避那些光焰之前,不是分开过一小段时间吗?”   “在那段时间里我呆在一个贼大的镜子前面,然后周围就只有我的镜像,最惊悚的是,镜像它还会——”   “会说话?”江珩接上,“我也遇到了。阿尔瓦呢?”   阿尔瓦干脆道:“跟你们一样。”   三人交流片刻,确定各自的经历基本相同,除了一些对付镜像的手段之外。   “镜像很可能是《希尔特游轮》里我们所扮演的角色,那个时候估计是想要吞了我们来完全觉醒吧。”江珩眨眨眼,总结道。   说完,他偏过头,轻轻拍了拍垃圾车光洁的车盖。   “刚刚的事情,你们不要说出去哦,一定、不要、说出去哦。”江珩语气温和,轻柔的声音就像是在跟木偶们说着悄悄话。   就是这个悄悄话对于木偶们来说,它有那么一点点,有那么一点点点的恐怖,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江珩看着垃圾车在他面前轻轻蹦跶了两下作为回应,一双剔透的黑眸弯得像皎月,眼底的笑意与周遭微弱的灯光相呼应,璀璨得流光溢彩。   传送门到了,三人依次跨出门去,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希尔特船。   只不过,这艘不久前还维持着富丽堂皇的豪华游轮,现在已经沦落到与他们刚刚离开的那艘希尔特船差不多的境地。   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狼藉。   “发生……什么了?”克莱因被眼前的废墟给惊呆了。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阿尔瓦也对眼前所见无比怀疑,甚至想要调转车头重新回去。   克莱因和阿尔瓦之前进的传送门开在E甲板的放映厅里,而现在他们眼前曾经完整的放映厅,如同是被强力龙卷风给袭击过一般,整个都变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连墙壁都破了一大半,从里面都能看到外面走廊的样子了。   江珩摁住阿尔瓦,将他重新转回来,面对着这犹如“末日景象”般的放映厅。   “没有走错,这些应该是顾导演干的,他开始行动了。”江珩皱了皱眉。   江珩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三人从破破烂烂的放映厅走出去,迎面扑来的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景象。   破损倒塌的墙体,被砸出一个个坑的地板,其损坏程度看起来几乎和经过海难的希尔特船不相上下了。   “这个损坏程度也太夸张了,不会有什么怪物在船上吧。”阿尔瓦推着车,小心避开地上的坑以及倒塌墙体组成的障碍物。   克莱因说:“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你,这个可能性非常高、特别高,你觉得这些像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阿尔瓦沉默片刻,居然无法反驳。   两旁的墙体还在不断地坍塌下来,三人小心地躲闪过时不时朝他们飞来的墙体碎片。   “克莉丝!小心——”克莱因忽然喊道。   江珩微微偏头,正巧看到一大片墙体突兀地破开,破开的墙体整片迅速地朝他压过来。   飞扬的粉末呛得江珩鼻尖微痒,他轻轻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捂住口鼻,向后撤了两步,抬脚把那片墙体踹到一边。   本就不堪重负的破损墙体经过江珩又一重击,再次碎成了更小的墙块,纷纷坠落在地上,扬起了更多的墙粉。   江珩不舒服地咳嗽两声,总觉得刚刚还是吸到了一点干燥的墙粉,喉咙有些痒痒的。   他又打了个喷嚏,这才揉着泛红的小巧鼻尖,回过头跟克莱因道谢:“谢谢你克莱因。”   克莱因瞧着江珩可怜又可爱地微红着眼圈,软乎乎地揉着鼻尖同他道歉,心情忽然复杂:“……不用谢。”   虽然他觉得没有他的提醒,克莉丝也能非常漂亮地一脚踹开那一大片破墙……   阿尔瓦在此时陡然出声:“等等,有什么东西要从那个洞里爬出来了!”   江珩和克莱因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刚刚被破开的那个墙洞。   奇妙的哼唱盘旋在三人的耳边。   “生与死不过一瞬之间。”   “灵魂的复苏也在一瞬之间。”   “死亡与生命同时存在,我们将用死亡重新唤醒亡魂们的生命。”   从黑漆漆的墙洞里涌出了一大堆恶心的尸体,它们全身覆盖着黏腻的粘液,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过分苍白,躯体则是不自然的鼓胀,仿佛被水泡发过一般。   尸体们用没有颜色全是眼白的眼球瞪着江珩三人,微张着的嘴里锋牙利齿,而且还飘散出一股腐臭的血腥味。   “死亡与生命同时存在,我们将用死亡重新唤醒亡魂们的生命。”   那段诡异的哼唱不断从面前的怪物们口中发出,带着那股腐臭的血腥味。   克莱因简直快晕过去了,他尽力憋气:“它们怎么会唱歌?我第一次看见怪物会唱歌的。”   江珩咬了咬下唇,捂住口鼻的手丝毫不敢松懈,他屏住鼻息,瓮声道:“可能是音乐素养比较高?”   阿尔瓦也跟着一同憋气:“你管它们究竟会不会唱歌,重要的是它们要过来了!”   阿尔瓦话音刚落,那群白花花的粘液怪物就咧着臭嘴,面目狰狞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我艹!!!!!” 第80章 恐怖游轮(32)   阿尔瓦看着朝他扑来的尸体们, 闻到他们身上席卷而来的恶臭,不由得一阵反胃, 立刻想要拔腿就跑。   克莱因被气味一熏也受不了地干呕了几声。   一具尸体两具尸体的味道还能勉强忍受, 但是大群尸体的那种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真的非常让人难以忍受。   更何况朝他们扑来的这些尸体上还有这恶心的粘液,仅仅是看着就恶心得毛骨悚然。   江珩也忍受不了地拧着眉, 苦着脸闷声道:“你们能不能不要靠得这么近……好臭。”   已经转身迈腿想跑的克莱因和阿尔瓦听见,都惊呆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能商量的事情吗?这些怪物它们会听——   卧槽!真的听啊?   尸体们听见江珩所说的话,竟真的齐齐停下了朝三人扑来的动作。   只不过它们刹车太急,结果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地撞在一起,在地上摔成一片。   江珩懵懵懂懂地瞧着眼前转瞬间垒起的小山, 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克莉丝我们赶紧走吧!”克莱因跑到江珩身边, 焦急地催促, “趁它们犯蠢,赶紧走吧!”   江珩闻言,调转脚步,打算跟着克莱因走人。   那群尸体们却在这时苍凉又无措地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克里斯少爷……”   “克里斯……”   “少爷……”   江珩转身的脚步一顿。   克莱因见江珩没有跟上来, 神色紧张:“克莉丝你怎么了?”   阿尔瓦也疯狂朝着江珩招手:“快啊!赶紧走!等它们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江珩回头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尸体们,它们全是眼白的眼球逐渐恢复了正常, 露出来的各色眼珠里全是茫然失措的神色。   “克里斯少爷……走……”   尸体们的声音有些仓惶不安, 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克莱因和阿尔瓦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神情愕然。   “这些怪物在叫克莉丝走?”阿尔瓦感到不可思议。   江珩忍着那股让他不适的气味,重新转回身, 柔软的眉眼在灯火照耀下有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   “你们在让我走吗?”江珩小声问道。   一具趴在小山顶的尸体努力直起身来,朝着江珩回应:“走……快走……”   它说完,便马上紧紧地闭着嘴,然后开始不断地往后挪动,似乎想离江珩更远一点。   江珩却在它起身的那几秒间,依稀辨认出了它的五官。   “切比尔……?”江珩迟疑地唤道。   那具尸体向后挪动爬行的动作陡然一僵。   “切比尔,是你对吗?”江珩不由得往前迈了一步,但却被那股呛人的腐臭血腥味给熏得眼疼。   他就睁着那双被熏得水汪汪的黑润眼眸望着那具尸体,眼神无辜又可怜。   切比尔没有回答江珩的问题,只是再一次催促:“快走……”   说完它又小心翼翼地往后撤了一点,它身下的尸体小山堆仿佛也受到了感染一般,一同跟着缓缓地往后退。   像是一只巨大的挪动着的大蜗牛般。   江珩吸吸鼻子,呛出来的小鼻音听着有些委屈:“为什么你们一直往后退?我想要问你们问题,不要退了好不好?”   尸体们闻言,迟疑地停下挪动,但很快又再次向后撤退。   “切比尔”哑声回答:“不行……臭……你……哭……”   江珩一愣,隐约从这破碎的话语里提炼出了意思。   是因为他刚刚说它们臭让它们离远一点,所以它们才一直往后退吗?   江珩揉揉发酸的眼眶,指尖触碰到眼角的一点湿润。   哭是指这个?   江珩抿着唇,颇有些哭笑不得,那只大蜗牛已经悄悄挪得更远了。   勉强运作着的壁灯将柔和的橙光映照在它们身上,照清了它们的面目。   江珩的目光将那只大蜗牛里每一具尸体的面孔一一扫过。   它们是之前他在梦里见到的那群贵族青年们,过于膨胀臃肿的身体扭曲了它们原本的容貌,让这群大部分端正清秀的年轻贵族们变得丑陋可怖。   尸体们注意到江珩一扫而过的目光,随即敏感又自卑地调转方向,遮掩住自己现今的容貌。   “别看……小少爷……别看……”   江珩从它们的呓语里听出了难过,甚至觉得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它们的哭声。   他们曾经最喜欢围着他,用闪亮的眼眸注视着他,充满着善意与喜爱。   江珩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是沉默地往前迈了几步,朝着他们靠近。   他眨眨眼,将眼眶中剩余的朦胧雾气一并眨去,只余下一滴剔透的泪珠,欲坠未坠地挂在长长的眼睫上。   “你们不臭的,也不丑,不要离我那么远了好不好?”江珩软声软气地哄道。   尸体们犹疑片刻,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拘谨地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江珩的错觉,他总觉得空气中的难闻的血腥味好像淡了很多,已经控制在了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江珩试探地迈出脚步,期期艾艾地凑到尸体们面前。   等到他走到尸体们面前的时候,那股让人反胃的古怪味道突兀地消失了。   江珩松开呼吸,小小地吸了几口气,发现的确没有那股气味了。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尸体们清澈的眼珠里盛满的羞赧与期盼。   “没有臭味了。”江珩说道,浅浅的酒窝露出来。   尸体们高兴地想咧嘴笑,但很快克制住了,他们还没忘记之前说话的时候,臭到了江珩。   不远处的克莱因和阿尔瓦被江珩与尸体们的互动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槽点好多,不知道从哪里先说……   于是两人只好默默地站在那儿,做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恨不得搬个小板凳的那种。   总感觉这次的游戏录像如果公布出去的话,论坛上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能把怪物拉到自己阵营里的操作。   江珩揪着眉心问:“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切比尔”声音沙哑:“顾导演……”   “顾导演做的?”江珩补充完整。   尸体们乖巧又听话地点点头。   江珩忽然想起被遗忘在一旁的那一车木偶:“那些木偶也是顾导演干的吗?”   突然被点名的木偶们在垃圾车里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流着苦涩的泪水。   不要再来找它们的茬了,呜呜呜——   尸体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盯着那一车木偶继续点头。   江珩想了想又问:“它们之前跟我们打过架,你们是同伴——”   江珩的“吗”字还没出口,尸体们就开始疯狂摇头,像是一大群拨浪鼓在摇摆。   在强烈地予以否定之后,尸体们又纷纷用死亡视线盯着那架垃圾车,像是在盯着什么跟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可恶仇人般。   跟克里斯少爷打架?跟他们的珍宝“帝国蔷薇”打架?   木偶们见势不妙,偷偷地将车盖打开一缝,想要趁机溜之大吉。   江珩忽然看见面前的尸体们的眼睛愤怒地瞪圆了,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他困惑地歪歪头:“怎么突然生气了?”   尸体们抬起他们胖胖的手臂,坚定不移地指向垃圾车的方向。   江珩回头,就看见垃圾车里的木偶悄咪咪地伸出一只胳膊打开了车盖,随后又悄无声息地探出一个头。   木偶僵硬地转了下脸,恰好与江珩四目相对。   “……”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尴尬得像是想要偷跑逃学的学生被班主任抓包的场面。   江珩扬起一个笑,隽秀的脸上风和日丽:“想要逃跑?”   在他身后,尸体们也耀武扬威地挥舞着他们鼓胀的拳头,本来还想龇牙咧嘴地威胁一下,但一想到他们还有口臭,又默默地闭紧了嘴巴,只是拳头挥得更狠了,甚至在空中抡出了呼呼的风声。   江珩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声音,还觉得头发似乎被什么吹动了,他迷茫地转头瞧了眼。   尸体们正乖乖地立正站好,温顺地低头看着他。   江珩冲他们乖巧地笑笑,又回头去盯着木偶们。   尸体们在江珩回过头后,再次抡起拳头,表情凶猛又狰狞,快把木偶们给吓哭了。   江珩一无所觉,克莱因和阿尔瓦倒是憋得快要内伤。   这他妈妥妥一个大型双标现场。   江珩明眸微弯:“不是说好了要乖乖呆着吗?你们这些新型垃圾要是跑出来,垃圾分类阿姨会非常为难的。”   木偶们默默地缩回那只手,然后又缩回那颗脑袋,委屈巴巴地重新把自己给关严实了。   江珩满意地点头,回身又跟尸体们交流:“你们知道顾导演现在在哪里吗?”   尸体们捂着嘴,全都摆出“我虽然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的表情,然后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催着他走。   “克里斯少爷……快……快走……”   “走……走……”   他们面露焦急,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有着恶心的粘液,估计都已经伸手出来推着江珩赶他走了。   江珩无奈地笑:“可是我走不掉的,我走不出希尔特船。”   “切比尔,你告诉我,顾导演对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变成这样,还有他人究竟在哪?”江珩绷紧唇角,表情严肃起来。   尸体们瞬间安静下来,“切比尔”略微上前,吃力地朝江珩行了个礼。   “顾导演……杀死所有人……想要让扮演者灵魂苏醒……但是失败……”   “他就控制所有人……毁船……想重新塑造……”   江珩见“切比尔”讲的吃力,干脆出声替他补全话语:“顾导演想要控制你们毁了希尔特船,重新塑造一个完美的希尔特船是吗?”   “切比尔”迟缓地点头。   “那他现在在那?”江珩问。   “切比尔”刚想回答,忽然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顾……顾……”“切比尔”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音节,情绪焦虑。   “亲爱的克里斯少爷,你在找我吗?”温文尔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81章 恐怖游轮(33)   “顾导演!”克莱因惊慌失措地喊出声, 完全没有料到他们要找的人,居然主动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们好。”顾导演风度翩翩地颔首回应, 这让这场突兀的会面看起来礼貌而平常。   尸体们们在顾导演出现的那一刻便瑟瑟发抖起来, 像是遇见了极为畏惧的事物。   他们在害怕。   江珩望着他们胆怯的眼神,转身挡在他们面前,安静地望着突然而至的顾导演。   顾导演微笑着说:“我心爱的造物们, 你们怎么都聚集在这里?看来让你们办的事情,你们都没有办好。”   他的视线随意地扫过垃圾车,那辆垃圾车瞬间爆裂开来,里面被大卸八块的木偶们咕噜噜地滚出来,飞速地重组起身体, 试图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原样。   克莱因和阿尔瓦试图上前阻止,但却被顾导演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克莱因和阿尔瓦接连出声, 身体僵硬地凝固在原地, 一步也无法迈出。   江珩紧张地瞅了两人一眼:“顾——”   顾导演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别担心,小少爷。他们只是暂时被定住了,不能动而已。”   “可——”江珩又想说话, 但顾导演仿佛未卜先知般,直接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想问我怎么办到的?”顾导演走到江珩面前, 微微俯身。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造物, 自然我想怎样,它们都必须遵从。”顾导演在江珩耳畔低语,“当然也包括你, 亲爱的克里斯。”   江珩感觉身体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并没有其他异样。   他眨了眨眼,聪明地没有暴露这点。   顾导演似乎以为江珩也被他控制住了,他痴迷地扫过江珩的每一寸脸庞,像是在打量自己完美无瑕的杰作。   “你不会等太久的,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我亲爱的小蔷薇。”顾导演喃喃低语。   江珩身后的尸体们这时却压抑着恐惧,试图去攻击顾导演,但却无功而返。   顾导演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便伤到了冲在最前方的“切比尔”。   “切比尔”痛苦嘶哑的哀嚎声骤然响起,听得江珩心头一跳。   “你们最好别过来,你们这些劣等品,没资格与我可爱的小少爷呆在一起。”顾导演眼神轻蔑。   江珩越过顾导演的肩头,望见克莱因和阿尔瓦悄然行动的身影,两人不知何时偷偷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了两根特别趁手的木棍,正在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蠢蠢欲动地想对顾导演下手。   木偶们苦于不知道自己的肢体组成,总是拿错别人的手脚,因此到现在还被重组身体牵绊着脚步,没有余力去注意忽然能够行动的克莱因和阿尔瓦。   克莱因无声地跟江珩打手势:“现在下手吗?同意就眨两下眼睛,不同意眨三下。”   阿尔瓦跟在克莱因身旁严阵以待,随时都准备冲上去给顾导演来一棍子。   江珩抿着唇勾了勾嘴角。   他眨了两下眼睛。   克莱因和阿尔瓦风驰电掣地闪到顾导演身后,克莱因首先抡起木棍,给顾导演来了毫不留情的一棍子。   “是谁——你们怎么能动了!”顾导演捂着闷疼的后脑勺,暴跳如雷地怒吼。   阿尔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尬笑,手中的木棍虎虎生风,直接想往顾导演脸上砸。   江珩小声阻拦:“别打脸,打其他地方,待会瑾谚还要用呢。”   阿尔瓦闻言,木棍的方向一转,狠狠地敲在顾导演的——屁股上……   气氛有一点尴尬,随着而来的是顾导演更加愤怒的叫喊声。   顾导演咬牙切齿地转过身,面对着克莱因和阿尔瓦。   “真是不可理喻,你们应该马上去回炉重——”   江珩趁着顾导演转身,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上个副本奖励的镇魂针剂,对着顾导演的脖颈一针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   顾导演的话卡壳住一瞬,一瞬间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意识,江珩撑住那具快倒到他身上的躯壳,开始尝试着唤醒顾瑾谚。   “瑾谚,醒一醒,瑾谚?”   ————————————————   顾瑾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很多年前,有个小矮子挡在他面前,自以为凶巴巴地吼了一圈人。   “不许欺负他!”   顾瑾谚觉得这个小矮子不仅是个小矮子,还是个小傻子,这么多的人,他细胳膊细腿又势单力薄的,怎么可能打得过?   而且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这些人就算再多,以往也都被他一个人全都打趴下。   直到他看着小傻子揍趴了一圈的人,望着小傻子秀气柔软的面容。   小傻子软乎乎地对他笑:“你看,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顾瑾谚那一句“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打得过”的冷嘲热讽哽在喉咙里,与之替代的是一句低不可闻的回应。   “嗯。”   ————————————————   “你给我从瑾谚的身体里出去!”江珩凶巴巴地皱着脸,拎着顾导演的衣领来回摇晃他。   估计是因为顾导演是高级鬼魂的关系,镇魂针剂的效果仅仅只有一瞬,很快顾导演就又清醒了过来,占据住了顾瑾谚的身体。只不过因为镇魂针剂的创伤,他还处在一定的虚弱状态里,暂时无法对付人。   “我说过,我不会再把身体让出来了。”顾导演笑道,“别天真了,小少爷。顾瑾谚的意识早就已经开始崩溃,现在应该已经没剩多少了吧?崩溃的过程想必很痛苦、很绝望吧,一个人在黑暗里,灵魂被撕扯得破烂。”   顾导演说着,病态地微笑起来,仿佛看着他人的苦痛,能让他无比愉悦。   克莱因围在江珩身旁,跃跃欲试地举起木棍:“那只好再给你来一下?或者来两下?”   顾导演瞥见克莱因手里的木棍,惊怒:“没用的,顾瑾谚本身就已经不清醒了!就算我失去意识,他也不可能苏醒过来!”   克莱因不为所动,依旧手痒痒地举着木棍,反正他看顾瑾谚已经不爽很久了,此时不公报私仇,更待何时!要是顾瑾谚真的醒过来了,他就再也没有这种宝贵机会了!   江珩也一本正经地附和道:“嗯嗯,说不定能把你直接打出来,这样瑾谚就能直接得到身体的使用权了。”   阿尔瓦也跟着举木棍,准备好随时敲人。   顾导演简直要被他们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你们给我适可——嗬——”   江珩盯住顾导演,发现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连话都没法说完整。   “该死的——你——”顾导演只觉得心脏揪疼,仿佛被人用手用力攫住。   阿尔瓦皱眉,以为顾导演又要捣鼓什么破事:“喂,你别装死。”   江珩松开揪着顾导演衣领的手,瞧着他痛苦地弯下腰,蜷缩着身体。   “瑾谚?是你吗?”江珩抿着唇,有些慌乱地喊道。   “你给我回——”顾导演粗重地喘息着,想在拼尽全力压制着什么。   可惜他被镇魂针剂伤到了,没法想之前那样立刻掌握住身体的主导权,反而被不相上下地牵制住了。   江珩跟着弯下腰,凑到顾瑾谚的耳旁凶巴巴地威胁:“你如果醒不过来,我就继续躲着你了。”   话音刚落,江珩的后脖颈就被人抬手揪住了。   “这么凶,威胁谁呢?”顾瑾谚抬起头,眼神温和地瞧着江珩,刚刚扬起的嘴角此时压得平直。   他说完,便缓缓地直起身来。   江珩睁圆眼睛:“你是瑾谚吗?”   顾瑾谚捏捏手下的软肉:“不是的话,你想要我是谁?”   江珩高兴地笑起来,眉飞色舞的,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他露着洁白整齐的小牙齿,酒窝也甜软地跑出来:“顾导演说你的意识已经崩溃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顾瑾谚略勾嘴角:“我听到一个小混蛋在偷偷威胁我,说我不醒过来,之后就要继续躲着我。”   江珩无辜地眨眨圆溜溜的眼睛,满脸写着“没有啊,你肯定听错了,没有人这么说”,然后很快用其他话来转移话题,坚决回避顾瑾谚抛出来的枪口。   江珩开始絮絮叨叨地告着顾导演的状:“他用你身体的时候,好喜欢笑,但是笑得好难看……”   “他还威胁我……”   顾瑾谚哭笑不得地听着眼前江珩不高兴的埋怨,亲昵地捏捏江珩的小脸。   “行了行了。他的意识现在已经被我吞噬了,没人惹你生气了。”顾瑾谚说。   江珩抱怨的话终止:“吞掉了?”   “吞掉了。”顾瑾谚回答。   克莱因在一旁默默地放下了举着的木棍,然后顺便伸手把阿尔瓦手里举着的木棍一掌盖下来。   “你干嘛呢!”阿尔瓦被克莱因突然一掌拍得木棍差点脱手。   克莱因忧郁地望天……花板:“挽救你的性命。”   顾瑾谚忽然察觉到身体两处在闷闷地疼痛,他疑惑地去询问江珩怎么回事,得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克莱因和阿尔瓦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实际心里慌得一批。   ……一棍子敲了大佬的脑袋/屁股,现在大佬要发现了。怎么办,在线等。   “江珩?”顾瑾谚察觉到这阵沉默似乎颇有深意,不由得挑眉。   江珩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揭晓答案:“顾导演占着你身体的时候……嗯,克莱因用木棍……敲了你的头……”   顾瑾谚听着,忽然察觉到他除了脑袋的另一处痛处,位置非常的不同寻常,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阿尔瓦……阿尔瓦用木棍……敲了……你的……嗯……屁股。”江珩说得非常犹豫,非常小心,期间还看了阿尔瓦一眼,结果刚好看见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心如死灰的两人。   克莱因和阿尔瓦一脸绝望。   他们怕是等不到副本通关了,估计现在就要被大佬动手送上西天,前往极乐世界了。 第82章 恐怖游轮(34)   一片死寂里, 克莱因和阿尔瓦朝着看过来的顾瑾谚努力微笑,试图解释, 为自己的生命多挽回几秒。   克莱因慌里慌张:“大、大佬, 那啥,之前那个顾导演他太欠揍了,所以我们才——”   阿尔瓦也支支吾吾:“我、我们打的是顾导演, 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顾瑾谚黑着脸,咬牙切齿:“你们下手可真是不留情啊?”   阿尔瓦假装镇定:“我本来想要打脸,还是克莉丝提醒,才打了呃……”他尴尬地卡顿了下,眼神不自然地下移一瞬, 很明显是在看刚刚被他命中的目标。   顾瑾谚开始摩拳擦掌。   克莱因绝望地捂住脸,阿尔瓦这个弱智, 说这种话是想要火上浇油, 让大佬直接对他们下死手吗?   江珩瞧着场面不太对头,赶紧抓着顾瑾谚的袖子扯了扯,把注意力吸引过来,试图给顾瑾谚熄火。   顾瑾谚回头, 看见江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真是拿他没辙。   顾瑾谚恶狠狠地又上手掐了把江珩的脸:“小混蛋, 你就任由他们揍我啊?”   江珩被顾瑾谚掐脸, 口齿不清地回答:“因为那时候是顾导演,而且我保护了你的脸呢。”   一旁保持安静的尸体们忽然骚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往江珩这里跑。   顾瑾谚被他们的动静所吸引, 松开了捏着江珩的手。   “别过来,我又没对他做什么,那么紧张做什么。”顾瑾谚皱眉。   江珩迷茫地望了眼顾瑾谚,又看了眼再次因急刹车摔成一片的尸体们,头上快要长出问号。   “瑾谚,你在跟他们说话?”江珩好奇地问。   顾瑾谚:“嗯,这些不都是你招惹过来的?”   江珩抿着嘴,眨眨眼。   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   顾瑾谚瞥了一眼另一边打算偷跑的木偶们:“站住。”   木偶们感受到与刚刚同等的威压,头皮……塑料头皮发麻地定住动作,不敢动弹。   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和那个顾导演一样可怕。刚送走一尊煞神,又来一尊,真是要了它们的命。木偶们欲哭无泪。   “你们去监督那群木偶,别让它们溜了。”顾瑾谚眼神示意那座颤巍巍、即将倒塌的尸体小山。   尸体们慢悠悠地爬起身来,先是看了江珩一眼,然后才纷纷点头答应。   “我们要去找特雷特副船长吗?”江珩仰着脸去问顾瑾谚。   “嗯,他应该知道通关的方法。”顾瑾谚回答。   克莱因估摸着自己应该不会被打死了,小心翼翼地出声:“大佬,你怎么知道的?”   该不会这是顾导演演出来骗他们的吧……   顾瑾谚看着克莱因略带怀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他语气冷淡地开口:“不是说吞了他吗,他知道的东西,我自然也就知道。”   克莱因讪讪地笑了下,算是放了心。   几人交谈间,整层E甲板又剧烈震颤了一下,像是甲板某处又发生了剧烈的坍塌事故。   “顾导演不是没了吗?这是怎么回事?”阿尔瓦说。   顾瑾谚平静道:“他之前就已经大肆破坏过希尔特船了,而且希尔特船本身的剧情线应该开始全面崩溃,无法自我修复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会被困在这艘船上。”   “时间不多了。”顾瑾谚沉声道。   江珩问:“特雷特在哪?”   “特雷特应该在船长室,那个麦瑞特也在里面。”顾瑾谚在从顾导演那儿继承的记忆里搜寻了会儿,果断得出结论。   “船长室?在救生艇甲板上?”阿尔瓦诧异。   克莱因看他:“救生艇甲板?是最上面的那层甲板?”   江珩懵懵懂懂:“最上层的甲板不是A甲板吗?”   顾瑾谚耐心回答:“不是,A甲板上面还有一层救生艇甲板,船长室和船长住舱以及一些高级船员住舱都在救生艇甲板上。”   四人没有任何异议,朝着离他们较近的后侧楼梯走去,打算从那儿上到救生艇甲板。   江珩忽然叫住其他三人:“等等,我记得笔记上……”   他从系统空间里翻出那本记载着希尔特船构造的笔记,确认了一下。   “后侧楼梯靠近的是电报室和机械室,离船长室比较远,我们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江珩合上笔记,重新放进系统空间。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从离船长室较近的前侧楼梯绕上去。   希尔特船被破坏得很严重,四人经过的地方基本上全都是破破烂烂的场景,仿佛这艘船从未辉煌过一般。   他们匆匆穿过走廊,看见了刚刚那一声巨响的来源,又有一面墙整面倒下了。   好在坍塌的墙块没把通道堵死,几人直接从废墟上踩过去,赶往前侧楼梯。   前侧楼梯也遭受了一定的毁坏,有几级台阶的一半木板已经摇摇欲坠,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上到救生艇甲板后,船长室便不远了,四人匆匆赶去,发现船长室的门毫无防备地大开着,特雷特与麦瑞特都在里面。   特雷特听见身后的动静,警惕地转过身,发觉来人都是熟面孔。   “四个偷渡者……还有帝国蔷薇。”特雷特语调缓慢地念道,轮到江珩时,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特雷特用两个黑窟窿静静地盯着四人,颇为渗人。   特雷特停顿片刻,忽然激动地叫喊起来:“不对……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顾瑾谚微抬下巴:“你觉得呢?”他的表情漫不经心,冷峻的脸庞让特雷特有些恐惧地战栗。   “你是造物者……导演……不……不对……可是气息……”特雷特混乱地念叨着,像是无法立刻得出确切的结论,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麦瑞特不耐烦地催促:“特雷特,你他妈在干什么!管他到底是谁,直接杀了不就行了!”麦瑞特仇恨地盯着四人,直接抽出身上的佩刀,就像砍人。   但特雷特却伸手挡在他面前。   “特雷特!你——”   “闭嘴。”特雷特冷冷地说,“你别忘了,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上。”   麦瑞特咬牙隐忍,暂且放下了佩刀。   特雷特狂热地望着四人,甚至朝他们兴奋地走近了几步。   “你们是清醒的?自己冲破了束缚吗?”特雷特眼神炙热,如同挖到宝藏一般,“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告诉我你们怎么做到的!”   “如果有方法,那么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能完全清醒过来,即便吃的灵魂不够,他们也能够自我苏醒!到那个时候希尔特船就可以彻底——”   江珩出声打断:“只要吃的灵魂足够就能清醒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所有人都吃下足够的灵魂呢?如果你想让所有人最后都完全清醒,这不是最简单的选择吗?”   特雷特狂放的笑容略一收敛:“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能给他们吃。”   “吃的灵魂越多,力量越强,我想要让整艘希尔特船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如果他们有能力反抗我,我会很困扰的。”特雷特微笑道。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帝国蔷薇。”特雷特语气温柔,但衬着他疯狂的表情,却只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克里斯少爷,您是怎么清醒的呢?我明明只给你们喂了那么一小片的灵魂,那只够让你们成为我的傀儡。可现在,你们很显然脱离了我的控制。”   特雷特忽然恍惚了一瞬:“对,还有那个吉尔,他果然也是清醒的,不然不会一次又一次,从我的船员们手中逃脱。”   江珩犹豫片刻,非常礼貌地注视着特雷特,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对不起,虽然你说了很多,看起来很想知道,但是我不是很想告诉你。”   “……”   特雷特的神情扭曲了。   克莱因和阿尔瓦在愣神之后,在后面辛苦地憋着笑,争取不笑出声,省得这位特雷特副船长的面子彻底丢光。   顾瑾谚无奈地看了江珩一眼,对着想要发怒的特雷特冷着脸,气势陡然上涨一节。   特雷特惊疑不定:“这个气息,你果然你果然是——”   麦瑞特也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迫力:“你是顾导演?你果然上船了!你想要介入希尔特船重新扭正剧情吗!”   顾瑾谚面色不变:“我不是顾导演。”   “怎么可能!这分明是——”特雷特瞪着眼。   顾瑾谚冷冰冰道:“我只是把他吞了。”   “不可能——”麦瑞特脸色微变,全然不信。   “试一试就知道了。”顾瑾谚冷哼一声,“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这艘船在全面崩溃,你们应该明白。”   特雷特被戳中心思,面部狰狞:“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你不介入,凭着剧情线的自我修复,我们至少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只要杀了你,一切都可以解决了。”特雷特垂着头,低低地笑起来,神色癫狂。   江珩眨眨眼:“除了全员清醒,你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阻止希尔特船的消亡,对吗?特雷特副船长。”   特雷特猛地抬头,空荡的眼眶里仿佛有着两道凝实的炽热视线,死死地瞪着江珩。   “全员清醒的后果想必先会导致剧情线的彻底崩溃,然后你想要依靠众人的意识,构造出一个新的、不受束缚的希尔特船。”江珩连猜带蒙地说着,却发现随着他的话,特雷特的脸色正在不断变差,就像是被完全说中了一般。   江珩舔了下唇,慢吞吞地往下说:“那么反过来,也有一种方法。”   “只要你让所有人都回到角色里,重新扮演好原本的角色,修补好剧情线,原本的希尔特船也就不会消失。”   “而重新回到角色,意味着重新回到被操控的混沌状态里,能让人维持清醒状态的灵魂,应该要从所有人身上剥离出来吧。”   江珩望着呼吸急促的特雷特,根本无需验证,他就能知道——   他答对了。 第83章 恐怖游轮(35)   特雷特在听完江珩的话后, 沉默地怔愣了两秒。   他望着江珩坚定的眼神,忽然难以抑制地震颤起来。   “就算你知道, 你又能怎样。”特雷特的声音兴奋地颤抖起来, “你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小少爷。”   “把所有人身上的扮演者灵魂剥离?别开玩笑了!”特雷特说,“你知道希尔特船上总共有多少人吗?”   特雷特在四人疑惑又戒备的目光里, 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态度:“2000人,这艘船上,船员加上乘客,总共2000人,更具体的数字是2206。”   “小少爷, 你也许能救下十人,甚至几十人。但2000人的数量, 你不可能做得到。”   “当然, 你也休想做到。”   特雷特话音刚落,船长室外边传来接踵而至的脚步声,像是一大群人正朝着船长室赶来。   “你做了什么。”顾瑾谚嗓音冷淡地出声问道,似乎并没有将特雷特的危言耸听放在心上。   麦瑞特在一旁握紧了佩刀, 惊怒交加:“特雷特,你把他们叫过来了?你明明知道他们已经被造物者影响了!”   特雷特没有搭理麦瑞特的质问, 只是一脸诡谲微笑地望着船长室的门外。   克莱因和阿尔瓦在一旁完全搞不清状况:“特雷特把谁叫过来了?”   “什么情况?地板在震?”   顾瑾谚和江珩若有所感地望向门外, 克莱因和阿尔瓦也着急忙慌地看过去。   剧烈的震动一下接着一下,伴随着一声声巨响,不断地向他们靠近。   然后一切静止了一瞬。   “停下了?”克莱因心有余悸, 刚想松口气。   江珩却依旧望着门外,缓缓道:“不,他们在门外了。”   江珩的尾音刚落,船长室的墙壁便被暴力地砸开。   墙灰糊了众人一脸,众人呛咳间,门外的巨人也露出了他的面目。   克莱因和阿尔瓦纷纷倒吸了口冷气:“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巨人体格庞大,壮硕得惊人,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为渗人的是,他的身躯是由无数个苍白色的人脸组成的。   那些人脸惨白,表情痛苦狰狞,它们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细细低语着无数的苦痛。   “特雷特,你疯了,你以为你还能控制得住他们吗!”麦瑞特不可置信对特雷特吼道。   特雷特转脸向着麦瑞特说:“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却开始害怕了吗?麦瑞特。”   “我能控制他们,他们不可能脱离我的控制,即便被那位造物者变为这个样子,他们依旧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特雷特一脸沉醉。   特雷特喃喃道:“很快了……所有人都会得到救赎的……”   “你这个疯子!”麦瑞特愤愤地喊道,刀尖指向特雷特,“那里面有我的船员们!”   江珩仔细地在人脸们中搜寻,的确找出了熟悉的面孔,不论是汤米恩,还是艾瑞,他们现在都成为了巨人的一部分,被束缚在其上,只能无声地述说着什么。   “救……”   “救我……救救我……”   江珩的耳边突然响起细微的低语声,声音断断续续,却饱含着巨大的求生欲和无比绝望的痛楚,   阿尔瓦站在江珩的身旁,迟疑地说:“他们是不是在说‘救救我’?”   克莱因也说:“你也听到了?”   “对。”阿尔瓦简单明了地回答。   “你对你能掌控他们就这么自信吗?特雷特。”顾瑾谚不冷不热地同特雷特说道。   特雷特毫不犹豫:“当然。即便你把他们杀死了又唤醒之后,他们的确不如以前听话了。我也十分确定他们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   顾瑾谚挑眉:“说到杀死,你和麦瑞特为什么没有死亡?不然,你们应该不会想现在这么……齐整。”   特雷特不屑:“我们和那些半成品可不一样,别以为你能随意操纵一切。”   顾瑾谚已经懒得去纠正特雷特关于“顾导演就是你”的错误认知。   看来这两个人吃掉的灵魂数目应该不小,顾瑾谚内心毫无波澜地想着。   特雷特见顾瑾谚没有再说话,以为这位造物者终于没有了对付他们的方法,心情畅快。   “麦瑞特,别用你的刀指着我。”特雷特傲慢地对着麦瑞特说道。   麦瑞特此时根本听不进去特雷特说的话,他只是愤怒又固执地继续将刀尖指向特雷特。   “你跟我保证过,你不会伤害我的船员们。”麦瑞特一只空洞的眼眶里陡然出现了眼球,他那只碧蓝色的眼睛里因为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眼睛?”江珩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麦瑞特一只眼睛的恢复。   顾瑾谚在旁边冷眼观察着事态发展,听到江珩软乎乎的困惑声音,微微柔和神情:“恐怕是因为他身上残存的角色性格苏醒了一半吧。”   阿尔瓦沉思:“说起来,麦瑞特海盗船长似乎在影片中就是个重情重义的角色,对自己的船员们十分上心,他的船员们也对他忠心耿耿。”   特雷特嘲讽地笑起来:“别天真了麦瑞特,做什么事情都会有牺牲,何况他们也没死不是吗?”   麦瑞特忍无可忍地一刀刺过去,看他用的力道,似乎并未留情。   “内讧?”江珩舔舔唇,有点紧张,“他们要打起来了吗?”   克莱因有点无语:“这个时候?这他妈都是最终boss战了吧?这个时候搞内部斗争的吗?”   阿尔瓦不耐烦:“该不会要打很久吧?那他妈我不是要像个呆瓜一样一直傻站着。”   克莱因翻白眼:“请把‘像’改成‘是’。”   阿尔瓦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狂跳:“你说什么!”   克莱因摊手:“你可以现在就上去帮那个麦瑞特一起把特雷特砍了,这样你就不用做个呆瓜了。”   阿尔瓦真的像用拳头抡人了:“你他妈当我傻吗?那个特雷特只要跟这个,”他抬手指了下人脸巨人,“勾一勾手指,我就会被一拳打死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江珩慌里慌张地左看看,右瞧瞧,举着小手,一脸不知所措。   顾瑾谚在这时平淡冷静地出声了:“不会很久,麦瑞特不是特雷特的对手。”   江珩向着顾瑾谚眨眨眼:“嗯?”   顾瑾谚:“特雷特手上不可能没留着麦瑞特的把柄,麦瑞特是不可能和特雷特抗衡的。”   江珩恍然,说起来,特雷特从一开始就防备着麦瑞特,不管是威胁要在乘客和船员们面前曝光他杀害船长的事情,还是偷偷给他们五个玩家的角色喂食少量灵魂企图控制他们,这都是在防备制约着麦瑞特。   所以特雷特手上很有可能还会有控制麦瑞特的最后底牌。   “麦瑞特。”特雷特避过麦瑞特看过来的锋利刀刃,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麦瑞特刀锋回转,重新劈向特雷特:“我当然知道!”   特雷特闻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抬手轻轻合掌一拍。   麦瑞特的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也疼痛难忍地半弯下腰。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麦瑞特咬着牙,从磕碰的牙齿间挤出声音。   特雷特又恢复了他假惺惺的笑容:“只是采用了一点小措施,我还以为我不会用到它的,真是令人遗憾啊,麦瑞特。”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特雷特俯下身,在麦瑞特的面前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麦瑞特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你对我做了什么——”   特雷特怜悯地望着快痛昏过去的麦瑞特:“看在我们曾经是盟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从我把你唤醒的那一天开始,你吃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不完整的。”   “只不过你吃下的灵魂完整度比较高,数量又多,所以你能够保持完全清醒,同时也不会察觉到我对你的些许牵制。”特雷特说。   麦瑞特的独眼里装满的都是怨毒:“你从开始,就没有信任过我。”   “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特雷特。你或许从来就没能从角色里挣脱出来。”麦瑞特忽而笑起来,“你永远都是剧情里那个背叛所有人的叛徒!”   特雷特瞳孔微缩,怒极反笑:“是吗?麦瑞特。”   特雷特又一击掌,麦瑞特心脏处仿佛被重重地刺穿,疼痛一瞬间让他全身痉挛起来。   他疼得有些涣散的瞳孔向着江珩看过来,碧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装着汪洋大海:“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你做得到对吗?帝国蔷薇。”麦瑞特颤抖着说,“救救他们……把这艘希尔特船恢复原样吧……”   这样,他的兄弟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与其像个怪物似的活着,还不如在剧情线里干脆地死去。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特雷特结盟……结局会不会更好一点……   江珩微微张嘴,在麦瑞特的注视下,抿着唇轻轻点头。   麦瑞特的蓝眼珠失去光辉,从他的身体里跃出无数莹莹生辉的灵魂,但还未等那些灵魂解脱,特雷特就一把将那些灵魂拽过来,咧开嘴将他们全都吞了下去。   “我艹,他把那些灵魂全吃了!”阿尔瓦忍不住爆粗。   “当场……当场升级?”克莱因也目瞪口呆。   顾瑾谚皱眉:“我似乎没法控制他,他吃下的灵魂数目太惊人了,几乎是总量的一半之多。”   江珩问:“那、那个巨人呢?瑾谚能控制吗?”   “可以控制。”顾瑾谚说,他看着江珩双眼立刻亮起来,有些无奈地继续说,“前提是他们要有理智,但是现在——”   顾瑾谚看了一眼那具庞然大物:“他们的意识被牢牢压制着,非常微弱,特雷特的确掌握着决定性的控制权。”   江珩咬着唇:“那只能先打败特雷特了?”   顾瑾谚沉吟:“不,只要能让那些人的意识恢复一瞬,我就能夺取控制权了。”   特雷特吞吃完灵魂,笑着望向玩家四人:“那么,在我和你们交手之前,先让我可爱的小木偶和你们玩一玩吧。”   小木偶?四人齐齐一愣。   “希望你们玩得开心。”特雷特说道。   只见特雷特朝着巨人勾了勾手指,巨人转瞬就抡起拳头朝着玩家四人砸来。   这他妈是小木偶?你当我是瞎子吗? 第84章 恐怖游轮(36)   人脸巨人朝四人挥来的拳头上同样长满了人脸, 四人反应迅捷地四散开,躲避来自人脸巨人的重击。   “这家伙这么大, 我们怎么抗得住!”克莱因满心崩溃。   人脸巨人的拳头没有命中目标, 狠狠地砸到地上,过大的力道让它陷进地面。   “要不先从船长室出……出不去!”阿尔瓦看着周围堆积成山的墙面碎石,马上明白要从船长室里爬出去, 恐怕非常耗时。   而在爬的过程中,他们四个人可能早就被拳头抡死了。   由于拳头陷进地面,人脸巨人暂时静止下来,等待着控制者的下一步命令。他身上的那一张张人脸的蠕动在他静止后,就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也更加地令人恶心。   “这东西长得真的有够恶心的。”阿尔瓦惨不忍睹地想要移开视线,但为了警惕人脸巨人的攻击, 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盯着他。   江珩也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稍微吓着了点, 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那些人脸们的呼救声在巨人行动的那一刹那变得更加大声了,在他耳边嗡嗡响个不停。   “好痛苦……救救我……”   江珩不自在地捂了捂耳朵,他的眼神落在那些神情呆滞又抽搐着的人脸上。   除了刚刚那百来个贵族青年变成的尸体们和那些木偶们,剩下所有的乘客和船员应该都在这里。   将近2000人, 被困在这个庞大魁梧的巨人身上,成为巨人的肢体, 被痛苦地驱使着。   特雷特见人脸巨人的一击不成, 又想下令,却被江珩的出声打断。   “为什么他们这么痛苦。”江珩望着那些扭曲的人脸,轻声问道。   特雷特略微一顿:“痛苦?他们从未痛苦过!能从角色中清醒,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为这个最终的成果奉献,他们应该感到快乐,感到无比荣幸!”   特雷特兴奋地再次对着巨人下令:“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们,为了我们的未来,这些妨碍者要全部排除!”   人脸巨人咆哮一声,重如磐石的拳头从陷入的地面里拔起,裹着凶狠的拳风再一次朝江珩几人直冲而来,另一只拳头也紧随其后,双拳交替地向玩家们攻击。   江珩四人不断地躲闪,巨人的拳头不断落空,只将船长室的地面以及所剩无几的完好墙面砸得稀碎,周围的碎石山也越堆越多。   只要有一瞬间的清醒,巨人就能被控制住。   江珩紧盯着不断攻击他们的巨人,耳边的呼救声伴随着巨人拳头对船长室的破坏声,轰轰烈烈地响着。   “救救我……老……大……”   江珩忽然从上千个呼救声里,辨识出其中略微不同的一部分。   老大……?是麦瑞特的船员?   江珩下意识朝着麦瑞特的尸体望过去,在巨人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下,麦瑞特的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碧蓝色的黯淡眼珠依旧望着同一个方向,从未变化。他躺着的区域似乎并没有被巨人攻击到,依旧完好无损。   麦瑞特没有受到巨人攻击的波及。江珩很快得出结论。   特雷特为了不让自己被波及,明明已经从麦瑞特身边退开,巨人应该没有保护那块区域的理由才对……   除非……他们知道……?   江珩思索迟疑间,巨人的拳头朝他挥来,他的躲闪慢了一拍,眼看着就要被巨人的拳风卷入。   跳开巨人另一拳攻击的顾瑾谚瞧见江珩躲闪不及的身影,瞳孔一缩,脚步飞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着江珩跑去。   在巨人的拳头抵达前,顾瑾谚成功冲到江珩的身边,夹着人就跑。   “你在发什么呆!”顾瑾谚恨恨道。   江珩跟他讨好地甜甜一笑,见顾瑾谚的怒火熄得差不多,这才悄悄地开口:“我找到让他们清醒点的方法了,虽然不是很肯定,但值得一试。”   顾瑾谚夹着人跑到一个安全位置,就把江珩放下了:“什么方法?”   两人此时在巨人的身后,这里暂时是巨人的视觉死角。   江珩长话短说:“他们在保护麦瑞特,也许麦瑞特能够唤醒他们。”   顾瑾谚向着麦瑞特的方向望去,发现那块区域异常完好之后,便明白了江珩的意思。   “小心点,别伤到了。”顾瑾谚叮嘱道,“不要像刚刚那样走神了。”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笑后,江珩钻了巨人攻击停歇的空隙,迅速冲向麦瑞特。   巨人很快捕捉到了江珩的动态,拳头追踪着江珩,接连不断地重重砸在他身后,并且速度在不断加快,估计马上就可以追上江珩跑步的速度。   克莱因和阿尔瓦敏锐地察觉到巨人针对江珩的攻击,故意扯开嗓门拉仇恨:“过来啊,傻大个!你不是很能打吗!继续啊!”   “弱鸡!你怕了吧!是不是怕得快哭了啊!”   “要不要去找你的特雷特妈妈哭诉一下?胆小的小木偶?”   两人一唱一和,撒开脚丫地开嘲讽。   “你的特雷特妈妈也是个胆小鬼,只敢躲在你身后,自己一点不敢打。”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人脸巨人生不生气不知道,他的控制者特雷特先受不了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垃圾!全都给我去死!”特雷特咆哮道,指挥着巨人调转方向,攻击克莱因和阿尔瓦。   克莱因和阿尔瓦早有准备,拔腿就跑。   江珩在克莱因和阿尔瓦吸引敌方注意力时,顺利地抵达麦瑞特所躺的地方。   “抱歉。你的船员们,果然还是应该由你来救。”江珩垂着眸,把麦瑞特的尸体从地上扶起来,支撑住他的站立。   江珩轻声低语:“你是他们的老大,他们遇到危险了,你应该要好好保护他们。”   “克莱因,阿尔瓦,跑过来!”江珩喊道。   听见声音的两人没有犹豫,立即调转脚步,朝着江珩冲过来。   瞄准他们不断攻击的巨人也跟着转到了这个方向。   克莱因和阿尔瓦跑到江珩的身侧,巨人的攻击也紧咬着砸到了三人面前。   江珩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们面前的人是谁!麦瑞特船长的船员们!”   巨人的拳头挥到江珩三人的眼前,强劲的拳风吹得三人紧紧闭上了眼睛。   疼痛并未袭来,三人睁开眼,那个硕大的拳头堪堪停在他们面前一厘米处,差一点就能把他们五脏六腑都给打碎。   “老……大?”   “麦瑞特……老大?”   “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回事?”   疑惑又犹豫的细碎声音掺杂在依旧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求救声中,在众人耳边响起。   巨人身上的人脸先是有几个恢复了清澈的眼珠,然后是几十个,接着是几百个,最后是所有。   他们从噩梦里清醒了。   “瑾谚!”江珩紧接着喊道。   顾瑾谚在巨人的身后抬起头,如暗涛汹涌的气场毫无顾忌地在这破破烂烂的船长室内一瞬展开。   “停下。”顾瑾谚命令道。   巨人举着的拳头被牵扯着落回他自己的身侧。   特雷特察觉不对,对着巨人再次下令:“你在做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巨人身上的人脸痛苦地挣扎起来,似乎因为特雷特的话语而承受了剧烈的疼痛。   顾瑾谚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停下。”   巨人身上的人脸表情瞬间缓和,神情也恢复理智。   特雷特怒火中烧地想继续下令:“你给我唔唔唔——!”   但他话未出口,一块脏污的抹布就塞进了他的嘴里,堵得他说不出话。   江珩逼到他面前,手里拿着镇魂针剂,针头锋利地闪着寒光。   克莱因和阿尔瓦一人一边押着特雷特,让他动弹不得。   三人的速度很快,特雷特刚刚又被巨人吸引住心神,导致没能及时察觉到三人的靠近,等到他发觉已经为时已晚。   “克莉丝,你那根针要往哪里扎?”克莱因说。   阿尔瓦提议:“不如扎他屁股吧?反正是打针。”   被讨论的主人公:“……唔唔唔唔!!”   江珩柔软地眨眨眼:“你想要嗯……打在那儿吗?”   特雷特:“……唔唔唔唔!!!”   克莱因坏笑:“看来挺想的!克莉丝,上!”   阿尔瓦已经非常爽快地把特雷特裤子扒了。   特雷特:!!!!!   江珩手起针落,给特雷特来了爽快一针。   特雷特生无可恋。   “把所有人的控制解开,不许再控制他们。”江珩趁着特雷特意识混乱间命令道。   在镇魂针剂的作用下,特雷特照做了。   巨人身上的人脸们被解开束缚,整个巨人瞬间土崩瓦解。   透明的人群拥挤地站在江珩他们的面前,朝着他们鞠躬道谢。   “谢谢你们……”   “再见了。”   透明状态的灵魂们眼神最后在江珩的身上眷恋了一会儿,然后身影渐消。   “帝国蔷薇克里斯少爷,您这样的打扮依旧美丽无比。”在消失的最后,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   听到的顾瑾谚眼神凛冽,果然都是花花孔雀!   一无所觉的江珩闻言,还用软得奶气的声音回了句:“谢谢。”   灵魂们消失后,留下了一地的残破木偶。   顾谨谚上前几步,捡起其中一个,在它身上发现了一个刻着的名字。   “Ary.”船员艾瑞的名字。   之前在宴会厅里看到的那些木偶碎片上的英文字母,原来是每个木偶所代表的人的名字吗?   “说起来,特雷特原来这么弱的吗?我还以为他会挺强的,作为压轴boss什么的。”克莱因看着被他和阿尔瓦死死反压双臂的特雷特,有些奇怪。   阿尔瓦也道:“的确有点弱……”   江珩蹙眉:“是有点不合常理。”   被镇魂针剂控制的特雷特在效用消失后清醒过来,听到了三人的对话。   他的笑声从喉底沉沉地爬出来,然后——   被抹布堵了回去。   “……你想说话吗?”江珩小心翼翼地问道,害怕特雷特更尴尬。   特雷特沉默一阵:“……唔唔唔唔!!!”   “那我帮你把那个擦鞋的抹布取出来吧。”江珩的脸颊攒起两个小酒窝。   擦鞋的抹布????   特雷特的眼神极其的不可置信。   你们就是这样对副本的最终boss的吗!!! 第85章 恐怖游轮(完)   在特雷特一脸屈辱之下, 江珩让阿尔瓦把那块擦鞋的脏抹布给拿出来,给特雷特一个说话的机会。   阿尔瓦一脸嫌弃, 非常想把那块抹布丢了:“本来就够脏的, 现在更脏了。”要不是系统道具会自动刷新,他现在立刻就想把它扔了。   虽然刷新了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擦鞋的脏抹布。   特雷特深吸了好几口气, 总觉得有股臭鞋味萦绕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让他脸色都难看起来。   江珩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特雷特说话,便偏头跟阿尔瓦说:“阿尔瓦,特雷特副船长好像不想说话,还是帮他把嘴再堵上吧。”   他说得彬彬有礼, 但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彬彬有礼。   特雷特一点儿也不想再跟那块脏抹布亲密接触,他重新挂上大反派该有的“营业阴笑”, 阴恻恻地说道:“你们的确还算聪明去, 我确实不弱——”   克莱因趴在江珩的耳边悄声说道:“他是不是想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顾谨谚看着克莱因和江珩间过近的距离,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将克莱因从江珩身边拎开,自己若无其事地站到江珩身边。   江珩正听着克莱因说话, 结果身旁直接换了个人,有些迷茫地眨眨眼。   被强硬丢开的克莱因:“……”敢怒不敢言!!   被全员无视的特雷特:“……”   他妈的, 这群人根本不把他放眼里!!   特雷特把牙咬得嘎吱作响, 他懒得再跟这几人理论!   克莱因和阿尔瓦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特雷特在他们面前慢慢地褪去人形,变成了一朵巨大的水晶兰, 它的花盘被一张长着锋利锯齿的嘴所取代,全然是一朵攻击力极强的食人水晶兰。   特雷特的声音变得阴沉骇人,带着深重的怨气:“你们太碍事了,我只好把你们全都吃——”   他话音未落,江珩就已经攥着他的银刀啪嗒啪嗒地一下跑到巨大水晶兰面前,嘿咻嘿咻地砍起它的根茎。   江珩的每一落刀都又快又准又恨,没几下就把水晶兰盘根错节的根茎给砍去一大半。   顾谨谚紧跟在他身后,从系统空间里抽出把大砍刀,和江珩一起大刀阔斧地对着水晶兰的根茎大开杀戒。   克莱因和阿尔瓦在傻愣片刻后,一个捡起麦瑞特留下来的那把佩刀加入其中,一个从系统空间里掏出把美工刀跟着凑数。   “干嘛!我没有其他可以用的道具了!”克莱因被阿尔瓦嘲讽的眼神看得脸色涨红,凶悍地挥了挥手里的美工刀。   阿尔瓦嗤笑一声,提着麦瑞特的佩刀先走一步。   克莱因不甘示弱地也紧追其后。   四人对着水晶兰的根茎一通乱砍,特雷特痛得尖叫起来。   特雷特怒吼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江珩语气无辜:“之前遇到过呀。”   特雷特还未大显神威,就被众人刀下无情地砍得稀碎,整朵水晶兰顷刻间就垮下来,叶片簌簌地掉了一地,那朵生了利齿的花朵在它的大嘴无谓挣扎着开合几下后,也终于枯萎。   “你……你们……居然……”特雷特的身形恢复正常,他踉跄着摔倒在地,空洞的眼眶里潺潺流出两行血泪。   江珩体贴地蹲下身,磨磨蹭蹭地凑到特雷特跟前:“你在说什么呀?”   特雷特气若游丝:“没用的……你们不可能……逃掉的……这艘船……很快就要沉了……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角色里了……你没发现吗?”   顾谨谚站在江珩身边,声音低沉磁性:“他说的没错。”   江珩抬着小脸望他,双眸睁得圆溜:“可是那些灵魂明明——”   “小珩,你刚刚也看到了,灵魂脱离后,剩下的都是木偶空壳。麦瑞特死亡后也没有再次醒来。“顾谨谚缓缓说道。   “离船沉还有多久。”顾谨谚转向特雷特问道。   特雷特急喘一声:“知道了也没用的……还有20分钟……在剧情线完全崩坏……船沉没前……你们是没法……挣脱剧情束缚的……”   他虚弱地将脸转向江珩,很轻微地笑了一声:“帝国蔷薇……能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也不算亏。”   顾谨谚本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阴云密布。   肯定是另一个他,那个顾导演干的。   他把爱意倾注到了剧本里,所以每一个角色才会受到剧本制作者的影响,多少都对江珩抱有好感。   顾谨谚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江珩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颤了颤卷翘的眼睫,嗓音温软地道:“我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   特雷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似有不屑。   “我们是扮演者,并非角色,从一开始就不会受到剧情束缚。”江珩舔了舔唇,不紧不慢地说。   特雷特又急促地喘了两声:“不……这不可能……”   他慢慢地吐出最后最后一个字,气息终究归于虚无,此后再无动静。   特雷特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原地,被他吞食囚困在身体里的无数灵魂犹如出笼之鸟,化作一道道薄亮的光束从特雷特的体内瞬间释放出来。   明亮的光芒照得船长室满室亮堂,也把众人的眼底映得晶亮。   “救生艇……就在这层甲板的两侧……你们用它们……逃走……”灵魂的呢喃声窸窸窣窣响着。   “再见了……”   灵魂光束依依不舍地在江珩的身旁绕了几圈,最后用光尾轻轻地蹭了蹭江珩的连假期,然后才悠悠地扬长而去。   顾谨谚已经醋得麻木了。   算了……反正……   他侧脸望着江珩面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和那澄净柔软的如水眉眼。   反正他挺开心的。   江珩目送着光束消散,晶亮的眼底还仿佛留着那瑰丽的灵魂之光。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找救生艇是吗?”克莱因陡然出声。   “嗯。”江珩点头。   船上的某处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巨响,接着整艘游轮倏地向右倾斜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角度。   “糟了!船开始进水了!”克莱因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巨大的入水声。   “我们得尽快找到救生艇。”顾谨谚沉稳地说,冷峻的脸上不见慌乱。   江珩也十分冷静:“就在甲板的两侧,应该很容易找得到。”   受两位大佬影响,克莱因和阿尔瓦也保持着镇定。   阿尔瓦道:“现在我们应该先想想我们怎么从船长室里出去,周围的石堆有点高,我们要爬——”   阿尔瓦话未说完,游轮忽然急剧地开始下沉。   “开始大量进水了,这艘船挺不了太久。”顾谨谚语速极快,“爬出去太费事了,直接轰开吧。”   嗯,轰开的确比较快,克莱因和阿尔瓦刚想点头赞同,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等等!轰开???用什么轰开???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顾谨谚从系统空间里掏出的重型火箭炮。   卧槽?用这个??他妈的用这个玩意儿轰开???这玩意儿都能把船炸沉了吧???   顾谨谚似乎也注意到用这个型号的火箭炮太夸张了点,便从容不迫地换成了另一个小型的火箭炮。   “抱歉,刚刚那个威力太大。”顾谨谚简单地解释一句,扛着小型火箭炮对准前方的石堆就是一炮。   石堆被瞬间炸开一条通路,顾谨谚满意地颔首,把火箭炮收进系统空间。   江珩盯着火箭炮侧面雕刻着的不起眼的“Y”字和一朵素洁的蔷薇若有所思。   四人一溜烟地从被炸出的出口跑出去,立刻开始搜寻救生艇的踪影。   “一人一艘吗?反正这里有那么多艘——”克莱因弄好手上的救生艇,边说道。   江珩刚想回答,却见其他三人惊慌地瞪大了眼:“克莉丝/小珩,快闪开——”   江珩的耳尖微动,判断出身后突然的巨响,但那声巨响像是从身后的四面八方传来的,他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躲,茫然地往前迈了一步,向后看去。   滔天的海水转瞬间卷到他的面前,咸湿的海水味扑到他的鼻尖,接着是散发出这股气味的汹涌海水。   “小珩——”   海水将他整个人淹没,鼻腔里猝不及防地呛进好几口水,肺部的微薄空气也很快被全部剥夺。   好难受。   江珩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昏昏沉沉地想着。   当初奶奶让他学游泳,他应该好好学一学的。   副本要失败了,明明只差一点了。   江珩的眼皮疲倦地耷拉下来,轻轻地半阖着,睫毛也被浸泡湿润,无精打采地落着。   细微的拨水声前方传来,水波一圈圈地荡开。   是什么……?海里的鱼吗?   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柔软温热的唇贴上来,新鲜的空气慢悠悠地渡过来,缓解了他缺氧的昏沉。   贵族青年们的灵魂光束引着顾谨谚找到了落水的江珩,完成使命后,眷恋地在江珩的额前轻触,然后在水中散作点点微芒。   江珩微微睁眼,顾谨谚紧绷的脸庞出现在视线里,刀削般锋利的俊美轮廓映在江珩的眼里,犹如破开黑夜的光刃。   江珩的假长发早被海水冲走,他们的发丝在水中漾开,互相纠缠着。   而他们则紧紧地相拥着。   顾谨谚把人搂得紧紧的,生怕又把人丢了。   他的小珍珠可不能就这么沉在海里,而要在陆地上绽放光彩。   克莱因朝着浮出水面的两人拼命招手,阿尔瓦则扔了个救生圈下去,给抱着人游的顾谨谚缓解压力。   顾谨谚把江珩先送上救生艇,然后自己才爬上去。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唯一能用的,只有克莱因刚巧弄好的那一只,于是只好四个人挤在一艘小救生艇上。   希尔特船已经完全沉进了海水里,那艘永远在时间里轮回的巨轮终于从无尽的时间里消失。   它终于完全自由。   “他妈的这艘破船说沉就沉,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克莱因絮絮叨叨地骂着,显然对刚刚江珩被卷进海里的场面心有余悸,要知道这游戏里的死亡体验真实得不行,没有人会想尝试的。   【现在请玩家给出任务3的答案:请用四个字概括游轮上人们的特征】   【玩家将有1分钟时间考虑答案】   【倒计时开始——】   【60、59、58……】   江珩浑身湿漉漉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脸上不只是不是被冻着了,泛着淡淡的桃红。   他眼睫上挂满晶莹的水珠,轻轻一眨就扑簌簌地往下落。柔软的黑发被水浸得软趴趴的,安静服帖地贴在额前。双眸也仿佛受了海水的润泽,黑润润的像两颗色泽上好的黑珍珠。   “所以有人知道答案……”克莱因说着说着,眼睛不老实地一直往江珩身上暼。   暼着暼着,美景忽然被人给挡了个严实,克莱因不满地又往那人身上瞪了几眼。   顾谨谚身上的西服外套早在救江珩的时候扔了,剩下的白衬衫此刻湿透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克莱因收回视线,恨恨不语。   妈的,比不过!   江珩垂着眸,努力摈弃杂念,认真地思考了会儿任务3的答案,脆生生地回答:“影片角色。”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任务3已完成】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三轮副本《恐怖游轮》】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任务1完成度:100% 任务2完成度:100% 任务3完成度:100%】   【开始评定玩家个人评价】   【恭喜玩家江珩、顾谨谚获得评价S+】   【除中途死亡退出的玩家吉尔外,其余玩家获得评价S】   【玩家全员副本轮数升级,进入四轮副本】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物品:木棍×4(普通)】   【介绍:可以痛击你的敌人,也可以痛击你的队友(攻击对象需有实体)】   【所有者:玩家江珩、顾谨谚、克莱因、阿尔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克莱因听了物品介绍,毫不收敛地大笑出声。   阿尔瓦黑着脸,对着克莱因一顿暴捶。   【物品:镇魂针剂(稀有升级版)】   【介绍:可以控制低级鬼魂,迷惑中级鬼魂,牵制高级鬼魂一瞬,并对攻击对象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精神伤害。(也适用于异常生物) 】   【所有者:江珩】   【物品:迷人光环(稀有)】   【介绍:迷惑性道具,让所有人都为你神魂颠倒】   【所有者:江珩】   克莱因和阿尔瓦停下扭打的动作,惊作一团。   卧槽,哪来的欧皇???   【物品:银手链(稀有)】   【介绍:可在游戏内绑定一人(给对方戴上),可与之随时隔空交流(不受任何时间空间限制)】   【所有者:顾谨谚】   在江珩琢磨着迷人光环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的时候,顾谨谚已经无比骄傲地攥着那条手链,拉着江珩的左手腕,直接给人戴上。   “这个功能应该比克莱因的手链要好,等会把他的还回去吧。”顾谨谚淡淡的语气里带着迷之优越感。   克莱因听得嘴角微抽。   妈的,谁家的陈年老醋缸开了! 第86章 开窍?   副本完成后, 江珩在游戏内部逗留了一会儿,通过了克莱因和阿尔瓦的好友邀请后才退出游戏。   顾瑾谚则是忽然有事, 在迅速加完江珩游戏好友后, 便先一步退出了游戏。   “那么下个副本见啊~”克莱因心情不错,总算没有人妨碍他了。   江珩抬眸:“下个副本?”   阿尔瓦出声解释:“四轮副本允许玩家同多个游戏好友一起攻略副本,组队人数没有限制, 不再只有随机分配队友或者四人及以下组队的两个选项。大家一般都会选择比较熟悉的游戏好友一起攻关,毕竟配合更默契,不用再进行磨合。而且还喜欢把所有熟悉的人都尽量拉上,反正游戏没有限制组队人数,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可以邀请游戏好友还不限人数吗……江珩略一沉思, 想起躺在列表里的那一堆人。   “对了,这个还给你。谢谢你的手链, 克莱因。”江珩把那条蓝宝石手链拿在手上, 递给克莱因。   克莱因低头看了一眼:“放在你那也可以的……”   江珩抿着唇笑,酒窝深深:“我已经有一条了。”   克莱因抬头,盯着江珩细瘦手腕上的那条样式精巧又简洁的银手链,许久叹了口气, 伸手接过蓝宝石手链收进系统空间。   看来是没戏了。克莱因微一耸肩。   “我先退游戏啦,再见克莉丝, 啊, 叫你江珩比较好吧。”克莱因挠挠头,“再见,江珩。”   阿尔瓦也道:“我也退了, 下个副本见,江珩。”   “嗯。再见。”江珩跟两人道完别,也下了游戏。   刚退出游戏,还没来得及继续睡眠,他就听到自己昨晚定的闹钟开始响了。   江珩迅速抬手把闹钟摁停,不让它接着吵下去。   早上六点,江珩瞧了眼时间。   游戏时长比预计的要长啊。江珩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第一次尝试在睡眠时间进行全息游戏,没想到休息质量比单纯自己睡眠还好。   江珩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几下左手腕。   银手链……   他下意识地碰了碰嘴唇,脸上睡出的红晕迟迟不退。   江珩发了会呆,忽然用力地摇摇头,站起身来。   得快点洗漱,今天有剧组的工作。   江珩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思考着是自己做饭还是下楼买早餐。   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是……   江珩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玄关去开门。   果然如他所想,门外站着的正是顾瑾谚。   “早上好。”顾瑾谚提起手里拿着的袋子,里面装着他带来的早餐。   江珩微微睁大眼睛,清晨剩余的些许困意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嗫嚅道:“早上好……”   顾瑾谚沉静地望了眼仍然堵在门口的江珩,开口:“不想让我进去?”   江珩仰起脸,轻轻摇头,给顾瑾谚让出进门的空间。   顾瑾谚拎着早餐进了门,望着江珩走在前面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没生气。他捏紧了手里的袋子,以免手心里的汗水太滑,让袋子从手里滑落。   “今天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蛋饼。”顾瑾谚把早餐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江珩熟练地把袋子扒到自己面前,埋头往里瞧,让后把餐盒拿出来。   他盯着那个简洁的银色餐盒,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顾瑾谚有些紧张:“怎么了?不想吃吗?”   江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餐盒一眼,然后缓缓打开盖子。   里面的蛋饼煎得金黄漂亮,热气腾腾地仿佛刚刚出锅不久。   “你还会煎蛋饼呀?”江珩问道,声音因为刚刚起床带着点沙哑,和着软糯的鼻音,听得人耳根一热,找不着东南西北。   顾瑾谚红着耳根,声音偏偏冷静得出奇:“嗯。会、会一点、”   江珩叹了口气:“这么说,你一直以来带来的早餐,果然都是你做的吧。”   被迷得晕乎的顾瑾谚闻言,身形微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的视线落在今天带来的银色餐盒上。   糟了……今天早上心不在焉,装错餐盒。以前都是用塑料盒来假装买的是打包的早餐。而且刚刚自己还亲口承认了。   瞒不下去了。   顾瑾谚内心慌得不行,脸上却依旧稳重沉静,像是对自己的暴露不为所动。   江珩被他镇静的神情迷惑,自己反而脸红起来,他垂下眸子,不去看顾瑾谚,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   顾瑾谚无意识地一直盯着江珩动筷子,好像生怕他说出不好吃,以后别再送等等拒绝的话。   江珩被如此热切的视线注视着,实在无法无视下去,他颤着眼睫,坦率地夸了一句:“很好吃。”   “嗯?”顾瑾谚微愣。   “蛋饼……今天的早餐,还有以前你带的早餐,都很好吃。”江珩偷偷瞄着顾瑾谚,软乎乎地赞扬道。   顾瑾谚怔了怔,嘴角不明显地往上攀:“谢谢,以后也继续给你带?”   “嗯。”江珩微红的耳尖抖了抖。   吃完早餐,顾瑾谚开车送江珩,两人一同去剧组。   “反正顺路,上车吧。”顾瑾谚面对江珩犹犹豫豫的拒绝,只是主动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江珩乖乖地上了车。   剧组离江珩的家的距离不远不近,开车的话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江珩自己坐公共汽车的话大概需要四五十分钟,剧组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所以他才每天都起那么早。   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顾瑾谚尝试着主动打开话题。   “昨晚的游戏……”顾瑾谚缓缓开口,趁着红灯的时间,用眼角余光悄悄瞥几眼江珩。   江珩侧过脸看着顾瑾谚,男人的下颌紧绷,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他弯着眸子,柔软的笑意倾泻而出:“嗯。”   顾瑾谚暗戳戳地在心里手舞足蹈,面上一派镇定自若:“昨晚的游戏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江珩想了想,认真作出评价。   “游戏厂商似乎说要给我们多一点的收益回报,据说是因为那个副本的平均游玩时间超过了预计,让玩家们花了太多时间,厂商想要给出弥补,也算是对玩家发现bug的奖励。”顾瑾谚说。   “你可以看看账户里的到账确认一下,游戏论坛里都在说这件事。”顾瑾谚补充道。   江珩闻言,检查了一下,发现游戏方汇过来的钱的确要比以往多出一大笔。   “这会不会太多了一点?”江珩看着那个略有不菲的数额,迟疑道。   顾瑾谚的心跳稍稍加速了些:“嗯?应该是综合了玩家个人的副本评定等级吧,如果没有拿到S+的话,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以前的收益发放不也是会参考玩家的评定等级吗?”   “而且,有了这笔钱,一星期后奶奶的手术费,应该差不多就能凑齐了吧。”   江珩将手机锁屏,轻声问:“你又去问医生了吗?”   顾瑾谚握紧方向盘:“嗯。”   狭小的空间里,沉默显得格外地令人不安。   江珩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他望着手机黑屏上自己的倒影,安静地没有说话。   奶奶的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了,虽然医生建议是六月底前动手术,但言下之意很明显是越早手术越好。   但是手术的成功率却很低,低得江珩一直不愿意去回忆,去思考,去推测,奶奶康复的几率会是多少。   只要不去回想,就可以当作从未知道,就不会失去希望。   剧组很快到了,两人下车,一前一后地走着。   江珩垂着头,思绪乱成一团。以致于前面的顾瑾谚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毫无察觉地直接装上了男人坚实的后背。   江珩揉着额头,抬脸望人。   顾瑾谚转身看着情绪不太好的江珩,微不可闻地叹气,然后抬手轻轻地摸了摸江珩的头。   “别想那么多。”顾瑾谚声音温柔。   江珩微张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他看着顾瑾谚温和的眼神,觉得自己一团乱麻的心绪仿佛被人慢慢顺开。   顾瑾谚微微俯身:“小珩已经很努力了,奶奶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努力的。”   “她一定也不会轻言放弃。”   顾瑾谚轻轻抱住江珩:“别害怕。”   江珩鼻头微酸,微弱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软绵绵的应答:“嗯。”   顾瑾谚松开怀抱,低头看着悄悄吸鼻子的江珩。   还不是时候,至少得等到手术之后,现在的江珩没有余力,他这个时候坦白,只会给他添麻烦。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之前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吗?”顾瑾谚问出他昨天憋屈了一天,非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虽然不坦白,但是总不能让人一直躲着自己,不然以后想坦白的时候,坦白对象都找不着了。   江珩身子微微一僵,像只炸毛的小猫:“没、没什么。”   “没什么?那为什么躲着我?”顾瑾谚凑到江珩面前,煞有介事地盯着人不放。   江珩别过头,露出红得快滴血的耳根子:“我要去搬道具了。”   他说完,推开凑得过近的顾瑾谚,打算走开。   谁知道,顾瑾谚偏偏绕了个圈,又挡在他面前。   “不说也行,但是你不能再躲着我了。”顾瑾谚商量道。   江珩匆忙地答应,然后迫不及待地从顾瑾谚身前跑开。   他躲到道具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游戏里的触感很真实,那个吻也很真实。   周围的海水冰得刺骨,可当时贴过来的唇却是暖烘烘的,让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   只是要救他吗?可是……   江珩拍拍自己快熟透的脸蛋,稳住心神开始工作。   得好好工作,奶奶的手术费只差一点了,这星期的工资再加上一场游戏的收入,差不多就能凑齐了。   “小江!注意前面!前面是柱子!”   “小江!别过去!那边才刚拖的地!都是水,会滑倒的——!”   “小江珩!门关了门关了!别一头撞上去啊!”   一系列走神导致的危险事件后,全剧组的人都发现,今天的江珩非常、极其的不对劲!   季茂明贼兮兮地凑到顾主美术身边,一脸八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家小孩怎么走神走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   顾瑾谚面无表情地把季茂明的脸无情推开。   实际上心脸不一地在偷摸着开心,开心得心里冒花。 第87章 逃离收养所(1)   在顾瑾谚亲疏有度的接近下, 江珩勉强适应了两人平常的相处,不再脸红红地躲人。   这一周剧组的工作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无论是演员还是剧组的幕后人员, 全都加班加点地赶时间,争取在六月份彻底结束拍摄,让电影能够赶在暑假档的末尾上映。   江珩从剧组回到家中后, 基本就是倒头就睡,甚至连开游戏的余力都没有了。   今天是周五,晚上十一点,剧组收工。   江珩捶捶自己略微酸疼的肩膀,慢悠悠地往剧组外面挪, 准备回家。   “小珩。”   江珩停下脚步,回头。   “瑾谚?”江珩仰起脸看着顾瑾谚走到自己面前。   顾瑾谚轻咳一声, 对上那双透漏着星星光亮的黑眸:“很晚了, 我送你回去吧。”   前几天他就就一直想这么说了,只不过害怕逼得太紧,距离一下子拉得过近,会引起江小猫的警惕。   在温水煮青蛙的缓慢接近策略下, 听到话的小猫果然没有炸毛,反而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 声音软得像团小棉花:“可是……”   顾瑾谚看他眼睛一眨, 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忘了,我们是顺路的,不会耽误我的时间的。”   江珩恍然, 顿时轻松不少,他乖乖点头:“嗯,好呀,谢谢你。”   初夏的暴雨说来就来,两人刚坐上车,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车顶上跳跃的声音十分清脆。   江珩盯着车窗上缓缓往下溜的雨珠,盯得出神。   周二就是手术日了。   这周末他得再玩一个副本。   “周末有空吧?”顾瑾谚打开雨刷,沉声问。   江珩把视线从窗户的雨珠上收回来:“嗯,有空。”   “打算玩游戏?”顾瑾谚车开得平稳。   “嗯,只要再有一笔收益,下星期二的手术费就齐了。”江珩说。   顾瑾谚绷着唇角,反复琢磨了半天,还是只说了一句:“我陪你吧。”   “嗯?”江珩困惑地哼了个鼻音。   顾瑾谚重复刚才的话:“周末我陪你玩游戏吧,我也有空,正好想休息一下。”   江珩柔软地笑了笑,漂亮的酒窝乖巧地缀在脸颊上:“好啊。”   老旧的居民楼很快抵达,江珩看着车外还未停的雨,正打算打开车门,一鼓作气冲到楼里。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开车门的动作。   顾瑾谚低声在江珩耳边说了句:“别动,我到后备箱给你拿伞。”   江珩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到了雨幕里。   江珩的安全带已经解开,他爬到副驾驶座的靠背上,注视着在后备箱拿伞的顾瑾谚。   男人很快拿好了伞,撑开伞朝副驾驶座走来。   江珩从座位上下来,重新坐好。   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了。   “出来吧。伞给你撑好了。”顾瑾谚微微弯腰,把伞严实地罩在车门外,细心地把一小部分的伞面撑到车顶上,让江珩出来的时候不被任何一滴雨淋到。   车子停的地方离居民楼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肩并肩地躲在一把伞里,肩膀时不时相互碰擦。   “奶奶手术后——”顾瑾谚忽然开口。   江珩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侧脸去看男人。   刚刚淋了一会儿雨,顾瑾谚的下巴上还挂着滴小雨珠,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略微湿润凌乱,比起平时稳重冷静的样子,更多了一份性感。   顾瑾谚补完想说的话:“奶奶手术后,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举着伞,偏头对江珩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但是眼神却是沉沉的温柔。   江珩住的那栋居民楼到了。   两人停下了脚步。顾瑾谚正想出声道别,但江珩却先一步出声说话。   “到那个时候,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珩轻声道,他紧张地舔了舔唇。   顾瑾谚微愣,目光静静地落在江珩下颌紧绷的漂亮线条上。   “可以。”   ————————————————   经过上次副本结束后,与阿尔瓦和克莱因的简短交流,以及江珩自己在游戏论坛上查到的一些讯息来看。   四轮副本暂时是游戏开发出的最高难度,不少人被四轮副本虐得鬼哭狼嚎,甚至有人夸张到一进副本,脚还没在地面上踩踏实,就被一只怪直接糊脸,游戏结束。   由于游戏的难度实在高,所以当玩家们看到《生天》允许玩家们同好友组队还不限人数时,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开始打开列表,拉着滑动条,把所有的游戏好友全都邀请个遍,希望能够抱团通关。   江珩按照论坛的操作,在眼前的光屏上滑着好友列表,打算邀请人。   “邀请好友……啊,在这里。”江珩手指轻点。   【是否一键邀请所有好友?】   【是/否】   江珩眨眨眼,感叹:“好贴心。”   他的食指点在“是”的字眼上。   【已成功为您邀请所有好友,参与四轮副本的队伍总人数为:20人】   【正在为您选择合适副本……】   【选择完毕,请进入游戏】   江珩果断地摁下指示灯,进入了游戏。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   【身份确认中……】   【参与人数:21】   【副本名称:逃离收养所】   【任务:逃出生天】   【提示:不要被表面迷惑】   任务只有一个?江珩特意调出系统面板,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结果发现的确是只有一个任务。   他正在好奇四轮副本明明只有一个任务,为什么会被大家吐槽“不是人玩的东西”,系统提示音又跳了出来。   【四轮副本的游戏过程中,将封锁您的记忆,让您全身心融入到副本的世界里。封锁记忆将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危险与损失,该技术已经过反复测验,并通过安全许可。】   【有关于任务的解释:副本本身将会引导玩家确立明确目标,该目标即为玩家所需完成的任务,玩家不必担心忘记任务内容会导致副本无法通过。】   【有关玩家关系的解释:玩家若为游戏好友关系,系统将在副本里同样安排好友身份,请不必担心。】   【请问您是否能接受?】   【请在阅读以下注意事项与条款后答复】   一个文字面板弹到江珩面前,最底下跟着需要他选择的选项:【是/否】   江珩顿悟,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难度会那么高。   江珩仔细地看了一遍文字面板,确认了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点了【是】   【检测到您的道具栏里存在光环道具,该道具为自动使用道具,系统已为您使用】   【现在开始封锁记忆——】   什么……道具?那个迷人光环吗?   江珩还没想明白,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江珩,你在发什么呆?”   江珩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江珩的睫毛扑闪了好几下,像是两把小羽扇,克莱因看着看着,总觉得那两把小羽扇好像可以扇在他脸上,脸不禁涨得通红。   “现在才早上哦,你才刚起床,不会又困了吧?”克莱因担忧,“你这样待会的游戏可赢不了哦,赢不了就又只能留下来了。”   “大家都争着想从收养所里出去呢,你不是也想的吗?被一个大人物领去工作的话,就不用在这个单调的收养所里呆着了。”   克莱因一脸期待:“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有趣,我长这么大,一直没有出去过。”   “肯定是因为太好玩了,那些出去的家伙一个个都不愿意联络我们这些留在收养所里的人,就算没有电话,至少也寄个信回来啊。”克莱因小声抱怨。   江珩抿着唇笑了几声,他一笑,脸上就攒起漂亮的酒窝,晃得人眼花缭乱,心跳加速。   “我们都会出去的。出去的大家应该是工作太忙了才没有跟我们联络,安吉它们不是总说工作后会很忙吗?”江珩的嗓音软得像块蓬蓬的小棉花。   克莱因差点看呆了,他回神,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脸,耳根通红地嘟囔:“太狡猾了……笑得那么好看……”   “嗯?”江珩听见克莱因似乎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疑惑地歪了歪头,头上的一小撮头毛跟着晃悠晃悠。   克莱因捂脸,糟了,更可爱了。   江珩觉得今天的克莱因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干脆不管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大铁门,铁门是由一根根挨得紧密的栏杆构成的,就像是关押犯人的监狱门。   关押犯人的监狱门……?那是什么东西?   江珩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手指尖尖戳了一下铁栏杆。   冰冰的。   克莱因总算从美颜冲击力缓过神来:“这扇门平常果然都是关着的啊。”   “Gate”的门外是长长的一条隧道,尽头深得看不清。   “总有一天我要从这里出去!”克莱因望着隧道,果断握拳,一脸自信,天然卷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嗯。”江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摩挲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银手链,总觉得它坠在手腕上怪怪的,让人不太适应。   明明他之前一直都戴着它,又不是刚刚开始戴。   克莱因注意到江珩的动作:“那条银手链你一直戴着啊,是谁送的?”   江珩摇摇头:“不知道。”   克莱因也没纠结,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小臂上印着的编号,笑道:“走吧,外出时间结束了。我们得去找杰森它们了,那些爱操心的大玩偶要是发现我们没有呆在屋里,肯定又要向监护者报告了。”   “江珩——”   “克莱因——”   江珩耳尖微动:“是安吉的声音。”   “还有烦人的杰森。”克莱因垂头丧气,“你看吧,我就说它们要来找了,希望它们不要向监护者报告,不然又要被禁足了。”   随着呼喊声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巨型的白熊玩偶和一只同样大小的斑马玩偶穿过小树林,出现在视野里。   白熊玩偶和斑马玩偶的穿着洁白的西装,两只玩偶的高度都差不多有三米高,江珩和克莱因的身高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两个小不点。   它们和人一样都只用两脚直立的方式走路,但速度却非常之快。   “自由的外出时间一分钟前就结束咯,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到‘House’里呢?”那只斑马玩偶开口说话了,声音是机械的电子音。 第88章 逃离收养所(2)   克莱因站在江珩面前, 硬着头皮开口道歉:“抱歉杰森,我们刚刚就想回去了。”   “小克莱因——”被叫作杰森的斑马玩偶无机质的玻璃眼珠一转, 朝克莱因看去。   克莱因恼火:“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你以为我现在几岁?我他妈不是三岁小孩了!”   斑马玩偶无动于衷, 甚至还重复了一遍那个昵称:“小克莱因,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违反规定了。”   斑马玩偶往前走了几步,逼到了克莱因面前。   深刻的阴影把克莱因整个人笼罩在内, 让他竟生出些不寒而栗的恐惧来。   明明只是个陪护人。克莱因咬牙。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伴随着恐惧的强烈压迫感,之前他下定决心违反规定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   “这种情况我不得不上报监护者……”斑马玩偶缓缓说道,但一旁的白熊玩偶却走到它身旁,挥手示意它停止话语。   “安吉。”斑马玩偶称呼了一声, 目光下滑,这才看到了江珩。   由于特殊的视野限定, 陪护人一般只会将目光定格在自己负责陪护的对象上, 很少会注意到其他的被陪护人。   但江珩的出现却彻底打破了这样的限定。   这个有着蔷薇般美丽脸庞的小青年,从小时开始就一直是众人视线的焦点,甚至连陪护人也忍不住跟着沦陷。   更甚者,还有那位监护者……   “原来小江珩也在这里。”斑马微微屈下身, 机械的电子音里居然透露出点和蔼。   江珩冲着两只大玩偶软软地笑,乖巧又礼貌地叫了它们的名字:“安吉, 杰森, 你们好。”   克莱因在一旁目光炙热地盯着江珩。   对啊,还有江珩!这次说不定可以让这些陪护人不要去上报监护者!   克莱因疯狂朝江珩挤眉弄眼。   江珩弯着眸子,轻轻地颔首。   “安吉, 你是来找我的吗?”江珩努力仰着小脸,想去看安吉毛茸茸的可爱熊脸。   白熊玩偶仿佛叹了口气,它体贴地俯下身,电子音里居然显出温柔来:“嗯。你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到‘House’里。”   “你一向很遵守规定,为什么这次违反了呢?”白熊语气温和地向江珩询问原因。   克莱因瘪嘴,又来了又来了,只有对待江珩,这些看起来可爱的陪护人才会展现出它们可爱的一面。   克莱因转头去看自己的专属陪护人。   不然其他时候全都是凶得要……死。   斑马玩偶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克莱因身上,冻得他一个哆嗦。   克莱因尴尬地朝斑马玩偶笑了两声。   真可怕。   江珩伸手拉住白熊的手,毛绒绒的触感让他沉醉一瞬:“我忘记时间了。对不起。”   白熊看着江珩一脸内疚的小模样,不由得有些失笑:“为什么会忘记时间?而且还跑来‘Gate’这里,收养所的规定里可是写着‘最好不要接近,绝对不能从那’的话。”   江珩眨眨眼:“好奇?”   斑马忍不住笑了声,白熊则是无奈地看了斑马一眼。   克莱因对它们这种温和的态度见怪不怪。   其实他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随着他年龄渐长,尤其是成年之后,他的陪护人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其他人的也是,虽然还是很照顾他们,但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只有江珩的白熊安吉是个例外。它似乎从小到大对江珩一直都很温柔。   克莱因偷偷觑一眼斑马杰森,这种温和态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拥有过了。   不过这估计是因为他经常蠢蠢欲动地在违规边缘来回试探吧。其他人的陪护人也没有管人管得这么严格……克莱因默默想着。   白熊安吉抬起厚实的手掌,轻轻盖在江珩的头上:“那忘记时间呢?”   “我太困了,所以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对不起。”江珩垂着眸子,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克莱因好不容易才把我叫醒,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外出时间就快结束了。”江珩抿着嘴,很羞愧。   克莱因微微瞪大眼睛,不愧是江珩,说谎不打草稿。   “小江珩很喜欢睡觉啊。”斑马杰森的声音里带点笑意,衬着电子音总觉得有些别扭古怪。   白熊安吉絮絮叨叨“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可以在草地上睡觉,会着凉的。”   江珩睁着水润润的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白熊安吉,一副“我在很认真地听”。   但白熊安吉知道,他肯定没有听进去。   它完全拿江珩没办法,被那双雾霭弥漫的漂亮黑眸注视着,它总是会无可奈何地心软。   “这次违规就算了,不用上报监护者。”白熊安吉说。   斑马杰森淡淡地瞥了白熊安吉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克莱因和江珩的眼睛都亮闪闪起来。   “但是——”白熊安吉拉长语调,用电子音这么做,真的有够诡异。   “今天的游戏,你们不管怎样都不能赢。”   克莱因握拳:“这不公平!”   白熊安吉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克莱因,刚刚面对江珩的温和态度一瞬间荡然无存,那双玻璃眼珠里像是藏匿着不可告人的黑暗,浓稠得让克莱因心头不安。   江珩毫无所觉地伸手,指尖捏住白熊安吉穿着的西装裤的一点布料,轻轻扯了扯。   白熊安吉瞬间眼神温和,变脸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   眼神的温和似乎也跟着带到了语气里,白熊接下来本应是命令的话语变得不再那么强硬:“除了不能获胜外,你们必须帮助陈娴在游戏里获得胜利,并且要对我说的这些话做到完全保密。”   “陈娴?那个总喜欢对着江珩犯花痴的小姑娘?”克莱因摊手,“今天的游戏,赢家已经内定了吗?”   “该不会以往的游戏也都是这样吧。”克莱因眼神微沉。   白熊安吉哼笑一声:“放心,除了特殊情况外,游戏一直都公平公正。”   “只不过今天来的大人物在看到陈娴的资料后很感兴趣,希望能够领走她。这就是特殊情况。”斑马杰森忽然开口。   “资料?”江珩眼神疑惑。   斑马杰森耐心解释:“是前阵子的身体检查报告,今天出来了,那位看见了陈娴的照片,要了她的报告去看。”   “好了,赶紧回‘House’去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好好补充体力,今天的游戏要加油啊。”白熊安吉道。   克莱因不情不愿地拉着江珩往“House”方向走:“走吧江珩,再不走我们可就没饭吃了。”   “可是安吉和杰森……”   克莱因头也不回:“别管它们,你怎么跟陪护人关系那么好,也对,它们不会对你臭着脸。别担心,以它们的速度,待会就跟上来了。”   江珩回头看了两只大玩偶一眼,它们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你对他撒谎了,安吉。”斑马杰森放下挥动的手。   白熊安吉眼神沉静:“那位大人物的等级太低,配不上他。”   “小江珩还不能这么简单地交出去。”白熊安吉轻声说。   他可是这个收养所里最珍贵、最珍贵的——   “江珩——”   临近“House”,快走出树林的时候,一位年轻女孩飞一样地冲过来,抬手就给了江珩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玥紧紧地抱着江珩,十分担忧:“你跑去哪了!外出时间早就过了!”   江珩被林玥勒得快喘不过气来:“林、林玥——我不能——呼吸——”   克莱因在旁边叫喊:“林玥,赶紧松开,松开!江珩快被你勒死了!”   林玥赶紧松开江珩,向后撤了两步:“抱歉,刚刚太激动了。”   江珩喘了几口气,总算喘匀了呼吸,刚刚憋得通红的脸蛋也退去潮红,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留在瓷白的脸颊上,宛如是桃花汁染了精细的白瓷。   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江珩的身上,像是洒下了无数的璀璨星光。   “有着蔷薇色脸庞的林间精灵……”林玥喃喃道。   “什么?”江珩歪头,头顶被风吹得俏皮立起的小撮头发也跟着摇曳。   林玥不由自主地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一本书里写的故事。”   克莱因离林玥较近,很清楚地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蔷薇色脸庞的林间精灵?那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奇奇怪怪的童话书里写的吗?”   “嗯。”林玥爽快点头。   她语气神秘低沉:“传说有一片神秘的森林,那里有无数奇妙的生物,他们有着十分美丽的外表和神奇的魔法,是强大又美丽的种族。”   “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林间精灵。他们有着最美好的容貌,蔷薇色的脸庞,白瓷般细腻的皮肤,喜好在森林里散步,因此经常被人目睹。”   “不过据说,林间精灵一直很想从森林里出去,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森林像是囚禁他们的牢笼,禁锢了他们的自由。”   “他们总是喜欢在森林里跑来跑去,也是因为想要找到森林的出口。”   林玥一脸兴奋:“是不是很有意思的故事?”   克莱因语气冷漠:“是小姑娘会喜欢的童话故事。”   林玥无语地朝克莱因翻了个白眼。   “江珩——林玥——克莱因——”   “啊……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食堂的兔子先生要生气了。”林玥听到了呼喊声。   江珩迈步走出树林:“那走吧,林玥,克莱因。”   被叫到的两人高高兴兴地跟上去。   林玥好奇地问:“不知道兔子先生今天中午煮的是什么呢?它总是会想到奇奇怪怪的花样,不过都还挺好吃的。”   江珩显然被林玥的话勾起了回忆,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兔子先生的甜点很好吃。”他舔舔唇,提拉米苏蛋糕、芒果班戟、马卡龙、枫糖浆的海绵布丁的味道仿佛回荡在舌尖,甜得他酒窝都忍不住攒起来。   “兔子先生真偏心!每次都给江珩开小灶。”林玥埋怨道,“不过……江珩长这么好看,要是我是兔子先生,我也会给你开小灶的。”   克莱因叹气,小声嘟囔:“又是一个花痴女……”   “克、莱、因——你说什么!”   “啊!你掐人好痛!” 第89章 逃离收养所(3)   克莱混揉着被掐疼的胳膊, 幽怨无比:“疼死我了……说起来,下午的游戏规则公布了吗?”   林玥瞪了克莱因一眼, 但还是“善良”地为他解答。   “公布了, 不过和以往一样,没有具体内容,只有简单规则。具体内容到游戏时间前三分钟才会公布。”林玥陈述道。   “游戏时间是:14:00到18:00, 地点在图书迷宫。”   “组队不超过四人,赢得游戏的人会拥有获得工作的机会,游戏内死亡即真正死亡。”   江珩轻轻把跟前的小石子踢开:“收养所已经很久没有开启游戏过了,这次来的人还是只需要雇佣一个人吗?”   “嗯。”林玥微愣,“规则板上就是这么写的:赢的那个人可以获得工作机会。”   “只有一个人吗……”江珩轻声念叨。   林玥莫名其妙:“江珩, 怎么了……”   “小江珩——”电子音由远及近,由于响得过于大声, 电流的滋滋声也跟着扩大了数倍, 可以说是十分的震耳欲聋了。   江珩仰着脸,乌黑的眼眸睁得圆溜:“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以百米冲刺的惊人速度,飞跃到江珩面前,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江珩的脸埋进一片毛绒绒中, 忍不住在这上好的触感里蹭了蹭脸。   “小江珩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兔子先生埋怨道。   江珩把脸捂在毛绒绒里, 舍不得起来, 声音含糊不清的:“我不小心睡着了。”   兔子先生怕把江珩闷着,很快将人放开。   “今天的甜品是糖浆松糕布丁~你一定会很喜欢的,赶紧去吃饭, 吃完了我端给你。”兔子先生心情愉悦地说。   和其他玩偶不同,兔子先生的身材在同类里算得上娇小,身高仅有两米出头。它一直穿着白色的厨师服,与那双红色的眼睛两相对比,显得它的那双红眸红得有些过分了。   像是由鲜血染成的一般。   “糖浆松糕布丁!”江珩的眼睛亮闪闪的,装满了惊喜与期待,脸颊上因笑容而露出的酒窝看起来似乎比糖浆松糕布丁的糖浆还甜。   林玥陡然捂着胸口:“每次看到这一幕,我就在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做甜点。”   克莱因盯着江珩温软的笑容,嘟嘟囔囔地应和了句:“我……我也是。”   “嗯?克莱因,你说什么了吗?”林玥眯着眼,用手肘碰碰克莱因。   克莱因轻哼一声,没有应答。   “House”很快抵达,一座巨大宽敞的长形洋房出现在面前,这里住着收养所里的所有人,主要设施一应俱全。   “江珩回来了!”   “是江珩!”   “他身边跟着克莱因和林玥,啊,还有食堂的兔子先生!”   江珩刚进入“House”的大门,其他17个同伴便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江珩你们去哪了?去看‘Gate’了吗?”   “‘Gate’?那扇通往外界的门?它长什么样?可以看到门外吗?外面是什么样子?”   江珩面对众多询问,不知所措地想往后退。   兔子先生便是在此时忽然上前一步:“禁止询问!没看到小江珩很为难吗!现在是午饭时间!想问问题,给我吃完饭再问!”   它那双红色的眼睛冷酷地扫过围着江珩的每一个人,比众人高处一大截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强烈得让人心生畏惧。   “是……”   午饭时间很快结束,江珩端着兔子先生开的偏心小灶——糖浆松糕布丁走到房间里,慢悠悠地拿着勺子,一点点吃。   甜的味道不浓不淡,触感松软可口,江珩弯着明眸,小口小口地吃着布丁。   “江——”   江珩的耳尖微动,他听到门外似乎有谁的喊声,伴随着一连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正朝着他的房间迅速奔来。   “江珩——!”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江珩被来人的莽撞吓了一跳,手中舀了布丁的小勺子惊得一抖,小块的布丁从空中坠落。   布丁!江珩绷紧唇角,快速出手,在那块布丁掉到地上前一把接住,然后迅速丢到嘴里。   张世林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进去了。   江珩松了一大口气,抽了张纸巾,把手上沾到的糖浆擦干净。   “张世林?怎么不进来?”江珩抬头,看见张世林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跟个木桩子似的。   张世林挠着脸:“刚刚那个……抱歉……吓到你了吧。”   江珩微微一笑:“没事,进来吧。”   张世林坐在江珩对面,看着江珩继续小口小口地吃完布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兴许是吃了糖浆松糕布丁,江珩的声音也带着股又软又绵的味道。   张世林有些别扭地扭头:“我听说你和克莱因去了‘Gate’那里。”   “嗯。”江珩干脆利落地点头。   “‘Gate’……是什么样的?”张世林皱眉问道。   江珩眨眨眼,开始细致地给张世林描述:“它不像‘House’里用木头做成的门,而是由铁栏杆组成……整体看起来很巨大,让陪护人通过也绰绰有余……”   而且总会让人觉得,那扇铁栅门仿佛是用来关押犯人的监狱门——   江珩想到一半,奇怪地顿住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说起来,“监狱”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监狱……”江珩轻声开口。   张世林懵逼:“监狱?”他沉思片刻,犹豫道,“你是说书里写的那个集中关押犯人的场所吗?”   江珩正想继续问点什么,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小江珩,小张世林也在,午睡时间到了哦,睡眠不足的话,下午的游戏会很难撑过去的。”白熊安吉打开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之后再聊吧,张世林。”江珩偏头跟张世林说道。   张世林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江珩的房间。   “午安,小江珩。”白熊安吉走进房间,温声说道。   江珩乖巧回道:“午安,安吉。”   白熊安吉亲昵地摸摸江珩的头:“睡觉之前记得把嘴角沾到的糖浆擦干净哦。”它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嘴角,“沾到糖浆的是右边的嘴角。”   “那么,祝你下午游戏愉快。”白熊直起身,走出房间,并且轻轻带上了房门。   江珩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右边的嘴角。   下午的游戏……要帮陈娴取得胜利……   下午13:30分,午睡时间结束,二十名玩家在尖锐的起床铃中清醒过来,赶往游戏场地——图书迷宫。   “说实在的,起床铃不能换一个吗?感觉听着像警报声,吵得要死,每次我起床都他妈是被吓醒的。”阿尔瓦骂骂咧咧。   伊慧云冷静地指出他的异想天开:“不可能换的,你都听了多少年,抱怨了多少年了,你见它换过吗?”   “……”阿尔瓦被堵得哑口无言,看其起来更加暴躁了。   “那让江珩去提议呢?反正那些陪护人对他的态度不都特别的好。”林玥突发奇想。   王铭柯断然否定:“不可能的。”   林玥瘪嘴:“为什么?”   “因为江珩——”   “我不觉得吵呀?”江珩软乎乎地说道,迷茫地看了围着他的一圈人。   “……”场面沉默得尴尬。   林玥扶额:“我忘了,江珩睡得沉,每次都不是被起床铃叫醒的,是被安吉叫醒的……”   王铭柯叹气:“所以我说了不行。江珩他根本不会想要更换起床铃,要是我们让他去说,陪护人肯定一下子就会看穿了。”   江珩茫然地歪头:“嗯?”   “图书迷宫到了!”王继成的声音兴奋地从前边传来,他挥挥手,指了指那座庞大复杂的迷宫。   迷宫由无数的书柜组成,书柜上摆满了书,每一架都高耸宽大得夸张。书柜的摆放分割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蜿蜿蜒蜒地交错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么多书!”林玥惊喜得双眼发光,“这里的书比‘House’的图书馆里的书还要多!”   王铭柯摸着下巴:“但是这些书不一样。”   “啊?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书吗?”林玥不解。   江珩仰起头,看着高大的书柜:“王铭柯说得对,的确不一样。”   “这些书太大了,恐怕它们的阅读对象并不是我们,而是像安吉它们那种巨型的玩偶。”江珩推测道。   “是吗?”林玥抬头看了看那些大尺寸的书,有些泄气,“我还以为能在这里看点更有意思的童话呢。”   张世林不屑:“比起那种东西,不如先去看看规则板,不然到时候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游戏时间:14:00到18:00】   【请在游戏时间结束前完成任务,否则将视作淘汰】   【注意:每人/队所处的迷宫互不干扰,皆为独立空间,玩家之间不存在对抗关系】   【以下是游戏规则:】   【1、玩家需要让迷宫里的灯盏全部保持光亮】   【2、玩家需要找到所有的拼图碎片,必将拼图完成(若玩家以小队形式进行游戏,则拼图碎片只能由一人持有,若小队赢得游戏,赢家将判定为拼图持有者)】   【3、玩家需要完成以上两项任务后,走出迷宫,方能完成游戏。用时最少的为胜利者】   【4、迷宫开启,玩家进入后,唯一的出入口将立刻封闭,只有在以上任务完成后,才会再次开启】   【温馨提示:1、玩家不只20人。2、不要惧怕黑暗。】   “也就是说既要让迷宫的所有灯盏都亮着,还要把一副拼图拼好,才能够获得游戏胜利咯。”阿尔瓦看完规则总结道。   江珩点头:“问题在于温馨提示,它说‘玩家不只20人’,可是我们这次的参与者的确只有20个,除非——”   “迷宫里本来就有着什么东西。” 第90章 逃离收养所(4)   “迷宫里……有什么东西?”王继成瑟瑟发抖地看了迷宫一眼。   陈娴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芳晴和钱丽两个女孩互相拉住对方的手, 试图以此缓解自己的恐慌。   王铭柯扫了眼众人的表现,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现在还是有不适应游戏的人存在。   也难怪, 毕竟在游戏中死了,就是真正地死了。   “先来考虑组队的事情吧,时间不多了。”王铭柯道。   王铭柯转向江珩, 郑重地提出邀请:“江珩,你这次愿意加入我们的三人队伍吗?林玥一直吵着闹着想要你加进来,张世林和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江珩歉疚地摇了摇头:“抱歉,这次游戏我有想要组队的对象了。”   林玥听到江珩的回答,有些失落地凑过来:“那下次好不好, 能不能先预约下次游戏?”   江珩稍加思索,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下次吧。”   一旁也想要邀请江珩组队的伊慧云和阿尔瓦见状, 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默默地走开。   “江珩——”克莱因在远处挥挥手,陈娴已经站在他的身旁,看来是已经沟通好了组队的事情。   江珩礼貌地跟王铭柯三人告别后,便跑到了克莱因和陈娴面前。   “有江珩在, 你一定可以顺利赢得游戏的。”克莱因拍拍陈娴的肩膀,安抚道。   陈娴看了几眼江珩, 害怕的心情烟消云散。   江、江珩, 果然好好看呀。而且游戏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判定从来不会让他赢, 总是会判定他为“第二”。   江珩注意到陈娴的目光,友好地冲着她笑笑,琉璃般剔透的黑眸里流光溢彩。   克莱因意料之中地看到陈娴微红的脸,果然花痴。他看了眼笑着的江珩,别扭地转头,金色短发掩盖下的耳根红了大半。   游戏广播在这时突兀地在半空中响起。   【游戏将在30秒后开启,请玩家在游戏开启后10秒中内进入迷宫,否则将视作淘汰】   【倒计时开始——】   【30、29、28……】   “不行……我果然不行的,钱丽,丽丽,我们不要进去了好不好——”张芳晴忽然崩溃地哭喊。   她的朋友钱丽在短暂的惊讶后,便是不可置信:“芳晴,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说好了要尽早从收养所里出去的不是吗!”   “你如果每次都不愿意参加游戏,那你永远都无法从这里出去!”钱丽咄咄逼人地握住张芳晴的手。   张芳晴脸色苍白地摇着头:“出不去就出不去!我不想出去了!我不想死在游戏里!”   江珩转身看着眼前的闹剧,眉心揪起。   克莱因瞥了一眼似乎忧心忡忡的江珩,主动开口道:“自从她们的一个朋友在游戏里死去后,每次游戏前张芳晴都这样啊。”   “不对。”江珩摇头,他盯着神情无比畏惧的张芳晴,缓缓道,“她不是因为朋友在游戏里死亡才这样的。”   “啊?”克莱因不明白。   陈娴这时突然出声附和江珩:“江珩说的没错,芳晴她不是因为朋友的死才变成这样的。她在那位朋友死后,还参加了两场游戏。”   “但是后来的下一场游戏,她突然就不参加了,之后就一直那样。”陈娴犹豫道,“但是怎么问她,她都只说是因为害怕和朋友一样,也死在游戏里。”   江珩听在耳里,若有所思。   “够了!我说了不想进去!”张芳晴甩开钱丽的手,捂着脸,转身就跑,很快就不见踪影。   钱丽追出去两步,又挣扎地停住了脚步,迟疑片刻后,还是返回了迷宫入口处。   看来她还是决定参加这次游戏。   【……3、2、1】   【游戏开始】   江珩一行三人走进迷宫,如规则所言,他们一踏入迷宫,身后的入口便立刻被一架书柜封闭起来,书柜把入口堵得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入口。   周围只有一柄燃着蜡烛的烛台放在入口旁的地面上,显然是给玩家的道具,估计是用来点亮迷宫里所有灯盏的。   前方的迷宫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烛台照亮的范围也就是半径一米多内,而可见范围内全是影影绰绰的高大书柜,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   “克莱因,等下麻烦你记下我们行走的路线,以免我们走着走着迷路了。”江珩开口分配任务。   克莱因坚定地应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荧光笔,打算用它来做标记。   江珩见克莱因应得干脆,有些开心地笑了下,酒窝在昏黄的烛火里显得更加诱人。   陈娴按捺住想去戳一戳的心痒,主动出声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江珩声音柔软:“陈娴就拿着我们找到的拼图碎片吧,记得要保管好它们呀。”   陈娴不能理解地睁大眼睛,她焦急道:“可是只有拿着拼图的人才有资格被判定为赢得游戏啊!那你和克莱因不就——”   江珩微微一笑:“我一向没法赢游戏,不是吗?”   “但是,克莱因——”   克莱因摆摆手:“我暂时还想在收养所里多呆一阵子,你就拿着吧。”   陈娴见两人拒绝得干脆,犹豫地答应了。   江珩弯腰拿起地上的烛台,先行迈出脚步:“走吧。”   图书迷宫里只有玩家手中的烛台是唯一的光源,因此周遭全都沉浸在黑暗之中,未知加上迷宫道路的复杂,让人总有些不安。   黑暗里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外,几乎是一片寂静,克莱因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出声缓和气氛:“江珩。”   “嗯?”   “你刚刚说迷宫里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但是周围好安静啊……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克莱因东张西望道。   江珩停下脚步,转过身,手中的烛台跟着晃了晃烛焰。   “也许它只是没有脚步声呢?”江珩慢悠悠地说道。   嗯????没、没有脚步声……   克莱因和陈娴对视一眼,惊恐地看着江珩。   江珩轻眨了下眼,脸上的表情天真又无辜:“比如说幽唔——”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说出来!”克莱因猛地扑到江珩跟前,一把捂住江珩的嘴。   江珩无动于衷地把克莱因的手掰下来,软声道:“可是这个推测很有可能的呀,迷宫里大概率是有什么东西存在的,但是周围却又这么安静,那只能是——”   “哇!前面有个灯盏!”陈娴往前冲了两步,语气夸张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她指着前方拐角处的书柜背面,那上面粘着一盏烛灯。   江珩闻声,没再说下去,而是眯起眼,往前走了几步,举起烛台照亮前方,确定了那的确是一盏烛灯。   三人走到烛灯跟前,江珩举着烛台,借烛台的烛火点亮了灯盏。   “就这么简单吗?”克莱因眼神怀疑地看着那盏烛灯,生怕它突然冒出个危险机关什么的。   江珩闻言,笑了笑:“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陈娴迷茫地问:“为什么?”   江珩望着点亮的灯盏,黑眸里被映得灯火璀璨:“因为游戏规则说的不是点亮所有灯盏。它说的是‘玩家需要让迷宫里的灯盏全部保持光亮’。”   “也就是说,仅仅是点亮还不够,必须保证灯盏会一直亮着,不会熄灭。”江珩剖析道。   克莱因隐隐意识到什么:“那不就是说,灯盏、灯盏可能会熄灭?!”   “这个图书迷宫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江珩的目光望向前方,幽深的黑暗里像潜伏着无数亡灵,只等着他们接近,就能一拥而上地将他们吞食入腹。   “那它们很有可能会干扰我们完成游戏吧。”适应了之后,陈娴不再恐惧,反而有些苦恼。   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物种,也就无法提前做出相应的心理准备和预防措施。   江珩眉眼温顺,瓷白的侧颜在烛火里镀上一层暖光:“不用担心。”   陈娴闻言微愣,随后想起江珩以往的英勇事迹。   的确是不用担心……或者不如说,该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试图妨碍江珩的未知事物……   希望它们不要……以貌取人。   江珩笑容温软无害:“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不要浪费时间。”   三人在烛台火光的照耀下继续前行,很快又找到了一处灯盏。   江珩抬起烛台,将它倾斜着去点灯盏。   身后却忽然卷来一阵阴冷的风,吹灭刚要燃起的灯盏,还顺带着差点把烛台也一同吹灭。   好在江珩及时将烛台上的烛火护住,这才没有完全失去照明工具。   “江、江珩,之前点的灯盏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陈娴战战兢兢。   克莱因警惕地绷紧神经:“的确有什么……”   江珩歪歪头,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烛火,这才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不远处的那团黑暗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江珩觉得自己快看得斗鸡眼了,也没能看出什么东西。   “哇啊!!!它好像动了!!!”克莱因一惊一乍。   江珩完全看不见,只能眼神懵懂地望望瑟瑟发抖的陈娴,又瞧瞧似乎随时都要暴起揍人的克莱因。   他皱着眉,眯着眼,再次去看两人颤巍巍的手指指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吗?   骤然间,一阵狂乱的冷风袭来,刮得三人措手不及,脸庞生疼。   江珩刚刚眯着眼去看东西,已经对眼睛造成了一定的压迫力,这阵风一刮,眼睛便被吹得有点疼。   他不由得疲累地闭了下眼,再睁眼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张苍白丑恶的鬼脸。   它的脸上生满了脓疮,大大小小的疙瘩把那张脸的五官挤得变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疙瘩至少没有流脓。   那张鬼脸在昏暗的烛光下半明半灭,本就可怖的恶鬼在这烛光烘托下显得更是诡异无比,实实在在地吓了江珩一大跳,顺带着也被恶心到了。   江珩倒吸一口气,在对这张脸的生理性厌恶以及反射性想远离之下,空闲的右手攀上一旁粘在书柜上的灯盏,然后一用力——   “咔嚓”一声,灯盏被暴力地从书柜上拔下来,它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最后恶狠狠地砸到了那只恶鬼的丑脸上。 第91章 逃离收养所(5)   恶鬼没想到眼前看着柔弱的小青年居然如此凶猛, 那个灯盏直接砸在它的脸上,它感觉它死前都还保存完整的鼻梁骨, 在死后的这一刻, 居然——   他妈的说断就断,跟个说分手就分手的渣男似的。   恶鬼泪眼汪汪地捂着自己的脸,在短暂的怔愣之后, 痛哭流涕地嘶声哀嚎。   它脸上的疙瘩们被灯盏锐利的棱角给割破了,现在正源源不断地流着恶心的脓水。   江珩险而又险地接住砸完鬼的灯盏,小心翼翼把它放到身后护着。   “对不起,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我被吓到了……”江珩看着蜷缩到一旁, 后背贴着墙壁,埋头痛哭的恶鬼, 非常的不好意思。   江珩担忧地蹲在可怜兮兮的恶鬼跟前, 发出一连串的“亲切慰问”:“你没事吧?很疼吗?要不我帮你看一看伤口?刚刚是不是砸到脸了?我记得我好像是看到一张很丑的脸,然后才被吓到的。”   恶鬼的哭嚎停顿一瞬,随后再次刺耳地响起。   克莱因和陈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哇,江珩这话说得有够扎心的。   两人目光格外怜悯, 对这只不太走运的恶鬼深表同情。   “亲切慰问”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江珩有些失落, 只好换了个问题:“迷宫里只有你一只鬼吗?还有其他鬼吗?”   恶鬼似乎专心致志地痛哭着, 但等到江珩问完问题,担忧地凑近一些后,却忽然将头抬起, 做出一个狰狞骇人的表情,两只惨白腐烂的手猛地向前伸去,想要狠狠掐住江珩的脖子。   克莱因看出恶鬼的意图,惊慌地喊出声:“江珩小心!”   江珩困惑地眨眨眼,就见两只犹如皮包骨般白惨惨的手朝他猛然伸过来,他下意识一个后仰,躲过了恶鬼的突击。   恶鬼见一击不成,伸得僵直的手一沉,依然瞄准了江珩细瘦的脖子。它用的力道极恨,仿佛想要直接扭断江珩的脖子。   江珩皱眉,紧抿着唇,心情不佳地翻到旁边,再次躲过恶鬼的攻击。   他迅速地站起身,一脚踹在恶鬼的腹部。   恶鬼的背本来抵在它身后的书柜上,刚才的动作也没有让它离书柜太远。江珩一脚踹来,它的背部重重撞在书柜上。   又重又沉的高大书柜被江珩踹得摇晃起来,看着像是要倒下的样子,但它还是勉勉强强站稳了脚跟,没真的倒了。   但恶鬼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因为这架书柜恰好是正面向着江珩他们的,于是书柜在摇晃后,它承载的那一本本厚重的大书并没有同它一样幸免于难,而是纷纷在书柜的摇晃中掉落下来。   然后毫不留情地砸到了离它们最近的恶鬼身上。   噼里啪啦的掉落声震得人心惶惶,江珩在瞧见书柜开始摇晃后,便飞快地跑远一段距离。克莱因和陈娴也反应不慢,同样远离了事故现场。   只有背对书柜没来得及察觉的恶鬼,被一大堆硬皮厚书砸得抱头哀嚎,最后还被埋在了书堆底下。   书柜的骚动平息,江珩谨慎小心地溜回那个堆得跟他差不多高堆的书堆前,伸着手指尖尖,试探地戳了戳书堆:“你还好吗?恶鬼先生?”   克莱因和陈娴从另一边走回来,把那个大书堆看在眼里。   陈娴弱弱出声:“我想他……可能不太好。”   克莱因诡异地沉默片刻,也吞吞吐吐地道:“我想他……应该很不好。”   两人说完,一致地望向这些书的来源处。   一眼望去,书柜很高、非常之高。   克莱因与陈娴双目对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很好,这只恶鬼估计得在鬼门关再走一遭了。   “不行。”江珩委委屈屈的小鼻音冒出来了。   克莱因懵逼:“什么不行?”打倒恶鬼难道不好吗?还是说它还有一战之力?   克莱因的眼神正要犀利起来,只听江珩软声道:“不行,我不知道除了它还有没有其他鬼呢。”   嗯?????   克莱因和陈娴在旁边傻愣地看着江珩开始把书一本本丢开,试图从里面把那只可怜的恶鬼给挖出来。   他们在心中为恶鬼默哀了三秒,然后便跑到江珩身边,帮他一起把恶鬼挖了出来。   如克莱因和陈娴所料,恶鬼的确是凄惨无比。   它本就丑恶的面庞被那堆书一砸,更是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它的四肢似乎被砸断了,软趴趴地垂落着,像是几条比较粗壮的毛毛虫一般。   “这鬼有够惨的……”克莱因嘟囔道,“被书这么一砸,怕是魂都给砸没半条。”   江珩听到克拉因的嘟囔,他眨了下眼,看着那堆书暗暗想到。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陈娴忍着恶心上前查看那只半死不活的恶鬼:“它的情况不太好,可能神志不太清醒,如果想要问话的,需要一定的刺激让它清醒。”   江珩短暂地思考后,扛起身旁的一本大书,抡起来就想往恶鬼头上砸。   陈娴立刻制止江珩的行为,无奈道:“不能用这个,这个砸下去,它清醒可能是清醒了,估计也就一秒的回光返照,然后就当场去世。”   江珩放下手里的大书,失落得蓬蓬的短发都焉嗒嗒地趴着。   陈娴见状赶紧出声安慰:“书虽然不能用,但是刚刚掰下来的那个灯盏可以用。”   江珩的眼睛亮起来。   陈娴再接再厉:“只要用的时候控制点力道就行了,江珩你来吧。”   江珩开心得周围在飘花花,他跑去取来灯盏,在陈娴“别太用力”的叮嘱下,给昏着的恶鬼来了个粗暴头锤。   恶鬼被疼醒了。   它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就看见三个人围在他面前,跟饿狼盯着肉似的,眼睛都快发绿了。   它作为一只铁骨铮铮的傲气恶鬼,怎么可能就这么怕——   “请问一下,这个迷宫里还有没有你的同伴呀?如果有的话,还有多少?”江珩晃了晃左手里的灯盏,笑眯眯地问道。   对不起,它怕了。做鬼就应该识时务。   恶鬼颤巍巍地开口,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它本就说不清楚话,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还有……三个。”   “三个呀。”江珩软乎乎地重复道。   恶鬼感受到一丝危险,它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面庞精致、看着脆弱的小青年。   这个场面有种诡异的滑稽,一只凶暴的恶鬼在害怕着一个柔弱的人类。   “太多了,感觉要找好久。”江珩不太高兴地抱怨道。   克莱因同意:“的确,如果要抓出来逐一击败的话,恐怕要花不少时间。”   陈娴沉思:“钓鱼执法的话……感觉也不会很快,至少那三只鬼要恰好在我们附近,不然没什么用。”   江珩有些苦恼地鼓着面颊,他望着眼前战战兢兢的恶鬼,灵光乍现:“我知道啦!”   克莱因和陈娴齐齐看向他:“什么?”   江珩酒窝攒起:“可以让它带路啊。”   他伸出手指,明晃晃地指着眼前的恶鬼。   恶鬼傻眼地看着江珩,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你他妈要老子当个二五仔?   恶鬼声音嘶哑:“不……可……能……我……”   江珩把左手的灯盏举高了点:“嗯?”   恶鬼停顿了一下:“……我……愿意。”   江珩笑容灿烂:“那就这么决定啦!”   “陈娴,你不是带着绳子吗?用绳子把它捆住吧,不然它要是跑了,那就麻烦了。”江珩转头看向陈娴道。   陈娴应声,把身上带着的绳子拿出来,克莱因自告奋勇地接过绳子,表示他来捆就好,然后便磨拳擦踵地上前,迅速地给恶鬼捆了个严实。   捆完恶鬼后,由于灯盏刚刚被江珩掰了下来,江珩只好把它放到地上,再将它点燃。   然后他们又带着恶鬼走回第一盏灯盏处,再次将灯盏点燃。   江珩点完灯盏后,扯了扯捆着恶鬼的绳子,温声道:“如果有鬼把灯盏熄灭了,你记得要提醒我们呀。”   “最好把熄灭的是哪一盏灯告诉我们,说不清楚的话就带我们过去重新点。”江珩眼眸弯弯。   恶鬼屈服地点点头。   江珩满意颔首,三人再次走回去,经过第二盏灯盏后,陈娴脚步微顿,好奇地望向散落一地的书。   她捡起一本,察觉书的封面上并无名字,便打算翻开看看上面都写着什么,但是勉力摊开翻阅后,她只看到了满目的白色。   书里什么都没有写。   陈娴心中奇怪,又翻了好几本,结果发现所有的书都是一样的内容空白。   无字无名的书……难道这些真的都是摆设,单纯用来构造迷宫而已吗?   “陈娴?”克莱因注意到陈娴没有跟上,回头叫了声。   陈娴连忙应声,放下手里的书,跟上停下来等她的两人一鬼。   “走吧,带我去找你的同伴吧。我们去打个招呼,不然太没有礼貌了。”江珩晃了下手里牵的捆着恶鬼的绳子,像遛狗一样让恶鬼走在前面,他们玩家三人则是跟在后面。   恶鬼步履沉重地引着三个人类往自家老巢走,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次进来的人类会这么可怕!呜呜呜,它一定要向上级汇报!说好的工作轻松,绝无危险呢!这叫没有危险吗!它差点就要魂飞魄散了!   恶鬼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不禁悲恸地抽泣起来,阴森森的鬼哭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渗人,听得克莱因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克莱因不爽:“你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娘们兮兮的,有没有个鬼样?”   恶鬼的哭声一噎。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他们身后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一堆书本,忽然慢慢地浮到空中,然后一本本排列有序地回到了它们原来所呆的书柜上。   它们的书脊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字眼,在灯火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第92章 逃离收养所(6)   江珩他们在漆黑的环境里闲庭信步,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格外的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被拴着绳子的恶鬼在前面苦哈哈地引路, 三人跟在它后面慢悠悠地散步。   克莱因给经过的路都一一做好标记, 陈娴也仔细地寻找着拼图碎片的踪影。   “说起来这个迷宫真的挺大的。”克莱因又用荧光笔在书柜上画完一个记号,他望着前方似乎遥遥无尽的迷宫走道,不由发出感叹。   恶鬼走得快乐一点, 江珩被绳子带得踉跄了两步,不由得鼓起面颊,气呼呼地拽了绳子一下。   恶鬼老实了。   陈娴张望着四周,奇怪道:“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拼图碎片的影子,是我们漏看了吗?还是说游戏开始不算太久, 我们的确还没有遇到拼图碎片?”   走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克莱因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 懒懒散散地开玩笑:“要不问问这位恶鬼?说不定它知道呢?”   被突然点名的恶鬼闻言, 浑身一抖,看起来不太乐意回答这种正中游戏核心的问题。   江珩在黑暗里呆了有点久,又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行走动作,居然产生了些许睡意。   他悄悄打了个哈欠, 努力保持清醒。   一定是早上光合作用不足,他才这么困。   明天要多晒一会太阳, 晒暖烘烘的太阳!   “还没到吗?”江珩软乎乎地朝着恶鬼埋怨道, 再走下去他怕自己困得撞到书柜上。   恶鬼已经领着他们走了挺长一段路了,但是它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三位同伴,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在三人面前出现过。   三人一路走来, 连个鬼影都没有。   陈娴心思细腻,想得更多,她目光怀疑地看着恶鬼:“它该不会想要玩无间道吧?”   克莱因听陈娴这么一说,豁然开朗,他朝着恶鬼的方向提高嗓音:“你不会是在随便带路,想着把我们绕晕吧?”   克莱因转了转手中的马克笔,用它戳了戳恶鬼的后背:“你最好别有这个心思,我们可是做了路标的。”   江珩闻言,晃晃牵着恶鬼的绳索,小声告诫:“你不要做小动作哦,克莱因生气的话应该挺可怕的。”虽然他好像没见过克莱因在他面前生气。   我觉得你生气可能更可怕一点。恶鬼默默腹诽。   面对着三人明里暗里的威胁,恶鬼悲痛欲绝,并感到十分耻辱。   它现在已经一点恶鬼的尊严也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呜呜呜——   由于寻找恶鬼的三位小伙伴的过程实在无聊,克莱因开始没话找话,以此来让大家都保持清醒。   他分明已经看到江珩迷迷糊糊地在揉眼睛了。   虽然江珩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但是游戏还在进行中,这就有点危险了。   “陈娴,你这次游戏应该可以赢,有江珩和我帮你,绝对不会出差错的。”克莱因说道。   陈娴被突如其来转了个方向的话题带得一愣,随即发现江珩困倦的小表情,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克莱因说话的用意。   顺带一提,困困的江珩好可爱。   “嗯,我想也是。江珩这么厉害对吧?”陈娴笑道。   江珩清醒了点,他转脸看向陈娴,暖融融的烛火衬得他侧颜精致:“嗯?”   他晃晃头,反应过来:“没有,我没有很厉害。”   江珩软软地笑了下,稍作拉长的小尾音勾得人心痒。   陈娴直言:“哪里不厉害,江珩每次都是第二,这还不够厉害吗?”   “可是不是第一呀。”江珩眨眨眼。   大佬的评判标准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样。陈娴和克莱因默默吐槽。   克莱因不想让话题中断,便强势地插话进来:“所以你就把我的作用忽略了是吗?陈娴小姐?”   陈娴敷衍地顺毛:“嗯嗯嗯,克莱因先生也很厉害的!真棒!”   江珩在旁边腼腆地笑,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有趣。   陈娴原来和克莱因不熟,虽然同处一个收养所,但是当初收养所收容人数众多,大家彼此之间能不能说上话都不一定。   后来人数变少了,大家的关系才慢慢变得紧密起来,陈娴也是在收养所的收容人数减少到四五十人的时候,才和克莱伊有了交集。   “陈娴出去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江珩好奇道。   陈娴被江珩这么一问,陷入沉思:“想做的事情啊……环游世界吧?”   克莱因眉梢一挑:“哦?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嘛。”   陈娴眼神期待:“是吧?收养所太小了,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二十年,我已经够烦的了。出去肯定是要到处走走看看。”   “希望我找到的工作能够休长假,不然这个梦想有点难实现。”陈娴苦恼。   江珩也兴致勃勃:“还有需要钱吧!外面应该是需要金钱的,不像收养所里面。陈娴想环游世界的话,对金钱的需求应该很大。”   克莱因调侃:“那你可要好好工作,不然到时候假期是有了,旅游的钱却不够。”   陈娴笑骂:“你别胡说八道,我肯定会好好赚钱的。希望我的未来老板给我的工资能高点。”   “克莱因呢?你如果出去的话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陈娴把话题抛给克莱因。   克莱因摸着下巴:“开轮船?”   “轮船?”江珩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像是电视机里的雪花点,模糊不清的。   但是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却很快消失无踪,江珩根本来不及捕捉到它。   “是那种很大型的海上交通工具吗?你居然想去开轮船?”陈娴显得有些惊讶,“为什么不是飞机?飞机不酷吗?”   克莱因纠结地挠挠他的一头金发:“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的感觉吧?也许我基因里的祖上就是航海的呢?”克莱因爽朗地笑了声。   江珩还在苦思冥想,试图抓住那种奇妙感觉的小尾巴。   “江珩呢?江珩如果出去的话想做什么?”克莱因问。   江珩忽然被问到,答案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给奶奶治病。”   “奶奶?”克莱因和陈娴面面相觑,全都疑惑不解。   “江珩你有亲人的吗?”陈娴谨慎地询问。   江珩说完后,自己一脸茫然:“不知道……”   刚刚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克莱因不假思索道:“怎么可能有亲人,你忘了吗?收养所里的孩子全捡回来的孤儿,如果有亲人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了。”   “也许江珩还有自己被抛弃前的记忆呢?”陈娴反驳。   克莱因摆手:“不可能的,我们这里的最高收养年龄是2岁,人类对3岁之前的记忆基本等同于零,能记得的少之又少。”   “而且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有印象的。”   陈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江珩挥手制止。   “嘘。有什么声音。”江珩将食指抵在陈娴的唇前,没有碰上去,保持了绅士的距离。   陈娴脸色微红地点头沉默。   江珩牵着的恶鬼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三人见状,心里都有了点底数,看来它的同伴就在附近了。   一种沉闷的抖动声在前方的黑暗里响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柜子里四处乱窜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江珩捏紧手里的绳索,轻轻扯了扯,弯腰在恶鬼耳边低语:“你去探路。”   恶鬼:“……”   它沦为工具鬼实锤了。   江珩笑得无辜:“你不想去吗?”他扯紧了绳子。   恶鬼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被勒断了,他飞速地摇摇头,然后觉得好像不对,又点点头。   江珩困惑:“嗯?这是想去吗?还是不想去?”   恶鬼觉得脖子差不多是断了,它下一秒估计就要听见骨折声了。   陈娴同情地对恶鬼施以援手:“江珩,你勒得太紧了,它说不了话的。稍微送点力,啊当然,不要松太多。”   江珩恍然大悟,他松了点力,愧疚道:“对不起呀,我没注意,下次我会小心的。”   恶鬼惊恐,还有下次????   江珩没在意恶鬼的表情,只是温和地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去的话就点点头,不想去的——”   他话音未落,只见恶鬼的头上下疯狂摆动,点头点得快出残影。   于是恶鬼在前面探路,三人跟在后面。   “声音越来越近了,但是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出来啊?”克莱因东张西望,并未发现其他的恶鬼,四周都是安静竖立着的大书柜。   江珩举着烛台将前方照亮。   陈娴的视线一顿:“江珩,那里有个新的灯盏。”   江珩看过去,准确地看见了那盏未点燃的灯:“我们过去把它点上吧。”   两人都没有意见,恶鬼没有发言权,于是三人一鬼来到那盏灯盏下。   江珩点燃灯盏,将那片区域的可见范围扩大。   “那个声音还在响,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克莱因皱着眉头,搜寻着声源。   江珩也跟着张望:“感觉就在附近。”   陈娴眯起眼睛:“那边那个书柜是不是在动?”   克莱因和江珩齐齐看过去,被他们注视着的那架书柜似乎被他们盯怕了一般,正在不断地颤动着,连带着书柜上的书本也跟着摇晃,撞击出那种古怪又沉闷的抖动声。   三人走到书柜下,江珩盯着乱动的书柜脚,确认了声源:“的确是它发出的声音,不过它为什么会动。”   陈娴蹲下来,仔细查看书柜底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克莱因则是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他便僵在了原地。   江珩偏头,发现了克莱因的异状:“克莱因?你怎么了?”   陈娴并没有在书柜的底部找到什么,她失望地站起身,刚好听到江珩在问克莱因,便好奇地顺着克莱因的视线往上看。   片刻,她颤抖着手,扯了扯江珩的衣角,努力从发堵的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江、江珩,上、上面有……”   江珩迷茫地抬头望上看,正好与三双血红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三只外表高度腐烂的恶鬼坐在巨大的书柜顶上,正盯着他们三人垂涎欲滴。 第93章 逃离收养所(7)   那三只恶鬼的头颅颇为巨大, 是常人的两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呆在图书迷宫里, 吸收力书籍里的知识, 获得了知识的力量。   江珩的确被突然的对视吓了一跳,他呼了一小口气,无害地朝三只恶鬼眨眨眼。   “怎、怎么办?”克莱因总算回过神来, 主要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不然他反应也不会那么大,不至于被吓到傻。   陈娴也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喘气:“原来不是书柜底下有问题,是书柜顶上有问题。”   三只恶鬼见来的人类被吓得不轻,一时间得意地晃了晃脚, 书柜再次抖动起来,发出怪响。   “三个头。”江珩缓缓说道, 眼睛盯着那三只态度恶劣的恶鬼。   陈娴颤巍巍, 舌头差点打结:“什、什么?”   “三个大头。”江珩重复的同时还进行了补充描述,他抿出两个小酒窝,黑眸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子,“刚好够一串香菇贡丸。”   “……”   “香菇……”陈娴目瞪口呆。   “贡丸……”克莱因呆若木鸡。   什么魔鬼形容???   陈娴和克莱因忍不住又抬头去看那三只排排坐在书柜顶的恶鬼, 他们凝望着恶鬼的头颅,眼前莫名浮现出香菇贡丸的身影。   总感觉……一点都不可怕了……   陈娴和克莱因憋笑憋得辛苦。   克莱因声音还在打颤, 不过这次不是被吓的, 是憋笑憋的:“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   江珩好奇地接了克莱因的话:“什么话呀?”   克莱因望着三只恶鬼,深情道:“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陈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珩也眉眼弯弯:“可是我不想认香菇贡丸做儿子。”   克莱因煞有介事:“那还是算了,我也不太想。”   陈娴:“我也不想。”   三人一唱一和, 恐怖气氛算是彻底没了。   被众人一致嫌弃的三只恶鬼气得直翻白眼,本就丑恶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抽象了,它们激动地用脚敲击着书柜,把书柜抖得震天响。   江珩眉心拧成一团,不太高兴地仰头同它们说话:“你们可以下来吗?这样仰着头说话好难受啊。”   三只恶鬼装没听见。   江珩见状,直接上手摇了摇书柜,试图把顶上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那三只恶鬼摇下来,克莱因和陈娴也帮了把手。   三只恶鬼终于忍无可忍,这三个人类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它们从书柜顶一跃而下,气势汹汹地往江珩三人的脸上扑去,张着嘴要咬人。锯齿般的两排牙齿上还挂着点模糊的血肉,像是之前进食留下来的残渣。硕大头颅上青筋蠕动,像是随时都要爆开一般。   “卧槽!!!”克莱因差点跟扑向他的那只恶鬼来个脸贴脸的亲密动作,连忙拔腿跑到一旁。   陈娴也被朝她扑来的恶鬼吓一跳,她往后退两步,避开恶鬼的扑击。   唯有江珩站在原地,优哉游哉地把他身旁的被栓了绳的恶鬼举起来挡在头顶。   两只恶鬼进行了剧烈的碰撞,一个脸被啃了,一个牙快掉了,彼此都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江珩默默地从惨叫声源处退出,深藏功与名。   克莱因和陈娴回神后,看着那两只恶鬼的惨状,敬佩得只差个江珩鼓个掌。   陈娴思考片刻,决定学习江珩的无畏精神。   她趁着袭击她的恶鬼还没从同伴的惨叫声中缓过来,偷偷地从背后的书柜上抽出一本厚实的书本,然后直接把它举起来当板砖,狠狠地砸到恶鬼的头上。   头骨乍破脑浆迸,一只恶鬼趴在了地上。   克莱因震惊地望着陈娴,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陈娴还以为他也想要用书砸鬼,还想把那个拍过鬼头的书递给克莱因。   克莱因傻愣地接过书:“给我干、干嘛?”   陈娴好心好意地指了指他身后。   克莱因莫名其妙,结果转头就对上一双红通通的鬼眼。   “卧槽!!!什么时候!!!”克莱因手一抖,挥着书砸到恶鬼脸上,顺便还买一赠一,免费赠送了恶鬼一脚。   恶鬼被他一踹,后脑勺运气不好地磕在书柜的棱角上,竟是生生被磕昏过去。   江珩正把第二只恶鬼也用绳子捆起来,看陈娴和克莱因已经把剩下的两只解决了,就拖着捆好的两只恶鬼走过去。   “把它们都捆在一起吧?它们应该是好朋友吧。”江珩卷翘的睫毛上下扑朔,柔和的侧脸轮廓足以让人心动得一塌糊涂。   虽然他说的话似乎完全与柔软不搭边。   四只恶鬼被长绳捆成一串,比起香菇贡丸,更像是四个一串的冰糖葫芦。   “陈娴。”克莱因缓过气来。   陈娴正帮江珩把绳结打牢:“怎么了?”   克莱因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么长的绳子?正常人不会这么干吧。”   陈娴瞟了他一眼:“你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我不正常吗?”   江珩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他看着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克莱因,轻咳一声道:“克莱因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克莱因点头点得贼利索,生怕陈娴会抄起本书给他头顶也来一下。   陈娴笑了笑,表示知道:“以前我也没有带着它,是在一次游戏里——”   “你偷偷把游戏里的道具拿走了?”克莱因好奇插话。   陈娴摇头:“不是,它是在我进行游戏时,突然出现在我手中的。”   江珩抿了抿唇,犹犹豫豫:“你会魔法……?”   陈娴哭笑不得:“我不会,我要是会的话,我早就从收养所里出去了。”   “突然出现?真神奇。”克莱因惊叹。   陈娴迟疑道:“我也不明白,当时好像有什么强烈的念头,然后它就出现了。后来,我总觉得冥冥之中和它好像有着奇妙的感应,所以干脆一直带在身上。”   强烈的念头?江珩聚精会神,集中注意力。   “江珩……?”陈娴看江珩双眼无神,像在发呆。   克莱因猜测:“你该不会想学陈娴吧?”   江珩把克莱因的话听在耳里,慢慢地点了点头。   克莱因失笑:“怎么可能嘛,说不定陈娴是记错了呢?”   陈娴没有出口否认,因为她自己的确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的状况。   江珩抬眸,眉目间的柔软意味更多了些,克莱因常年看惯了他的容貌,还是不由得略微失神。   “……克莱因?”   克莱因被江珩的声音拉回神志,他感觉江珩把手伸到了他面前,似乎想给他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是要让我牵着恶鬼……”克莱因低下头,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口中。   江珩摊开的手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银色短刀,刀刃细薄精致,上面似乎还雕着细致的纹路,刃如秋霜,仿佛能斩金截玉。   陈娴在一旁都看见了银刀反射的寒光,她凑过来,稀奇道:“江珩,这是哪里来的?”   江珩轻眨下眼:“变出来……的?”   克莱因忽然明白了:“是陈娴说的那些话?你试着做了?”   江珩乖巧地点点头。   “集中精神,想着要拿东西,就拿出来了。”江珩努力回想着刚刚的那种状态,大致描述了一下。   江珩说着,觉得银刀拿出来似乎不太用得着,干脆尝试着用意念再让它消失。   没想到又成功了,银刀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偏偏从江珩的手中人间蒸发了。   克莱因瞠目结舌:“又、又怎么了?你把它又弄回去了?”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嗯嗯。”   这下陈娴也惊讶了:“还能收回去?如果能这样,那就很方便了,我早就嫌这绳子又长又重不好带了。”   她按照江珩的指导,集中精神想着让绳子回去,在折腾了几次之后,成功了。   “集中精神……”克莱因也想要尝试,但是发现这有点难。   因为教完陈娴的江珩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克莱因叹了口气:“出去再说吧,这个环境危机感太强了,我没法集中。”   陈娴揶揄地瞧了他一眼,一副完全知道克莱因无法集中精神的真正原因的样子。   江珩点头,接着说:“恶鬼都抓到了,我们去点灯吧,这次不用担心灯会灭了。”   由于陈娴实在无事可做,干脆自告奋勇和克莱因一起,两人分别提起串起“冰糖葫芦”的绳子的一端,提溜着四只恶鬼,跟在江珩身后,省得它们挡路。   三人很快把迷宫逛了一遍,所有的灯都被一盏盏点上,但唯独没有看到任何一片拼图。   克莱因确认自己沿路的标记,肯定他们已经完整地走完一遍迷宫了。   江珩咬着唇,神色纠结,显然在思考。   陈娴说:“我们已经走完了迷宫,可是为什么没有发现拼图?”   “不对。”江珩忽然缓缓道。   克莱因看完标记,回头:“什么?”   “我们还漏了一个游戏提示。”江珩说。   陈娴被江珩的话唤起了记忆:“你是说‘不要惧怕黑暗’吗?”   江珩颔首:“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黑暗里有什么线索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早就能发现了。一开始没有点灯的时候,不是到处都是黑暗吗?”克莱因说道,一脸不解。   江珩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提示2,他特地注意过开始时的黑暗,但除了两眼一抹黑之外,显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恐怕这里所指的‘黑暗’是有条件的。”江珩说。   他有些遗憾:“我们可能得把我们点的灯再灭一遍了。”   “拼图藏在第二次的黑暗里。而且恐怕是必须把灯全部点完一遍之后,它们才会出现在熄灯后的黑暗里。”江珩拆解道。   陈娴有些明白了:“所以我们第一次被鬼灭灯之后,拼图才会没有出现?”   克莱因也大概懂了:“还有顺序的,这规则真阴。难怪是拼图的任务是第二个任务,黑暗的提示也是第二条提示。”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得试一试才知道。”江珩腼腆道。   “试试就试试。”克莱因爽快回答。   陈娴面露狡黠:“反正我们有苦力不是吗?”   三人齐齐看向那四只恶鬼,一致地露出友好的微笑。   恶鬼:“……”   我想辞职,现在就想。   人类好他妈可怕。 第94章 逃离收养所(8)   驱使着四只恶鬼, 灭灯的效率要比点灯快得多。   重新回到初始的黑暗中时,这一次的黑暗不再是全然的黑暗了, 每架书柜上都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一眼望去, 这片迷宫仿佛陡然变作了一片夜空,星辰璀璨地闪耀着,有种惊人的美丽。   “有点好看。”陈娴忍不住赞叹道。   江珩的黑眸里也跟着闪烁起光芒:“嗯。”   “那些应该就是拼图了。”他说道, “陈娴,把绳子给我,你去拿拼图。”   陈娴迟疑地望着江珩:“可以吗……?”   江珩微微一笑,嗓音软和:“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   陈娴又看向克莱因,克莱因冲她挥挥手:“赶紧去, 不然第一说不定就没了哦。”   陈娴笑了下,语气轻快:“那你可别后悔。”   她大步跨到最前方, 从书柜上翻找出一片片的拼图碎片。   江珩跟在陈娴身后一段距离, 等她拿完了拼图,再把灭掉的灯再给点上。克莱因则是坠在江珩身后,百无聊赖地晃着那一串“冰糖葫芦”。   恶鬼快被他晃吐了。   陈娴收集好拼图碎片,转身道:“我们就在这里把它们拼起来吧。”   江珩和克莱因欣然同意。   陈娴蹲下身, 把拼图碎片放在地上。   江珩配合地一起蹲下,把烛台放在一旁, 调整好角度, 给陈娴照明。   拼图碎片不多,大概是64块的级别,三人互帮互助, 很快便把一副完整的拼图拼出来了。   最后一副碎片放下,那张诡异的成品图展现在三人面前,在寂静的环境下渗人无比。   “这是……”   陈娴头皮发麻地后退两步,不太敢直视那副拼图。   “《迪奥的世界》。”江珩摸着拼图光滑的表面,说出了这幅画的名字。   完整的拼图上画着一个小男孩,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没有眼睛,哭丧着脸的洋娃娃,身后则是大片大片的血红手印。   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又压抑不已。   “游戏搞个这么恐怖的图来做拼图干什么,怪吓人的……”克莱因有点毛骨悚然。   江珩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拼图已经合成一整块,上面看不出拼凑的痕迹,江珩把它捡起来递给陈娴。   陈娴眼睛盯着江珩的脸,接手的全程都不敢睁眼瞧那副画。   江珩软声安慰:“别怕,只是一幅拼图,不是原画没关系的。”   陈娴勉强扯出个笑。   克莱因听着,感觉出这幅画似乎有故事:“怎么了?这幅画还有什么来头吗?虽然它看着就挺恐怖的了。”   江珩解释道:“传说这幅画是禁画,看过的人都会出事。还有一种说法是,这幅画是画家借了魔鬼的眼睛之后画下来的。说法很多,但都不太好。”   克莱因后悔自己多嘴了。   在人鬼合作下,图书迷宫的两个主要游戏任务很快都被完成,剩下只差从迷宫里走出去了。   克莱因的荧光记号在灯光下显得清晰无比,三人很顺利地走到迷宫入口,甚至不需要压榨恶鬼让它们带路。   恶鬼对此表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迷宫的入口缓缓打开。   游戏的广播声及时响起。   【玩家江珩、陈娴、克莱因已完成游戏】   【游戏的赢家已决出,恭喜玩家陈娴成为该场游戏的赢家】   【剩余玩家将由系统自动进行排名】   【游戏结束】   “入口到了,我们要分别啦。”江珩惆怅地看着四只恶鬼。   恶鬼:……您赶紧走吧,再见了,您嘞。   江珩三人走出迷宫,然后才把恶鬼们松开,收回绳子。   四只恶鬼四处逃窜,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果然是第一。”克莱因洋洋得意。   陈娴的心情放松了点,她笑道:“你的功劳也就那么一点点吧,大部分都是江珩在一带二。”   克莱因:“……”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江珩揉揉面颊,对陈娴的夸奖有些羞赧。   陈娴:好可爱。   她禁不住诱惑地想伸手也揉一揉江珩嫩乎乎的脸,结果手伸出去就跟克莱因的手碰在了一起。   两人沉默地对视,若无其事地迅速收手,朝对方露出假惺惺的笑容。   克莱因:真巧啊。   陈娴:你也是。   两人在那儿眉来眼去,江珩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被迷宫入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迷宫的入口开始缓缓合上,与此同时其他在游戏中成功存活的玩家也纷纷被传送出来。   在迷宫的入口完全封闭前,一本大书忽然飞到入口处,它的书页猛地朝着江珩三人摊开,金色的大字在上面骤然显现。   “看清你的周围,不要被表面迷惑。”江珩念出声。   “什么意思?”江珩转向克莱因和陈娴。   两人纷纷摇头:“不知道。”   江珩仔细记下这句话,环视周围一圈,听着众人出游戏的交谈。   这次的游戏比较简单,迷宫里的鬼怪似乎专职于灭灯,对于攻击人的兴致没有灭灯的大,所以只要有灯盏亮着,它们好像就不会选择直接攻击玩家。   进入游戏的所有人都活着出来了,没有出现死亡的情况。   江珩扫完一圈人,不经意瞥到离人群不远处,形单影只的张芳晴。   张芳晴神情紧张地朝着他们这群人的方向张望,一看就是在找人。   陈娴注意到江珩的眼神:“是张芳晴,她应该是来找钱丽的。”   陈娴话音刚落,就看到钱丽从旁边的人群里走出去,明显是朝着张芳晴的方向过去。   克莱因抬起手肘碰碰江珩:“要不过去看看?问问她干嘛那么怕进游戏,如果是江珩开口的话,张芳晴应该会愿意说吧。”   陈娴没意见,她们女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这次如果不是江珩和克莱因主动提出要和她组队,她很可能会跑去跟钱丽一起。   自从张芳晴不对劲以来,她一直都很担心张芳晴的精神状况,尤其是无论她怎么问,张芳晴都闭口不答,只是时不时露出焦虑恐惧的神色,特别是在进入游戏前最明显。   钱丽走到张芳晴面前,前几天在接到今天要进行这次游戏的通知时,她勉强说服了张芳晴和她一起组队游戏,本以为这次游戏也许就能回到从前的模式,没想到张芳晴还是临阵逃脱了。   张芳晴心虚,先开了口:“对不起,丽丽……”   “芳晴。”钱丽板着脸,态度严肃,“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参与游戏?”   张芳晴没想到钱丽开口就问这个,她支支吾吾地含混道:“我害怕死在游戏里……”   钱丽叹了口气:“你当我是傻子吗?张芳晴。”   张芳晴沉默不语。   “上次吴爽的死只是意外,你明明知道游戏的难度没有大到总会死人的程度。”钱丽沉着冷静。   张芳晴张了张口:“……但她、但她还是死在游戏里……回不来了不是吗?”   “既然你是因为她而害怕参与游戏,那你之后为什么还参与了两场?别跟我说你神经大条没反应过来。”钱丽见张芳晴还是不愿告知她实情,火气有些上来了。   张芳晴咬牙:“丽丽,不要深究了好不好。”   钱丽冷笑:“你这幅样子还让我不要深究!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朋友!”   张芳晴被钱丽的话震了下,嘴唇微微颤抖着,垂着头,内心挣扎。   “不能说吗?”软和的嗓音突然响起,张芳晴抬头望过去,钱丽也转身看去。   江珩皱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跟张芳晴说话:“钱丽很担心。”   张芳晴和江珩搭话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间,江珩的周围总是围着一堆人,就算在收养所人数减少大半的现今,也依然如此。   这就导致了她虽然很想同江珩说话,但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江、江珩……”张芳晴有些局促。   “嗯嗯。”江珩点头应声,他的银手链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到了。   江珩低头,没发现什么。   错觉吗?   张芳晴看着江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娴见状,自然而然地帮忙缓和气氛:“芳晴,理由真的不能说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张芳晴看了看钱丽眼中交加的忧心与怒火,又看看江珩过分柔软的精致面容,放松了一点警戒。   她最后在陈娴和后面跟来的克莱因身上顿了下,深吸一口气:“这件事……说不清楚的。”   张芳晴忽然盯着陈娴:“你是这次的第一。”   她用的语气很肯定,看来是听到了游戏广播的声音。   陈娴微愣:“是。”   张芳晴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要小心。”   “外面很危险。”张芳晴一字一顿道。   江珩眨眨眼:“收养所的外面吗?”   张芳晴点点头,她摸摸胸口,开始回忆那些不太好的记忆:“吴爽……你们都知道,她是我和丽丽的好朋友,之前我们很经常在一起行动,连游戏也是一起组队玩的。”   克莱因道:“她后来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来。   张芳晴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小爽死了,死在游戏里。很可笑的是,我们明明躲过了鬼怪的追击,但是她却踩空楼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她运气不好,直接摔断了脖子。”时隔不久,张芳晴依然能想起那个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她脸色透着点苍白。   钱丽默默地拍了拍张芳晴的背。   张芳晴朝她轻轻笑了下:“之后小爽的……遗体就在原地消失了,她的死亡也被游戏广播播送了。”   江珩抿唇:“当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游戏广播。”   张芳晴点头:“但是游戏结束的那天晚上,我有些睡不着,就溜出房间散步。当时‘House’已经全面熄灯了,没有点灯的情况下,到处都很暗,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负责我的陪护人玛丽没有发现我跑出房间,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大半夜在外面晃悠。”   “我运气好,一路没有撞上其他的陪护人,没被拎回去勒令睡觉。”   克莱因忍不住嘟囔:“真好,我上次想趁半夜上厕所的时间,偷偷溜出去玩,结果发现杰森堵在厕所门口,静静地望着我。”   收养所没有独立卫生间,因此大家洗澡和上厕所都是去的公共澡堂和公共卫生间,克莱因如果没有被杰森堵路的话,溜出去玩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不过克莱因平时就喜欢到处跑,违规次数最多的就是他,所以杰森盯他盯得很紧。   江珩没忍住想象了一下杰森在厕所门口堵克莱因的那个场景,别过头偷偷笑。   对此,克莱因瘪了瘪嘴。   张芳晴显然也想象了那个场景,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克莱因觉得丢人,赶紧让原来的话题继续下去:“然后怎么了?你溜出去之后。”   张芳晴停顿了会儿,缓缓开口:“我看到……”   “小爽的陪护人抱着小爽的尸体。” 第95章 逃离收养所(9)   吴爽的陪护人是老鼠麦斯。在吴爽死后, 由于没有新来的被陪护人,它被分配去打扫卫生, 暂时降级为普通陪护人。   收养所里的陪护人在被陪护人死亡或者离开收养所后, 会有两种选择:依旧担任特殊陪护人,去照顾新的被陪护人;或者被分配去做一些收养所的日常工作,包括打扫卫生、洗衣、整理图书馆、做饭等, 暂时成为普通陪护人。   像食堂的兔子先生就是被分配去做饭的,它以前也陪护过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没有人记得它以前的名字,只叫它“兔子先生。”   老鼠麦斯在众多的陪护人中算是对人温和的一个了,平常对吴爽挺照顾的, 看起来很体贴。   反正至少是比那只臭着脸的斑马杰森体贴,克莱因脑子里偷偷想道。   “会不会是想要安葬吴爽?”江珩提出假设, 毕竟在他眼里麦斯和吴爽的感情不错。   张芳晴摇摇头:“不是。”   她之所以这么肯定, 是因为她好奇心作祟,悄悄跟上去了。   那天深夜,老鼠麦斯抱着吴爽的尸体静静地站在“House”的大门口,它转动着门把手, 似乎想要开门出去。   就是这时候,张芳晴看到了它。   锁着的大门很快被打开, 门外本被挡住的月光倾泻进来, 照得麦斯浑身亮堂。   吴爽的头颅因为脖颈被摔断的关系,软软地折在麦斯的胳膊外,她苍白的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一清二楚, 张芳晴甚至和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视线。   “真可惜……”张芳晴听见麦斯的声音,冰冷的机械音在黑夜里更加冷漠。   “没想到会死在……我以为能活得……”麦斯的声音很轻,传到张芳晴的耳中已经不太清楚。   再加上张芳晴心里紧张,她都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快盖过麦斯的声音了。   麦斯抱着吴爽的尸体走出去,在跨出门前,它仿佛不经意地往张芳晴躲藏的地方瞥了一眼,那双闪着红光的玻璃眼珠吓得张芳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好在麦斯好像没有发现,下一秒它就跨到门外。   张芳晴谨慎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麦斯没有突然返回,这才试着去开刚刚被麦斯打开过的“House”大门。   她本来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大门在每晚临睡前都会被以为陪护人用钥匙上锁,麦斯出去后再锁门的几率其实特别高。   但她一转门把手,大门却被她轻易地打开了。   麦斯没有锁门。   这是张芳晴胆子最大的时刻,她溜出了“House”,跟踪了麦斯。   麦斯一路往收养所东面的那片树林走,没有任何停顿,很快抵达。   但它并未停下,而是穿过树林,最后停在了“Gate”前。   “Gate”平常一直都是紧闭着的,只有收养所内的人被领去工作时,它才会打开,让被允许出收养所的人出去。   但它却在麦斯的面前缓缓打开了。   铁栏杆外的隧道里走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但因为它只看看停在了隧道里,没有走到收养所里来,所以张芳晴没法凭借月光看清它的模样,只能大概看到它的轮廓。   那个身影和麦斯更高一些,身形也略宽,也许是一个陪护人。   “……我带来了……能用……吗?”麦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那个身影似是摇了摇头。   麦斯失望:“我还以为……没想到不行……”   “那就少了一个……”   张芳晴躲在一棵大树后,屏息凝神。   那个高大的黑影开口了:“没关系……质量不好……无所谓。”   麦斯松了口气:“那就处理掉。”   张芳晴心头一紧,悄悄地探头出去,正好看见那一幕她久久无法忘怀的场景。   吴爽的尸体在冰蓝色的火焰里燃烧着,很快被烧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没剩下。   张芳晴眼睁睁看着好友的尸体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我试着继续参与了两场游戏,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克服……我不怕死,可是我总是会想,如果我在游戏里死亡后,我的陪护人是不是也会这样对我。陪护人它们对我们究竟抱有着什么感情,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残酷,是不是有很多像黑影那样的交易者……”   “我太害怕了……所以就逃避了……我想着如果不接触游戏的话……我也许就能自欺欺人了。”   张芳晴讲完后,众人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钱丽抱住张芳晴,拍了拍她的背。   “傻瓜。你就一个人把这样的事情憋在心里,真傻。”钱丽轻声道。   张芳晴眼圈一红。   江珩软声安慰:“很辛苦吧。但现在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张芳晴抬起头,鼻尖酸涩:“嗯。”   江珩对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和煦的暖意,看得张芳晴心里舒坦,眼泪都忘了掉。   张芳晴脸颊微热地低下头。   真奇怪。江珩的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江珩三人在张芳晴情绪稳定后,和她与钱丽两人道了别,给她们留出处理情绪的时间和空间。   临走时,江珩的银手链再次不自然地震颤了一下,他抬起左手腕,仔细地打量了几眼。   仍旧没有异常。   江珩困惑地揪起眉心。   陈娴注意到江珩的动作,随口一提:“怎么了?手链坏了?”   江珩摇头:“没有。”   陈娴见状,也没有追问。   “江珩,你说麦斯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它怎么找到吴爽尸体的,不是说吴爽死后,尸体就在游戏里消失了吗?”克莱因纠结得抓心挠肺。   陈娴也感到奇怪:“而且它出去后还没有锁上‘House’的大门,陪护人不是一向都很谨慎的吗?难道是它急着去和那个黑影碰头?”   “还有那个蓝色的火焰,那是怎么做到的,什么火才能把人的骨头也烧干净?”   “还有麦斯说的‘能用’是要用来干嘛?那黑影说的‘质量不好’又是指的什么?还有‘Gate’居然会打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题一个加一个,问得人头昏眼花。   好在江珩一个没听见,他刚刚正在思考张芳晴说的那些话和银手链的异状,回神后就看见陈娴和克莱因两人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江珩眨眨眼:“?”   两人:“……”得了,看来一个也没听到,刚是白问了。   不过好在好奇心的驱动力强得惊人,克莱因和陈娴居然耐心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江珩笑出酒窝:“总之就是哪里都搞不明白?”   克莱因和陈娴沉思片刻,沉痛地点点头。   无法反驳……   江珩极有耐心地为他们解惑:“张芳晴的话可以提炼出几个有效的信息,但是可能没法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   克莱因和陈娴一脸期待地等着江珩的下文。   江珩掰着手指说:“第一,吴爽的尸体显然有什么用处,否则麦斯不必想方设法地得到,并且大费周章地搬运。”   “第二,尸体有无用处和尸体的处理应该是由黑影决定的,不然麦斯自己就可以判断和处理,也就不必特地和黑影见面。所以蓝色火焰应当是黑影产生的。”   克莱因和陈娴听到这里已经开始领悟了:“那个黑影不知道是什么。”   陈娴想得更深:“按照麦斯熟门熟路的样子来看,它和黑影之间的交易也许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从江珩的推测来看,黑影的地位有可能比麦斯的要高,毕竟它能力更强。”   江珩点头,对陈娴的进一步补充很认可。   克莱因也就勉强跟上思路,他是提不出什么想法,一向是行动力高于脑力。   克莱因看江珩似乎还没把发现说完,胃口被吊起来:“还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吗?”   江珩颔首,但脸色却有些凝重:“最后一点。”   他叹了口气:“麦斯当时恐怕是发现了张芳晴的跟踪,‘House’的大门是它特地不锁的。”   克莱因和陈娴被吓到了。   陈娴焦急:“它发现了?”   克莱因也有点慌:“那张芳晴岂不是很危险!”   说不定会被麦斯给杀人灭口,尸体也被拿去跟那个黑影交易什么的!克莱因胡思乱想。   江珩慢慢说道:“不用担心,它虽然发现了有人跟踪,但很可能不知道是谁在跟踪。”   “啊?”克莱因懵逼。   陈娴略微镇定下来,顺着江珩的思路走。   很快她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对!如果麦斯知道的话,它不可能毫无动静。”   江珩道:“陈娴说的对,麦斯既然选择在深夜行动,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光明正大的,至少是得瞒着人进行的。”   “它不想被人看到,可是的确有人看到了。如果它知道跟踪的人是谁,它一定不会毫无动静。”   克莱因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那这不是好事嘛,没被它发现,张芳晴也就不会被杀人灭口啥的了。”   江珩望着远处的“House”:“没有那么简单。”   “麦斯当时明明发现了张芳晴的跟踪,却不锁‘House’的大门,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克莱因绞尽脑汁:“因为……因为它不怕?”   远处,“House”里逐渐走出一个个陪护人,它们各自朝着自己的被陪护人走去。   晚餐时间应该到了。   江珩望着朝他们三人走来的三位陪护人,语气平静中带着沉重:“嗯。因为麦斯它不怕,它有自信,跟踪的人就算发现了它的所作所为,也无法对它造成威胁。”   “也就是说,它虽然不知道是谁跟踪的,但它能确定目标的范围。”   陈娴听懂了江珩的未尽之言:“……陪护人之间表面虽然看起来没有竞争,但它们地位相同,职责也一样。”   “地位同等……麦斯不可能感受不到同为陪护人的威胁。”   陈娴浑身寒毛竖起:“……也就是说,麦斯它知道,跟踪它的一定不是陪护人,是我们被陪护人间的某一个人。”   江珩三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克莱因弱唧唧地开口:“那陪护人会不会都知道了……”   江珩沉着道:“有可能,也许每个陪护人都会做同样的事呢?”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白熊安吉的声音突然从江珩背后传来。   江珩转过身,白熊安吉蹲下来,弯着腰凑到了他的面前,把距离拉得极近,压迫感也陡增。   “是不能给我听的小秘密吗?”白熊安吉笑着问道,冰冷的眼珠子里仿佛有红光一闪而过。   斑马杰森和陈娴的陪护人绵羊雪莱站在白熊安吉的身侧,面无表情。 第96章 逃离收养所(10)   江珩面色如常:“我们在讨论刚刚游戏里的事情呀。”他笑容温软, 酒窝醉人,让人看着就想放松警惕。   克莱因和陈娴也都收拾好表情, 面上云淡风轻, 一如往常。   白熊安吉淡淡地扫了一眼两人,态度明显软化,它用毛茸茸的双手捧住江珩的脸, 手指搭在江珩的耳后,上面的绒毛蹭得江珩的耳根有些痒。   “是吗?游戏玩得开心吗?”白熊安吉温和道。   克莱因想吐槽,很想吐槽。   一个有鬼的恐怖游戏,还问什么玩得开心不开心的,没被吓着就不错了。   江珩眉眼软得出水:“嗯。”   白熊安吉得到回答, 放开捧着江珩脸的手,站起身来。   倒是绵羊雪莱忍不住在白熊安吉放手后, 伸手撸了把江珩细软的头毛。   哎呀, 真可爱。绵羊雪莱被江珩困惑的小眼神给萌到了。   它心情颇好地蹲在陈娴面前,以往七成的温和变成了十成的温和:“恭喜你今天拿到了第一,这次来的那位大人很高兴能够拥有一个你这样优秀的员工。”   “明天晚上你就能从收养所里出去了,开心吗?”   或许是因为绵羊雪莱比以往更加温和的态度, 陈娴总觉得没什么实感:“明天晚上……我就能出去了?”   绵羊雪莱笑道:“对。恭喜你。”   陈娴的心跳得很快,她终于可以从这个收养所里出去了, 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 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环游世界!   “在明天晚上之前要和朋友们好好道别哦,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太多了。”绵羊雪莱嘱咐道。   陈娴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江珩和克莱因。   离开收养所也就意味着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大家了……果然还是有些舍不得。   江珩注意到陈娴看过来的视线, 对她轻轻笑了下。   陈娴忽然感到很失落:以后也就看不到江珩他们了。   江珩看出她的情绪低落,开口软声安慰:“没关系,只是见面机会比较少,但是还是有可能见面的呀。别担心。”   “对吗,安吉?”江珩仰脸,向上抬起的黑眸在夕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犹如映着光辉的湖面。   他的面容柔软,有着莫名的亲和力。   白熊安吉禁不住想要凑过去仔细地看看那双漂亮的眼睛,它堪堪维持住崩塌边缘的理智,缓慢地点了下头:“嗯,会有机会的……只要……”   “只要?”江珩眨巴眨巴眼。   但白熊安吉却回过神来,没有再说下去:“没什么。以后还会有见面机会的,别担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经常碰面呢。”   陈娴虽然觉得这都是安慰,但还是稍微放了点心。   她笑得温柔:“希望我们运气都不错。”   江珩义正辞严:“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   克莱因挠挠头,别扭道:“我也……运气不错。”   陈娴笑出声:“那我就祈祷我自己运气不错吧,毕竟我稍微有点非,平时和大家玩卡牌游戏也总是输。”   绵羊雪莱的玻璃眼珠里似有情绪一闪而过,它说:“小陈娴运气的确不是太好呢。来,左手伸过来,我要记一下你的编号,离所申请要用。”   陈娴伸出左手,让绵羊雪莱能看清楚她小臂上印着的编号。   “63579……好的,我记下了。”绵羊雪莱念道。   江珩和克莱因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小臂上的编号,自从他们有记忆开始,这串五位数的编号就一直印在小臂上,即便经过了无数次的清洗它都没有褪色。   “说起来这串数字有什么用?除了离开收养所的时候要用这个登记和申请之外。”克莱因好奇心又起来了。   斑马杰森冷淡地开口:“收养所的特有编号,可以防止你这种好奇心过剩的家伙离家出走,结果最后走丢了回不来。”   “……”突然被怼了一顿,克莱因有点不爽。   江珩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63606”:“就这样吗?”   克莱因刚想顶嘴,结果被江珩的话打断,目光移了过去。   斑马杰森也朝江珩看过来。   江珩面上攒出酒窝。   斑马杰森开口:“就这样。”   江珩冲斑马杰森弯了弯眉眼,像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白熊安吉这时忽然出声:“不,可能还有个作用。”   江珩看向它。   白熊安吉缓缓说出口:“防拐卖。”   “……”   绵羊雪莱憋不住笑:“安吉,你担心得也太多了。”   它瞥了一眼江珩:“不过小江珩这么好看,的确可能会有人动歪心思。”   白熊安吉对于同事的嘲笑无动于衷:“晚饭时间了,回‘House’吧。”   吃完晚饭后,陈娴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整理要带离收养所的行李。   她先将衣服鞋子等明天用不到的日常用品全部打包好,其他剩下的像是牙杯毛巾之类的,就打算明天用完后再整理进行李。   收拾的时候,她翻到了她的计划本,里面写着的都是她未来的旅游计划。   “这个很重要呢。”陈娴神色柔和地翻阅着计划本,翻着翻着有些停不下来,一下就看过了头,等回过神的时候,绵羊雪莱就已经来催她睡觉了。   算了……计划本明天再收进行李里吧。陈娴想着,把计划本放到抽屉里,毕竟这种私人物品,她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放在书桌上。   “早点休息,别太激动睡不着哦。”绵羊雪莱帮陈娴掖好被子。   陈娴扒着被沿:“雪莱。”   “嗯?”   “总感觉你好久没有这么温柔过了,自从我成年之后,你好像渐渐疏远我了。”陈娴轻声说,她的目光很安静,充满了回忆。   绵羊雪莱掖被子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它收回手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没有必要像你小时候一样处处都管着你。”   “……是要放手让我独立的意思?”陈娴在窝在被子里闷笑道。   绵羊雪莱轻轻拍了拍陈娴的头。   “快睡吧,晚安。”它说道,起身准备出去。   “晚安,雪莱。”陈娴说。   绵羊雪莱走出房间,握着门把手要把门带上,却忽而听见陈娴轻飘飘传过来的话语。   “我会想你的。”   绵羊雪莱没有说话,沉默地关上了门。   “雪莱。”冰冷的电子音从右侧发出。   绵羊雪莱向右看去,老鼠麦斯正拿着扫把,从阴影中走出来。   绵羊雪莱看了一眼陈娴的房门,往右侧走了几步:“你有什么事吗?麦斯。这么晚了还没有打扫完的话,监护者可是会责备你的。”   “放心,打扫已经结束,不会吵到小可爱们休息的。”老鼠麦斯低声笑道。   绵羊雪莱冷漠地“哦”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它见老鼠麦斯只是站在不远处古怪地笑着,以为这是麦斯的日常犯病,便转身想走。   它们这些特殊陪护人,除了日常照顾被陪护人之外,还身兼夜间巡逻的职位。它可没有时间陪麦斯疯疯癫癫。   “雪莱,你舍不得她对吗?”老鼠麦斯阴森森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间走廊里响起。   绵羊雪莱停住了脚步。   老鼠麦斯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往下说:“你也有缺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监护者可不会轻易饶恕你。他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尤其是对于我们来说。”   “我没时间陪你发疯,麦斯。你要是收拾完卫生,就回房间去休息。别出来妨碍夜间巡逻的工作。”绵羊雪莱冷冷道。   说完,它就沿着走廊离开了,只留下老鼠麦斯站在原地。   “最好是这样……别被销毁了。”老鼠麦斯的低语几不可闻。   由于昨天刚刚进行完一场游戏,这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进行游戏。   因此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格外的放松,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日常的轨迹。   江珩迷迷糊糊地把早餐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然后把杯子里的牛奶也喝了个干净。   他延续以往的习惯,端着兔子先生给的小甜点——今天是抹茶慕斯蛋糕,跑去“House”的大图书馆去看书。   这是收养所里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所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很多人愿意往图书馆跑。   “江珩?今天也来图书馆啊?”   江珩听见声音,四处张望找人。   “我在你后面。”   江珩闻言,乖乖转身:“陈娴,早上好呀。”   陈娴心情颇好,笑眯眯道:“早上好,奶胡子沾了一圈哦。”她贴心地掏出纸巾递给江珩,顺便拿出镜子给江珩照。   江珩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攥着纸巾擦干净了,清晨的困意被害羞赶跑不少。   “早上的江珩总是迷迷糊糊的。”陈娴看江珩红着脸把纸巾丢到垃圾篓里,不禁打趣道。   江珩抿唇,飞快地转移话题:“你的行李都收好了吗?”   “嗯,收好了。昨天就收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上起床后又把牙杯那些洗漱用品给打包了。”陈娴说。   “虽然今天就要走了,不过还是想像平时一样。这样悠闲的生活,工作后可能就没有了……”   两人聊着天,走到了图书馆打发时间。   ……   一天很快过去,吃完晚饭后,是陈娴的告别会。   大家挤在陈娴面前围成一圈。   “陈娴,记得要想我们啊!”女孩们一个个与陈娴拥抱,脸上多少都挂着不舍,和陈娴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有的都开始红着眼圈掉眼泪。   陈娴内心也舍不得,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但收养所里的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家人。   要与家人分别,肯定是不舍的。   “别难过了,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和你们多多联系的,你们以后出去了,等工作不忙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呀。”陈娴无奈地安抚众人。   克莱因抓着这句话不放:“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像之前出去的人那样,电话和信一个没有。”   陈娴被他逗得心情松快不少:“知道知道。”   “如果我能实现环游世界的梦想,我会给你们寄各地的明信片的。收件人就写——”陈娴目光一转,“就写江珩的名字!”   江珩被突然点名,懵懵懂懂地点头:“嗯……好。”   陈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凑到江珩耳边:“陪护人的那些秘密我没法陪着你们一起探索啦,要是你们知道了的话,记得在回信里写给我哦!不要被发现了!”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乖巧得陈娴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毛。   短暂的告别后,绵羊雪莱便帮陈娴提着行李箱,送她离开收养所。   “雪莱。”陈娴唤道。   “嗯。”   陈娴抬头望着夜晚的星空:“真希望我能把计划本上的所有国家都去逛一遍,一定很有趣。”   “嗯……”   “你觉得我能做到吗?”陈娴笑着问。   绵羊雪莱抬起手掌,轻轻盖在陈娴的头上:“一定会的。”   送别了陈娴,收养所里的大家虽然都心情不佳,但还是各自散开去做想做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告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多次下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习惯。   张芳晴正想去图书馆,途中经过陈娴的房间,发现门大敞着,应该是刚刚陈娴离开时没有关上。   “娴娴……”张芳晴略带伤感,她站在房间门口,仿佛还能回忆起陈娴在这里生活的身影。   她们之前还在这里开过谈话会。   张芳晴的目光略过书桌,一个熟悉的本子映入眼帘。   “……不是吧!!陈娴——!” 第97章 逃离收养所(11)   “江珩!”张芳晴慌里慌张地拿着陈娴落下的计划本跑过来。   正要去图书馆的江珩脚步一拐, 转身停了下来:“怎么了?”   他的手链随着张芳晴的接近开始不断震颤起来,像是在手舞足蹈。   不过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三秒就没有继续了。   江珩摩挲了一下银手链, 他已经逐渐习惯了银手链习惯了银手链坠在手腕上的感觉, 不再觉得有不适应感。   在江珩出神的时候,张芳晴已经跑到他面前,一副快急哭了的样子:“怎么办!陈娴把她最重要的计划本落下了!她最宝贵这个东西了, 里面都是她这些年陆陆续续写了一整本的旅游计划!”   江珩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别急,还有办法。现在陈娴和雪莱应该还没走远,追过去还来得及。”   “计划本给我吧,我现在去追。”江珩镇定地说,他安抚地笑了笑, 那种沉着也感染到张芳晴,让她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   她点点头, 很果断地把计划本交给江珩。   “要去追什么?”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江珩转头, 王铭柯站在他身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要去追什么?现在是晚上,规则不允许外出的。”   张芳晴这才想起收养所的规则:“那怎么办!”   江珩无辜地朝着王铭柯眨眨眼。   王铭柯被江珩看得无奈,他叹了口气, 凑近了说话:“我有办法,我跟江珩去追人。张芳晴你就留下来, 如果中途陪护人发现我们不在‘House’里, 记得帮我们打掩护,尽量拖延时间,就说我们在跟你玩捉迷藏。”   王铭柯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陪护人问细节, 你就说是江珩当鬼,你最先被抓到,我还没被抓到。”   张芳晴连连点头。   “赶紧走吧,再晚点可能就追不上了。”王铭柯说着,脚步匆忙地走出去。   江珩抱着本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王铭柯的后面。   作为一个路痴,他能做到就是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江珩你胆子也真大,明明不认得路还敢想着一个人追出去。”王铭柯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江珩软乎乎地笑,王铭柯差点就要被他萌混过关。   “下不为例!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整天关心别人,自己就不懂得多关心一点吗?”王铭柯絮絮叨叨。   江珩乖乖地闭着嘴,只等着王铭柯自己说累了停下来。   “小江珩和小铭柯?你们要去哪儿呢?”正把今天晾干的衣服收回来分还给众人的奶牛克劳注意到朝它跑过来的两人。   江珩舔了舔唇,主动伸手帮奶牛克劳捞了一把快从她的衣篮子里掉出来的衣服。   奶牛克劳高兴地蹲下来,掏出根棒棒糖递给江珩:“谢谢你的帮助,这是一点小奖励。”   江珩高兴地接过来,他很喜欢甜味的东西:“谢谢克劳,每天都辛苦你洗衣服和收衣服啦。”   江珩捏着棒棒糖乖巧道谢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奶牛克劳没忍住戳了戳他脸上的小酒窝:“不用谢。”   等奶牛克劳跟江珩和王铭柯挥手道别,它才想起刚刚江珩和王铭柯似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应该没什么,两人平常都是乖孩子,不会出什么乱子,估计就是去拿什么东西或者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游戏了。   奶牛克劳放下心,挎着衣篮子继续做事去了。   “还好糊弄过去了。”王铭柯松口气,拉着江珩跑到“House”一个不起眼的偏门。   王铭柯掏出怀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8点10分。   “这个门正常时间不会锁,只有晚上睡眠时间才会锁起来,一般是供陪护人出入的。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它才不锁,毕竟陪护人经常从这里进进出出。”王铭柯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确认门外的状况。   “不过我确认过了,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有陪护人进出这里,晚上它们大都呆在‘House’里守着我们。果然没人,走吧。”王铭柯确定门外没有陪护人经过,这才跟江珩一起跑出去。   夜晚的收养所很安静,毕竟大家都集中在“House”里。   江珩和王铭柯一路跑向树林,但始终没有看到陈娴和绵羊雪莱的身影。   “进去看看吧。”江珩看着眼前有些阴森森的树林,脑海里却浮现出当时陈娴述说梦想时的闪亮表情。   他攥紧了计划本,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必须交给她。   两人没有犹豫地走进树林。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王铭柯说:“我突然考虑到一个问题。”   江珩:“?”   王铭柯道:“如果绵羊雪莱还呆在陈娴身旁,我们要怎么躲过它的视线,把计划本交给陈娴?”   江珩:“……声东击西?”   王铭柯:“好主意!”   两人依旧没有在树林里看到要找的陈娴。   高耸的“Gate”现在杵在他们面前,平时绝不打开的铁栅门今天开了。   估计是为了送陈娴出去。   “我们……还要追出去吗?”王铭柯看着“Gate”外的昏暗隧道。   隧道不再是黑洞洞的,它里面应该点了灯,只是光源不足,有些昏暗。   “规则里的一般条例基本都是非完全肯定的语气,像是‘最好不要接近Gate’之类的。”   “但是那条‘绝对不能从Gate出去’用了特地强调的完全肯定语气……”王铭柯犹豫。   江珩在黑暗里笑了下,月光映得他双眸微亮,像是两颗小星子。   “规则里还写了‘夜晚绝对不能离开House’,我们已经违反过了。”江珩嗓音软和。   王铭柯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反正已经违反了,违反一条和违反两条都是违反。   王铭柯忍俊不禁,江珩总是能无辜地说出一些有意思的话。   “也对,那就走吧,大不了被陪护人它们骂一顿。”王铭柯说。   两人走进隧道里,隧道的壁上点了灯,方便了他们前行。   脚步声空洞地回荡着,偶尔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本以为这条隧道会很长,但两人走了一分钟左右,就从它的尽头出来了。   “是墙?”王铭柯看着前方有些懵,从尽头出来后他一眼就看到前面那堵砖红色的高墙。   江珩摇摇头:“不是,两边有通路。”   王铭柯这才向两边看了看:“我还以为是堵死的。”   红色的砖墙想左右两边一直延伸,墙上开了一扇扇高大的门,全都紧紧地关着。   “江珩和……王铭柯?”陈娴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江珩向左看去:“陈娴?”   陈娴站在不远处,脚边是她的行李箱,身旁应该是运载食品的车辆,估计是要送到收养所里来的。   江珩和王铭柯悄声走过去。   江珩新奇地盯着那辆运载车看,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车辆,但是他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你们怎么跑过来了?要是被陪护人发现了怎么办?”陈娴小声说道,环顾四周,确定绵羊雪莱还没有回来。   王铭柯叹气:“你的那个计划本没带,张芳晴都快急哭了,江珩就自告奋勇来送了。”   江珩把揣在怀里的计划本递给陈娴,抿唇笑得柔和:“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陈娴接过那个计划本,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看完后放在书桌上,但今天她收拾的时候好像没有去碰书桌,所以自然而然就忘了带。   “谢谢你们,的确很重要……”陈娴低头看着计划本,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她收好本子,起身道:“你们得赶紧回去,雪莱是去申请出行车辆了,待会就要回来了,趁现在……”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那是雪莱的脚步声,她很熟悉,毕竟相处了将近二十年。   江珩耳尖微动,也捕捉到了脚步声:“它好像来——”   陈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嘘——”   她看了眼旁边的运载车,车厢是开着的。   “你们先躲到车厢里面去,等我和雪莱走了再出来。”陈娴推了江珩和王铭柯一把,“快点!”   江珩和王铭柯互相对视一眼,果断地爬到车厢里。   车厢挺大,即便装了很多货物,但容纳下江珩和王铭柯依然绰绰有余。   陈娴看两人在车厢里找好位置了,便打算从外面把车厢的厢门合上,像原来那样留一条缝隙,既不会暴露也能给车厢里的两人透气。   “嘘——”陈娴俏皮地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无声地做嘴型,“别出声。”   她眨眨眼,把厢门合上了。   “小陈娴,久等了。”绵羊雪莱的声音。   江珩和王铭柯悄悄扒在车厢厢门的缝隙上,偷偷地往外看,观察陈娴和绵羊雪莱什么时候离开,毕竟外面的声音在车厢里不太听得清,比较难判断距离。   陈娴说:“没关系,雪莱,我们要坐的车呢?”   绵羊雪莱没有说话。   “雪莱?”陈娴困惑。   “这就是63579?”嘶哑浑厚的声音响起。   江珩和王铭柯面面相觑,还有一个人?是等下给陈娴开车的司机吗?   雪莱的电子音冷冰冰的:“是的。”   “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女孩,希望她能被制作成功,最近玩偶的出货率越来越低了。”那个陌生的声音说。   陈娴隐约觉得不对:“雪莱?什么是‘玩偶的出货率’?‘制作成功’又是什么?那是我的工作吗?”她说到后面,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因为她看清楚了那位陌生来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身躯庞大的怪物,它比三米的雪莱还要高大的多,脸上竖着排列着三只巨眼,六只手臂如同蜘蛛腿一般长满了恶心的茸毛,粗壮的双腿则形似兽类。   怪物佝偻着腰,三只巨眼死死地盯着陈娴,像是在打量商品一般。   “希望她做成玩偶后也能这么灵活思考,成为鬼之后,那位大人的脑子不太好用了,想要个聪明点的。”怪物缓缓说道。   绵羊雪莱语气平淡:“您放心。收养所里的所有人每天都有保证充足的学习时长,大脑的思维速度不会退化的。而且63579的成绩一直都算不错,能在游戏里胜出也证明她的身体机能不会差劲,一定能满足那位大人的要求。”   怪物满意地点头:“很好。看来她应该能承受得住,这次的制作应该可以成功了。”   绵羊雪莱耐心询问:“请问那位大人想要的尺寸是多少?等高的五米吗?”   怪物摇摇头,脖子扭动的时候发出黏腻的声音:“不,三米就好。失败的话也方便你们处理。”   “我可以动手了吗?”怪物问。   陈娴往后退了几步:“雪莱……不是要送我离开收养所吗?”   绵羊雪莱没有理会陈娴的话,只是朝着怪物点头:“您可以动手了。”   陈娴反应很快,转身就跑,但绵羊雪莱的速度比她更快,它挡在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后面的怪物猛地伸出六只手,四只手分别牢牢抓住陈娴的手脚,另外两只手,一只扭断了陈娴的脖子,另一只捏碎了陈娴的心脏。   陈娴的手软塌塌地垂下来,怀里抱着的本子“啪”地一声砸在地上,被弄脏了。   她那么宝贵的计划本,她写下的所有梦想,全在此刻蒙上了一层灰。   “下次还是不要把头也拧断了,感觉不太美观。”怪物慢悠悠地说,把陈娴的尸体用容器装起来,容器里装满了防腐液,保证被运送去做玩偶前,尸体能保持新鲜。   绵羊雪莱:“随您喜欢,一般做成玩偶后是没有差别的,毕竟还要填充棉花。”   “也是,你看起来就挺好的。”怪物古怪地笑了两声,“那位大人想要自己定制,就不再你们这里做了。”   绵羊雪莱:“好的。” 第98章 逃离收养所(12)   陈娴死了。   王铭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江珩睁大了眼,瞳孔剧烈地收缩, 扒着厢门的手颤抖着, 他手下用力,就想开了厢门跑出去。   王铭柯握住江珩的手腕,费劲地把江珩的手从厢门上扯下来:“不行的, 我们打不过它们,冷静点江珩。”   “冷静点,别去白白送死。江珩,陈娴把我们藏在这里,我们要是被发现了, 不就辜负了她吗?”   江珩黑眸冷得像冰:“我打得过它。”是他让陈娴成为了游戏的赢家,是他——   害死了她。   江珩胸腔里一阵阵地闷疼, 他咬紧了牙关, 一字一顿:“我不能放过它。”   王铭柯急得嘴巴快起泡,他声音压得极低:“就算你打得过它,那接下来怎么办?”   “逃吗?怎么逃?其他人呢?就这么不管吗?”王铭柯语速极快地反问了一串。   收养所里还有17个人被蒙在鼓里。   “……”江珩没说话,他紧抿着唇, 妥协了。   绵羊雪莱似乎还有话要跟那只怪物说,它们拿着装了陈娴尸体的容器, 越走越远。   “走吧, 趁它们没回来。”江珩平静下来,漂亮的黑眸里一丝杂质也没有,剔透的就像可以出展的昂贵宝石。   王铭柯松了口气, 跟在江珩身后出了车厢。   原路返回。   “收养所——”江珩眺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House”,“收养我们不是为了做慈善,是想制作所谓的‘玩偶’。”   “所谓的被领去工作,其实就是被选中去——”江珩没把话说完。   王铭柯低低地应了一声,说实在的,他对此信息接受得并不算良好。   收养所里的陪护人虽然在众人年岁渐长之后,对他们的态度日渐冷淡,但曾经也是万分关心呵护过他们的。   对于收养所里的所有人来说,陪护人就像是他们的亲人,是家长一般的存在。   然而现在的陪护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家长了。   它们是敌人。   王铭柯逃避似的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看了看时间。   8点40分。   王铭柯勉强地转移话题:“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尽快赶回‘House’,不然到9点左右的时候,偏门进出的陪护人会变多。”   江珩“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迅速地往“House”赶去。   8点50分,两人成功抵达“House”的偏门。   王铭柯上去想把门打开,却意外发现——   “江珩,门锁了!”   江珩疑惑地哼了个鼻音:“嗯?”   他从沉浸的混乱思绪里清醒,看着慌神的王铭柯:“门锁了?”   王铭柯点头,他神经质地又确认了一遍时间:“怎么会?明明在晚上十一点的睡眠时间前,这扇门都不会被锁起来的!”   “也许陪护人发现有人外出了。”江珩眨眨眼,回答王铭柯的问题。   王铭柯听到他的话,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在刚刚知道敌人身份后,就被敌人发现踪迹,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计划外的变化,王铭柯不太擅长应付,他求助地望向江珩:“现在要怎么办?”   江珩歪歪头,像是不太明白王铭柯的意思。   怎么办?当然是把门打开啊。   江珩这么想,这么回答了。   “可是门锁了!”王铭柯抓狂。   被锁了有什么区别吗?   江珩现在有点不太高兴,他抬起脚,想着直接暴力把门踹开。   王铭柯赶紧上前把人拦住:“不行!不行!”他急促地否认了两声。   江珩抿着唇,鼓起面颊。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王铭柯对江珩很是了解。   江珩现在估计很不高兴,王铭柯判断道,但是门是真不能踹。   “踹门动静太大了,我们会被当场抓住的。”王铭柯好声好气地解释。   江珩听完,重新站稳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会被抓到,但是王铭柯不一样。   做人还是要知恩图报的,王铭柯才刚刚帮过他。   江珩在心里认真地思考道。   王铭柯松了口气,毕竟江珩要是真的要踹门他肯定是拦不住的。   “这个时间,收养所的门应该全部都上锁了,窗户也是……”王铭柯苦恼地抓抓脑袋。   江珩半蹲着身子,去看锁眼。   王铭柯看见他的动作,想了想,也跟着蹲下来,去观察锁眼。   也许他能激发开锁天赋呢?他想着,把脸凑过去。   下一秒他差点喊出声。   江珩偏头,示意他噤声:“嘘。”   他们找到了偏门被锁上的原因。   偏门的锁眼上挤着一张小小的鬼脸,它的面皮很皱,皮肤是灰黑的颜色,如同干尸。   鬼脸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龇牙咧嘴,张着嘴就想要咬过来,不过它似乎有活动距离,并没有顺利地咬到江珩和王铭柯。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王铭柯把叫声咽回去,试图冷静思考。   江珩伸出手指,在鬼脸面前晃了晃,看着它跟着手指动作进行扑咬,但偏偏又咬不着。   王铭柯总有种江珩是在逗猫逗狗的感觉。   “因为它们不想隐藏了吧。既然游戏里能有这些东西,收养所里有也不奇怪。”江珩漫不经心地摆动着手指,“陪护人可能不仅仅发现了有人外出,它们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出过‘Gate’,看到过不该看的东西。”   王铭柯:“哦,是这样——?”他差点被江珩淡定的态度给糊弄过去。   “等等,那我们不是暴露的差不多了?”王铭柯震惊。   江珩收回逗鬼脸的手指,开始在口袋里摸索:“嗯。不过应该没发现我们是谁。”   “不过如果不快点进去的话,估计就要被发现了。”江珩把兜里的棒棒糖摸出来。   “直接用不太保险……”江珩嘟囔道。   王铭柯听闻,奇怪道:“什么不太保……险?”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珩凭空变出一把银色短刀,跟变魔术似的。   江珩打量了一下刀尖,应该可以勉强捅到锁眼里。   王铭柯眼睁睁地看着江珩把银刀一下插到锁眼里,下手的动作十分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鬼脸被锐利的刀尖扎破,痛苦挣扎地扭动两下,然后烟消云散了。   江珩把银刀拔~出来,王铭柯再次目睹了银刀的不翼而飞。   王铭柯沉默了一会儿,说:“江珩。”   江珩正在舍不得手里的棒棒糖,他等下要用它开锁。   王铭柯一本正经:“你是不是会什么法术?是魔术师?或者魔法师?!”   “……”   江珩眨眨卷翘的睫毛:“都不是。”   他的心情略微放晴了点,但想到这把银刀是如何出现的,他又心情低落起来。   告诉他方法的人已经不在了。   江珩呼了口气,虽然鬼脸解决了,但是门依旧是上锁的。   牺牲棒棒糖在所难免。   王铭柯看江珩把棒棒糖的棒子捅到锁眼里:“这个能开锁吗?”   江珩点点头,捏着棒棒糖在锁眼里转了一会儿。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两人迅速进门,若无其事地走在走道上。   不远处就是岔路口。   直到这条走道走完,两人都没有撞见什么人。   到岔路口的时候,王铭柯正想把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放下来,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巨大的身影。   他的陪护人老虎泰格矗立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江珩慢吞吞地打招呼:“泰格好。”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柔软澄澈。   老虎泰格肉眼可见地软化态度:“小江珩好。”   王铭柯也跟着打了个招呼,神色如常。   老虎泰格也应了声。   “你们去了哪里?刚刚好像没有看到你们。”老虎泰格蹲在两人面前,宽大的手掌抚摩着两人的头发。   江珩看起来有些困惑:“我们在玩捉迷藏。张芳晴没有告诉你吗?”   老虎泰格的手掌毛绒绒的,江珩忍不住把它从头顶扒拉下来,捏在手里摸一摸。   老虎泰格对此适应良好:“是吗?好像是有说过吧,我不太记得了,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它的眼珠动了动,望向王铭柯:“最后是谁赢了?”   王铭柯沉稳地笑笑:“当然是江珩,他比我们俩都聪明。”   “你没抓到小江珩?”老虎泰格看起来有些无奈。   王铭柯疑惑:“不,江珩当的是鬼,是他把我抓到了。”   老虎泰格笑道:“哦对,小芳晴说的是江珩当鬼,瞧我这记性。不过你们很多年没玩过捉迷藏了吧,怎么忽然想起要玩这个?”   江珩捏毛绒绒的动作停下来,他严肃着小脸:“因为我一直看书,看累了。”   老虎泰格一愣,随即道:“原来是这样。”   它温和了神情:“那以后多多活动吧,一直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我还要和其他陪护人去给你们整理资料,这两天周末应该休息够了吧,明天就要重新开始上课了,别忘了按时起床和带好书本哦。”   老虎泰格把手掌从江珩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张开双手拥抱了下两人,这才起身匆匆走开。   江珩和王铭柯目送着它远去,这才转回身,继续往前走,两人打算按照往常的活动,去图书馆。   “它在试探我们。”王铭柯手心全是紧张时出的冷汗。   江珩舔舔唇,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浪费掉的棒棒糖。   虽然还能吃,但一想到它曾经捅过鬼脸在的地方,他就不太提得起食欲。   明天记得的话再要一根好了。   王铭柯正等着江珩回答,但却迟迟没等到:“江珩?”   江珩回神:“嗯。没关系,它只是试探,说明陪护人还没确定是谁跑出去了。”   王铭柯放了点心:“关于陈娴的事……”   “明天晚上。”江珩忽然说,“明天晚上让大家都到图书馆,以交流学习的名义。”   他更想要吃糖了,现在嘴里都是苦的。   王铭柯揣测出了江珩的意思:“你要直接告诉他们吗?可是他们会——”   会信吗……   王铭柯本来想问出口,但他看着江珩安静瓷白的侧脸,忽然觉得其他人应该是会相信的。   因为是江珩说出来的。   他从不开这种玩笑。 第99章 逃离收养所(13)   上课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课程集中在下午,早上只有一节阅读课, 其他是自由的外出时间。   今天是晴天, 阳光充足,照得人暖洋洋的。   往常江珩都会呆在“House”外的小草坪上晒太阳。   克莱因兴高采烈地跑来老地方找江珩,却发现江珩身边已经跟着两个人。   王铭柯和张芳晴。   “江珩, 早上好。”克莱因跑到江珩面前,笑着打了个招呼。   江珩正在和张芳晴说昨天晚上的事情,闻声扭头:“早上好,克莱因。”   “早上好……张芳晴怎么哭了?”克莱因诧异。   王铭柯正在手忙脚乱地安慰张芳晴,不过收效不佳。   江珩凑到张芳晴面前温声安慰:“别难过。她一定也不会想看到你哭的。”   张芳晴抬头, 江珩柔和的面容呈现在眼前,让她有些发愣。   江珩的银手链微微抖了抖, 幅度很小。   看见张芳晴似乎冷静下来了, 江珩才转向克莱因。   “克莱因。”   克莱因觉得江珩看起来情绪不太高。   “陈娴死了。”   “……”   克莱因睁大了眼睛,颇为震动:“……你说……什么呢?”   他被这个突兀又痛苦的消息砸得有点懵:“江珩,你又睡糊涂了吗?陈娴昨天离开收养所去工作了啊?”   江珩垂下眸,遮住了波动的眸光。   王铭柯张了张口, 还是说了出来:“她被带出‘Gate’,然后被杀死了, 被雪莱带来的一只怪物杀死了。”   有了开头, 剩下的话就很好叙述,直到王铭柯把话说完,克莱因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里。   “……你们在开玩笑吗?”克莱因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张芳晴轻微的抽泣声。   克莱因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软着腿,退了两步。侵入骨髓的寒意慢慢地爬遍全身。   陈娴死了。   陪护人是敌人。   有一只怪物会把他们杀了。   收养所里的一切都是骗局。   克莱因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一直都活在欺骗里,就像一群被养肥的待宰羔羊,从来没有发现过屠刀的逼近。   江珩颤了颤羽翼般的眼睫:“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逃……?周围都是高墙,唯一能通行的‘Gate’平时还是关着的!”克莱因情绪稍显激动。   他最喜欢在收养所里到处溜达,为此还多次违反了规则,被斑马杰森揪着耳朵上报监护者,然后领了一堆的罚。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收养所的边边角角,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逃不了也得逃。”江珩抬眸,阳光映得他眼底澄亮。   克莱因张嘴想要反驳,但话语卡在喉咙。   江珩说的完全正确,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王铭柯见状,出声附和:“对!我们必须要逃,否则就是在等死,办法总会有的。”   张芳晴深吸一口气:“对……办法总会有的……”   克莱因望了一圈人,又看看眸色沉静的江珩,也低声地应道:“嗯。”   江珩看了一眼在“House”旁边远远望着他们的陪护人:“王铭柯,你记得上一次的游戏是什么时候吗?”   王铭柯愣了一下,很快给出答案:“两个星期前吧?”   江珩眨眨眼:“那上上次的时间呢?”   王铭柯开始明白江珩想问什么了:“三个星期前,再往前一次是四个多星期前,准确来说是29天前。”   “历年来两次游戏的间隔最短为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王铭柯总结道。   克莱因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铭柯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做过调查,为了算出我最晚离开收养所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好有个准备。”   “……”克莱因有点无语,王铭柯可真闲。   张芳晴倒是不自觉地破涕为笑:“王铭柯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对问题刨根究底。”   江珩抿唇笑道:“这是件好事情。”   众人心情稍缓。   江珩舒展眉眼,根据王铭柯给出的数据,判断道:“两次游戏的间隔时间最短为七天,从目前的间隔时间来看,下次游戏的开始时间最早恐怕是五天后。”   “我们得在那之前想出逃走的方法。”江珩说。   “五天……时间太少了。”张芳晴忧心忡忡。   克莱因倒是打起了点精神:“总比明天就是来得好。”   江珩望向克莱因:“克莱因,你对收养所的地形最熟悉。”   被点名的克莱因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收养所里真的没有哪里比较容易溜出去的吗?”江珩的眉心拧成一团。   克莱因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是爬墙的话肯定不行,墙的高度太高了,起码有五米。我们没有梯子,墙上也没有能攀爬的着力点。”   “‘Gate’的话也肯定不行,它要是开了那才糟糕……”克莱因纠结。   克莱因豁然开朗:“啊!有个地方可能行!”   王铭柯紧张:“哪儿?”   克莱因说:“‘Gate’前面不是挡着一片树林吗?那片树林其实覆盖面积挺大的,有个很偏的地方其实开了个门,但是被树丛遮得密不透风,不特地跑过去看根本看不到。”   张芳晴弱弱地问:“是开着的吗?”   克莱因犹豫:“应该是吧,上次我差点打开了,但是当时自由时间刚好结束了,我怕被杰森骂,就赶紧跑回‘House’了。”   江珩打了个哈欠,昨天没怎么睡好,他现在有些困了:“那也许能行。不过我们不能确定那扇门后面是什么?”   王铭柯点头:“嗯。万一那扇门不是通往墙外,或者有人看守的话,那就白高兴一场了。”   江珩揉揉眼:“还是得去看看,探探路。”   他睡眼朦胧地看向克莱因,努力睁大眼睛,撑起精神来:“克莱因,那扇门离这里远吗?”   克莱因摇头:“不远,来回大概半小时的路程吧。”   江珩慢慢露出点笑容,脸颊上的酒窝浅浅地漫出来:“时间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树林的这一片很少有人回来,毕竟这里看起来就是一片长得茂盛杂乱的树丛,指不定会飞出个什么虫子来。   克莱因在前面带路,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茂密的树丛覆盖着一条小道,笔直地通向前方。   “原来这里有条小道。”饶是信息全面的王铭柯都挺讶异。   江珩也感到新奇,他也从来没发现过这里有条隐藏的小道。   克莱因有些得意:“你要是不成天在这里晃来晃去过,绝对不可能发现!我就不一样了。”   江珩忽然盯着克莱因的肩膀处,眼神极其专注,看得正骄傲的克莱因莫名其妙。   “怎么了江珩,干嘛盯着我?”克莱因忍不住问。   江珩伸出手,指了指克莱因的肩膀:“你的右肩上有条青色的毛毛虫。”   克莱因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他陡然停住脚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尊凝固的蜡像。   “在、在哪?”克莱因问。   江珩乖巧地进行播报:“他趴在你的右肩上,并且正在缓缓地向你的脖子蠕动,大概还有七厘米,现在是六厘米了,还有五——”   克莱因一个激灵:“快快快帮我弄下来!别再播报了!”   小插曲后,那扇门很快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和收养所里的其他高大无比的门不一样,这扇门设计得有些矮小,如果陪护人想通过,恐怕会有些勉强。   “收养所里居然还有这么小的门。”王铭柯感叹道。   门的材质倒是和“House”里的门一样,都是木质的,上面刷着有些陈旧的暗红色油漆,某些部位还有轻微的磨损。   江珩上手碰了碰,指尖沾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这里很少打理。”   克莱因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观察得这么仔细,看到江珩的动作,好奇地凑过去瞅了一眼:“这扇门这么脏的吗?但是我上次握门把手的时候没碰到灰啊,我还以为挺干净的。”   江珩捉到克莱因话中的重点:“门把手上没有灰?”   王铭柯闻言,走到江珩身边,朝门把手上看了一眼:“的确没有灰,而且还出奇的干净,感觉应该经常有人擦拭,或者——”   “或者经常有人来开门。”张芳晴小声说,接着提议道,“要不我们看看门板的上方有没有灰尘吧,如果没有的话就证明这扇门经常会有人来开。”   江珩弯着眼眸,软乎乎地道:“张芳晴好聪明呀,我们就看看吧。”   经过众人的投票选举,决定由力气最大的江珩把体重最轻的张芳晴举起来。   “上面有灰吗?”江珩绅士地盯着地面。   张芳晴伸手在门板上面一揭:“没有,很干净。”   江珩把人放下来。   “真奇怪,明明经常有人来开门,但是又不好好打理。”王铭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克莱因思维活跃:“会不会是不能打理,但是那个人又不得不来开这扇门?”   张芳晴被克莱因的鬼才逻辑绕得有点晕:“不能打理又必须来开门,好奇怪……”   江珩倒是觉得克莱因的说法有点可能:“不管怎么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众人一致同意下,江珩上前,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了这扇暗红色的破旧木门。   耳边响起象征年代久远的“嘎吱”声,江珩往里走了一步,轻轻地嗅了嗅里面的空气。   没有陈年的霉味和呛人的灰尘颗粒,这扇门内果然经常有人来访。   “里面好暗啊。”在江珩后面的克莱因越过江珩的肩头,探头向里望。   江珩眯起眼睛,借着门外渗透进来的几束阳光,找到了一盏同样破旧的油灯。油灯旁还很贴心地给人放了一盒火柴。   江珩走进门内,给其他三人让出进来的空间,然后把油灯和火柴都拿起来。   王铭柯注意到江珩的举动,主动道:“我来拿油灯吧,江珩你来帮忙点一下灯。”   江珩把油灯递过去,然后划燃火柴,把灯芯点起来。   油灯的光芒不弱,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房间。   张芳晴猛然捂住嘴,声音颤抖:“那、那些是什么?” 第100章 逃离收养所(14)   众人的注意力被张芳晴的出声吸引过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封闭房间, 油灯昏黄的光芒充斥在整个房间内,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包括那些半身是人、另半身被缝制成玩偶的诡谲尸体。   三个男人胆子比较大, 骤然看到这么一副地狱景象,虽然有些心惊肉跳,但好歹没有吓得叫出声来。   江珩往前走了几步, 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防腐液体的味道。   防腐液体一般味道都比较刺鼻,具有一定的刺激性,这样强烈的味道能够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变得这么清淡,不靠近一些都察觉不到,看来这些尸体已经被摆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虽然尸体闻起来像是做了防腐处理, 但因为放置时间略长,防腐处理的效果已经减弱, 每具尸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   毛茸可爱的玩偶服搭着腐烂的尸体, 对视觉很有冲击力。   克莱因和王铭柯也先后走到江珩身旁,张芳晴因为不敢靠近,所以就让她暂时呆在靠门口的地方。   “这谁干的,有够恶心, 把人的尸体跟玩偶缝在一起。”克莱因皱着眉头,被夹杂着防腐液体与尸体腐烂的味道熏得反胃。   江珩明智地屏住鼻息, 没让自己的嗅觉受难, 他声音闷闷的:“那只怪物所说的制作成玩偶,制作的过程估计就是这样的。”   王铭柯捂住口鼻,他尽量不去想陈娴的尸体会被怎样对待, 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感到恶心与憎恶。   房间内除了这些被草草地缝合一半的尸体外,没有其他东西,自然也没有众人想象中通往墙外的道路。   克莱因嘟囔道:“居然没有通路,不过也是,如果这里有通路的话,应该在门外就有一群人守着了。”   众人多多少少都明白这一点,在短暂的失落后很快就恢复心态。   认真打量房间的布置后会发现,这里的布置都十分简陋,看起来有点像某种废弃的仓库,只不过这个仓库里装的不是一般的废品。   “这些也许是失败品,否则不会这么随意地摆放在这个偏僻的房间内。”江珩扫了一圈东倒西歪的“失败品”,有了个猜想。   但王铭柯仍有疑问:“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有人经常来看这些失败品?难道这些失败品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这时候,本来站得远远的张芳晴大着胆子走过来,小声地提醒道:“右边的角落里好像有张纸。”   张芳晴指出的角落里的确有张纸,纸张保存得还算完整,只有边角处像是被烧过一般,呈现出焦黄色。   江珩捏着那张纸,王铭柯走过来,提着油灯给他照明。   “致我亲爱的贝尼亚,从你的死亡开始,我便日夜不能安眠。”   “是我亲手将你送入地狱,狠心将你抛弃。”   “可是贝尼亚,我是如此的后悔。”   “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我曾经也同你一样。但我的后悔并不能召回你的灵魂。”   “失败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可你再也不会想从前那般冲着我露出笑脸。”   “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的罪恶,哪怕我永远无法赎罪,我也将永永远远地陪伴着你,度过每一个黑夜。”   纸上似乎写满了一个罪人的自述,他的内心充满着对那位贝尼亚的忏悔,对于自己导致了贝尼亚死亡的事情无比地痛恨与懊悔。   “贝尼亚?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克莱因说。   王铭柯忽然蹲下身,凑到旁边一具斜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尸体上,他刚刚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王铭柯?”江珩困惑地低头,看着王铭柯的举动。   王铭柯举着油灯,灯光照耀下,那个东西反射的光芒更显眼了,他马上就找到了它。   是一条项链,上面上挂着一个银戒指,它被放置在那具尸体略微蜷起的手上。   王铭柯捡起来,但是他拿着油灯,不太好检查它,干脆递给江珩。   项链本身没什么信息,但上面串着的戒指内侧好像有刻字。   江珩拿着戒指,靠到王铭柯身旁,肩膀差点挨到王铭柯身上。   王铭柯低头就看见江珩被灯光晕染的卷翘眼睫,他盯了一会儿,然后不自在地别过头,还假意地咳了一声,引得江珩觑了他一眼。   王铭柯把油灯举得离江珩近了一点,假装无事发生。   江珩腕上的银手链震动起来,像是发火了一样。   江珩明显感觉到了手链的异常,不解地转了转手链,又戳了戳它。但很快震动就停止了,他也再看不出什么异常,便无所谓地继续研究戒指了。   “To my dear Benia.”戒指内侧的刻字很粗糙,应该不是聘请工匠来刻的,极有可能是某人自己动手刻下的。   “贝尼亚?”江珩念道。   王铭柯闻言:“这不是刚刚那张纸上提到的名字吗?”   江珩低头去看这枚戒指,或者说这串项链的所属者,那具坐在地上的尸体。   “这是一具女尸。”江珩蹲下来,近距离观察那具尸体,“她被很好地保存了,基本没有开始腐烂。”   “纸上所写的‘贝尼亚’,应该就是她。”   克莱因被两人挤在外头,心急之下倒是急中生智道:“会不会是那个天天来这破房间的人写的那张纸,既然他对这位贝尼亚小姐很内疚,他应该会天天来忏悔吧。”   江珩把项链物归原主,然后站起身。   “克莱因的推测恐怕是对的。”江珩晃了晃那张纸,纸张拍打着空气发出细微的破空声,“这张纸上也写了‘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的罪恶,哪怕我永远无法赎罪,我也将永永远远地陪伴着你,度过每一个黑夜。’”   江珩慢悠悠地念出纸上的最后一句话。   得到肯定的克莱因,又开始有点膨胀了。   江珩软和地笑笑:“幸好我们是白天的时候来的,不然可能会跟他迎面撞上。”   克莱因茫然地“啊?”了一声。   王铭柯反应很快:“你是说‘度过每一个黑夜’?”   江珩点点头:“那位来看望贝尼亚的常客应该每天晚上都呆在这里,而且一呆就是一个晚上。”   张芳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整个晚上和尸体呆在一起……”想想就觉得可怕。   江珩将拿着纸张也小心地放在贝尼亚微张的手上,贴心地把有点分量的项链压在上面,防止纸张一吹就跑。   做完这些,他安心地松了口气,接着无意识地轻轻吸了口气。   距离的拉近,使呛人的防腐液味扑面而来,江珩被呛了下,鼻子里一下子盈满了酸意。   大意了。他红着眼圈揉了揉鼻子,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白皙的脸颊泛起淡粉色,可怜又可爱。   张芳晴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拍拍江珩的背:“没事吧,江珩?”   江珩眼眸泛着水光:“没事。”他站起身,悄悄挪了几步,远离尸体们。   毕竟味道实在有点呛。   江珩的眼圈还微微红着,声音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对于我们来说,和尸体呆上一整晚也许是很可怕的事情。但对那位经常造访的人来说,也许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了。”   毕竟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一点微薄的赎罪,也是他唯一仅有的救赎。   “如果能找到那个经常来这个房间的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着从他嘴里套话?”王铭柯突发奇想。   其他三人看向他。   王铭柯道:“看他写信的口吻,他是亲手害死了贝尼亚,而贝尼亚又是以这样的,”他指了指贝尼亚的尸体,“这样的方式死去的。”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贝尼亚是我们收养所里的被陪护人,而写下这一整张忏悔之词的人是她的陪护人。”   江珩抿了抿唇:“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也许我们今晚就可以来确认一下。”   “看看这位陪护人究竟是谁。”   王铭柯迟疑:“在图书馆的集会之后吗?”   江珩鼻音软糯:“嗯。”他揉揉鼻子,总感觉想打喷嚏。   众人又在房间里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先从这里出去吧,应该没什么线索了。”江珩提议道。   王铭柯把带在身上的怀表掏出来看了眼时间,也说:“我们得赶紧走了,自由时间快结束了,如果让陪护人发现我们在这里,那会很难解释。”   油灯被熄灭,放回原处和火柴盒摆在一起,江珩刚刚擦燃的那根火柴没有丢,而是重新放进火柴盒里去滥竽充数,希望它能起到点伪装作用。   张芳晴有点不放心:“那个人应该不会发现火柴被用过吧。”   克莱因倒是不怎么在意:“一般发现不了吧?就算发现了他也不知道有谁来过,没关系的。”   王铭柯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地板,幸好上面没有留下脚印等来访的痕迹。   “还好那个人天天都来,房间没有积灰,不然我们很容易就暴露了。”王铭柯放下心。   把来访的痕迹都给消灭之后,四人从房间撤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重新合上。   “江珩,你——”克莱因拉住江珩,刚想同江珩单独说一会儿话,却忽然神色一滞。   他僵硬地侧过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地向他们接近。   “小江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白熊安吉扒开树丛,目标准确地朝他们走过来。   它转了转眼珠,扫视过每个人:“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哦?”   白熊安吉高大的身影挡在四人面前,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他们无处可逃。 第101章 逃离收养所(15)   克莱因抓着江珩右手腕的手微微缩紧, 安吉怎么会追到这里,自由时间明明没有结束!   江珩被捏得有点疼, 他皱了下眉, 手指尖尖扒住克莱因的袖子拽了拽:“克莱因。”   克莱因像只受惊的兔子,差点儿蹦起来:“怎么了?”   江珩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反而被吓到了点, 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说:“你太用力了,手腕有点疼。”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因的错觉,他总觉得江珩的眼睛雾蒙蒙的,像是疼狠了一般。   克莱因愣了两秒,猛地松手。   江珩握着右手腕揉了揉, 他的皮肤细腻,很轻易地就被克莱因弄出一圈红痕, 虽然不是太疼, 但他肤色白皙,红痕在上面显眼极了。   克莱因却有点慌了,他甚至把对白熊安吉的恐惧一瞬间抛之脑后:“很、很疼吗?”   江珩眨了下眼:“还好,不太疼。”他甩甩手腕, 仿佛这样就能把红痕给甩没。   白熊安吉也俯下身来,关心道:“真的不疼吗?要不要涂点药?”   江珩左看看右看看, 觉得很奇怪。   怎么大家好像都觉得他是个瓷娃娃, 一碰就碎?   他皱了皱脸,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够凶吗?   江珩凶巴巴地微鼓着脸颊,嘴角绷得紧紧的。   这样应该够凶了吧?   张芳晴看见江珩的表情, 忍不住问:“江珩,你在生克莱因的气吗?”   克莱因紧张不已地望着江珩。   “……”   江珩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白熊安吉确定江珩的确没有受伤后,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它收起了关切,语气里仿佛带着点笑意:“刚刚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江珩舔了下唇,眨眨眼无辜道:“探险?”   “探险?”白熊安吉重复了一遍。   王铭柯反应迅速地接话:“对,克莱因说有个神奇的地方想给我们看,我们就跟着他一起来探险了。是吧,克莱因?”   克莱因刚领悟到江珩没有生他气,为此放松了点心情,王铭柯一个问题抛过来,他还有点懵懵的。   “啊?啊,对,是这样没错。”克莱因挠挠头。   反正说的也基本都是实话,他脸上一点心虚也没有。   白熊安吉打量王铭柯与克莱因两眼,像是信了这套说辞,它笑着摸摸江珩的头:“最好不要随便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探险,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江珩歪歪头:“可是安吉不是会来找我吗?”   白熊安吉顿了下,道:“对。我会来找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找到你。”   它无机质的玻璃眼珠看起来冰冷又诡异,和略显柔和的承诺话语对比鲜明。   “无论我在哪里?”江珩问,他睁着一双剔透的黑眸,安静地望着白熊安吉。   白熊安吉应声:“当然。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   “像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也一样。”白熊安吉收回搭在江珩头上的手。   江珩弯着眼眸:“那我就不用担心啦。”   白熊安吉微笑:“嗯。”   它抬头望向那扇破旧的暗红木门:“探险有结果吗?”   “那扇门有进去看看吗?”   它盯着站在最后面的张芳晴,视线强烈得张芳晴无法无视。   她露出个怯生生的笑,硬着头皮开口:“没有……我们刚想进去……”   白熊安吉得到回答,依然没有收回视线:“是这样啊。”   张芳晴稳住表情,点点头。   “调皮捣蛋,下次别再靠近这里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指不定会有什么吓人的东西。”白熊安吉收回视线,温声道。   江珩一脸好奇:“吓人的东西?”   白熊安吉看似耐心地解答:“对,很吓人的东西,比如说,尸体什么的。”   江珩眸光清澈地与白熊安吉对视:“为什么会有尸体?”   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柔软又青涩的面容是在让人提不起一丝警惕。   “不知道。也许是一些小动物偷偷跑到门里面,结果门被关住,它们就出不来了,最后只好死在了里面。”白熊安吉说。   江珩皱起眉:“那有点吓人。”   白熊安吉没忍住又揉揉江珩的头:“所以别偷偷往这里跑。”   “自由时间快结束了,你们该准备回‘House’了,不然可就要超时违规了。”   江珩软声道:“那安吉呢?”   白熊安吉的玻璃眼珠忽而转成一片血红,看着有些骇人,站在它面前的四人将那片血色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加倍警惕起来。   但白熊安吉的双眼很快又褪成黑色,恢复了正常。   它声音温和:“你们先走,我要去提醒一下别的陪护人,好像又有个孩子跑到‘Gate’那去了,估计没法按时回到‘House’。”   白熊安吉说着,催促四人回去。   四人没再耽误,顺着白熊安吉的意思,扒开树丛,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铭柯三人才猛地放松身体,不再全身紧绷地戒备着。   张芳晴作为被针对过的对象,脚下一软,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绊倒。   王铭柯的背后也全是冷汗。   倒是克莱因心稍微大点,没被吓得太厉害。   王铭柯心跳极快:“为什么白熊安吉会知道我们在那里?这里明明那么偏僻,一般不会想到有人会来这儿的。而且它还知道又有人去了‘Gate’。”   “说起来,之前每次自由时间快结束的时候,陪护人总是能够找到大家在哪里。”王铭柯声音微颤。   气氛有些沉默。   的确,从以前开始,他们的陪护人似乎就很擅长找到他们,而且总是判断迅速,从未出过错。   “定位。”江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陪护人应该能定位我们所处的位置。”   克莱因咽了口口水:“难怪,难怪杰森总是能够抓到我,有几次我明明藏得很严实,但是它就是能把我揪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之前去给陈娴送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王铭柯慌张道。   张芳晴闻言:“那我之前、之前跟踪小爽的陪护人麦斯的时候,不是也暴露了。”她慌乱之下,急得快掉眼泪。   “不,我觉得我们没有暴露。”江珩摇摇头,语气镇定。   “如果暴露的话,陪护人的态度不会只是像现在这样,它们不会试探,而是会直接找个借口,把我们全部送出去做成玩偶。”江珩抬起眸,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轻柔地洒在他的面庞上。   光晕之下,江珩那种柔软又安静的气质更加动人心魄,只是那么望着他,其他三人就能稳住心神。   王铭柯舒了口气,他刚刚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没有想到这点。   “没错,陪护人如果能确定是我们干的,它们估计会立刻把我们丢出去。”王铭柯重归冷静。   江珩抿唇笑了下,他小小地呼了口气:“陪护人并不是一直都能把握对我们所处的位置,很有可能是需要查看的时候,才会进行确认。”   王铭柯冷静下来思考后,说:“而且这种定位应该不是特别精确,不然安吉就能够确定我们到底进没进门。”   “嗯。”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十分赞同王铭柯的推测,“刚刚安吉的眼珠变红很有可能就是在查看‘Gate’那边的情况。”   “说不定陪护人会定时对这些不能让我们太过靠近的地方进行监测。”   克莱因纠结:“那我们要怎么把定位弄掉?要是我们逃跑的时候被陪护人定位跟踪,那不就完了吗?”   江珩说:“的确,定位的问题需要解决。我们身上大概是被装了定位追踪器,但是位置在哪,怎么让它失效,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王铭柯沉吟:“其实不一定要找出我们身上追踪器的位置。”   “这件事我可以处理,我试试能不能做出屏蔽器,只要把屏蔽器带在身上,我们就不会被定位到。但是不一定能成功。”   克莱因惊讶:“王铭柯,你居然会这种东西?”   王铭柯笑了下:“收养所里的娱乐项目太少了,我只好把图书馆里的书都给拿来看看,里面的书囊括的方面还挺多的。”   克莱因一听到要看书就直摇头,坦诚地表示自己看不来,算了算了。   明明形势紧张,江珩还是憋不住笑起来,本就柔软的容貌漂亮得让人心肝颤颤,看得人不由得也心情舒畅起来。   江珩声音温软又坚定:“那么,在王铭柯把屏蔽器做出来前,我们首先得把逃跑的路线找出来,否则就算定位失效我们也逃不出去。”   众人对此都表示双手赞成。   弄清楚了这些,四人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一行人继续慢悠悠地往“House”走去。   张芳晴想到方才白熊安吉的暗示话语,心有余悸:“安吉肯定知道那扇门里面放着那些东西,不然它不会说出那些话。”   江珩踢开跟前的落叶:“也许收养所里的陪护人都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   那么多具“失败品”,都是被骗着赴死的被陪护人吧。   江珩想得出神。   “江珩。”克莱因扯了下江珩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   江珩停住了。   王铭柯走出一段距离,察觉到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拔高声音问:“怎么了江珩?”   克莱因站在江珩身后,声音低沉:“我想和你单独说话。”   江珩垂下眸子,随即很快又抬起头,望向王铭柯:“没什么,你和张芳晴先回去,我们很快跟上。”他勾着嘴角,笑容软和,看不出什么异常。   王铭柯估摸着应该没出什么事,跟江珩挥挥手,和张芳晴先走了。   微风吹过,树林里的叶片沙沙作响。   “陈娴——”克莱因开口,“陈娴赢了游戏,是我们——”   “是我们害的。”江珩轻声说。   克莱因攥紧了拳头。   “我们有责任。”江珩缓缓道,他忽觉空气稀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还记得图书迷宫游戏结束后飞出来的那本书吗?”江珩说。   克莱因愣神,随即回想起来:“‘看清你的周围,不要被表面迷惑。’吗?”   江珩:“嗯。这句话是提示,可是我没有——”   克莱因看到江珩的手在发抖。   “江珩,这不是你的错。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就算是现在,我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抽象的话,我也不会明白它的意思。”克莱因低声说道。   他抬头,深吸了口气,拍拍江珩的肩膀:“别想太多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阻止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那只杀害陈娴的怪物,我们只有活下来,逃出去后才能见到它,杀死它。”克莱因说。   “嗯。”   先要逃出去才行。   江珩整理完情绪,缓缓开口:“关于晚上重新去那扇门的事情……”   ……   回到“House”,过了午休后,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和早上不同,下午的课程持续时间较长,大概有三个小时。   大家都准时来到教室,却发现上课的陪护人猴子曼奇并没有直接开始课堂。   “在上课之前,我先介绍一下,刚转来我们收养所的一位新朋友。”猴子曼奇拍拍手,让站在门外的人进来。   容貌冷峻的男人走进教室,他身材颀长,加上本身的气场,在高大的猴子曼奇身旁也不显得矮小。   男人目光淡漠地扫过所有人,视线在江珩的身上轻轻一顿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这位就是大家的新朋友,顾瑾谚。”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大家一起生活了。” 第102章 逃离收养所(16)   怎么会突然有人转所?   新来的男人让大家都很好奇, 他被安排在了江珩旁边的座位上。   说来也奇怪,他们之中虽然大部分都还是学生的年纪, 但也有几个人已经二十好几了, 根据书上对人类社会的记载,这样的年龄早就不是学习的最佳年龄,偏偏收养所依然强制所有人都要上课学习。   用猴子曼奇的话来讲, 就是“你们要不断温习知识,这样才能更好地适应工作。”   但现在江珩四人明白,让他们不断地学习,就是为了绵羊雪莱在那是所说的:保证大脑的运行速度,提高之后被制作成玩偶的成功率。   但他们为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还不得不继续来上课。   江珩偏头看了一眼顾瑾谚,却发现对方已经在看着自己了。   顾瑾谚微微动了动嘴角, 朝江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江珩眨眨眼, 也礼貌地笑了下。   他总觉得新邻桌有点熟悉。   手腕上的银手链细微地动了动,江珩收回视线,垂眸盯着它。   这条银手链的异动总是很短暂,江珩也看不出它出现异常的原因和规律。   江珩手指尖捏了捏银手链, 依旧和前几次一样找不出它乱晃的原因。   他有点苦恼,要不要解下来?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总是不太想把银手链解下来。   总觉得它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江珩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手链。   顾瑾谚默默地注视着江珩, 眼神很淡却很专注。他注意到江珩勾手链的动作,分了点关注给那条银手链。   顾瑾谚的淡笑深了一点。   上课的时候大家不敢交头接耳,怕被严厉的猴子曼奇点名批评, 但下课的时候就纷纷憋不住了。   “为什么他会转到我们收养所来啊?以前从来没有人转所过。”   “你去问问他?你不是喜欢帅哥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接触。”   “还是江珩可爱!”   “还是江珩可爱!”   “……”   在这样的窃窃私语之下,当事人顾瑾谚无视一切骚动,冷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然后——   转身和江珩搭话了。   “你好。”低沉醇厚的声音淌进耳中,让江珩的耳尖微动。   江珩茫然地转头:“你好?”   “刚曼奇介绍过我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顾瑾谚深邃的眉眼略微柔和,“作为交换,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珩被顾瑾谚的逻辑绕进去了,他晕晕乎乎地回答:“嗯,我叫江珩。”懵懂的小模样格外乖巧。   顾瑾谚说:“我可以叫你小珩吗?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你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你也可以叫我瑾谚。”   江珩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还顺着顾瑾谚的邀请,跟着人一起去吃晚饭。   教室里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江珩就已经转瞬间被人拐跑了。   “……”   “卧槽!这什么神仙手段?”   “不不不,这其实就是很普通的搭讪,只是因为那个新人,叫啥来着?顾瑾谚?顾大佬他脸好!看着就不像是会搭讪的人,江珩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王铭柯非常无奈,他本来还想叫江珩来宣布晚上集会的事情,这下只能他亲自上了。   “大家安静一下!在去吃晚饭前,我有事情要说。晚上大家吃完饭后……”   江珩和顾瑾谚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向食堂走去。   “这里的收养所原来是这样的啊。”顾瑾谚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江珩被勾起好奇心:“你之前呆的收养所不是这样的吗?”   顾瑾谚轻描淡写:“之前呆的……收养所比这里小得多。”   “也有陪护人?”江珩眨了下眼。   顾瑾谚:“有,这次转所的时候它也跟着转过来了,是一只大猫,名字叫凯特。”   “你见到它,一定会很喜欢的。”顾瑾谚声音低缓。   江珩困惑:“喜欢?”   顾瑾谚:“它从以前就很受人欢迎。”   江珩的小脑袋点了点,算是接受了这个回答,但同时产生了新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转到我们收养所里呀?”   “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顾瑾谚说:“以前那个经营不善吧,再加上我惹了点小麻烦?”   “小麻烦?”江珩迷迷糊糊地跟着重复。   “嗯,小麻烦。”顾瑾谚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偏头望着江珩,冷漠的神色褪去大半。   挺可爱的一个小麻烦。   晚饭后,江珩连兔子先生给的提拉米苏蛋糕都没吃,就被王铭柯叫到一边说话,克莱因和张芳晴也在。   王铭柯看了站在不远处等江珩的顾瑾谚,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顾瑾谚为什么会转所?”   江珩被带着也小声说话:“他说是之前的收养所经营不善,然后自己惹了点麻烦。”   王铭柯总觉得心里没底,面上怀疑:“真的?除了我们这个收养所外还有其他的收养所?”   江珩迟疑:“应该吧……”虽然他也觉得顾瑾谚的说辞有漏洞,但是他却总是没法对顾瑾谚升起疑心。   江珩对顾瑾谚有一种直觉般的信赖感。   “我总觉得不太靠谱,他原来的收养所和我们差不多吗?”克莱因悄声问。   江珩点点头。   王铭柯嘀咕:“这样的收养所会把人放出来?”   张芳晴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那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要把他也拉进来吗?”   “……”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如果顾瑾谚值得信任,也是像他们一样的受害者,那么告诉他真相是理所应当的。   但,“万一他和陪护人是一伙的呢?”克莱因犹犹豫豫地说出另一个可能。   这也是他们最担心的。   顾瑾谚是突然间转到这个收养所里的,他们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深,对他的过往可以说一概不知,凭着江珩问到的粗浅回答也无法判断顾瑾谚是敌是友,因为他有可能会说谎。   “但是,如果他不是陪护人的同伙,我们对他不管不顾,不就是……见死不救吗……”张芳晴缓缓说道。   江珩抬眸:“先相信他。”   “至少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同时不要放松戒备,一些关键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参与了。”江珩想了想,作出个中立的决定。   另外三人也都表示可以接受。   王铭柯问:“那今天晚上图书馆的聚会先不叫他了,之后再单独和他说吧,隐瞒一点细节。”   说完话,王铭柯先走一步,赶着去图书馆省得其他人来了,因为没看到他这个组织者又跑了。   张芳晴也要跟着去,但被江珩叫住了。   “张芳晴。”   “待会儿我和克莱因会晚一点去图书馆,你和王铭柯说一下。”江珩叮嘱道。   张芳晴点头,犹豫地问出口:“你们要去哪里吗?”   江珩竖起手指,纤长白嫩:“嘘。”   ……   王铭柯见人都来了,只差江珩和克莱因,不由得皱起眉头问刚到不久的张芳晴:“他们两个人呢?”   张芳晴原话转述。   王铭柯听完愣住:“他们两个该不会——”   “自己跑去那扇门那里了吧!”   刚吃完晚饭,正门还没关。   江珩和克莱因躲开陪护人,偷偷从正门溜出“House”。   离开前克莱因熟练地给一扇窗户做了点手脚,万一他们回来的时候陪护人已经把门窗都锁了,他们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翻窗进来。   两人顺利地抵达白天来过的那扇偏僻的门。   门没有关好,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面透出来,证明了里面有人。   江珩和克莱因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一上一下地扒着门缝,往里偷觑。   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念念有词。   “贝尼亚……”它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听声音像是在抽泣。   “我的贝尼亚……”   是食堂的兔子先生。   那位总喜欢给江珩开小灶做甜点的兔子先生。   江珩和克莱因彼此都看到对方震惊的神情。   “如果当初我能早一点想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兔子先生的机械声透着疲惫。   “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我是个完美的完成品,我是不是就不会回到这里,也不会将你害死了……”   “贝尼亚……别躺在这了,这里这么脏,你不是最讨厌脏了吗?”   “从你之后,又有很多的人死去了。可我记不太清了。也许是你的朋友,你珍重如家人的好友,全部都——”   “我现在已经不再当特定的陪护人了,我不想再亲眼看到那些死亡。”   “贝尼亚,原谅我。我试过了,可也失败了,我做不到,我保护不了。”   兔子先生的声音仓惶无力又悲痛,明明是冰冷的机械音,却掺杂了如同人类般复杂又深厚的感情。   和平时江珩他们所见到的,没有半点相同。   确定了是谁,江珩跟克莱因无声地做口型:“要走吗?”   克莱因犹豫:“要不赌一把?”   赌一赌对贝尼亚的死懊悔无比的兔子先生不会出卖他们。   江珩垂下眸,微弱的灯光染上他的眼睫:“赌一把。”   他想起兔子先生递给他甜点时温和的神情,又亲眼目睹了它的忏悔。   “兔子先生。”   清和又耳熟的嗓音让兔子先生浑身一僵。   克莱因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江珩就先一步把木门扒拉开来,哒哒哒哒地走到兔子先生的身后。   克莱因叹了口气,顺从地跟了进去。   兔子先生站起身,僵硬地回头,玻璃眼珠里清晰地映出了江珩和克莱因的身影。   它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背光投下浓重的阴影:“小江珩,小克莱因,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哦,你们白天就被安吉警告过了吧。”   江珩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兔子先生:“贝尼亚是谁?”   兔子先生一动不动地回以冰冷的视线:“你们进来过了。”   “嗯。”江珩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虽然我知道不应该进来,但是我就是来了”的绝不悔改。   克莱因差点笑出声,江珩总是会在莫名其妙但无伤大雅的地方耍小性子,不过一向都会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兔子先生也被这种莫名决绝的态度震慑了一瞬,冰冷的神色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瞬间漏空了。   它无奈地抬手摸摸江珩的头:“你呀,莽莽撞撞的。要是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我,你就会——”   兔子先生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嘴,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应该说出来,但江珩知道它想说什么。   江珩抿了抿唇,语气坦然:“我就会被丢出去做成玩偶然后死掉。” 第103章 逃离收养所(17)   兔子先生没想到江珩会这么回答, 它呆了一瞬间,张了张口, 显然颇为意外:“你们知道?”   江珩和克莱因纷纷点头。   兔子先生沉默下来, 像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克莱因在这阵沉默里慢慢慌张起来,他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兔子先生却先一步说话了。   它似是松了口气般, 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珩抿了抿唇:“昨天。”   兔子先生愣神:“昨天,那不就是——”小陈娴被送出去的时候吗?   “……”   “你看到了?”兔子先生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江珩一般。   江珩咬住下唇,漂亮纤长的眼睫低落地垂下来,盖住了那双好看的黑眸:“嗯。”   克莱因察觉到江珩情绪的低沉, 想安慰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兔子先生俯下身,把江珩抱进怀里, 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安抚道:“不是你的错,小江珩。”   “你一定责怪自己了对不对?”兔子先生的机械音在这一刻变得柔和又细腻。   “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的,你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是为了她好不是吗?”   江珩把小脸全部埋在兔子先生的毛茸茸里,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的难过了。   他鼻尖酸楚, 眼眶也发涩, 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塞得严实,哽得他心头闷疼。   江珩声音闷在毛茸茸里,听着沉闷:“可是如果不是我违规了, 陈娴也就不会——”   兔子先生说:“可是如果收养所不是这样的,你违规了小陈娴也不会有事。”   它松开江珩,半蹲在他的面前。   江珩鼻尖微红,黑眸被水光浸得湿润,在灯光的照耀下漂亮得像是星河。   “不要搞错因果了,小江珩。”兔子先生亲昵地捏了捏江珩的鼻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珩感觉自己手腕上的银手链好像轻微地晃动了下。   一旁呆呆站了老久的克莱因也期期艾艾地凑过来安慰:“江珩,如果要说违规的事情,我才是罪魁祸首吧。”   “要不是我硬拉着你跑去‘Gate’,你根本不会违规的。”   兔子先生看着克莱因安慰江珩安慰着安慰着,自己反而绕进去,并因此愧疚起来,破天荒地也对着他温和了态度。   “小克莱因也是。”   克莱因懵懵地抬头。   “别弄错了因果。错的是收养所,是那些怪物,不是你们。”   它拍拍克莱因的头,然后重新站直身子,进入正题:“你们跑来这里是想问我什么?”   江珩揉揉眼睛,和克莱因对视一眼:“兔子先生知道逃出去的办法吗?”   “逃出去?”兔子先生被问得一愣。   它遗憾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珩和克莱因多少料到了这个回答,如果兔子先生知道的话,它刚刚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就不会说“它保护不了”那样的话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了。”兔子先生的语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自责。   兔子先生说:“但你们要是想逃出去的话,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一个情报源。我不会出卖你们。”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问我想问的事情。只要我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们。”   江珩斟酌片刻,试探地问出第一个问题:“收养所里的陪护人有什么能监控我们的方法吗?”   兔子先生肯定地回答:“有。陪护人能对你们进行定位,而且这种定位是共享的,你们身上埋了追踪器。”   得到与认知一致的回答,江珩和克莱因相觑一眼,彼此读懂对方的意思。   可以信任。   克莱因迫不及待继续问:“追踪器埋在哪里?”   兔子先生:“头部。”   江珩和克莱因下意识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头部——!那就没法直接把它挖出来处理掉了。江珩和克莱因想到。   兔子先生曾经也有过和江珩他们一样的想法,对他们的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没法挖出来的,对头部动手术需要很高的医学技术。”   “先不提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能做到,单单是需要的医疗设备就难以拿到,那些东西全都被放在医务室里,黑蛇斯内克一直看守着它们,寸步不离。”   江珩:“那从陪护人那边下手呢?”   兔子先生依然摇头:“想从陪护人的角度着手的话,它们的查看仪就是它们的眼珠,下手同样很难。”   “陪护人各方面的能力都极其完善,观察力、洞察力、攻击力、防御力等等,都是顶尖的。对它们下手就好比蜉蝣撼大树。”   江珩忍不住仰脸去瞧兔子先生的红眼珠。   那两颗血红色的玻璃眼珠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光芒。   江珩抿起唇,酒窝跟着攒起来:“就没有杀死陪护人的方法吗?”   兔子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它露出一丝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杀死自己。”它想过无数次的死亡,但死亡对于来说是一种奢望,它永远无法安宁,永远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无法与贝尼亚相见。   克莱因沉思:“意思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和陪护人正面对抗咯?”   兔子先生点头:“对。”   它干脆地回答完,又有些忍俊不禁:“‘对付陪护人’,这样的说法让我听着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江珩忽然问:“兔子先生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整个收养所里只有兔子先生的眼睛是红色的。”   兔子先生轻笑道:“这是反抗失败的证据。”   克莱因竖起耳朵:“反抗失败的……证据?”   “嗯。我曾经为了我的被陪护人反抗过。”兔子先生缓缓说道   “但是我失败了,还被监护者除名失去称号,不能再次参与陪护活动,只能永远地当一个没有权限的厨师。”   它有些怀念:“红色眼珠是在原来的眼珠被破坏后装上去的,里面装了点小东西,暂时没有派上用场。不过这样也挺合适的不是吗?我刚好是一只兔子。”   江珩眨了眨眼,对兔子先生所说的话感到好奇:“装了什么东西?”   他踮着脚跟,仰着脖子,认真地瞅着那双红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不寻常的秘密。   兔子先生被他眼巴巴地瞧着,心软成一片:“别那么用力看,这看不出来的。”   江珩鼓了鼓面颊,不太服气。   兔子先生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哄人:“不生气了,明天给你做你想吃的小甜点好不好?”   “什么都可以?”江珩眼睛亮了亮。   “什么都可以,今天晚上你没吃甜点吧,不然可没法在这时候赶过来。”兔子先生含笑道。   江珩严肃地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法马上做出抉择,他纠结地皱皱鼻子:“明天我再告诉你。”   兔子先生失笑:“好。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问完早点回‘House’,要不然可能会被发现的。”   克莱因好不容易想到要问什么,听兔子先生这么说,便立刻问出声:“除了定位追踪器外,收养所还有其他的安全系统吗?比如说巡逻和警报。”   兔子先生答得很快:“有。你们的特殊陪护人会在你们熄灯睡觉后进行夜间巡逻,每天10人巡逻,一天一换。巡逻会一直持续到你们再次醒来。不过像我们这种普通级别的家务型陪护人不会参与巡逻。”   江珩舔舔唇,夜间巡逻会加大他们逃跑的难度,但醒着的陪护人只有十人,怎么说也比白天要来得容易。   果然还是夜间出逃比较稳当。   兔子先生仍在继续回答克莱因的问题:“至于警报倒是没有,因为特殊陪护人会时不时把定位打开,可以迅速掌握你们的动向,而且我说过,陪护人的机能很完备,无论你们跑得多远,只要在这个收养所内,它们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追得上你们。”   江珩和克莱因又先后问了一些关于怪物的问题,但兔子先生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它们喜欢将人类做成玩偶,然后当做奴隶使唤。”   “制作成功的人类玩偶会留在它们身边,半成品会回到收养所成为陪护人,失败品……由陪护人处置,一般会丢到这里,但是也可以留作它用。”   “那些东西是人类死后变异成的鬼怪,同时又融合了很多病毒,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连关于人的记忆也一概抹去。”   说完话,兔子先生催着两人回“House”。   江珩和克莱因知道时间紧迫,和兔子先生道了别后,就走出门去。   临走前,兔子先生突然塞给江珩一把钥匙。   江珩下意识把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他茫然抬眼,看向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俯下身虚虚地抱了抱江珩:“这是厨房的钥匙,刀具摆放处有个危险物品,我想你可能会需要它。”   “记住,要偷偷地去,它的体积不算小,很难藏在身上,所以最好能趁黑去拿。”   目送着江珩两人走远,兔子先生这才回到房间内,将房门严实地阖上。   油灯安静地燃烧着,照亮四周。   “贝尼亚。”它柔和地唤了一声。   尸体不会说话,它的呼唤自然没有得到回答。   “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兔子先生神色温柔,像是在同心爱的人促膝长谈。   “最近我忘掉的事情更多了,也许哪一天我就再也想不起你了。”   “监护者A真狠啊,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惩戒我。”它伸手摸了摸贝尼亚的头。   “我不能给你打扫这里,在陪护人的程序设定里,这里是垃圾屋,是不需要打扫的。”   兔子先生试图回忆,但是它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已经被全部清空,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最深刻和最痛苦的事情了。   贝尼亚很喜欢笑,从它还是她的人类朋友开始。   贝尼亚的心愿是能够买漂亮的裙子。   贝尼亚看向它的求助眼神,它对此视而不见。   贝尼亚死亡时的那个带着不解的眼神。   她至死都没有明白,也就没有对它恨意。   但它却痛苦得宁愿让贝尼亚恨自己。   ……   兔子先生将放在贝尼亚身上的那封忏悔信和那条串了戒指的项链拿起来,收到身上。   “在我彻底忘记之前,让我见到你吧。”兔子先生说。   ……   江珩与克莱因通过爬窗顺利地回到“House”,没有被陪护人发现。   他们没有停顿,直接赶往图书馆。   此刻图书馆里气氛凝滞。   由于江珩和克莱因的独自行动,张芳晴又性格内敛,王铭柯不得不单独扛起解释的重任,好在他本人还是挺有信用度的,不至于讲出来被人当做笑话。   王铭柯在同众人讲完事实后,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从内锁上的图书馆的门就被人从外部暴力地打开。   顾谨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着的人。   他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想找的人,眸色转深,本就冷肃的神色又更冷了几度。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第104章 逃离收养所(18)   顾谨谚的语气冰冷, 比起询问更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偏偏他身上有种熟悉又震慑的气息,让人升不起怨怼, 反而有些敬畏。   王铭柯被顾谨谚气势一压, 忍不住站起来,硬着头皮扯谎:“我们在开读书会,交流学习。”   顾谨谚冷淡地看了一眼那张敷衍地摆了书的圆桌:“书都不翻开, 交流学习?”   王铭柯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被顾谨谚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每人都在自己面前摆了本书,但由于顾谨谚是突然闯进来,气势又出乎意料地吓人,大家一时间都没来得及翻书做掩饰。   只有王铭柯身前的那本书是摊开的。   张芳晴深吸一口气, 努力圆谎:“刚刚是王铭柯在发表读书感言,所以其他人没有翻开书……”说到后面, 她越来越没底气, 声音越来越小。   顾谨谚暼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一人对十七人地僵持住了。   直到江珩带着克莱因姗姗来迟,闯进图书馆。   江珩话语匆匆:“我们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迟到——谨谚?”   顾谨谚转身, 冷硬的俊脸瞬间温和不少:“小珩。”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江珩软乎乎地眨眨眼,有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顾谨谚定睛看着江珩, 悍利的五官不再绷紧, 反而透出星点的低落情绪:“你们读书会不带上我。”   江珩总觉得听出了点委屈的感觉,他心虚地舔了舔唇:“没、没有呀,可能是忘记通知你了吧?”   王铭柯有点无语, 大佬您双标得好像有点厉害,这个变脸速度真的世界第一了……   他叹了口气,冲江珩招招手,引来江珩的注意:“江珩,直说吧,反正迟早也得告诉他。”   江珩其实也绷不太住,他自己总对顾瑾谚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赖感,明明知道轻信别人可能不太好,但是那种情感太过强烈,时不时就会压过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焉头耷脑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叭啦叭啦地讲完了一堆话。   “……”   如果说方才王铭柯讲述那些可怖事实的时候,众人还存着点怀疑,此时听到江珩又说了一遍相差无几的事情,基本上大家都很清楚地知道了。   这些都是真的。   顾瑾谚对此接受良好,他听得认真,甚至还在江珩说完后进行了总结,就差写个听后感受了。   旁边的伊慧云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吐槽了:“顾瑾谚。”   男人冷冰冰地转头:“干什么。”   “你对这些一点都不惊讶吗?”伊慧云目光怀疑,明显对顾瑾谚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淡定感到质疑。   顾瑾谚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太友好的笑:“小珩说了,我就信。”   伊慧云不甘示弱:“虽然我们都很信任江珩,但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正常人多少都会感到惊讶。”   顾瑾谚云淡风轻:“那我就是心理素质比较好的超乎正常人的人。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江珩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地看过来看过去,慌得六神无主的小模样被对面的张世林和阿尔瓦看在眼里。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别吵了!没看到江珩被你们吓着了吗!”   张世林和阿尔瓦一先一后地开口,语气暴躁地劝架。   不过显然效果不佳,顾瑾谚和伊慧云同时冷冷地瞪了这两人一眼,调转枪炮就要对他们集中火力。   林玥头疼地站起来,拽着伊慧云的袖子阻止她,同时赶紧拉架:“行了行了,不要吵啦,慧云你冷静一点。”   说着她扯着伊慧云,让伊慧云去看江珩。   伊慧云偏头。   江珩无辜地对她眨巴眨巴眼。   伊慧云消气了。   林玥松了口气,拉着人重新坐下。   一场硝烟未起便散。   在江珩旁边从头到尾围观的克莱因差点给江珩鼓个掌。   江珩可真是解暑消气的一把好手。克莱因由衷地想道。   顾瑾谚也偏头瞧了江珩一眼,盯着人软乎乎的小脸蛋,慢慢解释:“我不惊讶只是因为我之前知道,还有我很相信你。”   “非常相信。”顾瑾谚神色认真。   江珩迟钝地反应了一下,白白软软的耳根攀上一抹红,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嗯、嗯。”除此之外也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了。   王铭柯忍不住上去捏了捏江珩柔软泛红的脸颊:“重点没抓对!在想什么呢!”   江珩被捏着脸上的软肉,口齿不清道:“唔知道了,不要捏唔。”   顾瑾谚表情冷然地伸手,然后狠狠地在王铭柯的手背上拍了下。   王铭柯吃痛松手,在大佬的死亡视线笼罩下,怂怂地笑了下。   占有欲真强。   “我知道重点了,瑾谚你之前就知道这些了吗?”江珩揉揉脸上的软肉,声音清透绵软。   王铭柯揉着手背,听到江珩终于抓对了重点,居然有种儿大中用的慈父情感。   顾瑾谚对江珩的态度与众不同到让人无法忽视,江珩问的问题,他有问必答,而且极有耐心:“是。我之前就知道了,但是知道的不全面。”   “我只知道每个离开收养所的人都会失踪,没有任何回音,自然而然就猜测收养所送人去工作的真实性。”顾瑾谚简单明了地回答。   听了解释,大部分人打消了疑虑,但依然还有几个人心存怀疑,只不过他们目前并没有从顾瑾谚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便暂时按捺下心思。   王铭柯见骚动总算平息,正打算组织讨论,却发现江珩和顾瑾谚齐齐转向门口。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陪护人来了。”江珩说。   图书馆瞬间归于寂静,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来的不再是他们情同家长的陪护人,而是他们的敌人。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一股寒意。   直到江珩小声地提醒:“我们在开读书会。”   众人领悟到江珩的意思,纷纷摊开书,假装好学地交流起来。   “我觉得这本书真的很好看,它的立意从一开始就很不简单……”   “不,我觉得它可能想表达的不是这样……”   他们心不在焉地互相交谈着,直到陪护人的脚步停在了图书馆大门跟前。   因为多余的座位离得有点远,来不及赶过去。于是本来站在门口的江珩、顾瑾谚和克莱因干脆直接随手抄起书来,站着交流。   由于王铭柯不知道顾瑾谚会突然造访,所以他只准备了19本书,只包括了江珩和克莱因的份。   顾瑾谚当机立断地让克莱因自己拿一本书,坦然表示自己可以和江珩合看。   克莱因嘴角一抽,没发表意见,他怕他说了会被大佬暴揍。   “晚上好,大家都很勤奋呀。”老鼠麦斯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江珩自然地露出纯粹的笑容:“嗯嗯,因为分享读书的感受很有意思呀。”   他说完,还非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自己所言十分认同。   老鼠麦斯的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在江珩的身上,它依然无法抗拒江珩的吸引力,甚至为此对其他人的感知都薄弱了很多,尤其在它的被陪护人吴爽死了之后,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江珩似无所觉地望着它,一副懵懂的模样,那双漂亮的黑眸弯得像月牙。   老鼠麦斯缓缓开口:“小江珩很高兴吗?开读书会。”   江珩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高兴呀,大家都很高兴。”   老鼠麦斯细细地打量江珩,忽而笑开:“是吗?”   “顾……小瑾谚才刚来不久,你们就这么要好了啊。”它毫无生机的玻璃眼珠陡然爆发出一种炙热的情绪,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顾瑾谚毫无感情地瞥了它一眼。   老鼠麦斯的笑容收起来,看着像是生气了。   江珩急急忙忙地解释道:“麦斯不要生气,瑾谚他是面瘫,没有表情的,不是在瞪你。”   老鼠麦斯闻言,像是被说服了一点,勉强点点头:“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去睡觉了,待会你们的陪护人会来领你们回房间。小瑾谚,你跟我来,你的陪护人在等你。”   老鼠麦斯说完,先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江珩担忧地看着老鼠麦斯的背影,趴在顾瑾谚的耳边小声说话:“麦斯脾气很好的,如果它还是在生气,你就稍微哄一哄它,解释一下。记得不要露馅了。”   顾瑾谚被他的吐息勾得耳根痒,那股痒意顺着血管慢吞吞地爬到心脏,让他的深邃眼眸又加深几分。   “快去吧快去吧,明天见啦!”江珩推了顾瑾谚一把,高高兴兴地跟人挥手。   顾瑾谚心下无奈,也举起手跟他挥了挥。   真是个小祖宗。   图书馆在身后远去。   在前方引路的老鼠麦斯恭敬地慢下步伐,跟在了顾瑾谚的身后。   “别用那种口气试探他。麦斯。”顾瑾谚的嗓音低沉,埋伏着伺机噬人的危险。   老鼠麦斯浑身一抖,机械的嗓音压得不能再低:“是。很抱歉。”   “别忘了,你向我保证过什么。麦斯,别给我再次销毁你的机会。”   “别想着插手。”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得顾瑾谚的眉眼都仿佛染上寒凉不化的白霜。   老鼠麦斯把头埋得不能再低:“是。没有下次了,我很抱歉。”   远处,狸猫凯特矗立在走廊上,等待着顾瑾谚的到来。   老鼠麦斯看见狸猫凯特的身影,识趣地退进一旁的岔路,身形隐入黑暗,片刻后便不见踪影。   “您辛苦了。”狸猫凯特弯腰行礼。   顾瑾谚淡淡地说:“我说过,在这里不要这样。”   狸猫凯特直起腰杆:“抱歉,我疏忽了。”   “明天,你跟我去见一下他。”   狸猫理解迅速:“好的。”   “该睡觉了,小瑾谚。”   “我知道。带路吧。” 第105章 逃离收养所(19)   “我出去之后想环游世界!”   “江珩, 你呢?”   江珩被陈娴用手肘拱了拱,这才回过神, 偏头向陈娴看去。   他下意识地弯起乌黑的星眸, 小酒窝也甜甜地露出来:“我想——”   陈娴困惑:“怎么了江珩?”   江珩睁大了眼睛。   陈娴发出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为什么……”   她的头被扭断了,无力地耷拉下来,心脏被利爪掏出, 血淋淋地滚到地上。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害死我。”   江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气声剧烈地在黑暗里响起。   他揪着床单,还没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来。   自从陈娴出事后,江珩就开始睡不好觉。   他总是会梦到相似的场景,不过这还是第一次, 他直接在半夜从梦中惊醒。   江珩呼出一口气,总算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背后全是冷汗, 衣服薄薄地贴在上面, 被汗水浸湿。他的额发也被汗水微微打湿了,黑眸里是氤氲缭绕的水雾,朦胧又漂亮。   “怎么了,小江珩。做噩梦了吗?”没有温度的机械电子音骤然在右侧响起。   江珩被吓了一下, 浑身一抖,转头看去。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白熊安吉正站在他床铺的右侧,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玻璃眼珠里没有一点情绪。   “安吉,”江珩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像是将醒未醒,“你怎么进来了?”   白熊安吉似乎是笑了一下,房间里没有开灯,江珩看不太清楚它的神情,只感觉到它弯下腰,凑得离他更近了。   “怕你睡觉踢被子。”白熊安吉说道,“结果发现另一件事。”   它伸出毛茸茸的手,捋了一把江珩湿漉漉的额发,然后轻轻捧住江珩的脸,手指抵在他的耳后。   安静又黑暗的房间里,耳后埋伏的血管脉搏跳动得平稳规律。   “你出了很多汗,是做噩梦了吧。”白熊安吉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已知的事实。   江珩撑起精神,噩梦让他休息不好,半夜醒来的感觉也让人颇感疲惫:“嗯,我做噩梦了。”   他轻声回答,眼睫困倦地垂落下来,乌眸半睁半闭,倦怠又绮丽,一副困狠了的模样。   江珩能感受到白熊安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扫过,仿佛细细琢磨着他哪怕是一丁点的表情变化。   白熊安吉眼中红光一闪而过,而后又重归平静,它面带微笑,口吻关切:“做了什么噩梦?别害怕,那都是假的。”   江珩伸出奶白的手臂,圈住白熊安吉的脖颈,脸颊从白熊安吉的双手中恰到好处地滑出来,然后下巴乖巧地搁在它肩上。   “我梦到被一只很大的怪物追,它长得很吓人。”江珩声音委屈,撒娇般地收紧手臂。   白熊安吉的笑容未减,温和地哄道:“别怕,没有这种怪物的,就算有,安吉也会从它手下保护你。”   江珩背对着白熊安吉,睁开眼,眸色宁静:“真的吗?”   白熊安吉抬手,安抚地拍着江珩的后背:“真的。”   “时间不早了,你该继续睡觉了,不然明天又会迷迷糊糊的了。”白熊安吉笑着说道,它的声音柔和下来,很适合哄人睡觉。   江珩主动松开手,乖巧地坐在床上点点头。   “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做噩梦,精神越来越不好了。”白熊安吉摸摸江珩细软的头发,站起身来,“要是因为做噩梦睡不着的话,可以叫我来陪你。”   江珩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嗯……好。”   白熊安吉在江珩重新躺下睡着后,便离开了江珩房间。   门关上后的十秒钟左右,江珩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扇上。   交谈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没有异常,单纯做了噩梦,今天晚上他没吃到药,我不放心才来看。”   “是,会为您留着的。您放心。”   “那天跑出去的人还没有排查到,他们都隐藏得很好,很难看出来是谁。”   “……没有证据,我很抱歉。”   白熊安吉正在和未知的人通话,江珩悄悄地把门扉打开一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安吉。这么晚了,还在向人报告?”老鼠麦斯慢吞吞地从黑暗里钻出来。   白熊安吉挂断通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麦斯。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还是你真的想当一只老鼠?”白熊安吉语带讽刺。   老鼠麦斯被白熊安吉用话这么一刺,心里不快:“那又怎样?总比你当个两面三刀的叛徒来得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杰森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安吉,别天真了。”老鼠麦斯说。   白熊安吉表情不变,仿佛并未被老鼠麦斯的话威胁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麦斯,不是谁都愿意当老鼠的。”   “你做的那些事也光彩不到哪里去。”老鼠麦斯不落下风,“我劝你早点收手,监护者已经有想法很久了,你带不走他。”   白熊安吉冷笑:“那位大人?不,他根本配不上我的珍宝,只有我选择的,才是正确的。”   老鼠麦斯耸耸肩:“那就拭目以待吧。”   “我诚恳地提醒一下你。你要是再给他吃安眠药,会出事的。他现在的睡眠质量已经明显变差了,白天也显得很困倦。安吉,别得不偿失。”老鼠麦斯意有所指。   江珩听得更仔细了,他捂着嘴,小声地又打了个哈欠,泪珠从眼角沁出。   白熊安吉冷哼一声:“我是他的陪护人,我知道分寸,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吧,我可不像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些愚蠢的事情,结果连脑子都烧坏了。”   说完这句话,它们不欢而散。   白熊安吉怒气冲冲地消失在走廊尽头,老鼠麦斯则是站在原地,像在发呆。   “自己的利益?我可不知道有这回事情……哈哈哈……没有用的,你以为我就没有试过吗?”老鼠麦斯癫狂地笑起来。   “天真的安吉,永远不知道监护者的可怕。”老鼠麦斯随后也离开了,估计是去休息了。   江珩把门重新掩上,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   白熊安吉和老鼠麦斯的争执让他听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首先,白熊安吉似乎和老鼠麦斯服从于不同上级,而且安吉应该是背叛的一方。收养所里应该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原有的监护者势力,另一股是后起的未知势力。   最后还剩下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安吉果然还没有发现是谁跑出了“Gate”看到了现场。   坏消息是关于他自己的。   “安眠药……”江珩缩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安吉居然一直在给他喂安眠药,而且似乎对他有什么企图。   难怪他白天总是感觉昏昏欲睡,原因是出在这里。   江珩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留下几缕碎发散在枕头上。   “药会被下在哪里?”他小声地问自己。   既然安吉每天都偷偷让他服用了安眠药,那么药应该会被下在他每天都会吃的东西里。   而安吉刚刚又说了,今天晚上他没吃到药。   今天晚上,他有没吃什么吗?   他今天晚上吃了晚饭。大家用的餐具也都是自己拿的,要精确下毒不可能下在餐具上。喝水也都是接的公共饮水,别人也有喝,因此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唯一没有吃的就是——   “那块提拉米苏蛋糕。”江珩小声说。   可能刚才在外面呆得有点久,他身上穿的衣服又少,现在他的手脚全是一片冰凉。   被窝里的空气比较稀薄,江珩温热的呼吸被薄毯打回,重新扑在脸上,带给他一种湿润的感觉。   他最喜欢的东西成为了他人有机可乘弱点。   江珩吁出一口气,蜷了蜷脚趾。   明天一定要去问问兔子先生,如果那些小甜点真的有可能是被安吉碰过的……   江珩纠结地咬了咬唇。   那就让兔子先生偷偷再做一个,每次做两个,一个给安吉捣鼓,一个给自己吃。   想出了这个绝妙的天才方法后,江珩心满意足地把头探出被子。   虽然难题解决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敢入睡,他害怕再一次梦到那个噩梦,那样他还不如不睡了。   江珩把床头的小夜灯点起来,他侧身躺着,抬起左手看了看,然后摸了下左手臂上印着的那串印着的数字。   这串编号根本不是防走失的,而是商品编号吧。   手腕上的银手链受重力牵引,悄悄滑落下来,碰到了江珩摸索编号的手指。   江珩勾了勾手链,银手链在小夜灯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精致漂亮的银光。   这条手链到底是谁送的?江珩努力地搜索记忆,但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就没有关于手链的记忆,仿佛自出生开始,他就戴着它了。   这条手链真奇怪。   江珩困惑着困惑着,薄薄的眼皮慢慢地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轻颤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他被睡意卷走了意识,陷入沉睡。   银手链微不可见地上下跳了跳,像是欢欣一般。   “小傻瓜,半夜不睡觉。”   一道温柔的男声轻轻地回荡在卧室里,如同一支缱绻的安眠曲。   亮着的小夜灯被无形的力量摁灭,房间再次陷入沉寂的黑暗,只剩下江珩清浅的呼吸声。   “晚安,祝你好梦。”   江珩睡着睡着,额头上忽然被人亲了又亲,动作小心谨慎又炙热浓烈,像是对他喜欢极了。   他残存的感知傻乎乎地浮出水面吐了个泡泡,随后又沉浸了睡意的湖水里。   江珩在睡梦里砸吧砸吧嘴,这次他做了个美梦,梦里全都是甜甜的点心。   第二天早起,江珩反而比以往更精神了一点。   江珩有点懵懵的,明明昨天三更半夜还睡不着觉,后面却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虽然精神了,但是起床气还是在的,白熊安吉把他叫起来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迷迷糊糊、睡眼朦胧的。   顾瑾谚看到轻一脚重一脚地朝他走过来的江珩,明显感觉到对方还在睡迷糊的状态里。   “早上好,小珩。”顾瑾谚说。   江珩歪歪头,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细软头毛:“早上好?”   顾瑾谚觉得以后早起的时候应该要先把江珩藏起来,等人清醒了再让他出来比较好。   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 第106章 逃离收养所(20)   吃完早饭后, 江珩看着被端到自己面前的甜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吃还是不吃?   安眠药起效的时间不长, 如果安吉要给他下药的话, 肯定只在晚上。如果在白天那就太容易出事了,药效要是发作的话,他说不定走着走着就会睡着。   但是很显然, 虽然江珩白天时不时会犯困,但犯困的频率和程度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应该没有药效的作用。   那么眼前的这盘芒果布丁,很有可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虽然是这样,但是——   江珩咬着叉子, 面上犹豫。   万一……安吉只是剂量下得比较小,分开来对他动手呢……   江珩唉声叹气, 焉头耷脑的样子引起了旁边顾瑾谚的注意。   “怎么了小珩?是今天的甜点不合口味吗?”顾瑾谚不动声色地问道。   江珩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顾瑾谚微微皱眉:“那——”他凑到江珩的耳边, “是这个蛋糕有什么问题?”   江珩被顾瑾谚猜测的惊人准确给吓一跳,他看一圈周围,发现陪护人没有注意他们,这才轻声回答:“嗯, 有问题。”   “我想去问一下兔子先生,你可以帮我打掩护吗?”江珩软声请求。   顾瑾谚没犹豫, 果断点头:“去吧, 早去早回。”   江珩小声道谢,然后端着那盘甜点去了厨房。   顾瑾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曲起食指在餐桌上轻轻敲了敲。   他倒是想看看, 什么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手。   江珩扭开厨房的门,侧身溜了进去。   兔子先生还在厨房里处理一些食材废料以及准备午饭用料,暂时还没有离开厨房。   它转身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就看到江珩端着今早的芒果布丁,眼巴巴地瞅着它。   兔子先生不禁失笑:“小江珩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今天的布丁不合你口味吗?”   江珩赶紧摇头。   兔子先生沉吟片刻:“那就是昨天晚上的甜点要求,你想到想吃的东西了?”   江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摇头:“不是,我还没想好。”   “我是来问问题的。”   兔子先生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认真地望向江珩。   江珩说:“每天的甜点是兔子先生亲手做给我的对吗?”   兔子先生很快点头:“是,我亲手做的,其他陪护人不太擅长这方面,所以我也从来不会找它们帮忙。”   也就是说蛋糕一开始是没有问题的。   江珩眉心拧起:“那甜点给我之前,会有谁能够碰到它吗?”   兔子先生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甜点被动手脚了?”   江珩不高兴道:“嗯,里面被下了药。”   兔子先生气得深吸一口气,一瞬间想把身旁的菜刀挥到那个动手脚的人的头上。   每个陪护人都必须完成自己的职责,否则就会被监护者进行追责惩罚。   对于兔子先生来说,它的责任是要给收养所里的所有被陪护人提供健康美味的饮食,以便让被陪护人们茁壮成长。   但很显然,给江珩的小甜点被下药这件事,从结果上看,会被判定为它的失职。   兔子先生气得眼睛都更红了。   江珩眨眨眼,啪嗒啪嗒地跑到它面前,把芒果布丁放到桌上,然后踮起脚跟,努力伸手去拍兔子先生的肩膀。   兔子先生本来正在气头上,被江珩安慰似的拍了几下,再大的气也消了一半。   它消气后,第一时间问江珩:“里面下的是什么药,有没有伤害到你?”   江珩抿了下唇,乖乖回答:“安眠药,没有伤害,就是让我总是很困,晚上睡觉会睡得很熟,做噩梦都醒不过来。”   “安眠药?”兔子先生感到奇怪,为什么下安眠药?   江珩的睡眠质量本来就算得上不错,给他吃安眠药简直是多此一举,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兔子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先回答之前的问题:“我不太清楚有没有人碰过甜点,我一般做完之后,再简单处理一下用完要丢的甜点废料,就会把它端过去给你了。”   “等等,的确有个人有机会对甜点动手脚。”兔子先生灵光一闪。   江珩紧张:“是谁?”   “斑马杰森,它每天都会在那段时间来跟我拿茶叶,说是要泡给克莱因平心静气,省得他总是到处乱跑,没个规矩。”兔子先生说。   “……”   克莱因是挺需要平心静气的,江珩默默想。   他摇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晃出脑袋:“只有杰森吗?”   “只有杰森。”兔子先生肯定。   江珩:“他今天来过了吗?”   兔子先生摇摇头:“他一般会在晚上的时候来,今天早上的芒果布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江珩闻言,眼睛微亮,磨磨蹭蹭地挨到厨桌上,然后宝贝地把那盘芒果布丁又端回来。   兔子先生忍俊不禁:“放心吧,可以吃的。至于晚上的甜点——”   江珩紧张地竖起耳朵,软乎乎地撒娇:“可以做两份吗?”   兔子先生欣然答应:“当然可以,我会给你把没问题的那份端过去的。”   “小珩,自由时间到了,你要出去了吗?”   厨房的门忽然被打开,顾瑾谚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地询问江珩。   江珩已经得到想要的回答,便脆脆地应声,走到门口。   顾瑾谚侧身给他让开道,先让江珩出来。   临走前,顾瑾谚跟在江珩身后,倏地回头看了一眼兔子先生。   关门的兔子先生恰好对上顾瑾谚的视线。   门缓缓地关上了。   “不是警告……”兔子先生喃喃道,“贝尼亚,我这次可能会成功。”   剩下五天不到的时间,由于下午的时间基本作废,江珩他们只能抓紧上午的自由时间,进行地图的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逃跑的出路。   在场的刚好20人,为了同时实现提高探索效率和互相打掩护,江珩和王铭柯商量后决定,两个人分为一组,共计十组进行探索。   同时由于要避免谁都想跟江珩一组的问题,人员配对通过抽签进行。   顾瑾谚看着自己手里的1和江珩手里的6,气压低得吓人。   偏偏这时候,伊慧云还拿着6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江珩!我们是一组!”   周围的人艳羡地看着伊慧云,林玥拿着手上的9,一瞬间想倒过来假装是“6”,但是被同样是“9”的张世林伸手给拦住了。   “林玥,这样是不对的。”张世林严肃地说。   林玥被这么一说,心虚地停住了脚步,刚想道歉,结果听到张世林接下去的话。   “我先去一步了。”   张世林飞快地把“9”倒过来,迈步就要朝江珩那走。   林玥一把搭住他的肩,死死地把人按在原地:“张世林,你胆子大了不少嘛。”   “啊!痛痛痛!别掐了!我错了我错了!”   江珩被对面鸡飞狗跳的动静吸引,好奇地望过去:“林玥和张世林在说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伊慧云知道那两个拿的是“9”,心思一转,就知道他们是在吵什么。   她打了个哈哈:“不知道,可能感情好在闹着玩呢。”   江珩困惑地歪歪头:“是吗?”但他也没有继续关注了。   因为顾瑾谚的不高兴明显到他根本无法忽视。   “瑾谚。”江珩小声地叫人。   顾瑾谚神色冷沉地抬起头,那张“1”字条,快被他捏烂了。   “那个……另外一个‘1’好像是王铭柯……”江珩小心翼翼地说。   结果发现顾瑾谚的冷气嗖嗖地冒出来。   王铭柯刚要接近顾瑾谚,被冷气一冻,愣是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了。   他灰溜溜地怂了:“江珩……要不……我们……”换一下?   江珩眨眨眼:“什么?”   王铭柯被顾大佬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江珩认真想了想,说:“瑾谚,你是想要跟我一组吗?”   顾瑾谚点头。   江珩蹙起眉,抿着唇想了半天:“换数字的话对其他人不太公平。”   王铭柯欲哭无泪,很公平!我觉得很公平!   但是一旁的伊慧云却非常认同地出声:“对!不公平!”她警惕地看了顾瑾谚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也瞪了王铭柯一眼。   伊慧云:你要是敢换,就完了!   王铭柯:进退两难,做人好难。   江珩晃晃手里的小纸条:“自由时间有三个小时,我们一个半小时后换一次队伍吧。王铭柯。”   被叫到的王铭柯一个激灵:“到!”   江珩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王铭柯抹了把脸,恢复稳重:“什么事?”   江珩又瞅了他几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以吗?我刚刚说的换队伍的事情。第二次抽签就直接去掉我和瑾谚吧。”   “可以,当然可以。”王铭柯说。   分组结束,大家散开,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江珩和伊慧云走在一起,打算冒险去陪护人住所“Dormitory”附近转一圈。   正值白天,陪护人的休息时间是和江珩他们同步的,中午12:00到下午13:30,以及晚上10:30到早上7:30,当天晚上需要巡逻的特殊陪护人则只有午休时间。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常是不会有陪护人在这里的。   江珩和伊慧云穿过绕到“House”的背后,朝着不远处的“Dormitory”走去。   “……监护者就在这里,你在想什么!”斑马杰森的声音里含着隐隐怒气,像是在指责什么人。   它站在“Dormitory”的右侧面,正和白熊安吉一同站在树荫下。   江珩和伊慧云相视一瞬,动作轻快地躲到“House”和“Dormitory”中间的一小片树丛里,两人伏趴在松软的草坪上,小心翼翼地偷听起来。 第107章 逃离收养所(21)   “这才是抓住他弱点的最佳机会, 一举两得的最好时机!你别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杰森。”白熊安吉冷嘲热讽。   斑马杰森不敢置信:“你太冲动了!安吉, 你受什么刺激了?这样的行动只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白熊安吉眼神狂热, 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这是更好的计划!大人一定会为我们的成功而高兴的。”   江珩的银手链细微地闪了闪光。   “这只是你的私心!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否则我会联络大人的。”斑马杰森毫不领情。   “……”   片刻的沉默后,白熊安吉叹了口气:“行吧, 既然你这么反对,那就算了。”   它说完这句放弃的话,就朝着“House”走去,仿佛真的对这个计划没有留恋。   斑马杰森停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后也走向“House”, 看着像是要去追白熊安吉。   两位陪护人都朝着他们走来,江珩和伊慧云见状, 赶紧从小树丛里站起来, 往“Dormitory”的大门跑,否则以陪护人的身高很轻易就能从高处发现躲在树丛里的两人。   江珩两人跑得飞快,在被发现前,成功抵达“Dormitory”的大门。江珩一把拉开门, 让伊慧云先进去后,自己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门被关上,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它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说什么呢?”伊慧云皱眉, 小声说。   江珩摇摇头:“不知道,听不太懂。”   “比起这个,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 不如就溜进‘Dormitory’去看看吧?也许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呢!比如说可以对付陪护人的秘密武器什么的。”伊慧云大大咧咧地把这个无解问题抛之脑后,提出了当前更为重要的选择。   江珩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便同意了。   “Dormitory”的里面果然没有陪护人在,江珩和伊慧云先在1楼转了一圈。   1楼应该都是特殊陪护人的房间,门牌上写的都是目前江珩他们的陪护人的名字,都很熟悉。   “江珩。”伊慧云用气音叫道。   江珩小声回应:“怎么了,慧云姐。”   “安吉的房间好像开着。”伊慧云悄声道,她指了指她身旁的那扇门,上面挂着的小木牌写的是安吉的名字。   安吉房间的门被开了一小缝,很明显没有锁好。   “要进去看看吗?”伊慧云问。   江珩犹豫:“其他门能开吗?”   伊慧云摇头,她刚刚来来回回都试了个遍:“都锁着。”   “那进去看看吧。”江珩说。   房门被轻轻打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两人成功地潜入了白熊安吉的房间。   伊慧云把门给带上。   安吉的房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床铺叠得很干净,窗帘也拉开来,室内被阳光照得亮亮的,看着有些温馨。   唯一比较不和谐的就是它的桌上杂乱无章地散落着很多纸张。   江珩的目光落在那张书桌上,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看看桌上的那些纸写的是什么。   他转到书桌前,视线粘在那堆纸上,久久不能挪开。   伊慧云感兴趣地打量着两旁高耸的书架,安吉房间里的书架又高又大,书架上的书摆得满满当当,整齐有序地按着首字母摆放。   她扫过。左边书架间的缝隙,心想着这个间隙是不是大了点,这才注意到江珩的异样。   “江珩?”   江珩回神,瞧见伊慧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什么——!”伊慧云惊怒地出声。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点,江珩紧张兮兮地捂住她的嘴:“嘘——”   他朝又气又慌的伊慧云露出个晃眼又软和的笑容,小酒窝不深不浅地露出来:“太大声可能会被发现的。”   伊慧云一肚子的气憋着,她指着那满满一桌的资料,上面是江珩十几年来的所有体检资料,每张纸上都被用血红的字眼写上了同样的一句话:   “你是我的。”   明明室内充斥着阳光,但伊慧云却觉得从头到脚都起了一阵恶寒。   安吉对江珩的心思太过可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安吉的脑子里装的是太平洋吗!”伊慧云气势汹汹地骂道。   江珩本人倒是感觉还好,除了最初被那些血字给吓得呆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江珩冲着伊慧云眨巴眨巴眼,软乎乎地安慰人:“不生气,不生气。”   伊慧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江珩估计没理解透安吉那句扭曲的话语,但她也不想江珩理解,反而这样半知半解的情况是最好的,比起完全理解后的担惊受怕来说。   她抬手默默地摸了下江珩柔顺的短发,心下无奈。   江珩的手链震起来,像是在发脾气,江珩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手搭在他头上的伊慧云。   “慧云姐……?”江珩不确定地叫道。   伊慧云收回手,微微笑了下:“嗯,我在。”   江珩目光清澈:“你刚刚有发现什么吗?”   伊慧云愣了下神,随即说道:“有,左边的书柜后面应该有密室,我刚刚有看到接缝的痕迹。”   江珩舔了舔唇:“可以打开吗?”   “应该可以。”伊慧云说,她在书架上寻找片刻,然后伸手拿了本书出来。   伊慧云简单解释道:“这本书的排列不太对,其他书都是按首字母排列的,这本首字母明明是‘D’却混在‘F’里。”   果不其然,伊慧云把这本书抽出来后,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的书柜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一按下去,书架就朝着右边挪开,露出了后面的密室。   伊慧云把书重新放回去,不留痕迹。   江珩和伊慧云走进密室后,书架自动感应地合拢了。   伊慧云摸索着燃起旁边的油灯,把黑暗的密室照亮。   密室里的味道很难闻,并且难闻得有点熟悉,是江珩在之前兔子先生的小屋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防腐液和腐烂味混合的味道,浓得吓人。   江珩猝不及防吸到了一口,呛得打了好几个小喷嚏,细小的泪珠也跟着跑出来,可怜地挂在他的眼睫上,衬得他的眉眼秀丽得像是一枝刚淋过雨的海棠花。   伊慧云阴沉着脸,望着密室墙壁上贴得满满当当的江珩照片。   江珩的手链又抖起来,他鼓起面颊,右手盖住银手链,声音又软又绵,凶巴巴地说:“你不许再抖了!这样很痒。”   银手链不抖了,安静如鸡地呆在江珩的手腕上,乖巧地泛着银光。   伊慧云被江珩可爱到了,忍不住勾起嘴角,方才的阴沉暂时烟消云散。   墙上的照片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摆在密室里的一台奇怪的机器,机器呈宽大的圆柱状,里面装着慢慢的防腐液,为了保护一具“失败品”。   江珩把地板上七七八八的零散稿纸捡起来,按顺序叠好。   捡稿纸的中途还踩到了一块有点松的大地砖,细微的咔哒声吓得江珩头毛都要炸起来了。   “100%完成率实验……?”江珩把稿纸上的主题念出来,那个标题被特地用红色马克笔圈出来了,一眼就能注意到。   “安吉研究这个干什么?”江珩草草地扫完那叠纸,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每次实验的过程和结果。   安吉用的实验体似乎都是被淘汰抛弃的“失败品”,它挑的都是19岁左右的男性,和江珩体型也比较相似,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伊慧云眸色沉静地站在江珩旁边,眼中映着的都是那叠实验记录。   她绷着脸,看着沉稳,但是气压极低。   江珩微微偏头就看到伊慧云面无表情的脸。   他纠结地咬咬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直感。   “慧云姐。”江珩软声唤道。   伊慧云敛起的眉松开,哑声应答:“怎么了,小……”她咳嗽了一声,似乎喉咙不太舒服,“江珩,有事吗?”   江珩偏头瞧着伊慧云,侧脸的弧度漂亮得惊人,油灯的火光黄澄澄地映在他瓷白的脸上,衬得他皮肤更加细滑。   伊慧云几乎要被迷花了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挪动了一下,指尖相互捻起来,克制又隐忍。   江珩倾了倾身子,凑得离伊慧云更近了,他仿若亮着灯火的眸子里满满倒映着伊慧云的影子。   伊慧云望着江珩的眼睛,像是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猛地清醒过来。   她勉强地笑了下,清清嗓子:“江珩,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江珩旁边退开,伊慧云松了口气,却见江珩扁扁嘴,秀气的眉纠成一团,朗声质问她:   “你不是慧云姐,你是谁?”   密室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细微的燃烧声。   “有好几次,你也出现在张芳晴身上了。”江珩蹙着眉头,补充罪证。   “伊慧云”像是被惊住了,她垂着头,没有回答,背光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让江珩看不清她的神情。   “而且每次你出现,我的手链都有反应。”江珩抿着嘴,认真地猜测道,“你难道是银手链成的精吗?”   “伊慧云”依旧没有回答。   江珩等得有些生气,他伸手揪了揪“伊慧云”的袖子,黑眸睁得圆溜溜的,努力撑起气势来:“你有什么意图,你为什么在帮我们?”   江珩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把那个神秘的援助者诈出来,“伊慧云”却忽然有了动作。   她抬起头,很淡地笑了一下,嗓音温和:“你很聪明。”   “我不是银手链成精。”“伊慧云”有些无奈。   江珩委屈地抿出两个小酒窝:“那是什么?孤魂野鬼吗?”   “伊慧云”笑了笑,这次笑意更明显了点:“猜谜要是一下子就能知道答案就没有意思了。”   忽然,密室外传来动静,江珩耳尖微动,注意力被吸引了一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伊慧云正懵懵懂懂地望着他,一副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   江珩竖起手指:“嘘——”   “外面有人来了。” 第108章 逃离收养所(22)   白熊安吉并没有打算在“House”呆太久。   以往这个时间, 它们陪护人一般都在整理被陪护人的学习资料和个人资料,以及测试下一场游戏的合适选择。   但安吉不想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它现在有更重要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去做。   虽然在杰森面前它说了要放弃的话, 但它根本不是这么打算的。   它和杰森不一样,它虽然向另一位大人宣誓了忠诚,但它从来没有想过永远地效忠。打从一开始, 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杰森不愿意配合它的计划,甚至还警告它打消主意,真是目光短浅又愚昧。   白熊安吉想着,很快回到了“Dormitory”里,轻车熟路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它要抓紧一切的时间, 这都是为了它的珍宝。   白熊安吉微笑着打开房间的门。   房门没有锁,它一瞬间以为是有人偷偷溜进了它房间, 但调取记忆后发现是它自己早上疏忽了, 没有关门。   白熊安吉放下心。   窗帘被拉上,阳光被严密地隔绝在外,黑暗笼罩下来,把整个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阴沉诡谲。   白熊安吉站在书桌前,平静地看着一桌子江珩的体检报告, 拿起日期最近的那一份。   “很快就可以了……”白熊安吉轻声说, 它温和地望着报告上的照片,“我不可能把你交给别人。”   “实验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耽误了……就差最后一点了。”白熊安吉喃喃道,它走到遮掩密室的书柜前, 正要把那本遮盖开关的书抽出来,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仿佛是某种东西轻轻掉落的声音。   白熊安吉猛地把书抽出来,按下按钮,倏地打开密室。   密室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只有装着实验体的仪器微微发着运作的暗绿光芒。   白熊安吉环顾整个密室,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它踩着一地凌乱的稿纸,走到仪器前仔细地查看。   没有问题。   “是错觉吗?”白熊安吉玻璃眼珠瞬间转红,它把定位打开来,查看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   定位上没有任何显示。   “没有人。”   江珩和伊慧云堪堪缩在偶然发现的“地窖”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感官敏锐的安吉发觉他们的藏身地。   直到听到白熊安吉重新退出密室,似乎去联络什么人了,两人才纷纷松开快屏不住的呼吸。   “吓死我了,怎么回事?”伊慧云喘着气说。   刚刚江珩一听到白熊安吉进房间的动静,就立刻把地上的一块地砖掀开,拉着她躲进这个“地窖”。   江珩轻声细语:“刚才的事情你没有印象吗?”   伊慧云皱着眉仔细回想:“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感觉记忆很模糊,难道我要进入养老期了吗?记性这么差。”   江珩若无其事地别开眼,抿着嘴装不懂。   “比起这个,我们等下要怎么出去,万一安吉不离开房间呢?”伊慧云忧心忡忡。   江珩软乎乎地说:“不会的,至少午饭时间它肯定会回‘House’。”   伊慧云觉得也是,便暂且放下心来。   “我们这是在哪?”她环顾四周,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对。   一开始伊慧云以为这里是地窖,是因为能让她和江珩躲藏的空间有些狭小,他们蹲着也只是勉强能不让头撞到顶上的地砖。   但伊慧云却忽然发现,她的左侧延伸出了一条狭隘的下坡甬道,甬道的高度从一开始半蹲才能通过的高度逐渐拓高到可以让他们毫无困难地直立行走,远处是出乎意料的宽敞,甚至还有一点光亮。   “下去看看吧。”江珩说。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空间里挪出来,弓着腰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直到站直了头也不会撞到顶上,才敢直起身来。   下到甬道后,甬道里的情况就看得更清晰了。   这条甬道从半途开始就不是旱路而是水路,有点像是下水道的样子。水没有异味,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缺乏光源,稍显粘稠和浑浊。   一条小船贴心地拴在水路的这一头,应该是让人用来“过河”的。   “要下去吗?”伊慧云问。   江珩眯起眼,试图往深一点的地方望去,但除了远处的那点光亮外,什么也看不清。   “下去吧。”江珩舔了舔唇,“也许我们回来的时候,安吉就已经走了。”   伊慧云闻言,立刻把那条小船往岸边再扯近了点,她先让江珩上去,然后自己也跟着上船。   船上配了两支桨,江珩和伊慧云两人一人一支,然后一前一后地坐稳了。   绳索被解开,小船被划动,向前驶去。   由于两人对划船这件事都不算太熟悉,所以小船行驶的速度算不上快,甚至有些慢,但也是因为这样,周围的景象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甬道的顶部是拱形的,没有挂灯,两旁的弧形墙壁上倒是间距固定地亮着微弱的灯,散发出来的光亮足以让两人视野尚好地把船划稳。   江珩盯着船桨拨动的黑漆漆的稠水,总觉得自己划桨像是在搅芝麻糊。   “这水感觉很奇怪,阻力比正常的水来得大。”伊慧云也发觉了水的不对劲,“总感觉黏糊糊的,怪恶心。”   船划过一半多的水路,平静的水面忽然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水中潜伏的生物一跃而起,直挺挺地竖在船头前,把小船的去路堵了个严实。   江珩被它发出的巨大水声给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它正慢慢地把头凑过来,仿佛想要跟他贴个脸。   它像是一个人,又不像是一个人。   它的身高不算太高,大概一米八左右,脑袋上套着个古里古怪的彩色头套,身体左边是湿哒哒的橡胶套,像是被泡肿了般鼓起,右边是半副白森森的骨头架子。   湿透的橡胶套上滑腻的液体正在慢慢地流动下来,仿佛是融化的动物脂肪变成的尸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味。   江珩差点被熏吐了。   明明在船附近的水什么味道都没有,偏偏这个古怪的东西身上带起来的水却臭得吓人。   江珩很冷静地把船桨从水里一把抽出来,在甩了它一身的粘水之后,一船桨敲在它的骨头架子上。   骨头架子快散架般吱吱呀呀地响了好一阵子,还是顽强地挺住了。   伊慧云对“怪人”刮目相看,在挨了江珩的一船桨后居然还能挺着,真是了不得。   江珩斟酌着要不要给它另半边也来一下,它忽然开口了。   “别、别打我。”“怪人”哆哆嗦嗦地说道,仿佛被冻着了似的。   江珩瞅着它,眨眨眼:“你会说话吗?”   “怪人”迟钝地点头,瓮声瓮气:“会,我会,不打我。”   江珩揪着眉,屏住鼻息,小声回答:“我不打你,你能离我远一点吗?你身上不太好闻。”   “怪人”哗啦啦地淌着水,退了一段距离。   江珩总算呼出口气来:“你是谁?”   “怪人”缓慢地回答:“引路人,引路人!”它说到第二次的时候,有些骄傲地提高声量,但是反而显得怪声怪调。   伊慧云看它对他们没有威胁,好奇地凑热闹:“什么是引路人?”   “怪人”沉默片刻,突然高声喊道:“不和你说!不和你说!”   伊慧云不满地挥挥拳头:“干嘛不告诉我!”   “怪人”瑟缩了一下,随即底气十足地回答:“你不好看!不好看!”   “……”   伊慧云咬牙切齿地微笑着:“江珩,我可以揍它一顿吗?大卸八块的那种揍。”   江珩安抚好伊慧云,然后继续和“怪人”交谈。   至于伊慧云,她坐在船尾无所事事,彻底不想和“怪人”交谈了,省得自讨没趣。   “引路人是什么呀?”江珩软声问。   “怪人”茫然地思索完,念叨:“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是命令!是命令!”显然它并不理解自己所说答案的意思,只是在服从某个人的命令。   江珩敏锐地听到“我们”这两个字,他又问:“你们不只一个人吗?”   “怪人”兴奋地点点头,它刚点完头,船只的四面八方拔起无数个同样形态的“怪人”,它们吵吵闹闹地附和:“不只一个!有很多,很多!”   阵仗搞得挺大,像是好几十张嘴巴巴地在吵。   江珩抬手揉揉太阳穴,然后严实地捂住耳朵。   窄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响起这么多怪里怪气的声音,震得他耳朵疼,头也晕。   “怪人”们发现江珩的动作,突然间乖乖地住了声,一个个像焉了吧唧的小鹌鹑,埋着脑袋不说话了。   伊慧云忽然觉得这些“怪人”看着还怪可怜的,不过她想了想刚才的场景,又把那股同情劲摁了下去。   江珩悄悄地挪开捂耳朵的手,他揉了揉耳朵:“引路人是要引什么路?”   “怪人”们这次学乖了,每次只让一个人说一句话:“给你引路。”   “给好看的人!”   “有个好看的地方!”   “送礼物!”   江珩:???   他发现这群“怪人”的智慧程度恐怕不是特别高,说话的条理也乱七八糟的,只能大概听出一点意思来。   “那你们要带路吗?”江珩说。   “怪人”们纷纷点头:“带路!”   “帮你划船!”   “很好看的地方!”   江珩正在想它们要怎么帮他划船,就看见“怪人”们一溜烟地钻到水下,然后托着船底,直接把船举着往前走。   “……”   伊慧云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这么帮忙划船的。” 第109章 逃离收养所(23)   “怪人”们整齐划一地在水中迈着步子, 把载着江珩两人的小船举得稳稳当当,稳步向前行进。   有了“怪人”们的帮忙“划船”, 江珩和伊慧云很快就被送到了岸上。   “怪人”们把小船轻手轻脚地放在岸上。   “前面好看的地方!”   “送礼物!”   “你喜欢!”   伊慧云瞧着这一群对江珩殷勤得不得了的“怪人”, 嘴角抽抽。   行吧,这也算是好事。   江珩对“怪人”们口中的“好看的地方”和“礼物”很感兴趣。   他跳下船,临走前想了想, 问了一句:“你们等下会把我们再送回去吗?”   “送回去!送回去!”“怪人”们积极响应。   “……”伊慧云不想发表意见,她现在回头还能看见那群“怪人”扒在岸边,眼巴巴地瞧着江珩的背影。   前方虽然有亮光,但距离亮光处还有一段距离,江珩并不能看清楚那些朦胧的光雾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好在这段路不算太远, 江珩和伊慧云没耗费多少时间,就走到了尽头的光亮处。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游魂, 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但却无时无刻不在环绕着中心的一个璀璨的亮点。   游魂没有具体的形态,它们宛如微微发光的透明云彩,在空气中浮动着,时不时划出一道瑰丽的粼粼光条。   如“怪人”们所说,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地方。   伊慧云啧啧称奇:“那些‘怪人’的审美居然还挺不错的。”   江珩好奇地在空中抓了一把,竟然真的捞到了一条游魂的小尾巴。   他把它揪到怀里, 抱着揉了揉。   触感微凉, 摸上去有点滑滑的还有点软软的,手感特别特别地好。   游魂乖乖地呆在江珩的怀里,毫不挣扎, 甚至还把自己团吧团吧起来,方便江珩能抱住它。   其他的游魂仿佛也被江珩的动作所吸引,一股脑地朝他涌过来,团成一个个小团子,蹦蹦跳跳地往江珩身上扑,不一会儿就把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伊慧云忍俊不禁:“江珩,你现在全身都在发光哈哈哈哈——”   江珩懵懵地望向伊慧云,他的手上脚上都被发光的小团子给扒住不放,头顶上也顶了两只小团子,怀里的那只占据了最佳时机和最佳地位,遭到了其他团子的嫉妒,有几个还试图从江珩手臂上溜到他怀里,把那个怀里的小团子挤出去。   好在小团子们没有重量,轻飘飘地粘在江珩身上,江珩也没有什么感觉。   在江珩被团子淹没的时候,伊慧云看向之前被游魂们围在正中央的那个璀璨的亮点。   没了游魂们的环绕,亮点的样子清楚地展现在江珩两人面前。   那是一颗雪白雪白的毛绒小团子,大概手掌那么大,和其他游魂不同的是,它拥有着实体,而不是透明的。   伊慧云正打算上前去捞它,就见它自觉地朝江珩的方向飘过去,极其精准又霸道地跳到江珩的怀里,把比它还大的透明小团子一团子挤开,然后浑身一抖,炸了一身的毛,把周围的透明小团子全给吓开。   江珩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看到毛绒小团子张大嘴,一口把游魂们全给吸走了。   伊慧云一脸震惊:“这个小东西能吃这么多的吗!!”   没了游魂们本身的光彩,四周一下子变得阴冷灰暗不少,只有弧形墙壁上的灯盏仍在执行着它照明的职责。   毛绒小团子吞完游魂,像是撑着了一般,瘫在江珩的怀里一动不动。   江珩抿出小酒窝,把毛绒小团子捉起来,放到手里,伸出手指尖尖去戳戳。   毛绒绒的触感让江珩的眼睛亮起来,小酒窝都像装了蜜一样的甜。   “毛绒绒,你就是礼物吗?”江珩小声问,他的声音又甜又软,仿佛刚刚拿到称心礼物的孩子。   毛绒绒在江珩的手心滚了一圈,以示回应。   江珩捏捏它,它轻轻地“啾”了一声,可怜又可爱。   “这个小东西有什么用处啊?”伊慧云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毛绒绒并不排斥她的触碰。   毛绒绒:“啾!”   毛绒绒跳了跳,又抖了抖毛。   伊慧云:“……”   ???什么意思???   毛绒绒又抖了抖毛,然后“哗”的一下吐出一个投影。   投影自身带着淡淡的蓝光,像是一道光屏。   江珩和伊慧云面面相觑,彼此都是一脸不解。   投影开始播放了。   “相信你已经拿到了那只小团子。”投影上忽然出现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模样,他的声音经过录像的处理,有些失真的微微沙哑。   江珩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同陌生青年点点头,虽然这只是一个虚假的投影形象,并不能与他产生互动。   陌生青年说:“我叫布鲁诺,编号是34082,是这个收养所里第34082个被收养的孩子。”他挽起袖子,露出左手臂上印着的“34082”编号。   编号的印刻方式和江珩他们的看上去完全一致,工整刻板,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伊慧云愣神,她重复着布鲁诺的话:“编号34082,第34082个?”   她本人的编号是63601,江珩的编号是63606。布鲁诺说完,两人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左手小臂上的编号。   伊慧云浑身一颤,她抖着嘴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意味着,在他们这一批人之前,这个收养所已经牺牲了6万3千多的人。   这个数字庞大到令人心惊,足以砸懵人。   江珩轻声说:“6万3千多人。”   他的黑眸沉静地倒映着投影,毛绒绒却担忧地在他手心蹭蹭。   江珩软声安慰,摸了摸毛绒绒:“我没事,别担心。”   投影仍在继续,布鲁诺放下袖子,看向前方接着叙述:“想必你已经发现了收养所表面下隐藏的黑暗。”   “我这一批的被陪护人共计52人,除去已经死亡的22人外,全员都知道了事实。”   伊慧云倒吸一口气:“这情况不是跟我们差不多,说不定他们知道脱离收养所的方法!”   布鲁诺继续阐述:“要逃出去是必然的,我们准备了很多的计划,但因为陪护人性能的过于优越,全部被一一否决了,直到剩下的这个计划。”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请你一定听好了。”布鲁诺严肃神情。   “陪护人的定位只在地面全方位覆盖。一旦进入地下,它们的定位将立刻失效。”   “也就是说,地面是天然的屏蔽器。”   江珩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他舔了舔唇,低声道:“难道可以挖地道出去吗?”   下一秒,布鲁诺就回答了他:“我们可以挖地道出去。”   “只要时间足够,这个方法的成功率是最高的。我们探好了收养所的地形,整理出了一张地图,只要能按照上面画的路线去挖地道的话,逃出去是完全有可能的。”   “地图我藏在了小团子身上。”   江珩揉着毛绒绒的指尖一顿,他莹润的指尖埋在茸毛里。   伊慧云欣喜片刻,但那股兴奋的情绪却很快褪去。   她注意到了布鲁诺的话:要时间足够。   而他们只剩下五天不到的时间,要挖出一条完整的地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伊慧云失望地看向江珩,却发现他依旧专注地望着投影,卷翘的睫毛都染上了投影的淡蓝色光芒,瓷白精致的侧脸被微光勾勒,柔软又安静。   伊慧云看着看着,心莫名莫名平静下来,那股焦躁又失望的情绪如潮水一般退走了。她静下心继续观看投影,本来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些失落的话打道回府,重新落了回去。   布鲁诺的录像还没有结束,投影上的画面闪动了一下,露出身后的场景。   一小半地道光线不足地出镜了,它看起来还是一副未完工的样子,泥土乱糟糟地堆了好几堆。   “我们发现的时间太晚了,这个地道完不成了。”布鲁诺沉声说,但不见失落。   投影里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个人影,冲着镜头挥挥手,倒是看不出一点的遗憾和失望。   “当然,就算是逃不出去,我们也不会乖乖地呆在收养所里等死。”布鲁诺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你现在呆的地方是我们的秘密基地,这里是贝尼亚的陪护人拉比特创造出来的地方,非常隐蔽,藏在这里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贝尼亚的陪护人?江珩扑朔眼睫,兔子先生?   投影重新收录到布鲁诺的面孔,他的眉眼坚毅,带着不服输的傲气:“地道虽然没法挖成,但是收养所别想把我们抓去做那些玩偶,品味那么差,我可不敢恭维。”   他身旁一堆人纷纷附和,不过投影的收音质量不好,把附和声录得模模糊糊的。   “那个地方应该会是我们最后的安居之所。有缘人,或许你还能见一见我的骨头什么的。”布鲁诺笑出声来。   江珩垂眸看了一眼毛绒绒,那些被吞掉的游魂或许就是布鲁诺他们。   他的目光在地面逡巡片刻,白森森的骨头映入眼帘,在昏暗的光照下泛着点点荧光。   有点渗人,却又不那么渗人。   “我们可已经帮你们挖了一半的地道了,”布鲁诺的目光炙热,仿佛可以烧穿虚拟的投影光屏,“千万别认输了!”   “一定要给我逃出去啊!”   投影到此为止,光屏倏地闪动一下,自动关闭了。   伊慧云问:“地道……还挖吗?”她说得很慢,但咬字却很用力。   江珩抬眸,他的眼中燃起灯火:“要挖。”   “但是,也许有人已经帮我们挖了。”江珩慢吞吞地说。   伊慧云茫然:“什么?”   江珩抿着嘴,低头问毛绒绒:“你身上还有地图吗?”   伊慧云的视线跟着落到毛绒绒身上,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毛绒绒抖着一身的毛,用全身述说着“没有”这两个字。   “没有?!”伊慧云惊慌失措。   江珩眨眨眼,慢一步地说:“有人来取过地图。”   毛绒绒跳了跳,表示同意。 第110章 逃离收养所(24)   “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了这里, 并且拿到了地图。”江珩慢慢地说道。   “地道很有可能已经被完成了。”   地道已经被完成了?   伊慧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信息。   “等等, 来拿的人不一定会挖地道吧, 万一他是陪护人阵营的呢?”伊慧云急忙问。   江珩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侧过身,指了指水路的方向:“那些引路人不会随便给人引路,应该要满足一定条件。”   伊慧云恍然, 也对,就那群小气吧啦的颜控,要让他们引路还真不容易。   “但是这些……引路人,他们一开始就在这里吗?”伊慧云还是有些不放心。   毛绒绒顺着江珩的手臂一路爬到他头顶,然后霸占住位置, 不挪位了。   江珩打了个哈欠,困意又重新扒拉在他的眼皮上:“可能是吧。”   也许是兔子先生改造的失败品。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转, 但没什么证据, 江珩也就没有贸然说出来。   拿到了“礼物”,没有再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江珩和伊慧云便打算原路返回。   他们回到岸边,“怪人”们依旧望眼欲穿地扒在岸边, 一看到他们走回来,激动地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水花四溅。   “回来了!回来了!”   “是礼物!”   “怪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场面乱成一团。   江珩不敢离他们太近,“怪人”们现在站着,身上的水应该是不太好闻的。   他站得比较远, 软和地说:“我们要回去啦,你们还要送我们回去吗?”   “怪人”们:“送回去!送!”   于是就如同来时一般,江珩和伊慧云坐在船上,“怪人”们把船举起来,如履平地般地淌着水开始移动。   船只“行驶”得太过平稳,江珩被那轻微的摇晃颠着颠着,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   “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一定没问题。”   “嗯。”   场景似乎飞快地转了一圈。   江珩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地在一旁旁观。   应该是在做梦。他晃晃脑袋。   “麦斯反水了!”   “没事。”   地道里格外安静,只有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可是这样你就——”   “我另有打算,你们先出去。”   “你要留下来吗!你疯了!”   江珩透过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焦急的人,他听到眼睛主人沉声地说了一句。   “我不能走,我还没等到他。”   ……   “江珩,江珩?醒一醒,到岸了!”伊慧云的声音。   江珩眼睫轻颤,睁开雾蒙蒙的黑眸,眼底承载着浅浅的水光:“慧云姐——”他话音刚落,就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   伊慧云关切询问:“又困了吗?你总是容易犯困,是不是睡不饱啊?”   江珩睡眼婆娑地摇摇头,薄薄的眼皮半耷着,半醒不醒的样子萌得伊慧云心肝颤颤。   他的头发发质很软,毛绒绒压在上面舒服得都快不想下来了,困倦的江珩一点一点地来回晃脑袋,它也跟着一起晃晃。   直到江珩下船低头的时候,毛绒绒才咕噜噜地从他头上滚下来,被江珩揣进兜里。   从船上下来,江珩揉着眼睛,跟“怪人”们挥挥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伊慧云走。   出去之前,伊慧云像是突然响起什么般,叮嘱江珩:“毛绒绒的事情先不要说出去,只要大概把关于地道的事情说一下就好了,就说是不小心偷听到的就行。”   偷偷进陪护人房间的事情还是不要暴露得好,万一顾瑾谚是敌非友,这将会是他们的把柄。但如果只是单独不告诉顾瑾谚的话,反而会太过明显。   伊慧云心里仍然对顾瑾谚极为戒备。   江珩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告诉藏在兜里的毛绒绒不要轻易出来,得到了毛绒绒蹦了一下的回应。   “走了吗?”江珩小声问,伊慧云正小心翼翼地掀开地砖打探情况。   伊慧云也压低音量:“应该是走了,密室里没人,外面也没有听到动静。”   两人蹑手蹑脚地爬出来,贴着密室门又仔细地探听了一会儿,终于确认白熊安吉已经离开房间。   他们轻轻地打开密室门,回到安吉的房间里。   房间的窗帘被拉起来了,室内光线不足,氛围阴冷诡谲。   “安吉用这么厚的窗帘,还把它拉起来,不觉得瘆得慌吗?”伊慧云嘀咕道。   江珩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带着未散的困意:“可是这样很好睡觉。”   “……”行吧,你可爱,你说的都对。   溜出“Dormitory”的过程很顺利,一路无人。   一个半小时早已过去,江珩和伊慧云赶到集合地的时候,自由时间已经只剩下五十分钟了。   王铭柯正瑟瑟发抖地偷偷觑着顾谨谚,他眼睁睁看着大佬在一个半小时过去后依旧没见到江珩时,就开始飕飕地放冷气。   好不容易等来了江珩,他已经冻得两股战战,恨不得腿一软就给这位小祖宗跪下来。   “王铭柯。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江珩担忧地蹙着眉。   王铭柯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江珩眨了下眼:“很冷吗?”他眯着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的太阳。   他认认真真地看向王铭柯,眼神里都是求知欲:“可是太阳这么大,为什么——”   王铭柯装耳聋:“啊!顾大,顾瑾谚已经在这里等你等了很久了,我们赶紧交换队友吧,自由时间不多了。”   顾瑾谚云淡风轻地瞟了王铭柯一眼,轻轻地朝他颔首,然后喊江珩过来:“小珩,走吧。”   江珩乖巧地走过去,放弃了对“王铭柯为什么会在大太阳下觉得冷”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   “我们要去哪?”江珩软和地问,他跟在顾瑾谚身后,觉得对方似乎有目的地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顾瑾谚声音冷沉:“和王铭柯搭档的时候,我们发现大家从来没有尝试进入游戏区域去探寻,全都下意识忽略了。”   江珩咬着唇想了想,发现的确是这样。   “我们现在就去大概看一圈,具体的明天再说。”顾瑾谚说。   游戏区域是可变化的,根据需要进行的游戏项目,它可以对地形场景做出调整变化,是整个收养所里最神秘的存在。   由于游戏区域平时一般不会开放,大家下意识就会忽略它的存在,在探索时也有意无意地绕开它,没去探查。   但或许,就是这样的地方,更有可能埋藏着秘密。   江珩抬眼望去,图书迷宫阴沉曲折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下一次的游戏内容尚未确定,游戏区域仍然维持着图书迷宫的场景,但路口的规则板已经变得一片空白,游戏规则已经被撤销了。   “进去看看吗?”顾瑾谚转头,凑到江珩耳边轻声说。   江珩突然喷洒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撩得耳根痒,他下意识揉揉耳朵,白嫩的耳廓因他的动作染上一层薄红。   江珩转身,紧张兮兮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有人跟在他们背后,这才学着刚刚顾瑾谚的动作,凑过去说话。   他比顾瑾谚矮了一截,只好扒住顾瑾谚的肩膀,凑拢到他的耳边说话:“周围没有人,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吧。”   顾瑾谚的呼吸停滞一瞬,喉结上下攒动,被江珩轻柔的呼气撩得心痒,他低哑着嗓音:“好。”   江珩觉得顾瑾谚的声音有些不对,正想要问顾瑾谚,男人却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迷宫里走。   令人意外的是,迷宫并没有进入的禁制,他们很轻易地就从入口走了进去,没有受到一丁点的阻拦。   江珩被牵着走,目光向两边看了看,发现迷宫里的灯盏都是亮着的状态。   江珩正把视线收回来,走在他前面的顾瑾谚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差点直接撞上男人的后背。   顾瑾谚抬手捂了下江珩的唇,手心被柔软地触碰,他眼神暗了一瞬,低声说:“不许再对着耳朵哈气。”   江珩:“?”他疑惑地开口,声音因为唇被捂着耳闷闷的,“我没有哈气呀?”   顾瑾谚的手心被搔得痒痒的,他盯着江珩从他手掌下露出的一小截尖尖的下巴,然后突然收回了手,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江珩茫然地舔了下唇,下意识跟了上去。   迷宫里虽然亮着灯,但是光线偏向昏暗,不足以照清男人掩在碎发下微红的耳根。   顾瑾谚的手指互相捻了捻,像是在留恋触感。   江珩突然想起上次游戏里的那四只阴鬼,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迷宫里。   他想着想着,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问题。   “游戏里的鬼怪是从哪里弄过来的?”江珩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苦恼地皱了皱脸。   那些鬼怪很显然和杀人做玩偶的怪物长相不同,看起来仿佛是两个物种。游戏里的鬼怪跟像是他们传统认知中,人死后会化成的鬼魂,而杀人的怪物就像是变种异形似的。   顾瑾谚刚回过神,就听力敏锐地捕捉到江珩的低语。   “没被病毒感染的鬼原来就是那个样子,被称作人鬼。”顾瑾谚出声说。   江珩眨眨眼,意识到顾瑾谚应该是听到了他小声说的话,他有些羞赧,但好奇更胜一筹。   江珩:“人鬼?”   顾瑾谚:“嗯。人鬼的战斗能力没有鬼强,但是对付人类勉强可以,因此一般被放到游戏里用来锻炼你、锻炼我们。”   江珩惊讶:“你知道的好多呀。”   顾瑾谚回头,望见江珩正仰脸看着他,下颌的弧度精致又脆弱,乌黑的眼眸里星星点点。   顾瑾谚避开这个话题,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句,他停下脚步,头转了回去。   “这里果然藏着东西。” 第111章 逃离收养所(25)   江珩探头去看:“什么东西?”   顾瑾谚伸脚, 踩了踩前面的地板。   一块地板随着顾瑾谚的踩踏上下浮动了一下。   顾瑾谚挪开脚:“就是这里。”   “这块地板能掀起来?”江珩连忙蹲下身,想把它掀起来。   但顾瑾谚阻止了他:“明天再来看吧, 自由时间快要结束了, 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万一陪护人找过来,我们不好解释为什么闯进游戏区域。”   江珩顿了下, 收回手站起身。   “嗯,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江珩软声说。   顾瑾谚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身返回。   江珩像来时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他转了转左手腕上的银手链,眸色清澈地望着顾瑾谚的背影。   毛绒绒在他口袋里轻轻地撞了一下,江珩把手伸进口袋, 纤长的手指悄悄地勾了勾毛绒绒。   江珩舔舔唇,微不可闻地问了一句话:   “是地道对不对?”   指尖被毛绒绒扒住, 它亲昵地蹭了蹭, 弄得江珩酥酥痒痒的。   自由时间结束,陪护人来寻找各自负责的被陪护人。   白熊安吉在草坪上找到了江珩,它身边还跟着一只没有见过的狸猫陪护人,江珩看了顾瑾谚一眼。   顾瑾谚勾唇, 点了点头。   果然是瑾谚的陪护人。   白熊安吉率先开口了,他口吻温和亲切:“小江珩今天没有到处逛一逛吗?”   江珩弯着乌眸, 认认真真地回答:“有呀, 逛了一小会儿,但是我太困了,还是在草坪上晒太阳比较舒服。”   白熊安吉笑着弯下腰, 温柔地摸了摸江珩的头:“是这样吗?偶尔还是走动一下比较好哦,这样说不定就不困了。”   江珩乖乖地:“嗯。”   相比起白熊安吉,顾瑾谚的陪护人就显得有些严肃,它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玩得开心吗?”   顾瑾谚平淡地颔首,当作是回应。   顾瑾谚转头跟江珩介绍:“这是我的陪护人,狸猫凯特。”   江珩睁着圆溜溜的眸子去看它,狸猫凯特温顺地半蹲下来,与江珩对视。   “你好,凯特。”江珩软乎乎地打招呼。   狸猫凯特:“你好,小江珩。听说你和小瑾谚成为了朋友。”   江珩点头:“嗯!”   狸猫凯特温柔地笑:“谢谢你。”   江珩盯着狸猫凯特的玻璃眼珠,总觉得透过它们看见了很熟悉的情绪。   他有点喜欢凯特,江珩想。   狸猫凯特望着江珩柔软的面容,总有种心都要化开的莫名情绪。   就像它已经喜欢这个小青年很久很久了一样。   顾瑾谚忽然出声:“小珩,你喜欢凯特吗?”   江珩歪头思考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脸颊上攒起两个酒窝,洁白的小牙齿也露出了点儿:“喜欢。”   狸猫凯特差点沦陷在小青年惹眼漂亮的笑容里,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稳住了冷淡的表情。   顾瑾谚扫了一眼狸猫凯特,眼神里也许有警告也许没有,但凯特却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再透露半分。   “我知道你会喜欢它的。”顾瑾谚温声道。   江珩眨眨眼,总觉得顾瑾谚的意思是因为他会喜欢凯特,所以才把凯特带着转所。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陪护人的决定,被陪护人应该无权干涉的。   江珩的小脑袋里装满了疑惑,晕晕乎乎地就跟着白熊安吉回“House”去了。   顾瑾谚落后他半步,身旁跟着狸猫凯特。   “你做得很好。”顾瑾谚眼神深邃地望着江珩的背影,眼眸深潭般平静无波。   狸猫凯特低声:“是。”   沉默片刻,顾瑾谚问:“你也见到他了,有什么感觉吗?”   狸猫凯特闻言一愣,眼前又浮现江珩明晃晃的温软笑容:“他很可爱。”   顾瑾谚沉声:“嗯。”   狸猫凯特见顾瑾谚似乎还在等待着它的其他回答,试探地说了一句:“给我的感觉——”   它回想着方才心里涌起的情绪,斟酌地描述道:“很熟悉。”   顾瑾谚望见江珩侧过脸和白熊安吉说话,轮廓柔和的侧颜被阳光一笼更是耀眼。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中午和下午,晚饭时间到了。   兔子先生如约做了两份的布朗尼小蛋糕,将那份没有“加料”的给了江珩,另一份则丢进了处理厨房垃圾的垃圾桶里。   江珩高高兴兴地吃完小蛋糕,兴致冲冲地打算去找王铭柯。   他打算今天晚上趁黑把兔子先生藏在厨房刀具摆放处的危险物品拿出来,王铭柯做事谨慎,和他一起行动的话能够相互照应,降低暴露的风险。   “江珩!”   江珩还没去找人,要找的人就先来找他了。   “王铭柯,怎么了?”江珩站住不动了。   王铭柯喘了口气:“今天晚上还要开读书会吗?”   江珩想了想:“开一下吧,大家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究竟是什么“心得”,两人都心知肚明。   顾瑾谚慢悠悠地用完晚饭,自觉地跟在江珩身后一起去参加读书会,王铭柯见状也没有阻止。   可惜今天上午的探索,大家几乎一无所获,反而是江珩和顾瑾谚在最后的五十分钟里还发现了点东西。   “游戏区域里有块松动的地板?”王铭柯惊讶。   江珩点头,顺带提起了他和伊慧云发现的地道信息。   “……我怀疑那个有可能会是地道的入口。”江珩说。   顾瑾谚在江珩说话的时候一直专注地注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珩对此一无所觉,但旁边的王铭柯倒是莫名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压力。   他苦着脸,这位大佬又在气什么东西啊,他又不会读心术,真的无从下手了。   好在顾瑾谚很快收回了目光,低垂着眉眼,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王铭柯松了口气,就听见伊慧云自告奋勇地举手报名:“那明天去看看那是不是地道入口吧,我和江珩一起去!”   江珩犹豫:“但是我明天是和瑾谚组队的。”他为难地捏捏手指尖尖。   顾瑾谚冷冷地抬眸。   王铭柯连忙补救:“那再加我一个吧,四人一起行动。”他明天非得拖住伊慧云不可。   顾瑾谚看了王铭柯一眼,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求生欲,没说反对的话。   王铭柯提起的小心脏总算给松下来了。   伊慧云虽然不情愿,但她也不想江珩为难,就勉强答应了。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江珩见人选已经定下,便转头同王铭柯说话。   王铭柯茫然:“什么?”   江珩揪了揪他的袖子,一副“我想和你说悄悄话”的表情。   王铭柯觉得后背有点凉嗖嗖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装不知道,跟着江珩走到角落里。   顾谨谚收回目光,冷着脸靠墙站着。经过一天的相处,其他人大都摸清楚了大佬的脾性,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去打扰他。   顾谨谚眉眼垂落着,看不清神色。   江珩的银手链亮了亮。   “……晚上要去厨房拿那个未知物品?”王铭柯问。   江珩点点头:“嗯。我想兔子先生给的东西应该会派上用场。”   王铭柯沉吟:“我没有意见,但是就我们两个人行动吗?”   江珩迟疑片刻,还是说:“就两个人吧,人多会有点显眼,要是引起陪护人的注意就糟了。”   王铭柯:“行吧,几点去?”   “十一点吧。”江珩说。   “好。”   “读书会”结束,十点半的睡眠时间也就很快到了。   众人各自回房。   顾谨谚的房间和江珩的在同一方向,于是两人就一起结伴回房。   “……小珩。”顾谨谚嗓音低沉,像是酝酿着深厚的情绪。   江珩眨眨眼,软乎乎地应声:“怎么啦?”   “House”里的灯早已熄灭,只有顾谨谚手上提着的油灯燃烧着暖融融的光。   顾谨谚望着江珩被灯光映得暧昧柔软的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算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有点认床,昨天失眠折腾到半夜。”顾谨谚淡然地说,仿佛失眠的不是他。   江珩秀气的眉头一皱:“你睡不好吗?”   顾谨谚:“嗯。”   “那怎么办呀?”江珩忧心忡忡,他一向睡得很好,再加上安吉偷偷下的安眠药作用,压根就没有失眠过,更不用提知道治疗失眠的办法了。   他苦恼的神情实在可爱,那软趴趴的额发都仿佛在苦恼一般。   顾谨谚微微勾起嘴角,心情转好。   “你试过数羊了吗?”   “试过了。”   “那、那叫凯特给你念晚安故事?”   “……可能不太奏效。”   由于顾谨谚是后来转进来的,顾谨谚的房间比江珩更远。   江珩直到走到房间门前,依然没有想出办法,但顾谨谚已经在跟他互道晚安后离开,继续往前向他自己的房间走了。   晚上十点半,“House”里正式熄灯,白熊安吉看着江珩乖乖地裹好小被子。   “晚安,安吉。”江珩把毯子拉得上面了点儿,盖住了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白熊安吉弯腰,动作轻柔地半捧住江珩的脸,手指搭在他的耳后,它似是温柔地注视了江珩片刻。   半晌后,安吉收回手,手上的绒毛擦过江珩的脸侧,让他觉得有些痒。   白熊安吉没说多余的话,只缓声道:“晚安,小江珩。”   “祝你好梦。”   江珩睁着乌溜溜的眸:“也祝安吉好梦。”   白熊安吉笑了下。   房间门被关上了。   指针慢悠悠地走着,“咔哒”一声,十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江珩把毛绒绒揣在兜里。   “等下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动,不让别人发现啦。”江珩软乎乎地拨了下兜里揣着的毛绒绒,毛绒绒扒在江珩的食指上,“啾”了一声以示回应。   江珩忍不住甜甜地笑了笑。轻轻地捏捏毛绒绒。   然后他偷偷地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王铭柯正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112章 逃离收养所(26)   顾谨谚拉开房门, 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油灯被点得通明, 照得一室光亮。   “顾先生。”狸猫凯特恭敬地候在房间内, 见顾谨谚进来,便出声问候。   “您今天还玩得愉快吗?”   顾谨谚坐在凯特拖开的椅子上,手指曲起, 轻轻扣着扶手。   “……玩?”顾谨谚缓缓地重复,他轻笑一声,“也许吧。”   狸猫凯特心有不解,但它非常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今天晚上会很有趣,你让老鼠麦斯去厨房看看, 也许能逮到一只小狐狸。”顾谨谚忽然说出一句话。   狸猫凯特诧异:“您是要阻止他们吗?”   顾谨谚沉声:“不,让麦斯别抓人, 稍微警告一下就行, 别太过分。”   “还有几只老鼠没抓出来,要是这个时候就让他们一步步顺利地完成计划,恐怕最后不会成功。”顾谨谚慢慢地敲着扶手。   “您是要稍微减缓进度?”狸猫凯特试探着问。   它不太理解这个成功是何意,在它看来, 这应该是指铲除异己的意思,毕竟那些被陪护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它和顾瑾谚看在眼里, 就结果来说, 应该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嗯。”   ……   江珩和王铭柯畅通无阻地溜到厨房门口,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夜巡的陪护人。   “运气可真好,居然都没有撞上。”王铭柯手心里都是汗, 刚刚他一路上都高度紧张,生怕他一个不注意,陪护人就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江珩也呼了一口气,他掏出钥匙,对准厨房门的锁眼,插入打开。   夜深人静,厨房里没有一点灯光,江珩让王铭柯帮他守门,如果有陪护人来就提醒他,自己则凭借对厨房地形的刻骨铭心,摸黑去找刀具摆放处。   厨房实在暗得过分,江珩悄悄把毛绒绒捧在手上。   “毛绒绒,你会发光对不对。”江珩小声问。   毛绒绒一动不动,江珩赶紧补了一句:“我和你说话,你就可以动啦,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行。”   毛绒绒这才跳了一下。   “那你稍微亮一点点,一点点就好,给我照一下路,我看不太清楚,这里太黑了。”江珩小声又迅速地说道。   毛绒绒依言,亮起了微弱的暖光。   江珩笑了下,酒窝盛着浅浅的光,惹眼诱人,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毛绒绒,借着光顺利找到了刀具摆放处。   他隐约看见反光的菜刀背后有一块长方形状的物体,正想伸手去拿,就听见王铭柯焦急的低声呼唤:“江珩快躲起来,麦斯来了!”   江珩手一抖,把菜刀拽了起来,然后将熄光的毛绒绒迅速塞进兜里。   王铭柯一把将门关上,直接冲进厨房,抓着江珩的手腕,拖着人躲进洗碗槽下的橱柜里。   江珩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就被王铭柯拉着塞进橱柜藏了起来。   “东西还没——”江珩下意识说,被王铭柯一把捂住嘴。   “嘘——”   厨房的门被打开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奇怪,厨房的门没有锁吗?”老鼠麦斯的声音懒洋洋的,“是兔子忘了锁,还是有那个小可爱偷偷地藏在里面啊?”   王铭柯紧张地捏起拳头,浑身紧绷,生怕被老鼠麦斯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橱柜的空间不算小,足够两人躲藏,但由于完全没有光源的关系,视觉上是一片漆黑。   江珩只能感觉到身边王铭柯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他舔了舔唇,握紧了手中的菜刀柄。   “没有人吗?”老鼠麦斯从厨房门口一直转悠到冰箱附近。   江珩小心地把橱柜打开一条缝隙。   王铭柯惊慌地看着江珩大胆的操作,吓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有些焦急地想出手阻止,却接着外面透进来的一丝光线看到江珩朝他摇了摇头。   老鼠麦斯转到了厨房的另一端,仔细地查看着各种可能藏身的地方,很快就有可能会翻到这里来,他们必须想办法从厨房逃出去。   “这里没有,那这里呢?”老鼠麦斯的声音里隐隐藏着兴奋。   王铭柯决定同以往一样,信赖江珩。   江珩把橱柜的柜门打开更多了点,他伸出手,微微蓄力,然后抬手将手里握着的菜刀一把丢出去,狠狠地扎在老鼠麦斯脚边的柜门上。   老鼠麦斯被脚边巨大的动静吸引,它低下头,看着那把还在嗡嗡颤抖的菜刀。   麦斯蹲下,将菜刀拔起来。   “真危险,别把刀随便乱扔啊。”老鼠麦斯沉下脸。   它转头看向菜刀可能飞来的那个方向,玻璃眼珠幽幽地亮起骇人的光芒,然后飞快地走到那处可能藏着人的橱柜前,一把将柜门打开。   橱柜里除了一些厨房杂物外,什么也没有。   江珩和王铭柯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段距离,然后才敢停下来。   途中还差点撞到一个陪护人,好在江珩眼疾手快,拉着王铭柯迅速藏起来,没有被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   “麦斯怎么会突然过来,它明明不会参与夜巡的啊。”王铭柯直喘气。   江珩轻声说:“不知道,也许它从哪里得知了消息。”   王铭柯不解:“这件事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他去哪里搞来的消息源,难不成有窃听器吗?可是如果有窃听器我们之前的行动早就被暴露了,应该不会有才对。”   江珩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见周围巡逻的陪护人都走了,回头同王铭柯说:“没人了,我们走吧。”   “东西拿到了吗?”王铭柯不抱希望地问。   江珩抿唇:“没有,来不及拿。”提起这个,他就焉嗒嗒的,看着懊恼又可怜。   王铭柯安慰道:“没关系,钥匙还在我们手上,找个机会再去拿就行了。”   最后两人决定后天晚上再去一次,虽然时间紧迫,但明天晚上就再去的话,风险有些大,麦斯很可能会在厨房继续守着他们,还是隔一天比较保险。   江珩一无所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反手将门带上,丧了吧唧地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了?”   江珩猛地抬头,他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软乎乎的头毛全都受到惊吓地炸起来。   顾瑾谚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点燃手中的小油灯,把周遭都照得暖洋洋的,连同他冷峻的轮廓也柔和温暖不少。   “吓着了?”顾瑾谚声音沉稳,眼神却透着点截然相反的笑意。   江珩气呼呼地瞪了顾瑾谚一眼,炸起的软发慢慢地服帖下来。   他坐到床上,不太开心地瓮声问:“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顾瑾谚把小油灯放到江珩的床头柜上:“我可以坐椅子上吗?”   “可以,你也可以坐床上。”江珩拍拍床铺。   顾瑾谚最终选择了坐在江珩的床上,紧挨着他坐下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珩鼓鼓面颊。   顾瑾谚认真专注地望过来,眼睛如同跌进了夜空般,足够深邃好看,他语速平缓:“失眠了。”   江珩愣了下,没有料到顾瑾谚会这样回答,他鼓起的面颊不知不觉间漏完了气:“你又睡不着了吗?”   顾瑾谚面色沉静:“嗯,试过了挺多方法,但是都没有用。”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江珩慢吞吞地说。   顾瑾谚望着落在江珩眼底的星星,手指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想起来有个方法还没有试过。”   江珩眼巴巴地瞧着顾瑾谚:“是什么方法?”   “唱催眠曲。”顾瑾谚说,“可惜凯特五音不全。”   莫名其妙被五音不全的凯特在某处忽然打了个冷战。   奇怪,它应该感受不到冷这种感觉才对。狸猫凯特百思不得其解。   江珩亮起眼睛,合掌道:“这个我会,我可以给你唱!”   在换睡衣的时候,江珩顺手把衣服口袋里的毛绒绒捏了捏,悄声嘱咐它不要被人发现,然后才安心地睡到床上去。   身旁的床垫微微凹陷下去,江珩扒着被沿,偏头就看见顾瑾谚也躺了下来。   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感觉有些新奇。   顾瑾谚被江珩催着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耳畔响起温软轻柔的哼歌声,听着心都仿佛被泡在温泉里,暖暖地温上一遍。   顾瑾谚并不是真的失眠,但他的确不太需要睡眠。不过此刻,他却被勾起了一丝困意,勉强才没有真的睡过去。   哼歌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顾瑾谚侧身,看着江珩低敛着的卷翘睫毛,眉眼温和。   他伸手摸了摸江珩细软的头发,耐心地拨开对方盖到眼睛上的几根较长的碎发。   江珩似有所觉,本来躺得乖巧的睡姿变化了下,他把手臂横在顾瑾谚的腰上,伸手轻轻拍拍顾瑾谚的后背。   “睡……”江珩砸吧砸吧嘴,在睡梦里小声嘟囔道。   顾瑾谚哑然失笑,他把人捞到怀里,抱了个满怀。   江珩乖巧地调整了下睡姿,睡得更安稳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相拥而眠,直到——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合眼养神的顾瑾谚猛地睁开眼,眼神锋利地刺向墙上陡然浮现的黑影。   黑影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似乎被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顾瑾谚吓到了一般。   “A,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顾瑾谚声音冷沉。   “这里已经不是你管辖的收养所了,别以为你能够继续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黑影回神,从墙壁上脱离出来,他浑身都围绕着犹如火焰般的黑纱,让人看不清面貌。   “G,这不过是常规手段,况且,这本就是要送给我的小礼物。”黑影声音嘶哑难听。   顾瑾谚指尖燃起一簇赤红色的火焰:“你最好把你伸得太长的手给收回去,不然我可以帮你剁了。”   他轻轻一挥指尖,那簇火焰便朝着黑影迅速飞去。   黑影周身窜起冰蓝色的火焰,挡掉了顾瑾谚的攻击。它重新没入墙壁,片刻不见踪影。   “溜了吗?”顾瑾谚冷冷地说。   他低头看着依然睡得香甜的江珩,伸手亲昵地刮刮他的鼻尖。   “小混蛋,睡得那么沉,连被人偷看了都不知道。” 第113章 逃离收养所(27)   江珩迷迷蒙蒙地醒过来, 身前暖烘烘的,他靠着的地方柔韧又结实, 让人感觉舒服极了。   他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 手臂也不自觉地收紧了点儿,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磁性低哑的轻笑,连他的“靠枕”都被这声笑勾得共振起来。   江珩朦胧地睁眼, 顾瑾谚俊朗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醒了?”顾瑾谚说。   江珩懵懂地点点头,然后懵懵地从顾瑾谚的怀里退出来,又懵懵地坐起来。   “醒了就去洗漱吧,安吉刚刚已经来叫过你了。”顾瑾谚说完,温声哄着江珩去洗手间洗漱。   江珩乖乖巧巧地点头, 睡得凌乱的短发翘了几根可爱的短毛起来,跟着主人一起迷迷糊糊地摇摇摆摆。   顾瑾谚哄着他穿好拖鞋, 又帮人理好乱七八糟的睡衣, 然后领着人去洗手间,把牙杯灌好水,牙膏挤到牙刷上,递给江珩。   江珩揉着眼睛, 看顾瑾谚帮他把事情都做完了,咕哝着说了一声软绵绵的“谢谢”,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牙杯牙刷, 开始刷牙。   一系列事情做完后,等江珩完全清醒过来,已经快到食堂吃早饭了。   江珩睡得红扑扑的脸顿时又红了一个度, 羞得像是煮熟的虾,恨不得蜷起来。   “脸怎么这么红?”顾瑾谚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烘得江珩耳廓也粉粉的。   “没有红。”江珩双手捂在脸上欲盖弥彰。   顾瑾谚笑了笑,不再逗人。   上午的自由时间再次到来,江珩、顾瑾谚、王铭柯、伊慧云四人在糊弄完陪护人后,非常有目的性地往游戏区域跑。其他人则随意散开,既是为四人打掩护,也是试图继续找一些用的上的东西。   游戏区域的地图没变,依然是图书迷宫的样子,这就省去了四人重新去找神秘入口在哪的时间。   “说起来,游戏区域一直都被我忽略了,我还真的没有想过要来这里看看。”伊慧云跟在江珩身后,忍不住说。   她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上次的游戏只有江珩一组通关了,其他人基本还在摸索的半途中,所以对迷宫还有点新鲜感。   “总觉得这里的书和——”伊慧云刚想说话,忽然住嘴了。   “和?”江珩回头,眸光微动。   伊慧云笑了下:“这里的书很大啊。”她差点说出“和安吉房间里的差不多大小”的话来,好在及时住了嘴。   顾谨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王铭柯走在她的身侧,前面是和江珩并肩的顾瑾谚。   他没怎么在意伊慧云后一句话,只接着前言说:“的确,这个地方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毕竟我们通关游戏的时候也在这里探索过,但从来没有找到过什么古怪的地方。而且平时这片区域也都没有用处,连陪护人都不会进来。”   王铭柯摸摸下巴,沉吟道:“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里也就更好藏东西吧,毕竟连陪护人都不一定注意得到。”   脚步声在迷宫里晃荡。   “到了。”江珩出声提醒。   前面就是之前发现松动地板的地方。   顾瑾谚蹲下身,把松动的那块地板掀起来,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通道。   江珩也跟着蹲下来,他扒着洞口的边缘,眯起眼,借着旁边书柜上灯盏的光,往里看去:“好像不是很深,可以直接跳下去。”   顾谨谚拎住江珩衣服的后领:“回来点,小心掉下去。”   江珩眨巴眨巴眼,这个洞明明不深呀。   顾谨谚看到江珩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深头撞到也会出事,听话。”   王铭柯由衷觉得自己是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好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电灯泡和他作伴。   入口已经确认,接下来就是谁先下去探路的问题了,其他人都还没出声表态,江珩就已经自告奋勇地举着小手挥挥。   “我先跳下去看看吧。”江珩抿唇笑出两个小酒窝,说着就想第一个往下跳,但被顾瑾谚伸手拦住了。   顾瑾谚低敛着眉目,揉了揉江珩的头毛:“我来吧。”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平稳落地。   江珩赶紧探头去看。   顾瑾谚抬头,与江珩对上视线:“的确不深,直接跳没问题。”   江珩闻言,毫不犹豫地跟着往下跳。   王铭柯和伊慧云也紧随其后,四人顺利地进到了地下的通道里。   “有点黑啊,不知道有没有能用来照明的灯或者火把什么的。”王铭柯瞧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念叨道。   他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视线往周遭绕了一圈。   “这边有盏油灯。”王铭柯惊喜道。   他把不远处地上的油灯拿过来,通道里没光,他只能靠头顶上开着的入口泄下来的灯光,查看手中的油灯是否还能用。   江珩也好奇地凑过来看,还上手用指尖蹭了一下:“还有灯油,灯芯也是好的,应该可以用。不过看起来挺旧的了,上面一层灰,放的时间有点久。”   伊慧云听见油灯可以用,便开口问:“有人带火了吗?点下灯。”   王铭柯摇头,看向江珩。   江珩无辜:“我没有带——”   王铭柯正要泄气。   “——但是瑾谚带啦。”江珩高高兴兴地接着说。   王铭柯:“……”挺好,有火呢。   顾瑾谚接过王铭柯递过来的油灯,身体微微挡了一下,用指尖窜出的火苗把油灯点了起来。   他当然不会带火柴这种用不上的东西。   周遭的黑暗散去,有了灯光的照明,众人也安心了不少。   这条通道一看就是人为挖出来的,瞧着就坑坑洼洼的,人工的痕迹特别明显。甚至都还有挖掘的工具,例如铲子之类的东西被弃用在这里。   江珩软声说:“这应该就是那条地道吧。”   伊慧云应声:“应该就是。”   王铭柯叹气:“希望这条地道已经是被挖通了,我们可没有时间继续来挖了。”   顾瑾谚拎着油灯在前面领路,模样冷静沉着,像是对这里没有半点的好奇心。   由于地道的高度虽然很可观,但宽度只容得下一人行走,四人排成一列,顾瑾谚为首,江珩、伊慧云、王铭柯依次跟在后面。   “这条道还挺长的。”伊慧云看了一眼前方说。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却暂时还没有看到接近出口的迹象。   “如果是挖到收养所外面的话,距离的确不短。”王铭柯回答。   从游戏区域到收养所外的最短距离也要走上个七八分钟,再加上地下通道可能还要避开一些下水管道,没法一条直线奔墙外,因此路程会只长不短。   走了大概十分钟,眼前出现了的依然不是出口。   “岔路?”江珩捏着顾瑾谚的袖子,偏头看着前面突然分岔的道路。   道路分成了三条向前蜿蜒,三条路瞧着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任何可辨识的标记。   岔路口比之前要宽得多,四人总算能一排站开。   王铭柯皱眉:“三条路……要分开行动吗?这样比较不会浪费时间。”   顾瑾谚冷声应道:“分开。”   王铭柯一看大佬答应得如此干脆,目光凛然:“我赞成分开,节约点时间,之后还能干点其他事情。”   伊慧云也无所谓:“分开吧,效率高点。”   江珩软乎乎地:“嗯。”也是全然赞成的模样。   “那要怎么分组呀。应该是一一二吧?”江珩眨眨眼。   王铭柯沉思:“嗯……这样分比较好,但是——”   谁和谁是两人队?   众人的目光悠然地落到江珩身上,透出点若有所思的精光。   江珩歪头,一头雾水地望着三人:“怎么啦?”   伊慧云迅速开口,试图抢占先机:“那我就和江——”   “我和伊慧云一个人一条路,江珩和顾瑾谚一组吧,就这么说定了!”王铭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地打断伊慧云的话,说话的时候连停顿都不带,生怕晚一步大佬就要把伊慧云的小命给取了。   伊慧云:“你——”   王铭柯微笑:“我觉得这个决定很好,大家觉得呢。”   江珩对硝烟四起的氛围一无所觉,两个诱人的小酒窝被灯光一浸,像是盛满了清甜的蜜:“可以呀。”   顾瑾谚淡淡地应了声:“嗯。”眉眼柔和地望着江珩。   伊慧云:“我——”   王铭柯飞速:“那就这么办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分开行动吧。”   伊慧云恼火:“等等!王铭柯你让我说话!分就分了,那照明怎么办!我们就只有一盏油灯!”   王铭柯笑容温和又慈爱,颇有点悲天悯人的意味:“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刚刚看到每条路路口的壁上都有一把火把,点起来应该就能用。”   话音刚落,王铭柯就行动积极地上前把三根火把都拿了过来。   伊慧云:“……”   顾瑾谚把两根火把点燃,剩下一根用不上的则由江珩保管。   分完火把后,伊慧云选择走中间的岔路,王铭柯则走了左边的,江珩和顾瑾谚则一起走剩下的右边道路。   地道里很安静,江珩两人的脚步声沙沙的,听着有些悦耳。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顾瑾谚的声音低沉醇厚,像含了酒精,醺得江珩脑袋一下子昏昏沉沉。 第114章 逃离收养所(28)   江珩在黑暗里烧红了脸:“挺、挺好的。”   顾瑾谚轻笑了一声, 那声笑像带着磁性,在狭窄的地道里穿梭着入耳, 撩得江珩耳廓酥酥麻麻。   “失眠的不是你吗?”江珩舔舔唇, 不服气地小声反问,“你睡得好吗?”   顾瑾谚沉声:“睡得挺好的。”   “催眠曲很有用。”   “今天晚上还一起睡吗?”   顾谨谚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抛出来,打得江珩措手不及。   他是不是在耍流氓啊。江珩偷偷地在心里想。   江珩脸红的劲儿已经过了, 只眼角和鼻尖还透着淡淡的粉,瞧着可爱极了。   “你要是想的话……”江珩小小声地说。   这下轮到顾瑾谚耳根红了。   他清清嗓子,咳了一声:“那就……一起睡?”   江珩脸红红:“嗯……”   油灯在顾谨谚的手里摇晃,映出暧昧不清的影子。   “地道。”江珩忽而出声,打破了这令人难耐的气氛。   顾谨谚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有遗憾, 亦或是两者皆有,他只是轻声问:“什么?”   江珩舔了舔唇:“挖地道的人总共有两代人, 第一代失败了, 但是第二代呢?”   顾谨谚眸色微沉:“第二代——他们挖通了地道,逃了出去。”   “全部人吗?”江珩的声音低低的。   顾谨谚停下脚步,转过身,江珩的眼底被油灯的灯火映得亮晶晶的。   顾谨谚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全部人, 有两个人没有逃出去。”   江珩颤了颤眼睫,他有些想要继续问, 但是又不知道会不会让顾谨谚为难。   江珩知道顾谨谚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顾谨谚知道很多秘密, 有些秘密并不是身为猎物的被陪护人能知道的。   “那——”江珩开口。   顾谨谚凝神静听。   江珩温吞地问:“那两个人还好吗?”   顾谨谚晃了下神,似乎没有料到江珩会问这种含糊不清的问题。   他根据事实斟酌地说:“还好吧,都还不错。”   江珩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眼前异变突生。   油灯的火光陡然熄了不少,周遭的黑暗包围着向他们靠近一步。   整个地道猛地震荡了一下,仿佛是突发性地震一般,但那一下剧烈的震动后又没有其他动静了。   只有黯淡了不少的油灯显示出方才发生过的异样。   顾谨谚反手扣住江珩的手腕,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时间过得太久,有些东西他没能及时想起来。   “谨谚?”江珩被突然攥住手腕,一头雾水。   他茫然地重新望了一圈四周,试图发现些什么不同。   “别动,小珩。”顾谨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露出半点异样。   江珩乖乖地按照顾谨谚所说,没有贸然行动。   顾谨谚把江珩拉到自己面前,缩短两人的距离,然后单手勒住了江珩的肩,把人往怀里带。   江珩窝在顾谨谚宽厚的怀里,眨巴眨巴眼:“有什么东西吗?”   他捏着手中没点燃的火把,也就是木棍,谨慎地随时准备敲人。   顾谨谚已经确认了情况,看到江珩绷着小脸的模样,忍不住又把人搂紧了点。   他的鼻尖萦绕着江珩身上淡淡的香气,说不出来的甜香。   顾谨谚心不在焉地想,江珩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糖罐子里抱出来的。   “谨谚?”江珩没有得到回答,他困惑地揪了揪顾谨谚的袖子,企图把男人出走的神智揪回来。   顾谨谚的确被扯回了神,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间有些满足地喟叹。   “刚刚说了,挖地道的人有两代。”顾谨谚耐着性子,慢慢地解释,“第一代人没有成功,但留下了半成品的地道。”   “第二代人完成了地道,同时又在上面加了一点小把戏。”顾谨谚抹去一些内容,只概括了一下重点。   江珩:“小把戏?”   “一些障眼法,当然也有一点危险性,是用来对付陪护人的。”顾谨谚沉稳地说,以往低沉的声音像被什么加持过,音色亮了点。   江珩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在顾谨谚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前前后后看了看。   光源的缩小意味着黑暗的扩大,但却不仅仅是这样。   黑暗可以滋生很多东西。   刚刚听顾谨谚说话的时候,江珩就觉得周围有些奇怪。   地道明明那么狭长,可是顾谨谚说话时,声音却仿佛被关在狭窄空间里发出的一样格外集中。   江珩忍不住从顾谨谚松开了些的怀抱里探出身子,然后伸长手臂往前摸了摸。   他刚把手臂伸直,指尖就触碰到了障碍物。   一堵墙,又软又滑的,摸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像是某种活物光滑的皮肉一般。   “有堵墙。”江珩转头跟顾谨谚说。   顾谨谚把手上的油灯往前送了送,照亮了那堵漆黑的、油光滑亮的墙。   它像是融化又重新凝固的猪油,微软又油得反光,让人看着腻味又恶心。   顾谨谚又照了照身后,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景象。   墙蠕动了下,又往两人靠近了一点。   江珩小声说:“谨谚,它会动。”他现在觉得刚刚指尖的触感有些恶心了,干脆用手指头在手里的木棍顶上蹭了蹭,试图蹭干净那种怪异的感觉。   顾谨谚心里大概有数:“嗯,是活着的怪物,大概是想困住我们。”   之前也说了,这是一点对付陪护人的小把戏。   陪护人本身的机能太过优秀,想要追捕逃跑的猎物简直轻而易举,因此必须要设置能够绊住它们片刻的障碍,否则再优秀的逃跑路线也派不上用场。   而牵绊它们的,只有同样身为非人生物的东西。   “它会吃人吗?”江珩感兴趣地问。   “不清楚,之前应该是没有吃过的。”顾谨谚话音刚落,“墙”上就咧开一张嘴形的缝隙,里面还淅淅沥沥地流出了点黑糊糊的黏液。   它看上去就像是馋出口水了。   “……”   “……真的不会……吃人吗?”江珩犹豫地说。   顾谨谚从善如流地改口:“也许它们进化了,现在吃人了。”   江珩用木棍指了指那张嘴:“它看起来很想吃我们的样子。”   顾谨谚思索着这个东西它是怎么变异的。   江珩认认真真地跟“墙”商量:“你不能吃我们,人肉不好吃的,你应该去吃巧克力、抹茶慕斯、焦糖布丁、戚风蛋糕、草莓冰沙、香草冰淇淋……”   顾谨谚听着江珩越报越长的甜点菜单,思绪一片混乱。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是在想豆乳盒子吗?   江珩一口气把想到的好吃的小甜点都给报了一遍:“……你应该要吃这些,这些都很好吃。”   “墙”被一连串的甜点名糊了一脸,可惜它没有思维,不然或许真的会有所心动。   江珩苦恼:“它怎么都不心动呀。”明明他说得自己都快流口水啦。   顾谨谚温声:“它没有耳朵,可能听不见。”   江珩恍然大悟,惋惜地用木棍戳了戳“墙”,原来是个聋子。   “它听不懂人话,我们要怎么办,破墙吗?”江珩把木棍收回来,“墙”上被他戳出来的凹陷很快又变得平滑。   “墙”再次向两人靠近了。   “嗯,直接破墙。”顾瑾谚说。   江珩打量了一下:“要怎么做?”   “墙”看起来平实光滑,被江珩用木棍戳出的凹陷也很快会复原如初,怎么看怎么棘手。   顾瑾谚沉吟,他知道对付“墙”的方法,但问题是“墙”现在似乎产生了异变,他不能确认以前的方法是否依然有效。   算了,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用他的火烧了。顾瑾谚眸色沉沉、   “试试用火烧吧,刚好有个没用过的火把,就用它试试吧。”顾瑾谚的视线落在江珩手里的木棍上。   火把点燃,江珩握着它,跃跃欲试地上前用火烧了一下“墙”……的嘴。   被火触碰的地方。如同解冻融化的油脂,它慢慢地渗出稠黑的液体,看得人直反胃。   江珩盯着融化的地方,总觉得很眼熟。   有点像之前在安吉密室下面见到的漆黑粘稠的河水。   难道它们是同源的吗?   “墙”的嘴已经被江珩烧掉了一个角。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但它没有反抗,如同没有痛感一般,只是呆呆地杵在原地被江珩用火烤。   被火烧了之后,“墙”就不再向江珩和顾瑾谚逼近了,仿佛被吓怕了一样,只敢干站着让江珩烧完一堵再烧另一堵。   “墙”融化的时间不长不短,最后变成了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聚在地上,再看不出生机。   “它们不会再复活吧。”江珩有些不放心地蹲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使劲瞅着“墙”的残骸,像是要把它给用视线给分解透彻了。   顾瑾谚纵容着江珩,他站到江珩身边,特地提着油灯给他照明,让他爱看多久看多久。   顾瑾谚缓缓说:“会再生,但是不是现在,至少在我们出了地道之前它们都不会再生成功。”   江珩惊叹:“生命力好顽强,那如果我现在再把它烧一遍呢?”   “……”顾瑾谚陷入沉思。   但在他得出结论前,江珩已经先放弃了,他把火把塞给顾瑾谚,双手拍拍裤子,站起身来。   “算啦,还是可持续发展比较好,之后它还要帮我们拖住陪护人呢。”江珩软声说。   “也不知道王铭柯和慧云姐有没有也像我们一样遇到这个。”   顾瑾谚刚要扬起嘴角安慰江珩,却忽然发现手中的油灯依然黯淡,并没有重新变得明亮。   他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小珩。”   江珩偏头:“怎么啦?”   “还有东西没有解决。”顾瑾谚声音发沉。   有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往地道里放了其他东西。 第115章 逃离收养所(29)   顾瑾谚的声音落下去, 安静的地道里陡然响起一阵让人寒毛倒竖的扑扇声,像是一大群飞蛾正在朝江珩两人扑来。   它们飞行的速度很快, 江珩和顾瑾谚很快就窥见了它们的真实模样。   “飞、飞蛾?扑棱蛾子?”江珩瞧着那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 脱口而出。   说是飞蛾,但其实也不是太像。   这群飞行生物长着有毛的翅膀,本身的躯壳像是鱼, 但它们没有鱼鳞,表皮光滑纯白,一样看过去像是人皮似的。鱼肚子下面是一堆小勾子似的脚。   江珩看着那一堆小勾子,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玩意儿, 那一堆脚脚他光远远瞧着就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东西?怪、怪丑的。”江珩心里有点怕怕的,他向后退了点, 侧着身子躲到顾瑾谚背后, 偷偷揪着人衣摆不放。   顾瑾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推测可能又是用病毒感染后培育出来的怪物,但这种推测又不能跟江珩直说,不然就暴露更多了。   他干脆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飞蛾吧。”   然后下一秒, “飞蛾”们张嘴尖声细气地叫起来。   “……”   江珩小声问:“飞蛾会叫吗?”   顾瑾谚咳了一声:“变异飞蛾?”   “飞蛾”们可听不懂人话,趁江珩和顾瑾谚说话的间隙, 铆着一股劲儿地往两人飞过来。眨眼间就仿佛要扑到人的身上。   它们的叫声尖锐刺耳, 听得江珩耳膜发疼,忍不住想抬手去捂耳朵,但是手上还攥着火把, 不好动作。   顾瑾谚却眉头也不带皱一下,他把手里提着的油灯放到地上,抬手就去帮腾不出手的江珩捂耳朵。   尖锐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江珩好受多了,顾瑾谚就这样双手盖着江珩的耳朵,等江珩缓过神来来,才俯身和人说悄悄话。   “再用火烧试试看。别怕。”顾瑾谚的声音温厚又沉静,江珩被勾得耳尖微动,心头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压下去了。   江珩举起火把,火焰撞上“飞蛾”群,像是被浇了一捧油,燃得更旺了,火星四溅地把“飞蛾”一只只卷进来,烧成细碎焦黑的粉末。   眼看着所有“飞蛾”都被烧得精光,那种尖细的叫声不再出现,顾瑾谚才把手放下,不再捂着江珩的耳朵,转而继续抱着人。   江珩呼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虽然顾瑾谚及时捂住了他的耳朵,但之前他还是听到了一两声。   耳朵里存着刺痛感,疼得他脑袋里刚松懈的意识模模糊糊的。   江珩软在顾瑾谚怀里,一个劲儿地往下跌,看着晕晕乎乎的。   “小珩?你不舒服吗?”顾瑾谚双手收紧,把人牢牢扣在怀里,语气难得透出焦躁。   江珩茫然地仰起脸,目光不聚焦地瞧了顾瑾谚一眼。   他歪了歪头,迟钝的思维慢悠悠地转了几圈,还是没能得出答案。   他觉得有点困,应该要睡觉了。江珩揪着顾瑾谚胸口的衣服,有些固执地想到。   江珩不管不顾地闭上眼,思绪如潮般褪去。   一直安静乖巧地呆在他口袋里的毛绒绒不安地动了动。   ……   江珩睁开眼,他又在透过一双眼睛看东西。   “你不跑吗?就差几步的距离了。”一个瘦长的黑影站在面前。   江珩听见眼睛的主人声音冷彻:“我不走。”   黑影似乎有些惊讶:“你不走?你策划了这么久,那些被你护着的同伴们安安全全地溜出去,但你却不得不留下来,你甘心吗?”   眼睛的主人冷笑一声:“你别想让我给你带路。”   他们对峙着,互不相让地僵持住了。   “可怜的孩子,麦斯那么聪明,你作为他的朋友,应该也不差。”黑影声音嘶哑地笑了笑。   听到这威胁似的话,眼睛主人依然无动于衷,江珩感觉到他冷哼了一声,似是讽刺。   “监护者A,你已经自身难保了。”眼睛主人轻描淡写地说。   黑影愣住:“什么?”   “收养所上层发现了你私自将收养所里的货源据为己有,很快就会罢免你监护者的职位了。”眼睛主人说得慢斯条理,生怕黑影听不懂。   黑影暴怒:“这不可能!”   它思索片刻,忽然顿悟:“是麦斯对不对!你们合谋起来——”   “不。”   眼睛主人冷静无比:“麦斯真的反水了,只不过我知道他会反水,所以做出了一点预防措施。”   “我将接管这间收养所,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眼睛主人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明亮炙热的赤火燃起,烧得天际火红明亮。   ……   “小珩?”   江珩眨眨眼,慢半拍地抬起头,他整个人全都埋在顾瑾谚怀里,手里还揪着顾瑾谚的衣服。   “清醒点了吗?”顾瑾谚英俊的面容在灯火里半明半灭,更好看了点。   江珩慢吞吞地想,声音也更好听了。   还有点耳熟的感觉。   毛绒绒在江珩意识刚陷入沉睡的时候,就已经焦急忙慌地从兜里溜出来,一股脑地爬到江珩的头上,趴着不动了。   顾瑾谚对突然出现的毛绒绒没有任何惊讶,只是伸手轻轻拨了拨它蓬松的茸毛。   毛绒绒抖了抖毛以示回应。   顾瑾谚低头看江珩迷迷糊糊的样子,觉着江珩像刚睡一觉起来似的。   他把地上的油灯重新捡起来,悄悄动了点手脚,把灰尘去了,然后塞到江珩的手里。江珩还处于起床气的阶段,完全没有反抗地把油灯抱紧了,乖得像只小羊羔。   顾瑾谚把江珩拦腰抱起来,步伐沉稳地往前继续走。江珩下意识往顾瑾谚怀里缩,怕被颠出去摔了。   他从刚刚火焰烧燎的味道里嗅出了一点熟悉的气息,“飞蛾”大概是A放在这里的东西,追着他的气息来的,估计还不只这么一点。   “无聊的小把戏。”顾瑾谚冷着眉眼,目光锋利得像是一把刀。他现在的情绪有点恶劣,刚刚“飞蛾”的叫声对他还是有一点影响的,只是不太大。   顾瑾谚抱着江珩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江珩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晃晃脑袋,低低地“唔”了一声。   然后就收到了顾瑾谚紧张的视线。   江珩眨巴眨巴眼:“我怎么啦。”他的语气软得像水,在昏暗的地道里出奇柔和,听得人不免意动。   顾瑾谚的喉结耸动了一下:“‘飞蛾’叫得太难听,对意识有刺激性,刚刚你听到了几声,所以受影响了。”   江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他安静片刻,忽然又出声问:“你为什么抱着我呀。”   顾瑾谚莫名心虚,他垂着眼,说:“待会儿地上会有怪物,我抱着你比较安全。”   江珩又软软地“哦”了一声,他的脑袋还有点眩晕,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因此不太想动脑,也不太想动手,干脆就乖乖地缩在顾瑾谚怀里。   “飞蛾”的叫声实在太可拍了,比五音不全的人唱歌还可怕。江珩含糊地想着。   油灯的灯火还是黯淡的,黑暗仍然在埋伏着,滋生出怪异的景象。   地上缓缓地漫延出银白色的液体,它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像是一大片亮片织成的软布。   如果没有边流动便“滋滋”地冒着响,腐蚀地面的话,场景还是非常漂亮的。   顾瑾谚像是没看见地上的异象,如履平地直接踩在银白色液体的上面,他脚步经过的地方全都烧起一大片的火,很快把银白色液体烧得卷曲焦黑,缩水成一星点,然后死寂地慢慢渗回地下。   江珩慢吞吞地开口:“哪里来的火呀。”   顾瑾谚忍着更加暴躁的情绪,温声回答:“随便点的,刚刚我用火把点了几根小树枝。”   江珩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小树枝,他得到回应,就心满意足地继续窝在顾瑾谚怀里,慢慢地把精神养起来。   把银白色液体烧光后,油灯陡然一亮,恢复了它原有的亮度。   与此同时,地道的尽头就快到了。   一旁的墙壁却忽然被开出一个整齐的口,那里本来藏着一扇门,王铭柯和伊慧云两人正从门里走出来。   “江珩?顾瑾谚?”王铭柯抬头就看见江珩两人。   江珩懒洋洋地跟王铭柯挥挥手,顾瑾谚则冷淡颔首。   王铭柯觉得自己仿佛撞破了小两口谈恋爱的现场,正尴尬着,身后的伊慧云就把他给推了出去。   “你干嘛呢?别在这里挡路。”伊慧云说着,从王铭柯身后走了出来。   “江珩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伊慧云看顾瑾谚抱着江珩,神情紧张地关心道。   王铭柯正想扯扯伊慧云,让她不要踩地雷,却见江珩温吞地开口。   “嗯。不舒服。”江珩眉眼乖顺。   王铭柯也紧张了:“哪儿不舒服?头晕?胸闷?脚疼?——”   江珩不知所措地颤了颤眼睫,像是被王铭柯的一连串问号给绕晕了。   顾瑾谚冷声回答了王铭柯的提问:“刚刚遇到了东西,他现在头晕。”   王铭柯闭嘴了,因为他从大佬冷冽的眼神里看出了“赶紧闭嘴,别吵江珩”的意思。   江珩打了个哈欠,泪珠羸弱地挂在他的睫毛上,他拍拍顾瑾谚的肩膀。   “让我下去吧,现在没有怪物了。”江珩软绵绵地说。   顾瑾谚绷着嘴角,但还是照做地把江珩从怀里放下去。   江珩撑着眼皮,问王铭柯和伊慧云:“为什么这里会有扇门?”   王铭柯简单解释:“地道的墙壁上有挺多个互通的暗门,我觉得真正的地道路线可能并不是这三条路一直走到底。”   “江珩,你刚刚说了‘怪物’对吗?”伊慧云接过话头。   江珩点点头。   “我们也遇到了怪物。” 第116章 逃离收养所(30)   “它像是凝固的油脂形成的墙, 会不断朝人逼近试图把人困住,但是我用火去烧了一下它, 它就被烧化了。”伊慧云描述道。   王铭柯附和:“我也遇到了同样的东西。”   江珩歪歪头, 心想,那还是他和顾瑾谚遇到的比较多。   顾瑾谚完全不知道江珩心里正在小骄傲,他只是冷着脸说:“我们也遇到了同样的东西。”   王铭柯听到意料中的回答:“那我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我发现那个怪物出现的位置会有暗门存在, 暗门指引的应该就是正确道路的方向,从暗门走的话就不需要和怪墙碰上,可以直接绕开它。”王铭柯说出自己的猜测。   “正确的地道路线应该是要穿梭暗门的,怪墙倒有点像是用来拖延追兵时间的障碍物。”   江珩眨眨眼:“你们有去道路尽头看一看吗?”   伊慧云点头:“有,尽头根本没有被挖通, 明显不是正确的出口。”   也就是说正确出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条。江珩想到。   “那去这条路的尽头看看吧,这样就能验证王铭柯的猜想了。”江珩提议道。   没人有异议, 四人重新结伴同行, 一同走完了剩下的一段路程。   王铭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出口怎么被封起来了!”   地道的出口被人为地用石头给堵得严实,一点让人往外逃的缝隙都没有。   顾瑾谚皱起眉头,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伊慧云上前踹了几脚封路的巨石,巨石纹丝不动, 顶多被伊慧云蹭下来一点泥土的碎屑。   “不行,石头特别结实。”伊慧云不快地说, “哪个缺德的把出口堵了。”   江珩看了看巨石, 悄咪咪地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上去。   一瞬间,巨石颤抖起来, 掉了一堆的碎屑,江珩一不注意就吸了口尘土,被呛得眼泪差点出来。   他眼角微红,眸光涌动,看起来像是要哭一样,连腔调都是软绵绵的。   “我踹不动,它好沉。”江珩揉着泛红的鼻尖,一脸打了几个喷嚏,这才好受了点儿。   王铭柯沉默片刻:“……我觉得你努努力,嗯……说不定……它就动了。”   伊慧云瞧着江珩软和的面容,她看了看自己的脚,陷入沉思。   总感觉这种矛盾的心情之前也有过,以至于她一点儿都不惊讶了。   最后巨石还是没能被踹开,而且考虑到它如果现在就被他们解决的话,声响可能会有点大,容易引起注意,还是不要现在下手为妙。   四人回到地道入口,准备爬出去。   王铭柯望了一眼上方的入口:“还是有点高度的,跳下来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要爬出去了就看出来了。”   一个人是没法单独爬上去,只能互相协助,一个人先爬上去,然后剩下的人再一个个拉上去。   江珩眨眨眼:“那我先把慧云姐——”   江珩还没说完,王铭柯就火急火燎地插话:“我先把伊慧云送上去,然后顾瑾谚你把江珩再送上去。行吗?”   顾瑾谚朝王铭柯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珩看了看顾谨谚,明明一脸迷茫,却还是跟着点头。   顾谨谚很轻地笑了一下。   王铭柯把伊慧云先送了上去,伊慧云本身不矮,王铭柯稍微把她抱起来一小段距离,她就顺利地攀着入口边沿爬上去。   “准备好了吗?”顾瑾谚俯身在江珩耳边问道。   江珩乖巧地点点头,配合地让顾瑾谚抱住他的腿,把他举起来。   江珩伸长了手臂,去勾上面的地板边沿。   他的上衣因为伸手臂的动作而拉起一小截,柔韧纤瘦的窄腰就跟着露出了一小截来。   顾瑾谚被那一片白嫩嫩的皮肤晃得口干舌燥,像是有人忽然在他心尖上点了把火,连呼吸间都是火燎的味道。   他别开脸,把那些旖旎的思想压下去,只一心一意地把江珩抱上去。   江珩很快扒着边沿上去了,伊慧云还来帮忙拉了他一把,过程轻轻松松。   接着两人合力把王铭柯和顾瑾谚先后拉上来。   顾瑾谚被江珩拉住手的时候,全身肌肉都紧紧绷起,像是十分紧张。   好在他虽然大脑当机,但是本能还在,顺利地回到了地面。   地道入口被重新隐藏起来,王铭柯看了一眼随身带着的怀表。   他们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只用了差不多两小时左右,就又从地道里出来了,自由时间仍然绰绰有余。   四人原路返回,打算从图书迷宫里走出去。   江珩问:“王铭柯,屏蔽器做好了吗?”   王铭柯愣了下:“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完成,只剩下几个小零件的问题了。”   “那后天行动吗?”江珩抬眸。   “……”   他们总共只有七天时间,发现真相时已经过了一天,实际上只有六天的时间。   今天是发现后的第三天,后天行动是最稳妥的。因为游戏区域的地形可能会在第六天突然发生改变,而一旦改变,他们就不得不重新寻找地道的入口,那样太耽误时间,风险也太大了。   “好。就后天。”王铭柯肯定道。   伊慧云也没有意见:“今天晚上就通知大家吧。”   顾瑾谚望着江珩坚定的背影。   后天吗……   自由时间结束的时候,陪护人按照惯例来接回各自负责的被陪护人。   白熊安吉今天心情不佳,连对着江珩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安吉,你心情不好吗?”江珩弯着月牙般的眸,笑盈盈地望着白熊安吉。   白熊安吉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瑾谚:“嗯,安吉今天心情不太好哦。”   江珩如它所愿,顺着往下问:“为什么呀?”   白熊安吉摸着江珩的小脑袋:“因为小江珩昨天没有好好睡觉。”   它的眼珠是无机质的玻璃制成,在它眯起眼睛的时候,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   江珩无辜又茫然地歪歪头:“我有乖乖睡觉呀,昨天睡得很好。”   白熊安吉眼中没什么笑意:“那就是有其他人没有好好睡觉。”   顾瑾谚在旁边听着白熊安吉夹枪带棒的暗讽,只是冷冰冰地看了白熊安吉一眼,就跟着狸猫凯特走了。   狸猫凯特还有点不舍,它还没有和江珩说上话呢。   “凯特,走了。”顾瑾谚冷淡的嗓音传来,狸猫凯特遗憾地调转脚步,和顾瑾谚一同离开了。   白熊安吉冷着眼,目送顾瑾谚和凯特离开它的视线。   江珩困惑地揪了揪白熊安吉的衣摆:“安吉,我们走吗?”   白熊安吉回头,温和地回答:“嗯,走吧。今天的午饭有你爱吃的菜。”   ……   晚上,江珩他们又聚集在图书馆里。   江珩把今天白天关于地道的发现,以及后天决定出逃的事情都跟众人说清楚。   王铭柯屏蔽器即将完成的消息让大家都振奋起精神,稍微盖过了一点不安。   至于被封上的地道出口,大家则决定到时候一起推,20个人的力量应该勉强能够把那块石头弄开,何况还有江珩在里面。   ……   入夜。   白熊安吉正在通话中。   “……是在抱歉,我对此并不知情。”   “提前接收?”白熊安吉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但又令人兴奋的话语。   “……”   “我明白,但是杰森并不愿意协助我。”   “……好的,我会为您达成目标的。”白熊安吉一口答应,然后挂断了通话。   狸猫凯特冷不丁地从拐角冒出来,它的瞳孔在黑暗里散发着幽绿的微光,就像是真正的猫一般。   白熊安吉冷淡出声:“凯特,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你夜巡吧。”   狸猫凯特似乎笑了下:“我正要去休息。”   白熊安吉打量着狸猫凯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它没有在意,只是漠然道:“是吗?那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夜巡工作。”   狸猫凯特微笑着颔首,与白熊安吉擦肩而过的瞬间,它陡然开口。   “大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狸猫凯特说。   白熊安吉停下向前走的脚步。   狸猫凯特的声音冷下来:“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白熊安吉转身,看见狸猫凯特似笑非笑地瞧了它一眼,幽绿色的瞳孔莹莹发亮,然后它便转头走掉了。   “这句话应该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他。”白熊安吉低声说。   另一边,江珩猛地从噩梦中醒来。   梦里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一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打量着可口的食物,琢磨着从哪下口。   江珩坐起身,他全身发冷僵硬,心跳却快得吓人。   “63606……”微不可闻的呢喃声在房间里响起。   江珩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赤红的血眸。   “63606——”血眸的主人“嗬嗬”地笑出声来,怪腔怪调的,在深夜里瘆人无比。   江珩的脑海里一阵眩晕,这种感觉和今天早上在地道里听到“飞蛾”叫声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脑袋疼得发冷,像是被人用冰凉的水往里生生灌了一升,所有的念头都模糊不清。   “很快了——很快就可以——”   江珩难受得紧,那个声音偏偏还在他旁边不停地念叨,简直把他烦透了。   江珩忍无可忍,他抄起枕头,一股脑地蒙在发出声音的黑影头上。   他跳下床,对着枕头使劲一摁,直接把黑影给怼到地上去。   黑影脸上被蒙了个枕头,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像只柔弱又可怜的小鸡,被江珩死死摁在地上。   江珩不高兴地抬脚,秀气白皙的脚恶狠狠地踩在枕头上,把黑影踩得哀嚎起来。   “让你说话!让你深夜扰民!我明明睡得好好的,都怪你!”江珩头疼得要命,被疼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委屈地打转。   黑影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疼得他疯狂扑腾着手脚,像只翻了面的王八非常想要重新翻过身一般。   江珩气喘吁吁地又踩下一脚。   在黑影又高了一个八度的哀嚎声中,顾瑾谚急匆匆地打开了门。   “小珩——”   顾瑾谚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江珩眼睛一眨,泪珠滚下来。   他双脚一起踩在枕头上,带着委屈的哭腔:“他吵我睡觉——” 第117章 逃离收养所(31)   顾谨谚看了看江珩脚下已经快被他踩扁的黑影, 然后——   装作压根没看见。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江珩面前,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怎么哭了,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被死死踩住的黑影:……他妈的到底谁欺负谁, 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江珩吧嗒吧嗒地掉了几滴泪,他仰着脸,眉头紧锁, 看着就很不高兴。   “他说话我就头痛,难受。”江珩吸吸鼻子,软糯的小鼻音听得顾谨谚心尖颤颤。   黑影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他声音嘶哑又愤恨:“63606!你怎么能——”   黑影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江珩和顾谨谚同时给了他一脚。   黑影尖叫起来, 疼得瑟瑟发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顾谨谚在黑影叫起来的那一刻, 就及时出手捂住了江珩的耳朵。   脑海里的疼痛慢慢褪去, 江珩冷静下来,总算可以清晰地思考了。   他气哼哼地质问:“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里。”   黑影还在痛苦呻吟,没有精力去听江珩的问话。   顾谨谚冷眼旁观, 只负责温柔体贴地给江珩捂住耳朵,以免黑影的声音让他难受。   江珩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黑影的答话, 气呼呼地又蹬了枕头一脚。   被压在枕头下的黑影痛不欲生地大喊起来:“我说了你也无法理解!你根本听不懂!”   他的声音很大, 即便顾谨谚盖住了江珩的耳朵,江珩依然能够听得很清楚,而且也不会头痛。   江珩生气地说:“我又不像你是个傻子!”   黑影把江珩的话听在耳朵里, 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他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这个63606究竟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黑影一直没回答问题。江珩见状,凶巴巴地往下撇着嘴,威胁道:“如果你不说——”   江珩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我就把我的桌子搬过来压在你身上!”   黑影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痛苦地偏了偏头,那张看着就很重的桌子映入眼帘。   该死的,63606就是一个危险的恶魔!   江珩头不疼,他有了更多耐心。他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膝盖,好整以暇地等着黑影的回复,一点儿也不着急。   黑影感觉脸已经疼得不像自己的了,他恨不得马上昏过去,可惜顾谨谚冷冰冰地盯着他,他逃也不是,昏也不是。   黑影屈服了。   “我是A06收养所的监护者,A。”黑影颤抖着说。   顾谨谚在黑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眸色瞬间阴冷下来。   A06收养所?江珩舔了舔唇,搜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称。   听起来像是一种编号,难道收养所还不只一个吗?   “A06收养所是什么?”江珩不懂就问。   黑影咬牙切齿:“就是你们呆的这个收养所。你应该尊敬我,而不是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激动起来,整个人抖得像是帕金森。   江珩皱眉,显然对他的话非常、十分、特别的不信任,他拍拍枕头,黑影老实了。   江珩怀疑道:“可是我们收养所的监护者很年轻,不像你听起来这么老。”   黑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是前一任的监护者!”   他说完,奋力地扒开枕头,浑浊的眼珠对上顾谨谚的视线。   黑影忽然“嗬嗬”地笑起来。   江珩诧异,犹犹豫豫地说:“你……疯了吗?”   黑影不在乎江珩的话,他阴森森地盯着顾谨谚,笑容诡谲:“63606,你不知道收养所的现任监护者是谁吧。”   江珩茫然:“?”   现任监护者?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江珩眼底透出疑惑的光芒,足以晃得人心神摇曳。   黑影的笑容更大了点。   顾谨谚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影,眸中墨色涌动,他牢牢地捂住江珩的耳朵,不让人听见任何一丝声音。   “你想去Z09收养所吗?”顾谨谚慢慢地对着黑影说。   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害怕。   黑影疯狂的笑容从脸上褪去,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直到把他整个人浸到冰冷的感觉里。   该死的G。   江珩对顾谨谚的举动有点困惑,他转头想去看人,但顾谨谚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刚刚骗你的,他说的是脏话,不要听比较好。”顾谨谚松开一丝力道,然后柔声说。   江珩歪头看着顾谨谚温和的神情,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继续问黑影:“你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有什么目的?”   黑影又不吭声了。   江珩感觉脚蹲麻了,干脆站起来,缓一缓之后,毫不留情地又给了黑影一脚。   黑影被踹得“嗷嗷”叫了两声,他身为监护者的尊严差不多要被江珩给踹没了。   黑影翻了个白眼,一口气不上不下,好不容易顺出来:“我就是来看看你,63606,你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江珩眨巴眨巴眼,他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面容柔软漂亮得无可挑剔。   黑影气愤地想着,这本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礼物,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该死的安吉,它明明告诉自己63606被下了安眠药,他随时都可以来查看礼物的近况,结果他却受了这样的折磨!   “什么礼物?”江珩听得莫名其妙。   收养所里还有黒影的人?江珩思索着,难道会是安吉吗?之前他偷听到过,安吉似乎在和某位大人物保持联系。   黑影却毫不识趣地拒绝回答:“我已经说完了,你不能再这么对我了!”他怕再被逼问下去,他连底裤都要被这个小恶魔给扒没了。   黑影说完,蓄力翻身跃起,江珩一时不察被他得手,整个人都踉跄地往前倒。   顾谨谚一把将人扣在怀里,没让江珩摔着一丁点儿。   但江珩的鼻子却直接撞在顾谨谚结实的胸膛上,疼得他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转悠转悠。   顾谨谚手忙脚乱地把人放到床上:“让我看看撞到哪里了?”   江珩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鼻尖被撞出一抹红来。他蜷缩着圆润的脚趾,看着疼得不轻。   顾谨谚内疚地抿直嘴角,伸手轻柔地帮江珩揉揉。   江珩蹙着眉,他其实很能忍疼,但是每次看到顾谨谚,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自己不需要忍着。   他总觉得就算自己对着男人撒娇耍赖,男人也只会心疼地安慰他哄他。   就像现在这样。   顾谨谚温声哄人:“还疼不疼?”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从江珩面上抚过,带着不为人知的亲昵。   江珩一下就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抛之脑后,他乖顺地攒起两个小酒窝,软巴巴地道:“不疼啦。”   顾谨谚幽深沉静的双眸里漾起笑意。   深夜时间,该睡了。   由于逃跑时间紧迫,黑影逃走时直接把一直压在他脸上的枕头也给带走了。   现在江珩失去了他唯一的枕头。   顾谨谚面上稳如泰山:“到我房间去睡吧,没枕头你会睡得不舒服的。”   “好呀。”   ……   “安吉!你欺骗了我!”黑影气急败坏地质问白熊安吉。   白熊安吉本来还在夜巡,黑影突然就冲到它面前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它不得不先带着黑影到自己的房间里,省得被其他陪护人看到。   白熊安吉恭恭敬敬:“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黑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的礼物就是这样准备的?”   他像跳脚小丑一般地继续骂了安吉一顿,被自己的“小礼物”反过来暴揍一顿的事情太过丢人,所以他说得含糊,只是重点强调了江珩根本没有陷入深睡眠。   “你真的给63606吃药了吗!他怎么还能够半夜醒过来,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黑影气冲冲地责问。   白熊安吉有点不耐烦,它知道黑影没有把话说全。   “我的确给他吃了,药就下在63606每晚的饭后甜点里,他每天都会吃。”白熊安吉语气不是太好。   黑影尖声细气地叫起来:“下到甜点里!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吃!盯着他吃下去!”   “之前63606就有一次没吃药!你怎么还不采取点措施!”   白熊安吉被黑影闹得不快:“直接给他吃?那样更容易别人发现!”   他压下怒火,镇定道:“您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   黑影最后被安吉劝走了,黑色火焰般的身影消失在墙中。   白熊安吉送走了黑影,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江珩居然会在吃了药的情况下半夜醒来。   难道他没有吃药?可今天晚餐后的欧培拉蛋糕他明明吃完了。   白熊安吉找不出原因,它暴躁地走出房间,打算继续夜巡。   凌晨三点,钟声准时地敲响。   白熊安吉站在厨房外的垃圾桶前,一双眼睛猩红,在夜晚里格外骇人。   “原来——”   它低头看着垃圾桶里明早才会处理的厨余垃圾,里面静静躺着被扔掉的欧培拉蛋糕。 第118章 逃离收养所(32)   关于逃跑计划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 王铭柯因为要赶工屏蔽器,今天的自由时间就老实地呆在一个角落里, 和剩下要组装的零件作斗争。   顾瑾谚好像有些事情要解决, 在早课结束后,就不见踪影。   江珩在草坪上晒了一会儿的太阳。   阳光照得他暖洋洋的,风和煦地吹过, 困意跟着慢吞吞地涌上来,他差点儿闭着眼睛在草坪上睡着。   江珩晃晃脑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从舒服的草坪上爬起来。   他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干脆跑去找兔子先生了。   兔子先生刚刚把厨余垃圾解决,就看到江珩扒着门框, 小脑袋探进来, 圆溜溜的乌眸一眨不眨地瞧着它。   “小江珩怎么了?现在还是自由时间,你不出去玩一玩吗?”兔子先生笑眯眯地说,它脱下手套,走过去摸摸江珩的小脑袋。   江珩抿出两个小酒窝, 他眨巴眨巴眼:“不玩啦。”他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底都变得雾蒙蒙的。   兔子先生笑了下:“又困啦?昨天没睡好?”   江珩想了两秒, 慢吞吞地点头。   应该是昨天晚上被那个长得奇奇怪怪的黑影人吵的。   “那来找我是要聊聊天?”兔子先生问。   江珩揉揉眼睛,打起精神:“嗯。我们决定好时间了。”   兔子先生的笑容微微收敛起来:“什么时候?”   江珩说:“明天晚上。”   兔子先生叹了口气:“祝你们好运。”   它的红眸里波光粼粼,宛如上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   江珩张张嘴, 迟疑地问出声:“兔子先生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兔子先生摇摇头,但没有说话。   江珩失落地垂下眼眸,软乎乎的头毛焉嗒嗒的,没了生龙活虎的精神气。   兔子先生哑然失笑,它蹲下身,和江珩平视。   “我不想出去,也不能出去。”兔子先生开口。   “陪护人的监控是一个庞大的网络,每个陪护人都相当于一个不同角度的监控仪,如果我跟着你们一起走的话,只会拖累你们。”   江珩抿了抿唇:“可是我们有屏蔽器。”   兔子先生讶异:“你们做出来了?”它看着江珩点头,无奈道,“陪护人的网络比你们身上装的定位仪要更复杂,屏蔽器并不能把我们从网络中剔除。”   “这种网络并不完全是电子设备,它掺杂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江珩焉头耷脑,他鼓着面颊,不太高兴。   兔子先生把江珩抱住,它的声音很温柔:“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但是我自己也并不想出去。”   江珩把脸埋在兔子先生的茸毛里,双手慢慢地回抱兔子先生。   “是因为贝尼亚小姐吗?”江珩闷声说。   “嗯。”兔子先生闭了闭眼,“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   那样太孤独了。   江珩敛着眉眼,轻声回答:“我知道了。”   他松开兔子先生,笑得柔软又甜蜜:“那再见了,拉比特。”   兔子先生望着江珩啪嗒啪嗒跑远的身影,神色怅然。   拉比特……   它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兔子先生把妥帖地收在身上的项链拿出来,项链的挂坠,那枚戒指静静地躺在它的手心,微微陷进长长的茸毛里。   “拉比特。”娇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唤得亲昵,带着自然而然的喜悦。   “你不能出去吗?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出去就好了。”   “我知道你就是他。”贝尼亚笑起来,她的眼睛很漂亮,犹如倒映着蓝天的湖水,碧波微漾。   “我偷偷看过你玩偶套里面的样子啦。”   拉比特温柔地笑了笑:“调皮捣蛋,你没被吓着?”他是个很英俊的青年,脸上的小雀斑有点可爱。   贝尼亚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当我是谁!而且你和以前还是一样的呀,只不过脸白了点。”   拉比特微笑着,目光深情。   “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收养所吗?”贝尼亚期待地看着拉比特。   拉比特轻轻地摇了摇头。   兔子先生双手合十,它抬起手,将戒指合在掌中:“傻瓜,你已经出不去了。”   “我也出不去了。”   它的眼中燃起的仿佛是炽热的烈火,能够将所有的黑暗都燃烧殆尽。   ……   晚上很快来临,王铭柯的屏蔽器终于大功告成,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了一个圆形的屏蔽器。   王铭柯简单解释:“上面有个按钮看见了吗?只要按下去屏蔽就会开始,这个屏蔽器比较简陋,屏蔽的时间估计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内我们要走到地道里,不然位置就会马上暴露,陪护人也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可就别想跑了。”   众人慎重地点点头,把屏蔽器都妥善地收好了。   江珩等王铭柯说完,继续道:“明天晚上十一点钟在‘House’的右边草坪上集合,克莱因会给大家把提前预留可以翻出去的窗户,大家就从那里翻出去。”   克莱因赶紧补充:“是图书馆外面走廊从右往左数的第三扇窗户,别弄错了啊,我会刻一个小十字在窗台上。”   江珩走到王铭柯身边,和王铭柯约好今晚十点五十分来他房间里集合,两人先商量一会儿逃跑计划,然后再去厨房,把兔子先生给的危险物品拿到手。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明晚。   顾瑾谚把玩着手里的屏蔽器,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抬起眼,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没有叛徒,他已经确认过了。   只要陪护人不出差错的话……   顾瑾谚想着,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那些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不知道它们会什么时候开始动手脚。   十点十五分,这次来催大家去睡觉的是白熊安吉。   它笑眯眯地打开图书馆的门,温声让大家去休息,然后走到江珩身边。   “小江珩,走吧,时间不早了。”白熊安吉弯下腰,宽厚的手掌盖在江珩的后颈上,温柔地抚摩。   江珩眼眸弯弯:“好。”   他乖巧地跟着白熊安吉走了,一如往常地跟安吉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十点三十分,江珩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惯例地跟着白熊安吉。   江珩脱掉鞋子,往床上爬。   “小江珩。”白熊安吉突然出声。   江珩停住动作,一只腿跪在床铺边沿,另一只还没沾床,他有点别扭地转过身,眼底透出困惑的情绪:“怎么啦,安吉?”   白熊安吉提着油灯,慢慢地走到江珩面前,江珩眨眨眼,干脆转过身来,坐在床边。   他仰着脸,眼底泛着淡淡的水光,油灯的光芒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漂亮得像是不谙世事的精灵。   白熊安吉抬起右手,抚上江珩的脸颊,它喟叹:“十八年。”   江珩歪歪头:“?”   白熊安吉弯下腰,机械的电子音里透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的狂热:“我的珍宝,十九年,你终于可以只属于我。”   江珩舔了舔唇,心跳开始加快,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是不对劲的。但他刚想要逃,白熊安吉的手便陡然滑落在他颈间。   针刺的疼痛感迟钝地传来,江珩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模糊,像是冰冷的海水倒灌进了他的脑中,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地被冲走。   江珩挣扎地挥手想把白熊安吉推开,他的手挥到安吉手里的油灯上,将油灯打翻在地。   油灯滚落,里面的灯油泼了出来,一点火星溅出,木地板开始燃起一小簇火焰。   江珩努力保持脑中的清明,但是收效不佳,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只能被动地任由安吉动作。   白熊安吉将针管里的药水全部注入,它把空针管随意地扔到地上,塑料针管放出细微的响声,然后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没有人能夺走你,你是我的。”白熊安吉病态地呢喃着。   江珩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被抱了起来,腾空感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瑾谚……   毛绒绒偷偷地从床上钻到江珩的口袋里。   江珩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左手腕上的银手链在黑暗中微弱又徒劳地闪了闪银光。   空荡荡的床铺上,一把钥匙静静地躺着。   十点五十分,王铭柯准时抵达江珩的门口,他抬手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答。   王铭柯皱起眉,他不好出声询问,干脆小心地把门打开。   “江珩——!”   房间内火苗高窜,四分之一的房间已经被火焰吞噬,热浪朝王铭柯卷来,可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珩!你在哪!”王铭柯冲进房间,到处找人,却没发现江珩的影子。   他着急忙慌地要去掀被子,看人在不在床上,却发现床铺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是那把厨房的钥匙。   十点五十五分,王铭柯慌张地闯进顾瑾谚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同样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显眼的字条被放在了桌上。   “江珩被白熊安吉带走了,我去追。计划变更,我们今天晚上就逃。大门是开着的。”   王铭柯把纸条揣进兜里,他咬了咬牙,转身去把其他人全都叫起来。   “怎么了?”   “怎么回事?”   “现在就走吗?”   夜晚的“House”响起了一声声慌乱的小声询问,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王铭柯深吸一口气:“现在就走,江珩被安吉带走了,计划变更。” 第119章 逃离收养所(33)   江珩在摇晃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很快就好, 很快……”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吵得他有点烦。   江珩觉得有点冷,他蜷缩着,意识昏沉, 像是发了低烧。   “只要出去了,就会好的。”那个声音叽叽呱呱地吵个不停,江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现在很难受。   “冷。”江珩低低地咕哝了一声,鼻音软糯又委屈,像是受了疼的撒娇。   他觉得自己像被整个人浸在冰水里, 寒意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冷得刺骨。   江珩恍恍惚惚地想起些事情, 以前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那个时候有人陪着。   一开始是奶奶……   后来是谁?   江珩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思考了,但是他被冷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白熊安吉听到了江珩的声音,但它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不停地、不停地往外赶。   它现在异常地兴奋,长期以来挤压的渴望一朝爆发出来, 而后又得偿所愿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了, 好到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冷静和分寸。   安吉虽然已经跑得很稳了,但是总归是在跑动,江珩感受着时不时的颠簸, 觉得自己被颠得头晕,视野所及的所有东西都好像在转。   毛绒绒从江珩的兜里跑出来,费劲吧啦地把自己整个团子塞到江珩的手心里,老老实实地藏起来。   然后它开始亮起微弱的光芒,像是黑夜里的一点星芒,隐秘又璀璨。   江珩感觉手心被捂得暖烘烘的。   银手链像是被毛绒绒照亮了一般,银光在它的上面缓慢地流动,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   银手链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光芒依旧。   ……   “顾先生,您在想什么。”说话的人态度恭敬中带着畏惧。   江珩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一把厚实的软椅上,他戴着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修长的双腿交叠着。   他看起来冰冷到不近人情。   江珩觉得男人看起来很眼熟。   “没什么,我之后会去一趟A06收养所。”男人的声音很冷淡。   他抬手,慢慢地摘下覆在脸上的银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得锋芒逼人的脸。   目光深邃,鼻梁直挺,一如江珩记忆中的那般。   顾瑾谚抬眼,泼墨般的黑眸里透出一丝情绪,像是慨叹,又仿佛深情。   “我等到他了。”   ……   “安吉,你想把他带去哪。”   江珩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地颤了颤,他睁开眼,困得模糊的视线里勾勒出男人的轮廓,高大颀长。   顾瑾谚拦在白熊安吉的面前,神色冰冷,语气不善:“放下他。”   白熊安吉似乎没料到顾瑾谚会这么快就追上来,在它的计划里,监护者G会在它带着江珩离开A01收养所之后,才会发现问题。   “你居然这么早就发现了。”白熊安吉咧开嘴角,猩红色的玻璃眼珠仿佛能渗出血来。   顾瑾谚只是冷漠地望着它,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白熊安吉对此视若无睹,它只是抱着江珩,站在原地,像是根本没听到前面顾瑾谚说的话一般。   江珩在白熊安吉的怀里歪了歪头,他的皮肤被烧得通红,但却看起来漂亮极了,像是被细细地染了一层粉色的桃花汁。   江珩眯起眼,辨认了一下视线中的人影。   “小珩。”顾瑾谚哑声唤道,低沉暗哑的声音磨砂般地擦过江珩的耳朵,让他应激性地抖了抖耳尖。   江珩舔了舔干燥缺水的唇,秀气的眉皱在一块。   他好像想起来了,后来发烧的时候,是顾谨谚陪着他。   江珩烧得晕晕乎乎的,只管顺着心意走,于是便乖巧地朝着男人伸出两只手臂。   “顾瑾谚。”   “我难受。”   江珩眼睛里泛起水光,撒娇般地晃了晃纤细雪白的胳膊。   顾瑾谚无法抑制地上前几步,手足无措地想来抱人。   他想哄他。   但白熊安吉却警惕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路,再次拉开了与顾瑾谚的距离,然后强硬地把江珩的手攥回来。   “把他给我。”顾瑾谚的神情重新冷下来,他平静地开口,不喜不怒,但话语中却饱含着威压。   白熊安吉倏地把江珩往怀里抱得更紧了,它敌视地看着顾瑾谚,浑身处于警戒状态,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打算转身跑掉。   顾瑾谚怕它对江珩再次下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会把他给你的。”白熊安吉开口,电子音因为掺杂了情感,听起来格外别扭怪异,“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   它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江珩被攥得生疼,本就水光剔透的眼底又覆上一层新的泪光。   顾瑾谚的呼吸乱了一拍,他的声音更哑了:“你弄疼他了,安吉,放开他。”   是他疏忽了,他没料到安吉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现不对劲,也没有料到安吉根本不打算效忠黑影。   白熊安吉不管不顾:“你懂得什么?”它的神色有些疯狂,是赌上一切、走到绝路的赌徒才有的神情。   “十八年,这十八年都是我陪着他。”白熊安吉喃喃地说着。   “我看着他长大,我照顾他的一切,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为了他我可以欺骗监护者A,只要能把他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他。”   “收养所监护者?不,都不是,他只属于我,他只属于我!”白熊安吉拔高了声量,电子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   顾瑾谚全程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江珩的身上,深潭般漆黑的双眸里透出了一点情绪,如同雪幽静地融化了。   那是紧张,也是心疼。   “你了解他,就是这样伤害他?”顾瑾谚声音冷得快结冰,他的视线总算施舍般地落到白熊安吉的身上,讽刺又憎恶。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那明知道这种东西会让他难受,却还是给他用了,就像你之前不管不顾地给他服用安眠药。”   白熊安吉如同被人扯下了遮羞布一般,恼羞成怒:“够了!你能明白什么?”   江珩仰起脸,他静静地望着状若癫狂的安吉,没有出声,没有说话,但眼睛却仿佛会说话。   白熊安吉像被陡然按下了暂停键,它摇着头,极力否认:“别这样看着我,你不应该这样看着我。”   江珩头昏脑胀,但还是撑起精神:“安吉,放我下来。”   白熊安吉浑身抖了一瞬:“不……”   白熊安吉有些慌乱,江珩的眼里再没了平时的亲昵,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仿佛是应该被陈列展览出来的上好宝石,没有杂色,光华纯粹。   可是也没有笑意。   江珩咬了下舌尖,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你放我下来。”   白熊安吉有些怔愣,它无意识地松开了一点力道。   江珩趁机从安吉怀里挣脱出来,他踉跄地跌到地上,咬着牙把银色短刀拿出来,果决又狠厉地扎进白熊安吉胸口。   白熊安吉感到了疼痛,它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银刀。   这就是疼痛吗?   江珩没有犹豫地收回银刀,即便双腿发软,也依旧一步一步地迈向顾瑾谚的方向。   顾瑾谚急急忙忙地赶上前来,在抱住江珩的那一刻,终于放松下心来。   “你的手在抖。”江珩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甜点的甜香。   顾瑾谚把人抱起来:“没有抖了。”他的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稳,只有轻微发抖的尾音透出他的心绪。   江珩也不拆穿他,只是抬起胳膊圈住男人的脖子,他把脑袋抵在男人的脖子上,软软的头发蹭得顾瑾谚心软。   “我有点热。”江珩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双颊依然泛着粉。   顾瑾谚低下头,额头与江珩的额前相抵,触碰到滚烫的温度。   “你在发烧。”顾瑾谚的喉结缓缓地动了动,低沉地说。   江珩把脸贴在顾瑾谚的脸侧,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撒娇般地嘟囔了一声:“我在发烧吗?”   “嗯。”顾瑾谚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   “那要怎么退烧呀。”江珩迷迷糊糊地说。   顾瑾谚轻声哄道:“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只要药效过去了,就不会难受了。   江珩乖乖地点了点头,非常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白熊安吉脱力地躺倒在地上,它望着黑沉沉的夜空,盯着那寥寥无几的星星。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云层遮住了大半个夜空,它快看不见江珩眼里的星星了。   白熊安吉的玩偶服干瘪下去,里面的灵魂轻飘飘地浮出来。   顾瑾谚抱着江珩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它。   安吉的灵魂被封锁了太久,早就已经被病毒污染浸透,它浑身都仿佛被灼烧过一般,焦黑的伤疤纵横交错,骇人又可惧。   毛绒绒从江珩的手心里溜达出来,一路跑上江珩的头顶,温顺地窝在了江珩的发间。   白熊安吉平静地与顾瑾谚对视,它缓缓开口:“照顾好他。”   顾瑾谚没有说话。   “他喜欢吃甜的东西,睡觉有时候喜欢踢被子,脾气很好但是很多东西他会一个人憋着不说……”白熊安吉细细地数着江珩的习惯。   “这些我都知道。”顾瑾谚打断了它的话。   白熊安吉停住话头,安静了片刻,它看着顾瑾谚对着江珩温柔下来的眉眼,有些释然。   毛绒绒从江珩的头顶上跳起来,朝着白熊安吉扑过去。   “再见了,小江珩。”   毛绒绒抖了抖毛毛,它像个小太阳般亮起光芒,把白熊安吉的灵魂罩在里头。   白光吞噬了魂魄,一切都归于平静。   顾瑾谚抱着江珩转过身,朝地道走去。 第120章 逃离收养所(34)   王铭柯用江珩留下的厨房钥匙打开了厨房, 成功地拿到了兔子先生藏在刀具摆放处的东西。   “两颗炸-弹?”王铭柯被自己翻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他手一抖, 差点把炸-弹给扔到地上。   张世林跟着过来了, 他正在给王铭柯把门,听到王铭柯的惊呼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进去一看。   “咋了?”张世林紧张兮兮地问。   王铭柯举起手里的危险武器。   张世林张大了嘴:“……卧槽!这么狠!”   王铭柯展示完毕, 把两个炸-弹都收好,催着张世林走:“快点快点,伊慧云他们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赶紧走!”   如顾瑾谚所说,大门的确处于开放状态。   所有人都成功地从开放的大门跑出“House”, 并且打开王铭柯造的屏蔽器,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等着王铭柯和张世林出来。   “王铭柯和张世林来了!”有人先出了声。   “哪儿哪儿?在哪儿呢?”听到话的人东张西望地瞧着。   王铭柯两人正从“House”的大门偷偷地溜出来, 轻手轻脚地往其他人躲藏的地方跑。   众人成功汇合。   “王铭柯,现在就走吗?”林玥问,她的目光盯在王铭柯的鼓囊囊的口袋上,“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王铭柯抓紧时间, 简单回答:“兔子先生给的两颗微型炸-弹,看起来威力还不小。”   “炸弹?”伊慧云惊诧, 她皱起眉头, 思索片刻,“那地道的入口是不是可以直接炸开,我们就不用费力气了。”   王铭柯点头:“留一个去炸出口, 还有一个用来声东击西吧。”   张世林愣了下:“你该不会——”   “要把‘house’给炸了吧!!!”   ……   江珩小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至少没有再忽冷忽热的,虽然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人也比往常要疲惫,但总算是没有难受着了。   “醒了?”顾瑾谚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起一阵小气流,扫过江珩的耳朵,痒得他动了动耳尖。   江珩眨眨眼,慢吞吞地说:“我睡了很久吗?”   顾瑾谚:“没有,一小会。”   他低头看着江珩红扑扑的小脸,眉心不着痕迹地微蹙了一下,然后撩起江珩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又将额头与江珩的额头相抵。   传来的体温总算恢复到了正常的温热,不再滚烫到烧得顾瑾谚心疼。   江珩软乎乎地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我退烧了吗?”   顾瑾谚点点头。   江珩揪住顾瑾谚的袖口:“那我自己下来走吧。”   顾瑾谚没听,依旧牢牢地把人扣在臂弯里。   江珩歪了歪头,澄澈的眸里泄出夺目的光华。   顾瑾谚抵不住他的目光,只好低声道:“那管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你站不稳的。”   他望着江珩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指,他穿的大衣是深色的,衬得江珩的手指白皙纤细。   顾瑾谚差点移不开眼。   江珩得到顾瑾谚的解释,便没再坚持,否则只是徒添麻烦,他松开手指,乖巧地又靠到顾瑾谚的怀里:“那等我有力气了,我要自己走。”   “嗯。”   “我还要打人。”   “打谁?”   “打陪护人。如果它们追上来的话。”   “好。”   顾瑾谚没否认,因为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王铭柯那一批人数目太多,很容易就会暴露踪迹。   而他只想把怀里的人万无一失地送出去。   顾瑾谚望着江珩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他头顶可爱的小发璇。   毛绒绒在吃了安吉之后,又乖乖地回到江珩的头顶窝住,表现得乖巧可人。它看见顾瑾谚在看江珩的发顶,便期期艾艾地蹭过去,蹲在了江珩的小发璇的上面。   “啾!”它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顾瑾谚很淡地笑了一下。   还真是和主人一个模样。   ……   “好了,等我把炸-弹倒计时打开,大家马上往外跑知道吗!”王铭柯悄声说道。   克莱因高超的撬窗锁技术发挥了作用,微型炸-弹已经通过窗户装在了“House”内侧的墙壁上,只待开启。   “3,2,1,跑——!”王铭柯说道。   他们只有40秒钟的时间,必须在这短短的40秒内,尽可能地跑远,否则就算陪护人被吸引过来,他们也只会被当场抓住。   ……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远处冲起漫天的烈火,仿佛要把天空都给点燃。   江珩被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他挣扎地翻了个身,扒在顾瑾谚的肩头向后望去。   远处的“House”被灼热的火焰包围,烧得江珩的眼中一片火光。   江珩睁大了眼睛,他听见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应该是通知陪护人赶往现场,查看情况。   “‘House’着火了!瑾谚,王铭柯他们呢?他们还在里面吗!”江珩着急忙慌地问。   顾瑾谚赶紧把想下地的江珩捞会怀里,迅速开口安抚:“别怕,这应该是他们干的。兔子先生给你的小礼物是两颗微型炸-弹,王铭柯应该拿到手了。”   “我出来的时候也给他们留了字条,让他们今天晚上就逃。”   江珩勉强放下心来,但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后面,期盼着看到大家的身影。   顾瑾谚抱着江珩走到了图书迷宫的入口,没等其他人追上来,就要进迷宫。   江珩连忙扯了扯顾瑾谚:“不等王铭柯他们了吗?”   他仰着有些苍白的小脸,神色有些忐忑。   顾瑾谚停下了脚步,他闭了闭眼,投降般地妥协了:“好,等他们。”   他把迈出的脚步收回来,重新站在了迷宫的入口,打算就在这等人。   “G,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忽然跳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乌鸦叫声一般。   离江珩两人三米远的地方,慢慢地聚集了一团黑雾,它缓慢地凝固成型,最终变成了黑影的模样。   黑影的身上不再缭绕着迷雾般的黑焰,他第一次用真实的面貌出现在江珩和顾瑾谚面前。   他面貌苍老,皮肤像是被水过分浸泡过,皱巴巴地折在一块儿,五官歪斜,丑恶得让人不太想在看第二眼。   江珩在顾瑾谚的怀里愣了两秒,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原来这么丑……怪不得之前遮着不让人看。”   顾瑾谚听到江珩的嘟囔声,也忍不住笑了下,小珩说话气人的时候还真的挺气人的。   黑影不是聋子,江珩的声音虽小,但他耳力远胜常人,此时听得一清二楚。   他暴跳如雷:“63606!”   江珩鼓着面颊,气呼呼地反驳:“我不叫63606!”   黑影告诉自己要平和,这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我特地用本体赶过来见你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顾瑾谚冷声道:“本体?你的力量早就已经被削弱过了,已经不是监护者的你,还能做到什么?”   黑影周身燃起冰蓝色的火焰,他傲慢地勾起笑:“削弱?我可不觉得我会比一个人类出身的监护者弱。”   “啊,真是抱歉,我不小心说顺嘴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63606你是谁?”黑影说着道歉的话,但看上去却毫无道歉的诚意,甚至透着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头,瞧着就欠揍极了。   江珩听了黑影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眨巴眨巴眼,用软乎乎的眼神望着顾瑾谚。   “你真的是监护者呀?”江珩舔了舔唇。   顾瑾谚缓缓地:“嗯。”   他没有刻意向江珩隐瞒自己的特殊之处,以江珩的聪明程度,能察觉到这一点是必然的。   顾瑾谚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被江珩真正知晓身份的这一刻,却依旧感到了紧张。   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我没有骗你。”顾瑾谚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别生气。顾瑾谚抿着唇,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珩理解顾瑾谚的意思,他歪着头,认真又专注地望着顾瑾谚:“我知道。”   他摁了摁顾瑾谚的手臂,感觉手臂的肌肉硬邦邦的有点硌人,于是又补充道:“我没有生气。”   “你不要紧张。”江珩慢吞吞地说。   顾瑾谚听话地放松下来。   黑影被两人忽视了个彻底,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在发光发热,就像是个大电灯泡,兢兢业业地照亮谈恋爱的小情侣。   他周身燃起的火焰更猛烈了,真实地展现了什么叫作火冒三丈。   “63606!”他高声地叫起来,拔高音量的时候尤其像是乌鸦在号丧。   江珩皱了皱眉,望向黑影。   “你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吗?G,这个用心险恶的男人,他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不过是想要铲除我的势力!”黑影的嘴角再次高高地咧起,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江珩,像是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你的作用只是帮他引出我!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你想做的事情也就绝不可能成功!”   黑影望着江珩,他的语气变得缓慢,带着点引诱意味。   “如果你能选择我,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无论是帮你从收养所里逃出去,还是任何事情。”黑影嘶哑着声音说道,在诱人的蜜糖饵里放下了毒药。   只要63606答应了,他就可以将这个本就该献给他的小礼物收入囊中。   黑影垂涎地想着,63606底子这么好,吞了他一定就能把实力全部恢复过来,到时候就算再来一个顾瑾谚,他也赢得过。   也许,在吞了之前,还可以挟持63606威胁G,一箭双雕。   江珩瞧着黑影志得意满的样子,气得胸口都要鼓起来。   “我不要!” 第121章 逃离收养所(35)   江珩摇头晃脑, 对黑影的话表示坚决不听。   黑影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不考虑我的邀请?”   “只要你愿意, 你就可以拥有一切。”黑影的嗓音变得悠扬, 带着某种力量。   江珩只觉得太阳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刺痛起来。   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顶头尖锐的螺丝正在缓慢地钻进你的脑袋, 产生的绵长钝痛让人头晕得想吐。   江珩的眼神因为疼痛而恍惚了一瞬,黑影看在眼里,暗自欣喜:“好孩子,只要你听话——”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微弱的共鸣,很细微却足以让人意志松动。   就在这时, 静悄悄地趴在江珩头上的毛绒绒陡然站起来,它气势汹汹地“啾”了一声, 像颗小炮弹似的朝黑影冲过去。   “什么东西——”黑影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但毛绒绒却直接张大了嘴巴,吐泡泡般吐了一连串的游魂出来。   顾瑾谚适时地捂住江珩的眼睛,温柔地说:“乖,捂住耳朵, 别听他的声音就不会难受了。”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江珩眨了眨眼, 纤长的睫毛扫过顾瑾谚的手心, 顾瑾谚的心尖仿佛被小猫爪挠了一下。   他乖乖地听了顾瑾谚的话,抬手把自己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的。   毛绒绒吐出来的游魂把黑影包围在中间,它们一改之前面对江珩的温和, 凶狠地想要从黑影的身上撕扯下他的肉,看起来就像是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该死的,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已经死了就给我老实点!”黑影在经历了起初的慌乱无措后,暴怒地燃起火焰,把游魂们阻拦在外,用火去灼烧它们。   游魂们被冰蓝色的火焰烧掉了一小点,毛绒绒见状,赶紧吧唧吧唧嘴,把它们全部又吞回肚子里,然后抖着毛毛重新又扑到江珩的头上,委委屈屈地挨着江珩柔软的发丝蹲下来。   江珩腾不出手去安慰它,之后软声夸奖道:“毛绒绒很厉害。”   毛绒绒听到安慰,不再委委屈屈地摊成面饼,重新兴高采烈地圆润起来。   “啾啾啾啾——”它高兴地发出叫声。   黑影拍打着自己方才被游魂伤过的地方,龇牙咧嘴地把伤口再次修复。   “是你把他们藏起来的?”黑影表情阴鸷地盯着顾瑾谚。   顾瑾谚没有回答,只是冷眼望着他,如同在打量一只蝼蚁。   “是不是你把34082他们藏起来的!”黑影尖声细气地叫起来。   江珩隐约听见了一点声响,他不安地眨动着眼睛,睫毛犹如蝶翼般震颤着。   “瑾谚?我可以不捂耳朵了吗?”江珩问。   顾瑾谚贴近江珩的耳朵:“没事,别怕。”   江珩点点头,继续安静地呆在顾瑾谚的怀里。   黑影再次被忽视得彻底,他心下恼怒,只觉得自己又被顾瑾谚轻视了。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从收养所里逃出去——”黑影猛地发起攻击,高温的蓝火朝着顾瑾谚扑去。   顾瑾谚抬眼,在身前竖起一道赤色的火墙,将蓝火吞噬无影。   蓝火的攻击威力不大,比起攻击更像是耍人的小把戏。顾瑾谚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的威胁。   他皱起眉,A想干什么?   周围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耳边远去了,就连远处燃烧着的“House”都被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   周遭的环境安静极了,安静到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半点。   “小珩,可以不用捂着耳朵了。”顾瑾谚压低嗓音说。   江珩依言,放下了手,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安静。”江珩下意识小声说。   没有出声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突然聋了。   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的是黑影。   他不见了。   江珩前前后后地看了个遍,都没找出黑影到底在哪。   “我没有看见他。”江珩严肃地向顾瑾谚进行报告。   顾瑾谚揉揉他的头:“应该是躲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周遭的一切忽然活动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如同冻结的冰块融化了。   江珩茫然:“又好了吗?”   耳边的声音重新响起,异常仿佛从未出现过。   毛绒绒努力地扒住江珩的的一缕头发,刚才江珩转头的时候它差点掉下去。   它脆生生地“啾”了一连串,江珩被它的声音吸引。   “怎么了?毛绒绒。”江珩伸手摸了摸它,得到撒娇般的磨蹭。   王铭柯领着一群人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们步履匆匆,逃得匆忙。   他们很快看见了江珩,正露出些许放松的笑容打算打招呼,却转眼看见了顾瑾谚。   “监护者?!”   众人才露出的舒心笑容顿时笑容无踪,纷纷用警惕地眼神盯着顾瑾谚。   伊慧云望着顾瑾谚,愤怒地职责道:“你欺骗了我们!”   “把江珩放下!”伊慧云厉声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江珩听到伊慧云的声音,他偏了偏头,看到了大动肝火的伊慧云。   大家都知道了瑾谚的身份?   “慧云姐?”江珩窝在顾瑾谚的怀里,乖巧地叫了一声。   “江珩!你下来!顾瑾谚是监护者你没听见吗!”伊慧云喊道。   江珩歪歪头:“可是,你们怎么知道的呀?”   王铭柯较为冷静,他站出来陈述事实:“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差点遇见了陪护人,碰巧听到了它们讨论的声音。”   “江珩,顾瑾谚真的是陪护人,他是危险的。”王铭柯神情严肃,他见江珩迟迟未动,“你不相信我吗?”   江珩没有动,他只是露出了一点笑容,酒窝浅浅地攒起来,软和得像是春日的第一缕微风。   “我知道呀。”江珩很平静地说,他掰着手指,数了又数,“我两天前就知道啦。”   他的样子太过平静和柔软,让大家都不知不觉地跟着冷静下来。   “你知道?”伊慧云的语气有些古怪,像是想发火却又强行隐忍下来。   王铭柯皱眉,他向来比较理智,顾瑾谚来收养所的这几天完全没有展现出不利他们的倾向,是敌是友还不能轻易判断。   他出声道:“伊慧云冷静点,江珩不是被顾瑾谚带走的,是安吉干的,你应该清楚。”   伊慧云模糊地哼笑一声:“万一是他在撒谎呢?万一从始至终都是他带走江珩呢?”   江珩说话的语气平稳:“不是瑾谚。”   “我能为他作证。”   伊慧云深深地望着江珩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抱歉,是我冲动了。”   “但是监护者的身份,我还是——”伊慧云警惕道。   江珩的嗓音软绵绵的,却有透着股毫不动摇的坚持:“就算瑾谚是监护者,他也没有害过我们,反而是帮过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顾瑾谚的确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他们的事情。   顾瑾谚有些怔愣,他压低了嗓音:“你就这么信任我?”   江珩毫不犹豫地点头,甚至还用水光清浅的眼睛认真地瞧他。   像是在问,你为什么明知故问。   顾瑾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哑声道:“可以下来了,药效应该过去了。”   他把江珩轻轻地放到地上,江珩跺了跺脚,感觉力气差不多都回来了,高兴得头毛都快傲气地翘起来。   江珩转向仍然犹疑地盯着顾瑾谚的众人,慢吞吞地说:“嗯……其实我本来是想相信你们的。”   王铭柯压住嘴角:“那你为什么——”   江珩开口:“因为你们不是他们呀。”   江珩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去:“你不是王铭柯。”   “你不是慧云姐。”   “你们都不是真人。”   被点到的人僵在原地,像是被灌注了水泥的石像,一动不动。   顾瑾谚低低地笑了几声,有意提醒道:“你刚才说想要打人。”   江珩高兴地点了点头,苍白的脸颊泛着微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没有陪护人给你打,但是可以用他们先练练手。”顾瑾谚眉眼温和,“要试试看吗?”   怪物们再也按捺不住,它们缓缓地抬起手,将裹着的人皮一点点地撕扯下来,黏腻的撕拉声让人听着就反胃。   肌肉筋骨慢慢地裸露出来,映得人满眼赤红。   怪物们的五官扭曲狰狞,眼中透出浓浓的渴望,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把眼前的人类拆吃入腹。   江珩看看怪物,又看看自己白白净净的手掌,   他果断地把银刀变出来。   感觉脏脏的,不想用手碰。   ……   兔子先生正呆在贝利亚的身边,静静地守着她,时不时和她聊聊天。   远处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它愣了几秒,随即打开了门向外望去。   “House”被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下,火势又猛又烈,看起来不像是无意的失火,反而像是人为。   它心有所感,便听见陪护人网络传来紧急又尖锐的警报声。   “‘House’失火,请所有陪护人立刻赶往现场,务必将火扑灭,把所有被陪护人救出。”   “再重复一遍,请所有陪护人赶往失火现场。”   兔子先生没有动身,它只是率先打开了定位。   望着脑海中一片漆黑的地图,兔子先生怅然又欣慰地笑起来。   它捧着贝尼亚的项链,似喜似悲地呢喃着:“贝尼亚……”   “这一天终于到了。”   兔子先生深深地凝望着贝尼亚,它轻声道:“再见了。”   说完,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第一次在夜晚时踏出了这道无法跨越的门。   它的脸上是放松又释然的笑容,像是要奔赴一场盛大又华美的舞会。 第122章 逃离收养所(36)   怪物们嘶吼着朝江珩和顾瑾谚扑了过来。   刀刃没入血肉, 烈焰接着烧灼。   两个人类慢悠悠地在怪物们的包围圈里散步,一个捅刀, 一个补刀, 配合得天衣无缝。   烧焦的烤肉味扑面而来,味道闻着挺香,声音听着挺惨。   解决完最后一只怪物, 江珩甩掉刀尖的血,确定自己没沾到脏东西,这才用手拉了一下顾瑾谚的袖子。   顾瑾谚正把脚边还在燃烧的怪物踢到一旁,任由它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满地打滚。   江珩拧着眉:“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不太想吃烤肉了。”   这个场面怪恶心的。   顾瑾谚失笑。   怪物的惨叫声正慢慢地低落下去,它的肉被烧得收缩卷曲, 已经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只差一点点就要被烧死了。   但它忽然张大了嘴, 口中响起一阵古怪的叽咕声, 有点像是在水里吐水泡的声音。   江珩一脸困惑:“它在干嘛?”   他话音刚落,巨大的响动就回答了他的疑问。   泥土里慢慢地升起一具粘稠湿滑的软体,它像是一只丑得不行的大章鱼,但没有那么多的脚, 只有上方的那一部分。   一个巨大无比的椭圆肉球,上面还长着只怪丑的眼珠子。   肉球上面还站着个人影, 是方才消失的黑影。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两人。   “你果然很聪明, 要是吃了你,我一定能比现在更强些。”黑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珩,衡量着他能带来的价值。   江珩没理他, 反而转过脸,好奇地问顾瑾谚:“那个球圆圆的,他怎么站得那么稳呀?”   顾瑾谚被问得愣了会儿,他认真地观察着黑影,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他站得也不是很稳,感觉很容易就会摔下来。”顾瑾谚得出观察结论。   江珩眨眨眼:“是这样啊——”他拉长了声音,尾音绵绵。   黑影不满地嚷嚷:“你们在嘀咕什么!”   江珩抬头瞧了他一眼,然后果断地抬起脚,毫不留力地一脚踹到肉球上。   肉球震颤着向后滚动了一下,它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赶紧伸出脚扒在地上,以此来固定自己。   它一个肉球是站稳了,但是上面的人却被它晃悠下来了。   黑影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晃,立刻重心不稳地从上面掉了下来。   好在他反应迅速,平安落地。   “636066!你在做什么!”黑影怒意勃发。   江珩无辜地望着他:“我只是看你站那么高,连我们说的话都听不见,太辛苦了。”   他非常关切地说:“你看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你都听不见,而且感觉你说话也要好大声,还是站在地上比较好。”   黑影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卑鄙小人!”黑影气得跳脚。   江珩被黑影骂得有点生气,他立刻开口:“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下流老头!”   顾瑾谚在旁边煽风点火:“小珩说得真好。”   黑影气得把蓝火给点了起来,真正展现了什么叫气得冒火。   他懒得再管什么要保存63606的完整性,这样吃了他后才能更好的恢复实力,直接气昏了头命令道:“让他们都给我下地狱去!”   丑章鱼得到命令,它伸长触手朝江珩和顾瑾谚甩过来,力道又大又狠,一下就能把人五脏六腑都给抽出来。   江珩和顾瑾谚反应迅捷地双双躲开章鱼触手的攻击,触手抽打在地面上,一下就给抽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不得江珩和顾瑾谚踹口气,触手再次向两人分别横扫过去,这次它依然没有击中目标,只把周遭的小树林的树给扫倒了一片。   江珩舔舔唇:“爱护环境,人人——不对你不是人。”   丑章鱼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护环境”,它只知道要遵照命令,把面前这两个不停地东窜西窜的渺小生物给消灭了。   第一拨攻击过去,江珩和顾瑾谚逐渐掌握到了丑章鱼的攻击方式,躲避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也有余力抽身还击。   江珩又把银刀拿在手里,他捏紧了手中的短刀,冲着又甩过来的肉触手干脆利落地一刀切下,神情专注得就像在厨房切菜似的。   章鱼触手应声而落,江珩没有站在原地,反而跑动起来,他躲闪着绕了章鱼一圈,把它伸出来的触手都一根根给砍了。   冲到黑影面前的时候,黑影差点还没反应过来,好在章鱼及时伸出最后一根触手,把黑影给卷起来重新放到它头顶上。   黑影被卷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江珩遗憾地转移了目标,对着没了触手防备的丑章鱼就是一刀。   寒光划过,丑章鱼一个劈叉,彻底躺倒在地。   江珩利落收刀,顾瑾谚配合默契地丢出一团团火,把章鱼尸体给烤了。   空气中弥漫着烤章鱼的香气。   到最后,黑影想让下地狱的人毫发无伤,倒是他的大章鱼被打趴下了。   黑影:“……”   “你们都干了什么!”他悲愤欲绝地怒吼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杰作,而你们——”   噼里啪啦的烧烤声传来,黑影的鼻尖缠绕着久久不散的烤章鱼味。   他觉得最近的噩梦估计都会是烤章鱼。   江珩耸动了一下秀气的鼻尖,软乎乎地评价道:“好香,就是不能吃。”   顾瑾谚捏捏他的脸:“想什么呢,这个太脏了,绝对不可以吃。”   自己创造出来的伟大杰作被人和食物相提并论的感觉绝对不好。   黑影现在就像是个充满了气的气球,只要用针轻轻一扎,就会爆裂开。   “小珩,刚刚练过手了对吗?”顾瑾谚微笑着问,语气柔和。   江珩想了想,知道他指的是之前对付那群没皮人的事情。   江珩点点头:“嗯。”   顾瑾谚指向黑影:“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也很适合当沙包?”   黑影冷笑:“别开玩笑了,上次是因为我用的不是本体,对603606又没有防备,你以为还和之前一样吗?”   顾瑾谚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我从来没有说是一打一。”   黑影愣住。   顾瑾谚将指尖的火焰凝成一把尖刀,尖刀锐利地飞向黑影的身后,刺破了屏障似的东西。   黑影制造出的独立空间被打破,外面真实的场景一下就露了出来。   江珩眉眼弯弯,他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指,往身旁指了一圈:“20比1,应该可以吧。”   真正的王铭柯已经领着逃出来的人赶到了江珩的身边,在空间崩塌的那一瞬间就陡然出现。   “江珩你没事吧!”伊慧云紧张地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江珩,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放心下来。   王铭柯也放下心来,接着一脸困惑道:“,江珩,你刚刚说什么20比1?”   江珩笑眯眯地解释了一句。   方才被指到的众人全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他们已经反应过来是黑影这个狗贼在搞事,都迫不及待地想用拳头跟他亲密接触一下。   黑影:“……”   欺人太甚!   黑影面上抽搐,他深吸一口气,忍住骂娘的冲动:“我倒是很想奉陪。”   “只可惜没有机会。”他望向众人的身后,“你们的陪护人已经赶过来了。”   ……   “House”的失火几乎让所有陪护人都手忙脚乱。   过去收养所虽然曾经也有过几次大动荡,但都没有出现过这么严重的事故。而且每次大动荡后,收养所的高层都会对陪护人进行调整和维护。   上一次的动荡是收养所的被陪护人擅自出逃,那一次之后,收养所高层为陪护人增加了更完备的网络,定位也是在那之后加上的,陪护人的身高更是从两米递增到了三米。   但这种事后打补丁的做法等同于亡羊补牢,一旦出现了突发情况,陪护人仍旧只能随机应变地采取行动。   而这场火势来得迅猛又突兀,陪护人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等到它们感到的时候,大半个“House”都已经被淹没在火海里。   木头烧焦的木炭味浓厚地喷发出来,若不是陪护人可以自主屏蔽嗅觉,早已被呛得咳嗽。   情况很不好。   在场的所有陪护人都清楚。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烧起来?”斑马杰森问,它焦躁又不安。   安吉没有在赶来的陪护人里,就连陪护人网络中都没有安吉的消息,它尝试着和大人联系,但尚未得到回音。   偏偏在这种时候“House”又出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小江珩有没有事情。   没有陪护人能回答斑马杰森,它们都对此一无所知。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出来,火灾的原因之后再调查。”老虎泰格果断提议道。   斑马杰森颔首,语气迫切:“把定位都打开,确定一下他们的位置。”   玻璃眼珠泛着幽幽的红光,定位的地图在所有陪护人的脑海中展开。   上面的定位点全都消失无踪。陪护人没能在上面看到它们希望看到的绿色定位点。   所有的被陪护人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迹。 第123章 逃离收养所(37)   江珩顺着黑影的视线望去, 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陪护人不断朝他们逼近的身影。   按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 它们就会追上来了, 现在逃根本来不及。江珩舔了舔唇,认真地思考起暴力突围的可能性。   不知道能不能把陪护人全部揍翻,难度好像有点高。江珩慢慢地想着。   张芳晴则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黑影手上窜起的冰蓝色火焰, 神色恍惚。   钱丽作为张芳晴的好友,很快就发现了张芳晴的不对劲,她柔声问:“芳晴,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张芳晴颤抖了一下,她抬手指向黑影, 嘴唇抖得不像样:“是他……”   钱丽愣住:“什么?”   “就是他!是他把小爽的尸体烧了!就是他!”张芳晴脸色惨白地喊叫着,恐惧和责备的情绪在心中交错, 让她有些失控。   江珩被张芳晴过激的反应吓得一激灵, 从沉思中惊醒。   他缓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张芳晴的话,当初张芳晴所说的黑影原来指的就是这个前任监护者A。   黑影笑声古怪刺耳:“原来是你跟踪了麦斯?”   张芳晴瑟缩了一下,眼神畏惧。   江珩不满地皱眉, 他挡住黑影刺向张芳晴的视线,气呼呼地道:“关你什么事。”   黑影被江珩不客气的说法给噎了一下:“63——”   江珩比他更快一步反驳:“我不是63606!”他凶巴巴地把嘴往下撇, 挥舞着拳头, 威胁道,“你再说废话,我就要打你啦!讨厌的煤气灶!”   黑影:“……”   他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恼恨之意, 估计是回想起来昨天晚上被江珩暴揍的悲惨经历。   煤气灶的火焰更旺了。   顾瑾谚在一旁忽然出声:“你又收买了麦斯?”   麦斯?江珩困惑地看向顾瑾谚。   顾瑾谚注意到他的目光,安抚道:“它和我有联系,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吧。”   江珩没有深究,轻飘飘地点头表示明白。   黑影从懊恼中脱离出来,他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没有言语。   黑影的眼神越过众人,落在围上来的陪护人身上。   ……   所有陪护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赶。   兔子先生是已淘汰的陪护人,性能远不如其他陪护人来得优秀。   它知道为什么,但它只是按照着原来前行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   “House”在火海里燃烧,火舌贪婪地烧过每一寸木材。   陪护人并没有对火源进行处理,它们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灭火。   兔子先生也不是来灭火的,它只是安静地望着越烧越旺的火焰。   它在这里呆了总共522年的时间,总归是见证了“House”的消亡。   它当过被陪护人,也做过陪护人,对这个收养所,对这个被虚伪地称作“家”的地方有过无数的回忆。   即便已经忘得快要一干二净,但情感依然残留于胸。   “拉比特!”   贝尼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她好奇地望着拉比特手里拿着东西,很感兴趣地凑上前去。   “拉比特,这是什么?”贝尼亚问。   拉比特把微微蜷起的手伸到她面前,然后缓缓地张开。   银色的项链上串着一枚样式简洁的戒指。   收养所里要做一条项链和戒指都很不容易,拉比特用了漫长的时间才凑齐了材料,一点一点地制作出来。   为的就是贝尼亚的一句——   “好漂亮!”贝尼亚惊喜地道。   拉比特清秀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来:“喜欢吗?”   贝尼亚斩钉截铁道:“喜欢!”   “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拉比特拉过贝尼亚的手,把项链放在她的手心。   贝尼亚笑容灿烂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戒指,在阳光下细细打量它。   鎏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给银色的戒指镀上一层暖光,衬得它更漂亮了。   “To my dear Benia.”贝尼亚转着戒指,眯起眼睛,慢慢地把戒指内侧刻着的字念了出来。   拉比特的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绞在一起,宛如在等待最终庭审的宣判。   贝尼亚陡然笑出声来,她的音色如泉水流淌,温婉地淌过拉比特的耳畔。   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贝尼亚的眼眸在拉比特的注视下闪闪发光。   “下次拉比特生日,我也要送你一枚戒指!”贝尼亚说道。   她把项链戴了起来,戒指晃动了一下,停在她的胸前。   但是拉比特没能等到贝尼亚的礼物。他死了,然后被病毒抹去所有记忆,因缘巧合地成为了贝尼亚的陪护人。等他的记忆再次苏醒,贝尼亚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一切都来不及。   兔子先生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能早几秒钟也好,如果不是在目睹贝尼亚的死亡后才想起来……   它怔愣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串着项链的戒指依然躺在它的手上。   这次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结果它,对他说喜欢了。   兔子先生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着其他陪护人赶往的方向走去。   它已经道过别,自然无需多言。   ……   及时赶到的陪护人将众人包围起来,它们的瞳孔都呈现出骇人的猩红色,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地看着众人。   “这么晚了,你们不在房间里睡觉,要跑去哪?”斑马杰森问。   黑影不怀好意:“杰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养不熟的白眼狼想要从家跑出去,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斑马杰森恭敬地朝着黑影弯腰鞠躬:“抱歉大人。”   “既然他们想逃,就让他们逃个够。”黑影笑容渗人,“你觉得呢?”   斑马杰森刚要回答,顾瑾谚却忽然插话:“麦斯。”   “你没有完成我的指令。”顾瑾谚沉声道,他眼神锐利地望向麦斯。   老鼠麦斯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它觉得自己的想法再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顾……顾先生,我很抱歉。”麦斯干巴巴地说完了这一句话,就再次沉默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选择背叛我。”顾瑾谚似是感慨地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似乎并不想珍惜它。”   老鼠麦斯又颤抖了一下,它的玻璃眼珠透出一点畏惧,随即又被压下去:“A大人说了,他愿意帮我复活……”   江珩眨巴眨巴眼:“复活?”他眼神怀疑地看着黑影,“你会复活吗?你这么弱,连我都打不过。”   黑影:“……”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个狡猾的小恶魔给堵得哑口无言。   “你——!”黑影气得说不出话。   老鼠麦斯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脸上虽有畏惧,但并无悔改之意。   顾瑾谚看了许久,冷淡地抬手,狸猫凯特从陪护人中间走出,迅速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凯特,帮我处理掉它们,你能做到的对吗?”顾瑾谚说。   狸猫凯特微微躬身:“是,包括A吗?”   顾瑾谚顿了顿:“尽你所能。”   狸猫凯特得到意料中的回答,恭敬地应声。   它悄悄地看了一眼江珩,心中涌出一股不舍。   又要分别了……它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眼。   江珩注意到凯特的视线,好奇地回以目光。   但凯特已经收回了视线,没有注意到江珩在看它,它从怀里掏出一本对它来说显得有些袖珍的本子。   它翻开本子,上面娟秀的黑色字迹慢慢地扭曲起来,它们组成一条坚硬的黑色锁链,缓缓落到了凯特的手中。   江珩睁大了眼睛,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眼熟的计划本,喉咙像被海绵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张芳晴替他叫出了声,她的声音有些失真,充满了不可置信:“娴娴——!”   狸猫凯特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娴娴?”它觉得这个名字有种微弱的熟悉感,但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狸猫凯特掏出来的那个本子,是当初陈娴最宝贝的计划本。   王铭柯听到了张芳晴的叫声,他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那本熟悉的计划本。   他曾经亲眼看见它从陈娴的怀里落下,安静地躺在地上。   “凯特,你从哪里拿到的计划本!”他失态地向前走了几步,张口就问。   狸猫凯特被这样的反应弄得茫然:“从哪里拿到的……是顾先生给我的,他说这是我掉的东西,要物归原主。”   顾先生。   江珩拽住顾瑾谚的袖子,指尖被他捏得发白,他生涩地开口:“瑾谚,你知道的对不对?”   所以当初才会说他一定会喜欢凯特。   顾瑾谚沉默,他叹了一口气,默认了。   江珩有些茫然:“你不能……陈娴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不能让她……”   凯特再厉害也没法拦住所有的陪护人。   它会死的。   顾瑾谚攥住江珩细瘦的手腕,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小珩。”   江珩仰着脸去看他,安吉给他注射的那管药剂到底给他造成了一定伤害,他的脸色现在依旧是透着脆弱的苍白,仿佛只要顾瑾谚下手的力气再重一点,他就会被轻易地捏碎了。   顾瑾谚温柔地给江珩拨了拨额发,嗓音温和:“我的确是在帮你们逃出去。”   “但是更确切地说,我是在帮你逃出去。其他人不过是一个附属品。如果是为了保证你能安安全全地逃出去的话,在我眼中,其他人都无足轻重,他们随时可以被用来保护你,包括我自己。” 第124章 逃离收养所(38)   江珩轻轻地颤了颤眼睫。   “牺牲是必要的。我可以最大程度地满足你的心愿, 前提是能保证你的安全。”顾瑾谚慢慢地说道。   狸猫凯特已经上去应战了,它将计划本收了起来, 只是拿着那条由计划本里的文字组成的黑色锁链上去迎战。   陪护人人数众多, 虽然黑影没有加入,只是在一旁看戏,但狸猫凯特依然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   寡不敌众。   江珩好几次看见它被陪护人用锋利化的利爪伤到, 它身上的布偶装很快就被划得破烂。   顾瑾谚没有去看狸猫凯特,他语气冷淡地陈述事实:“我本质上是一个监护者,我没有义务帮助被陪护人逃跑,甚至是应该阻止的。其他人的生死和我无关。”   “你知道的,小珩, 我本来连你也不该帮。”顾瑾谚说。   江珩紧紧抿着唇:“那你为什么帮我?”   顾瑾谚怔忪了下:“因为……”   他有些迟疑:“因为我不想一直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江珩望着他,眼中的星芒摇曳着。   顾瑾谚叹了口气:“不, 不是这样。”   “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而已。”   江珩眨巴眨巴眼, 耳根慢慢地漫出一片诱人的绯红,他紧张地咬了下唇。   他很轻地呼了一口气,本就绵软的声线更是快要化开一般:“那作为你喜欢的人,我要告诉你, 无谓的牺牲是不对的。”   “别总是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瑾谚。我们完全可以先把陪护人都解决了, 再全部人一起逃出去。”   江珩专注地望着顾瑾谚, 眼中倒影的只有他一个人:“这次是陈……是凯特,下次也许就是你。”   “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   江珩的眼中藏着漫漫无边的一整个黑夜, 顾瑾谚凝望着,在黑夜中看见了永不磨灭、生机勃勃的星辉。   纯粹、耀眼、让人挪不开目光。   顾瑾谚愣在原地,他哑声道:“你不想这样……”   江珩小鸡啄米地点头:“我不想这样。”   他期待又忐忑地望着顾瑾谚,手指又不自觉爬上对方的袖子,偷偷地揪住。   “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还是算了……我没有资格强迫你做决定。”江珩舔舔唇,扭扭捏捏地说。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那样。   顾瑾谚无奈地揉揉江珩的头,谁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期许的目光,更何况这是他喜欢的人呢?   他轻轻把人拉到怀里,切切实实地把人抱了个满怀。   江珩的脸埋在男人的肩窝上,顾瑾谚强健的手臂稳稳地把小青年圈在自己的宽厚温暖的怀里,嗓音低沉地哄着人:“我知道了。既然小珩想这么做的话。”   他可以花费一些不必要的时间,付出一些微薄的精力,去实现小青年的愿望。   让狸猫凯特独自拦住所有的攻击的确是最优解,他则作为实力最强的监护者陪在江珩身边送他出去。这样便可以完全保证江珩能够平安无事地脱离收养所。   江珩所说的解决完陪护人再出去固然也是可以的,但这其中有着不安定的因素。   他对收养所太了解了。   除了江珩,其他被陪护人的力量在陪护人面前如此弱小,更不用说再加上一个黑影了。简直弱小到不值得一提,都是无关紧要的累赘。   而即便他是最强者,在面对一群陪护人加上黑影的围攻下,他都无法保证江珩能够全须全尾地从这个严丝合缝的牢笼里逃出去。   但是既然江珩这么说了。   “凯特,回来。”顾瑾谚的嗓音穿透嘈杂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狸猫凯特的耳边。   狸猫凯特微微一顿,随即就毫不拖泥带水地果断撤退,迅速地感到了顾瑾谚的面前。   “顾先生。”狸猫凯特躬身。   顾瑾谚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辛苦了。”   “接下来,你协助我。”   狸猫凯特茫然:“?”   江珩对着狸猫凯特笑得眼眸弯弯:“我们一起打群架呀!”   ……   战斗场面异常激烈。   只见伊慧云凭空抽出一把钢铁大刀,下手狠厉地朝陪护人的头上砍去,那架势看起来好像是在用菜刀劈西瓜似的。   林玥也无师自通地拿出把锯子,跟拉提琴似的往陪护人身上划拉。   克莱因和阿尔瓦一掏就是一根木棍,打地鼠似的到处乱窜,“哐哐哐”地敲人脑袋。   还有用铁锹铲人的,变出一堆小石头跟小学生打雪球一样砸人的,五花八门,花样百出,场面热闹非凡。   江珩和顾瑾谚效率最高,两个人一人拿着短刀,一刀一个,另一人燃着火焰,一烧一个。看成陪护人收割机。   一开始,还不是这么五彩缤纷的诡异场面。   陪护人的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它们身躯庞大,在身形上天然占有极大的优势,江珩他们在陪护人面前就跟一手就能提好几只的小鸡崽崽似的。   但当危机逼近之时,一切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众人无师自通,就如当初江珩在陈娴没什么用的口头语言指导下,无师自通一般,成功地凭空变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   陪护人和被陪护人的惊呼掺杂在一块,本来很紧张的场面一下子变得跟菜市场般闹哄哄的。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有了不成规模的武器,但除了江珩、顾瑾谚真正伤到了陪护人,其他人虽然造成了一定伤害,但效果不佳。   黑影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我亲爱的孩子们,给我好好地抓住他们,这些都是我们贵重的商品,擅自放走商品的行为可是会被严格追究的。”   他的话语中带上了催眠的力量:“抓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   陪护人的玻璃眼珠一瞬间再次红了一个度,它们呆滞僵硬地重复着:“抓住他们——”   “抓住他们——”   陪护人的攻击陡然猛烈起来,原来被江珩和顾瑾谚放倒的陪护人全都再次站了起来。本来还能勉强抵抗的众人开始节节败退,最后又被重新包围式地圈了起来,像羊群被赶到了羊圈中。   顾瑾谚把掐断脖子的陪护人扔到一旁,他皱着眉心:“你又偷吃了多少人,A。”   黑影浑不在意,他笑着说:“几百人?”   能同时催眠和控制这么多陪护人……顾瑾谚估算着。   方才他果然只是在拖延时间,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江珩也想到了同一处,他挥了挥银刀:“老奸巨猾!”   黑影嘴角一抽:“63606!”他猛地转过头,皮肤松弛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不祥的寒光。   “63606,你过来——”黑影拖长了声调,本就嘶哑难听的声音变得像指甲刮擦黑板的那样,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珩着急忙慌地撇开视线,一转身就把头埋到了顾瑾谚的胸前。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江珩小声念叨着,生怕自己真的被黑影催眠了。   顾瑾谚好笑地搂住江珩的腰,低沉地笑了两声。   “不要紧,没事的,他催眠不了你。”顾瑾谚拍拍小青年单薄瘦弱的背脊,慢悠悠地哄人,一点儿都不把黑影放在眼里。   他眼神轻轻地扫过依旧牢牢占据江珩头顶的毛绒绒。   毛绒绒在江珩的头发里藏着,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起来,还用江珩的系缕发丝在自己的毛毛上打了个好几个蝴蝶结。这么安全又结实的捆绑方式,使得刚才江珩迅速移动的时候也没把它甩下来。   毛绒绒得到男人的示意,它把自己身上的小蝴蝶结一个个打开,然后昂首挺胸地站起来,奋力地:“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它的声音嘹亮又清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愣神不打了。   “又怎么了?”双方都非常迷茫。   毛绒绒“啾啾”声落下的几秒后,一个温和的电子音出现了。   “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兔子先生从不远处走来,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黑影眯起眼睛:“拉比特?”   “不,你已经不叫‘拉比特’了。”下一秒,黑影恍然道,说话的声调假惺惺的。   兔子先生微笑着:“您真是老了,开始健忘了。”   黑影阴沉着脸:“你来干什么!你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和叛徒,有什么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来……是做最后的了断。”兔子先生的红眸在黑夜里亮着纯粹的光,像是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黑影哼笑出声,显然对此半点不信。   “顾先生,交给我吧。”兔子先生转向顾瑾谚,它说得模棱两可,但顾瑾谚毫无障碍地听懂了。   顾瑾谚默认了。   江珩隐隐觉出不对,他期期艾艾地说:“兔子先生,你要做什么?”   兔子先生隔着陪护人的包围圈,眼神温柔地望着江珩。   “做我想做的事情。”   江珩不明白,他懵懵懂懂地望着兔子先生,歪头的样子漂亮又乖巧。   兔子先生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一瞬间想要伸手再去揉揉他的头。   它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释然:“有时候我总是觉得你很像她。”   江珩眨眨眼,卷翘的眼睫扑朔间皆是柔软:“像她?”   兔子先生笑道:“像贝尼亚。”   一样的天真和纯粹,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坦然。   所以它绝不能在看着他死在这个收养所的控制之下。   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情,它要一一讨回来。   用命去讨。   拉比特握紧了掌心的项链,戒指陷进它的茸毛里,它却恨不得能够继续刻进骨肉。   “拉比特——”贝尼亚甜甜地叫道,她向他张开了手臂,像是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拉比特开怀地笑起来,上前将曾经的恋人搂进怀里。   “生日礼物是一个拥抱!喜欢吗?”   “嗯。”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火舌席卷着一切,誓要将罪恶烧得一干二净。   远处亮起的天光与火光交相呼应。   天快亮了。 第125章 逃离收养所(39)   在爆炸发生之前, 众人趁着陪护人以及黑影的注意力被兔子先生吸引,一举冲出了包围圈, 转身向图书迷宫里的地道走去。   他们拼尽全力地向远处跑, 最终也幸运地没被爆炸伤到。   虽然由于爆炸过于激烈,众人都被震得站立不稳,有的摔了个倒栽葱, 出了点洋相。   江珩被顾瑾谚拽着跑了一段,然后才停了下来。   他愣愣地望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它像烟花一般绚烂地炸开,耀眼夺目的光彩刺得人眼疼。   “‘红色眼珠是在原来的眼珠被破坏后装上去的,里面装了点小东西, 暂时没有派上用场’……”   原来兔子先生装的是自爆装置吗?江珩的舌尖发苦。   “江珩?”王铭柯有些担忧地望着江珩,   江珩回神:“没事……”   “我们赶紧走吧。”江珩说, 他有些累, 但是却还不能就此停下。   他们匆匆地走进图书迷宫,往地道入口的方向赶去。   图书迷宫里很安静,唯有众人嘈杂的脚步声零零散散地响成一片,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到达地道的路程畅通无阻, 顺利得出人意料。   20人里的女孩子先被狸猫凯特护着送下地道,剩下的男人们也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江珩和顾瑾谚被留在了最后。   “小珩, 你先下去。”顾瑾谚先一步出声说道。   江珩没有拒绝, 他顺从地跳下地道,然后抬头仰望着上方。   顾瑾谚站在入口边沿,没有跟在江珩后面跳下来。   “瑾谚?”江珩仰着脸, 困惑地叫了声。   顾瑾谚探身,与江珩对上目光。   江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上方的光线与地道里对比鲜明,刺得他眼睛有些酸涩。   “你不下来吗?”江珩说。   顾瑾谚轻轻摇头:“不。”   他逆着光,昏黄的烛火把他整个人笼罩着,反而衬得他更加高大俊美。   “我还不能走。”顾瑾谚低声说。   江珩咬了下唇,伸手就要去把人拽下来,但顾瑾谚避开了。   “小珩,听话。”顾瑾谚退了两步,里地道入口远了些。   江珩看不到他,他有些焦急:“瑾谚!你要去哪?”   顾瑾谚没有回答,他沉声唤道:“凯特。”   狸猫凯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江珩的背后,控制着力道把人敲晕了。   “带他走。”顾瑾谚淡然地下令道。   狸猫凯特照做了,它把江珩抱起来,正要跟上前方众人的脚步,却忽然又停下了。   “顾先生。”凯特轻声说。   顾瑾谚还没离开,他要看着凯特把江珩送远了才能安心。   “怎么了?”顾瑾谚耐下心。   狸猫凯特张了张嘴:“您会回来的对吗?”   “……”   “带他走吧。”顾瑾谚丢下一句话,他把地道的入口重新合上,然后迈步朝迷宫入口走去。   被烧燎得不成人形的黑影与顾瑾谚打了个照面,他急促地喘息着,身上蓝色的火光忽明忽灭,极不稳定。   “A。”顾瑾谚冷声开口。   黑影没有回应他,只是用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珠子盯着顾瑾谚,眼神里透着渴望与贪婪。他重度烧毁的躯体猛地鼓_胀起来,仿佛一瞬间被塞入了大量的填充物。   皮肤皲裂开来,蓬勃的血管裸露跳动着,黑影拖着怪物般的身体,朝顾瑾谚移动过去。   “吃了……好香……”   滴答的口水声落下,黑影的目光巡回着想往迷宫里望去,但最后却虚虚地落在顾瑾谚的身上。   他歪了歪头,这个食物也很香:“吃了你……”他要吃了这个食物之后,再进去那里把更香的食物吃了。   顾瑾谚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失去理智了吗?”   黑影像是没听见顾瑾谚的声音,只是一味地往顾瑾谚的方向靠过去,如同靠着嗅觉捕猎的野兽。   “吃了你……我要……”黑影声音嘶哑着,本能地往顾瑾谚那儿过去。   顾瑾谚燃起炽火,他的眸光在火中晃动:“你吃不了我。”   “我也不能让你吃了。”   他的身后通往他要护着的人,为了那个人他可以拿自己去挡风遮雨。   他说过了,就会做到。   顾瑾谚微笑起来,他朝着黑影缓缓道:“不过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吃了我。”   黑影吼叫一声,猛地朝顾瑾谚扑了过去。   ……   江珩又在透过一双眼睛看东西,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这次的眼睛主人和上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眼睛主人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把床头吵个不停的闹钟给摁了。   “好吵……”他打了个哈欠,晕晕乎乎地说。   江珩忍不住想跟着点头应和,那个闹钟的声音尖锐吵闹得让人头疼,的确很吵。   眼睛主人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像只小蜗牛似的往卫生间挪。   应该是要去洗漱了。江珩想。   如江珩所料,眼睛主人进了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把嘴里的牙膏泡泡给吐掉。   “今天是第一天进剧组,一定要好好表现。”眼睛主人洗完脸,拧干毛巾,重新挂起来。   江珩看着他自己煮了早饭,在往煎蛋里打酱油的时候一不小心倒多了。   江珩在看到眼睛主人倒酱油的时候就脱口而出:“倒多啦!会很咸的!”他说完后自己都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结果眼睛主人下一秒也跟着叫起来,声音几乎和江珩的重叠在一起:“酱油放太多了!”   他沮丧地赶紧挽救,一顿早餐手忙脚乱地做好了。   吃完煎蛋有点咸的早饭,眼睛主人喝了整整一杯水,才出了门。   “我出门啦。”他向空无一人的家中说了一声,然后才锁上门。   眼睛主人搭了一辆公交车,来到了他口中的剧组。   “新来的演员?”一个年轻的女人看到眼睛主人,愣了下问。   眼睛主人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场务……”   年轻女人笑了下:“别紧张,新来的场务对吧?”   眼睛主人点点头。   “长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新演员呢。”女人笑了一声,“现在刚好在布置场地,你去帮忙吧。”   江珩下意识回了一声:“好。”   眼睛主人在同一时间应声。   “新来的!”   眼睛主人回头:“怎么了吗?”   “你用梯子去那个灯那边看一下什么情况,灯光师现在不在,麻烦你了。”年轻男人给眼睛主人指了一下梯子和灯的位置,然后就匆匆离开去忙其他事情了。   眼睛主人眨眨眼,乖乖地跑去把折叠梯搬去出问题的灯的下面放好,自己一个人爬到梯子上去看那盏不亮的灯。   “接触不良吧?”他小声说。   江珩跟着他把灯看了又看,没找出什么其他的大问题。   眼睛主人判断完毕,打算从折叠梯上爬下去。   折叠梯突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他脚下不稳,踏空了梯子,整个人仰面倒下去。   江珩吓得闭起眼睛,许久才敢悄悄地把眼睁开。   眼睛主人没有事情,他被一个男人稳稳地接住,抱在了怀里。   男人面容俊朗,他看起来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小珩,你也在剧组里工作?”   ……   庞然的记忆一瞬间涌进脑海,江珩惊醒。   地道里的光线昏暗,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有醒来。   毛绒绒跑到了他的胸前,期期艾艾地蹭过来,挨着他的脸撒娇。   “江珩,你不舒服吗?”狸猫凯特担忧地问,它刚刚下手很轻,应该不会对江珩造成伤害。   江珩从凯特的怀里跳下来,他把毛绒绒藏到怀里,转身就要往回跑。   “江珩!”狸猫凯特拦在江珩面前不让他走。   江珩呼了一小口气:“凯特,你让开。”   狸猫凯特没有听,依然拦着他:“你不能回去。”   江珩抿着唇,固执地盯着凯特:“让我过去。”   狸猫凯特软下语气:“江珩,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了,顾先生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你不想要这样对吗?”   江珩舔了舔唇,他的眼底闪烁着漫天星火:“对。”   狸猫凯特松了一口气。   江珩的声音又软又甜:“我不回去,但是他得回来。”   他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那把刻着蔷薇花纹的银色短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拉了一下。   鲜血泡进刀刃,被光滑的刀面吸收干净。   “你别想让我留下你。”   ……   黑影的实力的确增强了不少,他失去了理智,不知道退缩,即便顾瑾谚伤到了他,他依旧会不知疼痛地继续扑上来。   偏偏黑影又有一种惊人的直觉,次次都能避开顾瑾谚的致命攻击,他身上的伤越堆越多,生命力却依旧顽强。   顾瑾谚烧掉了黑影的半只手,黑影失去了一点平衡,踉跄了一下,但同时却用另一只手迅猛地抓上顾瑾谚的肩膀。   尖利的指甲刺进顾瑾谚肩膀的皮肉里,他面不改色地甩开黑影,冷眼看着他又很快地爬起来,再次冲过来。   鲜血慢慢地浸透肩膀的衣料,血腥味刺激着黑影的嗅觉,他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奋不顾身地往顾瑾谚身上扑,张开嘴想撕咬猎物。   太难缠了。   顾瑾谚皱起眉,肩膀处的疼痛还是影响到了他的行动。   他一脚把黑影踹开,但黑影就像个狗皮膏药又贴上来。   赤色的火焰窜起,黑影被裹在烈火中烧灼,可他完全没有知觉,只是垂涎欲滴地望着顾瑾谚。   “吃了你……”   黑影身上的蓝火盖过赤火,黑影身上的伤口快速复原。   黑影咧开嘴,朝着鲜美的食物咬去。   一道刺眼的光芒陡然亮起。   黑影扑了个空,狠狠地栽在地上,啃了一嘴的草。   一个庞大的身影走到黑影的跟前,它的身子被之前的爆炸炸毁了一半,破碎的玩偶服后藏着的青白尸体裸露了出来。   绵羊雪莱低头看着黑影的惨状,玻璃眼珠里透出冷光。   “是你让杰森和安吉把小陈娴的资料送到它们面前的。”它开口说道。   黑影没有回答,他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无视了绵羊雪莱,直勾勾地盯着迷宫入口。   “吃……”   绵羊雪莱把黑影抓在手中,它望了一眼迷宫入口,很轻微地笑了一下。   “现在,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每一个你想去的国家。”   “再见,小陈娴。”   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大地震颤起来,似乎在哭泣。 第126章 逃离收养所(完)   顾瑾谚被直接传送到了江珩的眼前, 把原来站在那儿的狸猫凯特给挤得趔趄。   江珩眨眨眼,显然对顾瑾谚的突然出现有所预料, 甚至还松了口气:“瑾谚。”   他软乎乎地叫了一声, 眼眸弯弯地瞧着人。   顾瑾谚看到江珩,心中正为突然的位移感到困惑,他正想开口说话, 眼神却顿在了江珩缓缓渗血的手腕上。   江珩的手腕又细又白,那道伤便被衬得格外狰狞,细腻的皮肤被锋利地割裂开,微微外翻的血肉几乎让顾瑾谚的心停跳一排。   好在他看清楚了那道伤不是很深,应当不会对江珩产生危险。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顾瑾谚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那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在他眼中宛如一根刺,扎得他心疼。   江珩紧张地舔舔唇, 想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顾瑾谚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臂,同时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   顾瑾谚皱着眉去看江珩的手腕,伤口是齐整地被割开的,应该是很锋利的刀之类的利器造成的。   江珩心虚地眨巴眨巴眼, 趁顾谨谚的注意力在他的左手伤口上,右手悄悄地背到身后, 正打算把银刀也收起来。   、   但顾瑾谚没给他机会。   “另一只手拿着什么?”顾瑾谚盯住江珩握着刀的手, “拿出来。”   江珩觑了一眼顾瑾谚的脸色,又觑了一眼,抿紧了嘴巴,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顾谨谚差点就要心软了,但他瞧着江珩左手手腕上的那个扎眼的伤口,眉头依旧皱得死紧。   “把手伸出来。”顾谨谚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视线平静无波,但江珩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江珩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听话比较好,于是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就连手上拿着的银刀也没敢自己收起来。   顾谨谚一看到那把刀,基本就能推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有点微微沙哑:“为什么要怎么做。”   “我只是想要你回来。”江珩没什么底气地回答道,他抿了抿薄薄的唇,小小声地嘟囔,“我不想要把你一个人丢下。”   顾谨谚没有说话,他沉默着,一遍遍用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江珩凝白的手腕,在伤口附近轻轻地打转,犹如珍而重之地擦试着一件无价珍宝。   “所以你就这样伤害自己吗?”顾瑾谚声音平静,但却仿佛酝酿着将至的暴风雨。   他的低敛的眉目一瞬间阴鸷到偏激,他握着江珩的手腕,克制着力道。   江珩觉得他还在生气,小声地说了一句:“谨谚……伤口不舒服。”   他的声音又软又轻,一下子就能把人所有的火气都给浇灭了。   江珩想了想,有些内疚地捏着圆润的指尖,无措地道:“对不起。”   顾谨谚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看不得他委屈:“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你是最重要的。   他说不出那样肉麻的话语,只是沉默地望着那道逐渐凝血的伤口,然后在它的旁边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热切又收敛,矛盾又温柔。   江珩微不可见地颤了下手腕,他红着耳根,悄声应答:“如果你也保证的话。”   顾谨谚把人揽到怀里,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我保证。”   江珩回抱他,软乎乎地回应:“那我也保证。”   去而复返来找落后的江珩和狸猫凯特的王铭柯尴尬地站在几米开外,恨不得把自己当鸵鸟,这样就能把头埋地里,暂且心安理得了。   不过他看到旁边同样默默背过身的狸猫凯特,突然就萌生了一种难兄难弟的怜悯之情。   啊,看来大家都是瓦数很高的电灯泡呢,一起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不在话下了。   王铭柯保持微笑,江珩转身看到那个诡异的悲天悯人般的笑容的时候,差点被王铭柯放射的刺目光线给闪到。   ……   “到出口了!”   地道走到尽头,王铭柯用手中最后一颗炸弹把封住的出口炸开。   他们从出口爬出去,迎接的是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自由连同着晨光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我们出来了!”   “终于做到了!”   众人热泪盈眶地欢呼着,有几位情绪激动地拥抱了下自己身旁的友人,脸上的喜悦是这些天来最真挚的一次。   他们无需伪装,无需躲藏,终于能够真真切切地展现出自己的情绪。   毛绒绒在这时候突然从江珩的口袋里跳出来,它在江珩的小臂上滚了又滚,最后趴到江珩的手腕上,全身泛起光芒。   江珩只感觉手腕上的伤口微痒,像是愈合的征兆。   “毛绒绒?”江珩软声叫道。   毛绒绒从愈合的伤口上移开,它奶声奶气地“啾”了一声,一口气冲向天空。   然后分解成无数瑰丽的游魂。   它们在晨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似是亲昵似是不舍地绕着江珩转了几圈,而后蹦蹦跳跳地往江珩身上扑,把人整个都给埋起来。   一如初见那般。   游魂慢慢地缩小消散,最后化为点点微芒。   江珩伸出手,指尖停着那颗最璀璨的小亮点。   毛绒绒变得透明了,它最后一次蹭了蹭江珩的指尖,随着其他游魂飘散而去。   “啾啾。”   江珩的小酒窝浅浅地浮出来。   “再见。”他轻声回应毛绒绒。   出口离收养所不算太远,他们仍然能望见收养所一片火海的模样。   燃烧的灰烬被风一吹,轻飘飘地飞起来,在火舌上跳动。   黑暗无所遁形,只能挣扎哀嚎着被烧尽。   禁锢的枷锁被斩断火与光斩断。   天彻底亮了。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四轮副本《逃离收养所》】   【副本完成度评测中——】   【任务完成度:100% 】   【开始评定玩家个人评价】   【恭喜玩家江珩、顾谨谚获得评价S+】   【除中途死亡的玩家陈娴外,其余玩家获得评价S】   【玩家陈娴在游戏后续进程中被系统判定为有微弱生命迹象,获得评价A】   【系统正在清算道具奖励——】   【发放物品较多,请玩家自行查看物品栏,系统将不一一公告】   【感谢您对游戏《生天》的支持,由于您是第一批通关四轮副本的玩家,游戏后续的宣传奖励将为您酌情加成】   ……   记忆的回归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江珩重新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脑袋空前充实。   江珩慢吞吞地晃晃充实的小脑袋,坐在床上愣愣地发了好一会呆。   最后还是手机的短信提示音惊醒了他。   游戏商汇的钱到了。   不知道七想八想了点什么,江珩拍拍自己有点想红起来的脸蛋,穿了拖鞋往厨房跑。   游戏结束后已经是中午了,他的肚子空空的,得吃饭了。   吃完饭下午去找医生,奶奶的手术费已经凑齐了,最好不要再往后拖,他不想出变故。   江珩打开冰箱,打算找点什么出来煮,结果只翻出了几根葱,还有一小撮焉嗒嗒的小白菜。   “……”江珩盯着它们看了挺久,放弃了用它们做菜的想法。   这一星期他都心不在焉的,除了想奶奶的医疗费就是在想顾谨谚,冰箱的菜吃光了他都不知道。   江珩软哒哒地叹了口气,干脆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买点菜。   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可能没法挑到比较新鲜的了。   江珩一边想着,一边把放在玄关的鞋穿起来。他攥开门,头也不抬地就准备出去,结果撞到了一个人。   江珩软乎乎地哼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人。   “对不起,我没注意——谨谚?”江珩吸吸鼻子,揉揉被撞红的额头又揉揉被撞得发酸的鼻尖。   刚刚他以为门口没站人,跨出去的时候一点也没收敛力道,现在被撞到的地方还挺疼的。   顾谨谚正无奈地站在江珩面前,他刚才站在江珩门口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抬手准备摁门铃,不过手还没摁下去,一个小炮弹就迅速地扑到了他怀里,他差点被扑倒下去。   “怎么不看路?”顾谨谚低头看江珩,“我看看撞疼了没有?”   江珩听话地挪开手,顾谨谚细细地看了一遍,没有肿,只是有点红,估计是被他自己揉的。   他揉揉江珩细软的头毛:“没事,别去揉它。”   江珩点点头,他眨眨眼,想起来要问:“你怎么来我家了呀?”   “来给你送吃的,顺便下午如果你要去医院,我可以直接送你去。”顾谨谚说,他提着装满了各式菜样的袋子,在江珩的面前晃了晃。   江珩亮了亮眼睛:“我刚好要出去买,谢谢你。”   顾瑾谚微微笑了一下:“谢什么呢,进去吧。”   江珩“嗯”了一声,领着顾瑾谚进了门。   夏天天气比较热,江珩刚才换了一身清清爽爽的衣服,奶白色的皮肤和奶白色的帽衫,不知道哪个更白一些。   “放这里放这里,我等下就做饭了。”江珩把顾瑾谚带进厨房,指了下厨房的桌子。   他急急忙忙地去找围裙,打算要给两人做午餐。   顾瑾谚看他跑得连软绒绒的头毛都翘起来,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你别急,我来做吧。”顾瑾谚将半握的拳抵在唇边,努力遮住笑容。   江珩把围裙拎在手上,茫然地望着顾瑾谚:“?”   “我来做饭吧,你去等着,别忙了。”顾瑾谚说着,自然而然地把江珩手上的围裙接过来,穿到身上。   等江珩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瑾谚已经开火做菜了。   他连做这些家事的时候都站得挺拔,朦胧的水雾蒸起来,把他俊朗冷硬的侧脸勾勒得柔和了点。   江珩看得有点出神。   “下午急着去医院吗?”顾瑾谚说。   江珩反应过来,脸被厨房升高的温度熨得微红,他舔舔唇:“不、不太急,医生要三点左右才有空。” 第127章 告白   “好。”顾瑾谚沉稳应答。   江珩犹犹豫豫地站在顾瑾谚身后不远处, 想要帮忙但是又不知道能帮什么,他不知所措地向前走了几步, 眼巴巴地望着顾瑾谚的背影。   顾瑾谚刚炒完一个青菜, 转头就看见江珩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软耳朵,沮丧又委屈。   顾谨谚差点就忍不住上去把小兔子给抱起来。   他轻咳一声:“小珩。”   江珩:“?”他圆溜溜的黑眸专注地望着人, 剔透得像琉璃。   顾瑾谚抵不住这样的眼神,他斟酌地说:“你帮我切菜和洗菜吧,我有点忙不过来。”   江珩的眼睛睁大了,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顾瑾谚,一口应下:“嗯嗯!”   小兔子的耳朵“唰”地一下竖起来了。   顾瑾谚哑然失笑, 江珩这样看着他,即便他其实忙得过来, 也必须得是忙不过来。   两人一起做完午饭的菜, 之前江珩就已经先给电饭锅里的米饭定了时间,他们做完几道菜后,刚好饭也蒸熟了。   餐桌上摆满了顾瑾谚做出来的菜,江珩坐在椅子上, 放眼望去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他夹了一块糖醋肉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口腔漫延开来, 浓稠绵滑的酱汁仿佛能将味觉幸福得融化了。   “好好吃。”江珩亮起眼睛, 他咽下嘴里的肉,由衷称赞。   顾瑾谚轻笑:“你喜欢就好。”   他特地做了一桌子江珩喜欢的菜,哪怕只是得了这么一句话, 也足够高兴。   吃完饭是江珩收拾的碗筷,顾瑾谚也没拦着他,顺着他去了。   江珩本身有睡午觉的习惯,但顾瑾谚对此可有可无。   江珩洗完碗,便啪嗒啪嗒地跑过去问人了。   “午觉?”顾瑾谚正在查看手机上的讯息,他揉了揉太阳穴,神色中透出一点细微的疲惫,“我没有午觉的习惯。”   江珩抿着唇,停顿了一会会,小声说:“可是你看起来很累。”   这句话倒是没错,顾瑾谚这段时间既要顾着游戏公司那边的事情,又要在剧组里驻扎,成天两头跑,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顾瑾谚愣了一下,他放下手机,温和地看着江珩:“你希望我也休息?”   江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顾瑾谚很淡地笑了一下,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把江珩罩得严实:“那我和你一起休息吧。”   “床够大吗?”顾谨谚跟在江珩身后,盯着他上下蹦跶的一小缕头毛。   江珩:“嗯嗯。”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回应,压根不知道顾谨谚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顾谨谚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嘴角。   等江珩被顾瑾谚半搂着一起躺床上午觉的时候,他才觉出不对。   “为什么要两个人睡一起?”江珩迷茫。   顾瑾谚已经闭上眼睛,睡得很沉的样子,连江珩小声的嘟囔都没吵醒他。   江珩悄咪咪地转了个身,和顾瑾谚面对面地躺着。   他闭着眼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温柔了很多,平时的冷峻消弭于无形,看起来……   更好看了。   顾瑾谚呼吸平稳,以往齐整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上,透出几分迷人的慵懒。   江珩盯着顾瑾谚低敛的睫毛,忍不住伸手偷偷地碰了一下。   他用手指尖尖轻轻地拨拉了一下。   指尖传来痒意,他做贼心虚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窝在顾瑾谚的怀里。   江珩蜷在顾谨谚的怀里,被男人温厚的气息安抚得昏昏欲睡。   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安安心心地躺住了。   江珩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还在想,瑾谚的睫毛怎么那么长,怪好看的。   顾瑾谚平静地睁开眼,他看着陷入睡眠的江珩,把揽着人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想摸不光明正大地摸……小迷糊。”   ……   下午三点,顾瑾谚开车把江珩送到医院。   江珩困惑地看着顾瑾谚也从车上下来:“你也要去吗?”   “去。”顾瑾谚简短回答。   他怕江珩一个人在医院里慌乱无助,即便理智上知道也许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发生,但他还是害怕。   害怕有那么1%的可能,江珩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难过地哭。   “我们不是说好了?”顾瑾谚低声道,“奶奶手术后,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也可以问我你想问的问题。”   江珩恍然地点点头,乖乖地带上顾瑾谚去找医生了。   一切都很顺利,医生安排好了待会的手术时间,还宽慰了江珩几句。   下午四点半,奶奶被推进手术室,江珩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紧张又焦虑地等在门外,望眼欲穿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护士长经过,特地停下来。   “小江?”护士长放柔声音,她看了一眼手术室,大概明白了情况。   “你奶奶不会有事的,别怕,她的情况还算明朗,身体底子也不错,手术会成功的。”她尽量安抚江珩的情绪。   这个乖巧的孩子懂事得太让人心疼,她知道他的处境,也就隐约明白他的努力。   因而即便她心里清楚手术的成功的几率是什么样,却依旧不忍心告诉江珩负面的消息。   江珩抿出面颊上的小酒窝:“谢谢你。”   护士长正忙,很快离开走远了。   顾瑾谚沉默地陪着江珩,他伸出手,踯躅地碰上江珩的肩膀,顺理成章地把人抱在怀里。   他轮廓硬挺的下颌轻轻抵在江珩的发顶:“别怕,不会有事。”   江珩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不会有事吗?”   顾瑾谚不容置疑地抵开江珩的指间,一点一点与他十指紧扣。   “不会有事。”他沉声说。   他的小珩运气一直很好很好,这一次也一定一样。   ……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医院走廊的灯已经打开,惨白色的灯光照在光滑的地砖上,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眼疼。   手术的时间长,等待的时间便也格外漫长,在那样焦虑的等待里,江珩连晚饭都吃不下去。顾瑾谚给他买来的盒饭明明看起来很不错,可是他就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江珩绞着手指头,不安的情绪明显得根本无法忽视。   等手术室打开,他第一时间就跑上去追着医生问。   他跟在医生的旁边,看着奶奶被送进无菌病房,只能驻足在外,像医生的小尾巴似的绕着他转。   “奶奶怎么样了?遢还好吗?”江珩紧张地咬着唇,疼痛能让他冷静一些。   医生耐心回答,他拍拍江珩的肩:“放心吧,手术很成功,老太太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过段时间就能从无菌病房里转出来,不会有问题……”   江珩根本没听后面的话,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猛地放松下来,像是终于踏到了实地。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连腿脚都是酸软的。   温热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秒,鼻头一酸,终于落下来。   顾瑾谚从背后抱住江珩,一点一点地亲吻他的发:“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安慰的话语,有些手忙脚乱,却又如此可靠。   江珩转过身,揪着顾谨谚的衣服,闷在他胸前偷偷地哭。   顾谨谚抱着人,轻轻地拍着江珩的背。   江珩慢慢地在他怀里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他满脸通红地把人推开,摸着肚子,小声说:“我饿了……”   顾瑾谚失笑:“饿了?现在能吃饭了吧?”   江珩乖顺地点头。   “那我再去买一份,刚刚的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你在这里等等我好吗?”顾瑾谚摸摸江珩的头。   江珩听话地坐在长椅上,发了半天的呆。   眼睛被他哭得有点肿了,他抬手揉了揉。   现在还不能去看奶奶,他干脆掏出手机,随便看看转移注意力。   江珩摁开手机,恰巧碰到了微信的软件,微信的界面就这么在屏幕上跳开。   他瞧着瞧着,迟疑地开始发信息。   顾瑾谚正在等着店员打包,他已经把正餐买好了,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跑远了给江珩买点小甜点。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瑾谚以为是下属发的什么消息,掏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来自江珩的信息。   “你还没买到饭吗?是不是太麻烦了?太麻烦就不要买叭。”   顾谨谚勾起唇,回复:“已经买好了,现在在给你买小蛋糕。”   “正好在挑哪个,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珩把顾谨谚发过来的图片点开,上面的一排排小蛋糕看得他嘴馋。   “左数第三个,那个有小草莓的。”   “还有左数第五个看起来也很好吃……”   江珩发出去后觉得自己好厚脸皮,赶紧补上:“要不你帮我选一个叭。”   顾谨谚笑了笑,抬头对店员说:“麻烦这两个都给我包起来。”   “我帮你两个都选了。”   江珩抿出两个小酒窝,他在长椅上晃了晃脚:“谢谢你。”后面还加了个可爱的颜表情,看起来挺高兴。   顾谨谚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一边继续和江珩聊:“我现在要回去了。”   江珩捧着手机,看着那条消息,犹豫片刻缓缓摁出:“我可以……问你问题了吗?”   顾谨谚回到车上,刚想开车就看到消息。   “这么着急?”顾谨谚回。   江珩有点不好意思:“嗯……”其实他是怕当面问会害羞。   “问吧。”顾谨谚简洁回答。   江珩在屏幕上删删改改:“《生天》游戏里的游戏boss……是不是都是你?不只是三轮副本后的,还有前面二轮副本的。”   他下定决心地按下发送键,眼巴巴地等着顾谨谚的回复。   “是。”   啊,果然都是他,所以他一直觉得有种熟悉感,而且——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瞒着了。”   “游戏道具的发放是经过我手上的。”   江珩舔舔唇:“那银刀上面的蔷薇花和镇魂针剂的管壁上的蔷薇花都是你刻的吗?”   “嗯,都是我刻的,偷偷刻的,给你刻的。”   “银刀上的‘Y’……也是吗?”   “是。”   下一秒江珩收到了一条语音。   “镇魂针剂上也有,你可能没发现。它们都刻上了我的记号。”   顾谨谚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过了电流般听得人耳尖酥麻。   江珩耳朵都红了,他把放完语音的手机拿开。   总觉得顾谨谚说的话像是在暗示“你也刻上了我的记号”。   他捂了捂热乎乎的耳朵,等温度降了才敢继续发消息。   顾谨谚见江珩迟迟没回,低声地笑了下。   还是不告诉他宣传奖金的机制也是为他开的吧,不然不知道会害羞成什么样。   顾谨谚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开往医院。   再不回去的话,小蛋糕说不定就要化了。   开回医院。   顾谨谚提着装小蛋糕和晚饭的袋子上了楼,刚走到拐角处忽然又停住脚步。   有新消息。   他掏出手机,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句。   “那我问完啦,你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顾谨谚抬头看向江珩,他依旧乖巧地坐在长椅上,捧着手机,等待着回信。   顾谨谚慢慢地将背靠在墙上。   他其实没想这么快就说出来,这不是一个好地方,或许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如果错过了,也许他更加无法说出口。   顾谨谚握紧了手中的塑料袋,他开始慢慢地打字,他的手指摁在屏幕上有些泛白。   “嗯。”   “我喜欢你。”   “是想做恋人的喜欢。”   他还是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这一次,他说得清楚明白。   宣判的时间很短暂,几乎是下一秒,顾谨谚就收到了回复。   “我也喜欢你。”   “所以现在你可以从拐角那边走出来了吗?”   顾谨谚抬头望去,江珩不知何时站起了身,他的笑容又软又甜,攒起的酒窝也可爱得让人昏头。   江珩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他在顾谨谚的身前踮起脚尖。   唇瓣温热地触在一起。   顾谨谚下一刻便不受控制地加深了这个吻,他吻得小心翼翼,却又炽热汹赫,像是在用烈火捧起一朵鲜花。   江珩也不太熟练地回应着顾谨谚,他脚软得快站不住,只好攀着顾谨谚的肩,扬起的脖颈线条流畅又优美。   最后是江珩喘着气把人推开。   “下次不能在医院,感觉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江珩的声音软得出水,眼角也被亲出了泪珠。   顾谨谚眼神微暗,他抬手摁住江珩眼角的那颗泪珠,指腹亲昵地摩挲了几下。   “好。”   “我的小蛋糕还在叭?”   “在,不过你得先把晚饭吃了。吃完饭才能吃蛋糕。”   喜欢的心绪如同春日的第一场雨,细细绵绵,却再难断绝。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这一天居然是我的生日,我现在才发现,这应该就是天意叭。   感谢小天使一路地陪伴鸭。   最后再求个下本要开的预收~《不许偷偷吸我!》进专栏就可以收藏啦~下下本大概会开《专属夜莺》,如果也感兴趣的话就顺便收藏呀   以下是下本预收的文案:   虞鱼是一炷成精的神香,吸一口就能让精怪们神清气爽、延年益寿。   因为成天被山上的一群精怪围着可劲儿吸,虞鱼愤然离家出走,决定摆脱被吸的“悲惨生活”。   为了不被找回去,虞鱼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用人类的气息掩盖自己。   普通的人类阳气不足,根本盖不住他的香气。   但虞鱼发现有几个人类阳气特别重,重得可以一下子盖住他三不五时往外溜达的香味。   如果和他们有肢体接触的话,阳气还能留在他身上,持续好几个小时!   于是虞鱼当然是——   死死黏住这几个人类,抱住大腿,绝不松手!   然后还要时不时凑上去拉拉手,抱一抱,蹭一蹭!   可是虞鱼没有想到——人类的鼻子怎么那么灵,居然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某一天,虞鱼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五位大佬围在他面前,向他热情表白。   虞鱼拧紧眉头,英勇无畏地断然拒绝。   我不信!   嘴上说着喜欢我,心里肯定只是想吸我!   你们之前总喜欢离我那么近,不就是想吸我吗!   大佬们:每天都被鱼鱼从上到下撩个遍,能忍到现在,真的很辛苦。   #每天都有人想吸我#   #你们肯定不是喜欢我,你们只是想吸我#   [食用指南]   1.天然可爱受,万人迷体质。   2.本文修罗场,但是正攻只有1个。   3.1v1,苏爽甜,HE。   4.受从出生就呆在山上,缺乏情感常识。   5.原来的背景由于限制原因改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葬尘 20瓶;昱木、书书小宝贝 2瓶;贫乳萝莉拯救世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