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房子他成精了》作者:咖啡姜饼   文案:   谷穆最近搬了个新家。   虽然位置偏远,但房子环境很好,房东俊美做菜又好吃,就连房客们也长得好看素质又高。   ——什么都好,可惜就是闹鬼。   ——不止闹鬼,就连房子自己都成精了。   谷·恐怖写手·穆:“咦,这不是更妙了吗?”   已经是栋成熟房子的鬼屋先生不但会自动清洁房间,自动承包家务,自动投喂一日三餐,还会自动帮忙暖被窝。   谷穆:“我觉得后一项它不需要。”   鬼屋先生:“不,我觉得你很需要。”   谷穆:“???我怀疑你在泡我,但我没有证据!!”   阅读指南:   ·“江郎才尽”恐怖小说家受X成了精的闹鬼老房子攻   ·轻灵异的轻松小甜饼一枚,不恐怖可以放心跳坑XD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美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谷穆,元贺思 ┃ 配角:白花花,刘单,福·加尔威 ┃ 其它 第1章 鬼屋的新住户   【标题:理性讨论,古墓这个作者是否已经江郎才尽?】   0L楼主   RT,大家来探讨一下。   1L匿名   你标题都用了“江郎才尽”了,还谈什么理性讨论?   2L匿名   以前我很喜欢古墓的书,每次看都有种被人紧攥心脏,然后推入深潭的绝望、惊悚感。但是现在却感受不到这种可怕的代入感了。   3L匿名   我同意2哥的说法,不过他现在写的书也不算很差吧?而且恐怖写得好的作家太少了,除了他也不知道还能去看谁的。   ……   124L匿名   恐怖强推云神,云晖云大大!最新作《背后的眼睛》,绝对吓人好看,超刺激!古墓算什么,他早就过气了!   125L匿名   靠,怎么走哪都能看到云晖的脑残粉拉踩卖安利。   126L匿名   因为古墓已经快两年没有出新书了,现在人气最旺的恐怖家就是云晖了。   127L匿名   那我也忍不了,真当古墓没粉了吗!有本事来撕个痛快!   ……   223L管理员   此贴引战,封楼处理。   .   十月深秋,天气已经开始转冷。   但是谷穆提着行李箱走了一路,找到郊区唯一的那栋旧洋楼时,额头上反而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展开手里写着地址的纸条,确认没找错地方,才摸出兜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是,我到了,就在大门口。   “嗯,我在这等着。”   他放下手机,仰头打量眼前的建筑:旧式洋楼的设计,两层高,砖混结构。脱了墙皮的围墙上缠绕着稀疏的爬山虎,半红半绿,干瘪的如同糊在墙上的蚊子血。   而这时谷穆注意到院子发锈的铁门上还镶了一块门牌,上面写着建筑的名字:四合院公寓。   一栋洋楼叫四合院?这是什么古怪品位?谷穆心想。   “你就是想要来租房子的谷先生?”   在他盯着门牌发呆的时候,铁门吱呀打开,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我。”谷穆低下头。他不太适应和别人对视,可男人很好看,让他忍不住隔着刘海偷偷瞄上几眼,“你就是房东?”   “对,进来吧,我带你看看房子。”对方冲他笑了笑。   谷穆提着行李箱,跟在对方身后走了进去。   “一楼有厨房和活动室,你可以在这里生火做饭或者去看电视,这算是公共区域,而你们各自的房间都在二楼……”   房东一边介绍一边引着谷穆上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充满了陈旧的气息。   “左侧走廊尽头是水房,右侧尽头则是公共阳台……二楼五间房,现在只有正对着阳台的西厢房还是空着的。”   “西厢房?”谷穆问。   “对,西厢房。”   “那其他的房间叫什么?”   “正房,耳房,倒座房,东厢房……都已经有主人了。”房东微微笑着,仿佛并不觉得他给一栋老洋楼的房间起这种名称有什么不对。   回想起了大门口那个“四合院公寓”的门牌,谷穆只是咳嗽了一声,没做评价:“我知道了。”   然后他正要跟着房东继续去看看西厢房的环境,忽然余光一扫,察觉左侧那间挂着“耳房”门牌的屋子,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后面悄无声息地猫着一个披着黑衣的男人,似乎一直在偷望他们。   谷穆惊了一下,目光和那人碰撞在一块,就发现这又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年纪二十出头的模样,外国人的脸部轮廓,有一双迷蒙的蓝眼睛,就是皮肤苍白过了头,看上去身体不太健康。   对方冲着谷穆的方向抽了抽高挺的鼻子,拧起眉头嘀咕着:“活的……”   他说话的时候,谷穆注意到他的嘴唇咧开,有两颗略尖的虎牙一晃而过——   “加尔威,”房东顺着谷穆的目光方向,才瞧见那个躲在屋子里面偷望的家伙,“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加尔威缩了缩肩膀,他似乎有些害怕房东。不过谷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害怕,明明房东看上去十分和气,方才起脸上的笑容就从没消失过。   “我现在就睡了!”加尔威急忙后退,砰的一声彻底关死了房门。   谷穆没话找话:“他也是这里的住户?好相处吗?”   “好相处的。而且他白天不怎么出门,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   “好像是有皮肤病,怕光。”房东含糊地说。   两人已经走到西厢房门前,房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给谷穆看里面的家具摆设。   “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可以简单的淋浴,也接了下水管道。衣柜书桌什么都是现成的,你要是带了床单被罩,现在就可以拎包入住。”   谷穆打量了一圈房间,的确就如房东所说,里面常用家具一应俱全,房间打扫的干净明亮,甚至还给铺了一层米色的墙纸。   这让他非常惊喜,因为他在出发前甚至都做好了要住在一个肮脏破旧房间的准备。   “租下这里需要多少钱?”谷穆问。   “唔,给我两百块吧。”房东歪头想了想,“押一付三,包水电费。”   “这个面积的房间,是不是便宜过头了?”谷穆说。   “郊区公寓,还好吧。”   “只是因为郊区吗?”谷穆鼓起勇气,努力让自己抬头和房东对视——他一紧张的时候就变得仿佛在瞪人,而他知道自己瞪人的时候会显得非常有气势。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房东微笑地问。   “我听说,这个公寓、闹鬼。”谷穆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时紧盯着房东的脸色变化。但他失望了,房东什么神情变化都没出现,脸上仍旧是那副迷人的笑容,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半分的偏差。   “或许是附近的那些调皮鬼传出来的谣言。他们之前来这里‘冒险’被我赶回去了,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说房子闹鬼。”房东说。   谷穆沉默不语。   房东问:“你害怕闹鬼?”   谷穆回答:“不,我不怕。”   不如说这就是他来这里租房子的真正目的。   “那你还想租这间屋子吗?”房东又问。   “租。”   谷穆当场就掏出了八张红票,递过去。房东拿出两份合同和水性笔,和他一起在上面签了名,这下子西厢房就暂时属于他了。   “我住在正房,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过来找我。”房东临走前和他握手,补充了一句,“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元贺思。”   谷穆:“……”   这个男人到底对四合院有什么执念?!   元贺思走后,谷穆没急着收拾房间,先从行李箱里翻出他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开了机。   自动挂上企鹅后,提示框就疯狂地闪烁起来。   【责编菠菜:日常问候:亲爱的古老师你今天有新书的思路了吗?】   【责编菠菜:古老师?装死不能解决问题哦,有什么烦恼可以尽管跟我谈谈哦!】   【责编菠菜:古老师,关于你的新书,我真的有重大事情要通知你,不要装看不见了,冒泡吧。】   ……   【责编菠菜:好吧,看起来真不在……那老师你上线后敲我哦——千万记得敲我哦!!!】   谷穆慢吞吞地敲字回复。   【古墓:我在。】   几乎在他发出去的瞬间,对面就有了回复,快得让谷穆怀疑对方是不是就一直盯着聊天框根本没离开过。   【责编菠菜:老师你终于上线了!我都急死了!】   【责编菠菜:我要跟你说件事,但你先答应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慌不要乱也不准装死下线!】   【古墓:……新书我已经开始打大纲了。】   【责编菠菜:不是催稿的事情,而且你这句话上个月上个星期还有三天前都说过一次!】   【古墓:那是什么,总不会是出版社那边决定跟我解约吧。】   【责编菠菜:……】   盯着这个省略号,谷穆打字的手指颤了颤。半晌,才一下一下地敲着键盘。   【古墓:真的要解约?】   这回换成另一边的回复慢下来。   【责编菠菜:没有,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古墓老师,你已经有两年都没有出任何新书了,主编的意思是,如果在今年年底,还是不能把新书写出来的话……】   【责编菠菜:但是,只要能在年底前把新书交上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古墓老师你放宽心,我相信你可以的!】   谷穆苦笑。   新书要是写出来那么容易,他也不至于会落到让出版社下最后通牒的地步。   【责编菠菜:其实古老师,你一年前不是还给我看过一本新书的大纲吗?为什么不把那本交上来……】   【古墓:那不是让我满意的作品。】   只是单纯的用写作技巧和经验堆积情节,写出来的东西只是看似像模像样的“商品”,而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作品”。   【古墓:如果我写出来的书,不能给予读者最深切的恐惧,那我就完了。勉强续着合约也毫无价值。】   偏偏从两年前,他笔下能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这样看似光鲜的废纸。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他当年拿到第一笔稿费,从老家搬到这个城市后,他就已经渐渐地写不出任何恐惧了。   要为了激发灵感而回老家去吗?   无数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一回想起当初毅然离家的时候,父亲那砰砰砸着地面的拐杖和母亲抱着双臂投过来的冷眼,都让他浑身打颤,不敢再想。   “你这个不孝子,我们白养你这么大!写那种不三不四的,还要说离开——你走!我看你能走到哪,你迟早上街要饭!别想我们再管你!”   这尖锐的话语至今还会刺痛他的神经,让他如鲠在喉。   【责编菠菜:那你到底怎么办,现在有新书的思路了?】   【古墓:还没有,但应该马上就有了。我今天刚搬进一个鬼屋找灵感。】   【责编菠菜:鬼屋?这真的能找到灵感吗!】   谷穆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元贺思那张丝毫不变的笑脸,还有耳房里那个长着尖锐虎牙的“皮肤病患者”。   【古墓:能的。】   他有这个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开个甜饼换换脑子【托腮】 第2章 我是鬼   菠菜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大概是去忙了。   谷穆也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正襟安坐地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写不出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冷静地想。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很是礼貌地只敲了三下。   “谁?”他问。   “是我,谷先生方便开下门吗?”元贺思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谷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惊觉自己对着电脑发呆竟然过了快有三个钟头,难怪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昏黄。   他站起身去开门:“有事吗?”   元贺思手上托着一小篮鲜红欲滴的草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来问问谷先生要不要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其他住户也一起?”   元贺思张了张嘴,口型像是要说“对”,但最终说得却是:“……不,就我们两个。”   谷穆有些犹豫。   比起社交活动,他更喜欢宅在房间自己待着。虽然他想和元贺思等人多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产生什么灵感,可行为习惯还是一时半会难以改变。   “不了,我现在不饿。”他缓缓摇头。   “好吧,”元贺思遗憾地说,“这篮子草莓你收下吧,是我亲自种的,送你当乔迁礼。”   谷穆想推脱,可对方态度坚定,他就半推半就地收了下来。   直到关上门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季节,怎么种出来的新鲜草莓?   他把草莓放在书桌上,没去吃它,瞥见电脑屏幕上仍旧一片空白的文档时,无声叹了口气。然后他坐下来,重新开始挣扎奋斗。   “咕噜噜……”   晚上八点多钟,谷穆的五脏庙开始闹罢工。他不得不放开键盘,打开手机叫外卖。   而这么一看,他才发现他目前所在的公寓地址,在所有的外卖软件里都属于“地处偏远无法送达”的位置。   “咕噜噜噜——”   五脏庙闹得更厉害了,甚至还有些抽疼。   谷穆认命地起身穿衣,打算去外面找找有没有营业的超市。   外面的走廊黑漆漆的,元贺思说二楼五间房都住了人,可包括他所住的正房在内,都没有任何亮灯的痕迹。   谷穆摸黑走到楼梯口,特意看了眼耳房——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下楼。   他早上搬过来的时候,依稀还记得一路上都没见到过超市,于是打算换个方向找找。   晚上的天气很冷,但空气很好。   郊区的夜幕点缀着城区看不见的闪烁繁星,路上虽然没有路灯,倒也不至于黑到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谷穆只是随便走走,但很快就发现他似乎迷路了。他应该去找超市,可眼前的路却越走越荒无人烟,别说店铺,就连平房建筑都快看不见了。   “呜呜呜……”   有个女人的啜泣声模模糊糊地传来,谷穆张望四周,看见前面的岔路口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女郎。对方低垂着头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但能瞧见她的头发很黑很长,披在白衣上格外显眼。   之前那里有人吗?谷穆想。   “呜呜呜……”女人哭得声音更大了些,仿佛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谷穆却毫不犹豫地转头,快步往回走——回去的小路在夜色中蔓延生长,很快变得面目全非。他走了二十分钟,结果又走回了原点。   岔路,白衣女人,哭声。仍旧在前方。   不止如此,他甚至觉得那个女人与他的距离变得更靠近了些。   没有办法,他只得走上前去。刚路过那个女人身边,还没等说话,白衣女人忽然一撩她的漆黑长发,猝然露出一张流着猩红血泪的狰狞鬼脸。   “我……好恨……啊!”   白衣女人的嘴唇裂开到脸颊两侧,看不见瞳孔的双眼死死盯着谷穆,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铁锈腥气。   谷穆拨了拨眼前的刘海,不太习惯空气味道地揉了揉鼻子,没忍住还是打了个喷嚏。   空气静默一秒、两秒、三秒……   “你……不跑吗?”   白衣女鬼裂开到脸颊两边的嘴唇缓缓合拢,恢复成了正常人的大小后询问道。   “鬼打墙了,跑又没用。”谷穆回答。   白衣女鬼闻言瞪大双眼,眼珠转着圈,把瞳孔的那面翻出来瞅他,不住地上下打量:“那你也得跑啊,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   白衣女鬼伸出手,不住地指着自己:“我是鬼!”   “看得出来,”谷穆说,“然后呢?”   然后呢?   不管在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对话中,这个句式都宛如最终的大杀器,说出来就能完美的将所有话题终结。   所以女鬼哆嗦着嘴唇,不断念叨着“然后……然后……”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只能睁着眼呆呆望着他,可瞳孔中却没有任何焦距。   我是不是又冷场了?   在这寂静中,谷穆反省了一下,试图与女鬼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觉得你的出场可以再改进一下。   “你看,不论是鬼怪也好,杀人犯也好,人们害怕的都是不可预知的危险。如果能够预知的话,恐惧感就会大打折扣。   “而你使用的这种‘夜路遇哭泣女人,结果是个女鬼’的桥段太经典了,经典到基本上是个人看见,都能猜测出后续发展……这种情况下,对于‘恐怖’来说就是劣势而不是优势。我觉得你一开始的场景选择就是错误的。   “还有,你使用惊吓手段的顺序也有问题。鬼打墙出现的时机太早了,应该在我被你惊吓住,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再使用比较好,提前使用只会让人觉得‘果然这样’而造成反效果。   “一开始的哭泣现身也有问题。为什么要提前出现,让我发现你?你应该先让我找哭声来源,然后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侧,这样才会让人有一种吓一跳的感觉……”   谷穆越说越来兴致,双眼明亮,侃侃而谈。而他面前的女鬼嘴巴慢慢张大,茫然地不断眨眼,最后眼眶中淌出的红色血流,渐渐被清澈透明的液体所覆盖。   “除此之外,我觉得你的哭声也有点假。你应该多去观察观察真实的人,他们是不会发出你那样哭声的……”   谷穆继续说着,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开关”,女鬼忽的一声嚎啕大哭:   “哇哇哇——”   “没错,人们真正哭起来的时候应该是这种动静……”   他没说完,大哭着的女鬼身影在原地瞬间消失。紧接着,四周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荒无人烟的空地处凭空冒出了建筑的灯光,仿佛从鬼蜮中重新跨越回了人世。   谷穆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好一会,才咽下剩下未完的话语,接受自己情商竟然低到把一只女鬼都给说哭了的现实。   不,这根本接受不来!   我的沟通能力有这么差劲吗?   谷穆认真地思考,然后沮丧地得出了肯定的回答。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对女鬼说教的,但没办法,谁叫一见到恐怖相关的事情,他就很容易犯职业病,总会不自觉得开始用挑剔的目光看待每个恐怖场景,研究它使用的技巧和不足……   经历了这么一段插曲,谷穆也没心思继续去找超市了,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这一次他没有再遭遇鬼打墙,很快就回到了四合院公寓的后门附近。谷穆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到公寓二楼的一间房中亮着灯光。   有人回来了?   从记忆中的房间分布情况来看,亮着灯光的应该是二楼最中央的那间倒座房,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四合院公寓只是栋老洋楼,隔音应该不会太好。而今天一整个白天,他都没有听到隔壁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谷穆对于四合院公寓的一切包括它其中的住人们,都充满了探究欲。他无意识地凝视着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在脑中猜测着里面主人的模样和生活: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还是卖力气的劳苦人?   不,如果放进恐怖中,那应该是更充满惊悚感的身份。或许只有夜晚才能显出身形的厉鬼,或者是白天寻找猎物晚上回来“处理”的连环杀人狂魔……   正想得出神,突然有道白色的身影在那扇窗前晃过。   轻飘飘的白裙,又黑又长的头发,拼凑成了一个让谷穆觉得有点眼熟的背影。   咦?   谷穆想要走近再看得清楚些,但这时他的肩膀毫无征兆地被一只手抓住!冰凉的寒意即使隔着秋衣外套,也轻易传递到了他的肌肤上,刺激地谷穆打了个寒颤。   “谷先生,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做什么?”   从浓稠的黑暗中,元贺思的声音轻轻响在谷穆的耳边。谷穆猛地回头,明明应该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元贺思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也不晓得出现了多久。   他提着一盏昏黄黯淡的油灯,苍白的脸孔在灯光下明暗不定,连脸上的那副笑容,都变得像是模糊不清。   “我……我出来走走。”   谷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砰砰”跳着,他竭力让它变得安静下来。   真该让之前的那只女鬼来学学,这才是真正的吓人典范。   胡思乱想的,他竟然还能想到这一茬上去。   “原来如此,不过时间太晚的话,还是不要随便出去的比较好。”元贺思轻轻笑着,“郊区的晚上……不比市区太平。”   你说得对。   出门一趟就遭遇了一次撞鬼的谷穆心想。他忍不住回头,再去观望二楼的那扇窗户。   然后灯光倏忽灭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谷穆:唉,职业病…… 第3章 香菇鸡蛋面   “你在看什么?”元贺思问。   “没什么。”谷穆收回目光。   两人静默无言,这种氛围让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交际的谷穆更加不自在。他想走,可又不敢率先说话,最终只能低头,假装聚精会神地研究地面草叶上的纹理。   虽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吃过饭了吗?”   他听见元贺思询问。   “吃过了。”谷穆撒谎道。   话音刚落,他饿了一晚上的肚子就特别不配合地闹了起来。   “咕噜噜——”的响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去很远,清晰鲜明地让他双颊滚烫。   他不敢抬头,但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元贺思在话语中都透露着强烈的笑意:“晚饭后再吃点宵夜也没关系,我们去厨房怎么样?”   谷穆胡乱地点头,他现在满脑子乱糟糟的,大气不敢喘,窘迫到几乎什么也思考不了。元贺思没有直接拆穿他之前的谎话,已经足以令他感激和松口气。   “你有忌口吗?”   四合院公寓的厨房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谷穆跟着元贺思来到厨房后,就随便找了一处餐桌角落坐了下来。   “没有。”   元贺思戴上了围裙开火,一边挑拣着食材一边慢悠悠地继续询问。   “那挑食吗?”   “我都可以,不挑食。”   谷穆用冰凉的手背捂着燥热的脸颊,透过面前遮挡的刘海,转移注意力地左右窥视厨房。   和四合院公寓略显破旧的外观不同,这个厨房倒是干净明亮,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燃气灶、双开门冰箱、不锈钢洗手池和流理台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连微波炉、烤箱和一些他不太认识的厨房用品都准备的应有尽有。   他注意到在那个双开门冰箱的侧面,挂了一张小型的白色揭示板,上面用黑笔写了一行“出差一个月,不用准备我的饭了。”的留言,下方则落款了一个“刘”字。   这个“刘”是哪间房的主人?   是东厢房,还是之前亮起灯光的倒座房?   他猜不出所以然。   元贺思在灶台前忙碌,从动作和流理台上的食材来看,似乎是在准备给他煮面条。   “你打算做什么宵夜?”谷穆问。   “香菇鸡蛋面,”元贺思把锅子架在灶台上烧水,答道,“晚上吃面条会比较好消化一些。”   “我原本打算去超市买包泡面的,但没找到超市。”   “泡面吃多了不好。”元贺思回头,认真地对他叮嘱了一句,才说道,“这附近没有什么正规超市,起码要坐公交车往前坐两站路才有。卖简单日用跟调味料的小卖店附近倒是有一两家……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最好坐车去市里,一口气买完带回来。”   “好麻烦。”谷穆皱眉。   “你若是会做饭,可以直接用厨房,食材也可以免费用。”元贺思用菜刀密密地剁碎香菇,“或者饭点的时候下楼,我有给所有房客供应三餐。”   谷穆不置可否,他侧头看着厨房的偏门——这扇门通往前院的方向,问道:“院子里似乎有菜田,食材都是你自己种的?”   “自己种的新鲜。”   “白天的草莓也是这么种的?”   “嗯。”   “这个季节还有草莓?”   “盆栽,养在室内的。”   “除了我也送了别的房客?”   “当然。”   “那倒座房的那个白裙女孩叫什么名字?”   “白花花。”   “咚”的一响,菜刀沉闷地剁在案板上。过了片刻,才恢复成之前切丁时的规律节奏感。   旁边的锅子发出轻微的喷气声,元贺思掀开锅盖,一团白腾腾的雾气升起、消散,锅中发出开水咕噜咕噜滚动水泡的声音。   元贺思将旁边的面条缓缓下入锅中,过了不久又将其捞起放置到了一边。然后他拿出一个炒锅放在炉灶上,浇入一层薄薄的油,随手拿起一个鸡蛋,轻磕在锅沿上。   橙黄的鸡蛋连带着蛋清一起滑入锅中,煎出“哧哧”的声音。等鸡蛋炒熟,盛出。五颜六色的绿葱白蒜还有红椒又倒了进去,混着香菇丁,爆出调料特有的浓烈香气。   翻炒的声音让厨房慢慢变得温暖起来,谷穆盯着元贺思的动作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强迫自己扭开头不再去看对方。   然后在萦绕了整个空间的香气中,难熬地等待面条出锅。   “好了,请小心烫。”   终于,他听见元贺思将什么东西轻轻放于桌上后,对他说道。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餐桌——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面,黄澄澄的清澈汤汁中隐约可见白色的面条,而覆盖其上的是炒得娇嫩的鸡蛋,还有切得细碎好咀嚼的香菇。混在香菇丁中的绿色葱段和红色小米椒则犹如点缀,充满了视觉上的美感。   谷穆拿起旁边筷架上的筷子,尝试地夹起几根面条,吹了几口气后低头咬下。   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只这么一口,都能品尝到面条的鲜香滑弹,浸透了汤汁中香菇和鸡蛋所特有的香气与味道。   他又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喝了一口还泛着热气的面汤。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肠胃,很好地烫帖了他饥饿多时的肠胃。   “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吗?”元贺思问。   无数的赞美词在谷穆心中翻来涌去,全堵塞在他的喉咙口。让他低垂着头,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好吃……”   说完,他觉得这还不足以表达他心中对于这碗面的真正评价,于是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非常好吃……”   完了。他的口语表达能力,没救了。   “喜欢就好。”元贺思的眼角如月牙般弯了起来,本就俊美的容颜在这一笑的加持下,显得更加让人目眩。   谷穆愣愣地盯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显得很失礼,顿时双颊烧得比之前滚烫,急忙掩饰地低头吃面。   直到这时,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方才关于“白裙女孩”的那个问题,好似它已经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元贺思先行离开,谷穆在吃完面把餐具洗干净后也上了楼。   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十一点钟,可是谷穆却觉得自己睡不着。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里面的新书大纲文档。   不知道是今天撞鬼的事情让他产生了灵感,还是填饱了肚子所以思路也变得开阔。他一改今天早上停滞不前的状态,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   一栋可怖的鬼屋,一群不知深浅闯入其中的灵异爱好者探险团,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困入其中。   所有人都丢失了关于自己来历的记忆,将自己当成了鬼屋中的住民,只有主人公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可是他却找不到谁才是混入人群中的真正厉鬼。   如果谎言是温馨祥和的日常,而真实却是可怖痛苦的挣扎,那主人公到底要选择反抗还是顺从……   谷穆越写越兴奋,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第一次写动笔写时曾体会过的忘我和投入。等到他把整个粗纲打完,并且尝试性地写了一万字开头来调整方向后,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蒙蒙白。   困意这才延迟地出现,谷穆打了个哈欠,登上企鹅将昨天一晚上的成果传给了菠菜。然后连衣服也没脱,踉跄地走到床边,一头栽了进去睡得昏天黑地。   等到他再醒过来,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点开了手机企鹅。   【责编菠菜:咦,古老师你的新书已经有思路了?】   【责编菠菜:这个构思不错啊!虽然鬼屋题材很老套,但写好了的话受众却会很广。而且失去记忆认为自己是鬼屋住民这个点也不错,很容易营造出恐怖谷效应!】   【责编菠菜:对了古老师,我现在这边有个机会。你对网络征文这种活动有兴趣吗?】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为什么不回话……等等,看这个文件传送时间,天啊古老师你该不会是熬夜了吧!】   ……   他的编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话痨。   谷穆揉了揉额角,打字问道。   【古墓:什么网络征文?】   过了不一会,那边就有了回复,同时发来了一个网址链接。   【责编菠菜:啊,古老师你终于睡醒了吗!你可以看看这个链接,最近网络文学发展得很快,我们上次开会觉得这方面可以尝试下,所以先搞了一个试水用的征文活动,总编的意思是,效果好的话就顺势开办一个新的网站。】   谷穆打开链接,粗略浏览了一下网页。发现这个征文按照的不同题材划分了不同的赛区,面向全网征文。   而每个参赛的,都必须要在他所属出版社新开的那家“晋江文学城”网站上进行网络连载。   【责编菠菜:评分机制是初赛靠网络人气来筛选,每个赛区挑其中前十名进入决赛,然后决赛回归专家评委来打分,结合初赛的人气值,得出最终结果。而奖励也很丰厚,进入决赛的前十名都会给予现金奖励,第一名更是有十万块!除此之外,选拔出的前三名还会奖励一个直接出版的名额。】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只要能在这次征文里获得一个好名次,我觉得编辑部这边肯定就能马上解除对你的解约意向……怎么样,要不要参加看看!】   只要获得好名次,就能化解他现在的解约危机?   谷穆瞬间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贺思:“给你做宵夜好不好?”   谷穆:“好啊。”   元贺思:“做鸡蛋面好不好?”   谷穆:“好啊。”   元贺思:“再放点香菇?”   谷穆:“好啊。”   元贺思:“当我男朋友?”   谷穆:“好啊……???” 第4章 隔壁的女鬼   【古墓:我可以参加。】   【责编菠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古老师你不会错过的!以古老师你的实力,拿到前三都等于是板上钉钉……啊,不过这次比赛我听说云晖也会参加。】   【古墓:他也要来?他现在人气不是很旺吗,还需要来参加这种半业余的比赛?】   哪怕是第一名奖励的那十万块现金和出版名额,对于云晖那种咖位的作家来说,都谈不上什么吸引力。   【责编菠菜:我也不是他的责编,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我猜他是想要个能拿得出手的比赛头衔来稳固一下他的人气地位吧。毕竟他那人气,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营销宣传出来的,看着红红火火,但比起古老师你这种,粉丝黏性太差了。】   【责编菠菜:别的不说,就说古老师你两年不出新书,照样还有死忠粉苦苦等着你新作品,换成云晖来做这种事,你看他敢吗?别说两年,他半年没有热搜撑着,他的粉丝就全跑了……】   谷穆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舒服,便坐了起来。   【责编菠菜:但说回来,不论如何就目前来看,云晖的确是古老师你这次比赛的最大竞争对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古墓:嗯,我知道了。】   和菠菜聊完,谷穆去卫生间简单洗漱,打算出去解决一下自己不知道应该算早餐还是晚餐的进食问题。   昨天的时候,他跟元贺思打听清楚了周围小卖店的位置。虽然对方说可以为住客提供免费餐点,可在房租已经如此低廉的情况下,谷穆实在不好意思再占对方的便宜。   但是当他出了门,便看到他的房门上贴了一张便签纸:   “请来厨房一趟。”   谷穆一愣,犹豫再三,还是撕下了便签,下楼去了厨房。   一跨进门,他就见到餐厅最中央的餐桌上,摆放着一碟包裹了保鲜膜的三明治,旁边还放了一盒没有商标的自制酸奶。   他走过去。   三明治的体积有成人巴掌大,用料非常厚实,三片全麦面包片分成了两层,每层里面都夹着满满的鸡蛋、火腿、青瓜生菜和滴汁的番茄片……两份三明治就摆满了一个白瓷碟,谷穆“咕噜”一声,喉结上下动了动。   瓷碟旁还有一张新的便签:   “给谷先生,三明治和酸奶请带回房间享用,希望你能喜欢——元贺思。”   这真是……   谷穆盯着这张便签,心中五味繁杂。   究竟有多久了?有人会关心他的饮食,会亲切地为他预留饭菜,当他从家里搬出来后……不,就算当初在家里,母亲也只会呵斥地撵他出房间,根本不管他是否在忙自己的事情。如果出来的晚了,也只能自己去微波炉热一热他们留下的剩菜而已。   谷穆伸出手,把保鲜膜撕开一角,掰下一小块三明治的边角放入口中。   不得不说,房东先生真的非常善于做菜。哪怕只是简单的三明治,也完美融合了所有食材的味道与特点,将鸡蛋和火腿的鲜香柔软和青瓜番茄的多汁脆嫩结合得相当有层次。   而旁边的酸奶也奶香浓郁,酸而不涩。   原本他还觉得两份三明治做得太大太厚,他不一定能吃得完。结果配合着酸奶对胃口的刺激,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摸着肚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面前的瓷盘中,已经空空如也。   之前还打算把食物带回房间再吃的谷穆:“……”   他伸出手,捂了捂脸。   算了,还是去把盘子洗了吧……   他把洗好的餐具放回碗柜,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于是走到冰箱侧,用上面揭示板旁挂着的黑笔,在元贺思留下的便签上,写了一句话:   “谢谢。”   谷穆离开厨房上了二楼,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旁边的耳房中传来“咚”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他脚步顿了顿,拐了个弯。然后伸出手,轻轻敲门。   “我已经睡了!”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耳房里面有人喊了一声,声调听上去似乎十分紧张。   “睡着的人还会说话吗?”他忍不住吐槽。   “真的真的!我都快睡……咦,你不是……你……”   里面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得含糊不清。   谷穆觉得有点奇怪,又敲了敲门:“那个,是加尔威先生?……加尔威先生,你还好吗?”   没有动静。   他觉得不安,怀疑里面的人出了事,从敲门换成了拍门。   “加尔威先生?”   “你别敲了,我不能跟你说话的!”终于,耳房里又有了回应。对方似乎靠近了门板,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语速飞快,“你快走,别让他发现……快走!”   不能与他说话?   为什么?   那个“他”又是指谁?   谷穆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可是这回不管他再怎么敲门询问,耳房之中都寂静无声,仿佛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无可奈何,他只能带着疑虑暂时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谷穆将这些问题抛到脑后,开始坐在电脑前码字。   昨日熬夜写的一万字开头正写到主人公和他的同伴进入鬼屋,然后被洗去了记忆。他们仿佛天经地义般的在鬼屋中生活起来,而主人公却渐渐从他的邻居身上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谷穆慢慢往下续着剧情。   他一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就非常容易忘却时间。直到天色全黑,繁星又挂上了夜幕,他仍旧笔直地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天花板上的电灯忽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明灭了两下。紧接着又突然熄灭,室内一瞬间变得黑暗,只剩下电脑屏幕还在发出蓝盈盈的光。   谷穆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起身去检查电灯的打算,只是全心全意地在文档里构建他心中的那个惊悚世界。   而在这时,他余光一瞥,从电脑屏幕的反光中,发现他身后的墙壁冷不丁地钻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人头!   他敲打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人头似乎没有注意到谷穆已经发现它,还在缓缓从墙中钻出。先是披散着长长黑发的头颅,紧接着修长的脖颈,随后是穿着轻飘飘白裙的躯体……不知道是不是墙壁有些不好钻,它的动作还有点迟钝笨拙,双手挥舞得仿佛在水中扑腾的鸭子。   谷穆抽了抽嘴角,决定贴心地当做没看到,继续若无其事地码字。   但他的注意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分去了一部分。   屏幕倒映出的景象里,那个透明影子终于成功地钻出了墙壁,飘在房间中。对方似乎也松了口气,伸出手往后拢了一下它漆黑的长发,露出一张让谷穆十分熟悉的鬼脸。   这是发现他住在隔壁,所以找上门来了吗?   他好笑地心想。   身后的女鬼慢悠悠地飘荡到了谷穆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谷穆没理会屏幕上的女鬼倒影,此时的文档中,他已经写到了前期阶段的一个小高潮部分。   主人公发现自己的邻居行为古怪,从某一时刻起忽然闭门不出,同时半夜总是从房间里传出“咔嚓咔嚓”仿佛嚼什么硬物的声响。   他忍耐不住好奇心,于是趁着白天邻居一次出门,偷偷潜进了对方的屋子,结果在对方的床头柜中发现了大量不知名动物的森森白骨!   这段剧情十分重要,为了写好谷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对身后女鬼向着他越来越低垂的脑袋视而不见——   如果她要来吓唬我,那就稍微配合一下让她满足后尽快走人。   谷穆一边打字一边心想。   可是过了许久,文档中的这个小高潮部分都快写到尾声了,女鬼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她只是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脑袋凑近,黑白分明的眼珠不断地随着他打字的节奏左右转动,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会好奇,一会紧张——   等等,她该不会在偷看我的文档吧?   后知后觉的他这才反应过来,忽然就写不下去了。   没有任何作者能在有人观看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常心地继续码字,谷穆也不例外。哪怕对方并不是人,只是个女鬼也一样。   所以即使现在剧情已经写到“主人公和提前赶回的邻居狭路相逢”的关键处,他还是停下手,叹了口气转身面向女鬼。   “你在做什么……”   “哇啊啊啊——”   出乎预料,谷穆刚刚出声,女鬼却猛地爆发尖叫,一飘三尺高!   她在房间中仿佛皮球一样地疯狂乱窜,最后停在床边的角落,窝在里面呜呜哭泣。一边哭,一边控诉:   “吓死我了……呜呜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呀,太过分了,我刚刚看到邻居回来心里害怕呢……呜呜呜哪有你这样突然出声的……”   谷穆:“……”   所以这女鬼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探地开口:“那个,白花花?”   “哎,”哭了一会,似乎终于平稳了心情的女鬼张嘴应道,随后才一脸疑惑地扭头,“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加尔威:乖巧自闭.JPG   白花花:在惹怒房东的边缘上反复横跳.JPG 第5章 摊牌   还真的是她。   谷穆心中想,避重就轻地回答:“除了你的名字,你方才从墙里钻出来的时候,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花花吃惊地说,“我都关掉了电灯,也没有看见你回头!”   “电脑屏幕的反光,你不应该从我的正后方出来。”   更别说还站在他身后看了那么久……   “等一下!”白花花听到他的解释,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圆珠笔,打开本子认真地写写画画,“嗯嗯,要注意电脑屏幕的反光……我明白了。”   谷穆纳闷:“你在做什么?”   “做经验笔记。为了能更好的学习吓人,我决定往后遇到所有问题,都要在笔记上做记录总结!”白花花握拳道。   往后?   难道说她还打算再来吗?   他心中响起警铃,但还没等他发问,白花花就重新飘到了墙边说道:“今天就这么算了,但我还会回来的!”   她果然还打算下次再来!   谷穆实在不知道要对白花花的这种标准“反派宣言”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也能在什么地方成为他的灵感来源……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看着白花花的透明身影消失在墙壁的另一头。   等她走了之后,他刚想转身继续在电脑上码字,忽的一下,白花花的半透明脑袋又从墙壁中探出半截:“对了对了,忘记提醒你了!”   “什么?”谷穆问。   白花花脸色一板:“请不要把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告诉房东。知道了吗?千万不准告诉他!”   “你是说元贺思?为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花花的脑袋就已经飞快地缩了回去,仿佛她真的只是想说这么一句话,说完就跑。徒留下谷穆盯着米色的空白墙壁,默默咽回剩下没说完的话语。   第二天早上。   谷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变得清醒。   而他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房门就不多也不少地被人轻敲了三下。   他走过去打开门,不出意料,元贺思站在他的房门外,手里还端了一个餐盘。   “早上好,谷先生,用过早饭了吗?”   “早……还没有,我刚刚起床。”   “我做了早餐粥,不介意的话请端进去吧,餐盘到时候留在厨房水池里就行。”   谷穆低头,对方手中的餐盘上只托着一碗熬煮的浓稠绿豆粥和一碟拌豆皮、一碟火腿片和两瓣切开的咸鸭蛋……简单的菜样让他产生不了太多惶恐和抗拒的心态,于是他接过餐盘,小声地道了声谢。   但元贺思并没有马上离开。   谷穆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谷先生昨天晚上睡得如何?”元贺思闲聊道,“昨晚倒座房的住户回来了,没有因为隔音不好而觉得吵闹吧?”   谷穆抿了抿嘴:“没有,我没听见隔壁传来任何声音。”   因为隔壁的邻居直接穿墙过来了……   “是吗。”元贺思的语气颇有点意味深长。没等谷穆探究他的想法,就听见他又道,“谷先生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下楼一起吃顿晚饭?”   谷穆下意识地刚想拒绝,临时想到什么,反问道:“就我们两个?”   “不,还有其他的住户也会来。”   预想之外的回答让谷穆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找回他的声音:“好,我会去的!”   “那就说好了。”元贺思说。   谷穆点头,随后又问:“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你害怕闹鬼吗?”   元贺思看着他,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谷穆想起在他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对方似乎也问过同样的话。   “不,我不怕。”他缓缓说,“我求之不得。”   回到房间,谷穆把餐盘放在桌子上。   听到他之前的回答,元贺思似乎很满意,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而谷穆坐下吃早餐,心情却抑制不下来的激荡万分。   在他看来,元贺思邀请他晚上下楼去吃晚餐,很明显是准备和他摊牌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连码字都变得心不在焉,一整天过去都没能写出几行字。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谷穆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打理了下仪表,才深吸一口气后走出房门。   元贺思就等在门外边。   两个人没说什么话,谷穆跟着对方来到一楼的厨房。相连的餐厅中,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餐桌旁,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住在你隔壁倒座房的白花花。”元贺思顿了顿说,“你们应该已经见过面了。”   白花花蔫蔫地窝在自己的座位上,有气无力地跟谷穆打了声招呼:“你好……”   谷穆竟有些不敢认她,因为对方现在的样子变得和昨晚上大不一样。白花花之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用着一张狰狞的鬼脸,可现在她的五官却变得如常人一样,杏眼淡唇、气质娟秀,甚至可以说是长得非常漂亮。   “你的脸……”他犹豫地询问道。   白花花嗷的一声捂住脑袋:“不要说!我知道我的外形条件差……但是不要说出来我们还能做朋友!”   “???”   这样的外貌算外形条件差?   谷穆忽然不是很理解她们鬼怪的审美观。   一旁的元贺思替他答疑解惑:“她以前都住在乡下,为了实现梦想才进城的,不过因为她的这张脸,目前为止并不顺利。”   “这样的脸也……不顺利?”他更意外了。   “因为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恐怖片女演员!”白花花双眼闪闪发光,“我在老家看了《午夜凶铃》,真的超感动!我也想像贞子小姐那样,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女鬼!   “但是我的这张脸长得根本吓不到任何人,每次去参加试镜都落选,说什么‘隔壁偶像剧组更适合你’……真的人生艰难!”   她说得伤心极了。   如果你当初看得不是《午夜凶铃》而是《聂小倩》,说不定你现在早就走上人……不,鬼生巅峰了。   谷穆冷静地想。   而且他也根本不好意思说,就目前的几次接触来看,他觉得白花花不擅长吓人并不单单是脸的问题……   “我有一些剖析人恐惧心理的专业书,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你看看。”他说,“平日多吃点小鱼干,也可以多喝牛奶。”   白花花眨着迷茫的眼睛:“嘎?”   这时元贺思咳嗽一声,继续他的介绍:“接着是这位,住在耳房的福·加尔威先生,谷先生你刚搬来的时候也见过他一面。”   “我记得,你说他是皮肤病患者。”谷穆说。   “皮肤病?”加尔威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瞅向元贺思,仿佛才反应过来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有皮肤病——我得了痔疮!”   谷穆:“……”   元贺思轻轻地叹了口气:“加尔威,皮肤病的是痤疮。”   “咦,有区别吗?”加尔威皱了皱眉,感慨道,“中文好难啊。”   这应该跟中文没有关系!再说了痤疮是青春痘,你脸上根本就没有长痘,从一开始你就用错病症名字了……谷穆咽下了这些吐槽,因为他觉得跟加尔威解释明白这些东西,恐怕会变得非常麻烦。   而且他猜测元贺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方才会顿了顿,就无视了加尔威后将脸侧向他:“这样的介绍你满意吗?”   “不满意,”他低声说,“我认为你们应该还有隐瞒我的事情。”   “我想也是。”元贺思说,“那么再重新介绍一次,这位是白花花,过去的记忆据本人说已经不记得了,但就道行来看,应该有千年岁数的女鬼……是我们这里最年长的住客。”   白花花淡淡一笑,凝实的身影随着元贺思的话语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五官也开始随意变动,唇角裂开、流出血泪……紧接着伸手一抹,五官复位,又是一张秀美的容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福·加尔威,175岁,一只吸血蝙蝠……或许用现在熟悉的话来称呼,吸血鬼?”   加尔威不像白花花那么戏多,只是乖乖地坐着,在元贺思话音落下后,冲着谷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尖长锋利的獠牙。   谷穆的呼吸急促。   他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幻想中的现实降临到眼前的那一刻,除了兴奋,还有些恐惧。   那自从离开老家后就再也没能感受到过的、曾经阔别他许久的熟悉颤栗、酥麻、窒息的感觉让他迷醉,几乎要喜极而泣。   当初坚定地从市区搬走,住进这么一栋郊外偏远的公寓楼时,他心里其实也有过疑虑,他的决定是否正确。但现在已经毋庸置疑,他是对的,他注定要住进这栋鬼屋!   ——只要在这里,他就一定能写出他心目中真正的“作品”!   “谷先生。”   元贺思开口,唤回了他激动恍惚的思绪。谷穆此时发现对方第一次冷淡了脸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不确定的……愁思?   “现在你要怎么做呢?如果想要逃的话,还可以放你离开哦。”   “逃跑?”谷穆无意识地重复这个词,他环顾一圈,注意到白花花和加尔威都在用紧张的神情注视着他,一声不敢吭。   “怎么可能,”他盯着元贺思黑色的眼睛,诧异地说,“我付得可是三个月的房租!”   作者有话要说:   谷穆:“甚至还有一个月押金,别想赖账。” 第6章 房东的身份   元贺思愣了愣,片刻后释然地笑了。   而他这么一笑,旁边的白花花和加尔威两人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紧绷的姿态懈了下来。   “我去准备晚饭。”   元贺思说着站起来,转身去往厨房,脚步走得非常轻快。谷穆怀疑自己看错了,才从对方的背影上看出一丝喜悦之情来。   他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才注意到对面的加尔威一直在盯着他瞧。   “第一个。”对方嘴里嘟囔。   “什么?”他问。   “你是第一个没有被吓跑的活人。”加尔威说。   “以前吓跑很多吗?”   “是。”加尔威点头,“我不喜欢那些胆小的人。每次他们被吓跑,就没有毛血旺吃只能喝生血浆……你很好,没跑,我喜欢你。”   他说得兴高采烈,过于直白的话语却让谷穆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难道外国人……外国吸血鬼都这么“率直”吗?谷穆苦笑,作为含蓄惯了的东方人,这种表达方式可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这时,白花花插嘴进来:“我昨天就跟你们说了,他跟以往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根本不用瞒着他。他见了我都不害怕的——你们都不信我。”   “谁见了你都不害怕,你吓人就从没成功过。”加尔威毫不客气地拆台,“就连莎莉妈妈都比你可怕!”   “你说什么!”白花花气得哇哇大叫。   而谷穆则敏感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某个词汇:“莎莉妈妈?”   “对,是《木偶之家》里的一个角色!你看没看过这本书?”加尔威忽然语气振奋,快速地说,“如果没看过的话我推荐你看一看,虽然很吓人但超好看,我特别爱它!你想看的话我也可以借你,我买了三册单行本!”   谷穆看没看过《木偶之家》?   他当然看过,不止看过,甚至这本书就是他写的!是他当年出版的第一本恐怖!   完全没想到加尔威居然会是自己的书粉,本就有些不晓得如何对待这个吸血鬼的谷穆,现在变得更加手足无措了。   “这本书你都卖了无数次安利了,”白花花说,“那个叫‘古墓’的作者写得就有那么好吗?”   加尔威神色肃穆,竖起食指跟中指,并拢着轻点自己额头,望向天花板:“古墓是神。是上帝!请称呼他为古墓大人!”   不,我不是。   谷穆木着一张脸,本能地吐槽。   而且你不是吸血鬼吗,不要一脸哈利路亚的样子啊!   “不就是一个作者吗,哪有这么夸张。”白花花不服气地说,“写得好的人多了去了——新人也是写的呢,我昨天都看到他的稿子了,写得超好的,肯定不比你那个什么‘古墓’差!”   “不可能!古墓大人写得最好!”   “我觉得新人比较好!”   “古墓大人最好!!”   “新人写得好!!”   ……   白花花和加尔威你一句我一句、车轱辘般来回吵,谁也吵不过谁。最后气愤地一齐扭头,对着谷穆喊道:“新人你来说,你觉得究竟谁才写得好?”   面对着气势汹汹瞪过来的两双眼睛,谷穆一时语塞。   这种时候一般都应该谦虚一点,他写得没有古墓好才对吧?但问题是,他就是古墓,古墓就是他……不管哪个选项都是自己的马甲,这真的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在谷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时候,元贺思端着一盘糖拌西红柿回来了。他轻轻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轻轻笑着说:“再让谷先生为难的话,晚饭你们就别吃了。”   白花花和加尔威瞬间挺直身板一屁股坐回椅子,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两鬼安静如鸡。   元贺思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去厨房端剩下的菜盘。   谷穆松了口气,白花花和加尔威不再闹腾,他终于可以询问一些他想要知道的问题了。   “这栋公寓,好像还有一位东厢房的住户没有在?”   “你说刘单?”白花花问。   原来冰箱揭示板上面写着的“刘”,全名叫做“刘单”。谷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答了声是。   “他出差去了,所以不在家。”白花花偷眼观望厨房元贺思的动静,见对方没回头,飞快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西红柿塞进嘴巴,“唔唔……唔唔唔哒够……嗦唔唔……”   把食物咽下肚,她优雅地用手指抹去了唇边沾上的红色汁液:“……就是这样。”   谷穆冷静地回答:“……我完全没听懂。”   “刘单很厉害的,他是一个古曼童,经常能接触很多大明星。”白花花说,“我能参加试镜会,都是他帮忙牵的线。”   “结果你全都落选了。”加尔威小声地说。   白花花怼了他一手肘,猛地露出血流如注的鬼脸,而加尔威也不甘示弱,示威般地展示着他的獠牙——   直到元贺思又走回来上菜,两个人才终止了他们那幼稚的“打斗”。   谷穆一直在观察,不得不说白花花和加尔威颠覆了他心目中曾经对于厉鬼和吸血鬼的想象。比起那种文学作品里常见的恐惧或者可憎的形象,他们两个的一言一行反而充满了一种……生活气息?   太过于接地气,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不真实。   不知道那个还没有回来的古曼童,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   谷穆开始期待起来,在心里暗暗地幻想起“刘单”的模样。   还有……   他看着如陀螺般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回转的元贺思,又低头瞧了瞧已经摆满菜盘,甚至开始往上叠盘子的桌面——   元贺思今天很高兴。   这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   晚饭太丰盛的结果,就是几乎每个人(鬼)都吃撑了。   从这方面就能看出人类和鬼怪之间的差距:谷穆还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难以动弹,加尔威却在短暂的缓气后,就已经能一蹦三尺高,一边喊着“游戏!漫画!!夜生活——”一边跑着上楼。   白花花全身半透明地浮在半空,像水獭一样仰面朝上,一只手拍着肚皮,一只手拽着加尔威的衣角,跟着对方飘走了。   谷穆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向厨房。   “需要我帮忙吗?”   他走到正在水池边清洗餐盘的元贺思身边,询问道。   “不麻烦谷先生的话。”   元贺思看了他一眼,笑着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已经不用叫我‘谷先生’了吧,”谷穆拿起一个盘子清洗,“叫我谷穆就好了。”   “好的,谷穆。”元贺思如善从流,他望过来的双眼中感觉充满了包容,“你还有事情想要问我,对吗?”   “嗯,”谷穆盯着哗哗流淌的水流,“你介绍了白花花还有加尔威,但唯独没有介绍你自己。”   元贺思把洗好的盘子放进水池边的碗架。   谷穆继续说:“加尔威说以前吓跑过很多人……但说实话,我认为不管是他还是白花花,都不擅长吓唬人。   “就算是有些人胆子小,但‘鬼屋’的传闻传播出去后,还敢过来租房的人往往不是没钱就是胆大,这样的人居然也一个都留不下来……我很意外。”   “你很在意这个原因?”元贺思问。   “我只是好奇。”谷穆说,“毕竟这里是我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将要长久住下去的房子。”   元贺思侧过头,静静地注视着他。谷穆忍住了想要低头的冲动,坚持让自己的双眼不要逃开和对方的对视。   如果逃开了,或许会让对方就此转移话题——谷穆突然有这样的预感。   半晌,可能也没有过去很久,元贺思终于收回了目光。   “你觉得这栋房子怎么样?”他突然问道。   “我觉得很好?”很奇怪对方为何会突然询问这样的问题,谷穆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想了想补充道,“虽然一开始以为这里会很老旧,但真的住下来感觉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很干净,房间也没有异味或者霉菌……不如说感觉非常的舒适,很温馨……就像家一样的感觉?”   他犹豫地说完,看见面前的元贺思似乎愣了愣,随后白皙的皮肤上隐隐透出红晕:“这样的夸奖……真的……”   咦,我说了什么会让人害羞的话吗?   谷穆茫然。没等他细思,元贺思收敛了神情,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喜欢‘我’。”   “什么?喜欢……不是,我只是……”在夸房子。   元贺思突兀的话语说得仿佛谷穆在跟他告白一样,没什么恋爱经历的宅男作者结结巴巴地就想解释,话说到一半,才猛然察觉到某处不对劲。   喜欢房子。   喜欢我。   四合院公寓。   元贺思……   多个关键词在谷穆的脑中碰撞,组合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测来。   他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地开口:“你、你跟这栋房子……难道说……不会吧?”   元贺思只是噙着笑,拧紧了水龙头,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餐盘放进碗架。然后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临走前看了谷穆一眼,亲切地提醒他:“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虽然我有帮你盖上,但以后还是要自己多注意。”   谷穆张大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   行叭,实锤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隐私权比闹鬼更可怕.JPG(请大家相信房东先生是个有节操的好房子:-D) 第7章 上热搜   帮房东洗完碗筷之后,谷穆就上了楼回房。   刚回到房间不久,忽然又有人在敲他的房门。   这个时候会是谁?   谷穆奇怪,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有着迷人蓝眼睛的吸血鬼站在房门外。他不由自主地往对方身后瞄了一眼——之前扯着衣角的白花花并不在。   “嗯,还有事情……”   “我来给你送书!这是我之前说过的《木偶之家》,我把它借给你!”   没等他说完话,加尔威便兴冲冲地开口道。   谷穆这才注意到,加尔威的怀中捧着一摞厚厚的书籍,几乎每一本的封面都是漆黑的底色和血红色的字体,包装精美但充满了惊悚感。   “我还把其他的也带来了,如果你有感兴趣的都可以收下!白花花说你也写恐怖,那你一定也非常喜欢恐怖题材吧?”   加尔威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边把手中的书籍热情地往他怀中塞——   谷穆手忙脚乱地接下:“我是挺喜欢的……”   “太棒了!谷穆,我爱你!”加尔威说,“其他人都不怎么看的,我拼命推荐也不理我……你来之前我好寂寞。”   “我觉得你这么说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谷穆难以适应加尔威的这种“开放”。   “误会?”   “就是……你说‘爱我’什么的……”他局促地说。   加尔威点了点头:“爱,就是‘love’。我love你,也love毛血旺,我还love番茄!我超爱喝番茄汁——”   “……那这种‘爱’还是算了,我不要谢谢。”   没想到他居然是跟食物放在一个分类里,他该感谢对方并没有直接扑上来吃了他吗?   谷穆终于切身感受到了“物种不同看待世界的方式也不同”的这句话究竟是种什么概念。   “咦?好吧……”加尔威迷惑地歪了歪头,随后又变得兴致勃勃,“对了,我可以看你写的吗?你的笔名叫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谷穆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如果在加尔威没有暴露他是他的书粉之前,谷穆或许还能告诉他自己的笔名。但是在对方已经各种吹捧过“古墓”的彩虹屁,并且还疯狂向他推荐安利过后再告诉对方他就是“古墓”本人……不行不行!他脸皮薄的完全张不开这个嘴!   而且让熟人看自己写的,也实在是太羞耻py了……   谷穆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支支吾吾地含糊回答:“就、就是随便写写……没什么好看的……而且我也还没发文……”   他低着头,脸皮烫得惊人,生怕加尔威追问。但好在对方并没有穷追猛打,听到他这么说,只是遗憾地说道:“那等你以后再告诉我好了,我也来当你的书迷!”   谷穆松了口气,答应道:“好,没问题。”   送走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叮嘱他“一定要记着看他借的书,他等着听感想”的加尔威,关上房门,谷穆静静站了会,突然抿唇笑了。   书粉啊……   他抚摸着怀中那印着浮雕的封面,心中的喜悦泡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真是让人害羞……也让人雀跃。   写对他来说,曾经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和寄托。但到了现在,坚持想写一本好的理由,也多了不少是想要回应“期待”。   正因为有像加尔威这样真心喜欢他作品的书迷,他才宁肯销声匿迹两年,也不想随便写那种没有灵魂的“商品”去糊弄他们。   想到这里,谷穆忽然觉得他应该上微博发条动态,告诉众人他最近决定复出,让一直苦苦等着他归来的读者们高兴一下——   他摸出手机,刚登录上微博,就发现他的消息提示区炸了。   鲜红的99+让手机都卡顿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戳开详细界面。   谷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平常并不常用微博,所以虽然申请了个人认证,但他账户下的粉丝群体并不活跃。尤其是没有发新书的这两年,他更是一条动态都没有再发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消息提示?   ——而且这些不停艾特评论他的人,好像还并不是他的粉丝。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消息泛滥的源头。   【云晖V:新书《狼人小屋》决定在网络上先行发表,并且将会和@古墓V老师一起参加“晋江文学城”举办的网络征文大赛,希望大家多多的支持一下我和古老师的新书!附:《狼人小屋》地址链接。】   云晖他已经开始发文了?   谷穆第一个念头浮现。   但是他发文跟我有什么关系,艾特我做什么?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才冒出来。   他点开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大部分的评论留言还是粉丝们在恭喜云晖的新书发表,不过因为对方正文提到了他的缘故,所以也有一些人在讨论。   【古墓也要参加这次的网络征文?真的假的?】   【云晖大大这种内部人士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吧……难道古墓要复出了吗?我好期待!】   【那个古墓是谁啊?为什么云大大还会专门艾特他?】   【什么,上边的,你居然连古墓是谁都不知道?!】   ……   这些评论倒还正常,有人欢呼有人疑惑,也有人在对“古墓究竟是谁”答疑解惑……但是其他的一些评论,走向却变得奇怪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神作者呢,结果不就是个两年都没有出过书的扑街吗,好失望……话说跟云晖大大一起参加征文的意思是两个人算竞争对手?云晖大大真的是心地太好了,还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加油打气,让对方蹭自己热度,这什么国际精神啊我哭了。】   【云晖大大太善良了+1我觉得这种大红后辈X过气前辈的CP可以有!想想前辈人气下滑风光不再,然后一边伤心难过一边看着后辈超过自己变得大红大紫,心情五味繁杂惆怅酸胀,结果后辈忽然出现在眼前,霸气地搂住自己一挥手,前辈,这就是我为你送上的艾特!】   【艾玛有点好吃,不过我觉得云晖大大这么可爱肯定是受啦哈哈!】   【我都要笑了,古墓是扑街?云晖的脑残粉一如既往的见识少是吧?跟古墓在恐怖圈的地位比起来,云晖他算个屁,也敢相提并论?!】   【哟哟哟,好了不起啊我好怕怕啊。你古墓这么牛逼,怎么微博粉丝才几千粉啊?我们云晖大大粉丝数可是都上万的!过气就过气,就算以前红过又怎么样,越是只会扒着以前的荣光不放,越是让人觉得可怜好不好——】   【真恶心,明明云晖大大都好心让他蹭热度了,不知感恩还倒打一耙。难怪现在过气没人看了,略略略!】   ……   后面的评论已经演变成了骂战的战场,他的粉丝和云晖的粉丝掐成了一团,热度越来越高甚至都飞上了热搜。   不过与其说是势均力敌,还不如说是云晖粉丝一边倒地在对他进行辱骂。毕竟他以前根本不经营微博,加上又已经两年没有出现,他的微博粉丝数量比起云晖的粉丝规模来说,还真是不够看的……   正想着,企鹅那边菠菜发来了消息: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在吗?我来问下你的新书准备的怎么样了。】   谷穆干脆关掉了微博。   【古墓:还在存稿。】   【责编菠菜:什么时候能发文?】   【古墓:大概再过三四天,我想多存一点稿子……怎么了吗?】   他总觉得责编似乎话中有话。   【责编菠菜:没什么……话说你最近看微博了吗?】   【古墓:你想说云晖的那条微博吗?我看了。】   【责编菠菜:啊,你看了啊……那你有什么感想?】   谷穆认真地想了想。   【古墓:没有感想。】   不舒服肯定是有的,毕竟在网络上被这么多人骂……但网络比现实好的一点就是,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可以直接切断源头。只要关掉微博,再多的污言秽语也无法传递到他的耳中、眼中,影响不到他一丝一毫。   谷穆已经习惯了忍耐和看开,所以在最初的郁闷过去后,只要关掉微博界面,他的心情就能瞬间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水面。   对面的菠菜发过来一串乱码字符。   谷穆询问他怎么了。   【责编菠菜:我原本还想安慰你,劝你不要因为这种事影响码字状态的……结果你现在完全没被影响到,我却又觉得难以释怀了!】   他发过来一个抓狂的表情。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他这可是在恶意蹭你的热度啊!】   【古墓:我哪有什么热度可言。】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想的太天真了!我敢打包票,云晖这套操作绝不止上上热搜就结束了,他肯定还会有后手!不把你们这次热搜话题性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到底,他是肯定不会收手的!】   谷穆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才回复。   【古墓:没关系,他想炒的话就让他炒吧,我只要不奉陪就好。】   【责编菠菜:可是……】   【古墓:因为最后,我们还是要用作品说话。】   而他,不会输。 第8章 刘单   这件事很快就被谷穆抛到了脑后。   他之后的日子就是按部就班的存稿码字。一开始,他总是写着写着就容易忘记时间,但一到饭点,元贺思就会来敲他的房门,找他一起去吃饭。   本着多收集素材的心理,加上对方做饭实在是太好吃的缘故,每次他都是再三犹豫后,还是选择了跟对方下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明明是个社恐宅男的谷穆,每次下楼的时候,都会在心里发出如此感慨。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有好处。   三餐的作息变正常了不说,因为经常一起吃饭的关系,他和公寓里的其他住客也变得更加熟络起来。   白花花和加尔威本身就是个自来熟,在谷穆对二鬼熟悉后,平日里能够交谈的话题范围自然变得更广。很多在他们看来平淡无奇的事情,对于谷穆来说,却是十分新奇的逸闻,扩宽了他作为一个恐怖作者的写作视野。   很快,他新书的存稿已经攒了十万字。瞧着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长排存稿箱,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爽快。   【古墓:我近日就准备发书。】   他打开企鹅,给因为周末而休息的菠菜留下这么一条留言,才站起身,在房间里左右拉伸,舒展身上因为久坐而僵硬的筋骨。   “倍瑞丝!破袄!饿麦特……”   正做着伸展体操,谷穆忽然听到从什么地方遥遥地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大声的独自说话。   这是谁在说话?   加尔威不会在白天出现,而那个声音又明显不是女人……难道会是元贺思?   脑海中浮现出房东放大版的俊脸。谷穆猛地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影像打散——实在是太违和了。   他好奇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外面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清楚:   “爱读太死!阿美特!……”   嗯,果然完全听不懂。这是在念什么神秘的咒语吗?   谷穆猜测道。   在四合院公寓住久了,连人的思考方式都开始向着玄学靠拢了。   确认了声音来源的方向就在前院,谷穆下楼摸了过去。   白天的四合院公寓总是很安静。   加尔威是吸血鬼不会出门;白花花仗着道行深厚不惧阳光而天天往外跑恐怖片剧组,试图蹭一个出道机会;就连元贺思,每天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都很少瞧见他走出房门。   所以当谷穆刚走到前院,突然被人打了声招呼的时候,他非常的意外。   “你就是加尔威他们说的那个新邻居?”   谷穆左右张望,居然没有看到跟他说话的人影。   “下面,看下面。”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位大约六七岁模样,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棍,有着深褐色肌肤的男童。   对方抱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如老汉般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马扎上。之前谷穆没瞧见他,就是因为他这么一坐下,个头只到他的膝盖附近——实在是太矮了。   谷穆刚想开口询问他是谁,但瞧见对方那有些偏向东亚风格的脸部轮廓时,忽然灵机一动,试探地问:“刘单?”   “是我。”刘单咬着棒棒糖,爽快地承认。同时在怀里掏了掏,递给了谷穆一张白色的名片,“以后都是邻居了,相互认识一下。”   “我的名片没有带出来。”谷穆接过名片,不好意思地说。   作为一个家里蹲,用得上名片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当初虽然印了一摞,可基本都放在家里吃灰,现在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没关系,反正你拿着我的名片,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价钱可以给你打八折优惠。”   听到他这么说,谷穆低头看向名片,发现上面除了刘单的姓名跟联络电话以外,印的全是他负责承包的业务范围。   “兼职古曼童,承包招财开运、驱邪挡灾、看家护院……维修电脑电灯水龙头、通上下水道、收发快递……?”   谷穆不由自主地把名片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越念越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你要是有这方面需求都可以来找我……噢,但我不承接那种诅咒啊借命之类的,照看小孩的业务也不接,我跟熊孩子合不来,尤其那种四五岁的。”   有着大约六七岁儿童外貌的古曼童咬着棒棒糖悻悻地说。   “……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考虑的。”谷穆说着,将名片收进了口袋。   刘单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手上的那本黄色封皮书籍,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谷穆瞄了一眼封皮,看清了上面印刷着的大大书名:《四级单词书·真题例句版》。   刘单此时张开嘴,大声地念道:“倍瑞丝!破袄!饿麦特!”   谷穆:“……”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没忍住,询问刘单。   刘单用一种“你这都看不出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背英语单词。”   原来之前的那些声音,不是在念神秘的咒语,而是英语单词?!   谷穆深深地震惊了。   或许是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刘单问道:“你觉得很奇怪?”   “……我只是没想到连古曼童也要学英文。”谷穆掩饰道。   “我只是自己想要学习。”刘单摇了摇头。   “为什么?”谷穆真的好奇起来。   “因为我想去周游世界!”   刘单散漫坐着的身体忽然扳直,眼神明亮,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有力。那眺望着的远方的身姿带着莫名的感染力,让站在一旁的谷穆久久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字音节:   “哈?”   “我想去西欧还有美洲,不过语言是个大问题。如果不学英语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和当地人沟通了,所以我想为了将来能去环游世界而先考个英语六级。”   刘单自信满满,非常认真地规划着。   “那,祝你梦想顺利?”谷穆干巴巴地祝福道。   “谢谢。”刘单掏出一根没拆封的棒棒糖,递给他,“喏,万圣节快乐,给你糖吃。”   谷穆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才恍然今日的确是10月31日,算得上是西方的鬼节。   他笑着接过那根棒棒糖说:“我还以为东方的鬼不过洋节。”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鬼,嘴巴上说着考六级,但他其实连四级都没考过去x 第9章 万圣节   “我是没什么兴趣,但白花花和加尔威他们就喜欢这种节日。”刘单老练地扒掉一根新棒棒糖的糖衣,“而且说什么‘这次是跟新邻居一起出门,一定要来参加’的……我才提前回来准备。”   “跟新邻居一起?跟谁?”谷穆愣住了。   刘单抬头,扫了他一眼:“跟你啊。”   “我怎么不知道?”   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明没有人前来邀请过他!   “这不是人类创造的节日吗,你们自己不会参加吗?”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会参加节日的……”   “哦,那可惨了。这房子里住的都是一些没常识的家伙,估计他们是以为你会自己准备好行头呢。”刘单嘴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完全不像是在替他担忧,“今天晚上他们就会过来找你了。”   “不会吧……”   刘单这么随口一说,谷穆眼前仿佛就浮现了晚上白花花和加尔威两人兴冲冲地跑过来,结果转头发现他什么都没准备而打击得眼泪汪汪的模样。   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让人压力山大。   “这可怎么办……现在上网下单……来不及吧。难道说要用床单?……”   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其实这种事情很简单,只要拒绝就好了。本来就不知情,解释一下的话完全就可以不参加——这也是他以往最常选择的应对举措。   但这一次出于一种谷穆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态,他并没有将这种方法放进选项内。   “真没办法,”忽然,刘单放下手中的英语单词书对他说,“你这人,太不擅长求助了。”   冥思苦想的谷穆回过神,不解地问:“什么?”   刘单没回答他,而是扭头冲着屋内喊了一嗓子:“大院!大院,你出来!”   谷穆下意识地跟着刘单扭头,公寓内传来“嘎吱嘎吱”,楼梯响动的声音。他仰头,看着元贺思不紧不慢地踩着楼梯走下来。   “你喊我吗?”   刘单点点头,指了下谷穆:“你有多余的万圣节行头,分他一套怎么样?”   元贺思的目光转过来,谷穆语气古怪地问他:“大院?”   元贺思点了点头:“怎么了?”   因为四合院吗?所以外号叫做大院?这也太逗了吧?   谷穆想笑,但又觉得在这里笑出声有点失礼,于是拼命忍耐着笑意,面部表情绷得紧紧的:“没什么。”   元贺思双眼睁大,好像瞧见了什么……他顿了顿,眉眼忽然弯下来,笑得比之前更加暖意融融。   “你需要万圣节的装扮吗?那跟我上楼吧,我拿给你。”   “可以吗?”   “反正是多准备出来的。”   说完,元贺思转身往楼上走,谷穆匆匆向刘单点了点头,就赶紧跟了过去。住进四合院公寓也有一个多星期了,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房间。   谷穆原本还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在别人的房间乱看,但一进入元贺思所居住的正房,他就忍不住呆愣了一瞬。   太单调了。   这是他心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房间里几乎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铺和原木的简装书桌椅、褐色的老式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墙壁上也没有铺任何墙纸,一眼望过去惨白惨白的,莫名的空荡。   谷穆回想着自己的房间布置,虽然家具也不多,但所有摆设都布置得十分舒适,他这些日子居住起来还没察觉到任何的不方便……明明两个房间的布局一模一样,竟然有如此大的不同,真是令人费解。   “如果是你的身量……来试试这套如何?”   元贺思的声音将谷穆的思绪拉回现实,对方已经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不止一套的衣服铺在床上,此时正举着一件黑色双排扣的燕尾服冲着他比量。   这衣服数量也太多了吧,难道元贺思非常喜欢万圣节?   谷穆心中纳闷。   “这件……会不会太正式了些?”   他对衣服啊布料什么的不太了解,但就算这样,他也隐隐觉得元贺思拿着的那件燕尾服不管裁剪还是布料的质感都似乎太过“高级”了。   那两排暗金色的纽扣不会是真金吧?   谷穆不敢想。   “是吗,那换这件?”   元贺思又从床上拣了一套装饰着南瓜与蝙蝠翅膀图案的“幽灵服”,谷穆走过去摸了摸,布料丝滑的好似抓也抓不住——   “……就这件吧。”   他算是隐隐看出来了,元贺思拿出来的这些衣服大概都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请什么人缝制的,他觉得或许还是不要去细究比较容易开心。   元贺思把“幽灵服”递给谷穆,然后开始收拾床上其他的衣物。谷穆随意扫了一眼,竟然在一堆男式衣物中,瞄见了一条女式的晚礼服长裙?   因为太过惊讶,他没等过脑就脱口而出:“你居然还收藏着裙子?”   元贺思抱着衣服一愣,谷穆话一说完便后悔了。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他燥热着脸,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   哎,他也算是经常接触网络文化的人了。男人的衣柜里收藏一两条裙子算什么呢,这跟性别没关系,谁心中还不住着个小仙女呢?   谷穆啊谷穆,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在心底自我唾弃道。   “你误会了。”   元贺思仿佛看透了他心中不停翻涌的那些念头一般,忍俊不禁。   “这些裙子不是我的。”   “……原来是这样。”   这种常规的解释,合理地让他松了口气,却又让他莫名的生出些遗憾——尽管他并不清楚他究竟在遗憾着什么。   为了排解心里的这种不适和尴尬,谷穆没话找话:“那这些衣服是谁的?”   元贺思此时已经将衣服都整齐地放进了衣柜保存,关上衣柜门的时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怀念般的情感。   “是我的主人,他、他的妻子还有儿子们。”   他说话的口气很轻很远,仿佛飘荡着消散——   受氛围的影响,谷穆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说话的声音:“主人?你……这栋房子的?”   “是。”   “我没有见过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那他们去哪了?”   元贺思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们……”他想了想,才又说道,“他们出了一趟远门。”   谷穆没有继续说话了,抱着怀中的衣服低垂着头。   但元贺思却仿佛强调一般,又说了一遍:“只是一趟远门……所以很快就会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当我以为我会鸽的时候我却没有鸽,这也是一种鸽——鸽德。 第10章 鬼宴   作为写手的直觉,谷穆闻到了“故事”的气息。   但他却不敢直觉询问元贺思,只带着一肚子沉甸甸的疑问和怀中的万圣节装扮,离开了房间。   到了晚上,就如刘单猜测的那样,白花花和加尔威活蹦乱跳地跑到了他面前,邀请他出门。   “万圣节,Let's,Go!”   穿着一身黑色蓬蓬裙和斗篷,戴着星星尖角帽打扮成魔女的白花花快活地向天空举起拳头。   “来死狗!”   在她身后,分别打扮成狼人的加尔威以及穿得像个座敷童子的刘单也顺从地举起胳膊跟着欢呼,其中夹杂着某个古曼童完全不标准的“英语”喊声。   谷穆后知后觉,想要举手的时候已经晚了,看到白花花他们已经将手臂放下,他伸到一半的右手顿了下,掩饰般的在胸前握了握,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   “我们这是要去哪?”   在房间里穿好元贺思借给他的“幽灵服”,谷穆跟着众人下楼时询问道。   “当然是去参加万圣节宴会。”白花花说。   他们来到大门口,元贺思正站在那里,递给众人一人一个竹篮子。谷穆道了声谢接过篮子,瞧见里面装得都是满当当的糖果,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五颜六色的混在一块煞是好看。   谷穆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他们出门是去要糖的,但看这架势,更像是他们出去发糖的?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元贺思说。   “你不一起来吗?”谷穆问。   “我留下来就好。”元贺思突然上前,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理了一下谷穆的衣领,将歪掉的南瓜领结摆正。   他不由得往后扬了扬头,余光瞄见对方摆弄领结的莹白指节——修长整洁,缠绕着橘色的丝绸带子轻轻翻弄,在院门旁的夜灯照耀下,显出一种蕴蓄的旖旎。   谷穆被自己脑中的联想吓了一跳,心脏漏跳了一拍。而这时元贺思也放开了他的领结,后退开来。   “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嗯。”   谷穆轻轻地点头。   他们揣上糖果篮子走出了院门。白花花和加尔威又在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刘单时不时地也插上一两句话。他走在他们的身后,听着其他人热闹的声音,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元贺思还没有进屋,遥遥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两人的视线轻轻碰撞,没等细看对方是何表情,谷穆便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了那目光。等他反应过来这根本不需要逃开的时候,复抬眼,却吃惊地发觉整栋四合院公寓连同着元贺思一起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他现在才注意到他们行走的道路四周,半空中亮起了许多晃晃悠悠在飞舞的幽蓝色鬼火。而除此之外,仿佛所有其他的光源都消失不见,除了脚下的一小截土路和前方走着的白花花等人,全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周围这是……”谷穆迟疑地开口。   刘单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鬼道。放心,只要不踏出道路以外就没事。”   “这条路通向哪里?”   “这附近最近的灵场。虽然这周边挺空旷的,但‘好伙伴’们聚在一块还是有可能被发现,大家都想尽量避免。”   果然要去的是“另一边的世界”?   谷穆虽然不害怕,但也多了几分紧张。   行走于鬼道,在方向感上非常容易迷失。不过刘单他们似乎并没有这种困扰,有他们在前方带路,不一会前方就变得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热闹”的墓地。   半空中漂浮着无数的幽蓝色鬼火,整齐地排列成几行,如灯笼般照亮着四周。地面上一个个隆起的坟冢就像是桌椅,好几个半透明的乳白色影子在上面或躺或坐。一阵风吹拂过,空地旁的槐树林晃动着枝丫,在树叶的“飒飒”声里,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如风铃般的笑声。   不知道是不是鬼怪们聚集的数量太多的缘故,谷穆搓了搓胳膊,觉得空气有点冷。   “啊,来了!”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喊了一声,原本散漫游荡在墓地里的鬼怪们齐刷刷地一百八十度扭头,全都望了过来。   受到了如此多鬼怪的注视,谷穆心中难得的产生了一丝恐慌。   “大家万圣节快乐呀!”   白花花振臂一挥,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墓地里的所有鬼怪哄得一下全数围了过来!   “给糖给糖!不给糖就捣蛋!”   “给给给,都给你们!”   白花花熟练地像是喂鸡一样,手伸进篮子,抓住一把糖果,一挥手往鬼群里面扔。鬼群欢呼着高举手争抢,趁它们骚乱的时候,白花花还不忘偷偷往自己嘴里塞一颗糖。   而另一边加尔威的情况则和白花花完全相反,围在他身边的女鬼们似乎对于他本人比他手中的糖果篮子兴趣更大。莺莺燕燕笑语盈盈地询问着无数辛辣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呀?”   “有女朋友了吗?”   “你是哪国的小蝙蝠呀,有绿卡还是偷渡呀?”   “哇,这么容易害羞,你不会还是处吧?”   ……   谷穆支棱着耳朵,只偷听到了几个问题就脸颊滚烫,无视了加尔威向这边投来的求救目光,蹭蹭远离。   但是这丝毫没用,仍旧有许多的鬼怪瞧见了他正飞快地飘过来,谷穆心中警铃大作。   “要糖的都给我排队!排队懂不懂,谁插队谁麻溜儿的滚出去!没你的份——”   刘单冲着那群飞来的鬼怪们大声吆喝了一嗓子,然后那群鬼怪们很快就根据他的指挥,排成了一列整齐的队伍老老实实的站着,这顿时让谷穆松了口气。   “不给糖就捣蛋!”   无数诸如掉头、浑身长毛或者是拖着长长舌头等模样怪诞的鬼怪来到谷穆的面前,乖巧地伸出手领糖。   他派发了好一阵,直到篮子里的糖果只剩下一半,那些得了糖果的鬼影才逐渐散去,不再围绕着他而是在墓地中到处乱晃。   半空中的鬼火燃烧着更加旺盛,并且用火光拼出了一个咧嘴笑的巨大南瓜烟火。   此时墓地的中央窜出了一队身上套着塑料小粉裙,站立着用后腿行走的黑色猫咪。它们集体冲着众鬼勾了几下前爪后,忽然整齐划一地“喵喵”叫了起来。   它们的叫声充满了韵律,仿佛像人类在歌唱。   谷穆看着它们随着喵叫而摆动的尾巴和身姿,才恍然——属于鬼怪们的万圣节宴会,正式开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是喵喵歌,我死了x(虚构情节看看就好,喵喵们都是阿飘。现实中动物表演什么的一般都比较伤害动物还是算了吧……【小声耳语】) 第11章 11   谷穆站在外侧,欣赏了一阵猫咪歌舞。   猫咪们“下台”后,又飘上来几只阿飘,其中一位躺在一个棺材里,它的朋友钉上血红的尖长棺材钉,并且在棺材表面贴上无数繁复纹路的黄符纸,开始表演起了“逃脱魔术”。   “这节目是越来越没新意了,去年表演的也是这个,机关我都会了。”   刘单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吐槽。   “你不去玩吗?”   谷穆低头问道。   白花花和加尔威完全不见了鬼影,但他们两个几乎就是鬼群里的中心人物,只要看哪里有鬼怪们在大量聚集,就能确认他们两个的方位。   他觉得刘单理应也如此,因为对方一站在这边,四周就有不少的鬼怪开始频频向这个方向注目,似乎想要靠近,却又犹豫着不敢围上来。   “不去。”刘单咬着棒棒糖,“我就在这块待着。”   “如果是因为不放心我……”   “没事,你不用在意。”没等谷穆的话说完,刘单打断他道,“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玩的,每年也就发发糖聊聊天看看表演……大家聚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聚会多好玩,只是平常的日子太无聊。”   “做鬼很无聊吗?”对于这方面的话题,想要多取材的谷穆表示非常感兴趣。   “很无聊啊,因为现世的东西几乎什么都不能碰,也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有亲朋好友祭祀的鬼还好一点,像现在聚着的这群——”刘单冲着鬼群的方向撇了撇嘴,“孤魂野鬼,就过得更惨了。   “人死了之后什么也带不走,每天漫无目的地在世上飘荡,即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追捧白花花和加尔威吗?”   谷穆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他们长得好看。”   刘单噎了一下:“……好吧,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你猜猜看?”   谷穆摇了摇头。   “因为大院。”   “元贺思?”   “那些妖怪不提,那些鬼魂们如果想要如生前一般活着,一种办法是像白花花一样,稀里糊涂地修炼个千百年,有足够深的道行;另一个就是得到什么宝贝或者高人的庇佑。   “大院是房子的精怪,房子在文化中往往代表着什么含义你大概也能了解——对于孤魂野鬼来说,住进‘房子’里就相当于重新拥有归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供奉。”   刘单抓起篮子里的一颗糖,举到谷穆的面前晃了晃:“这样的糖,很普通吧。可是你看看这个聚会,这些糖是唯一的食物——不是他们不想准备,是除了这些由大院亲自准备的糖果以外,他们吃不了任何普通的食物。”   谷穆低头看向他挎着的那个糖果篮,难以想象他拎着的居然是如此“贵重”的东西?   刘单拆开糖衣,将糖块扔进嘴里。   “这场聚会既是玩乐,也是安抚……不是所有的鬼怪都能住进公寓,不被接纳的鬼怪们就会慢慢聚集在附近,形成如今这种规模——隐患太大又驱散不走,最终就是像今天这样,我们时不时的把公寓里面的食物带出来,大家吃吃喝喝玩玩,闹上一场。”   “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你是公寓里面最后入住的住客。在你搬进来之前,西厢房一直都是空着的,这些鬼怪们也一直盯着那个房间。如今被你占据,肯定会有一些不安分的鬼怪想要做点什么……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把这些危险的地方跟你讲清楚。”   “加尔威说在我之前也有不少人类住进四合院公寓。”   “是,但他们都逃跑了,所以我也不会花功夫和他们接触、提醒他们。但你不一样,我感觉得出来。”   谷穆沉默片刻。不得不说,听完刘单说得这些话,他心中的确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想要搬走的想法。或许是还没有真的遇见什么危险,所以毫无实感……还是说不过短短一两个星期的时间,他就对居住在这里的生活产生了眷恋?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为什么非得是活人?”   “什么?”刘单问。   “像你所说,住进四合院公寓对于鬼怪来说能获得那么多好处,那为何还要在报纸和便民论坛上发表招租广告,吸引像我这样的人类?全让鬼怪们住进来不就好了?”   这个问题一出口,刘单吃糖的动作就停顿了。   他慢吞吞地低头摆弄糖衣,将一边的封口拧开又拧紧。   “我们,不行。”他摇了摇头,“我们也努力过,不过最后发现,大院需要的还是像你这样的‘人’。”   “人?”谷穆察觉到刘单那句话的重音所在。   “对。像你这样,需要进食需要睡眠,会生病会衰老,还拥有生命力和一种叫做‘人气’这种东西的人。”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谷穆说。   刘单忽然咧嘴笑了,恢复了之前轻松吃糖的模样:“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必须要明白的事情。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太过刨根究底,这是长辈的人生经验——”   谷穆低头。外表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古曼童看上去矮小又稚嫩,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却仿佛浸透了人间百态,充满了成熟的味道。   这些鬼怪们的年龄,还真的不能用外表来判断……想想他可能是四合院公寓中最‘年幼’的住户,谷穆的心情还颇有些复杂。   “今天主要是来带你混个‘脸熟’,”刘单指了指谷穆手中的糖果篮子,扯回了正题,“吃了你的糖,他们就不会再跟你‘捣蛋’了。所以一会我陪你去场地里再转一圈,尽量多发一些糖出去,然后……”   刘单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聚会的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天上幽蓝色的鬼火都受了惊,咧嘴笑着的南瓜瞬间扭曲成破碎的鬼脸——   “安静下来!不要慌!”   骚乱刚爆发的那一刻,就有谁高喊了一声,之前不知去往何处的白花花从鬼群里越众而出,奔了过去。   紧随她其后的,是身上狼人服都不知道被谁拽得凌乱无比,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加尔威。   现场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谷穆皱眉,询问刘单:“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单刚要开口,一只黑色的小蝙蝠从远处飞射过来,砸到刘单脸上后摔落在地,瞬间变成了加尔威。   “有点不妙,”赶在刘单发火之前,加尔威急忙叫道,“聚会场里好像混进来了一个活人!” 第12章 不给糖就捣蛋   “你确定?”刘单吃惊问道。   “我闻到了气味,是活的。白花花让我过来求助,说她一个鬼看不住所有鬼——”   谷穆抬眼扫了一眼现场,所有的鬼怪们目前还没什么动作,但几乎都在相互窃窃私语。   哪怕不看加尔威和刘单此时紧张严肃的脸色,他也不会认为现在发生的是一件小事。毕竟哪怕是和他关系友好的加尔威,也曾经热烈表达过对他作为食物的“喜爱”——鬼吃人,是完全不需要罪恶感的。   “……我先送谷穆回家,然后马上回来帮忙。”刘单短暂思考了一会后说道,”你和白花花再坚持一会。”   “可是……”   远处,又猛地爆发了一阵喧哗,看动静甚至像哪里打了起来一般。见到这种情景,刘单古铜色的脸孔又黑了一个色度。   “你们去吧。”谷穆唐突地说。   刘单和加尔威都转头看他,一脸吃惊。   “我会待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他举了举手中拎着的糖果篮子,“我分了不少糖出去,你之前说吃过糖的鬼就不会再‘捣乱’,那我现在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好吧,你一定要在这里,千万别动。”刘单扫了一眼远处的骚乱地点,迟疑片刻后点头,“最多十分钟,控制一下现场我们就回来!”   “好的。”   谷穆答应。然后刘单和加尔威急匆匆地跑远,两个鬼钻进鬼群中,很快就消失了身影。而他们一离开,四周的鬼怪们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很快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对他出手。   谷穆站在原地,也尽量不去做任何会刺激周围鬼怪们的动作。他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篮子,静静等待邻居们的回来。   “谷穆。”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谷穆眉头一挑,但并没有马上回应。因为那个声音听上去十分陌生,并不属于他的任何一位邻居。   “谷穆。”   那个呼唤的声音变大了,仿佛缩短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谷穆紧抿着唇,右手伸入篮子,抓了一把糖果。   他身后的空气突然降了温,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逐渐靠近,贴近他的后背,瞬间让他应激得寒毛直竖。   然后就在此时,“啪”的一声,一只冰凉的、触感如硬骨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谷穆没有回头,想也不想地扬起右手,一把将手中的硬糖往背后狠狠扔了出去!   “不给糖就……嗷!”   糖块砸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碰撞的“咚啪”声响,紧接着是“嘶——”的一下倒抽凉气的声音。   谷穆往前跑了几步,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这才转过身去查看。   一具骷髅。   骨质不够洁白,泛着岁月的黄,几根肋骨上还能瞧见好几处开裂的细小骨缝,里面堆积着黑色的泥土。   对方摸着它的头骨,上面黑黝黝的两个空洞对着他的方向——   “你给糖就给糖,为什么要砸我骨头?”   骷髅磕着上下颔骨,抱怨道。   谷穆没吭声,仍旧在警惕。   而那个骷髅则弯下腰骨,捡起地上的糖后扔进了它的嘴巴——明明已经没有了肌肉、胃袋和食道,可糖果居然没有摔落,而是瞬间消失无踪。   紧接着,它的骨头开始咔咔作响。过了片刻,它活动着身躯,积在骨缝中的沙土“簌簌”抖落,骨质明显变得比之前细腻洁白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没有声带了吗?”骷髅吃了糖,看上去颇有些兴高采烈的模样,“但我会用法术发声,我厉害吧嘎嘎嘎——”   虽然不知道这骷髅从哪冒出来的,但既然吃了他的糖,应该就没有危险了吧?   谷穆冷静地思考着,试探地询问:“刚刚是你在喊我的名字?”   骷髅歪了歪头骨:“什么,你有名字?你不叫哑巴吗?”   不知道他的名字,难道刚才呼喊他名字的另有其人?   还有,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名字叫哑巴了!   谷穆吃了一惊,思索着问题……顺便吐了个槽。   “我……”他刚想继续说话,忽然觉得不太对。   安静。   四周太过安静了。   万圣节会场明明还存在着其他的鬼怪,哪怕什么也不做也会产生细微的动静。可现在这些活动的迹象全都消失了。空气冷清清的,除了树叶吹拂的“沙沙”声,寂静得落针可闻。   他缓慢转身,环视一周,心慢慢地下沉。   没有墓地,没有鬼怪,没有组成万圣节南瓜的照明鬼火……他的身后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不是其他鬼怪消失了,是他消失了。   是那个骷髅?   谷穆第一时间怀疑上了对方,他转身想要质问,结果看到那具骷髅正晃荡着臂骨转圈。   “咦,我的坟包呢?我的坟包哪去了?”   他转了好几圈才停下,疑惑地问谷穆:“你看到我的坟包了吗?”   谷穆:“……”   ——他解除了对犯罪嫌疑骨的怀疑。   ——理由是对方没有这个高智商。   “你还能找到回万圣节会场的路吗?”   不管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他转移到了这个地方,对方一定还隐藏在附近不怀好意。谷穆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骷髅抬起右手,指骨在空气中划拉了两下,忽然一条幽静的小路凭空出现在面前。   “鬼道还能走,我还能找到我的坟包。”骷髅嘎嘎磕着上下颌骨。   谷穆松口气:“那你也能回到万圣节的聚会场?”   “嘎嘎。”   “你认识刘单他们吗?”   “这附近的都认识!住在鬼屋的,大家都可羡慕了。”骷髅说,“不过我不羡慕,我有自己的坟包。”   “你能去找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吗?”   在陌生或者危险的地方迷路,比起跟着陌生人(鬼)乱跑,谷穆觉得还是想办法通知熟人并且留在原地等待会更容易获救。   “不要,好麻烦,我要回坟包睡觉了。”骷髅拒绝道。   “给你十块糖当跑腿费。”   “才十块糖太少了!”骷髅嚷嚷,“不干不干,必须给我八块!”   “……成交。”   骷髅又要求先付报酬,谷穆讨价还价,才改成了提前给一半定金,剩下一半带人过来了才给。   “你的算术真差!”骷髅抓着五颗糖踏上鬼道,“八除以二等于五都不会算……”   它嘟嘟囔囔着,刚钻入鬼道就身形一顿,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鬼道中砍过,凌冽的风从里面刮出来,扑在谷穆的脸上砸得生疼。   骷髅的骨架忽然在空中散开,无数块洁白的骨骼夹杂着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滚落地面,溅入尘埃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断在这里会被打……算了诶嘿【装傻.JPG】 第13章 皮   一根腿骨滚到谷穆的脚边,撞了一下后又滚开。   如大梦初醒,谷穆打了个哆嗦,意识上才艰难理解了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喂!”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那个骷髅叫什么名字。他呼喊的声音干涩细弱,很快就飘散在了风中。   面前的鬼道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散落一地的骨头和糖块。   谷穆的脚发软,但他还是走上前,弯下腰用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地上的头骨。   “喂!”   他又叫了一声,试图得到回应。可地上的骨头毫无变化,最后他慢慢直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这是……死了吗?   明明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骷髅。   无论是活人还是鬼怪,这还是谷穆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即使骷髅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熟,他的心中还是禁不住升起了一种难过、害怕和茫然的情绪。   “救命……”   正当他还沉浸在情绪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呼救声。   谷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左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响起草木哗哗摇摆的声响,转瞬间,一个灰头土脸模样只有十几岁的女孩从中摔了出来。   她扑倒在泥地上,挣扎爬起来的时候和谷穆对上了视线。对方哭成花猫的脸上瞬间涌现狂喜。   “救命……救救我!这里有鬼!”   她一边大声地求救,一边仓皇地奔向谷穆。她的脚步踉踉跄跄,未跑到跟前就伸出手去抓谷穆的衣角和手臂。   却扑了个空。   谷穆侧身闪躲,对方猝不及防下差点摔个跟头,急忙站稳然后茫然地看着他。   “求求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好多的鬼,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我好害怕……”女孩哭着说。   谷穆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刘单和加尔威他们说,有一个活人闯进了聚会会场……就是因为他们要去处理这件事,他现在才会阴差阳错地和他们分散。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女孩?   “我也迷路了,不敢保证能带你出去。”谷穆说,“但你可以先跟着我。”   “太好了,谢谢,谢谢……”   女孩破涕为笑,向着谷穆的方向走了两步。但还没等她靠近,谷穆突然伸出胳膊挡住了她,这立刻让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先吃下这个。”   谷穆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掌心上摆放着一颗糖果。   女孩局促地说:“糖?不、不用,我现在没心情吃糖……”   “如果你不吃,我就不会帮你。”   “为什么?”   “在恐怖作品里最常用的鬼怪人设就是小孩和十几岁的少女……我这是为了保险。”   女孩站在原地未动,脸色不断变化,却一直没有去接过那颗糖。   谷穆慢慢地往后倒退,心中的警惕逐渐升高。正当他收回手,当机立断地准备转身逃跑时,那个女孩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那声音尖利、高昂,犹如指甲刮着毛玻璃,让听到声音的谷穆头晕目眩,错过了逃跑的时机。   而那个女孩的头顶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从身上飞出了一层薄薄的皮。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而那层皮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谷穆的面前,一下子将他包裹了起来!   谷穆疯狂地挣扎,但他的力气却显得那么微弱,没有派上半分用场。那层皮紧紧贴合着他的肌肤,向全身生长——脚,腿,腹部,胸膛,脖颈,还有脑袋……他的五官皆被覆盖,视野上仿佛蒙了一层肉色的面纱,而鼻子则被堵住完全无法呼吸。   就在他快要窒息之前,忽然又有空气流进他的鼻腔。   “不行,不能杀,还有用。”   奇妙的,这层皮贴到他的身上以后,他就能直接地听到从上面传来的“心声”。   “你想做什么?”   谷穆试图和它交流,但它却根本不搭理。然后他的右脚在他完全没控制的情况下抬高又落下,同时双手也在生涩地不停挥动——   他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察觉到这一点的谷穆心情糟糕极了。   “走,走,回去!”   谷穆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走路的姿势渐渐从生涩变得正常熟练。他踏上鬼道,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浮现了四合院公寓的景象。   他回到公寓了,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那层皮控制着他的身体,推开院门走进公寓里面。院子里,白花花、加尔威和刘单他们都在,似乎聚成一圈讨论着什么。他一进门,他们抬起头望过来,愣了一下后白花花爆发出惊喜的欢呼。   “你居然自己回来了?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不见了正商量如何去救你!”   三鬼跑到谷穆的身前,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关心他:“你还好吗?你之前去哪了?”   谷穆想要求救,或者跟他们打暗示,但他就连眼皮都无法控制,只能听着他的声音从他的嘴巴里发出:“你们走后不知道怎么我就迷路了,找不到你们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你自己找回来的?”刘单疑惑地问。   “不是,我遇见了一个骷髅,给了它糖果后它送我回来的。”   “骷髅,什么样的骷髅?”加尔威好奇地问,而其他邻居似乎也想接着询问什么。   “赶走他们!”   谷穆听到那层皮在不耐烦的叫嚷,同时猛地缩紧,仿佛要钻入他的血肉中一般带来一阵阵的疼痛。可表面上,他却没能表现出任何异样——这层皮对他身体的控制,已经精细到了面部表情。   “我很累了,我想先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同时甩开了刘单他们,径直上楼。而白花花他们虽然看上去对他的冷硬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没有拦着他。   谷穆一步步地爬到了二楼。   楼梯吱呀作响,每一声都仿佛锤子,沉闷地敲在他的心间。   随着他逐渐接近二楼,他能感受到身上的这张皮在变得更加兴奋。他甚至隐隐得到了一种启示,第六感在咆哮着告诫他千万不能让这张皮进入他的房间,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怎么办?   怎么办!   西厢房的房门就在前方,只差那么两三步。谷穆感觉自己在出汗,虚汗。而不甘、愤怒、恐慌还有无助……的众多情绪汇聚成漩涡,将他的灵魂淹没,却没能像文学作品里常见的桥段那般,帮助他脱离眼前的困境。   “房子!房子!是我的了!!”   谷穆听到皮在狂笑,在尖叫,它迫不及待地控制着他抬起手,去触摸西厢房的房门——   “谷穆。”   淡淡的一声呼唤,却仿佛下了定身咒一般,将他的脚直接钉在了原地。   谷穆感受到皮在发抖,但仍强撑着控制着他回头。   完全不知道元贺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谷穆上楼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他的身影,也没听到他走路的脚步声。但现在对方就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背后,冲着他微笑。   谷穆有了一丝希冀,期待着元贺思能发现他的异常。   “你既然回来了,我借你的幽灵服可以还给我了吗?”   谷穆失望了。   元贺思和白花花他们一样,表情如常,语气如常,什么都没能发现的模样。   “好,我这就还给你。”   那层皮急忙控制着谷穆抬手,去脱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幽灵服。但是脖颈处的南瓜丝带领结仿佛打成了死结,怎么也拆不开。   “该死的,你为什么要把领结系得这么紧!”   那层皮越拆越急,在心底大声咒骂谷穆。而谷穆却忽然产生了一阵恍惚。   谁系得领结?   他模糊的想起他临出门的时候,好像是元贺思的手伸过来,轻轻地为他整理了南瓜领结的丝带——   “解不开吗?我来帮你吧。”   元贺思说着伸出了手,那层皮没能阻拦,对方的手抓住了丝带的一角,只是轻轻一扯,怎么也拆不开的死结,瞬间散开。   “啊啊啊啊啊——”   那层皮发出痛苦的哀嚎,在领结拆开的那一瞬间,它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元贺思的手探入火中,精准的抓住了那层皮的一角,飞快地将它从谷穆的身上撕了下来!   “不要!不要……”   哀求短暂响起,快速消失。谷穆只来得及瞧见无数燃尽的黑灰火星在走廊里飘落,等到它们落下熄灭后,就变得什么也不剩。   谷穆尝试地抬起手,摸了摸脸,感受着重新回归的身体控制权,愣怔地抬头看向元贺思。   “欢迎回家。”   对方笑着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能看破伪装,但实力不济照样躲不开fg啊。为我们的古墓老师点蜡x 第14章 发烧   谷穆走在泥土小路上,四周黑漆漆的,寂静得让人发慌。   他加快脚步,远处产生了蒙蒙亮光,一具洁白的骷髅待在光芒的中央,傻乎乎地往嘴里塞糖。   “喂。”   他松口气,上前拍了拍它的肩胛骨。但“哗啦”一声,随着他的拍肩,骷髅散成了一地碎骨,骷髅头咕噜噜的在他脚下滚远——   谷穆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往后退,可身体却动也动不了。他低头检查自身,发现他的身上似乎多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那层皮贴着他的肌肤还在不断缩紧,甚至逐渐夺走了他的呼吸。   而在他的脚边,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谁死了?   看见那具尸体,谷穆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   “是你死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他心底响起,皮在嗡嗡作响,仿佛得意大笑。而伴随着“笑声”,地面上的尸体也翻过了身,他赫然发现上面就是他的脸——   .   “不……不要……”   谷穆躺在床上呢喃着,吐出含糊又破碎的词语。   他清楚自己陷入了梦魇,却无法摆脱它恢复清醒,意识昏昏沉沉仿佛浸在泥沼中一般挣扎下陷——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有一只手轻轻托起了他的头,有着冰凉触感的圆弧物体碰到了他的嘴唇,带来湿润的水汽。   谷穆本能地张开嘴,甘甜的水流淌进他的喉咙,抚平了他心理上的慌乱和生理上的干渴。   他喝完水,轻轻咳嗽两声,终于能撑开沉重的眼皮,茫然环视着四周。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元贺思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后让谷穆重新躺下。   “我……这是怎么了?”   谷穆的大脑仍旧不够清醒,喃喃询问。而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你昨晚上发低烧了,可能是受到惊吓的原因。”元贺思说。   谷穆这才隐约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在元贺思帮助他“赶走”他身上寄宿的皮后,他一放松下来,后半夜就开始烧了起来。   虽然温度不高不用上医院,但不停地流汗发抖还恶心呕吐,一整晚都被折腾的够呛……   “你,照顾了我一天?”   猛地想起记忆中他刚开始发烧的时候,元贺思就过来敲了门……之后他好像就再也没离开。而现在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白到发亮,谷穆不敢去想对方究竟守在他床边守了多少个小时!   “照顾病人是应当的。”元贺思说。   “其实你可以放着我一个人休息的……”不用如此劳累。   谷穆想这么说,可是一侧头看到元贺思微笑的脸庞,他就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发烧流了一晚上的汗,可被褥和衣服仍旧是干燥清爽的,可见有人一直在为他擦拭和更换。而他额头上垫着的毛巾和冰袋,能感受到里面的冰块大概全都是被磨去锐利的尖角后才泡进冷水,所以才不会沉重硌人,只带来阵阵清凉……   对方为他体贴入微,细心做了这么多,再说推脱的话语仿佛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细如蚊鸣的话:“谢谢……”   已经习惯了自己生病,自己休息,自己照顾自己。突然之间得到了他人的关心,谷穆在不适应中为自己的开心而感到羞涩。   “看样子烧已经慢慢退下来了,再休息一会大概就会痊愈……你现在饿不饿,我下楼给你煮碗蔬菜粥?”   元贺思伸出手摸了摸谷穆的脖颈肌肤,试探了温度后说道。   谷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地瞧见元贺思侧身倾覆过来,为这遽然拉近的距离而心脏慌乱跳动。   “奇怪,怎么体温又开始上升了?”元贺思疑惑地说。   谷穆张了张嘴,往被窝里缩了缩,悄悄拉高被子遮住大半的脸。   元贺思之后站起身,端着空水杯准备离开。但临走前他又突然停下,回头对谷穆说:   “你昨晚和今早上手机一直在响,我帮你接听了,对方说是你的编辑。虽然生病期间最好不要碰手机,但我觉得你还是给他回个电话比较好。”   听到对方这么说,谷穆才想起来昨晚烧得厉害的时候,好像的确有这样的事情:他的手机响个不停,最终元贺思询问了他后,他模模糊糊地就同意了对方帮忙接听……   手机就放在他的床头,在元贺思下楼后,谷穆把手机拿过来,没有回拨电话,而是打开了企鹅。   【古墓:。】   【责编菠菜:啊!古老师你上线了!是发烧好了吗?你生病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昨天还想找你聊聊新文的事情,结果怎么敲你也不回!甚至连电话都不接听,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杀到你家去!】   【责编菠菜:话说你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烧?我跟你说古老师,干咱们这一行的一定要注意保护身体啊,什么秃头肩周炎颈椎病都是小事,就怕哪天缓不过来一头栽倒在电脑前——】   【责编菠菜:你一个人在家没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个外卖什么的?】   【古墓:不用了,我房东下楼给我做菜粥了。】   【责编菠菜:你的房东在照顾你?对了,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个声音特别温润好听的男人帮你接了电话,他是谁,你房东?】   【古墓:嗯。】   【责编菠菜:声音都这么好听,本人一定是个帅哥吧!】   【古墓:……】   【责编菠菜:你不否认就是肯定了!】   【责编菠菜:嘿嘿嘿,原本你生病我还挺担心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是挺好么。一个大帅哥在你身边嘘寒问暖还帮你做饭……我开始怀疑你之前说搬去鬼屋住是真的为了取材还是为了帅哥了。】   谷穆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一样。   【古墓:……别瞎说。】   【责编菠菜:你们没成?】   【古墓:成什么成,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就没有试着追一下?难道你不心动吗?】   谷穆的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都没抓住。   他盯着手机屏幕内的聊天框,盯着菠菜发来的最后那条信息,忽然觉得身上的汗流的太多了,又黏又湿,导致衣物紧紧沾在身上,烦闷的不像话。   不知为何,他回想起了昨天。元贺思将那层皮从他的身上撕下,然后微笑地看向他——当时对方的眉眼在飞舞燃烧的火星照耀下,柔和的仿佛在他眼中发光。   不心动吗?   他思考着菠菜的话。   帅气俊美,温柔体贴又擅长家务,甚至还拥有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   【古墓:不可能的事情,不要再谈论这个了。】   【责编菠菜:怎么,对方是个直男?】   【古墓:比直男还糟。】   因为对方是一栋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菠菜编辑,一如既往的话痨呢x 第15章 梦与秘密   和菠菜聊着聊着,谷穆精神不济,渐渐又合上了眼。   他的意识在梦中浮浮沉沉,忽然身体凝结成了他过去十八岁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他比起现在要矮要小,刘海也没有长到遮住眼睛,脸颊上还有着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   十八岁的他手指紧紧攥着一个文件袋,坐在一家出版社楼下的招待隔间内。前后左右的隔间里都有人在相互交谈,说话的声音络绎不绝,唯独他一声不吭,沉默地像块石头。   “哎呀哎呀,开会有点晚,你没等急吧?”   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圆脸男人风风火火的闯进隔间,在谷穆的对面一屁股坐下。然后对方托了托歪掉的眼镜框,说道:“你可以叫我菠菜……刚刚就是你打电话说想要自荐投稿?”   “是,这是我的稿子。”   谷穆递过他手中的文件袋。   唤作菠菜的圆脸男人模样十分年轻,不像那种有经验的老编辑,而且行事又莽莽撞撞的……他其实心中有点不安,可已经被拒了很多次的他也没什么选择权。   “你这是手写稿?”   “……是。”   “哎呀,按照我们出版社的规定,投稿的必须要提交A4尺寸的电脑打印件。”   又是这样。   谷穆低下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抓紧:“我、我知道,但是我家里没有电脑,去复印店的话会被发现……”   “……不过我先看看再说。”   没等谷穆解释完,对面的菠菜就自顾自地补完了他之前说的话。   谷穆顿时惊愕地抬起头。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轻易接纳了!   之后菠菜一直在低头翻阅稿子,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丰富,时不时地皱眉抽气咧嘴呲牙……他的这种表现让谷穆坐立难安,只过去了短短十几分钟,他却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   “粗略翻阅了一遍,我觉得你文采不错。”   谷穆松懈下来。   “不过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菠菜突然问。   “什、什么……”   “直白一点说,你是gay吗?”   谷穆浑身巨震,瞳孔瞬间缩紧,慌乱到几乎无法顺畅呼吸。而就在他马上要夺门而出逃跑的前一秒,菠菜突然叫住了他:   “啊,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只是你的稿子……”对方屈指敲了敲文稿,“几乎没有出现一个女性角色,说实话这在恐怖题材内其实有点少见。   “一般来说,恐怖的受众男性多于女性,所以即使主要人物都是男性角色,也往往会加上几个女性角色来进行‘增色’——但你的稿子里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个‘男人国’,并且所有的文字都在对女人这种存在讳莫如深。   “而且我觉得你还在恐惧着年长的女性。”菠菜又认真地翻了翻稿子,“文稿从开头到结尾,一直萦绕着对于莎莉妈妈的淡淡恐惧。   “她是这篇稿子里唯一一个女人,但也是最恐怖的鬼怪。她掌控、折磨、摧毁主人公的一切,而主人公所有的挣扎在她面前都仿佛像是一个笑话。你文字的表现力十分强烈,每一幕的场景都可以让人身临其境,出色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   “作者本人亲自经历过这样的绝望一样。”   菠菜的话语平静又有条理,和他刚开始那种毛毛躁躁的表现截然相反。   或许是对方的声音中不掺杂任何的讥讽和厌烦,谷穆从一开始的冷汗直流逐渐平静,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但他仍旧在保持着沉默。   “哎呀,不过说这么多,其实读者在意的终究只有作品,作者本身是否经历了什么并没有人会在意,但是——”   菠菜身上那股专业的气势一下子卸掉,但唯独看向谷穆的双眼中,仍有一丝意味深长:   “作品是会透露人心的。想要隐瞒的话,你就要学会更好的掩饰自己才行。”   .   “啪嗒”。   手机摔到了床铺下,磕到了开关键,瞬间屏幕大亮。   那亮光晃了晃,照耀在谷穆悬在床边的脸上,薄薄的眼皮受激一跳,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入眼便是一片昏暗。   太阳已经落山,房间也没有开灯,手机亮光熄灭后夜色就在空气中流动,将整个房间轻柔包裹。   我又睡着了吗?   谷穆刚刚苏醒的大脑还不太灵光,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慢慢恢复正常运转。   从梦中惊醒的感觉真是不愉快。   他摸了摸额头,没有摸着冰袋,而热度已经退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覆盖着保鲜膜的粥碗和水杯——显然在他睡着的时候,元贺思来过一趟,但没有打扰他的休息。   谷穆缓缓起身,把那碗粥端到自己的膝盖上,低垂着头盯着。   这是元贺思特意为他熬的菜粥,不管是为了身体还是为了对方的好意,他现在都应该把它喝光。但谷穆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却觉得全无胃口。   他的脑子里还在回想之前的那个梦,想着他一直以来都竭力隐藏的那个秘密。   他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这还是他在16岁,偷偷摸摸跟朋友们一起看小片子的时候发现的——比起受朋友们瞩目的女主角,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男主角那隆起的肌肉上;朋友们大呼小叫的争当葫芦娃,唯有他不动如钟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站起来的冲动。   在这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不需要人指点,他就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   ——是恶心、鄙夷、痛骂还有冷嘲热讽。   不是没有人给予过包容和接纳,但即便如此,他向陌生人的每一次坦诚和暴露仍旧宛如豪赌。   赢固然一切如常,可每次输掉,却永远都是满盘皆输。   他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都怪菠菜。”   胡说八道,才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溅起了些许凌乱水花。   明明他的人生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既不打算骗女人结婚,也不想去找什么男人。他只需要一台能够码字、能够联网的笔记本电脑,就能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一辈子。   在粥碗里无意识搅动的勺子磕到了碗壁,发出“当”的清脆响声,唤回了他的神思。   谷穆吐出一口气,感觉心中的烦躁和昏暗的天色一起掐住了他的喉咙,闷得人都喘不上气。   他把粥碗重新放回床头柜,穿上鞋子走出了他的房间。   二楼的走廊上很安静。   正好,他现在也不太想遇见其他人,只想独自去院子呼吸下新鲜空气,让夜风吹吹他的脑子。   吹凉了,冷静了,第二天面对其他人,又能保持住一如往常的态度……   “谷穆,你醒了?”   他刚走到楼梯口,元贺思正好从厨房出来,转身间和他对上视线,微愣一瞬便亲切地关心道。   完全没料到能和对方碰个正着,谷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身后的楼梯扶手。   “你的烧退了吗?”   元贺思正伸手过来,试图去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见了他的反应后也是动作一顿。   “对不起。”元贺思收回手,收敛了笑容沉声道。   谷穆定了定神,目光茫然,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跟他道起歉来。   “你应该是害怕了吧?原本这次带你出去是希望能保护你的,却没想到反而让你遇上了危险。”   “我……”   “虽然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后,会害怕我们这种非人的存在很正常……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不要害怕……   “白花花还有加尔威都很喜欢你,你这次的意外他们非常的自责,现在没有过来探望你是因为他们害怕你生气。刘单也一样,虽然他才刚刚回来,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态度和平常人并不一样……”   谷穆越听他说话越张大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误会了什么。他想要解释,但听着元贺思略有急切和不安的一长串话语,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元贺思问。   “你……怎么看我?”   “我当然也希望你留下来。”   “只有……”只有这样吗?   谷穆张开嘴,又闭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逼问一个更确切的回答,但立刻醒悟过来他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唐突。   “你想要说什么?”元贺思问。   “没什么……”   谷穆缓缓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他之前做过的那场梦。   【想要隐瞒的话,你就要学会更好的掩饰自己才行。】   梦中菠菜的话语仍萦绕在耳畔,谷穆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冷静地解释:“我没有害怕你们,我其实很感谢,感谢当时你救了我。”   他垂下眼帘:“我方才只是刚起床,身体还有点虚所以踉跄了一下而已。”   元贺思在打量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片刻,他侧了侧身,让出去往院子的路,然后微笑地邀请道:“那要一起去院子里乘凉吗?我正好在做准备。”   准备?   听到元贺思这么说,谷穆抬头张望前院,才看到院子里摆了一副藤制的桌椅,腾桌上错落有致的摆着各种瓷具,藤椅则正对着院子中央。   原本就想去院子乘凉的谷穆心动了,点了点头。 第16章 酒酿南瓜圆子   “那你先去坐着,我把剩下的东西端过去。”元贺思说,“对了,你能喝酒吗?”   “什么酒?”   “自家酿的甜米酒。”元贺思温和地问,“你喜欢喝凉的还是热的?热的话桌上有煮酒器,还有一碟盐毛豆;冷的有奶白酒,把米酒冻上冰碴然后泡进鲜奶里,味道很醇厚。”   光是听对方这么说,谷穆就忍不住动了动喉结:“我,都来点?”   元贺思笑得十分开怀:“好。”   他之前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正端着酒壶。于是干脆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谷穆,便又转身进了厨房。   谷穆端着东西走到藤桌前放下,拉过一张藤椅坐了下去。   他的身体全靠在椅子上,仰头就是天空。藤椅对着的方向正好能看到天上的一轮蒙蒙的黄月亮,还有在月亮周围无数点缀的细碎星光。   月色很美,但也有点冷。   深秋的夜风比起夏日更能钻透衣服,尤其他还刚刚病愈,白日里身体发了许多汗正有些虚,所以躺下这一会的功夫,他就没忍住伸手环抱住了两边胳膊,搓揉着上面冒出的鸡皮疙瘩。   然后忽的一下,一张厚实的暄软毛毯落到了他的身上。   谷穆抬起头,元贺思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正给他递着毯子:“从活动室里拿出来的,盖上,不要再着凉。”   “……谢谢。”   元贺思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放下托盘便熟练地将酒壶放入煮酒器中烹煮,同时端起一个瓷碗递给了谷穆:“先尝尝这个酒酿南瓜圆子。原本昨天万圣节是打算做给你们回来吃的,结果……”   结果他竟一病不起。   谷穆心领神会地接过这个迟来的节日点心。碗里圆圆的黄色圆子滑溜溜的,压在雪白的糯米上,清澈微黄的汤汁散发着热气,热度透过瓷碗壁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手上,驱散了之前晚风带来的寒意。   他舀起一个小圆子送入口中轻轻咬下,软弹的圆子沾着汤汁烫了他的舌头,谷穆呼呼吹了两口气,味蕾才品尝到南瓜的甜度和米酒的香。   “好吃吗?”   “好吃。”   谷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背靠着藤椅,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手里捧着温暖的瓷碗,嘴里则嚼着甜丝丝的南瓜圆子。然后他抬眼看了看天空,薄云飘远,月亮与星光变得更加清晰闪耀。   真好。   生病带来的不舒适和隐瞒秘密带来的烦闷此时都烟消云散,南瓜圆子咽下肚,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胃里。   “白花花他们呢?”谷穆想到了其他人,“他们不会现在还在躲着不敢见我吧?”   “他们去调查这次的事件了,”说到这里,元贺思的脸色有些冷,“打扫现场痕迹,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有驱散附近的那些孤魂野鬼。”   “要把那些鬼怪都赶走吗?”谷穆吃了一惊,心中不安,“这难道是因为我?我觉得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你不要在意,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元贺思宽慰他,“那些野鬼本是冲着我——之前还有空房所以我没有理会他们,但现在你都搬进来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像我们这种存在,大量聚集在一起就容易出事。现在让他们离开,也是为了周边的活人还有他们好。”   元贺思这么说,才让谷穆放下心。但是一听到是因为他搬进了西厢房,才让那些野鬼们不得不离开,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鼻尖。   “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让我搬进公寓呢?”   之前刘单跟他说,所有的鬼怪都想搬进四合院公寓,才会对他不利。他虽然把这句提醒记在了心里但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概念。直到被那张皮附身,能够和它心意相通,才清晰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渴求和执念有多么的强烈。   “刘单说我能够住进来,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   他定定地看向元贺思,迷惑不解地问。   “我也不是很明白,”出乎意料,元贺思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我曾经很长时间内都是独自一人,有人看得见我,也有人看不见我……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很寂寞,仿佛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我遇见了刘单,他向我寻求庇佑,而我则想填补我身上的空缺,于是他就成了我的房客。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缺失的地方已经被填补上了,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我的错觉。”元贺思讲述着往事,“我以为是人数不够,所以又遇见了白花花、加尔威……还有很多你不认识的其他鬼怪。   “那个时候也同样很热闹,但我仍旧觉得不一样。我的房客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了刘单他们,而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一天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谷穆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追问。   “我想明白了,我是一栋房子啊。没有活人居住的房子,只不过是一栋荒废的空屋,就算接纳再多的鬼怪也没有作用。   “谷穆,这栋公寓是因为你的存在才有了人气与生命力,所以,谢谢。”   元贺思淡淡冲着他淡淡笑着,眉眼中透露出的温柔和月色一起流淌成了水,淌进了谷穆的心田,淹没成湖,“呛”得他手足无措。   “我根本没什么都没做,是你们照顾我太多。”   想想他现在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元贺思承包的,遇险和生病也是对方搭救和照顾的,结果一个月的房租只用给两百块……他现在都觉得自己给的租金太过低廉而有些羞愧。   “在我看来,我只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他又想到了那个算数不好的骷髅,情绪低落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   “你是在想那个之前和你在一块的骷髅鬼吗?”元贺思问。   谷穆惊讶地抬头,几乎怀疑对方能读他的心声了。   元贺思说:“白花花跟我说过,他们去处理现场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骸骨。”   他顿了顿,忽然手一翻,一个洁白的骷髅头骨出现在他的手上。而看到这个骷髅头的那一瞬间,谷穆就猛地坐直了身体。   “这是——”   “只有这个头骨里还残存着的一点灵性,所以白花花把它捡了回来。”元贺思说者,将骷髅头递给了他。   谷穆慌忙在藤桌上放下碗,接过骷髅头。不是滋味地摸了摸头盖骨,结果骷髅头的下上颚冷不丁地磕了两下,差点惊了他一跳。   紧接着,便是惊喜的情绪。   “他还活着?”谷穆问。   “不能说是活着……但有恢复的可能。”元贺思说,“如果你想帮助他,我可以把他埋进我的菜地里,时间久了还有重生意识的可能。”   菜地。   谷穆顿了顿,目光落到了前方院子里的那几片菜地。田地的四周都用砖石砌着石阶,上面的泥土和院子贫瘠的黄土不同,是肥沃的黑土地。元贺思每日里总有一两个小时在照顾田地里的蔬菜,他曾经好奇围观过,对于那片不论季节、气候,什么反季节蔬果都能种得出来的田地充满钦佩。   如果是那片神奇的菜地,说不定真能让骷髅重新复活。   他相信那片田,也更相信元贺思。   “那就拜托了。”他认真地说。   他不擅长与人交际,所以更不擅长欠人人情。所以尽管骷髅和他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他只要一想到对方是因他而“死”,心里就会沉甸甸地喘不上气。   出于这个原因,谷穆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乘凉,干脆起身和元贺思一起把骷髅头埋入菜田的边角,用黑土厚厚的覆盖着,才算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这么一活动,他的身上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元贺思以“刚痊愈的病人不要吹太久晚风”为由,温和却坚定地把他“撵”回了房间——还不忘提醒他记得端上冰箱冻好的奶白酒和没有吃完的酒酿南瓜圆子。   回到房间的谷穆没有去休息,他打开一天都没开机的电脑,点进了文档页面。   文档下方的字数统计处显示着大小:10w字。   这篇存稿的是他时隔两年才重新投稿的作品,菠菜曾经两次三番地催促他赶紧发文,却总是被他婉拒,拖拖拉拉的存稿到今日。   他给菠菜的理由是他第一次网络连载,怕无法稳定更新所以想要多存些字数,可其实真正的理由,却是他在紧张和害怕。   紧张是紧张时隔两年才出新作品,圈内的一切都已经对他变得十分陌生;   害怕是害怕他是否会再次失败,读者万一仍旧不肯接纳他的作品又如何?   这些隐秘的情绪一直压制在他的心底,让他总觉得自己准备不够,而迟迟无法做出发表的决定。   但是现在——   谷穆点开了“晋江文学城”的网页,点进了它的后台,将三章存稿放入存稿箱。   他眼睛盯着网页,手端起桌上的奶白酒轻轻抿了一口里面带着酒气与奶香的冰渣,轻笑了一声。   米酒带来的醉意麻痹了他的紧张,而之前清爽的晚风则吹光了他的担忧。   【是否要发表新章节?】   网页后台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谷穆平静地移动鼠标,轻轻点了一下。   【确定。】 第17章 读者群   【主题:现在新人都这么牛了吗?新书才发了五章就已经几百收点击上千?】   0L楼主   真的纯新的作者,写的还是冷题材灵异,结果才开文没几天就这种数据。但这么多点击和收藏,评论才只有8条……这怎么回事啊?   1L   还能怎么回事,刷了呗。   2L   楼主说的哪本书啊?这也刷的太明目张胆了,不过既然都把收藏和点击刷上去了,怎么不也刷刷评论,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问题吗。   3L   冷题材灵异好几百收藏却只有八个评论……我好像知道楼主你在说谁了,新晋榜第六的那位吧,作者叫什么,古墓?   4L   文章链接:《迷途》,准备刷负的地址送上,不谢。   ……   12L   不是,这就把人挂出来了?有证据吗你们就准备刷负?   13L楼主   数据夸张成这样还不叫证据?   14L   呵呵,楼主真是少见多怪,古墓可是晋江出版社旗下的灵异大神啊,人家是自带流量这种数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如说现在还有点偏低了呢,毕竟网文跟出版文隔着墙,不少读者信息滞后还一时半会摸不到网站上。   15L   什么,居然是自带流量吗?原本还以为能吃到个瓜的,失望吐瓤。   16L楼主   就算这本书收藏啥的数据没问题,但评论也有问题吧?既然是大神,怎么可能评论才这么点!   17L   什么意思,你瞧不起冷评体质咋地!【恼羞成怒】   ……   32L   啊,现在才看完书回来,刚才上边给了链接我是想去刷负来着,但为什么点开了第一章 我就不知不觉地追起书了呢!真的是邪门了!而且为什么才更新了五章啊!什么都没看出来呢就没了!没了!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33L   后悔这么早就宰了的加我一个,楼主害人不浅,吊人胃口吊得我都无心吃饭了!啊啊啊你为什么不能挂一个完结文给我看,居然给我推这种才五章的浅坑!   34L   好奇,有这么好看吗?我以前不看灵异诶,可怕吗?   35L   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不过我觉得还好?目前没什么太吓人的,不如说主角失忆了以后和其他“邻居”们相处日常还蛮搞笑的……   36L   哇,那我要去看看!   37L   我也去!   ……   74L   老书迷看着你们欲言又止,古墓的书不可怕……呵呵。   75L   楼主好像不见了,我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明明是来挂墙头的,竟然反而变成了一场大型推书安利吧。   .   谷穆在新书发表后,只在微博提醒了一声,就彻底不管网上的反应埋头写作。   日子一天天平稳过去,他的存稿和发表更新数也在有条不紊地增加。   的剧情逐渐延伸开,发在网络上的剧情已经进展到主角被邻居堵在房间内,于是不得不运用智慧与武力将其击倒,当主角怀疑他杀了人时,惊慌失措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却在第二天发现,明明已经倒下的邻居,居然又像没事人一般的走出了房间向他问好……   而这个阶段,全书另一个浓墨重彩的主要角色也即将开始登场。   那个名叫“方”的神秘男人,将会在之后取代这个“死而复生”的邻居,住进主角隔壁的房间,与主角进行第一次的接触。   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谷穆忽然有些心虚。   因为他发现,这个新人物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是参考了元贺思为原型,字里行间中总是透着一股熟悉劲,让他写到这个人物的时候,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元贺思的容颜。   这让他不由得心慌气短。   可若要让他改了这个新角色的人设,他又颇为不忍。再三犹豫之下,还是保持了初稿的状态,没有进行变动。   “谷穆谷穆!你有企鹅吗?来加个群——”   某天晚上,谷穆正坐在一楼活动室里看书,为接下来的文稿收集资料,加尔威一阵风似的从楼上咣咣跑下。   离万圣节过去已经有十几天,在他病好之后的第二天,白花花和加尔威他们就扭扭捏捏地跑过来跟他道歉。虽然谷穆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道歉的,但一声原谅就能让他们放下负担,他还是很乐意顺水推舟的。   于是在白花花送上珍藏的巧克力、加尔威送了一套恐怖精装版——备注:是谷穆自己的作品,还有刘单郑重其事献上的《轻松就能学会的傻瓜英语第三册 》……捧着这一堆慰问礼物的谷穆总觉得跟其他住户之间的感情联系变得更融洽了。   ——虽然他至今疑惑于《傻瓜英语》的前两册在哪里。   “加什么群?”   谷穆条件反射地摸出手机,点开企鹅后才问道。   “书迷同好群!”加尔威苍白的脸色都激动地泛着潮红,“我和其他的书粉一起建的,所以你也来加群吧!”   “书粉是——”   “当然是古墓大人的书粉啊!”加尔威理所当然道。   我就知道!   谷穆都想伸手捂脸了,自从和加尔威熟悉起来后,这个热情的小蝙蝠就热衷于跟朋友分享一切他自己喜欢的东西。   从零食、游戏到电影电视,最为执着的就是谷穆写的所有!   几乎每隔三四天,加尔威就会带着其中一本来跟谷穆探讨情节。谷穆虽然为此感觉到羞耻,但也有“想听听读者对于自己的有什么看法”这种隐秘心理,所以倒也没彻底拒绝,反而时不时地会说出几句他当时的创作思路,震得加尔威惊为天人。   “天啊,你怎么对古墓大人这么了解,简直就像是古墓大人肚子里的蛔虫!”   他倒不是蛔虫,他也就是古墓本人。   谷穆心想。   不过因于此事,他似乎在加尔威心目中留下了一个“古墓死忠粉”的印象,导致之后凡是有关任何古墓的风吹草动,对方都会大呼小叫地来跟他一同分享。   包括他在晋江文学城上发表了一阵子的新书。   包括现在想要他加入的这个书迷同好群。   谷穆叹了口气,认命地用企鹅小号点开了加尔威发送给他的加群邀请。   谁叫他在对方心目中留下了他也是古墓粉丝的印象呢,加就加吧……就是没想到他以前名声最盛的时候都没有建什么读者群,现在第一次加入,竟然是披着马甲偷偷摸摸进的私人群。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古墓派-玉女心经传人一号群】   【今天也睡不醒:哇来新人了,手舞足蹈欢迎新人!】   【八月夜:欢迎欢迎(^-^)V】   【化羽:是新人!新人来抱抱~】   ……   古墓没看群,只看到了这个群的名字,冷静地向加尔威提问:“你确定没加错?这真的不是金庸的读者群?”   加尔威说:“群名字是群主起的,她是个冷题材爱好者,除了灵异就最爱武侠所以……”   “那古墓派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加个玉女心经?”   “当然是因为古墓派里只收女弟子啊,”加尔威说。   “所以呢?”谷穆没理解他的思路。   “所以这个群只加女孩子。”   谷穆震惊了。他上下打量着面前面容英俊,眼窝深邃甚至还因为带着点黑眼圈而透露出一丝忧郁迷人气质的吸血蝙蝠。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一个这样的加尔威!   或许是他打量的神色太明显,加尔威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身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加女性读者群……”谷穆说。   “这很奇怪吗?”加尔威眨了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的无辜,“女孩子又可爱又柔软,血也比男人更好喝……正常男人能跟女孩子一起玩的话,谁会跟男人待一块?”   不是正常男人的谷穆:“……”   你说的真有道理。   他抹了抹脸,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第18章 焦糖布丁   【今天也睡不醒:@谷子新人请做下自我介绍吧,说一说你为什么喜欢古墓,或者最喜欢哪一本?】   企鹅群里,“古墓派”的群主忽然艾特了谷穆。   【谷子:……必须说吗?】   【今天也睡不醒:是哟,这是入群审核来着,证明一下大家都是古墓粉丝,防止对家混入。】   【谷子:对家?】   【布偶猫:新人不知道吗?古墓大大参加了晋江的网络征文,所有参加征文的其他作者都是我们的对家!这个群不只是读者群,到时候我们还要组织集体为古墓大大打投的!】   打投又是什么意思?   谷穆感受到了一种文化上的代沟,不由得有点慌。但在目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群里的气氛微微发生了点变化,似乎全都等着他的回复,来决定是否要把他当成“对家”踢出去——   实在想不出来,也耻于自卖自夸的他决定进行场外求助:“加尔威,你对古墓写的怎么看?”   加尔威神情立刻变得肃穆:“古墓大人就是我的男神!”   谷穆低头开始打字。   【谷子:我觉得古墓是我最欣赏的男性作者。】   加尔威:“他的文笔超棒的,我觉得是世界第一!每个角色都描写细腻,画面身临其境一样吓人……而且剧情上非常认真,不像其他的大部分灵异作者,只会写一些乱尖叫的女人,然后莫名其妙就跟男主滚在一起。完全不顾辛苦吓人的鬼怪怎么想,鬼怪就不要脸的吗,逻辑呢!……”   谷穆艰难跟上对方飞快的语速。   【谷子:那个,主要来说我欣赏他剧情逻辑完整,风格上能更多倾向正剧……】   加尔威发了一通牢骚,最后才道:“……总之,古墓大人就是天,是神明,我觉得他简直媲美创世神!”   谷穆:“……”   【谷子:对不起,我想不出来了,我还是退群吧。】   没想到“抄答案”都抄得让人如此心力憔悴。   群里的大家热情地挽留他。   【今天也睡不醒:不用不用,说这些就够啦,其实也没太高要求,能感受到大家真诚的喜爱就好!】   【土拨鼠:我来晚了?现在补上一句,欢迎新人?】   【化羽:对对,谷子千万别走啊,不需要写小论文的,这样就可以了!】   ……   看到群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介意自己干巴巴的介绍,谷穆松了口气。而加尔威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这番上下起伏的心路历程,见他已经“融入”了读者群,便傻呵呵地乐着:   “太好了,你也加群了。我再去找找白花花和其他人让他们也加进来,这样我们就都在一起——”   “都在一起做什么?”   刘单刚从门外走进活动室,随口接问了一句。   加尔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快活地扑过去:“刘单你来得正好,你有企鹅吗,来加个群吧!”   “什么群,英语自学群还是出国旅游群?”刘单感兴趣地问。   “都不是,是古墓大人的读者群。”   “哦——”刘单拉长了音,举起手中夹着的那本《四级真题单词例句》,“你来帮我翻译一下这篇短文,我有一句话没看懂。”   平日里刘单自学英语的时候,经常会来讨教英语是母语的加尔威,所以两人也算变相的半个师生。刘单这么一请教,加尔威便立刻低头去看他手上的英语书,开始帮对方翻译起对话来。   “……所以这句应该这么念——刘单你来加群吗?”   纠正了一下刘单的英语发音后,加尔威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那这个单词呢?”刘单没有回答,又把手上的英语书翻到新的一页指给加尔威看。   “这个是……”加尔威再度回答了问题后,继续问,“来加群啊?”   见他们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提问与追问,在一旁围观的谷穆抽了抽嘴角。   刘单的那种反应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可偏偏加尔威毫无所觉。最后也不知道是究竟败给了那只傻蝙蝠的固执,还是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答所以心情好,刘单收回他的英语书,还是松口了:   “可我从来没看过古墓写的。”   “没关系,我可以借你看!”加尔威兴奋地说,“你要喜欢看完结的,我有古墓大人全套的收藏!现在古墓大人还发了新书,在网络连载,你也可以跟着一起看!”   “连载?讲什么的?”   “讲一群人闯进鬼屋然后失忆,找不到回家的路。同时还有人在鬼屋内大开杀戒,于是主角要一边寻找逃生的出口一边调查凶案……说起来,我觉得古墓大人的这本新书,比他以前写的书内容更让我有代入感。”   加尔威说:“最近更新的内容正好写到大boss出场,装作普通人和主角接触。   “那个boss很会伪装,长得帅又武力强,在主角以为自己失手杀了邻居而恶心反胃吃不下东西的时候,还会下厨做好吃的来安慰主角……主角对他非常信任甚至依赖,但完全不知道其实他就是把他们这群人封印记忆然后困住的鬼屋化作的精怪……”   “房子精?”刘单呵呵笑了两声,“听上去好像大院哦。”   “咳咳咳!”   因为刘单的话,谷穆被口水呛了个正着,不得不弯下腰痛苦地咳嗽。   他的动静把加尔威和刘单都吓了一跳,他们转过头,然后加尔威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加尔威紧张地问,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谷穆的后背来帮他顺气。   “没、没事……我就是突然呛了一下……”他连连摆了摆手。   “你也太不小心了,”刘单也小小地抱怨道,“人类很脆弱的,动不动就会死去——你要有这个自觉,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我会的。”   谷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然后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觉得此时在外人眼中看来一定红透了——加尔威和刘单可能会以为这是因为他之前的咳嗽,但他自己却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对了,你接着说下去。”刘单又看向了加尔威,脸上显而易见地升起了一丝好奇,“你说那个房子精……”   “啊!”   谷穆突然大叫起来,又惊了加尔威和刘单一跳。   在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急忙拼命地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他问两人,“白花花是不是还没回来?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不会出事,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她?”   “她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今天这么晚,她今天又去试镜了。”刘单说。   加尔威说:“她上次试镜失败后,不是好久都没去了吗?你又给她介绍了?”   “这回不是我,是她自己遇上的星探。”   “哦。”加尔威的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见到他这种模样,谷穆奇怪地问:“怎么了,遇上星探不是好事吗?”   “对别人或许是好事,但你想想白花花的梦想。”加尔威叹了口气,“再想想她的那张脸,究竟星探打着什么目的才会想要签下她——”   谷穆瞬间理解了。   就白花花那张娇俏可人的面容和充满了古典仙气的气质,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走偶像路线的好苗子——不管那个星探是想让她去唱歌跳舞还是演古装剧,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梦想的恐怖片出道就是了。   “我猜这次还会跟以前一样,花言巧话哄着说是参加恐怖片试镜,但其实是试镜偶像剧之类。”刘单下了断语,“就她的脾气,发现又上当受骗了那肯定在现场闹腾个没完,今天内是回不来了。”   听上去也有点可怜。   谷穆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满怀期待以为能美梦成真,结果到头来发现是一场骗局——还不止一次,那受到的打击真的让他心灰意冷,难过上好长一阵子。   “是不是先提前准备点慰问礼物比较好……”他喃喃自语道。   谁料刘单却听到了他的这句低语,并且耸了耸肩:“已经准备了,大院从早上就在厨房给她做焦糖布丁,放在冰箱就等着她回来吃呢。”   咦,原来那个布丁是给白花花准备的吗?   早上路过厨房正巧撞见元贺思,于是被对方偷偷投喂了两个布丁的谷穆突然心虚起来。   所有人都认定了白花花这次又会气愤而归,但偏偏等到第二天早上,遇见白花花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我的试镜通过了,从今天起我也要正式的踏入娱乐圈了!”   她飞快地跑上跑下,把除了在屋内躲太阳的加尔威以外的其他人都挖出来,在活动室内集合在一起,听她一脚踩沙发、一手指天花板地大声宣布。   “你居然成功了?”刘单睁大眼睛,语气不可置信,“哪个电影剧组这么瞎……吓死人的慧眼识珠?!”   作者有话要说:加尔威脑残粉石锤,大家好孩子不要学他x 第19章 直播综艺   “呃,不是电影剧组。”白花花顿了顿。   “不是电影?那是电视剧?”刘单问,“国内现在还有拍恐怖题材电视剧的剧组?”   “应该是网剧,不一定是恐怖片,最近像悬疑惊悚或者盗墓奇险类的其实很热门。”作为一名恐怖家,即使谷穆不关心娱乐圈,对于这方面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刘单和元贺思听后一脸恍然,同时配合地用“敬佩”的神情看向白花花。   元贺思温和地说:“花花真厉害,要吃布丁庆祝吗?”   白花花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小声道:“也、也不是电视剧……”   “都不是?那你参加的是什么试镜?”   白花花吭哧吭哧半晌,才扭扭捏捏地说道:“是直播节目……”   刘单恍然大悟:“灵异主播?是要你去扮鬼?”   “在直播里装鬼……这不是弄虚作假吗?”元贺思皱了皱眉。   “看灵异直播的也不在乎真不真,”谷穆帮着说了句话,“再说如果是‘人’扮鬼的确是弄虚作假,但白花花的话……”那就的确是真撞鬼了。   “那个,”白花花弱弱地打断了他们的议论,“也不是灵异直播……虽然我倒是想……”   谷穆他们一愣,刘单纳闷地问:“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参加的是什么试镜?”   “就是、就是那种网络直播综艺,有素人也有明星什么的……”   听到她这么说,所有人的嘴巴都长大了。谷穆对此深感意外又觉得违和,因为光看白花花的外形,参加这种直播节目或许才是最正常的,但……   “你放弃你女鬼出道的梦想了吗?”他忍不住问。   “怎么可能,我是不会放弃的!“白花花激动起来。   随着她的仔细解释,谷穆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白花花被星探看中,带去参加试镜的时候,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参加的是恐怖片试镜。后来知道是娱乐性质的直播综艺,还生气地就要离开。但正当她离开前,那个星探跟她说了番话,深深打动了白花花的心。   “他说没有任何人能在一开始就达成自己的梦想,都是在不断的追求,然后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指望出道既圆梦是不太可能的,就好像是梦想成为主角的演员都是先从一些小配角开始演起,之后才能接到主演的片约。   “所以他答应我,如果他当我的经纪人,可以先从这种网络综艺起步,然后逐步打响名气,最后再去参演恐怖片的女鬼,到时候肯定就不会再有导演会拒绝我了!”   白花花兴高采烈地总结:“所以我答应了继续参加试镜,并且一下子就拿到合约了呢!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对我脚踏实地的奖励,以前试镜总是失败都是因为我太好高骛远了——”   谷穆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刘单和元贺思,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尤其刘单,一双黑眼睛里承担了太多不符合于他儿童外貌的沧桑。   “真是忽悠的人才啊……”他感慨道。   “你说什么?”白花花停下滔滔不绝的话语,迷茫地看了一眼刘单。   “我什么也没说。”刘单果断地回答。   元贺思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问白花花:“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摄像组要来我这里?”   谷穆闻言也望了过去,他方才也没听清楚。   “是这样,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们的看法。节目组说想拍一期有关于家居生活的综艺,主打的就是明星和素人之间的同居互动……”   这种题材的综艺节目,谷穆没怎么看但也听闻过,近年来很是流行。白花花参加的这个节目也谈不上多有创意,请的明星也不是流量,顶多只能称得上是网红,是标准的新人综艺了。   所以节目组的台本策划就是让明星“下乡”,去一对一的素人家里居住一周。美名曰打造明星的亲民度和给予素人更多自我展示机会……但说白了单纯就是这么做很省钱。   “这是我经纪人说的。”白花花老老实实地说,“他还说第一二期就是试水,所以才让我这种想出道的练习生试镜。之后如果效果好,素人就会从渴望亲近明星的观众里花钱选拔,所以想参加的话是唯一的好时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没关系。”元贺思听她说完后,思考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答复。   “我也没什么问题。”刘单更是飞快地说。   谷穆却在深深皱着眉。   他有轻微社恐,向来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尤其是扛着摄像机的节目组,只要一想到拍节目会让一大群人蜂拥进这个家,在楼上楼下侵占所有的私人空间,他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但是这个机会对于白花花来说又很难得,只要想到这点,不情愿的话语就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他沉默的空当,白花花和刘单他们已经针对到时候究竟会有哪个明星过来而热烈地聊了起来。   在这一片火热,众人期待的气氛中,他更是难以融入,于是越发的沉默。   “对了,谷穆你还没说你同不同意呢?”白花花突然抬起头问道。   谷穆愣了一下:“你不用在意我……”   “那怎么行,”没等他说完话白花花就打断了他,“公寓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是住户,自然也有决定权!”   她说着,盯着谷穆的眼睛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外人来公寓的话,那我就跟经纪人说一声,让他帮我拒了。”   “但是这是你第一次的娱乐圈出道,别这么轻易放弃啊!”   虽然只是网络综艺,但对于娱乐圈的新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结果现在白花花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她没怎么样,谷穆反而替她恨铁不成钢起来了。   “可这没有你们更重要啊。”白花花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谷穆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发现她完全是发自肺腑的这般想。不只是她,就连元贺思和刘单他们,在白花花说完之后,也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可以表达自己的看法吗?   可以只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决定别人的选择吗?   谷穆还从没有这么任性过的经验,更没有得到过这种“纵容”。但他能感受到,对面所有人都是认真的,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喜欢”或者“不愿意”,他们就会当做今天什么都没说过,之后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觉得……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答道。   “真的?”   “真的。”   谷穆肯定地又点了点头。   和不想见到摄像组比起来,果然还是让白花花放弃难得的出道机会更让他觉得不舒服。   大不了到时候他就一直躲在房间不出来。   他不负责任地偷偷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闪耀暖暖真好玩【发出摸鱼的声音(揍).JPG】 第20章 熬昼的蝙蝠   得到了谷穆他们的允许,到了晚上众人吃晚饭时加尔威下楼,白花花也跟他说了一声。   “要在公寓里面拍直播节目?我是没意见,但是我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吗?”加尔威沮丧地嘟囔。   “你白天在睡觉嘛,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白花花不以为意。   加尔威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饭碗,谷穆总觉得如果他头上长了耳朵,那现在一定全部都垂拉下来:“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有这么沮丧吗?”谷穆忍不住关心道。   “因为到时候来录节目的话,你们肯定都会陪着白花花一起上镜吧。”加尔威说,“可只有我白天不能出来,就好像被你们集体抛下了一样。”   他委屈地说着说着,又生起闷气:“明明大家都是精怪,为什么你们都能在白天活动,我却必须躲在房间里呢?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当一只蝙蝠好难哦!”他扭头看向谷穆,“你说对不对?”   对于这个问题,不是蝙蝠只是个普通人类的谷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别沮丧,大不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躲在房间里玩。”最终,谷穆这么回答道。   加尔威精神一振:“你会来陪我?”   谷穆点了点头,加尔威顿时欢呼一声。   “那太好了,等下我们吃完饭就去我的房间吧!我存了好多游戏跟,一会我都拿给你看!如果你还想要别的,我也可以准备!”   “好啊。”他答应了这个邀约。   等到吃完晚饭,谷穆就跟着加尔威一起上了楼。   在四合院公寓内,不知道是否因为房子本身就是元贺思的缘故,所以每个住户的房间都可以根据他们的心意随便改造装修。   他的房间非常普通,元贺思的房间内十分简洁,而加尔威的房间更是截然不同。谷穆一走进去,几乎产生了他跨进一个黑暗山洞的错觉。   这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和外面的走廊,确认自己并没有穿越空间,还在四合院公寓内。   “这是真的洞穴?”他伸出手摸了摸墙壁,粗糙不平的石头摸起来很干燥,也很逼真,完全不像是墙纸糊出来的效果。   “不是,根据我的理想,大院帮我‘创造’出来的。比起人类的房间,我还是更喜欢这种环境……其实你要是有喜欢的房间样式,也可以去拜托大院。”   加尔威偷偷摸摸地看了眼门外,让谷穆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白花花不让我说,她曾经有段时间迷恋海的女儿,把自己的房间改造成了海底世界,结果每次开门都把走廊弄得湿漉漉的,最后才没办法改了回来……现在成了她的黑历史,我们谁提她挠谁。”   谷穆一想到天天嚷嚷着想要成为像贞子一样出名女鬼的白花花,竟然还保留着这种“少女心”,颇感到好笑。   加尔威分享完朋友的糗事,又兴高采烈地转头扑进他房间一角的杂物堆,翻来捡去。   “我们来玩吧,你喜欢玩游戏还是要一起看?我有很多主机游戏你玩不玩——”   在加尔威翻找的功夫,谷穆在房间内随意观望着。然后他的视线忽然停留在一张书桌上。   桌面上立着一张老式相框,里面有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背景是一栋西式花园住宅,在院子内有三个像是一家三口的人正对着镜头快活大笑着。最小的那个女孩子穿着蓬蓬裙,被男人抱在怀中高高托起是整张照片中的焦点,旁边的女人也微微侧头看着他们,眼角眉梢间全是慈爱在流淌。   “对了我们果然还是开古墓大人的研讨会吧!”   加尔威快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谷穆转过头,正好对上他奇怪的视线:“咦,你在看那张照片吗?”   “是,我不是有意盯着看的……”   “没关系,你看也可以的。”加尔威摆了摆手。   见对方不介意,谷穆才问道:“这照片上拍的是谁?你认识的人?”   “是我以前的朋友。我们住在一块,经常在一起玩,算是我最早的邻居呢。”加尔威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分开了,这张照片是我们一起拍的唯一一张全家福,我只留下了这个。”   “全家福?你也在上面?”谷穆拿起桌上的相框,怎么也没找到加尔威的身影,“你在哪里,该不会这个男人是——”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是薇薇安的爸爸……我在这个地方,你看这里!”   加尔威上前,在照片远离三口之家的右上方用手指点了点,但谷穆顺着他指的方向也没有看到哪里有人影。   “你到底在哪?”他疑惑地问。   “就在这里啊!”加尔威又指了指,“多明显啊。”   可是就算对方这么说,谷穆也仍旧没能找到。心中忍不住怀疑其实这是一张灵异照片,所以他才看不见对方……毕竟加尔威指点的地方是照片背景中西式房屋的房檐,在那个位置上根本没人站的上去,照片里也只有一只倒挂在屋檐下的小蝙蝠……   等等,小蝙蝠?   谷穆凝神又看了看,终于看清了那只藏在屋檐阴影处的黑色蝙蝠,艰难地指着它询问:“这个,是你?”   “对啊,这不一看就看出来了吗。”加尔威说,“我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多像啊!”   这谁看得出来!   谷穆忍了又忍,把吐槽欲给压制住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只出现在白天的蝙蝠会是你,我还以为你不能见太阳呢。”他说。   “我小的时候其实还是可以的。”加尔威把相框从谷穆手中抽出来,放回桌子上,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但越长大越严重,现在白天根本不敢出门……”   “你若是碰到太阳会怎么样?会像电视里说的那样直接变成灰烬吗?”   “那倒不会,但会很难受。”加尔威歪头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好比有的活人会对阳光过敏,我的程度大概会比那个严重上一百倍。浑身起红点,出现晒斑,头晕恶心并且很快脱水什么的。”   “这么严重?”谷穆皱了皱眉,光是听加尔威形容,他就觉得很惨。   “还好,不能照太阳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白天出门。”加尔威嘀咕道,“但我的习性向来是昼伏夜出,每次醒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大家活动的时候我却不得不入睡……当年跟薇薇安一起玩的时候也是,我和她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少好少……   “所以以前我都是熬昼,白天和她一起玩,黄昏的时候再偷偷的睡一会……可是现在大家全都不许我这么干,每天都要盯着我早睡,我都不能愉快地追古墓大人在早上九点的更新了!”   原来是这样。谷穆心想,难怪在他刚搬来的那天,就感觉元贺思他们总是时不时的提醒加尔威去睡觉……   “……所以等节目组来的时候,谷穆你帮我打掩护吧!”加尔威振奋起来,“如果大院他们来问我睡没睡着,你就说我已经睡了!然后我们一起联机打游戏怎么样!”   谷穆用看“傻孩子”的目光盯着他,残忍地拒绝:“不,想也别想,加尔威你应该乖乖去睡觉。”   熬昼是不可能熬昼的,也就只能把每天早上九点的更新挪到晚上九点了这样子。 第21章 猫   烦躁。   盛子萱从坐上车那刻起,这种情绪就在她心中不断徘徊。随着车子越开越偏僻,甚至轮胎碾上路边的碎石而颠簸不平,烦躁就变成了愤怒。   “这车还要开多久,那个叫白花花的难道住在农村吗!”   盛子萱抽出卸妆湿巾,对着化妆镜忿忿摸着嘴唇边因为颠簸而擦出去的口红痕。因为节目组的人员都在前一辆车,这一辆里只有她、司机还有经纪公司派来的助理,她连平日里装出的甜美笑脸都收了起来。   “公司从哪挖来的这么一个村姑,瞧瞧她住的这什么偏僻地方,别是节目组觉得《变形计》很火,所以故意挑中个这么穷的故意刁难我!”   一想到之后还要在不知道多烂的农村屋子里住上一周,盛子萱整个人都气得颤抖了起来。   听说现在有些农村平房连最基础的下水系统都没有,如果要让她上旱厕,她就不参……她就肯定在镜头不拍的时候搬出去住!   想到自己现在终究还不是什么当红流量,能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经纪人帮她争取来的,盛子萱还是忍住了脾气,但心里仍旧觉得委屈万分。   可不想到她的经纪人还好,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更加意难平。   也不是那个要跟她一起当嘉宾的白花花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她当时跟她经纪人在公司商量今后的片约,对方不过是去公司对面买包香烟的功夫,回来后竟然就多带了这么一个女人!   不但把她晾在一边紧着和对方签合同,现在还为了帮对方出道而让自己这个已经出道了的前辈来做配!   凭什么!   明明她出道比白花花早,粉丝也比白花花多,辈分也比那个女人高……就算她承认,对方长得是有那么一点点点好,但光有脸有什么用,娱乐圈不多的是木头花瓶,潜力能有她高?   笑话!   自哀自怨的盛子萱完全忘记了她自己现在也不过网红出道,还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演艺作品,这次真人秀的机会对她也很有帮助……满心都陷入了自身被“打压”的怨愤中,并且心中发誓等将来一炮而红后,一定要让如今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好看!   “吱呀——”   伴随着这一声刹车,颠簸的汽车停了下来。   但现在沉浸在思绪里的盛子萱并没有预料到,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惯性猛然往前一磕,额头重重地砸在前方的座椅背上,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妈的,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她对着司机破口大骂,旁边的助理急忙过来扶她:“子萱姐消消气……”   “滚开,你也是蠢的,都不会过来扶着我吗,就看我撞上去!”盛子萱一把将助理推到一边。   透过车窗,前方车子内的节目组成员已经下了车,一些工作人员和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正向着她这辆车走过来,盛子萱在镜头前终究还是要脸的,于是忍下了怒火,催促助理:“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把妆容补了!”   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的时候,盛子萱已经简单补好了唇彩,对着摄影机一抬头就是甜美至极的笑脸。   “哇,这么快就已经到地方了吗?”   “对呀,”节目组导演笑呵呵问,“子萱对于今后要住上一周的房子期待吗?”   “很期待,但也有点不安。”盛子萱说,“但我相信节目组给我准备的肯定是惊喜!”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揭幕这个惊喜吧!”   盛子萱和导演一问一答,说说笑笑地走下了车子,同时跟着她的助理也抱着一个巨大的猫包跟她下了车。   “这是什么?”   有人注意到了那个猫包,询问道。   “是我家的奶糖宝贝。”盛子萱从助理手中接过猫包对着摄像机镜头,向众人还有镜头后的观众展示猫包里的一只品相纯正又毛色顺滑的布偶猫。   “好可爱的布偶。”   在摄像师的身后,有女性工作人员没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   导演问:“这是你的猫?”   “对。”   “怎么上节目还自带猫啊。”   盛子萱娇嗔道:“没办法,我很喜欢奶糖,奶糖也很黏我……我又实在不忍心把它扔给保姆照顾,还是自己带着最放心了。”   听到她说的话,导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对此盛子萱很得意,因为导演的反应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网红出身的她最清楚什么样的事物能吸引网民的注意,猫猫狗狗的甚至比俊男美女还要吸引人的好感,有时候人们看一个直播,可能看的根本不是主播,而是主播家偶尔会出境的猫咪。   “不过,当初和另一位嘉宾沟通的时候,她好像列出过禁止事项是不能带猫……”   突然,节目组中一个负责和嘉宾联络的场务弱弱地小声提示。   导演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摄影师打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走远了几步,开始拍摄起盛子萱周围的风景。   盛子萱一边配合着镜头,一边也在努力竖耳朵去偷听那边导演和场务的对话。   “……你说的真的?”   “对……白……有点怕猫……”   “这可就……”   盛子萱极了,她听出导演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里明显变得犹豫。这只布偶可是她吸引收视率和关注度的“利器”,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就放弃!   都怪那个白花花!   只要跟她牵扯上就没好事!   她不是怕猫吗?那她就偏要把猫带过去,看她在镜头前怎么出丑!   盛子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毕竟现在网络上的猫奴狗奴特别多,对猫狗的地位看得比人还高,公众人物要是表现的喜爱猫狗还好,要是有人敢当众说讨厌甚至露出厌恶的神情,那肯定瞬间就会说什么“没有爱心”,骂得狗血喷头!   导演这个时候正好犹犹豫豫地走过来:“那个,子萱啊……”   “导演,你看看我们家奶糖,它多可爱啊!你别把它送回家,它见不到我都会吃不下饭的,我是真的不放心。”   没等导演开口,盛子萱就先发制人地开口求情,同时有意无意地让猫包里的布偶在镜头前晃来晃去。   “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会一直把它关在猫包里不让它出来的,它肯定不会影响到什么人的!”   “这个……”   “求你了,导演。”盛子萱忽然垂头,眼泪刷得淌了下来,“我真的舍不得奶糖……”   她能进入娱乐圈,正是因为她这不用眼药水都说哭就哭的功力,并且还不像一般人哭得涕泪横流,而是自然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才被她的经纪人认为具有演戏的潜力,拍板签下。   所以此时她这一哭,谁也没看出来她是假哭,面前的导演顿时变得有点慌。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又一溜小跑过来,附在导演耳边说了什么,对方的脸色又变了变。   八成是直播弹幕的反应。   盛子萱低垂着头,但一直在偷偷观察,见到此情此景瞬间有了数。   果然,等那个工作人员说完话,导演再转头看她的时候,脸上就挂上了笑容:“行吧行吧,就破一次例,让你带上你的猫……不过你可要看好了,尽量别让它偷跑出来哦。”   “是,谢谢节目组。”盛子萱顺势破涕为笑。   于是一行人又恢复了之前愉快的气氛,浩浩荡荡地向着四合院公寓的方向走去。   盛子萱一边优雅地用纸巾檫着眼泪,一边在心里愉快地暗想等会白花花若是见了猫,究竟会露出怎么样一副惊恐扭曲的神情?   一想到这,她就装作为了给布偶透气,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猫包的拉链,拉得大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还有一更!   对了,防止有人误会,我必须声明,作者本人一点也不怕猫,相反是猫派的说。   怕猫的其实是元贺思,但他怕得其实不是猫,是猫爪子……甚至还有一种白色的、名字叫做蚂蚁但却根本不是蚂蚁的“诈骗”蟑螂←_← 第22章 房东   四合院公寓的环境比盛子萱想象中的要好……也就那么一点。   走过来的路不长,但她脑海里已经转了许多白花花住的房子有多破旧的想象,所以乍一看到面前那栋年份看上去很老旧,但挂着“四合院公寓”铭牌的铁门、外墙都保持的非常干净的小洋楼,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尤其是洋楼的围墙上爬满了火红色的爬山虎,就连脱了墙皮的围墙都因为这一片火红而不觉破败反而有种岁月洗刷的神秘韵味。   “真有气质啊,是栋有‘故事’的老楼呢。”   兼当主持人的导演开口感慨道。   盛子萱咬着牙,虽然仍旧保持着笑脸但不肯搭腔。但其实她的心中,却早就不知不觉地赞同了导演的话。   可是现在她的心情非常奇怪,或许是跟白花花较上了劲。明明要是房子破,她觉得委屈觉得怨愤,可若是现在这样,发现白花花住得好,她又觉得不爽和难以接受。   心情十分复杂。   “我们还没有告诉另一位素人嘉宾我们什么时候到达,所以子萱,现在突击进去,给对方一个惊喜吧!”导演说。   这是节目的流程之一,目的是想拍摄素人嘉宾在家中的真实状态,并且拍到那种普通人在自己家,乍然见到明星的“惊喜”和“意外”,来更好的打造话题和观众代入感。   盛子萱早就拿到过台本,所以听到导演这么说,就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推开了前面的铁门。   “有人在家吗?”她推开院门时,故意探头左望右看,小声地询问着。   “看来我们的另一位嘉宾还不在,那让我们先进去吧。”她回过头,对着镜头笑。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摄影师后面的其他工作人员,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尤其是女性员工,更是捂着嘴,你推推我我戳戳你地拼命忍住声音。   这是怎么了?   正当她想回头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淡淡的问候,嗓音如贴在耳旁的玉石,带着温润与暖意:“请问你找谁?”   盛子萱猛地转过身,然后下一瞬间,见到她身后那位对着她微笑的男人时,她的大脑轰地一声有了片刻空白。   那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但又不仅仅能用“俊美”来形容。   盛子萱在娱乐圈里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帅哥,如果单纯容貌,说不定娱乐圈内那些靠脸吃饭的那些小鲜肉,比面前的男人更会穿衣打扮、美容保养……容貌能比对方更英俊帅气。   但却完全不同。   她恍惚中忽然陷进了回忆,想起她当初接过的一部粗制滥造偶像剧。剧情是最经典狗血的校园言情,霸道男一和深情男二,她饰演的是天真单蠢的女主。   可想而知,这种偶像剧演员基本都没有什么演技,饰演深情男二的小鲜肉更是全程只会瞪眼,瞪得她只想得到早饭吃掉的那条咸鱼,根本感受不出什么“深情”。   不过她并没有对那位鲜肉的演技有什么意见,甚至对所谓的“深情”嗤之以鼻,觉得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光用一双眼睛的注视,就让人坠入什么爱情的海洋。   但现在,她却忽然懂了。   如果当时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扮演那名男二,那么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女人能心硬地舍弃掉他,奔向霸道男一的那一边。   因为对方只需要专注地望着一个人,就能让那个人感受到一种被全心全意的关注和珍重,仿佛自己便是全世界的飘然感。   没有女人能拒绝男人的这种目光。   甚至盛子萱也一样,如果不是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说不定也没有办法这么快的回神。   可回过神,她就忍不住想要对方的目光能更多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她忘却了她应该去和白花花汇合的任务,也几乎忘却了身后跟着的节目组和摄影师,热情地与面前的那个男人套近乎。   “你好,我是盛子萱,是《明星到我家》节目组的嘉宾……那个,请问你是这栋房子的?”   “我是这的房东。”对方温和回答道,“我知道你,你是来找白花花的吧,我带你去见她。”   她才不想那么快去见白花花!   而且为什么那种女人,可以跟这种俊美的男人同居?!   “原来是房东,那房东先生你介意告诉一下你的名字吗?”盛子萱不甘心地试图继续套情报。   “我不需要吧。”   “别这么说嘛……”   她忍不住向着对方靠近了一步,但就在这时,她特意偷偷拉开的猫包拉链随着走路的晃动终于敞开,里面的布偶忽然疯了一样从里面窜了出来!   刹那间,四合院公寓的房东脸上血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往后退了几步后,颤声又严厉喝道:“请快把猫抱走!”   但盛子萱没能回应他,因为那只该死的布偶跑得实在是太快了,她连抓都抓不住,就眼睁睁地看着它窜进了前方的老洋楼。   该死,猫舍不是说布偶性格很温顺吗!它就是这么温顺的吗!   虽然是她故意把猫包拉链拉开,才放出的这只布偶,但她的目的是为了吓唬白花花!现在对方又没出现,猫提前跑了添麻烦不说,等到见了白花花她就不可能再故技重施放猫出来吓人了,不然到时候节目组甚至观众都会看出不对,怀疑她这猫是否有问题了!   “别让它进楼!”   那个俊美的房东此时紧紧皱着眉,喊了一句。盛子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对方的话音刚落,前面的那栋洋楼在闪过了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在白天的光线中看得又不真切。   “我,我这就去把猫带回来……”   她说着就要去找猫,但还没等她进洋楼,一楼的大门口忽然走出了一个黑皮肤的东亚小孩。   而对方的怀中,赫然抱着盛子萱的猫!   “这是谁的猫?”   那个东亚外貌的儿童走到院子中央,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盛子萱和她身后的节目组质问道。   “是我的,是你找到的吗,谢谢你了小朋友。”盛子萱松了口气,带着甜美的笑容走上前,弯腰亲切地和对方说话。   但对方却没搭腔,反而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他的动作太明显,明显到盛子萱根本无法忽视。   于是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吗?”   “布偶这种猫啊,是一种出名的室内猫。”对方忽然咧开嘴,笑嘻嘻地答非所问,“所以我在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猫主人,会大大咧咧的带着自己的布偶猫走来走去,并且将它扔进一个完全陌生害怕的新环境里的。”   盛子萱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第23章 西厢房   盛子萱觉得锋芒在背。   她没有回头,但也能感受到身后节目组那些工作人员望过来的目光有多么刺人。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焦虑的,最让她慌张的是那个该死的熊孩子说话的声音并不低,完全没有避着镜头的意识。她敢说方才的那些对话一定原原本本的通过摄影机直播了出去,此时视频的弹幕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厮杀场”……她简直不敢想象!   “那个……谢谢你找回我家奶糖,现在把它给我……”   不能发火,又想赶紧结束眼前这个难堪的情况,盛子萱急忙伸出一只手去抓布偶猫的后颈,想要把猫从对方的怀里拎出来。   可是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那个该死的小鬼侧身躲开,眉头紧皱:“你连抱猫的方式都不知道吗?”   “什么?”她懵了。   “拎后颈这种方式猫妈妈对小猫才能用——所有的猫成年后后颈皮毛都承受不了它们的体重,你是想让你的猫受伤吗?”   “我……”   “算了,你把猫包拿来,我帮你把猫放回去。”对方说,“你非想留下猫我们也拦不住你,但是你的猫必须待在笼子里,每天只能在固定时间抱出来在院子里放风……”   盛子萱:“……”   “为什么不说话,你带着的笼子呢?”   盛子萱尴尬的没有说话,旁边的助理弱弱地替她回答:“没、我们没带笼子来……”   “你们居然连猫笼都不带?!……算了算了,那猫抓板呢?我告诉你们,你们必须把猫抓板放在猫窝旁边,如果敢让这只猫去挠柱子或者房间墙纸……等等,你们怎么又是这种表情?”   对方的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别跟我们说你们也没有猫抓板。”   盛子萱难堪极了。她站立难安,简直现在就想甩袖走人,可偏偏现在是在直播,她又不能做出这么败坏形象的事情。   她甚至还开始埋怨起节目组来,那么多工作人员、导演和摄影师,居然没有一个人懂得帮她打圆场,把这个捣乱的臭小鬼赶走,就这么放任她被羞辱……简直越想越来气,不用酝酿她的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   “对不起,我没……”   “有句话怎么说的,要是哭和道歉有用那这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盛子萱把她的哭功发挥地非常好,以往她遇见的每个男人只要看到她哭,都会束手无策主动或者被迫地原谅她。可是对面的小鬼却完全不领情,刚看见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就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她习惯对付的成年男性,只是一个未成年小鬼。   而这种男性小屁孩完全没有什么“欺负女人不是个男人”的道德约束,根本不会因为她哭几声就轻易动摇。   “擅自把不适合外出的室内猫带着出远门,却连基础的必需品都不给猫准备。而且来这种木质、砖混结构的房子里居住,你都没想过猫破坏别人家具或者房屋的可能性吗?   “‘不能因为自己的宠物而给别人添麻烦’是饲养宠物的基础,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吗?   “胡闹!我看你还是赶紧托人把猫送回去算了!”   对方说话的语速飞快,不给任何人插话的余地。盛子萱就这么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他一通数落,等到对方说完,整个人已经羞愤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下子是彻底完了。   她偷偷打量了几眼导演他们的神色,发现他们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透着微妙。深知她一开始打造的“爱猫如命”人设是彻底崩盘。别说导演已经咳嗽一声过来委婉问她是否要派人开车把她的猫送回家,就算她自己,也没脸再把这个让她丢人的猫继续留下了。   不然猫在镜头前出境的次数越多,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就会越记得她此时的难堪丑态。   之后节目组大概也想赶紧将这件事略过,所以原本计划明明应该是她进屋去找到白花花,然后给对方一个“惊喜”。现在的流程却变成了一个工作人员偷偷溜进洋楼,紧接着不久白花花主动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天啊,是盛子萱!真的是盛子萱!你居然是来找我的吗?我好喜欢你的,我一直有看你演的那部《恶魔校草爱上我》!求给我签个名吧——”   白花花一出来就双手捂嘴,眼睛圆睁,盯着盛子萱就爆发出一声欢呼。   ——但她念得完全就是之前节目组提前备下的台本台词。   ——是没有遇到突发情况,在她主动找到白花花蒙住对方的眼睛,对方终于发现是她后应该念出的台本台词。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那白花花的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此时却处于不正常的流程中。   所以哪怕白花花的眼睛睁得再大,脸上的表情再自然,说话的语气再怎么惊喜充沛……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完全是在单纯背台词!   一时间,院子里站着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而作为她“欢呼崇拜”的对象,盛子萱也变得更加羞愤难堪了。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在羞辱我!   以己度人来思考的盛子萱快要疯了,恨不得冲上去用指甲狠狠挠破白花花那张可恶的脸蛋。可在镜头前,她却只能辛苦地忍着,屈辱地冲着对方展露笑容。   压抑的怒火把她的大脑煮得如同沸水,导致之后正式开始录制节目,和白花花一起出门做游戏的时候,盛子萱都浑浑噩噩表现得不尽人意。   等到结束游戏环节,一行人又回到四合院公寓后她才终于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都浪费了什么机会,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的节目播放出去,别说给她吸引人气了,甚至还有可能让她掉粉!   必须马上找到新的高光点,能表现自己的事情……   盛子萱焦急万分。   可之前她的布偶猫已经让助理重新带回去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还能用来利用吸引人气的。而且此时她正跟着白花花按照节目流程参观四合院公寓,白花花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房屋的历史”,嗡嗡嗡嗡的声音更让她烦不胜烦……   “这是我住的‘倒座房’,倒座房就是四合院的那个倒座房哦,据说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   谁关心这个。盛子萱不耐烦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然后她忽然瞧见了白花花背后的那扇看上去很普通的木门。   “你怎么不介绍那个房间?”她问。   白花花微微愣了一下:“那间、那间没什么好介绍的……”   对方支支吾吾,盛子萱反而来了劲,不依不饶地逼问:“没关系,我想听。那间房又是干什么的?”   “那是西厢房……”白花花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平日你在这里可以随便走动,院子、厨房还有活动室都可以去,但唯有一点希望你能遵守——”   “什、什么?”   “请不要接近西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一)《节目拍摄之前》   工作人员:给你的台本你背下来了吗?记住你是新人,想要出道就乖乖听话,别自作主张乱改台本。   白花花:嗯嗯嗯,我肯定听话!   (二)《刘单与猫》   当初万圣节表演跳舞的那群猫,其实是刘单负责联系的XD   (三)《不能去的房间》   反正自古以来没人听话【笑】   (彩蛋)《感谢名单》 第24章 糖醋排骨   盛子萱不服气地想问为什么,但是在这种小事上和白花花起冲突并不合适,也就忍了下来。   不过白花花转身带着她往回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扇房门。   之后的时间是嘉宾们的自由活动。   下了楼的盛子萱在厨房遇见了元贺思——他的名字还是她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套来的。看着对方在厨房给众人准备晚饭的身影,她顿时又有了主意。   “这栋房子里是房东帮忙做饭吗?真的服务好周到啊。”   盛子萱娇笑着凑近对方的身边:“我也会做饭哦,我也来帮忙准备晚饭吧?”   “不用了,客人还是安心等着就好。”   “不用这么说嘛,别小瞧我,我做饭还是很拿手的哦!”说着,她挽起了两边的衣袖,做出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元贺思略微沉吟后,点了点头:“那好吧,冰箱里面有食材你可以用,不过最好别拿太多。”   “啊?”   这种时候一般人应该都会说“食材随便用”才对吧,“别拿太多”是怎么回事?   盛子萱心中微微有点不舒服,故意笑道:“难道你是怕我付不起菜钱吗?”   “都是自家种的菜,没什么价钱不价钱的。”元贺思低头认真地切菜,淡淡地说,“我只是怕你做多了吃不了浪费。”   这是不相信她的厨艺喽?   就算对方长得再帅,盛子萱也来了脾气。一言不发地去冰箱拿出了她需要的食材,准备大干一场让对方好好看看——   她虽然在家并不怎么做饭,但“美食达人”这个标签在网络上很红火,所以为了给自己立人设,她还是好好地把其中几种菜品认真学了很久。   “平常根本不做饭的美少女,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冷不丁的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丰富菜肴,众人吃后惊为天人狼吞虎咽”——这种桥段盛子萱至今也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十分的有用。   而巧的是,这栋公寓厨房里的冰箱中,居然还正好有着她最擅长做的菜肴食材。当看见冰箱里的那块猪大排时,盛子萱就立刻决定了她今晚上要做的菜单。   糖醋排骨!   不过,这样还不够保险。   她眼珠一转,转过头跟元贺思说话:“既然要一起做晚饭,我觉得我们最好把菜色分开做,省得做重复营养不均衡。”   对方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她趁热打铁:“那就我来做肉菜和汤,你来做几道素菜吧,怎么样?”   “可以。”   元贺思没有坚持,盛子萱顿时喜笑颜开。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肉食动物,什么样的蔬菜能比得上肉的美味?到时候上菜,那些人肯定会动肉动得比菜多,哪怕只是少少的差距也不要紧,只要她身后的团队再炒一炒通稿,那些看热闹的观众肯定都会认为她厨艺了得——光这一手,她就赢定了!   信心满满的盛子萱开始美滋滋地做排骨。但她的排骨还没下锅,忽然厨房里蔓延开来一股非常明显的鲜香。   “这是什么味道啊,好香啊。”   那香气并不浓烈,可却十分吸引人。除了厨房内的摄影师本能地顺着香味调转了镜头,就连在厨房外面活动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有人靠在门边,探头探脑地询问道。   没人回答他们的疑问。   盛子萱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元贺思——香气就是他面前的锅具中传出来的。   “你做了什么?”她问对方。   “白菜炖豆腐。”元贺思淡淡回答。   骗人!   谁家的白菜炖豆腐能香成这样!当谁没吃过家常菜吗?   她不相信地凑到炉灶旁,探头想要去看锅具。炖锅盖着玻璃盖子,里面雾蒙蒙的看得不是很清楚。正当她张望的时候,元贺思忽然伸出手掀开了锅盖,蓬松的白色雾气涌出,比之前更明显的鲜甜清香就像是一个香味炸弹,瞬间在厨房内“爆发”。   他们的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和众人的惊呼,似乎是有人没抓住门边而摔到了。   盛子萱没心情去理会这件事。在一开始的白雾散开后,炖锅内已经露出了真容,里面装得的的确确就是最普通的白菜炖豆腐。汤汁清澈透白,翻着小小的气泡,豆腐和碧绿的白菜叶也随之微微轻颤——完全没有偷放什么她想象的其他珍贵食材。   “你这怎么做的,白菜炖豆腐都能这么香?”盛子萱问元贺思。   元贺思说:“你想要菜谱?”   “对,能不能教教我?”   听到她这么说,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抱歉,这是私家菜谱,不能教。”   不能教你点什么头?   原本见对方颔首正心花怒放,冷不丁地听到拒绝,盛子萱简直呕得差点吐出血。   直到此刻,她的注意力才彻底从对方的容貌上转移走,后知后觉地回过味,觉得就元贺思对她的这种态度来看,似乎对方有些讨厌她?   可是她又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对方了呢?   盛子萱百思不得其解。   但既然对方已经表达出了态度,盛子萱也没花痴到继续凑上去找虐,她憋着一口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案台前,接着做她的糖醋排骨。   反正直播节目只能看到影像,观众根本品尝不了美食的味道,更闻不到气味。就算元贺思炖得再香,对不在现场的观众来说,也根本察觉不到!   盛子萱想得很美好,可很快,她便发觉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她预想的那样。   随着晚饭时间的接近,白花花等人陆续进来了厨房。元贺思已经开始上菜,每上一道,早就围在餐桌前围观的工作人员们就发出“哇”的一声,摄影师更是弯着腰,摄像机近距离的拍摄着大镜头特写。   而盛子萱的排骨仍旧没有做好。   为了入味,排骨煮熟的时间要比蔬菜更久。这个道理盛子萱懂,可是眼睁睁地瞧着元贺思在做完那道白菜炖豆腐之后,还用剩下来的豆腐做了一道麻婆,跟一碗蔬菜杂烩,甚至还有空加了一盘香煎土豆饼来当主食!   “还不能开饭吗?”   餐桌那边有人发出抱怨,盛子萱心中烦躁焦急,面上仍旧挤出笑容:“马上就好了!稍等下,一下下就好!”   等到她手忙脚乱地把排骨出锅,端着菜放到餐桌上的时候,她的心就忽然一沉。   因为之前和元贺思各做各的还没看出来,但等菜装了盘、上了桌,摆在一起后,两者做的菜色差别就对比得格外惨烈起来。   她做的糖醋排骨不能说是不好,事实上她自觉地今天已经超水平发挥了。但是她毕竟不是真的什么特级厨师,平常粉丝再如何吹捧,做菜的水准依旧是普通家常菜的等级——看上去不差,但也谈不上精致。   可元贺思做得素菜却和她截然不同。她也看不出来究竟是差在什么地方,明明对方看上去也是随意的装盘,可整体的感觉就显得十分赏心悦目:蔬菜的青绿、豆腐的红与白,还有土豆饼的淡黄……视觉上的颜色如此鲜艳明晰,干净清爽的仿佛在闪闪发光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糖醋排骨放在一边,就显得不是肉有点老就是糖醋汁有点焦——众人纷纷动筷吃饭,她的排骨孤零零的在餐桌中央,没有一双筷子伸向它。   盛子萱羞得坐立难安,偏偏对面的那个死小鬼看了一眼餐桌,一脸失望地说:“今天居然没有做肉吗?”   桌上的排骨不是肉吗!你眼瞎了不成!   盛子萱忿忿不平地想。   旁边的白花花也一脸无辜地咬了咬她的筷子:“为什么是糖醋的,我不吃甜口——为什么不是做红烧排骨啊?”   我怎么知道!   盛子萱气得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这顿饭真是没法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公开的情报】   1、元贺思做的快是因为他的食材是早就处理好了,盛子萱是后来的。   2、疑惑于元贺思为什么讨厌她的盛子萱,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猫。   3、房子也是会耍小性子的,大家多多注意哦【大雾】   4、有一个姜饼昨天去了第N次牙科,然后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不管去几次,怕钻牙它还是会怕啊!!!嗡嗡嗡的磨来磨去钻来钻去不疼也好怕啊啊啊!!!(每次去完都心理压力大的回来就蔫了哭唧唧) 第25章 鬼屋探险   不顺,真是太不顺利了!   到了晚上九点,直播节目的第一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嘉宾们的房间内都安装了临时的摄像头,盛子萱回到房间后对着镜头道了声晚安,随后就用衣服将镜头盖住,关掉了电灯。   但她在镜头前表现的好像是已经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睡觉,但实际上却用被子掩盖着手机的荧幕光,正偷偷的检查今天白天一天的直播评论。   节目才第一天,所以录播视频还没有出来,她无法看到观众当时发的弹幕,但从现在评论区残留的一些评论上来看,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哇,出来一个好帅气的小哥哥!难道他就是这节目的素人嘉宾?我现在就要节目组告诉我小哥哥的所有情报!】   【想什么呢,预告不都说了是小姐姐吗?】   【卧槽,猫跑出去了!】   ……   【好可怜的猫猫,我就说了盛子萱根本不会养猫,她就是个绿茶!】   【哈哈哈,被小孩子啪啪打脸哦,盛子萱的脸痛不痛啊?】   【所以我才讨厌熊孩子,有这么跟我们家萱萱说话的吗?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脚就把他踹出去了艹】   【呵呵,对着萱萱这样的大美女都态度这么臭屁,我敢说等着小鬼长大,他就要后悔的去跳河了!】   【……卧槽,从房子里走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谁?好漂亮!】   【古典气质,天啊我爱了!】   【妈呀,难怪那小弟弟对盛子萱都不感冒,原来是自己家里就有一个仙女大姐姐……不知道那位小弟弟现在还缺不缺姐夫?】   【去你的,刚刚你还骂人家熊孩子呢,要当姐夫也应该是我当!】   ……   【我们家萱萱真的是贤妻良母了,之前直播的时候就做过一手好菜。可惜她不是美食主播,我们粉丝能见到她做菜的次数不多,你们这群观众真幸运,嫉妒】   【我不关心什么盛子萱,我就想问摄影师你能不能多给旁边的小哥哥一点镜头!我想看男人!】   【这个男的……不就长得好了点吗,居然萱萱这么冷淡,真是直男癌。】   【呵呵,对着我们家萱萱都不心动,我看他八成是gay吧!】   【萱萱要做排骨啊!我还记得她上次做排骨的直播呢,萱萱做饭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等等,镜头怎么回事,往旁边挪什么?!】   【摄影师万岁!多拍拍这个小哥哥!话说小哥哥做的什么,白菜炖豆腐??】   【我不爱吃白菜炖豆腐,寡淡。】   ……   【脸好疼。我错了,我不该瞧不起白菜炖豆腐!求求房东大人也赏我一口啊啊啊!】   【敲楼上那出息,你是人家公寓的吗就喊人房东……我就想问问节目组,那个四合院公寓地址在哪,他们现在还有空房出租吗?急,在线等!】   【哈哈哈哈,这节目真的是我看得最满意的一期,瞧盛子萱那个菜虫般的脸色,还老宣称什么‘美食达人’,做的排骨都比不上人家的大白菜!丢人!】   丢人。   盛子萱死死盯着这条评论的最后那个词,牙咬得咯咯作响。   不行,她必须把局势挽回过来!   或许是今天白天已经把气全都生够了,此时的盛子萱短暂地气急败坏后,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在这个节目中打压白花花了,如何洗刷自己一天的失败表现,让粉丝和路人重新关注自己才是当务之急!   那种中规中规的吸粉办法对于此时的情况不太有用,想要快速的让观众脑中的记忆更新换代,就需要更强烈更新奇一点的体验。   比方说……鬼屋探险?   盛子萱来录制节目之前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她曾跟工作人员套话,成功的得知了她要去的这个公寓,有着“鬼屋”的名号在外面流传,甚至还一度上过本地的灵异论坛,也是有一点知名度。   所以节目组曾经做过针对这点的探险企划,不过据说因为白花花那边的反对,最终还是驳回了。   但是节目组废弃的企划,她却完全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盛子萱想到这里,就急忙关掉视频网站,点开了自己的工作企鹅群,联系上了她粉丝群的那个管理粉头。   【萱萱:准备一下,通知群里的大家,我一会要在网站上开个私人直播。】   【萱萱最美:好的,路人那边也要宣传吗?】   【萱萱:尽量低调,最好等直播开了一阵在悄悄拉人。】   【萱萱最美:明白了!】   吩咐完,盛子萱才打开她进入娱乐圈前,签约的那家直播APP后台。因为她后来被经纪人挖角,在娱乐圈内也算或多或少闯出了一点名气,所以虽然不在网站内直播了,但平台还是给了她一个名誉主播的席位,算是拉拢关系。   此时跟对方的管理员提一提要求,对方便立刻爽快地答应了等她的直播一开,就推广套餐齐上送她上首页头条。   然后她悄悄从床上起来,绕过节目组被衣服蒙着的摄像头,一边打开直播一边走出了房门。   “大家晚上好呀。你们今天看了我参加的《明星到我家》了吗?现在是宵禁时间哦,但我偷偷从房间里出来和你们见面啦,千万不要告诉节目组哦?”   手机屏幕上,无数弹幕飞快地划过,密密麻麻的都遮住了她的脸。   【萱萱!是萱萱!萱萱我爱你!】   【从房间偷偷溜出来,萱萱这是要去哪啊?】   盛子萱笑了笑:“当然是带你们去探险哦。”   【哇,探险?这么刺激!】   【什么探险啊,我看今天白天的节目不就是个普通公寓吗?】   【我知道!我就在那个公寓所在的当地,听过它的传说,听说是郊外着名的一栋鬼屋!】   【呜呜呜,鬼屋?别吓我我胆子可小了……】   “鬼屋是很吓人,但我现在有你们陪我呀。你们会一直陪着我,然后保护我的吧?”   【当然!我会保护萱萱你的,尽情依靠我健硕的胸膛吧!】   【去你的,萱萱是我的!】   【萱萱胆子真大,我就喜欢大胆的女生。】   ……   盛子萱娇笑着和弹幕互动了几句,面上十分感动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压根不信什么世上有鬼,会说这种话也不过就是想煽动一下自己的粉丝。现在看效果不错,她也不耽误,急忙切入了正题。   【萱萱到底准备去哪里探险啊?我记得白天在节目里都转过一圈了吧?】   有弹幕问道。   盛子萱说:“是的,但你们忘了当时却有一个他们讳莫如深,根本不许别人靠近的房间?”   【咦,难道是……】   “我们今晚,就去那个西厢房探险吧!”盛子萱绽放微笑,“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出乎意料的秘密呢。”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颤舌音】经典作死!!XD 第26章 房间的数量   盛子萱带了自拍杆,把手机固定在杆子上,做好准备后她才踏入了走廊。   【走廊好黑啊,都没有灯吗?】   【傻子,开灯不就被发现了吗!】   【白天看节目的时候还没感觉怎么样,怎么到了晚上,总觉得阴森森的……】   就像弹幕说的那样,明明是白天里走过很多次的地方,可到了晚上,熟悉的景象也有了一丝不熟悉的违和感。   盛子萱往前迈了一步,木质的地板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静悄悄的走廊中传出去好远,却打不破走廊内的夜色。等到回声渐渐消失,空气中便开始蔓延起一种令人心慌的氛围。   【这种老洋楼,真是让人心里毛毛的。】   【萱萱要不然我们回去吧,总觉得不安全的样子……】   回去?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再回去?   盛子萱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信息,因为上了首页推广的缘故,除了一开始的粉丝,也有不少路人点进了直播间。   他们询问这是在直播什么,等到其他粉丝跟他们科普这是综艺节目外的明星探险后,全都兴致勃勃地留了下来,当做了节目彩蛋来看。   这种时候她若是打了退堂鼓,粉丝还好说,那些路人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没关系,反正这条走廊不长,到了尽头还有一个小阳台能照到月光,我们先过去那边。”   盛子萱一边说给直播观众听,一边也给自己打气。   她本来就有直播的底子,即使是偷偷溜出来而不能大声说话怕人发现,但她跟观众们一问一答,互动起来也非常从容,并不会让粉丝们觉得无聊。   而在小声地又说完了一个略带暗示的低俗笑话后,她满意地看到弹幕飞快刷屏,大家都在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此时,却有一条红色的弹幕划过了屏幕正中央,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萱萱,那个公寓的走廊到底有多长啊,你这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到西厢房?】   这条弹幕消失后过了一会,盛子萱和其他的观众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么一提醒,好像是直播了快有十五分钟了,一般人家的走廊有这么长?】   【怎么可能!几分钟都用不上好吧!】   【萱萱你快看看周围啊,你真的还在走廊上吗?】   盛子萱心中也产生了点慌乱,她急忙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   白天白花花带着她参观公寓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二楼只有五个房间跟一个水房和阳台。可是她现在一眼望过去,一扇又一扇的木门整齐的排列在两侧,不管是走廊的前方还是后方都完全看不到尽头。   等等,五个房间?   盛子萱的身体忽然僵住了,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握着自拍杆的手也在轻轻发颤,连着直播间的屏幕也晃动不已。   【镜头怎么突然晃了?能不能抓稳啊!】   【萱萱你怎么了,感觉你脸色有点难看啊?】   【不会是真碰到鬼了吧?】   ……   这些弹幕在屏幕上快速划过,但盛子萱看在眼中却没进入心里。她此时满心都被自己的新发现而惊吓住了,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着那些不停发弹幕的观众快速说话:“你、你们有谁白天看过节目的直播?”   【我看了!】   盛子萱:“那、那你们还记不记得,白天直播的时候,二楼总共有多少个房间?”   【这个我没注意啊……】   【好像是六个?还是五个?】   【是五个房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明明是老洋楼结果房间命名方式却是四合院,我当时还跟朋友吐槽来着。】   还有不少“对对对”的弹幕在应和这条发言。   看着他们的评论,盛子萱说话的声线颤地更厉害了。她咽了咽口水,又问道:“那你们……你们谁还记得,我当时回房间……进的是第几个房间?”   【什么第几个房间,这个也没人会特意看吧?大概就是第八个第九个的……咦?】   【分析一下,我记得正房当时说住的是那位帅气的房东,白花花住的是正中间的倒座房,那个小孩好像是进的东厢房?然后西厢房不让去……萱萱住的是耳房吧?】   【不是耳房,萱萱进门的时候没有门牌的。而且白花花不是说耳房靠近水房吗?节目组怎么可能给萱萱分配那种潮乎乎的房间。】   【你们都没有发现重点啊!!那个公寓二楼只有五个房间的话,那萱萱这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么多房门究竟是打哪来的?!】   【卧槽!你这么一说对啊!刚才直播一路走过来,怎么也路过十几扇房门了吧!】   【而且现在还没见到尽头……】   【天啊,萱萱你没事吧?不会真的遇见鬼了吧??】   盛子萱的脚都软了,弹幕的一言一语彻底打消了她心中残存的侥幸。   普通观众只知道她自己现在住在公寓内,所以只是对眼前的状况产生疑惑,可是她却清楚,为了拍摄,整个节目组起码十多号人都跟着她一起住了下来!   四合院公寓明明只有五间房,可是却没有让他们与人合住或者打地铺,而是统统一人一间的单独单排了房间……这些莫名多出来的房间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么明显违和的事情,她简直不敢相信白天的时候完全没有去想,节目组那么多人也没有提出疑惑!   这栋房子里绝对有鬼!   盛子萱现在万分确定!   “我、我要回去!我不去什么西厢房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地方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啊!”   【萱萱别哭!回去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什么意思,你这就要回去?鬼屋探险找的不就是鬼吗?你这才刚有点意思你就要走?你耍我们?】   【就是!回个屁,不准回去,再往前看看,说不定真会出来鬼呢!】   【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没看到萱萱都已经怕成什么样了吗?】   【呵呵,既然怕就别出来作死啊?哦,把人都召集过来了,人气上来了,又说怕了?哪来的那么多好事!】   直播间内,盛子萱的粉丝和那些进来看热闹的路人已经撕成一团,但盛子萱却完全无心去管。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房间去,或者去找节目组的其他人,但是顺着回去的路走了许久,她也没能找到她之前的那个房间。   “帮帮我!你们谁还记得我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她无助地对着手机叫。   【我也不记得了,这一模一样的房门太多了,也完全没有个门牌啊。】   【你干脆随便推开一个房间看看呗,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嘻嘻。】   【太刺激了,这是真的闹鬼了啊!】   ……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   盛子萱心中的恐惧几乎要灭顶。她在漆黑的走廊中兜兜转转,两旁全是一模一样逼得人要发疯的木门。她不敢打开也不敢靠近,总觉得随便哪一扇门中就会冲出来怪兽,将她拆解吞吃。   明明她都已经害怕成这样,可是直播间里的那些人却只会煽风点火,要么不关心她的死活,要么就只会空洞的说着什么“别怕别怕”,派不上半分用场!   “谁来救救我……”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可不管怎么走,都看不到走廊的尽头。直播间内的观众也终于察觉不对了,一边粉丝在议论着要不要报警,而另一边路人则兴奋不已地叫嚷,甚至就连直播间的观看人数都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   【听朋友说真的有一个闹了鬼的灵异直播,就是这个吗?】   【这个主播好像有点眼熟啊,是哪个明星吗?】   【主播这是鬼打墙了吗?转了多久了,还能出去吗?还有主播你的手机电量还好吗?】   盛子萱浑浑噩噩,她看那些直播弹幕就来气,可又不敢退出直播间——她之前试过给外面打电话,却只换来各种忙音,这已经是她此时仅有的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了。所以当她瞧见那条询问她手机电量的弹幕时浑身一激灵,立刻去查看电量。   结果被鲜红的15%刺激地眼泪直流。   “不要!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们谁来帮帮我……呜呜呜救命……救命啊!白花花!!导演!!……来人救救我!!”   如果连她的手机都断电关机,那她就真的要“孤身一人”在这条走廊中了。一想到这,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她的理智,一开始还还是小声的啜泣,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大喊大叫,呼喊着这个公寓里她记着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同时她发疯一样地在走廊内拔足狂奔,已经完全不去管她这么做,是否会惊动出什么“东西”。   【萱萱,冷静点!冷静点啊!】   【等等,好像这个地方我认出来了!我知道路了!】   大红色的弹幕居中悬挂,终于引起了恐慌状态下的盛子萱注意。她疲惫地停下脚步,惊喜地看着手机。   “真的吗!快帮帮我,快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   【我记得这,这里前方应该就是二楼的那个阳台了,然后阳台的旁边是……】   盛子萱已经没耐心看完这条弹幕,她满心满眼只剩下“前方就是出口”这一个讯息。于是她想也不想地继续疯狂往前跑,而在她差点又筋疲力尽的时候,前方终于有了一丝微微的亮光。   一扇玻璃门出现在前方,而玻璃的后面则是种植着绿植盆栽的小阳台。虽然走廊的四周仍旧很暗,外面的天色也被阴云笼罩,可终究透着一丝光亮。   是外面!是出口!   她逃出来了!   盛子萱喜极而泣,箭步冲上去就要去打开那扇玻璃门。然后她冲到一半,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了阳台旁的那一扇房门。   房门上挂着一个朴素的门牌,上面写着“西厢房”三个字。   盛子萱仿佛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大脑嗡的作响,脚步无意识地停下了。   【……我记得这,就因为阳台旁边就是西厢房,哎呀。】   【找到西厢房了诶!主播怎么不动了,你不是要进去吗?快进去看看啊!】   ……   弹幕在疯狂地怂恿,可盛子萱却怕得根本不敢靠近。   之前她是信心满满的想要去探寻西厢房的秘密,可是到了现在,她只觉得西厢房无比可怕,说不定就藏着这栋房子的真正厉鬼!   逃……快点逃出去!   她颤抖着双手去开阳台的玻璃门,只想快点离开这。而在她拼命开门的时候,她瞧见她那只剩下5%电量的手机屏幕,无数鲜红色的弹幕在疯狂的刷屏来彰显存在感,提醒她注意:   【快回头!!!萱萱快回头!!!】   什么?   无数悬停的红色弹幕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染成血红一般,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她颤抖着身子慢慢转身,而就在这时,玻璃门外的天空猛然降下一道惊雷。粗壮明亮的闪电“轰隆隆”的照亮了她眼前的走廊。   而一个不知道出现在她身后多久了的黑影,也在闪电的光芒中阴暗明灭。   黑影的身量比盛子萱高,脖子以上的部分笼罩在阴影中,只有身体被闪电照亮了一瞬。   而这一瞬,足以让盛子萱看清它身上穿着的衣服溅满了红色的污渍,而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小刀,雪白的刀刃上正缓缓往下滴着鲜红色的液体。   啪嗒、啪嗒。   那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仿佛在敲打着盛子萱的神经。   “你……”   那个黑影向着盛子萱的方向前进了一步,这瞬间让她陷入崩溃,手机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整个人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玻璃门。   “不要过来!!!”   她凄厉的尖叫着,哗啦一下就撞碎了面前的玻璃。完全不顾玻璃碎片在身上划破的伤口,疯狂地跑进阳台,然后抓住栏杆就一个翻身,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不知道是二楼的高度不算高,还是因为院子里都是泥土地,盛子萱落地时感觉就像是跌入了沙坑,虽然很多地方被磨破了皮,可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痛。而且此时天上开始掉下雨珠,很快就从点连成线,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水冲刷着她身上沾着泥土的伤口,盛子萱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痛。可她却没有功夫去关心她的伤势,第一时间抬头去看二楼的阳台,然后恐惧地看到那个黑影跟着追了上来,正扒着阳台的栏杆往下张望。   “不,不要过来……鬼……有鬼!!”   害怕对方也跟着跳下楼继续追她,盛子萱又哭又喊地大叫着,狂奔着冲出了院门。她就这么在雨幕的掩护下,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公寓外面的浓浓夜色里。 第27章 后续风波   节目拍摄才过了一天,明星嘉宾就因为闹鬼而逃跑了。   这个八卦太劲爆,导致《明星到我家》只是一个小综艺,也在微博热搜上爆了一轮。   娱乐圈八卦大V们在微博上发表的内容上说,节目组的导演等人是在第二天起床,想要录制嘉宾们早起镜头的时候,才发现盛子萱不见了的。   他们当时还以为盛子萱只是先起来了,结果在楼上楼下找了个遍,完全没发现对方身影,反而看到了二楼阳台破碎的玻璃窗时才觉得不对劲。   在询问过公寓里的房东等人,确认他们也完全不知道盛子萱的行踪后,节目组一边派人出去寻找,一边打电话联系盛子萱的经纪公司。   而就在这时,节目组才偶然间瞧见了一个路人发在网上的关于盛子萱昨晚“夜探鬼屋”的录播视频。   发现自己请来的嘉宾居然在私下里还搞直播,节目组导演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但这个视频也的确给他们提供了线索。很快,出去找人的工作人员胳膊上带着抓痕回来了,说是找到了盛子萱,可却没能把人带回来。   因为盛子萱几乎陷入了自我保护状态下的疯癫自闭。工作人员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蜷缩在离公寓不足三十米远的小巷中,身上全是擦伤不说,还被昨夜的大雨浇得湿透,双手抱膝如鸵鸟一般深埋着头,整个人都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落魄的样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靠脸吃饭的娱乐圈小花。   工作人员想要上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并且疯狂地乱挠乱抓,嘴里喊着“有鬼有鬼不要抓我”根本安静不下来。   最后工作人员没办法,只能先折返,然后又带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性员工重新过去,这才强硬地把人给绑了回来,急忙送进了医院。   好歹最终没疯。   医生说盛子萱只是受惊过度,修养一阵就能缓过来。   所以在这篇大V的报道最后,对于盛子萱的住院情况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反而对她在这中途表现出来的各种癫疯举动,津津乐道地学了个全。   而观看这篇报道的网友,也没有什么人对盛子萱表示关心,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才被吓成这样的这件事上。   一时间,#直播综艺闹鬼#、#真见鬼的灵异直播#的话题云霄之上,转瞬间便上了热搜,比附带的#盛子萱住院#这个话题热得更加轰轰烈烈。   “看到没有,娱乐圈就是这么一个人情凉薄,冷暖自知的地方。”   刘单随便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嗤笑一声就将手机扔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元贺思也在看网上的热搜和评论,听见刘单说话,他才放下手机带着点愧疚说:“就是委屈了白花花。”   节目组当时在把盛子萱找回来后,也看完了路人剪辑的那个视频,对于盛子萱昨晚上的经历大为震惊。   当场就有工作人员想要来找元贺思质问,不过他一见到这种情况,就当机立断地把整个节目组都扔出了四合院公寓。   于是在盛子萱夜晚闹鬼直播之后,又多了一个白天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凭空出现在荒地的佐证,给网上的闹鬼一说又添了一把火。   这就导致了节目组虽然没能完整拍摄到一季节目,可也因为这场意外而出了名,倒也不算亏本。   所以元贺思对于那些人类并不感觉到愧疚,唯独白花花,难得的出道机会因为她住的房子成了鬼屋瞬间泡汤,甚至因为可能被追问身份来历而不敢再跟节目组的人见面……元贺思对此真的心中难安。   “这又不怪你,谁能想到那个女人出门还开直播的。”刘单摇了摇头,“而且我觉得,白花花说不定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然你瞧瞧她现在——”   他说着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在他们安静下来后,楼上顿时传来了白花花气势如虹的嚎叫:“啊啊啊啊啊!谷穆谷穆你开门啊!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人类吓成那样……求你了,你开门收我为徒吧啊啊啊!!!”   元贺思:“……”   好吧,她听上去是不太伤心。   甚至有活力过头了。   “不过昨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单问,“那个女人居然直接从二楼跳下来了?”   元贺思无奈道:“我只是感应到她半夜出门,就多关注了一下。结果听到她说什么要去西厢房……就想着稍微困她一晚上,到了白天再放她出来。   “结果她走着走着就开始在楼内大喊大叫,谷穆正好在一楼厨房榨西瓜汁,听到动静便上了楼。我怕他也迷路就撤了迷阵,然后两人就撞上了。”   但是之后的发展他也挺迷惑的,盛子萱见了谷穆后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变得更崩溃,宁愿撞玻璃跳楼也要离开,实在让房子理解不了。   “他们不都是活人吗,同类有什么好怕的?”他不解地说。   “不明白。”刘单也一脸茫然。   .   在楼上,谷穆待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白花花坚持不懈地敲门声也完全不懂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他昨晚只是好好的跟着加尔威一起当着家里蹲,为了照顾小蝙蝠的作息,他也跟着对方一起白天睡觉晚上起床。   两人从傍晚醒来就一直在玩游戏跟看,到了半夜他们在吃饭,加尔威突发奇想地想跟谷穆玩“碰杯”,起着哄地让谷穆去找一些类似鲜血的饮料来一起开“酒会”。   谷穆因为最近正在写古堡,对于这种西方礼仪也产生了点兴趣,觉得能当素材便点头同意了。所以他下楼在冰箱里找到了番茄和西瓜,切成块刚扔进榨汁机,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救命声。   因为太突然,他手一个不稳没抓住榨汁机的盖子,里面的汁液全喷出来溅在了他的衣服上。但他也顾不得整理,急急忙忙地上了楼查探情况。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那个喊救命的女人在见了他后竟然就猛地转身撞碎了阳台的玻璃门,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谷穆差点没被她的行为吓到心脏骤停。之后元贺思又出现,把他安抚回了房间。   他在自己的房间内忐忑不安了一晚上,到了白天才从网上还有白花花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而白花花不但没有责怪他搅黄了节目,反而哭着喊着求他当师父……谷穆现在真的是感到满心疲惫。   此时,在门外的白花花也不知道是叫喊的累了,还是被元贺思他们拉走了,声音渐渐没了。   谷穆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干脆掏出手机随便上个企鹅来消遣消遣。   然后他一上线,之前加的那个“古墓派”的读者群头像就在活跃地闪烁,他便随手点了进去。   【麋鹿不迷路:你们看今天的微博热搜了吗?】   【杰西卡O_o:你说直播综艺闹鬼那个?】   【麋鹿不迷路:对。】   【流萤:看了看了!感觉好吓人啊,幸亏我是白天看的。】   【晓溪:不过会不会是节目组营销?那么多人一起撞鬼总觉得有点不信。】   【麋鹿不迷路:重点不是这个啦,我是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场景很像《迷途》里的情节?】   【迟暮:的确很像,一群人稀里糊涂的住进了鬼屋,还全然没发觉,到了白天有人发疯逃出来,才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空地而房子不见了!】   【流萤:好棒啊,你们一说让我好想去找那个鬼屋看看!】   【渡横江:你刚刚不是还害怕吗?】   【流萤:可是一想到是‘圣地巡礼’就感觉不怕了!而且我看网上好像已经有很多灵异主播准备趁着热度也去那里进行一次探险直播呢。】   ……   谷穆只是在默默地看着她们聊天,但话题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四合院公寓现在出名到连文学圈都开始讨论。   这时,群里有一个昵称叫做“德古拉公举”的人对他发来了一个私聊窗口。   【德古拉公举:你看见群里聊天了吗?】   谷穆不认识这个ID,但是看着这个名字,他隐隐有个猜测又不敢确定。   【谷子:你是?】   【德古拉公举:是我啊,加尔威。】   居然真的是他!   你起这个名字真的不怕德古拉公爵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你吗?   【谷子:我看到了,昨天那事好像闹得真的很大。】   【德古拉公举:明明我和刘单都想办法把那个源头视频给删除了,但好像这样也没用的样子。】   【谷子:你们把视频删除了?怎么删的?】   难道是像那些娱乐圈里写的那样,调查出那个发布视频路人的信息,然后找到对方给了封口费?   【德古拉公举:哦,我们就是向上面举报了一下,说那个视频宣扬封建迷信,所以很快就删掉了。】   “啪”。   谷穆脑子里各种加尔威和刘单穿着时髦的黑风衣,甩着一大笔钱啪啪打路人脸,命令对方赶快删掉视频的脑洞泡泡一下子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以前住的小区大门口拉的红色条幅“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抹了一把脸,这才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德古拉公举:希望这次的事情不会闹得太大,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谷子:没关系的,网民很健忘,他们很快就会忘记的。】   谷穆虽然这么安慰着加尔威,但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准。   而很快,之后的发展就向着他们最不好的方向滑去。或许是因为节目组闹鬼出名的经历,让不少专攻这题材的灵异主播看到了商机。   许多人一波又一波地前来踩点跟试图找到四合院公寓,他们的行动力和破坏力完全不是曾经元贺思说过的“附近家探险的熊孩子”那种简单程度。   虽然有元贺思设置的迷阵,让他们根本找不到四合院公寓的入口,可公寓内的一行人平日出入终究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好吧,主要被影响到的是谷穆。   作为公寓内唯一一个不会飞也不会遁地或者穿墙的普通活人,在公寓外的那群探险主播的唯独下,他的出行问题变得十分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元贺思某一天晚上召集了公寓内的所有人,大家一起来到餐厅围绕着餐桌坐下,元贺思便宣布第一届公寓住户问题探讨会正式开始。   而他们探讨的主题只有一个。   “我们究竟要不要搬家?如果决定搬走,你们想要搬去哪里?”   元贺思环顾了一圈众人,难得的没有微笑而是严肃发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谷穆感到十分震惊:   “四合院公寓居然还能搬走吗?” 第28章 搬家   “能搬,以前也搬过几次。”刘单代替元贺思回答道。   “我怎么不知道?”   而比起谷穆,最先反应的则是白花花和加尔威,这两个“老住户”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单和元贺思,异口同声。   “因为你们住进来的晚。”刘单撇撇嘴,“我刚遇见大院的时候还是在南方,之后一路绕了大半个国家才在北方这边安稳下来,等你们入住到现在,基本没换过地方了。”   “这是真的?”谷穆问元贺思。   元贺思点了点头:“以前的确旅行过一阵,还拍了相册,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可以拿给你们看。”   “我我我,我们要看!”白花花和加尔威立刻举起手。   谷穆忍不住陷入了思考:“房子成精了就能跑吗?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元贺思和他对视,短暂停顿了片刻:“靠毅力。”   这是能靠毅力解决的事情吗?!   谷穆震惊不已。   “我们要搬的话干脆搬去市中心多好。”加尔威说,“在这边我邮购都不方便,去市中心的话我就可以不用飞那么远去实体书店了。”   “市中心不太行。”元贺思叹了口气。   “怎么?”   “地价太贵。”元贺思面无表情地说,“而且我不想跟那些现代高楼挤在一块。”   谷穆想了想四合院公寓的层高还有外表……不得不承认如果搬去市中心,那是够格格不入的。   “无所谓去哪,我们干脆直接搬到外市去吧!”白花花突然扑在桌子上呜呜地哭,“我们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跑到人类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谷穆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询问其他人:“她这是怎么了?”   刘单毫无同情心地笑了两声:“她想躲她的经纪人,对方好像想把她塞进一个偶像选秀活动,要当练习生提前封闭集训一阵子。”   “他简直没有人性!我的梦想明明是当一个着名女鬼拍电影,他却想让我去当什么偶像,去舞台上蹦蹦跳跳冲人傻笑!”   白花花拍打着桌面控诉。   “而且他还说集训以后就必须早上四点就起床练习,中午只能吃营养餐,晚上十一点就熄灯!全程下来没有零食没有网络没有零食!多么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她是不是说了两遍零食……   谷穆问:“你经纪人居然还没放弃你?”   他还以为在出了闹鬼这档子事后,对方早就吓得放弃白花花了。   “我和他签了合约了,想着善始善终道个别,结果他一点不怕我不说,还反过头问我是不是真心想进娱乐圈。   “我当然说想啊,然后他说什么网民都健忘,等我参加了选秀封闭一段日子再出来,大家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我就能重新出道……我就稀里糊涂地签下了字!   “而他之前都一直把集训的内容遮着,我签完后才发现这个陷阱!所以大院我们逃跑吧,我不想去集训呜呜呜……”   她在闹小脾气,但无论是谷穆还是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地没有去管她。   “谷穆有理想的搬家地点吗?”元贺思询问道。   他陷入迟疑。   白花花嚷嚷着想去外市,倒给了他一定想法。不过他不确定是否能向其他人一样自然地说出来。毕竟提要求这种行为向来不是他的擅长,内心总是害怕着会给别人添麻烦或者被认为是得寸进尺。   不过他微微抬起头,通过刘海的遮掩瞧了一眼对面的元贺思。对方的目光中透露着鼓励和宽容的情绪,这让他紧张的心情也不由得和缓下来。   “理想的地点倒也不是……但是如果要搬去外市的话,不如去C市……你们觉得可以吗?”   元贺思问:“C市?你为什么想去哪里?”   “因为我要参加作者大会了,而地点就在C市。”虽然说了出来,但谷穆仍旧觉得不好意思,紧张地摆弄手指,“原本是打算这几天跟你们说,然后提前坐高铁过去住旅店,但你们说搬家我就想着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   “因为我之前也去过几次,那个城市的风景名胜也还算熟悉,我也没什么现实朋友,所以之前接到开会通知的时候就、就想着要是能跟大家一起去游览的话就好了……”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但是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不用管……”   “C市的作者大会?难道谷穆你要参加的是晋江出版社的?”加尔威兴冲冲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谷穆点点头:“是。”   “那岂不是说你就跟古墓大人一个出版社!”加尔威惊呼起来。   谷穆瞪大眼,心中暗叫一声糟。他之前只想着能不能说服大家跟他一起去旅游,忘了他隐瞒笔名和加尔威是他书迷的这茬。   果不其然,在惊呼过后,加尔威紧接着便说道:“那你参加作者大会是不是就能看见古墓大人!”   “大、大概吧……”谷穆结结巴巴地说道。   加尔威立刻转头激动地对元贺思嚷:“大院我们去C市!我也投去C市一票!”   元贺思笑了:“我没意见,其他人呢?”   刘单说:“我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反正我对去哪个城市都无所谓,我看我们就去C市吧。”   白花花说:“我也觉得好!C市远,我们就去那里,现在就去!”   “大家……”谷穆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说出这个提议并没有奢望其他人会同意,总想着即使其他人不愿意也没什么……可是此时得到了大家的赞成,却让他觉得还是这样更加高兴和感动。   “谷穆,你去参加作者大会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加尔威眼巴巴地瞅着他询问道。   谷穆感动的心情瞬间被现实的大棒敲散,面对着他现在最大的“身份危机”。   “那个,大会只让作者进入,没有办法带外人……”   “我不是外人,我只是一只小蝙蝠!”加尔威急忙说,“你可以把我装进笼子里,然后跟他们说我是你的宠物!”   你的尊严呢!   谷穆很想晃着对方的肩膀大喊。   “宠物也不行,因为、因为我们住的酒店也不让宠物入内。”谷穆硬着头皮撒谎。   “那、那谷穆你能不能帮我拍一张古墓大人的照片?”   “这个,大会内是禁止拍照……”   “拍照也不行吗?”加尔威彻底沮丧了,整个人的头上仿佛都笼罩着一团厚厚的阴云,白花花同情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见对方这副样子,谷穆也有些于心不忍了:“但我可以给你带一张签名回来?”   加尔威丧唧唧地问:“签名照?”   “……普通签名。”   “可是……”   “加尔威,适可而止。”加尔威还想说什么,却被元贺思轻轻打断了,“你会让谷穆感到为难的。”   听到元贺思这么说,加尔威马上闭上了嘴。过了片刻又振作了起来:“好吧,有古墓大人的签名也很好了!”   谷穆松了口气,正当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元贺思时,却发现对方注视着他的目光中透着浅浅的笑意,心里忽然咯噔响了一下。   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了?   谷穆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却不敢去找对方确认。   在众人却都决定了要搬去C市之后,元贺思就通知众人公寓将于三日后出发,到时候请尽量待在各自的房间内。   谷穆对于一栋房子究竟要怎么“搬走”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搬家当天,他打开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想要看看元贺思要怎么离开。   那一天的天气非常好,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   谷穆先是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震动,紧接着这股颤动越变越强烈。他忍不住抓住了窗框来稳住身体,定睛往外看,发现窗外的视野猛地拔高了一截。   四合院公寓就像是一棵大树,平日里将自己的“根”深深埋入土地,充当着最坚实可靠的地基。现在它准备离开了,于是这些“根基”就收了回来。   一根根打造好的地基柱子如藤条一般随意的在弯曲伸展,它们有的组成车轮的形状,有的则组成了包裹车轮的履带……最后映在谷穆眼中的四合院公寓,就是这么一个如同怪模怪样坦克般的形状。   或许更适合说成是拖拉机?   谷穆吃惊地合不拢嘴。他在之前做过很多设想,什么空间传送或者是长手长脚长出车轮……但他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履带式车轮!   但不得不说,比起单纯的轮子或者手脚,这种履带行走起来会让房子的人感觉更平稳更能承受重量……   谷穆就这么站在窗边感受着公寓前进时的平稳,双目眺望着窗外,目送着曾经熟悉的街景越来越远去。   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外面跑,所以很快就进入了鬼道。现实与虚幻的分界在他的眼前模糊不清,窗外一边是阳光明媚的郊外景色,一边是漆黑如墨飘荡着鬼火的小路——直到这一刻,谷穆才有了他们真的已经离开了的实感。   告别过去与熟悉的环境,甚至告别这个城市。   向着新世界前进。 第29章 寻找的东西   用鬼道进行旅行的话虽然是方便快捷,但是风景也乏善可陈。   没过多久,谷穆就已经习惯并且厌烦了窗外一成不变的漆黑和飘荡鬼火。虽然这种风景曾给了他许多灵感,而让他好几个小时都沉浸在码字的世界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现在,他决定离开自己的书桌和房间,去外面透透气。   他刚刚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就听见活动室里面传来人们热闹的说话声。他走进去,发现里面人很齐,四合院公寓内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你们在做什么?”   “在看相册,谷穆你也一起来?”加尔威热情地冲他打招呼。   房间里,刘单和元贺思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内,而白花花和加尔威则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他们面前的茶几铺满了展开的相册,堆得密密麻麻。   加尔威站起来拉着谷穆,让他过来也坐下,然后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一本新的相册。   “来,我们一起看!”   谷穆想起元贺思之前说过要给他们看相册,于是看向对方:“这些就是你曾经去过的地方?”   “对。”元贺思说。   谷穆感到好奇,他低下头开始翻看起这些相册。他发现这里面存放的照片很杂乱,并没有按照内容或者地点之类进行过分类。   所以里面的内容既有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平原,也有柳条垂落的碧绿湖畔;有大片绽放的粉红色樱花树林,也有鹅黄满路的银杏大道。   人物照反而在这其中是最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管是元贺思还是刘单,都属于不太能被外人看见的鬼怪的原因。   但谷穆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一点,他更在意的反而夹在这本相册中的那些各式各样四合院的照片。这些照片的拍摄数量竟然不比风景照来的少,而且拍摄的明显都是不同的建筑。   “这些照片都是一个人拍的吗?”他忍不住抬头问道。   刘单说:“一开始只有我在拍,大院对拍照根本没兴趣。后来大概是见我拍摄的多了,所以也跟着拍了不少。”   对方说着顿了顿,对着谷穆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说:“你要不要来猜猜看,看看这里面的照片,有哪些是大院拍的?”   “呃……”谷穆试探地回答,“这些四合院的照片?”   刘单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大院这家伙只会拍四合院,他甚至曾经还想把他拍的这些照片单独存放,做一个四合院专辑来着。”   元贺思在一旁抗议了一句“拍四合院有什么不好?”,但谷穆和刘单都没理会他。   谷穆静静地翻看照片。   虽然刘单他并不是什么摄影大师,但架不住他拍摄的态度认真和风景本身就优美绝佳,每一张照片看上去仍旧显得十分精美。就连元贺思拍摄的那些四合院也能看出其中……好吧,蕴含着爱?   他抬起头看向元贺思,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几上的相册,相互之间还兴奋地交谈着,唯有对方的目光并不在此处。   元贺思微微仰着头,仿佛在沉思回忆着什么,周遭的一切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而过了片刻,对方察觉到谷穆的注视,向着他望过来。   “有什么事吗?”元贺思亲切又关心地问,就像往常一样。   谷穆注视着对方的一言一行,犹豫地说:“你好像对这些照片并没有什么兴趣。”   “大概因为我很早以前就看过了吧。”   不,不是的。   就算曾经看到过,可自己拍摄出来的照片被人观赏的时候,也不会是这种表现。   好比刘单,白花花和加尔威他们每翻看一张照片,都能勾起他关于那张照片的回忆,而止不住地侃侃而谈,眼角眉梢都透着兴奋。   但元贺思却仍旧如此冷静,冷静到谷穆对此产生探究的好奇。   “你,真的喜欢旅行吗?”   元贺思愣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我……”   谷穆刚说话,他旁边的白花花掀开了一本新的相册,手一抖,一张黑白色的薄纸片从中掉落出来,轻飘飘地划过谷穆的眼前,落在了他脚边的地板上。   “哎呀,是我弄掉的,谷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白花花说。   谷穆答应了一声,弯下身将那张纸片捡起,发现是张剪报后随意看了眼。只这一眼,他就顿住了。   “这是什么?房屋出售启示?”   他心中默念出上面写着的黑体大标题,但眼睛却愣怔地一直盯着上面的配图:二层带院子的小洋楼,院子的围墙上还爬着茂密的爬山虎。虽然图中的房子铁门锃亮看上去还十分崭新,但谷穆不会认错,这就是现在变成了老洋楼的四合院公寓!   “……有意购买者联系元先生。”   谷穆正发愣间,他手中的剪报就猛地被人抽走了。他的余光只来得及看到了上面印着的这最后一句话。   “那是什么?”白花花指着那张剪报问。   “不小心夹在里面的……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抢走剪报的元贺思回答道,说话的语气却透着股不自然的僵硬。   谷穆盯着元贺思,而对方则避开了他的目光。   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关于这张剪报,等到众人都看够了相册便各自回房。   元贺思也跟着离开去了厨房,说是要准备明天早饭的食材。谷穆在原地坐了一会,才从沙发上站起,去了对面的厨房。   “需要帮忙吗?”   他走到元贺思身边,小声地询问。   对方的后背肌肉微微紧绷了一下,但很快又松懈。最后元贺思回过头,冲着他点了点头:“好。”   元贺思大概是想给他们明天做小馄饨,所以正在擀面皮,他上去搭了把手。两人捏出十几个小馄饨后,谷穆才小声地开口:   “你愿意和我谈谈那张剪报吗?”   元贺思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直接问我那张剪报上的内容。”   谷穆说:“我是想问,但我觉得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算了。”   元贺思问:“为什么?”   谷穆说:“因为你们一直都很重视我的感受,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们觉得不舒服。”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元贺思说,“我是说,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感受,还会小心翼翼地想要来询问我呢?”   当然是因为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你。   谷穆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心底的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但在他已经放弃了追问之时,元贺思反而跟他搭话了:“那张剪报应该是我的主人发布的,在我还没有产生意识的很早以前。”   “主人?”   “对,我是被他们亲自盖起来的房子,在我心目中他们就像是父母一样。”   谷穆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万圣节,他去元贺思的房间里,对方找出的那堆五花八门的衣服。当时他曾问过这些衣服都是哪来的,而元贺思的回答就是——   【这是我曾经主人的。】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谷穆问。   元贺思想了想说:“很幸福的一家人。三世同堂,祖辈和长辈都夫妻恩爱,还生了很多孩子,儿女双全。   “我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大概有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我的意识是后来诞生的所以记不太清。但不管时间长短,我那个时候过得很开心。”   元贺思在描述他曾经主人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地带着浅浅笑意。谷穆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有点涨,过了片刻才问道:   “那后来呢,他们为什么要和你分开?”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那个时候意识还没有明确诞生,记忆总是一阵好一阵坏。”元贺思苦笑,“我就记得那一阵子,家里的人总是不太全。除了孩子,大人的脸上都在强颜欢笑……   “后来有一天,所有人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等了好几天,结果等来了一群新的人类。”对方说到这里顿了顿,“那张剪报,就是我从那群人的手里得到的。”   “那群新来的人……”   “跑掉了,被我吓跑了。”元贺思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一着急就‘醒’过来了,彻底有了形体从天花板上掉进了屋子里。而且因为我的动摇,房子的家具也在到处乱飞,他们以为是闹鬼就大喊大叫地跑了。”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跑了出去。我想去找我的主人,但我很快发现我无法离开我的本体太远——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被我吓跑的那群人后来又找了天师回来,他们往我的身上泼黑狗血,砸坏了我的很多家具……我不想让我的主人回来后只能见到一个破烂的房子,所以我又一次地跑了。   “而这一次我成功了。”   元贺思手指灵巧地捏好了一个小馄饨,将它放在盖帘上。然后他抬起头,正视谷穆:“之前你在活动室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旅行,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察觉到的……但我可以回答你,我并不喜欢。   “房子就树一样,只喜欢落地扎根。所以我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环游了全国,而是因为我想寻找,找到我主人的踪迹。”   谷穆忽然问:“那现在呢,你还在寻找吗?”   元贺思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是的,我还在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有人说哈尔的移动城堡,我想说虽然元贺思不喜欢到处走,但可以到处走的房子真的是我童年梦想!   哈尔的移动城堡真的超赞的!还有小时候曾经看过的一个动画片,好像是西方的一家人开房车在大自然里保护野生动物还是什么的?当时这两者都让我羡慕得不得了,到现在我都喜欢房车!做梦都想住房车!能自己跑的房子更棒!【喂】 第30章 剧情探讨   后面他们又交谈了些什么,谷穆记不太清了。   他帮着元贺思做完了所有的小馄饨,帮着对方把食材都放入冰箱,然后在厨房门口和对方道别,又独自一人上楼回了房间。   全程下来他就跟自动人偶一样,只是在凭着本能行事。直到机械地洗漱脱衣躺到了床上,他呆滞的思维才渐渐回转。   但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感却仍旧没有消除。   他觉得他是有点难过的,因为元贺思讲述的那些过去。   虽然对方轻描淡写,但他也能听出从这短短几句话里,所隐藏着的艰苦与寂寞。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承受那种被视作父母的存在转手卖给他人的惊慌失措和心如刀割。   但他的难过中,原因好像还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有一部分的情绪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慌张更合适。   当听见元贺思说他现在仍旧想要继续寻找主人的时候,谷穆的呼吸乱了一瞬。   现在元贺思是没有找到他的主人,可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找到了呢?   他会不会选择跟着对方走,离开他……离开他们的身边呢?   谷穆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样的念头,堆积在他心中缠成一片乱麻,说不清楚其中蕴藏的情绪是害怕还是嫉妒。   而且……   “明明当初是你说,因为我才让你有了人气,所以希望我留下来……”   但你仍旧在寻找着你真正的主人,那么现在住在这里的我只是一种代替品吗?   谷穆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却问不出来这第二个问题。   即使相信元贺思尊重他的个人隐私所以不会监视他的房间,而他只是在自问自答,谷穆也仍旧问不出口。   正当他烦恼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昏昏沉沉快睡过去的时候,枕头旁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猛然清醒过来,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提示显示的居然是他的责编菠菜,于是接通了电话。   “喂?”   “喂,古老师?你这几天我敲了你好几次都不回我的企鹅,我还以为你又出事了,幸亏你还会接电话!”   “抱歉,我忘了上。”谷穆心虚地说。   他这几天上的都是那个加了读者群的小号,大号还真的给忘了!   好在菠菜唠叨了一会后并没有再计较:“这次作者大会的举办地点已经定下来了,出版社直接包下了仁星大酒店,到时候所有作者都会统一入住。我一会把地址导航发到你企鹅上去,你这次可记得看!”   “……到时候要住在酒店里吗?”比起地址,谷穆关心的却是这一点。   “对,因为第一天是接风宴,第二天白天开始是颁奖典礼。”菠菜说。   晋江出版社的作者大会属于年会的性质,作者们被邀请过去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参与出版社当年度的业绩总结。   表现优秀的编辑和作者会进行颁奖,给出奖励以示鼓励。同时每个作者下一年度的资源倾斜,往往也会参考他今年所获得的荣誉来进行评估,所以对于作者而言,也算是一件盛事。   只是以往作者大会都是自负住宿的,今年晋江居然变得大方起来给报销了。   “还有,古老师你到时候记得带一件正装过来。”菠菜在电话另一头说,“你是今年的最佳新书奖得主,领奖的时候可千万别穿个T恤就上去了。”   谷穆:“……”   半晌,他才由衷地感慨:“菠菜,我发现你将来绝对不能去当什么颁奖嘉宾,不然别人还不到颁奖当天,就什么惊喜和期待都没有了。”   菠菜抗议着他的指控:“我瞒着你又有什么用,你看一眼自己网站上的数据不也心里有数了!”   “什么数据?”   “不是吧,古老师你连自己的作品成绩都不关注吗?你在网站上的新书现在已经排到新书榜第一了啊!”   “我最近发的都是存稿,一点也没有看。”谷穆实话实说。   他当时对于网站排行的最后印象,占据第一的好像还是云晖的《狼人小屋》?   菠菜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仿佛放弃了想继续和他说下去的打算。对方正准备挂电话,谷穆却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急忙叫住了对方。   “菠菜,我里面有一个情节想不出来,你能帮我参考参考吗?”他斟酌着语言艰难启齿道。   “说说看?”   “就是假设,我的主角和新角色‘方’,主角现在把方当最重视信赖的朋友,然后方也曾经对主角说过主角的存在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是有一天,主角发现方在过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而对方已经失踪了很久,所以方一边说着主角很重要,但仍旧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过去的朋友……   “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方是不是把主角当成了过去朋友的替身?如果真的是这样,主角又要如何处理他与方之间的关系?”   谷穆将困扰他的思绪用这样的方式倾诉了出来,但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古老师。”   “哎。”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居然有着想往女频发展的伟大志向。”   “……我挂电话了。”   谷穆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菠菜急忙叫住了他:“别这么急啊,我也没说不帮你分析啊!”   谷穆已经有点后悔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叹了口气道:“你说。”   菠菜说:“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看对方是不是把你当替身,而应该看你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是我的主角。”谷穆纠正对方。   菠菜如善从流地改口:“好,如果你的主角认为他待在对方的身边会幸福,那我觉得他就应该放心大胆地留下并且努力去追求对方。   “别说对方还没找到以前的那个人你……你的主角就有机会,就算对方找到了曾经的那个人又怎么样?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经历和感情不会一笔勾销,你……你的主角仍然有机会和那个人正面较量。”   “可是如果输了呢?如果到时候无法阻止对方跟着那个人离去呢?”谷穆喃喃问,“到时候不会变得更加痛苦吗?”   “拼搏失败造成的痛苦永远比错失造成的遗憾更痛快。”菠菜淡淡地说。   谷穆攥紧了手中的手机,好半晌他才小声地对菠菜说:“谢谢。”   “不用谢,”电话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是你的责编嘛,探讨剧情发展是应当的。”   .   谷穆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包括一套正装,之后下楼吃过早饭,他便背着准备好的旅行包出门。   四合院公寓内的所有人都来到大门口给他送别。加尔威眼巴巴地抓着谷穆的衣袖,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记得帮我要古墓大人的签名!”   谷穆干巴巴地说:“我会的。”   “最好能拿一个签名照回来!”   “这个……我尽力。”他含糊其辞。   好不容易劝服了不死心的蝙蝠老老实实在家等他回来,其他人也走上来和他告别。元贺思往谷穆的背包里又塞了一个油纸包的口袋:   “我做了点酥果,到时候你拿出来当零嘴吃。”   谷穆躲闪着对方的视线,低着头应了一声。   四合院公寓已经在C市落地,成功完成了“搬家”的壮举。这次搬来的新地点没有之前的偏僻,虽然也是在郊区附近,可还有公交车可以往返。   谷穆先坐着公交来到市中心,随后就自己打了出租,直奔作者大会所在的仁星大酒店。   等到了目的地下了车,他走近酒店门口便注意到出版社已经设置了一个接待台。出版社的一个工作人员正等着所有前来的作者,帮助他们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证明到场。   谷穆正认真写着名字,忽然他听见左侧不远处传来女生的高昂尖叫声。   他侧过头去看,发现那边正有一个男人,在一群女生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向着接待台这边走过来。   而那群人一边移动,一边还有人在拼命地呐喊:   “云晖!云晖!”   “云晖大大你看看我!我好喜欢你!”   ……   这动静太浩大,谷穆的轻微社恐又开始发作了。他完全不想和对方这群人碰上,所以趁着他们还没移动过来的功夫便匆匆写完自己的名字,然后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酒店。   直到躲入酒店大厅柱子后面的阴影里,他才平复了心跳重新去打量外面正包围着接待台的那群人。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他感到十分不解。   “还能怎么回事,云晖那家伙在网上发了大会的酒店地址,然后引得一帮小女生过来搞什么‘迎接’。”   谷穆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菠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网红还是明星?以往搞作家签售会的时候也没有他这种阵仗。”菠菜继续跟谷穆抱怨,“我早就跟他的责编说过了,这种爱出风头的作者签下来就是个不稳定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炸了烧得一身骚。但他只在意签下的那点作品提成,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谷穆沉默不语。   菠菜曾经带过云晖的责编,算是对方的前辈。所以菠菜有资格点评后辈,他却不能跟着应和。   不过菠菜也就只是随口抱怨,所以很快就略过不谈,转身引着谷穆去往酒店内部的大会会场。   谷穆跟在菠菜的后面,看了门口那乱糟糟的人群最后一眼,正当他准备回头的时候,人群中的云晖忽然抬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谷穆的视线,然后冲着他露出了一个仿佛挑衅一般的笑。   他顿时愣在原地,可当他再凝神看过去时对方却只是低着头,和那群小女生们神态温柔地说着话。   最终谷穆摇了摇头,把疑惑压入心底,追上了菠菜向着会场走去。 第31章 竞争对手   “云晖曾经和我见过面吗?”   “为什么这么问?”菠菜回头看了谷穆一眼。   “因为我觉得他好像一副认识我的样子。”谷穆说。   菠菜说:“应该不会吧?云晖是在古老师你休笔那段时间签约的,他应该没和你碰过面才对。”   “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谷穆想了想后说道。   他和菠菜一起走进会场,先是跟着对方一起见了出版社主编,然后又和以前认识的几个作者简单寒暄了几句。在互相说完一些什么“期待今后的发展”“努力写稿多多合作”之类的场面话后,他终于得到了个人的自由时间。   算上这次作者大会,谷穆应该是第三次参加。   但就算如此,面对着一整个会场内的众多人流,他时至如今还是感到不习惯。好在大会的接风宴一般都是自助餐的形式,他还能端着餐盘躲在角落偷偷吃东西。   “你怎么又躲进角落里来了?”   熟知他性格的菠菜毫不费力地找了过来,见到他便说:“有几个新签约的作者好像是你的书迷,一直跟我打听你在哪,你要不要去跟他们见一面?”   “见面就算了,如果要签名的我可以签。”谷穆说,“我见陌生人容易紧张。”   尤其是见他的书粉。   因为他总是会害怕自己做得不好,所以打破对方的憧憬而让对方感到失望——这也是他至今都想瞒着加尔威他就是“古墓”的原因之一。   “好吧,那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先回去休息了。”菠菜叹了口气说,“你要房间钥匙吗?”   谷穆点了点头。   他的肚子也填饱了,接过菠菜递过来的钥匙就悄悄一个人先溜出了宴会厅。   菠菜给的钥匙房号是502,而宴会厅的位置在三楼,只有两层的距离谷穆也放弃了坐电梯,决定爬楼梯来消消食。   他顺着楼梯刚爬到四楼,正准备继续往上爬,却突然听见楼梯间的上方有男人的争吵声。   他仰头透过楼梯的缝隙望去,发现都是熟人。一个是今早刚在酒店门口见过一面的云晖,另一个则是负责云晖的责任编辑山茶。   他们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两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一些怒容。谷穆没有偷听的爱好,于是故意加重了脚步,引得上方的两人蓦地止住了话语。   停止了争吵后云晖面色不虞地转身,直直地往楼梯下面走,和谷穆打了个照面。   “呃,你好……”   谷穆客套地打了声招呼,但云晖却根本没有理他,大步流星地狠狠撞开他肩膀,一路下了楼。   这个人,果然对我有敌意?   对方的态度表现的这么明显谷穆也看得出来,但他却不太明白他平常也不和人交际,究竟哪里惹到了对方?   “古老师,你没事吧?”山茶一脸尴尬地走过来问道。   “没事。”   “哎,云老师他不是故意的,古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山茶说了几句就卡了壳,估计是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最后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也绕过谷穆匆匆跑下了楼。   谷穆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站了半晌,随后摇了摇头,还是转身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晋江出版社给作者准备的房间都是单人套间,甚至还在房间的桌子附近贴心地多加了一个插座和一张电脑椅,方便他们全年无休地写稿。   真是充满了压榨气息的拙劣陷阱。   谷穆一边唾弃着出版社的这个安排,一边自然地掏出电脑包,将带着的手提电脑放在那张桌子上开了机。   正当他准备坐下来码字时,房间另一侧的卫生间里面忽然传出“咚咚”的敲击声。   第一次谷穆以为是错觉没有理会,但很快,第二声又接着持续不断地响起。   卫生间有人吗?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卫生间门口,拉开了玻璃门往里面探头张望。   洗漱台、马桶还有淋浴区都看上去毫无异常,而当他的目光转到水池上方的镜子上时,一颗漆黑的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上面,发出了比之前更响亮的碰撞声。   这个意外让谷穆惊讶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十分关切地问道:“白花花,你的脑袋撞着不疼吗?”   “……疼。”   那颗黑色脑袋抬了起来,露出被黑色长发遮住的白色面孔,柳叶一般纤细的眉头微蹙,白花花双手叠于胸前仿佛西施捧心:“但我的心更疼——我居然又没有吓到人!”   说到这,她便一脸不解地询问谷穆:“师父,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到位呢?”   早就之前谷穆就放弃了纠正白花花喊他“师父”的这件事,闻言只是叹了口气:“或许你可以下次撞镜子前先把房间断个电?”   白花花若有所思。   “你怎么会在这?”谷穆问她。   “哎呀,我都忘了。”   白花花手脚并用地从镜子里面爬出来,而谷穆吃惊地看到她身后竟然又跟着飞出了一只黑漆漆的硕大蝙蝠。   蝙蝠一飞出来就落了地,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肤蓝眼的外国青年,然后快活地冲他嚷嚷:“谷穆,我们来找你玩啦!”   谷穆这次是真的差点被他们吓死,脸色都变了:“加、加尔威?你们怎么都……我不是说让你们在家乖乖等我回去的吗?”   “我们去和新邻居打招呼去啦!”白花花快乐地说,“认识了好多好多C市的新朋友,然后我们聊天的时候说起你参加的这个作者大会,有一个新朋友就说他生前是这里的服务生可以带我们来玩,我们就过来了!”   加尔威也点头:“新朋友超级好的,他还说他会拍照,可以帮我拍古墓大人的照片!”   “这个……未经允许就拍别人的照片不太好吧……”谷穆结结巴巴地说。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是应该先烦恼加尔威和白花花私自跑过来的行为好,还是先庆幸一下他们会想着先来见他一面,而不是直接去找“古墓”。   得不出答案的谷穆换了一个问题思考:“……话说你的新朋友在哪呢?”   “他就跟在我们后面啊……咦?”   加尔威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结果身后却是空空如也,他立刻呆住了。   “坏了,不会是我们在鬼道的时候走散了吧?”白花花叫道。   “在鬼道走散会怎么样?”谷穆问。   “鬼道是我开的,如果其他鬼在里面迷路的话,好一点会被随机扔出来,坏一点就可能一直困在那里……”白花花说,“不行,我们要马上去找他!”   说完这话,她便和加尔威两个一起慌里慌张地飘出了房间,谷穆也不可能眼睁睁地放任他们在酒店内到处乱跑,于是也急忙追了上去。   .   云晖在自己的房间里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回想着今天白天和山茶的那番争吵,越想越气,抽了一半的香烟直接被他狠狠碾进了烟灰缸。   他是因为这次作者大会要颁布的最佳新书奖和对方吵起来的。   早在两周前,山茶便信誓旦旦地跟他透底,说这次的新书奖绝对是他的囊中之物。云晖也信心满满,在他的私人粉丝群里也大吹特吹了好久。   结果他期待了这个奖项这么久,昨天山茶竟然跟他说,明明应该属于他的这个奖项,得主竟然换人了?!   开什么玩笑!   今天和山茶一见面,他就毫不客气地跟对方争执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让你当奖项得主,可是结果都是主编他们决定的,我根本插不了手!”   “你没办法?你没办法你之前说这奖会是我的?你耍我?”   “因为当时内定的人真的是你!可后来它就换人了啊!”   “你怎么这么没用,就跟废物一样看别人截我的胡?”   “云晖你这么说话我可不爱听了,这是我的问题吗?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你要是有本事能一直保持数据不被人超过,这奖项得主能换人吗?”   山茶这么说,顿时让云晖心中觉得难堪。   “是,就算现在那个古墓在新书排行上超过我了,但之前占据第一名的一直都是我,我们之间的差距又不大!   “再说了古墓都几年没有发书了,现在的读者还有几个人记得他?难道我现在不比他更当红吗?他有哪一点能强过我,是粉丝比我多还是话题比我广?!”   “他写得比你好。”山茶幽幽地说。   云晖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他的责编还是我的责编,站哪一边的?”   “我当然是挺你的,但你也不能总把锅扣我头上。”山茶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之前在会议上关于把这个奖项究竟给谁一直争论不休的,我当然也替你据理力争了。   “但是主编他亲自看了你和古老师当初交上来的样稿和网站上连载的最新章节,他认为不管在剧情还是大纲构思上都是古老师的比你更优秀,这才最终拍板——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的硬实力不行,就别怪这怪那的了!”   ……   “妈的。”   云晖倒了倒手中的烟盒,发现最后一根烟也被他抽光了。思绪顿时从回忆中脱身,气愤地骂了一句。   为了买新的香烟,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气不顺的原因,他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古墓住的五楼。   【因为他写得比你好。   【不管是剧情还是大纲构思都比你的更优秀,所以这个奖项才会给他。】   山茶曾说过的话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云晖气得一拳砸在楼梯间的墙壁上。而在这时,前方走廊上的502房门忽然砰的一下打开了。   “……你们两个等等我!”   古墓急急忙忙的从里面跑出来,一边呼喊着一边往电梯间的方向跑。   云晖被他那种对着空无一人走廊大喊大叫的行为激得一身鸡皮疙瘩,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然后他便想转身离开。   可是身体却违背了意志,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云晖的眼珠转动着,不由自主地落到了502号房间的房门上——不知道是主人马上就会回来还是疏忽了的关系,它微微敞开着并没有被锁住。   云晖咽了咽口水,一种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肆意生长,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从楼梯间里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走廊上没人。   ——便飞快地窜进了502室内。 第32章 偷窃   云晖进入房间后,眼睛就一下子看向了桌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他现在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的临时起意,对于自己要干什么内心也没什么太多成算,只是凭着一股火气偷溜进来看看。但瞧见古墓居然就真的将手提电脑明晃晃地放在外面,他的内心开始意动起来。   云晖走过去,打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电脑此时处于待机状态,他抓起鼠标轻轻点了点,窃喜地发现古墓并没有设置开机密码。   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的防备心太弱。   云晖心想。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计算机,找到了古墓存放文档的盘区,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对方除了已经发表在网上的内容以外,竟然还多存了二十万字的存稿!   这家伙是码字机成精了吗?居然存了这么多!   云晖还是很自负于自己码字的手速的,但他向来都是随写随发,顶多有事的时候多存上那么一两万应急。所以此时看见古墓这二十多万的存稿,他酸得仿佛生吞了一整颗柠檬!   这些存稿要都是属于我的该多好?   他酸溜溜地想归想,但也没失了智真把这些稿子搬走。然后略过这些存稿文档以后,他终于找到了电脑里面存放大纲用的文件夹。   古墓的大纲写得很细致,里面关于的人物设定、剧情时间线还有背景设定,大纲细纲甚至还有五六章提前写好的章纲……云晖粗略翻了几下,就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他随身携带的U盘,开始进行复制。   “咔嚓”。   就在云晖忙碌地“工作”时,他听见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声相机拍摄的声音。   他猛地一惊,身上都冒出了冷汗急忙转身,正想着如何跟人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却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任何一个人。   怎么回事,人呢?   房间内空荡荡的,不像是藏了人的样子。云晖又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也十分安静,不管是古墓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回来或者要经过这里的迹象。   是我产生错觉了?   云晖狐疑地回到电脑旁,继续进行着他的操作。   而在他刚回头不久,他的身后便又是“咔嚓”一声。   这一回云晖做足了准备,不等声音消失整个人就飞快转身,手臂挥了出去胡乱地抓着,想要抓住什么。   但他的手仍旧抓了个空。   云晖心中惊惧不已,找不出这声音的源头他实在难以安心,虽然电脑里的大纲还有一部分没有复制,但他也没有了继续偷下去的勇气。匆忙把U盘拔下来将电脑复原,正要离开的时候,左脚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低头,瞧见自己的左脚边掉了一个浅蓝色的塑造小相机。   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在这的,一开始有它吗?   云晖愣了一下。但他进来房间的时候匆匆忙忙做贼心虚,根本没有注意房间的环境,所以也得不出答案。   但是一看到这个玩具相机,刚才因为疑似拍照的声音而担惊受怕的情绪瞬间转变成了迁怒的怒火。他暗骂了一句晦气东西,就充满着恶意快感地将那个玩具相机一脚踹开。   玩具相机撞到墙上,镜头的部分塑料立刻碎裂开来。   云晖稍稍痛快了点,才转身往门外走。但他刚迈出一步,那个被踢飞的玩具相机突然飞了起来,在没有任何人抓握的情况下诡异地浮在半空!   然后下一刹那,那个玩具相机如同炮弹一般,用着比云晖踢飞它更大的力道,狠狠向着云晖的方向砸了回来!   “卧槽!”   第一下,相机砸中他的眼睛,镜头部位裂开的断茬割破了他鼻梁附近的肌肤。云晖感觉脸上一阵钝痛于刺痛,右手一抹,摸到了星点的血渍。   但这还没完,没等他反应过来,相机又呼呼刮着风声再度袭来!   第二下、第三下,相机狠狠砸中他的后背;   第四下、第五下,相机又瞄准了他的前胸和腹部;   然后是第六下、第七下……   每一下的攻击都力道沉重地如拳头、如石块,殴打雨点一般地落下,打得云晖头晕脑胀,抱头鼠窜。   他想防御都不知道如何防御,而且对于眼前这种诡异的状况更是感到恐惧。在一次被相机砸得摔倒在地后,他终于找到了空袭,爬起来惊慌失措地拉开冲出了502的房门。   玩具相机飞着追了出去,见到这种情况云晖忍不住惨叫一声,更加疯狂地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然后他刚刚跑到楼梯口正要下楼,背后忽然被狠狠一撞!云晖身体一个不平衡,手脱开了楼梯扶手,向着下方一头栽了下去——   .   “啊,找到了!”   在二楼的一个小棋牌室内,白花花指着前方一个淡淡的白色虚影大喊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那个白色影子飘了一圈,露出了它的正面模样。   那是一个有着模糊男性轮廓的虚影,看不清面容也没有脚。它的身上没有任何颜色,但脖颈处却悬挂着一个精致的天蓝色小型智能相机。   之前白色影子就是在举着这个相机四处拍照,现在则是放下了相机,兴高采烈地挥起手来:   “白花花!加尔威!你们居然两个人一起走丢,我找你们找的好辛苦。”   “我们也一直在找你,”白花花说,“不过我们没有走丢,走丢的是你。”   “我生前在仁星一直干到死,我不可能会迷路的!”白色影子坚持道,“是你们走丢了。”   “不,是你走丢了。”   “是你们啦。”   “不,应该是你……”   古墓急忙拦住了他们这无意义的争执:“行了行了,这个不重要吧?”   “咦,你是谁啊?”   白色影子绕着古墓飞了一圈,仔细地打量他,甚至还举起手中的相机对他拍了几张照片。   等到拍完,它才仿佛后知后觉地身形一顿,转身冲着白花花他们惊呼:“这是活的啊!”   “谷穆当然是活的。”加尔威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可能有活的人……”   “活的就是活的呀……”   眼见着面前的三只又要开始陷入无意义的车轱辘话,谷穆再次打断他们,用话题拉开他们的注意力:“你的这个相机怎么了?”   之前白色影子给他拍照的时候,他就发现那台智能相机的镜头全是裂痕,显然已经坏得不能用了。   “啊,我想起来了!”白色影子大叫了一声,“加尔威你不是让我给你拍什么古墓的照片吗?刚才和你们分开的时候我恰好碰见了他,于是我拍了很多照片,你现在还要吗?”   “什么,你居然遇见了古墓大人!”加尔威惊喜万分,连忙道,“要要要,古墓大人长什么样子?快给我看看!”   “现在不行,相机坏掉了。”白色影子说,“等我回去后把胶卷取出来,然后再寄给你好了。”   说完,它又抱怨了一句:“那个古墓脾气真坏,我只是拍了点照片就踢坏了我的相机,我一个气不过就也砸了他几下。”   “胡说,古墓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加尔威立刻反驳道。   “我没有撒谎,他就是这么干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   加尔威和白色影子又翻来覆去“他有”“他没有”的争执起来,吵架的水准弱的仿佛幼儿园大班。   这一回谷穆没有上去阻止他们丢人现眼,因为他已经被白色影子之前的话给弄懵了。   他很确定他刚才一直跟着白花花还有加尔威在一起,也是刚刚才找到这个“新朋友”——所以对方究竟是在哪里拍到的他照片?   该不会是他认错人了?   思来想去,谷穆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最高。   但他看着争吵中的加尔威等人,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告诉他们这一点。   让加尔威他们这么误会一下或许也可以。谷穆心想,这样的话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在加尔威他们的面前掉马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被误会成是他的究竟是酒店里的哪个人。   谷穆心中怀着这样淡淡的疑问,和加尔威他们一起逛够了仁星大酒店,然后在酒店门口和要回家的三鬼道别。   之后他就如常的会房间里睡觉去了。   到了第二天,他精神饱满地来到作者大会的会场,在坐下的时候发现大厅内按照人数安排好的座位竟然空了一个。   “那个座位是谁的,是起晚了吗?”他小声地询问身边坐着的菠菜。   菠菜扫了一眼那个位置,面不改色地说:“哦,那个是云晖的。他今天来不了了,昨晚去医院了,山茶今天也过去看望了。”   “医院?”谷穆吃惊。   “对啊,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脚给扭了胳膊也折了,头上后背还有身前全是一块一块的淤青,甚至脸皮都给划破了差点破相——追问他也只会说什么是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摔的……”   菠菜嗤之以鼻:“谁家从楼梯滚下来会是这种伤势啊,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有点……”   谷穆越听越觉得微妙。不知怎么想起了昨天遇见的白色影子,好像曾说什么跟人打了一架……   难道——   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按理来说,白色影子对云晖做的事情有点过激了——但你毕竟不能跟鬼讲道理【笑】   2、人死过一次就会变傻,因为智商这东西和金钱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大雾】 第33章 荣誉   只是一个人缺席,并没有让作者大会的流程收到什么阻碍。   大家依旧有序又有礼貌地进行着颁奖、演说,然后鼓掌的一条龙。谷穆也顺利地领到了他今年的最佳新书奖奖品——一枚金色的镂空机械怀表。   等到晚上大家再一起吃了顿便饭,离家远的作者会再住一晚,而家就在本地的作者现在就可以选择回家。   谷穆现在也属于了后者,但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到了还在收拾善后的菠菜,请求跟对方要一份C市特色景点的旅游大全。   “你居然跟我要这个?”菠菜惊奇地上下打量他,“前几年我硬拉着你说旅游你都不肯顺便逛逛……现在居然主动跟我要旅游指南?”   谷穆被他打量地不自在:“你就说给不给吧。”   “给,当然给你!我就是好奇究竟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能把你这个家里蹲带的想要主动出门。”菠菜一边去翻找他身后的行李包,一边说,“难道是之前跟我通过一次电话的那个帅哥房东,你要跟他一起出门约会?”   “你想什么呢,我都说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人一起去的!”   谷穆脸颊发烫,急忙辩解道。   “行啦行啦,看你脸都红成啥样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喏,给你拿着吧。”   菠菜不由分说地塞给谷穆一本厚厚的书册,上边还附带了一张薄薄的信函。   那本书册谷穆曾经见过,知道是他要的旅游指南大全,但这个信函却不知道给的什么。他好奇地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两张淡粉色,画着海洋、气泡还有游动抹香鲸图案的水族馆券。   “最近C市水族馆搞活动,情侣套票半价消费。不知道是编辑部哪个鬼才把这个也当成了纪念礼品弄进来了,我看现在就给你吧。”   谷穆瞠目结舌,感觉脑袋都烧得冒烟了:“我、我都说了我跟他不是——”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急什么。”菠菜嘻嘻哈哈,“我的意思是你有想一起去的人就跟对方一起去,没有就帮我处理掉——不过看你这反应,是心里早有人选了?”   这里简直没法待了。   谷穆张了张嘴,闭上,然后又张了张嘴。   最终他也只是胡乱地把旅游指南塞进身后的背包,干净利落地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就跑。   但那两张水族馆的情侣套票,他终究还是没有扔掉。   经过这一天的奔波,谷穆坐着公交回到了四合院公寓。   看着前方亮着点点灯光的四合院公寓,谷穆竟然产生了一种眷恋、放松的情绪。仿佛见到熟悉的建筑物,想到里面等着他归来的那些人,就有了家的归属感。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浅浅勾起,推开院子的铁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   “欢迎回来!”   谷穆问候的话语还没说完,一群身体透明的幽灵从院子的各个角落里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的面前,大叫着摇动手中的礼花筒,用喷出的乱七八糟彩带浇了他满头满脸。   “欢迎……”   在谷穆对面的一只幽灵手中的礼花筒似乎出了故障,对方拼命地摇晃却怎么都出不来,正在低头对着礼花筒研究。   然后它旁边的幽灵伸出手帮它拉了拉礼花筒的下方拉带。   “砰”!   礼花筒终于成功炸开,喷出的礼花全洒在了那只幽灵的脑袋上。于是它便傻乐地顶着这一头彩色碎片,对着谷穆喊:“……欢迎回来!”   谷穆:“……”   不得不说,当已经有人率先犯傻之后,其他的人就更容易保持理智。   原本还被它们的这场“突然袭击”弄得有点六神无主,谷穆现在却彻底冷静下来了。   “这怎么回事,你们都是谁?”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又突然蹦出了更多潜伏着的幽灵鬼怪。   “AMAZING(使人惊喜)!”   白花花还有加尔威、刘单他们跟那群鬼怪混在一起,冲都在着他大喊。然后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音乐,角落里一位穿着燕尾服的幽灵先生开始疯狂地用头砸起鼓来。   伴随着鼓点,这群鬼怪们自来熟地在院子里开始了他们的狂欢:   院子中央出场的是之前谷穆在万圣节宴会上曾看过一次的猫猫歌舞团。   这回它们换成了跳四小天鹅,四只小猫猫垫着脚拉着爪在走来走去,刚走到一半就喵喵叫着松开,在地上滚成了四只毛绒绒的球,萌得人心肝颤完全分不清这是演出意外还是演出效果。   而院子角落,则有一只鬼怪嚷嚷着要表演吹幽灵,拉过旁边一只幽灵如烟雾般的脚就往嘴边凑,被对方“啪”的一下扇了巴掌:“流氓!”   旁边围着的鬼怪们哈哈大笑:“好有趣的相声!”   谷穆:“……”   为什么就算换了城市,这些鬼怪们还是这么沙雕?   随后他又扫了一圈整个院子,发现闹腾的不只是这群外来的“好朋友”,就连院中菜田里他和元贺思一起埋下去的那个骷髅头也不知道被谁挖出了一半。   经过多日的滋养已经恢复了一点灵性的骷髅头用黑黝黝的空眼窝瞅着院子,露在土壤外的半个脑壳在一颤一颤地抖,仿佛也想要努力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加入这场派对。   见到此情此景,谷穆是真的茫然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招待。”   在喧哗声中,他突然听见了元贺思如清泉般的声音。   虽然院子里的音乐和鼓声很大,对方的声音也并不是在近处响起,可他还是清楚无误地听清了对方的话。   他转过头,透过一群鬼怪透明的影子,看到了远远站在公寓屋檐阴影处的元贺思。   “招待是指什么?”   他挤过去,从院子中央来到元贺思的身边。站在对方身侧的那一刹那,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他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一种融入新领地的办法。”元贺思说,“鬼怪们的地盘意识很强,我们刚搬到C市,总要跟‘老鬼们’打成招呼。”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好像昨天和白花花他们碰面的时候,也在说去拜访“新朋友”,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谷穆想着,转头又看了一眼元贺思,然后突然觉得不对起来。   “你好像看上去不太舒服,生病了吗?”他担忧地问。   元贺思微微笑了笑:“不,我没事。”   还说什么没事,明明连微笑的嘴角弧度都比平常低了一大截!谷穆心想。   然后他的目光瞄见院子里被众鬼围着的猫猫歌舞团,茅塞顿开。   “因为那些猫?你在害怕猫?”   “没有,我没有怕!”   “但你的脸色都变苍白了。”   “这是我天生的肤色。”   “你以前就不是这个色。”   “因为我今天刚粉刷了一遍公寓的墙。”   “……”   谷穆沉默地盯着元贺思,对方扭过头,看屋檐看地面就是不看他。   “我去找刘单,让他带我去跟猫猫们道歉,让它们先离开……”   “别去!”元贺思终于回过了头。   谷穆说:“你要说服我总要给一个理由。”   元贺思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其实我知道猫妖跟普通猫不一样,能控制得住自己的爪子所以我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再说……”他顿了顿,“你不是喜欢那些猫猫表演吗?”   “我喜欢?”谷穆惊愕。   “上次万圣节你们回来后刘单跟我说的,说你在宴会上盯着猫猫们唱歌盯了很久——”元贺思说,“所以我以为你这次也会想要看见它们。”   谷穆心神一动:“难道你明明不喜欢猫却还是允许这些猫进来公寓……是因为我?”   元贺思轻轻点了点头。   谷穆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大概是温暖的,又潮湿的。像灌溉的热流淌过他的心间,烫得人心发颤。   “……我们进屋去吧。”片刻后,他说道。   元贺思问:“不想看表演吗?”   “没关系,”谷穆说,“我现在有东西想要给你。”   元贺思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后跟着谷穆一起进了公寓内。   当走进活动室,看不见院子里的那些猫后,他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然后元贺思微笑着问谷穆:“你要送我什么?”   “是我今天得到的东西。”谷穆轻声说,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块金色光亮的镂空机械怀表。   元贺思说:“这是……”   谷穆说:“我获得的最佳新书奖奖品。”   他抚摸着怀表的表盘,伸手递给了元贺思。对方一边接过怀表一边不解地问:“难道你要把这个送给我?可是这不是你获得的奖励吗?”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送给你。”谷穆鼓足勇气提示道,“你看看怀表背后铭刻着什么。”   元贺思闻言便翻过怀表,在底盘上摸了一把,整个人忽然顿住了。   ——谨以荣誉献给最重视的人。   谷穆清楚地知晓怀表背后铭刻的那句话。   “你知道的,一般出版的时候,往往都会在扉页上写上感谢语,感谢家人或者朋友,谨以此书献给他们什么的。”谷穆不好意思地低头,快速地说,“所以出版社给的奖品也都会在表面上刻上这样的话。”   因为这是以赠送给他人为前提制作的“奖杯”。   谷穆不是第一次得到最佳新书奖,在他出道的那一年,他就拿过这个奖品。   当时菠菜曾经询问过他要不要额外在奖励上刻上想要赠送人的名字,但被谷穆拒绝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送出这份“感谢”与“荣誉”。   他甚至想要让菠菜帮他把这句话去掉,因为看着它铭刻在上面,就仿佛在时刻讽刺着他的孤单一样。   但菠菜却难得的强硬拒绝了。   “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的。时刻准备着那一刻,总比到时候因为无法送出去而后悔来得强。”   现在,谷穆真心地感谢菠菜的先见之明。   “其实我想送给你们所有人的,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期待的想法。但是怀表却只有一个……所以我想,不如就交给你,交给我们大家的‘房子’。因为有你的存在,我现在才能跟你们住在一起……”   谷穆话说到一半,渐渐止住了。   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元贺思捧着那块怀表,手在微微颤抖,头却一直抬起来直直望着他,眼睛中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闪发光。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送礼物……”元贺思郑重地说,“谢谢你。”   “……嗯。”   谷穆也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轻轻地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这章后,可以再看一下目录页的章节介绍【耳语】 第34章 出游全员版   他没料到元贺思竟然会如此感动。   但对方能够喜欢他的这份礼物,有这样的反应还是让谷穆内心觉得十分满足。   将怀表送给元贺思并不是他的临时起意。   在得知他就是今年最佳新书奖得主之时,他就已经做出了这种决定:要将获得的荣誉分给四合院公寓内的所有人。   不只是送给元贺思的金怀表,还有白花花、加尔威和刘单他们——得到新书奖的新书必定会在明年提上出版的日程,到时候他会在新书的扉页上,写上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到了那个时候,加尔威他们就一定会发现他就是古墓本人了吧。   想到这里,谷穆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他其实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笔名瞒着加尔威一辈子,只是害羞于亲自在对方面前“爆马”。   所以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在他们面前脱下马甲,谷穆更希望能有一个更加浪漫,更加让他们感动的场景来做这件事。   “那是什么东西?”   在谷穆想着他未来的爆马计划时,元贺思忽然低头,指着他脚边问道。   谷穆听到他的话本能地低头查看,结果看到了两张淡粉色的水族馆券,心中一惊。   “这个……”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元贺思已经先一步弯下腰,将那两张票券捡了起来。   元贺思翻看了一下那两张券,问谷穆:“水族馆?你想去逛水族馆吗?”   “不是的,这个是别人给我的……”谷穆急忙说,“那个,我之前不是说来了C市后就想领着大家一起去旅游的吗,所以我就跟认识的朋友要了本旅游指南……”   “谷穆!你在这啊!”   谷穆话说到一半,加尔威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到他的身影便大叫道:“我在外面一直喊你都没有回应,我还在想你去哪了呢!”   有了对方这么一打岔,元贺思的注意力也从谷穆的身上移开了,于是他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心情复杂的不知道是该感谢加尔威,还是埋怨对方让他没有把“这是朋友送的”解释说完整。   “你找我?”谷穆问加尔威。   在跟对方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院子里的音乐和鼓声变了一个调子,好像换了新曲子。鬼怪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浩大的音流直冲云霄,连公寓的墙壁都挡不住他们载歌载舞的欢庆。   而在此之前,他和元贺思独处的时候竟然半点也没察觉到外面的这种吵闹,好像他们所独处的空间漂泊进了异次元,直到加尔威的闯入才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谷穆你听说我,新朋友给我拍的古墓大人照片是假的!”   加尔威一脸悲愤地扑过来:“我还那么高兴……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他知道那些照片拍的是别人了?   谷穆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上网去搜了啊!”加尔威说,“我又不是那种连网都不会上的老古董鬼——你知道他给我拍的照片上面拍的是谁吗?   “是云晖啊!是那个天天在网上拍自拍,吹嘘自己是什么帅哥作家的云晖!我真没想到新朋友居然能把他认错成古墓大人……他明明长得比古墓大人丑多了!”   谷穆说:“……你又没有看见过古墓的脸。”   “那我也知道古墓大人肯定长得比他帅气一万倍!”加尔威用脑残粉标准的语气信誓旦旦地说。   谷穆无奈:“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事?”   加尔威说:“当然,这还不叫大事吗!”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元贺思和谷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去院子里玩?”   “我们在讨论C市旅游的事情,想要计划大家一起出去玩。”元贺思飞快回答道。   谷穆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抢答这么快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把他“怕猫”所以进屋躲避的事情揭露出去。   “在C市旅游?我们要去哪?”加尔威变得兴奋起来,眼睛扫了扫,忽然目光落到了元贺思手中握着的那两张水族馆券上,“我们要去水族馆吗?”   谷穆心中紧张,刚想否认,可转念一想如果是大家一起去水族馆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误会”,于是没有开口。   元贺思问加尔威:“我也觉得水族馆不错,你们想去吗?”   “我想去!”加尔威肯定地回答,不过又问了一句,“但是水族馆晚上也营业?”   谷穆一愣,这才想起加尔威白天根本不能出门,而C市水族馆的营业时间只在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顿时陷入了沉默。   元贺思也没说话,加尔威似乎从他们两人的无言中知晓了答案,哦了一声:“那我就留下来看家吧……”   “不,一起去。”谷穆飞快地打断了他,“我们不去水族馆了,C市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   加尔威说:“但是谷穆你想去水族馆吧,所以才会拿票回来。”   “这是我朋友硬塞给我的,并不是我自己买来的。”谷穆说完露出点笑容,觉得终于“澄清”了那两张情侣票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加尔威才释然。   之后在院子内的”庆典“结束之后,趁着大家都在的功夫,元贺思便和众人都提了提旅游的事情。   刘单和白花花自然也是欣然同意,大家对照着谷穆拿回来的那本旅游指南,七嘴八舌的讨论了想要去逛的景点,约好了一起出门的时间。   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计划比不上变化。   到了众人约好出门的当天,谷穆在公寓院子的大门口看到了一辆停着的白色小轿车。   而跟在他身边说是要学习“吓人技术”的白花花一见到那辆汽车,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她喃喃自语着。   白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人走了出来。对方长相普通但五官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眼镜衬托出一股斯文书卷气。   但他做的事情却完全不像是一个斯文精英。在下车之后他就一个箭步就冲着白花花窜了过来,伸手便抓住了转身向要跑的白花花后衣领,然后扣着她的手腕就强硬地把人往汽车的方向拖——   “你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救命啊!大院!谷穆!快来救救我……”   “你再跑一个试试!合同都签了你跑哪我都能给你揪出来!这次还是我自己来找你,你再跑下次我就让保镖过来‘请’你!”   谷穆一开始还大惊失色,想要冲上去救鬼,但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脚步迟疑了。   “这是白花花的那个经纪人?”他迟疑地询问因为听见动静而从公寓内走出来查看的刘单。   “对,我见过他。”刘单肯定地点头。   谷穆又问:“我们不用上去帮忙吗?”   刘单说:“不用。今天不走明天也要跟人回去的。光搬家到别的城市有什么用,就像对方说的,合同都签了——她也不是不愿意去参加选秀,就是小孩子脾气舍不得她的零食跟游戏。”   谷穆心想这也是,如果白花花真的不愿意,她一个女鬼平日再怎么失败吓不到人,真动起手来也不会输给一个普通人类。   不过今天毕竟是他们一行人准备出门去玩的日子,就这么让经纪人把白花花强行拖走也不是事,谷穆还是打算上前去跟对方交涉一下。   结果就这么一会功夫,在那边僵持的经纪人不知道跟乱闹的白花花说了些什么,她挣扎的反应肉眼可见的微弱下来。   而再过片刻,经纪人就放开了白花花的手腕,她也不跑不闹,甚至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对不起哦谷穆,我今天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了。”白花花抱歉地说,“经纪人说选秀集训明天就要开始了,所以今天必须过去报道……”   “当然以你的工作为重,不用道歉。”谷穆连忙摆手,有点好奇,“但你这怎么突然想通了?你不怕集训没收你的零食了?”   白花花顿时双眼放光,一副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模样:“经纪人跟我说了,现在选秀节目很挣钱的!虽然节目本身没有片酬,但只要表现出色被人看中,就可以接洽广告跟投资!   “而赢了冠军节目组也会给100万的奖金,还有全套的出道资源协助!到时候我就可以让节目组帮我安排一个恐怖片的女主,我还能自己拿钱注资,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听完白花花说的话,谷穆抬头眺望向站在白色轿车边等待着的经纪人,肃然起敬。   这真的是个人才啊!   ——忽悠意义上的。   “那,祝你好运。”谷穆干巴巴地对白花花鼓励道。   白花花握着拳头挥了挥:“我会的!”   她高高兴兴地坐进了那辆白色轿车,然后经纪人带着她倒车准备离开,车子开到一半却又在谷穆和刘单的面前停了下来。   汽车前排的车窗被摇下,经纪人探出头凝视着刘单,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刘单直接回答道。   “我应该在顾影后的身边曾经见到过你。”   刘单说:“不,你认错了,我们没见过。”   经纪人和刘单相互对视了好几秒,最后经纪人松了口:“好吧,那就当我看错了。”   他说完便坐回车内摇起车窗,汽车缓缓开走,渐渐看不见了车影。   直到这时,谷穆才低头询问刘单:“他说的顾影后是?” 第35章 出游双人版   “我的一个老客户,工作的时候基本都待在她身边,可能因为这样才不知道什么时候遇见过对方吧。”刘单说。   谷穆不可思议:“你居然在给影后工作?”   “只是兼职,兼职。”刘单谦虚道,“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了……可能是已经放弃寻求这方面的‘帮助’了?谁知道呢——”   他们回到公寓内,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学给了元贺思听。   “也就是说,白花花今天晚上不能跟我们一起出门了?”正在给他们准备今天所有人便当的元贺思问道。   “是,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今天先取消,等到她回来后我们再出去玩。”谷穆说。   “但是白花花这一拍摄,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刘单道出事实。   正当众人做不出决定的时候,加尔威的脑袋忽然从二楼的楼梯口处冒出来,探头探脑地张望。   “白花花今天要缺席了吗?”加尔威问。   “对。”元贺思回答完,眉头皱了起来,“加尔威你不是早就去睡觉了吗?为什么还在熬昼?”   加尔威立刻缩回了脑袋,但紧接着又探了回来:“我、我一会就去睡觉!我就是想来问问……那个,如果今天白花花要缺席的话,不如我今天也留在家里吧?”   谷穆吃惊:“你要留在家?”   加尔威点了点头,一脸羞赧:“抱歉,我原本不打算说的……最近古墓大人的上了网站的强力推荐,我加的读者群群主说这正是推广的好时候,我们约好了一起写长篇书评去各个平台上卖安利,所以我想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去!”   谷穆想说不需要为他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但想到他现在还瞒着对方身份,于是画在嘴边转了转,变成了轻轻的叹气。   白花花离开,加尔威也想当个家里蹲,他们今天还未等出行,就已经“折损”了两人。   元贺思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如果加尔威今晚想要留下来的话,我们不如就换个地方,自己玩一天。这样等白花花她回来,我们还能继续去逛原定的景点。”   他的这个提议不错,谷穆和刘单都没表示什么异议。   谷穆问:“可是今天要去哪里?”   元贺思道:“水族馆如何?你不是拿了票券也想要去吗?”   可是我手上的票券只有两张啊,谷穆心想。   “水族馆?是C市水族馆吗?他们家最近搞得活动……”刘单说到一半顿住了,眼珠子盯着谷穆和元贺思转了转,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谷穆看着刘单满头雾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好,决定了。”刘单冷不丁地一拍手,“我今天也不出门了,大院你和谷穆两个人出去玩吧。”   什么?   谷穆被刘单的话惊得呛咳起来,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刘单孩子的面容上却十分的严肃正经,看不出半分调侃的神色。这让谷穆想问不敢问,想解释也觉得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窘迫的要命。   更糟糕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慌了神,元贺思神色如常,还在和刘单一问一答:   “你真的不去了?”   “嗯,真的。”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我等着白花花她回来后我们五个人一起出门不也挺好的。”   元贺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我和谷穆两个人去水族馆吧。”   谷穆完全没料到就算只剩下他一个,元贺思也想要继续和他一起出门。   所以直到他稀里糊涂地被刘单送出了门,跟在元贺思的身后打了出租车,两人一路来到C市水族馆的大门前,他才惊恐地看着四周密集的人群,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   “我们去哪里进去?”元贺思蹙着眉头问谷穆。   元贺思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服,是一套样式偏唐衫风格的深色休闲装,衬托得整个人气质显得优雅又风流。   谷穆被他的这身装扮晃了晃眼,感觉胸口又是一种闷闷的瘙痒,急忙避开了视线。左右张望着找到了入口排队的人群,就引着元贺思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现在的月份是旅游的淡季,但可能是因为水族馆搞得活动缘故,入口排队等待入场的游客还是很多,而且大多都是拿着粉红色入场券的双人组合。   谷穆看着前后左右包围着他们的男男女女,全都是一些一边排队一边互相拥抱、说着情话甚至还有接吻的人。然后再看看他和元贺思两个大男人,保持着健康距离老老实实的站在队伍中央……   不少情侣都用异样的视线打量着他们,仿佛在相互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为什么会有他们这两个“异类”来排队。   谷穆十分不习惯这种场所,求助般地望向他身后站着的元贺思,想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勇气,结果入眼便瞧见元贺思站得笔直、脸色凝重,全身上下的肌肉绷得比他还要僵硬。   不敢猜测对方这是在害怕,谷穆找了另一个可信的理由:“你怎么了,人太多所以身体不舒服了吗?”   元贺思缓缓摇了摇头,流露出一点懊恼的神情来:“我、我其实这是第一次出门……还要进入别的‘房子’里面,我有些不适应……”   谷穆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他忍不住问:“第一次出门?可你之前不是说过跟刘单一起周游过很多地方,并且还拍了那么多照片……”   “那些风景照都是刘单拍的。我自己的话只是搬到那些四合院的附近,拍了拍隔壁的院子。”元贺思露出苦涩的笑容,“对不起,我以为跟你一起出来的话就没有关系……我这种样子让你很扫兴吧?”   不,怎么会!   不如说元贺思的这种样子反倒让谷穆的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保护欲。   虽然他也很不擅长人多的热闹地方,方才心中也紧张地不得了,可是一想到还有元贺思这样一个从没离开过家的房子在依靠他,谷穆便鼓起了勇气,决定用最好的一面给元贺思做出榜样!   “没关系,不用紧张的。你看到前面那两个男人了吗?”   谷穆伸出手,指了指队列前方两个跟他们一样在排队的双人男性组合。   “他们两个就快要检票了,你若是不知道要如何做,我们等会就模仿他们两个就可以。”   元贺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被他们视作参考的那两个男人就排到了检票口,递上了两张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粉红色入场券。   检票员甜甜的声音透过窗口的扩音器传了出来:“您好,两位先生,您们使用的情侣活动券,能否证明一下您们二人的情侣身份呢?”   还要验证身份吗?   谷穆吃了一惊,还没等他细想,就看到前方那两个男人中比较高的一位,突然伸出手拉过他的同伴,然后毫不犹豫地啃上了对方的嘴!   两个大男人当众打啵,啵得基情四射。周围排队的其他异性恋情侣,也有人开始拍手叫好起来,争相起哄。   身处于这片热烈的场景中,元贺思的目光变得比之前更加凝重,转头询问已经目瞪口呆的谷穆:“……模仿他们两个就好?”   他可以让时间回溯,然后重头再来吗?   谷穆简直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我我,我说错了……我们还是走吧……”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捂着脸就想要从队列里逃出去,却被元贺思拉住了。   “为什么要走,不排队了吗?”对方不解地问。   谷穆窘迫地小声说:“我们的入场券是情侣票才有的半价票,我之前以为水族馆不会查的那么严,可你刚才也看到了……总之,我们不是情侣进不去的。“   “但只要伪装成情侣的话,不就能进去了吗?”元贺思说。   谷穆顿时吃惊地望着元贺思,完全没想到竟然在看过刚才那两个男人的“证明方式”之后竟然还想要跟他假扮情侣。   “你没看到那两个男人,他们……我们……”谷穆欲言又止。   “他们做的事,的确……”元贺思顿了顿说,“可我觉得这只是一次意外,你看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检票的时候不是并不需要做那种‘证明’?”   谷穆愣了一下,羞耻、慌张之类的沸腾情绪渐渐冷却,脸上慢慢地露出苦笑。   “不,其他人的队伍……和我们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他们都是一男一女,而我们是两个男人。男女的话不需要证明他们是情侣,但我们不行……”   “为什么?”元贺思仍旧一脸的不明白。   谷穆的心中一阵酸涩,但他不想用人类社会里的偏见与歧视来污染元贺思的世界。   于是他避重就轻地含糊说道:“因为人类的话,男人呵女人只是站在一起,别人就会觉得他们很像一对情侣,而同性之间只会当他们是朋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元贺思点了点头,唐突地来了一句,“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像其他人一样,假装的更像一对情侣就可以了对吧。”   不不,你明白什么了?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我觉得你完全不明白啊?!   谷穆在心底拼命地呐喊道。 第36章 水族馆   但元贺思的神情是认真的。   不带一丝杂质、纯粹又真挚的在建议着。   在这样的目光下,说出拒绝的话语就好似在承认其实是自己心怀不轨一样,于是谷穆屈服了。   “你想怎么做?”他低声询问道。   元贺思目光在远处的那些男女情侣上打量着,沉思片刻后眼睛亮了起来:“我们来牵手吧。”   “什么?”谷穆心惊肉跳。   元贺思分条析理地说:“你看,身边的那些人他们都在牵着手,显得关系非常亲密。如果我们想要假扮成跟他们一样的情侣,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模仿他们的言行。”   他说完,便向着谷穆的方向伸出了手,用意十分明显。   要握上去吗?   谷穆紧张地用掌心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生怕上面残留着手汗。他局促不安地盯着面前那只白皙又修长有力的手掌,偷眼瞧了瞧元贺思,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下,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元贺思主动往前一伸,右手牵住了他的左手。   谷穆的心在砰砰直跳,胸腔吵闹得让他都听不清四周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只感觉到元贺思的手掌干燥又温暖,有一股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两人相握的手心中传递过来,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烤得人暖意洋洋,仿佛像焦糖一样快要化掉。   “谷穆。”元贺思又喊了一声。   谷穆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元贺思忽然拉了他一下。他一没站稳,于是踉跄地跌向前方,额头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元贺思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帮助他站稳后才说道:“再靠近点。你看,他们也站得很近。”   谷穆其实没太听清元贺思在说什么,因为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一直在担忧会不会冒出过多的手汗让对方觉得讨厌。   然后他感受到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为什么你的脸变得这么红,你又发烧了吗?”元贺思担忧地问。   “没、没有!我、我只是天太热了……”   谷穆努力解释了一阵,才终于让元贺思相信他并没有生病,不需要打道回府。随后元贺思笑了起来:“我们现在是不是像一对情侣了,有人会看出来吗?”   就算是看出来他们不像也没关系,谷穆心想。已经足够了,哪怕马上就被人撵走,光有此时此刻他也满足了。   水族馆入口的队伍前进的也不算慢,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而来到检票台的窗口,谷穆发现他高估了自己面对生人的勇气。检票员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犀利地在他和元贺思的身上扫来扫去,谷穆内心一阵发颤,害怕对方紧接着就提出什么让人难堪的问题。   可他却不能逃避,因为第一次出门的元贺思只会比他更加没有经验。谷穆觉得他有责任给房子展示一下人类娴熟的交际手段。   “两、两张票。”他紧着嗓子,动作强硬地把捏得发皱的粉红色票券推过窗口。   检票员看了看那两张粉红色的券,又瞅了瞅他们两个,眼睛中渐渐浮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要来了。   谷穆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元贺思的手,而对方很快地用力回握了一下。   检票员缓缓启齿,一脸笑容可掬:“两张情侣半价票,祝您们今天玩得愉快。”   谷穆愣住了,一时没有动弹。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检票员亲切地询问。   “没、没有。”谷穆急忙摇头,脑袋仍旧晕晕乎乎的,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就这么过了。   没有刁难,没有质疑……难道他们在外人的眼中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谷穆忽然心中涌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我们走吧。”元贺思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唤回了他的神思。谷穆冲着对方点了点头,两人便要进去。   但此时,检票员却又喊了一声:“两位,请等等!”   谷穆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们园区这次的情侣活动有一个规定,凡是半价入场的情侣,游览过程中必须全程牵手,不然无法入园。”   “怎么还有这样的规定?”   “对您造成困扰的话很抱歉。这算是我们园区的一种变相检票制度,还望两位游客多多海涵。”   谷穆有些不太相信,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之前入园的那些情侣游客们,的确都是相互牵着手,一时又迟疑了。   “那我们就牵手进去吧,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元贺思说道。   谷穆看了对方一眼,沉默一阵后,在私心地怂恿下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进入了园区。元贺思对于逛水族馆没有丝毫的经验,所以主要是谷穆在领着他去买了各色小吃还有游览地图,挨个展馆逛过去。   他们看了热带鱼群还有抹香鲸,还有丑得让人掩面的深海鱼……这么一路走来,谷穆从一开始和元贺思牵手的紧张局促中缓解过来,渐渐变得放松自如。   两个人的手始终相握在一块,自然地仿佛本就该如此。   在他们逛到中央展馆的时候,忽然水族馆的广播里传出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四周观览的游客大多齐齐转身,人群立刻向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上涌去。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元贺思不解地问。   谷穆看了看手中的游览地图,了然道:“现在这个时间是海豚表演的时候,他们应该都是准备去看表演。”   元贺思问:“海豚表演是什么?”   谷穆说:“就是做一些算数或者跳圈的表演……非要说的话,大概类似于猫猫歌舞团?”   不过水族馆里会出来表演的海豚怎么也比猫猫歌舞团“专业”多了,起码不会在跳舞跳到一半的时候把自己滚成球。   谷穆试探地问:“你感兴趣吗?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   元贺思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混入人群,很快跟着大流一起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巨大展馆。展馆的中央是一片碧蓝色的水池,水池边则围绕着一圈一圈层第的座位。   谷穆和元贺思找了一个中央的位置坐下来。   过了不一会,展馆底下水池边的舞台上,一个穿着潜水衣的饲养员从小门处走了出来,挥手向着观众打招呼。   元贺思说:“不是说海豚表演吗,为什么出来表演的是人类呢?”   谷穆说:“这个是海豚的饲养员,海豚表演是要在饲养员的指挥下进行的,一会海豚就会出来了。”   元贺思好似来了兴趣:“水族馆的饲养员就是海豚的主人吗?”   谷穆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水族馆里海洋动物们的归属,想了想含糊道:“差不多吧。”   “和主人一起表演……”元贺思若有所思地侧着头,凝神望向下方的水池舞台,神色变得比之前专注了许多。   海豚出场了。   灰黑色的流线身影从水池中央腾跃而出,带出一串澎湃的水珠与浪花。在它刚一现身,四周的座位上就传来人群热烈的呼喊与掌声。   饲养员吹了声口哨,把海豚叫来舞台边上。台子上已经立好了一个架子,上面挂着数字与算数符号的牌子,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加减式子。   饲养员指了指算式让海豚运算,让它去捡回水池中散落的数字牌。当海豚潜入水池,将正确的数字牌子叼回送到饲养员手上的时候,观众们全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谷穆因为还一直和元贺思牵着手,所以腾不出手鼓掌。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松开手,忽然察觉到元贺思的手指变得非常冰凉。   就像是血液带着温度一瞬间退却,谷穆都开始觉得他握着的不再是对方的手指,而是一根根冰凉的木柱。   “元贺思?你没事吧?”谷穆担忧地检查身边人的状态。   元贺思的脸色苍白,衬托得双眼更黑。可这幽深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却是浓浓的茫然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笑呢?”元贺思脸上的表情从茫然渐渐转变成了愤怒,他左右环顾着两侧的观众席,音量也拔高了不少,“它很痛苦,难道大家都感受不到吗?为什么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那只海豚明明都在哭泣——”   “元贺思?”谷穆不安地喊他名字。   前后的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在不满地看过来,似乎觉得他们在这里捣乱。谷穆见势不妙,趁着水族馆的工作人员没有过来之前,安抚着匆忙拉着元贺思逃离了表演展馆。   在他们刚刚踏出展馆门口的时候,里面不知道海豚又表演了什么,又是一阵热烈的仿佛要震碎房顶的欢呼掌声。   听着这汹涌音浪,元贺思一语不发地乖乖任谷穆牵着,而谷穆则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   谷穆牵着元贺思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递给对方一瓶买来的矿泉水,绞尽脑汁地想要引他重新开口说话。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吗?是那只海豚?”   “很痛苦的声音,它一直在尖叫,在向着自己的饲养员恳求带它离开,但是……”元贺思压抑着声音。   谷穆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隐想起他好像曾经在网上的确看过类似的报道,说海豚表演这种行为是一种对海洋动物的摧残,呼吁大家拒绝这种事情。   但是他当时是比现在还要严重的家里蹲,认为自己根本不会去水族馆看什么表演,所以很快就忘到了脑后。   可是就算他想起来了又有什么用?   海豚表演向来是水族馆的最大盈利项目之一,不可能因为他们的抗议而停止甚至是取消。   谷穆叹了口气,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失落的房子。   这时,元贺思低声开口:“我不明白……其他人就算了,饲养员不是海豚的主人吗?既然是主人,又为什么会无视它的痛苦呢?   “难道朝夕相处之间没有产生过感情吗?是说出口的‘爱’都是假的,还是说两者之间的关系只是一方的一厢情愿?   “我不明白,人类会都是这样的吗?总是毫无征兆的说伤害就伤害,说放弃就放弃,说卖掉就……”   元贺思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垂下了头。   或许这就是物伤其类。谷穆心想,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对于他而言只是觉得海豚可怜,可对于元贺思来说,却是让对方联想到了自身。所以对方的一腔愤怒不只是在为海豚打抱不平,也是在为他自己而控诉。   “为什么,谷穆,这是为什么?”元贺思低低地唤着谷穆的名字。   谷穆咬着下唇:“有的时候并不是不爱,只是选择了更重要的那一边……”   对于饲养员来说,可能就是在海豚与自己的工作、一家人的生计中做抉择;   而对于元贺思的主人来说,或许就是心爱的房子和只有金钱才能解决的困境……   谷穆并不了解元贺思的过去,但他相信能在自己的房子里温养出元贺思这样的灵,对方肯定是对自己的房屋怀抱着深深爱意的——出售住了多年居住的老宅,或许只是一种迫不得已。   “我其实知道他们有苦衷,我也一直用这种话来宽慰自己。”元贺思闭了闭眼,“但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会想念……   “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是那种具有更高价值的老房子,就像是四合院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抛下了?或者卖掉我的价钱真的足够他们解决困难吗?如果已经渡过了难关,那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管去哪里都始终找不到他们?   “还是说因为我不够好,不够珍贵,所以他们才……”   “元贺思!”   谷穆拔高了声音,打断了对方的话。   元贺思仿佛已经陷入了痛苦灰暗的情绪中,即使顺着谷穆呼喊的声音抬起头,可瞳仁深处也没映入谷穆的影子。   谷穆一把抓住元贺思的手,忽然改变了他们相握的方式。   他的手指挤入对方的指间缝隙,十指相握,掌心紧紧地贴在一起。   谷穆盯着元贺思的眼睛说:“感受到我了吗?我在和你握手。”   元贺思点了点头。   谷穆说:“看,我就在这里。你牵着我,我哪也没有去。”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其他人,白花花,加尔威,刘单……大家都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元贺思的眼睛中恢复了一丝光彩,喃喃念着谷穆说过的话:“回家……”   “对,我们回家。”谷穆点头。   “对你来说,我是你的‘家’吗……”   元贺思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谷穆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再度询问的时候对方已经闭上了嘴巴,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他的一种幻听。   但是之前笼罩在元贺思身上的那股阴暗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他对着谷穆微笑,又变回了平日里最正常不过的模样。   “对不起,让你看到丢脸的一面了。”元贺思轻声说。   谷穆连忙摇头:“没有……但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元贺思浅浅地笑,低头看了一眼两人还在紧紧相握的手,突然说:“走吧,我想跟你一起回家了。”   .   谷穆和元贺思的这趟水族馆之行只逛了半天。   他们还有很多的展馆没有去看,但此时的两人却已经决定往回走了。   不过在回去之前,谷穆想要去一趟洗手间。可是因为海豚表演刚结束,所以很多的观众都涌入了洗手间,几乎人满为患。   元贺思主动帮助谷穆跟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让他们借了员工洗手间出来。   来到洗手间门口,进去之前谷穆想要松开手,元贺思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会跑的,我只是去上个洗手间。”谷穆说。   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起房子就突然变得好黏人。   人真是觉得甜蜜又烦恼。   “检票员说在园区内要一直牵着手。”   “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你总不会想要跟我进去吧?”   “不行吗?”   谷穆心头一颤,差点没跳起来,结果紧接着就听见了元贺思略微压抑的笑声。   他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对方只是在戏弄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去吧。”   在谷穆生气之前,元贺思立刻松开了手,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对方做出这种表现,顿时让他无力招架,刚刚升起的一点恼羞烟消云散不说,脸还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于是谷穆趁着自己两边的脸颊还没有彻底烧红之前,扭头逃入了员工洗手间内。   这算不算是房子学坏了呢?   谷穆一边解决生理问题一边努力思索这个深奥问题。   而这时,他听见单间门外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水族馆的员工洗手间是男女合用的,谷穆也没显得太意外。   当他从单间内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说话的女员工竟然是给他们检票的那位检票员。   只不过对方背对着他和她的同事说话,并没有看见他:   “我跟你说,现在的人真是什么便宜都想占。就这一上午,我遇见了好几个想假装情侣半价入园的。男女组合的就算了,还有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这么来的,而且来就来吧,都把人当傻子看。   “全程站的老远,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让他们接吻来个证明,不是一脸苦大仇深,就是啃得让我想起我昨晚啃猪蹄……你说扯不扯蛋?”   听到她的话,谷穆顿了顿。但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便打算绕过那两人离开——   “不过我倒也遇见了一对好玩的。两个大男人,一个长得特别帅,另一个长得倒只是清秀,不过脸红的都跟猴屁股似的——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对那个帅哥有意思!   “他们两个还是牵手过来的,我看那个清秀的只是跟心上人牵个手头上都要冒烟了,真是有够纯的。我看着他就想起了我的初恋,我当初暗恋我男神的时候真是跟他一模一样的,我就忍不住想帮他们一把。”   “你让他们也接吻了?”   “没有,这种小纯情你直接来这么劲爆的只会当场跑掉……所以我就骗他们说,想要进园的话就必须全程牵手不能放开——这么一路牵下来,还怕感情不升温?”   “你鬼主意怎么这么多?”   两个人嘻嘻哈哈笑着,一边打闹一边转身,然后就和被她们的对话惊在原地的谷穆打了个照面。   检票员:“……啊。”   谷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思考了很久标题到底应该用“约会”还是“牵手”……   然后我用了水族馆,诶嘿(Ov《)~ 第37章 元家   这一次的水族馆之行,让谷穆坚定了以后再也不去水族馆的心。   他都不愿再去回想当时是怎么从洗手间里出来,然后跟着元贺思又回到了四合院公寓,只记得回来的这一路上,他脸上的热度就没消退过。   之后过了一天,谷穆缓过那害羞的劲后终于对一件事下定了决心,于是找到了在院子里背单词的刘单。   “你想要跟我打听关于大院以前的事情?”刘单问。   谷穆点点头:“我记得你是公寓里最早的住户,所以想要问问你知不知道些什么,比方说大院的主人?”   刘单说:“我倒是了解一些,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询问这个?”   谷穆强作镇定:“就是感觉住在这里久,还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的事情,所以想要打听打听。”   刘单放下英语书,双手环胸,眼睛盯着谷穆上下打量,嘴角噙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谷穆被他这么瞅着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辩解道:“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刘单问,“我可什么都没说。”   谷穆闭上嘴巴,作势想走。刘单这才叫住了他:“哎,我不逗你了,你回来我跟你说。”   “你都了解多少?”谷穆拉过一个板凳,坐在刘单旁边询问道。   “不多,大院虽然不会瞒着但平日里也很少提关于他主人的情况,我知道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刘单说,“元家是三世同堂,建造了大院的人叫元翰逸,他娶的媳妇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姓常。   “然后他们总共有三个儿子,老二老三是谁我不知道,但继承了大院的是老大,名字叫元翰林。当时卖掉大院的时候就是他当家,经手的人也是他,所以我觉得你若是想找人的话,可以先从他身上入手。”   谷穆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   刘单笑了笑:“你一来问我就知道了,毕竟我们都想过同样的事情。”说到这,刘单叹了口气,“我当初找了很多人或者鬼,但时间毕竟过去太远了,基本没什么线索我后来就放弃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我曾经真的成功找到过当年购买了大院的那家人的鬼魂。”   “真的?”谷穆激动,“这不就是重要线索吗?”   刘单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对。……不过你也知道,那些鬼死过一次后脑子都,不大灵。所以当时那个鬼魂虽然是找到了,可记住的事情也不多。   “元家人的名字也是跟他打听出来的,而且从他的口中也得知了当年元家卖房的经过——为什么急着卖房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元家要钱很急,并且希望尽量提高价钱。   “不过你也知道,以前那阵刚开始的时候,能建洋房都是受人羡慕的。不过越往后,洋房就变得越不值钱,大家都开始重新推崇起古典建筑……”   “比方说四合院?”谷穆说。   “是。”刘单说。   “加上大院的确是老房子,也不是什么好地段,所以最终成交价还是不太高……那只鬼说元家当时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黯淡,可能是钱并不够,所以他也没敢上前去询问他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谷穆听得心微微发沉。没有想到在此之前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他不敢想象对主人还怀抱着感情的元贺思,在听到即使卖掉了他自己也没能解决主人的困难,心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难怪当时在水族馆,他会怨艾自身的价值不够名贵。   难怪他会如此执着于四合院,收集那么多的照片和给自己起和四合院相似的名字……   “大院一定很自责。”谷穆喃喃道。   刘单苦笑:“所以我后来后悔了,为什么要找到对方就高兴地直接带到他面前……我要是先问清楚就好了。”   谷穆尽量忽视心中的那种酸涩滋味,追问刘单:“之后呢,除了这些真的就没有别的情报了?”   刘单摇了摇头,不过突然又停顿了一下,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像还有一个猜测……但也只是猜测。”   “猜测也好,说说看。”   “那只鬼提到过,他在买下大院后去看房,因为大院‘苏醒’而吓得逃了回来。之后就认为上当受骗,气愤地去找过元家却没找到。只听中介说什么元家‘出洋’了……”   “你是说他们出国了?”谷穆吃惊道。   “只是猜测。因为那只鬼怀疑这可能只是中介不想退房所以找出来的借口,所以我们也不敢肯定。”   “但是你们当时周游国内,并没有找到元家的踪迹。”   “对。”   “所以你们试过去国外找人了吗?”   “没有。”刘单说,“不是不想去找,是无能为力。”   谷穆疑惑,刘单继续跟他解释:“大院虽然能够行走,但是还是有局限。他只能在陆地上移动自己而不能远渡重洋。   “而且这种移动方式也不是无限制的,你看我们上次搬来C市好像走得很快,但其实是因为C市距离不远只是邻市……如果要去往更远的地方,就必须走一段路便停下来休整一两个月才能重新前行,不然凭大院的力量,也是会身体受损的。”   “原来是这样。”谷穆这才了然。   刘单把能告诉他的话都已经说尽了,谷穆便和对方分开。   之后他又找到了元贺思,借口想再看看对方拍摄的那些相册,然后偷偷摸摸地将存放在相册内的那张卖房剪报用手机偷拍了下来。   做完这些准备,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许久也不上一次的微博。   一登录,微博艾特和私信留言的数量便多到爆炸,狂轰滥炸的提示他查看。但谷穆完全没放在心上,直接忽略清空,打开微博编辑框斟酌着编写内容。   【古墓V:寻人启事,寻找关于下图剪报里房子还有其过去主人的相关讯息,如有知情者必有酬谢。   【微博附图.JPG】   这张剪报他P成了一张长图片,除了剪报内容以外,也稍稍提了一些从刘单口中听来的元家信息。也提到了除了国内的大家帮忙寻找以外,希望有海外党也在国外帮忙打探打探。   他的这个微博经过认证,虽然平时不活跃所以粉丝不多,但基本都是他的死忠书粉,所以微博一发,立刻就有人开始发表评论:   【天啊,瞧我发现了什么!万年不发博的大大居然发博了?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吗??】   【难得发一次微博居然不提新书不提自己,发什么寻人启事?古墓是开始恰饭了吗?】   【天啊撸,我们的古墓崽崽居然学会恰饭了!亲妈粉欣慰极了。】   【……作为老粉越来越听不懂这些新粉们的发言了,疲惫,感觉自己老了。】   【老了+1】   【这剪报看上去好老了啊,古墓大大你寻找的这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   谷穆粗略翻了一遍评论,捡了其中一条询问的回答道:   【古墓V:是帮朋友寻找他的亲人,早年因为意外他们失散了,所以我希望能帮助他找到他们。】   被他回复了的那条评论主人显得非常激动,又回了一长串“啊啊啊”的字符,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会帮助他留意。   谷穆对这些人又发了一条微博表示感谢,然后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什么私信,自嘲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有消息,便退出了微博。   然后,他就听到房门外的走廊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紧接着,加尔威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天啊!天啊!你们快来看……大院——”   谷穆急忙走出房间,跑过去一把拉住了急冲冲要飞下楼的加尔威。   而对方一见到他,顿时眼前一亮,举起手中的手机就要说话,结果谷穆一把伸出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加尔威你你怎么还不睡觉还出来乱跑?走,我带你回去睡觉!”   “唔唔唔唔!”   谷穆强硬地拖着加尔威回到了对方的房间,然后关上门,才松了口气放开对方。   “你在做什么啊谷穆?”加尔威很委屈。   谷穆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这么一问,加尔威顿时精神抖擞,重新举起手机给他看:“谷穆你快来看!古墓大人居然发了关于大院的寻人启事!”   “是,我看见了。”谷穆冷静地说。   “没想到古墓大人竟然知道大院!还特意发了微博,我真想拿给大院看……咦,为什么古墓大人会知道这么多,还专门发寻人启事……”   加尔威兴奋地说着说着,渐渐冷静下来,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谷穆早在用大号发这条微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掉马的准备。见到加尔威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他深吸一口气。   “谷穆,你说为什么古墓大人会知道大院?难道……”   “没错,”谷穆沉声打断他,“是我。”   “是你?”加尔威睁大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过了片刻才惊呼道,“你就是古墓大人说的那个帮忙发博的朋友?!”   “是的,就是……哈?”   谷穆反应过来,满脸茫然。   加尔威已经激动地变回蝙蝠原型,在房间里到处乱飞了,一边飞还在一边尖叫:“天啊!谷穆你居然和古墓大人是朋友!你居然认识古墓大人!   “对了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都去参加作者大会还给我带古墓大人签名了,怎么可能不认识古墓大人呢!!”   加尔威“啪叽”一声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落到地上变回人形,蹭蹭蹭跑到谷穆身边扯住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瞅着他:   “谷穆你怎么不找说你认识古墓大人呢……你能不能也让我和古墓大人见个面?可以吗?可以吗?”   “……”   谷穆一脸麻木地和满脸期待的加尔威对视,盯着看了许久,才终于敢确定对方并不是在耍他玩,而是真的没认出来他……   这让明明已经做好了掉马准备的谷穆心中五味繁杂,并且产生了一种恨铁不成钢,想要彻底掀开自己马甲的冲动。   ——但他忍了下来。   新书出版的合同已经签下来了,最长也不过明年就可以出来第一册 单行本。他已经跟菠菜说好了,会在新书第一册的扉页上写上感谢四合院公寓所有人的名字。   而现在已经接近年末,距离加尔威他们看到这册新书,也不过就再等上一两个月……   想到这里,谷穆对着加尔威“慈爱”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放心,我会安排的。”   真希望这只小蝙蝠到时候不会惊到眼珠子都掉下来。   谷穆在加尔威爆发出的欢呼声中,不忍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四合院公寓里面非人类的成熟度(智商)排行应该是元贺思=刘单>白花花≥加尔威。   所以大家原谅加尔威吧,毕竟他只是一只只有175岁的未成年小蝙蝠【滑稽.JPG】 第38章 再次出道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谷穆每天老样子的存稿,吃饭,睡觉,再存稿……不知不觉就到了年末。   这段日子以来,他养成了每天都登录一下微博,看看有没有人提供元家线索的习惯。可惜私信接到了不少,却几乎都是书迷对他示爱表达对作品看法的,了解元家信息的人员一个都没有。   谷穆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继续等待。   而在此期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一是菠菜联系了他几次,跟他商量好了有关于新书第一册 单行本出版的事情,之后状似闲聊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网站上的订阅收益有点下降了?】   【古墓:好像是。】   但下降的幅度倒也不算太大,所以谷穆倒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   【责编菠菜:我看了统计数据,最近的网站流量还保持平稳,并没有大幅度下滑的迹象。而其他人的数据也稳定上升,但到了古老师你这里就有些走下坡路。   【责编菠菜:所以我想来问问,古老师你最近码字状态怎么样,有没有陷入瓶颈或者觉得力不从心?】   【古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我不认为是我的文章质量出了问题,目前阶段我写的挺顺手的,收藏一直有在稳定增加,评论上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责编菠菜:这就奇怪了……各种数据都非常红火,但订阅却开始下滑,这是什么原理?】   【古墓:可能就是单纯有人开始养肥了吧。毕竟读者想不想追文也难以从数据上分析出来。】   【责编菠菜:或许吧,算了,我看看最近能不能再给你安排一个大推荐再推一推吧……】   菠菜看上去忧心忡忡,但谷穆却没有那么着急。   因为谷穆本身对于这方面就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他的生活能够稳定的写书并且维持基础的温饱,他根本不关心收益的上升或者是下降。   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他忘到了脑后,紧接着关心起了这段日子里发生的第二件事——白花花上选秀节目。   对方参加的这次选秀企划预定跨年,所以哪怕到了年末,白花花也没能回来和大家团聚。   元旦当日,元贺思提前准备好了水果零食,四合院公寓的大家一起聚在活动室,围着电视等待着白花花在电视节目里出场。   “她现在是什么名次了?”加尔威兴致勃勃地问。   刘单说:“24进12,她已经闯过半轮赛季了。”   加尔威说:“没想到她走得还挺远。”   刘单说:“她那个外形底子就在那,如果不是非要当女鬼其他的角色都不肯干,早就成功出道了。”   谷穆默默点头,同时在心底又感慨了一下居然能说服白花花上这种选秀节目的经纪人真是了不得。   娱乐圈的选秀综艺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变得十分成熟,换言之就是没有了什么太大新意。   虽然大家基本都只是冲着白花花才来观看的,但看了不一会,也开始感觉到无聊。于是在加尔威的怂恿下,刘单打开了视频网站上的弹幕功能,然后接到了电视机上进行播放。   弹幕一放出来,不管有没有意义,起码在视觉表现上就显得热闹了许多:   【一生有依,浓情有你!为1号柳依依小姐姐应援!请投我们依依一票!】   【4号这次选的歌不咋地,唱的好难听。】   【你才难听,你全家都五音不全的难听!不会欣赏就别说话,我们家司思唱的可好了好吗!】   ……   【啊啊啊啊啊又看到了婉婉的盛世美颜!婉婉看向我这边快看镜头!】   【我永远爱白贞婉,我老婆我抱走了!】   【前面的你给我把婉婉放下!我们学校后小树林里见!】   ……   “他们在说什么白贞婉啊?”加尔威摸了摸后脑勺,指着在白花花出场后,一大片呼喊着“婉婉赛高”的弹幕问,“这不是花花吗?”   刘单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前面都看哪去了,之前报字幕的时候就一直在说白贞婉……她经纪人给她改名了,因为之前那个直播综艺的关系所以说为了避嫌不让大家认出来,最好换一个艺名。”   “看脸不就看出来了。”   刘单摇摇头:“上舞台都要花浓妆,这么一层厚厚的妆盖下来,咱们是跟她相处的久了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但不熟悉的人还是很难联想到一起去的。”   谷穆也来了好奇心问道:“这个名字是她经纪人给她起的?”   “好像是她自己起的。”元贺思开口道,“之前她打电话回来抱怨过,说她想起名叫做白贞贞,但是经纪人说难听非让她改掉……她不想去掉‘贞’这个字,最后才又加了一个‘婉’字上去。”   白贞贞……   谷穆沉默了片刻,再次感受到了贞子对于白花花的巨大精神影响。   电视节目里,白花花在唱了一首歌后就走下了台。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节目后就有人给她专门立了人设,她的打扮和举止与在四合院公寓里面显得完全不一样:穿着一身雪白点缀梅花的立领汉服袄裙,双手无事时便自然地交叠在身前。不管行走还是站立,表情皆冷淡自持,衣摆飘荡间似乎都会从中传出幽幽冷香。   看着这样清高冷淡的白花花,谷穆简直难以将她和自己真正认识的那个女鬼相提并论。   就在谷穆微微有点伤感,觉得对方突然变得有些“遥远”时,屏幕中摄影棚的天花板上,有一抹黑色的影子在上面一飘而过。   谷穆一愣,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但紧接着,那道黑影便又浮现出来,并且舒展身体“吞”掉了一个舞台灯。那盏灯的灯光不明显地闪烁了几下,灯座后方连接着天花板的缆线开始毫无征兆地断裂。于是舞台灯摇摇欲坠,而它的下方则正站着一个正在表演歌曲的选手——   “小心!”谷穆下意识地惊叫出声,等喊出来他才想起他只是在观看电视,声音并不能传递到屏幕里面。   只见黑影越发地摇晃起那盏舞台灯,就在它快要成功之时,下方站在舞台侧的白花花抬头看了它一眼,然后对着它伸出了手,虚空抓了一抓。   然后黑影的身形一顿,构成躯体的烟雾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一样,毫无征兆地一下散开,紧接着又出现在了白花花的掌心里。   白花花低头看了手中的黑影一眼,抬起头又左顾右盼,然后趁着站在她周围的其他选手和主持人都没在看她,飞快地将那团黑影塞进了嘴巴里!   她的双手捂着嘴,腮帮子鼓起一耸一耸地嚼着,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极了偷吃的仓鼠,之前营造的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转瞬间碎得渣都不剩。   而弹幕更是早就“哈哈哈”的笑成了欢乐的海洋:   【提问:白贞婉小姐姐今天偷吃零食了吗?回答:吃了吃了!】   【我真想采访一下给白贞婉操人设的究竟是哪个团队,每天看自己艺人公开OOC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就我一个人好奇她穿的不是袄裙吗?零嘴都是放在哪里的?刚才也没见她手上拿东西啊……】   【唉,每次看崽崽自以为隐蔽的在偷吃,但全都被镜头暴露光,我就为崽崽的智商担忧……】   【这位小姐姐这么反差萌的吗?爱了爱了!】   ……   活动室里,观看电视的众人也对白花花的表现十分不可思议。   “她刚刚吃了什么东西?”谷穆不可思议地问。   元贺思皱紧了眉头:“都不知道干不干净……出门一趟怎么还养成了坏习惯,怎么可以随手捡东西吃呢?”   谷穆吃惊地转头看向元贺思。   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但没等谷穆接着说什么,电视里头忽然又异象横生——之前被黑影隔断缆线的舞台灯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在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中,轰然砸向了舞台!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论是选手还是观众全都尖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盏舞台灯狠狠摔在主舞台上,爆裂开的玻璃碎茬散了满地。   而方才刚在主舞台表演完,退场后和落下的舞台灯打了个时间差的那名选手双脚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呆呆愣过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妆容都变成了黑黑红红的乱七八糟,却没有人去嘲笑她哭得难看: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舞台灯会砸下来!】   【天啊,我们家琪琪刚才要是还站在舞台上,这不就直接砸头顶上了吗?这是谋杀!】   【太惨了,小姐姐哭得我都心疼了,这是死里逃生啊……】   【为什么又出失误了?这是第几次了!我要抗议节目组的不负责任!!!】   ……   “那盏舞台灯……是因为刚才的黑影掉下来的?”谷穆凝重地问其他人。   “是。”元贺思说。   加尔威说:“如果不是白花花把那个黑影抓下来,刚才就真的会见血吧……那个选手是得罪人了吗?”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然后刘单缓缓开口:“不是选手的问题,是这个节目不太对。”   所有人看向刘单,谷穆问他:“你知道什么?”   “你们看看这个帖子。”刘单拿出他的手机给众人看,谷穆看到那上面是一条评论足足翻了有六七页的热评贴,帖子的主题是在抗议着他们正在观看的这个选秀综艺有黑幕。   “这里面列出来了节目开播以来,淘汰的所有选手的退场原因。从海选过后,选手淘汰的理由除了少部分是实力不济PK淘汰,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因为突发失误或者是因伤退赛。”   谷穆接过手机,翻看了一下,然后又递给了好奇过来看的加尔威他们。   “还真的是这样,难道那些淘汰的选手都是因为被人陷害?可这种‘巧合’发生这么多,节目组那边就没有人起疑吗?”谷穆怀疑地问。   “就是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有这个帖子。”刘单耸了耸肩,“不过就算怀疑,也只是怀疑节目组那边产生了黑幕,而想不到什么非现实方面的原因上。至于节目组……”   刘单顿了顿说:“就算是再迟钝,肯定也能发现不对,但现在却毫无风声和动静传出,怕是想要装作没有这一回事而把事情压下去吧。”   “为什么?”谷穆难以理解。   “这就得说做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很精明了,她没有动任何有深厚靠山几乎是节目组内定的选手,挑的下手对象都是一些有实力但是没人脉的草根——节目组可能是找不到她是谁,也可能是知道,但不想得罪对方……总之理由多得很。”   在场的所有人中,刘单大概是对娱乐圈了解最多的鬼了。所以他说的话谷穆便信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心中有一点愤怒和难受。   “只是为了自己想出头,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伤害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圈子里这种人还蛮多的。”刘单慢吞吞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我的客户几乎都来源自建筑圈和娱乐圈,这两个职业简直就是最迷信的。   “而后者几乎找上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能更上一层楼,就是希望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倒霉。”刘单摊开手,“当然,我是不接这种诅咒他人的活的……可架不住有些人会选择另辟蹊径。”   谷穆倒也不是什么天真的孩子,觉得世界上全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好人。他只是一时愤慨,所以此时听了刘单的话,也明白这才是现实而叹了口气。   旁边的加尔威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这时才插了一句嘴:“难道现在娱乐圈的人找你接活,也还是想要让你做这种事?”   “……我不知道。”刘单拧了拧眉,“事实上最近娱乐圈那边的老客户,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我了。”   “为什么,”加尔威问,“难道他们现在已经不相信灵异力量了?”   刘单还没回答,元贺思拿起了电视遥控器,关闭了屏幕上那一团乱的现场,然后淡淡道:“或许,是恰恰相反呢。”   他话音落下,房间内再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   不管怎么说,娱乐圈终究还是和四合院公寓的大家毫无关系的世界。   在得知这些雕虫小技无法对白花花造成伤害后,谷穆便刻意不去想它。大家离开活动室各自行动,加尔威和刘单都上了楼,而元贺思则进了厨房。   谷穆想要和元贺思多亲近一会,于是也走进了厨房里面。   “需要我帮忙吗?”他询问对方。   “可以的话,请帮我去菜田里摘些西红柿回来。”元贺思回头对他说道。   谷穆点了点头,就拿上厨房里的菜篮走进了院子。   夜晚的寒风有点冷,但也因此透着股清爽。原本因为看节目而产生的烦思被夜风一刮便尽数散去,只留下干燥又冰凉的宁静。   谷穆走到菜田边上,弯下腰去摸里面的植株,但还没碰到想要摘取的西红柿,目光就被旁边的一个白亮亮的头盖骨吸引住了。   埋在菜地里的骷髅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自己钻出了土壤在透气。它用后脑勺背对着谷穆,但很明显前方正张大着嘴,不知道在咬着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上下颚啪嗒啪嗒地咬,整颗骷髅头都在晃动。   “你在吃什么?”   谷穆好奇地弯腰用手抓住它,将它翻了个身转到正面,总算看清了它嘴里的东西——   一团黑乎乎的畸形婴儿,脑袋胀得特别大,身体却是萎缩成了一小截,有四根纤细如树枝一样的手脚附在躯体上,佝偻地就像是虫子的足肢。   骷髅头津津有味地咬着婴儿硕大的头,而婴儿的躯体在不断扭动,手脚抽搐,却怎么都无法把脑袋从它的嘴里拔出来。   谷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总觉得有点恶心……   谷穆的大脑乱成一锅浆糊,思绪转来转去也一时半会做不出能对应眼前画面的举动。   但偏偏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强烈的想法:   元贺思说得果然是对的,随手捡东西吃的行为真的很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谷穆看到电视上的白花花:突然觉得不认识了,变遥远了……   过了片刻。   谷穆:……抱歉是我多想了。 第39章 诅咒   谷穆连西红柿都顾不得摘了,急忙转身回了厨房去找元贺思。   他一踏进门就喊了对方一声,元贺思闻声回了过头。然后还没等谷穆说话,元贺思看着他的眼神就忽然变了,率先问道:“你手上那是什么?”   手上?   谷穆一愣,本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他之前摸过骷髅头的那只右手手指上皮肤黑了一小块,乍看上去像是蹭到的灰尘,但谷穆很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并拢手掌,用拇指搓了搓食指上变黑的地方,那里的肌肤触感冰凉,摸起来如同生硬的皮革,几乎毫无知觉。   这是怎么造成的?难道就刚才触碰过的那一小下?   谷穆惊讶极了。元贺思向着他这边大步走来,伸出手要来抓他的双手。谷穆抬起头正要说话,结果他双手上的那些“黑斑”开始飞速蔓延,转瞬间就连同整个手腕都感染得漆黑一片!   元贺思脸色一变,堪堪赶在那些“黑斑”从胳膊窜到胸口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谷穆只觉得眼前金光与黑雾齐现,相互纠缠碰撞。紧接着他大脑“嗡”的一下,意识有了短暂的空白。   等到谷穆重新恢复神智,当下就感觉一阵恶心。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才注意到双手上的那些“黑斑”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被元贺思驱散了吗?   谷穆的脑袋里还残留着闷痛,几乎无法完整思考。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元贺思道声谢,结果一抬头,他就被眼前出现的一个巨大鼻梁给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那个鼻梁缓缓往下沉,露出了上方的两只同样巨大的黑色眼睛。那双眼睛的瞳仁明亮得如同上好的黑玻璃,清楚无误地在上面映出了谷穆此时一丝不挂的倒影。   等等,一丝不挂?   盯着面前的倒影,谷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竟然完全找不到了!   这让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急忙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身体。   “谷穆,你还好吗?”   如炸雷般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分贝大得让谷穆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脑嗡嗡响了许久,他才辨认出跟他说话的这个声音居然是元贺思?!   “这是怎么回事……元贺思是你?你变大了……不对。”谷穆头昏脑涨地盯着面前的那双巨大黑眼睛,又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同样变得巨大无比的四周,头脑彻底清醒过来。   “是我变小了?”   谷穆倒吸一口凉气,为眼前的事实震惊不已。   “你中了诅咒,虽然我帮你挡了一下,可是没能完全清除诅咒效果,反而发生了变异。”   元贺思的脸稍稍远离了他,声音听起来终于不那么震耳欲聋了。   “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我中了诅咒所以变小了?”谷穆哑然,“什么人会对我下诅咒?”   他抓了抓头发,觉得大脑又陷入了混乱。不过很快,他注意到自己此时是被元贺思托在手中的,而他的身上……   “那个,先不管这个……能先给我一套衣服吗?”谷穆羞得声音都开始发颤。   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变得如同女孩子玩的芭比娃娃那般大,公寓内根本找不出这种尺寸的衣服。最后还是元贺思找来一条手帕,勉强让他用来遮身。   随后元贺思将谷穆放到厨房餐桌上,去菜地里把罪魁祸首的骷髅头和它口中的奇怪婴儿抓来,又上楼叫了刘单和加尔威下楼。   公寓内所有人都聚集在餐厅,加尔威和刘单一边看看身体缩小了的谷穆,一边瞧瞧被绑起来控制住的那个畸形婴儿,全都一脸震惊。   “这是什么东西,谷穆是被它变成这样的?”加尔威问。   “应该是咒杀用的小鬼,身上怨气很大。”刘单走上前,一把扯下还咬着婴儿脑袋不放的骷髅头,“别啃了,下来!”   “咔咔咔!”骷髅头不停活动着上下颚骨。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冲着谷穆来?”加尔威又问,“谁会对你做这种事,谷穆你有思路吗?”   谷穆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   刘单说:“我觉得不一定是冲着谷穆来的。”   其他人看向他,问:“怎么说?”   “我刚刚抓骷髅头的时候注意到的,你们看——”   刘单说着往畸形婴儿的身边凑了凑,原本在骷髅头被抓下去后就变得安安静静的婴儿,忽然变得狂暴起来,拼命扭动着身躯,对着刘单露出布满细小密齿的嘴巴进行威吓。   “这种小鬼如果不是面对自己的目标,是不会变得如此凶残的。但现在它对我也有反应,可见并不是冲着谷穆一个人来的。”   “我也来试试!”加尔威说着也跑了过来,看着婴儿又转换了目标,对着他张牙舞爪,“是真的,它对我也有反应!”   看他们的话题越跑越远,谷穆不得不抓着手帕站起来,大声叫:“那个,我觉得现在它冲着谁来的可以等会再讨论,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先帮我看看怎么变回来?”   “你现在的状态怕是有点麻烦。”刘单说。   “变不回来了吗?”谷穆心中一沉。   “倒也不是,这种事情只用找到下咒的那个人解决掉他就可以摆脱,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了这种事。”   “这……”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便不会来,谷穆心中就非常地焦急,下意识地看向了元贺思的方向,试图从对方身上获得点安慰。   元贺思沉吟一会:“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我们可以先把这只小鬼放回去,它袭击失败后肯定会再来第二次。到时候只要它从鬼道内出来,我们就能顺着鬼道定位到对方的位置。”   “那万一对方不肯再来了呢?”加尔威说。   刘单突然语气低沉地开口:“那就让他不得不来。”   他说完便走上前,谷穆也没看到他怎么做,只依稀瞧见刘单对着那个婴儿做了个什么手势,然后一道奇怪的符号就打入了婴儿的脑袋里。   下一秒,那个婴儿的脑袋胀大了一圈,发出可以说是凄厉的尖叫,身体扭动着“砰”的一下,身体化成了烟雾消散了。   “这是打死了吗?”谷穆担忧地问。   “放心,只是法术失败,反噬回主人身边了而已。我还在里面加了点东西,对方明日要是不来——”   刘单哼哼了两声,未完话语中隐藏着的巨大信息量让谷穆莫名的有点不敢去问。   但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处境有了解决之道的确让他放心不少。刘单和加尔威各自回房间准备明日进行守株待兔,而因为变小了所以无法独自一人回房的谷穆,则被元贺思带回了房间照顾。   谷穆原以为今晚只能睡在桌子上,却没想到元贺思比他想象的还要心灵手巧。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短木料,那些木头在他的手中如橡皮泥一般可以随意扭曲,转眼间就做好了一张符合谷穆现在尺寸的高脚木床。   然后元贺思又翻出各种布料,让谷穆稍等一会后穿针引线,又飞快做出了各式小衣服和床垫被褥……谷穆直到换了新衣服然后躺到床上感受了一会床垫的柔软,一时半会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还觉得合适吗,有没有哪里需要再改改?”元贺思问谷穆。   “我觉得很好,不用了。”谷穆摇了摇头。   元贺思说:“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不用觉得麻烦,这些木料也是我的‘一部分’,改动形状很快的。”   谷穆来了好奇心:“是这样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只做了床,不干脆再做一栋小房子?”   “你想要住小房子吗?”元贺思愣了一愣,声音里竟然还透着点委屈,“你明明都有我了还想要其他的房子?”   不不不,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谷穆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拼命地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不需要房子,根本就不用房子……我觉得一张床就很好!”   元贺思忽然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我跟你开玩笑的。”   谷穆愣住了,盯着对方的笑脸反应过来后,心中不知道是该气好还是该羞好,干脆猛地转过身,赌气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只留给元贺思一个闹别扭的背影。   紧接着,谷穆就感觉到他的后背被人轻轻用指头点了一点,元贺思带着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抱歉,是我过分了,回过身好吗?”   谷穆垂着头,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对方,就听见元贺思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但我也没有撒谎,只给你做了床,是因为我的确不想让你住进别的房子里——哪怕是用我身上的木料也不行。   “谷穆,我想成为你唯一的房子,而你则永远当我的房客。”   谷穆的身体抖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心中的情绪是气还是恼,那现在绝对只剩下了能烧红他全身的害羞!   谷穆震惊极了,急忙转过身看向元贺思。而对方诚恳地注视着他,一副完全没有意识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犯规话语的无辜模样。   “你你你……”谷穆颤抖着手指着他。   “我怎么了?”元贺思问。   谷穆话几度到了嘴边,可终究没胆子去质问对方方才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万一只是他多想了怎么办?谷穆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承担猜错的风险。   这些非人类太犯规了!   谷穆忿忿不平地想,不管是加尔威还是元贺思,这帮人简直完全不懂人类的价值观,爱或喜欢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口,扰乱了别人的思绪还茫然无知。   “睡觉!”   最终,谷穆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元贺思没有异议,帮着谷穆关了灯。   谷穆在黑暗中上了床,可是却翻来覆去地完全睡不着。   身体变小之后,世界就会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往日看上去习以为常的事物,可能随着体积的变化后,会带来平日不会有的威胁感。   更不用说之前还被元贺思扰乱了心神。   谷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之前努力压制下去的恐慌和不安开始伴随着夜晚的寂静重新冒头,并且在脑海里开始挨个播放他曾在作品中写过的每一段恐怖片段。他苦笑一声,终于感受到了读者在评论区嗷嗷喊着害怕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元贺思?”   谷穆不抱信心地喊了一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紧接着,对方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   确认到对方存在的那一瞬间,谷穆的心忽的安定下来。   “谷穆,你怎么了?”元贺思问他。   谷穆老实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睡不着。”   他话音落下,元贺思那边就没了动静。谷穆等了一会,以为对方是先睡着了,结果过了片刻,他床铺的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黑影向着他这边慢慢走过来。   “谁?”谷穆抓紧被子,大声喊。   他倒是不害怕,因为他知道元贺思就在他的身边。在这栋房子里,他就永远是安全的……   “是我。”   那个黑影终于走到了床前,谷穆这才看清了它的模样,发现是一只没有涂层也没有精细外形的粗糙木偶。   但是从木偶的嘴巴里,传出的却是元贺思的声音。   “元贺思?你这是——”谷穆吃惊地问。   “暂时的附身,”木偶里传出声音,向着谷穆伸出了只是一根木棍的“胳膊”,“我来陪着你。”   谷穆愣愣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那根“胳膊”——触感是热的,温暖的就好似他在牵着真人的手。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木偶用另一只“胳膊”摸了摸谷穆的头发,示意他躺下,“所以,睡吧。”   谷穆乖乖地躺在床上,他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木偶,感觉明明应该是诡异的场景,但他的心情却不可思议的变得轻松了。   仿佛只是有了一个粗糙木偶的陪伴,变得高大陌生的世界就不再显得空荡孤寂。   “晚安。”木偶轻声对谷穆说。   谷穆闭上了眼睛:“……嗯,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谷穆:“我再说一次,我怀疑我的房子在泡我,但我没有证据!!!” 第40章 守株待兔   一夜好眠。   谷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发现元贺思不在房间内。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上,往下面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脑袋发晕,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怎么离开这里?   谷穆蹲在桌子边上发愁,这个时候,没有合拢的房门处飞进来了一只黑乎乎的小蝙蝠,横冲直撞的,“啪叽”一声就在谷穆的旁边用脸着了地。   谷穆惊了一下。现在就算是蝙蝠在他看来也如同巨兽一般,所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就认出眼前那是加尔威,然后放下心来。   “谷穆,大院让我带你下去吃早饭!”加尔威没有变回原型,就这么用蝙蝠的体态站在桌子上跟谷穆说话。   见加尔威并没有变回人身的打算,谷穆心中有种淡淡的不妙预感:“你打算怎么带我下去?”   加尔威用翅膀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我带你飞下去!”   果然!   谷穆顿感头疼:“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平凡一点的方式……”   加尔威眼巴巴地瞅着他:“谷穆你就让我带你飞一下下嘛,我还没有托过人呢……以前我偷偷试过薇薇安的人偶,可是总是一飞起来就掉下去!”   “我不会也摔下去吗?”   “你可以抓住我啊!”   “但是你想想,你飞起来的时候我抓住你后脖颈的绒毛,你要是飞得快让我害怕了,我控制不住地抓紧——那岂不是会把你的绒毛都给拔下来,你要是受了痛再把我扔下去,对我们两个都不好吧?”   谷穆的话成功地吓唬住了加尔威,小蝙蝠的身体僵硬成了石块。   “那……那你不要坐在我的背上了,我用爪子抓住你的衣服,然后带你飞下去吧!这样就不怕摔下来了!”加尔威哼哧了一会,眼前一亮又提议道。   都这样了也不肯放弃吗?   谷穆迷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一定想要带我飞呢?”   加尔威精神一振:“因为我看的很多里,都有怪兽抓或者载着人飞上天空的桥段,我就一直好像尝试看看带一个人飞起来是种什么感觉!”   听了他的话,谷穆竟然微妙的理解了。   因为他以前在看那些玄幻的时候,主角收服了什么神兽当坐骑飞上天的时候,他也曾经羡慕过、幻想过如果对方就是自己就好了……   想到这里,或许是人类天性中想要飞翔的欲望冒了头,谷穆理智上知道这不太靠谱,但情感上还是让他松了口:“如果你真的不会把我摔下去的话……要试试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我保证一定很安全的!”加尔威欢呼起来。   然后话音刚落,加尔威就猛地腾空而起,忽的一下扑到谷穆身边,用身侧的两只爪子钩住了谷穆的衣服,迅速带离了桌面。   谷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飞上了高空,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摆,好在加尔威固定在他身侧的爪子很牢,感觉轻易不会摔下,才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这还真的是怪兽抓人的方式……   谷穆心情复杂,他想要的明明是玄幻主角的正常方式……   但还不等他细想,抓着他的加尔威呼呼振翅,卷起的狂风扑到他的脸上吹乱了头发。同时加尔威向着房间外飞去,在高频率的震颤中,谷穆终于反应过来他究竟忽视了一些什么……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答应的。”   加尔威一路飞下楼,然后将谷穆轻轻放在餐厅的餐桌上。谷穆双脚一回归地面,便立刻软着跪了下去。   他伸手捂着嘴,压抑着胸腔处一路泛上来的恶心,后悔的不得了:   “我就不该相信那些飞起来就跟飙车一样的蝙蝠的话!”   被嫌弃的蝙蝠委屈叽叽地站在餐桌另一侧,拢着蝠翼不敢探头。   “你还好吗?”   元贺思走过来,用一个迷你小杯子递给了谷穆一杯水,然后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我原本想着做完早饭去接你的,没想到你跟着加尔威一起自己下来了。”   谷穆正喝着水压惊,闻言一愣:“不是你让加尔威来接我的吗?”   元贺思闻言立即看向了加尔威。加尔威猛地拍动翅膀,慌慌张张地叫:“我、我回房间睡觉去了!我乖乖去睡觉!”   然后在谷穆和元贺思的注视下,黑色的蝙蝠用比来之前更快的飞行速度逃窜出了餐厅。   谷穆:“……”   元贺思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算了,不要管他了,来吃早饭吧。”   谷穆现在变成这种小人体型,无论干什么都不方便。他原本想着早饭随便捡着饭粒吃几口,却发现元贺思给他做的是捣碎容易咀嚼的米糕。   并且所有的糕点都做成了符合他体型的袖珍迷你型号,配合着准备好的小木碟小木碗,显得和平常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差别。   虽然元贺思并不会为这种事情邀功或者强调辛苦,但谷穆心中还是承了对方的这个心意,默默地有点感动。   这个时候,刘单打着哈欠走进了餐厅。   “你没睡好吗?”谷穆问候了一声。   “准备今晚的‘陷阱’,熬了下夜。”刘单说,“没年轻人有精神啊,加尔威明明天天都晚睡还能活蹦乱跳,我只干了一晚上的活,现在就觉得不行了。”   谷穆看了看刘单稚嫩如孩童的脸蛋,作为“年轻人”而陷入沉默。   吃过早饭后,谷穆很是无所事事了一会,但随着夕阳渐渐落入地平线以下,夜色开始笼罩大地,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放心,今天晚上肯定是万无一失。”   四合院公寓的全体人员统统出动,陪着谷穆等待在院子里。刘单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安抚了一句,而对方话音刚落,谷穆敏锐地察觉到天色突兀的暗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的上方挡了挡月光。而在谷穆和它对视上后,那个黑影更是张着狰狞的大嘴,向着他扑了过来!   “咚!”   谷穆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住头脸,然后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他松开胳膊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黑影已经被困在了半空,正拼命地看不见的牢笼里挣扎着。   趁此机会,谷穆仔细观察那个黑影。   从外形上来看,和昨晚发现的那个畸形婴儿模样差不太多,但身上的色泽变得更加暗红仿佛凝固的污血,充满了不详的感觉。而且这个黑影嘴巴里的牙齿也变得更尖更密,短小的四肢也长着锋利的长指甲。   谷穆在简短的打量后,目光就落到了这个黑影的身后,那里连着一道金色的细线,尾端伸展进了虚空中不知道通往何处。   “抓到它的尾巴了,走,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刘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眯着眼睛说道。   谷穆急忙拉了拉元贺思垂在眼前的袖口,表示他也想一起去。元贺思低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让谷穆跟在自己身边:   “我要留在这里钉住这个小鬼不让它跑掉,你可以让刘单来保护你。”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刘单和加尔威那边已经开辟出了鬼道,正准备出发。谷穆没有办法,只得主动跳进了刘单的手掌心中,然后被对方放进了衣服口袋。   “我们出发了。”   刘单和加尔威跨越鬼道,谷穆只觉得眼前一暗又一亮,他们就出现在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医院?”   谷穆扒着刘单的衣服口袋探出脑袋。他们此时出现的地方应该是一片花园,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但都充满了人工的痕迹。而透过这些林木的空隙往外望,能看到一条柏油马路,路口的尽头有一栋宽广的建筑楼,楼顶上方立着“C市中心医院”的单字招牌。   “就是这里没找错吗?”   “没错,‘线’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刘单指了指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根金色丝线。那根丝线很细、却很长,在漆黑的夜色下闪闪发光十分鲜明,一路延伸进了面前的医院大楼。   谷穆原以为他们出现的地点会是什么偏僻的荒野或者是民家,结果竟然是医院……医院里有什么?   病人还是医生?   在这其中究竟有谁会试图对他们下咒?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着不想,直接去看就好。   他们顺着金色丝线的“指引”走进医院大楼。为了避免意外和麻烦,加尔威变回蝙蝠的体型也钻进了刘单的衣兜,而刘单自己则变成了鬼魂的状态,带着他们两个在医院走廊上飘过去,路过的医护人员都对其视而不见。   很快,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来到了一间病房前,金色的丝线正好钻入面前的房门里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痛……好痛啊啊啊!”   “压住她,别让她乱动……止痛药呢,给她注射一下!”   ……   病房里面听上去一片忙碌。   刘单直接穿墙进去,就看到病房里面有四五个医护人员,两个正按压着病床上的一个人,而另外一个则皱着眉的拿着针筒在床前比划。   这些人挡着病床严严实实的,让谷穆完全看不到床上躺着的究竟是哪个病人。但是他倒是觉得这种尖叫的女高音挺熟悉的……   “就是床上那个?”加尔威小声问刘单。   “对,就是她。”刘单点点头,顿了一下,“我们等护士们离开再说。”   他们也没有等上很久,很快熟练的护士就给病人注射了一针,随着药液打进去,床上挣扎的那个病人动作也渐渐微弱下来。   然后护士们又做了一遍确认,这才收拾东西离开病房。   “真受不了,这已经两天了,明明什么外伤都没有却一直喊痛,说医院有鬼要害她,检查却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我看这个房迟早转精神科去。”   “嘘,别乱说话。听说这房里的还是个明星呢,咱们小老百姓的别多嘴惹事。”   那群护士们走出房间后才压低了声音八卦了几句,但统统都被刘单他们听了进去。   医院,女明星,熟悉的尖叫女高音……   谷穆隐约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还没等他询问刘单他们,对方就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探头瞄了一眼病人苍白的面容。   “盛子萱?还真的是她?”刘单惊讶地挑了挑眉。   “谁啊?”小蝙蝠探头探脑地问。   盛子萱来四合院公寓录制节目的时候,加尔威和谷穆一直待在房间内没有出来。后来谷穆因缘巧合倒是和对方见了一面,可加尔威是真的完全不认识。   于是谷穆和加尔威解释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对方这才明白过来:“照这么说,不就是一个普通小明星吗?又不是什么天师巫婆……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刘单还未回答,躺在病床上的盛子萱猝然睁开了眼。她的脸蛋憔悴的都见了骨,就凸显的眼睛格外大,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过来,什么也不做就有种瘆得慌的感觉。   “啊,她看过来了!”加尔威说。   刘单镇定道:“没事,她看不见我们……”   仿佛就为了打刘单的脸,原本毫无生气的盛子萱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向着他们扑了过来,神色怨毒不已,用指甲狠狠地去捅刘单的双眼,嘴里还在怪叫着:   “去死去死!又是你!你根本不放过我!为什么你们还不死——”   刘单急忙躲闪,但眼角下方还是被盛子萱的指甲擦了一下,割出一道浅浅的红线。   盛子萱这一下袭击好似就用光了力气,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拼命喘着粗气,手脚抽搐着爬不起来。   而刘单摸了摸他脸上的那道小伤口,目光凝重:“她碰得到我,看起来我们并没有找错人。”   “真的是她?可她为什么要对我们我们公寓的人下咒?”谷穆疑惑地问。   他的话刺激到了地上的盛子萱,对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又向着他们袭击过来:   “都是你们!是你们让我丢脸!啊啊啊啊啊——你们毁了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错!都给我去死,为什么你们没去死!”   刘单轻而易举地躲开她,耸耸肩说:“看来是迁怒了。”   加尔威同情地说:“我觉得那个护士说的很对,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常规治疗而是精神科的心理医生。”   谷穆头疼道:“那现在怎么才能解开我身上的诅咒?”   “看我的。”   刘单不再躲避,而是主动迎了上去,在盛子萱扑过来的时候一把用五指扣住了她的头颅顶端。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疯癫的盛子萱就像是被定了身,身体一颤后呆立不动了。   “谁教你的驱使小鬼之术?”刘单冷声质问。   盛子萱翻着白眼,语气生硬地开口回答:“一位大师。我用钱买下的方法,他说只要虔心供奉就能心想事成。”   “哪位大师?”   “他是……”   盛子萱话没说完,脸色蓦地扭曲起来,表情痛苦地不断抖动着身躯:“啊痛……去死……啊啊啊……死……呼呼……”   她的话语越说越破碎,双眼也在慢慢鼓出,刘单愣了一下后急忙松开手,任盛子萱摔在地上就抱着自己的身体哭嚎乱叫。   “判断失误了。”刘单缓缓说道。   谷穆问:“怎么了?”   “她不是自己发疯的,更像是被人‘灭口’了。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失败反噬,让她背后的那个人察觉到不对了吧。”   “那怎么办?我还能变回来吗?”   “没关系,我再试试。”   刘单说着,又走上前,重新控制住了盛子萱。这一回他没有在探听关于小鬼来源的事情,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小鬼的容器在什么地方?”   盛子萱:“呼……呼……在、在床铺下面……”   刘单满意地点头,放开了她走到床边。一边检查床铺一边跟谷穆说:“要解开你身上的诅咒只需要把小鬼藏身的容器打碎或者烧掉就好,一般来说都是瓷坛或者木头什么的……你看!”   刘单从床铺下方摸出来一个木质的、表面刻着孩童模样的小小佛牌,展示给谷穆看过后,他自己也低头随意扫了下,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怎么了吗?”谷穆觉得不对劲,担忧地问。   刘单没有回答谷穆,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枚孩童佛牌,仿佛看见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脸色狰狞的程度和之前的盛子萱都不相上下。   然后他猛地回过神,一个箭步又冲到了盛子萱的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说,你认识的那个大师究竟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你在哪看见他的!”   “我不……啊啊啊……痛……不、救命……”   盛子萱如同患了羊癫疯一般浑身抽搐,嘴角渐渐溢出了白沫。可哪怕她再痛苦地哀嚎和求饶,刘单冷酷的脸色也毫无所动,坚持不懈地询问着她答案。   谷穆感觉不妙,试图阻止对方:“刘单,你快放开她吧!她看上去快要不行了!刘单!”   刘单咬着牙,对谷穆的话视若罔闻。   谷穆当机立断,呼喊起另一侧的蝙蝠来:“加尔威,快去阻止他!”   加尔威慌慌张张地从刘单的口袋里飞出来变回人形,然后利用成年男性的身躯强行抱住了只有孩童模样的刘单,将他扯离盛子萱的身边。   “放开我!我必须问出答案!加尔威你听到没有,给我放开!”刘单暴怒地踢着加尔威的腿。   这样下去不行。   谷穆不是没有察觉到刘单的异样,他知道对方想问的那些问题,可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既想帮助刘单找到答案,也不想看到对方因此伤人……   “刘单!你冷静下来,我或许有办法问出来你想要的答案!”   谷穆的大脑在疯狂转动,凭借他多年以来编造剧情的经验,还真的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   而听到他的话,刘单挣扎的举动也变得微弱下来。   “……当真?”刘单喘着气,红着眼睛看向谷穆。   “可以试试——加尔威你过来。”谷穆对着加尔威招了招手,等对方凑近后,就对着他吩咐了几句。   加尔威听得连连点头,虽然中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激动所覆盖。   “放心,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加尔威信心满满地说。   .   C市中心医院一楼前台。   刘单和谷穆站在走廊的角落处,对着加尔威点了点头。   加尔威深吸一口气又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的容颜完美无缺不受影响,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前台,胳膊靠在桌面上,对着里面值班的小护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打扰一下,我想查询下702号房病人之前的访客记录,可以帮一下忙吗?”   值班小护士抬起头,愣了片刻后脸上明显地露出惊艳的表情,望着加尔威迷人深邃的蓝眼睛脸都红成了苹果。   “那、那个您是702号病人的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朋友。”   “朋、朋友的话,这个……”   “不行吗?”加尔威蹙眉,双手合十在眼前,蓝眼睛对着小护士眨了眨,“我就只看一下就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保证。”   “诶,这个……那个……好、好吧,但就在这里看一下下哦!”   小护士结结巴巴了半天,最终还是松了口,从前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访客登记簿。   已经变成了鬼魂状态的刘单这个时候飘了过去,凑在加尔威旁边一起去看那个访客表。   加尔威表面上在看,其实只是在给刘单翻页。在翻过几页之后,刘单盯着登记簿的双眼瞳孔一缩,身躯也震了一下。   加尔威立刻对小护士道:“好了,我看完了,谢谢你的帮助!”   “没、没关系。”   加尔威和对方又多应酬了几句之后,才摆脱那个小护士走回来。   刘单站在走廊的角落里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到加尔威回来汇合,谷穆才询问道:“你看到认识人的名字了?”   刘单迟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谷穆问:“对方是谁?”   刘单说:“牛周利。”   谷穆问:“……他是什么人?”   刘单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顾柔娅身边的贴身保镖之一。”   顾柔娅又是谁?   还没等谷穆问出这句话,旁边站着的加尔威惊叫起来:“是我想的那个顾柔娅吗?那个影后顾柔娅?”   影后……顾影后!   谷穆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惊后失声道:“顾影后她不就是你的……”   “对,”刘单慢慢扯出一个嘲讽般的冷笑,“我的老顾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四合院公寓五个人(鬼),人人有故事,现在是刘单的主场【摸下巴】 第41章 探查   谷穆提出查看访客登记簿的主意,也只是想试试看运气。   毕竟他觉得既然盛子萱一直在住院,那想要接触到这类邪门法术肯定要有人来跟她接触。但对方也有可能故意隐藏自己的踪迹,所以他也没敢抱太大期待,主要还是为了防止刘单失去平常心做出什么错事。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钓出了一条大鱼。   在得知顾影后的贴身保镖曾拜访过盛子萱后,刘单就显得非常沉默。他把变小的谷穆和变成蝙蝠的加尔威送回四合院公寓,将得来的佛牌交给等待着的元贺思,就一语不发地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元贺思伸手挡住了他。   “没事,我到时候自然就会回来。”刘单压抑着嗓音道。   “你现在的模样,可半点看不出是无事的样子。”元贺思打量了刘单一眼,又抬头看向加尔威和谷穆,“你们出去这一趟发生了什么?”   加尔威快速地挑着重点把经历跟元贺思说了,而对方听完之后轻叹了口气。   “你确定是他吗?”元贺思问刘单。   刘单恨恨道:“我很确定!”   然后他补充道:“大院,你不要拦我。”   “我当然不会拦着你。”   “那你还不让开?”   “你现在不能去,”刘单脸上露出疑惑和愤怒的面容,元贺思却平静如波,“起码今天晚上不行。”   “为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分的冷静?就算你非要去,也不急这一晚上,等你今晚冷静下来,明天再过去。”元贺思不容分说道。   刘单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他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元贺思,随后又泄气地站回原地:“……算了,我打不过你。”   说完,他扭头转身,一路跑回了公寓内。   谷穆和加尔威呆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交锋”,直到此时,谷穆的心中还充满了谜团:“刘单这是怎么了?”   元贺思摇了摇头。   谷穆猜测道:“刘单的反应,他认识那个驱使小鬼的幕后黑手?”   元贺思说:“是。”   谷穆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刘单似乎非常讨厌对方?”   元贺思苦笑一声:“这涉及到刘单的过去……如果不是他愿意亲口说出来,我不能就这么代替他讲出来。”   谷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自然理解这个道理,不过也是真心关心刘单。而刘单目前的状态恐怕也没有心情跟他们讲故事……一想到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等待对方从负面情绪中好转过来,谷穆心中一时感到不是个滋味。   元贺思看了谷穆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会:“虽然我不能说的太多,但刘单想要寻找的那个男人,和他的死因有关。”   “死因!”   这个词沉重到在谷穆的心上狠狠一砸,难以置信:“刘单他不是……”   对了,刘单并不是活人。   谷穆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想到了这点以往他一直忽略的事情。   虽然刘单曾经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是兼职古曼童,这种存在在发源地往往跟佛门挂上等号,所以总是会让人误会成是神明一类的东西。   可归根结底,古曼童本质上也只不过是受供奉的夭折孩童的灵魂而已。   既然是夭折,那自然就是死过一次了。   而且作为恐怖写手的谷穆,还想到了另外一点,那就是在对这类知识不太清楚的国内,似乎一直以来都有把传统的养小鬼这种邪术和古曼童相互弄混淆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谷穆越觉得心头沉甸甸的,疑虑不降反增。   “刘单,不会有事的吧?”旁边的加尔威弱弱地问。   元贺思说:“放心吧,我相信冷静一晚上后,他心里就会有数了。”然后他拿着那枚佛牌走近谷穆身边,“我现在帮你烧掉佛牌让你变回来?”   谷穆盯着对方手中的那枚佛牌,却没有迫不及待地答应,而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再等等吧。”   元贺思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谷穆说:“我……我想明天跟刘单一起去找那个什么顾影后——如果我变回了原来的体型,可能就没那么方便的被他带去了,所以我想先等等。”   元贺思皱紧了眉头:“这件事很危险……”   谷穆道:“我已经变小了,一般情况下别人都注意不到我。”   元贺思说:“可是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既然中了诅咒的人是我,那么在这一刻我就已经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谷穆说,“你就当我是任性,但我就是觉得我无法安心的就这么变回原形,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只是等待事情的结束。”   以前的谷穆可能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可自从住进四合院公寓之后,“无法置之不理”这种情绪越发清晰的出现在他心中,让他冲动得好像是个毛头小子。   “我也要一起去,我也可以变成蝙蝠和谷穆待在一块。”加尔威也在旁边起哄。   元贺思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脸上明显地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松了口:   “你们跟我说可没有用,要说服刘单才可以。”   .   刘单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甚至都拒绝了元贺思的跟随,更不会打算带上一只傻蝙蝠和没有自保能力的人类。   可是傻蝙蝠的傻就是傻在固执上。   刘单不答应,他就满屋子乱飞,不停地撞在刘单身上蝠翼乱扑腾: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不行!”   “你不同意我就挂在你衣服上不下来!”   “那我就走到太阳底下去。”   “那、那我也不下来!我缩水成蝙蝠干也要跟你去!”   “……”   刘单陷入了沉默,而加尔威在这时又补上了最后一击重锤:“你今天要是不肯带我一起去,我以后就不教你英语了!”   而谷穆说服刘单的方法没有加尔威那么闹腾。他只是在刘单对着加尔威举手投降之后说了一句话:   “我比加尔威不显眼,还安静。”   然后他也顺利地进入了刘单的口袋里。   临出门前,元贺思站在了大门口。刘单无奈地问:“大院你也要来?”   “我是很想,但公寓里不能没有人看家。”元贺思说,“所以我只是想提醒你,到时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刘单顿了顿,沉声道:“我知道了。”   谷穆这个时候注意到元贺思对着他打了个眼色,忽然就明白,这是对方希望他能多注意点刘单……于是他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因为顾影后是刘单过去老客户的缘故,这回他们不需要什么定位就找到了对方不向外人公布的别墅地址。   此时时间还不算太晚,也就晚上七八点钟。   但是顾影后的别墅却几乎没有一点灯光,别墅的花园幽深黑暗的仿佛藏着鬼影的密林,因为是冬季,连虫鸣鸟叫声都稀少,更显得别墅不正常的寂静。   这和谷穆想象中的影后别墅差距有些大。   他一直以为哪怕不是那种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宴会景象,也会是温馨融洽的日常氛围。可眼下,说这栋别墅里住着童话里的那种巫婆环境上还更符合一些。   “顾影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进入别墅之前,谷穆询问刘单。   对方停住脚步,沉吟片刻后开口:“如果你问的是人前的样子,那就是经纪公司立出来的人设,优雅大方,开朗可亲;但如果你说人后嘛,我形容不好,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女人吧。”   “她很不幸吗?”谷穆疑惑。   刘单冷笑一声:“事业上她其实非常的成功了,但她的不幸却是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合适的男人。   “严融这个人你们知道吧?”   谷穆不认识,加尔威悄悄告诉他:“我知道,是最近挺红的一个男演员!就是演《倾城之恋》男主的那个男明星!”   说起《倾城之恋》,谷穆倒是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这个最近很红的电视剧哪怕他没看,也偶尔看古墓派那个读者群里其他人提起过。   谷穆问:“顾影后喜欢严融?”   “他们两个是地下恋人,严融红的这么快资源这么好,几乎都是顾柔娅在一手扶持他任他吸血。”刘单说,“但严融那个人是个花花公子,他舍不得顾柔娅的支持,又不肯收心……顾柔娅撞见他找小三小四也不一次两次,而且讽刺的是每次几乎都是狗仔爆料出来的。”   “就这样了他们也没分手?”加尔威叫。   刘单说:“要不然怎么会说她不幸呢。她就是死了心地爱那个男人,不管闹了多少次,一边又恨那些勾引严融的小明星一边又舍不得跟对方分手……当初她会找上我,祈求的根本不是什么事业上的成功,几乎都是恳求我保佑她爱情顺利……”   “但是你不是不肯下咒害人……”谷穆顿了顿,“所以她现在才舍弃了你这边,投向能帮助她诅咒情敌的另一边去?”   这种猜测合情合理,但刘单却迟疑了。   “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不太相信。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她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比较蠢,可她终究还是受过高等教育,也达到了一定的事业成就。   “顾柔娅只要不扯到严融本人身上,还是比较高傲的。她虽然恨那些当小三的女人,可并不会用诅咒这么恶毒的方式去害人——她完全能利用自己的地位达成自己的目的,从前也从来没有像我提过这样的要求,所以我才能一直和她合作……”   “但是她的保镖去看望过盛子萱这个是不争的事实。”谷穆提醒道。   “是。”刘单点头,目光再度望向别墅,“所以只能去一问究竟了!” 第42章 中计   刘单带着他们穿墙而入。别墅的房间很多,却全都没有开灯。   即使在这样的黑暗中,刘单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顾柔娅主卧的方向。谷穆此时也看清了一点别墅的布局:   一楼主要是客厅跟餐厅,二楼则是书房和主卧,在主卧的另一边还有一间客房。据刘单所说,这里以前是给严融居住的,不过在严融越来越少来顾柔娅这里后,那间客房就长期空置了。   不过即使在有人居住的主卧,灯光也没有开的多么亮。   庞大的主卧内,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全都是关闭的,唯一的光源只有床头处的一盏小台灯。而顾柔娅就坐在床边,正低头就着昏暗的灯光缝着一块布,仔细看去,才勉强能看出似乎是一件婴儿穿的小衣服。   这样缝衣服不会熬坏眼睛吗?为什么不肯开大灯?   谷穆心中冒出疑惑。   刘单冷着脸,拖着一张椅子来到顾柔娅的身前,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显露出了身形。   顾柔娅在椅子挪动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抬起了头,明明在看到椅子凭空移动这么诡异的场景都没惊讶,反而在看到刘单的身影后猛地手一颤,缝衣针顿时刺破了她的手指,涌出点点的血珠。   “好久不见,你似乎害怕看见我的样子。”刘单说。   顾柔娅不愧是影后,从一开始的慌乱后,现在已经恢复了镇定与冷静,对着刘单露出笑容:“我只是意外,因为我并没有召唤你……所以为什么你会突然过来?”   刘单说:“当然是我有事找你。”   顾柔娅放下手中的布料和缝衣针,伸出白皙的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谷穆看着她的这一举一动,不得不承认顾影后的确是个非常有优雅风韵的女人。   “真是难得,身为古曼童的你居然会向我这个人类寻求帮助……不过我愿意帮助你,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刘单说:“我只想让你回答一个问题。”   顾柔娅问:“什么问题?”   刘单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佛牌,亮给对方看:“我想问问你,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看见佛牌的那一瞬间,顾柔娅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掩盖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她歪了歪头,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不要装傻了顾柔娅,你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你明白我在问你什么。”刘单不为所动,冷笑道。   顾柔娅抿了抿唇:“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刘单说,“你现在不再召唤我,是因为你和别的人达成合作了吧?对方答应给你了什么好处,驱使小鬼下咒害人吗?”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顾柔娅出悲伤又愤怒的表情,“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会是用那种手段害人的人!”   然后她话锋一转:“难道你是在因为我最近不召唤你而心生怨恨了?但我也只是最近想明白了,不能老依靠灵异方面的帮助,还是要更多的依靠自己所以才……”   刘单嗤笑一声:“行了,这种镜头前说的台词和表情,就不要在我面前浪费了。你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我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你想做什么?”   刘单没有回答她。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主卧,然后箭步冲向隔壁的那间客房。   “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这里没错吧!”刘单手抓住客房的房门,一边说一边将它打开,“你以为我路过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察觉到吗?你也未免太小看‘这边的世界’了!”   顾柔娅从主卧追了出来,看见刘单打开客房的房门,顿时用刚才都没有过的慌乱声音大喊道:“不行!你不能打开!快离开!”   她冲上来想要挡住刘单。但是人的肉体却无法抓住魂体,她的手指碰到刘单就穿透过去扑了个空,于是一下子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刘单走进了客房。   而一进去里面,就连谷穆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客房里同样没有开灯,但比其他的房间更暗得让人心发慌。有一团又一团湿漉漉又阴寒的黑气在空气中涌动,笼罩了整个房间。   甚至在房门打开后,张牙舞爪地向着他们袭击过来,扑到近前才被刘单面无表情地一掌打散。   有了这么一下,房间里的黑气倒是散去不少。谷穆这才能看清楚房间内的摆设:   不像刘单之前说的,客房只是让客人和严融暂居的普通房间,而是被改造成了一间标准的婴儿房。   墙壁和天花板都贴着童趣的壁纸,可惜在阴暗的环境里半点也显不出原有的可爱。而房间中央则有一个白色的婴儿摇篮床,最浓的黑气就是从床铺上散发出来的。   刘单走到婴儿床旁边,谷穆踮起脚抓着口袋边缘尽量探头往里看,瞧见婴儿床里的被子虽然鼓鼓囊囊的,却没看见婴儿的脑袋而像是包了一个什么东西。   刘单猛地伸手把被子掀开,底下躺着的竟然是谷穆曾见过的那种畸形婴儿——黑色的身躯,萎缩的四肢,还有一嘴试图扑咬他们的手指、长满了尖利密齿的嘴巴。   扑上来袭击的婴儿被刘单掐住了脖子,阻止了它的撕咬。然后刘单就这么拎着它,冷着脸往外走。   顾柔娅跌跌撞撞地扑到客房门边,见到这种情景顿时崩溃地大叫:“你放开他……你快放开我的孩子!”   她一边喊着,一边又想着刘单扑了过来。   这一回刘单躲开了她,略微嘲讽地说:“你哪来的孩子?严融从来不让你怀孕,你怎么可能又怀得上孩子?”   顾柔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刘单继续说:“你也是够可怜的了,居然把这种畸形的小鬼当做自己的孩子……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失心疯了?”   顾柔娅没有回答他,她倒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仰头痴痴地望着刘单手里掐着的那个“婴儿”,眼泪一颗一颗地淌下哭得梨花带雨:   “是我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是当时交到我手上,让我亲自抚养,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孩子……”   “所以果然是你在饲养这个小鬼?”刘单说,“连把房子弄得这么阴暗,也是为了这个?”   顾柔娅先是垂泪不语,但过了片刻就崩溃伏地:“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我天天看着那群贱人在严融的身边乱转,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娱乐圈这种地方,男人三四十还一枝花,可女人只要过了三十就渐渐走下坡路!我还剩多久能待在荧幕上的时间?我明明只想有个依靠,想要跟他生一个孩子白头偕老而已,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都不肯给我,生怕我怀孕盯着我避孕吃药……”   刘单皱眉,谷穆躲在口袋里面也是听得唏嘘不已。   按理来说,顾柔娅可以说完全都是自找的——明明条件这么好,有钱有貌握着一手好牌,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渣男。   可问题是感情又如何能自控?   如果人人都能完美的处理自己的爱与情感,那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为了爱恋这种事就搞得生生死死的文学作品了。   所以谷穆其实是有些同情她的,但同情也没用,因为再可怜也不是去伤害他人的理由。   “所以你到底利用这些小鬼做了些什么?为什么盛子萱也会驱使跟你一样的小鬼,而这期间你的保镖‘恰好’去看望过她?”   “我说……我都说……”顾柔娅似乎失去了抵抗的意识,双眼迷蒙,“驱使小鬼的方法是一个大师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有供奉这种‘东西’……可能是我们这个圈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其实我当时也不并打算相信他的,但是我那个时候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我又收到狗仔的通风报信,说严融跟一个小嫩模进了酒店,问我要不要出钱帮他买下来爆料的照片。   “我真的好恨,他带着女人开房,我还得替他善后……之后我拿着照片去和他对峙,他反而跟我大吵大闹,护着那个嫩模说要与我分手!我真不知道那个贱人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迷魂汤,我——”   “行了别跑题,我对你和那个混蛋的感情史没兴趣。”刘单打断她道。   顾柔娅又默默低头掉眼泪,过了一会才擦了擦脸,吸了一口气:“我挑重点的说。   “总之,严融那次真的和我分手了。他最近演戏红了,就看不上我想把我一脚踢开,但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我真的就是一时气愤,所以我答应了那个大师的提议,想用‘某种办法’给他们一点教训……至于盛子萱,那只是我跟大师之间的交易条件。他教我饲养小鬼的办法,而我则给他当娱乐圈内的中介人,帮助他介绍其他的明星客户。   “盛子萱也是当时住院,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托人找上了我,我才让我的保镖去了一趟,除此之外她干了什么,我真的不知情。”   “你当真不知道?除了盛子萱,最近可有不少综艺节目也频繁出现事故,你敢说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顾柔娅冷硬地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和那种还要参加选秀的练习生联系过……而且就算是这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让她们去害人的。”   刘单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顾柔娅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随后才重新凝聚回视线:“我只是寂寞太久了。所以才想要一个能完全属于我的事物。而不管是严融还是你,你们都不愿意也不可能一直陪伴我……但那个孩子不一样,他是属于我的,我的……我无法抗拒它。”   顾柔娅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刘单手中的那个畸形婴儿,充满了女人独有的柔情蜜意。   可这种景象不但没有温馨的感觉,反而让人背后发麻。   谷穆抬头去看刘单的脸色,也不知道顾柔娅现在变成这副样子,说的这番话有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但刘单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然后询问了顾柔娅另一个问题:“那个和你联系的大师他叫什么名字?”   顾柔娅平静地回答:“龙达法师。”   这个名字一出口,谷穆就感觉到刘单的身体紧绷了一瞬,之后对方又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又透着一股子茫然,显得分外复杂。   “你现在还能联系上他吗”刘单问。   顾柔娅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能。”   “很好,”刘单说,“我要你现在就把他叫来。”   “现在?”   “对。”   顾柔娅看上去有些吃惊,没有马上答应。刘单看了她一眼,威胁道:“你现在搞清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   “你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超出了底线,到时候自然会有因果应在你身上。如果你还想自救,我劝你趁早收手回头,总比一路冲下地狱来得强。”   顾柔娅咬了咬牙,又抬头看了看刘单手上充当“人质”的小鬼……半晌才低头答应道:“好,我去把他叫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而刘单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出了客房,来到一楼的客厅。   顾柔娅去打电话,刘单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着。   谷穆老老实实的待在口袋里面,可心中实在是好奇刘单和那个龙达法师之间的关系,也好奇元贺思曾说过的刘单死因……可是现在对方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此时,顾柔娅打完了电话走回到客厅,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已经通知他了,他说他马上就会赶来。”   刘单扯了扯嘴角:“你没有跟他通风报信吧。”   顾柔娅急忙摇头:“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他跟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替他通风报信?”   “那就好。”刘单淡淡说着,手却故意在顾柔娅面前捏紧了那只畸形婴儿的细弱脖颈。顾柔娅的呼吸一窒,表面上人还在镇定自若地坐着,可放于膝盖上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并且微微地颤抖着。   等待的过程一直都是最让人觉得难熬的。   毕竟环境一安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谷穆坐着坐着,大脑也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转动。他的思绪先是脑补了一阵他最近的情节,紧接着又想到了元贺思,最后停留在了眼前的事情上。   方才刘单和顾柔娅交锋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回放,不断扩大着没有注意过的细节。渐渐地,谷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和谐感,总觉得似乎有尾鱼还藏在平静的水面下,时刻准备从水面跃出甩人一脸水花。   是什么觉得不对劲呢?   谷穆想不出来,于是扒着口袋边缘悄悄探出了头,看向沙发另一侧的顾柔娅。   而对方此时身体紧绷,看得出来是在强装镇定。脑袋一直低垂着,但时不时还会抬起来,飞快地瞄一眼刘单手中掐着的“婴儿”又移开……   看着她这种行为,谷穆脑中忽然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是独自一人在主卧缝着小衣服的顾柔娅;   是那间装修的十分完善的婴儿房;   还有对方现在完全过于紧张的举动……   谷穆忍不住,悄悄喊了一声加尔威,然后小蝙蝠的脑袋从刘单的另一侧口袋里钻了出来。   “加尔威,你有没有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有吗?”   “我说不好,但我总觉得顾影后对她的那个小鬼太看重了点……”   “我觉得还好吧?她之前不是说把那个小鬼当成他的精神寄托了吗?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一点,因为我也很重视我的动漫手办来着。”   “但是你对手办的看重,只是因为对喜欢角色的移情作用。”谷穆不认同,“一个如此丑陋畸形的小鬼,顾柔娅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疯狂地在意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不太相信她,”谷穆顿了顿,“但我也不能肯定我的想法,这只是一种感觉……”   加尔威想了想:“那不如这样吧,我偷偷飞出去探查探查,如果有问题我就回来告诉你?”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于是谷穆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趁着对面的顾柔娅没注意,加尔威扇动蝠翼,悄悄地用爪子勾着刘单衣服,从口袋里爬了出去。   而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刘单也没有发现,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某种情绪中。这让也想提醒刘单一声的谷穆害怕引起顾柔娅的注意,只得作罢。   之后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   没等到加尔威回来,别墅的门铃倒是先响了起来。   顾柔娅立刻站了起来:“来了。”   她紧张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在回应门外的人,还是在提醒刘单。   “你去开门。”刘单说。   然后趁着顾柔娅去开门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鬼魂的形态把自己藏了起来。   过了不一会,顾柔娅从玄关外接进来一个肥肥胖胖的秃头男人。   那个男人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容,看上去颇有点弥勒佛的和蔼。而且对方身上虽然穿着西装,但头上却点着六个戒疤,表明秃头是因为他是个和尚而不是中年秃顶。   谷穆忽然感觉到世界在震动,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并不是什么地震,而是刘单的身体在颤抖,幅度过于激烈以至于连待在他口袋里的谷穆都受到了影响。   “刘单?”谷穆担忧地叫了一声,试图让对方回神。   但刘单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双眼迸发出光芒,双唇也在颤动,渐渐露出咬牙切齿般的怒容。   那个叫做龙达法师的和尚此时还在和顾柔娅说话,刘单却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龙!达!”   刘单高声叫着,双手袭击向了对方的脖颈。而龙达法师转过身,看到他们后脸上先是惊恐,再瞪大眼,接着便是转身想要逃跑。   可是太晚了。   刘单已经扑到了龙达法师的身上,双脚猛地踩中对方的肚子将其压倒在地,两只手提着对方的衣领,让龙达法师的脑袋抬起来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吗?”刘单冷笑地问。   “你、你……”   龙达法师的身躯颤抖着,巍巍颤颤地抬头看向刘单。而在他的双眼瞳孔中倒映出刘单的身影时,龙达法师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奇妙又诡异的笑容来。   谷穆感觉心中一阵发慌,急忙呼喊刘单,可却没有来得及。   他只见刘单的脑袋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击一样,唐突地往后仰了一下。随后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大脑嗡的响了一下,从脑袋里面传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与此同时,被刘单压在身下的龙达法师消失不见了。   那胖乎乎的躯体变成了一团烟雾,将谷穆和刘单团团笼罩。然后别墅的防盗门传来一声响,又一个龙达法师笑呵呵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得意地看着他们。   糟了,上当了!   谷穆的脑中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在疼痛中,他瞧见了那个真正的龙达法师走到了顾柔娅的身边,而顾柔娅表情恍惚毫无反应,只在看见龙达法师身侧飘着的一个小鬼时猛地落下眼泪。   而那个小鬼虽然一样身体畸形,可五官俨然和谷穆他在婴儿房里抓住的那只小鬼一模一样。此时两只小鬼成双成对地飘在一块,仿佛像对双胞胎。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顾柔娅将那两个小鬼一齐抱入怀中,连声道,“你们都没有事情真的太好了,妈妈好高兴……”   什么意思?   母亲?   顾柔娅竟然是那两个小鬼的妈妈吗?   谷穆震惊极了,他想要说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顾柔娅抱着两个畸形婴儿满脸慈爱的扭曲场景,就这么成为了他意识消失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第43章 狗蛋   乡间,狗蛋背着个比他个头还高的猪草筐,走在田埂边的土路上。   他今天心情很高兴,脚步也走得轻快。因为他在山上多打了比往日半倍的猪草,除了自家需要的,说不定还能拿去跟其他邻居换点东西。   要去哪里换呢?   狗蛋心里盘算着,不如去二傻子家里好了,他们家里最近弄了些蜂蜜,上次就跟他换了,这次说不定还会给他一点。   他正盘算着这些小九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狗蛋回头,看到村里的其他孩子们向着这边跑过来。   “狗蛋,跟我们一起去河边玩不!”   狗蛋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一会还要回家做作业。”   其他的小孩露出吃惊的目光:“作业有什么好写的?老师又不检查。走吧,我们一起去玩!大壮说他新编了一个抓螃蟹的笼子,我们一起抓螃蟹去。”   狗蛋儿咬了咬牙:“我都说了不去了,你们要去的话自己去吧,我要回家了。”   对方还想说什么,但旁边长得又黑又高的大壮拉了其他小孩一下,不耐烦地说:“行了,他愿意去写什么狗屁作业就让他自己去写吧,像我们求他一起去玩一样!”   其他的孩子们看了看大壮,又看了看狗蛋,最后还是全都跟着大壮离开了。   狗蛋看着他们欢笑跑远的身影,发泄一般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但很快,他心中的那股不服气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狗蛋心里想,老师都说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才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在狗蛋所在的这个偏僻村里,他们所谓的学校也不过就是一间修缮得比其他平房好一点的瓦房。全村的学生加在一起凑成一个班,也才不过二十几个人。老师也只有一个从镇里退休下来的老先生,负责教授从一到六年级所有的科目。   大部分人把孩子送到学校只是当成了一个托儿所,有的情况好点能读完小学,而有的人小学都没读完,稍大一点可以下地的时候就被父母拉去田里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先生对于这些学生们的学业其实也并不太关心,作业什么的更是随便布置,大家爱做不做。   狗蛋的那些玩伴们在这种环境下都是打小认定了自己不会继续念书,而是将来跟他们的阿爹阿爷一样,长大了去照顾他们代代传下来的那一亩三分地。   可狗蛋却不一样。   他不想像自己的父母还有村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永远留在这个山村,他想要跟他们的老师一样去上镇里的中学,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去老师说过的那些大城市里看一看——想要实现这个梦想的唯一途径就只有努力读书,然后靠学习成绩考出去!   所以虽然在村里当个异类挺受同龄人排挤的,但狗蛋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   因为比起同龄人的不理解,更大的难处还是他们家里比较缺钱。如果想要说服他的父亲同意让他去继续念书而不是下田帮工,那么之后的学杂费怎么都要靠他自己攒下来才可以。   狗蛋就这么思虑着他的攒钱大业,继续背着猪草筐往前走。   然后没走多远,他又在田埂边遇到了伺候田地的邻居家刘叔。   “狗蛋,你这是往哪走?这边不是你回家的方向吧?”刘叔喊了他一声。   狗蛋说:“我想去二傻子家跟他们换点猪草。”   刘叔闻言脸色一板:“你怎么还去二傻子家?我不都跟你父母说过了吗,让你不要再过去!”   “我爹妈他们说二傻子会吃小孩,所以才不让我去,但我也没有被二傻子吃掉呀。”狗蛋故意装得一脸天真地回答道。   “不是这种事!”刘叔一拍大腿,脸色为难,“唉,我要怎么跟你这个小孩说……总之你不能去,这是为了你好!”   狗蛋问:“为什么?”   “二傻子那是疯子!”刘叔吓唬道,“明明是个大男人,居然像个女娃一样喜欢汉子——这不就是中邪、得病了吗?你一个小娃娃老是过去凑热闹,万一也被传染上了这种疯病怎么办?”   狗蛋顿了顿:“哦,那我就不去了。”   刘叔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盯着狗蛋往回走。   但狗蛋一开始还乖乖往家走,不过绕过几个弯,感觉刘叔应该看不见他了之后,就快速一扭头钻进了旁边的玉米田里。   他弯着腰在玉米田里穿梭,避开躲过了那些劳作的大人,然后继续往二傻子家的方向走。   大人们总是危言耸听,但他才不怕呢!   他又不是第一次去二傻子家了,可每次也没遇到什么事情。   其他的小孩都害怕大人们说的话而不敢去靠近,只有他敢去,所以也只有他能从二傻子家里换到其他人换不到的东西。   如果今天他也能换到蜂蜜,转手就可以卖给村里其他的孩子。那样的话他的学费积蓄就又攒了一笔……他才不会因为大人吓唬小孩的胡话就轻易放弃呢!   狗蛋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脚步也走得越发坚定。   二傻子家因为被村里排挤的缘故,所以住得地方更靠近村外。村里的好人家都不住在这种边缘地带,路旁的建筑物渐渐从平房变成了土房,大多都是荒废的。   狗蛋面无表情地穿过那一排排的土坯房,走了没多远,来到了二傻子家所居住着的那栋筒子楼。   他背着猪草筐哼哧哼哧地爬上七楼,还未等他去敲二傻子家的门,就发现他们家的防盗门并没有关着,而是开了一条缝。   于是狗蛋悄悄地趴在门缝处,往里探头看了一眼。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你简直就是我的讨债鬼,来要我的命来了!……你闭着嘴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说话吗!你是不是还想当个哑巴?你是要气死我!……”   屋里,二傻子的母亲指着二傻子在破口大骂,而二傻子低垂着头,半晌才喃喃一句:“我没有……”   “你还敢跟我顶嘴?!”   “啪”的一下清脆声。   二傻子的母亲狠狠扇了二傻子一巴掌,力度大得让狗蛋都忍不住往回缩了缩头。   然后被打了个踉跄的二傻子,头一歪就和门口的狗蛋对上了视线。二傻子顿时愣了一下,但他的母亲似乎把这个行为当成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又哭天喊地地叫骂起来。   狗蛋听得一阵阵同情。   其实二傻子的年纪也不大,听说也才十六岁。但是因为“疯名”在外,人人都忽视了他年纪的青涩和平日里的安静阴郁,只当他是洪水猛兽地避着。   所以二傻子几乎从来不跟外人说话,也总是低垂着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即使头发长得很长很乱了,也完全懒得去修剪。   狗蛋每次来到二傻子家,都能看到他被他的父亲或者是母亲打骂。   二傻子的父母因为生了二傻子而受到村里人的歧视,所以认为这一切都是二傻子的错,是他不该生这种丢人的“病”,于是总把怒气撒到二傻子身上。狗蛋往日见到他们时,他们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在怨天尤人。   狗蛋觉得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真是太辛苦了。   像他的家里,母亲要去镇上摆摊卖鞋垫,而父亲要照顾家里的那几亩田,总是整日整日的不在家,几乎碰不到面。狗蛋为此觉得寂寞过,也埋怨过,可跟二傻子家的情况一对比,他又觉得说不定父母能常年不在家,也是一种幸运了。   屋内的骂声还未停止,狗蛋是不敢在这种时候进去的。于是他解下猪草筐,干脆蹲坐在门边静静地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终于没有了声音。然后他又等了片刻,红着半边脸颊的二傻子捂着脸走了出来。   “你又来了。”他低声跟狗蛋打招呼。   狗蛋儿冲着他点了点头:“我来换猪草,上次的蜂蜜你还有吗?”   二傻子点了点头说:“你在这里等着。”   对方进屋拿出了一个蜂蜜罐,而狗蛋则把筐子里多余的猪草取出来,用细长的草茎捆好才堆放在门边。   他们很快做完交易,狗蛋背着他的筐就准备离开。但是在他下楼的时候,二傻子突然又叫住了他:   “狗蛋。”   “怎么了?”狗蛋回头问。   二傻子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狗蛋,拢着手却没有马上说话。   狗蛋忽然觉得眼前有一点花,像是眼前的场景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二傻子的影子投射出了大片五彩斑斓的光斑,晃眼得看不清楚。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狗蛋奇怪地问:“你叫住我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他的话,楼上的二傻子反而歪了歪头,低声说:“我并没有喊你。”   可我刚刚明明听到了。狗蛋在心中嘀咕道。   但既然对方不承认,他也懒得纠缠这种小事,耸了耸肩便又背着猪草筐下楼了。   之后狗蛋抱着换来的蜂蜜罐兴冲冲地往家走去。他回到家进入屋子,一如往常的并没有在家中看到他父母的身影,只在饭桌上看到了他们预留的午饭。   狗蛋习以为常也懒得去热饭,直接就着冷饭冷菜匆匆吃了几口,然后就拎着猪草去喂猪。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促地敲响了院子的木门。   狗蛋一愣,把饲料扔进猪槽便去开门。   他原本以为是隔壁的邻居来跟他们家要些调料什么的东西,结果大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面孔: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成年男性,很高很瘦。脸上两边的颧骨凹陷下去,看着憔悴又无神,嘴唇上更是发白还泛着干燥的死皮。   对方一见到狗蛋就眼前一亮,急忙匆匆说道:“小朋友,行行好!你们家有水吗?能不能借我喝一口?”   狗蛋不明所以,但给一口水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痛快地说:“行,你在这里等着。”   他跑回院子,在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就送给了门外的那个陌生人。   对方急切地接过水,咕噜咕噜地仰头喝了起来。这个时候,狗蛋注意到对方的手指很黑很粗,和对方那还算白皙的脸面截然相反。   “谢谢,谢谢!”那个人喝了半瓢水,好像终于缓了过来,连声向狗蛋道谢。   狗蛋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   那个人又探头看了看狗蛋身后的院子,询问道:“小朋友,你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吗?怎么没有看见你父母啊?”   狗蛋说:“他们去干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别误会!”对方连连摆手,“其实我是从外地来的游客,自己一个人出门登山穷游的。我听说你们这有一座常秀山很漂亮,这才过来想要登山。   “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我对这里不熟悉,有点迷了路。所以我就想在村里找一个向导可又不知道能拜托谁……小朋友你心这么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当个向导呢?”   狗蛋一愣,心里觉得奇妙。听这个人说话的口气像是城里人,明明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不去,竟然来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旅游?   他一边感慨城里人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一边拒绝了对方:“不了我不去,你找别的大人吧。”   “别这么说小朋友,”对方翻找起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软妹币,在狗蛋面前晃,“如果你带我上山,我就给你这个,这个怎么样?”   一百块钱!   狗蛋的眼睛直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而且还是一张整钱!   要知道他母亲天天去镇上卖鞋垫,卖一天拿回来的钱也没有这个数,而且基本还都是一块两块的零碎钱。   一整张的软妹币啊……   狗蛋的思想开始魂游天外。如果他有了这笔钱,证明自己有挣大钱的能力,是不是就更有把握说服他的父母将来让他去镇上读书了?   想到这里,狗蛋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还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处于正午……这个时间就算带一个人上山再回来,最迟也不会拖到傍晚。   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的村里,一个外乡人能干什么?狗蛋下定了决心。去!他要带着个人一起上山,这钱他挣定了!   在狗蛋同意后,那个外乡人立刻大喜过望,又是一阵连连道谢。   然后狗蛋关上院门,简单带了壶水就领着那个人向着常秀山的方向走去。在路上,对方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他叫龙达,随后便问了问狗蛋的名字,甚至还有他的生日时刻。   狗蛋也没多想,就随口回答了他。   说起村中的常秀山,虽然名字起得很优美,但狗蛋一直觉得这山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山包,完全不晓得有哪里能吸引城里人专门过来旅游的——他带着龙达一路攀登过来,所见到的也就是一些常见的灌木和树林,连个特色的植物或者独特风景都没有。   而且龙达看上去也并不像一个擅长登山的人。狗蛋在前面走得飞快,对方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就变得气喘吁吁了,连生叫着让他慢点。   于是狗蛋百无聊赖地等待对方跟上,看着龙达那种孱弱的模样,他心中的警惕心又下降了不少。   就这么差的体力,他要是抢了钱直接跑了,相比对方也追不上他吧?   狗蛋心想。当然,他不是会做出抢钱那种行为的人就是了。   他们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好不容易熬到半山腰的位置,龙达突然停下,苦着脸地说他怎么也走不动了。狗蛋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对方在山上的一处空地上先停下来歇息歇息。   狗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晃着腿喝水,抬头就瞧见龙达明明嚷嚷说累,此时却没有好好的在休息,而是在空地附近不停地转悠着。   然后过了一会,龙达爬到了空地上方的一个小斜坡上,探着头往山底下不知道在望着什么。   “哎,小朋友你快过来看一下,那边是不是你村子的方向?怎么在往天上冒黑烟呢,是失火了吗好像不太对啊!”龙达用焦急地语气喊了起来。   狗蛋被他喊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就从石头上跳下来,奔上了那个斜坡。   “在哪呢?”   他探头往龙达指着的方向望去,然后什么都没看见。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他的脚下蓦地腾空。   狗蛋茫然地回头,只见龙达的脸离他越来越远……而他的身体似乎在不断地往下坠去——   最后他只记得一下剧痛,脑内的意识消失不见。   .   寒冷。   疼痛。   还有奇怪的瘙痒感。   狗蛋迷迷糊糊地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足有千斤重。他几乎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掀开,可眼睛又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连自己身处在哪都辨认不清楚。   我这是怎么了?   他本能地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根本张不开,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狗蛋急了,他的骨子里本就有股韧劲,越是做不到的事情他越是较劲。   于是他拼命地活动嘴唇附近的脸部肌肉,结果真的让他成功了!一个气音刚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跟上。   咳嗽声响起后,又传回来一阵回音。狗蛋觉得他一定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不然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   他又开始疯狂地试图眨眼,渐渐的眼睛情况似乎也好了点,慢慢能看得清楚周围了。   ——果然如他想的一样。   他待在一个村中粮仓一样的空旷仓库里,周围既没有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堆放货物,冷冷清清得让人心发慌。   狗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最后的回忆是他还在常秀山上和一个外乡人在一起。   对了,那个外乡人!   他好像把我从山上推下去了!   狗蛋的记忆渐渐回笼,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他想要回村里找到龙达和对方算账,但发现他的四肢就像是冻住的冰块一样僵硬不听使唤,完全不能动弹。   狗蛋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什么人给绑了起来,但很快他就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而是因为他的双手跟双脚全都被人以一种不自然、扭曲的样子给折断了!   看见自己手脚的这副模样后,狗蛋惊恐地尖叫起来。   然后仓库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龙达逆着光走了进来。他在瞧见苏醒的狗蛋后,脸色变得狂喜:   “你醒了?你竟然真的醒了!那古书上写的东西居然是真的!我居然真的成功了?天啊……天啊!”   一见到龙达,狗蛋就双眼喷火地破口大骂道:“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个王八蛋,你对我做这种事,我们村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龙达眯起双眼,呵呵笑了一声:“我觉得你跟我说话还是放得尊敬一些,毕竟我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不想吃苦的话就最好老老实实的。”   狗蛋觉得荒谬极了:“主人?你在说什么屁话呢!”   龙达说:“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吧,你现在已经死了!而我会把你炼制成我的小鬼,然后带着你为我挣钱去!”   可笑。   狗蛋觉得这个人说话就跟村里的神婆一样神神叨叨,他真应该让大人们都来看看,和二傻子比起来明明还是眼前的这个外乡人更像是一个疯子!   龙达似乎知道狗蛋不相信,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镜子放到了狗蛋面前:“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副什么模样吧!”   狗蛋茫然的看向镜面:镜子里的他脸上血肉模糊,不止如此,连脖子和手腕这些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还能明显的看到一些密密麻麻几乎连成一片的紫红色斑点。   龙达说:“看到了没有?这些就是尸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僵硬、手脚冰凉,还有眼球放平看不清东西——这些全都是你死掉的证明!”   死了……我死掉了?   狗蛋不愿意去相信,但他又隐隐相信了这是真的。看着镜子里那个血肉模糊的自己,他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不成调的惊恐喘息。   “……不,这不是真的!”狗蛋大叫起来,“我还活着!我还能看见你,我还能说话……所以我还活着!”   龙达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有意识那是因为你被我炼成了小鬼!你该感觉到走运,因为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能成功。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只是想做个实验,结果竟然成了!”   “实验?你杀了我只是为了什么实验?”狗蛋觉得眼前蒙上了一片赤红,同时有一缕缕的黑气在他的身上冒出,在他上方不断地盘旋缠绕。   “你尽管恨吧,你的怨气越强,对我的帮助越大。反正等我取出你的肋骨制成追魂骨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服从了!”   龙达拿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细长刀具,没有理会狗蛋的咆哮,而是一边用刀尖在他的肚皮上不断的比划,一边嘲讽地说。   然后龙达也不等狗蛋反应过来,就“扑哧”一下,尖长的刀尖深深戳进了狗蛋的肚子里。   狗蛋觉得一阵剧痛,那柄细长的刀具不像是在切割他的肉体,而是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一样,让他明明都死了还觉得难熬无比。   狗蛋想要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而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疯狂地敲着仓库的窗户。   狗蛋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方向扭头,透过一扇封死的玻璃窗,竟然瞧见了村里的二傻子站在仓库外面,拼命地对他喊着什么:   “想起来……”   “想起来……你是谁……”   那声音狗蛋听不真切,而龙达又握着刀具正在给他开膛破肚。狗蛋在疼痛中意识模糊,几乎无法思考二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到底在跟他说什么……   就在他意识快涣散的时候,仓库外面的二傻子似乎停止了敲窗这种无用功。对方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后,对方的模样居然变了!   二傻子的个头开始变高、五官也变柔和,慢慢地竟然变成了元贺思的模样,对着他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微笑来。   等等,元贺思是谁?   狗蛋猛的愣住了,混沌的意识瞬间变得清明,而这个时候他听到外面的“元贺思”在轻轻地问他:“你是谁?”   我是谁?   我……我是……谷穆。   对呀……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狗蛋!他是谷穆,是居住在四合院公寓里的谷穆!   当他回想起自己名字的一瞬间,谷穆觉得身上的剧痛似乎也在立刻抽离,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痛楚只是一场幻觉。   紧接着无端卷起的狂风呼啸着刮过,密闭的仓库在一瞬之间炸成四散而飞的粉末,眼前变得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荒野。   谷穆的灵魂飘了起来。   在一阵飞快地扭曲之后,他感觉他和眼前惊恐的龙达猛然掉了个!   他站在地上手里握着刀具,而龙达的四肢则扭曲着躺在地面上,浑身都在往外冒着鲜血。   而外面的二傻子在仓库里消失后就飞快地冲了进来。   对方跑到谷穆的身边,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那把银色的尖刀,然后就面色狰狞地对着躺在地上的龙达脖子捅下——   龙达见状顿时疯狂地尖叫起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你……我认识你……你不要杀我!——你难道不想要知道你的父母去哪了吗!”   尖刀悬而又悬地停留在龙达脖颈的上方,但还是微微刺进了一个口。龙达害怕得不停喘息却又不敢乱动,只剩下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谷穆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制止。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四周的一切渐渐变得发白,从上方透出蒙蒙光亮,他的身躯像是在被什么人拉着一样,在不停得往后退去。   然后他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断下沉触了底……周围的喧嚣才重新流进他的耳朵,带来世界的鲜活气息:   “醒了!大院你快来,谷穆他醒了!” 第44章 聚散   谷穆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视野却还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抹白色倩影急匆匆地向外跑,然后过了片刻那道白影又转回来,后面多跟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谷穆,你还好吗?”   他听见了元贺思的声音。   在这一瞬,谷穆刚刚苏醒还带着茫然和些许慌乱的心情就奇妙的镇定了下来。然后他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他的后背,让他能坐起来更顺畅的呼吸。   眼前遮住视野的那片水雾开始消散,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谷穆呆愣了一下,才发现他还在顾柔娅的别墅内并没有离开,只是时间上已经从夜晚变成了白天。   别墅的窗户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把客厅照映地通透明亮。在这充满着阳光干燥温暖气息的屋子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昨夜那种仿佛死宅一般的腐朽气息。   然后谷穆目光一转,又注意到不远处龙达法师和顾柔娅都倒在客厅地板上。他们紧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昏迷,完全是一副生死不知的状态。   “我好像之前做了一个梦……”谷穆喃喃自语道。   “那不是梦,是你中了咒术。”元贺思跟他解释道,“那是一种让人陷入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回忆的法术。   “原本是冲着刘单去的,但因为你和刘单在一块,结果两个人不小心都被卷了进去。可能就是因此法术才出了什么差错……总之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好像没有,也就是脑袋有一点晕。”谷穆说。   因为脑袋太过晕乎乎的,他之前在记忆中所看到的那些内容,现在回想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乡间的小孩,然后被一个叫做龙达的外乡人给杀害了……   “奇怪?如果被卷进咒术的是我和刘单,为什么龙达也会出现在回忆中呢?”谷穆说,“而且对方好像还一心想要杀死我。”   元贺思说:“因为加尔威来找我求助,说你们中了陷阱,所以我赶过来将你们救了下来。但是在我想要抓住那个法师的时候,他见情况不妙想要逃跑,于是利用法术的渠道冲进了你们的潜意识,大概想要借此夺舍你们的身体。”   对方的话说得平平淡淡,但谷穆却能听出其中隐藏的危险交锋究竟是多么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不过他现在既已醒来,那就代表他此时已经安全了。想到这里,谷穆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眉头一跳:“那刘单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刘单?”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别墅里面环视了一圈,确认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只有元贺思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选秀节目回来的白花花——加尔威和刘单全都不见了。   “不要找了。你在昏迷的时候不能移动,天亮了加尔威不能呆在外面,所以我让他先回公寓去了。”元贺思说,“至于刘单,他比你先醒过来,但是状态很差。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先一个人静一静,就也强制让他回去了。”   “我、我好像看见了刘单的过去……”听完元贺思的话,谷穆低声说,“还有龙达……就是他杀死的刘单!”   所以刘单一定很想报仇吧?   谷穆心里想。毕竟当时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幻境回忆中,刘单都想要冲上去杀掉对方。   一想到对方当年死去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且谷穆自己也“亲自经历”了一遍那个残忍的死亡现场……谷穆心中对于龙达就越发痛恨,也不知道他现在和年轻时相比多长出来的那身肥肉,究竟有多少是利用枉死的孩童才给堆积起来的。   “这两个人之后你们决定怎么处置?”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龙达法师以及顾柔娅,谷穆心里憋气地问。   “那个法师要交给刘单,如何处置将由他自己决定。”元贺思淡淡地说,“而那个女人,现在不用管她。”   “要把她放任不管吗?可她作为中间人,也伤害了不少人!”谷穆犹豫地说。   元贺思摇了摇头:“你误会了,不是不管她,而是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那个女人我检查过,她有很明显的堕胎痕迹,而她身边的那两个小鬼则跟她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怀疑那两个小鬼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亲生子。   “现在那两个小鬼都已经被超度,和它们心血相连的主人肯定会因此受到沉重打击,身体就此落下病根也是有可能的——不再健康的人类抵抗力非常的差,可能要不了多久她作恶的因果就会应在她的身上,就算我们不理会她也会得到应得的下场。”   听到了元贺思这么说,谷穆的内心里才微微好受了一些,跟着元贺思他们一起回去了四合院公寓。   一回到熟悉的环境内,安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谷穆立刻就倒在他房间内的床上不管不顾地埋头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看到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还在忧心着龙达和刘单之间那些事情的谷穆急急忙忙下了床,出门打算去看看。   他刚刚走出房间,便看到加尔威站在走廊上围绕着刘单的房门口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时不时地抬头看向旁边的房门,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加尔威,你在做什么?”谷穆询问道。   加尔威一愣,停下了转圈的脚步转身面对谷穆:“我在担心刘单,回到公寓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想让他出来,但是我怎么敲门他也不搭理我,我真的好头疼。   “而且刚刚大院回来后就直接进了刘单的房间里,说要跟他谈谈……我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我好好奇,所以我就想在门外边等他们出来再说。”   元贺思和刘单在一起。   虽然谷穆心中仍旧在忧心着刘单,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却还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信心,觉得如果是元贺思的话一定能解决眼前的所有问题,更能安抚得好刘单。   于是他安下心来,干脆跟加尔威站一起守着门口等待。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楼梯被人踩动时才会发出的“嘎吱嘎吱”响声,紧接着白花花的脑袋在楼梯间处冒了出来,盯着站在门口的谷穆和加尔威瞧。   “刘单从房间里出来了吗?”她问。   “没有,大院也没有。”加尔威回答道。   谷穆看着白花花。之前他刚苏醒的时候还没有精力去思考,但现在睡了一觉起来,却能考虑到更多的方面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谷穆问,“选秀节目已经结束了吗?”   “不是,但是下一期还没有录制,所以我是请假回来的。”白花花说,“因为听说你们出事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哦还有,大院之前跟我说可能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一起宣布,让我先不要回去——你们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重要的事情?   谷穆看向加尔威,而后者摆着手,对他连连摇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白花花迷惑不解:“你们也不清楚?那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谷穆也想知道,可除了等待元贺思和刘单从房间里出来外,也没有别的可以知道的办法。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守在门外,数着秒感觉时间过得仿佛蜗牛爬动一样龟速的时候,他们身后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我们去活动室一趟,有话要跟你们说。对吧?”元贺思先是对三人说,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刘单询问道。   谷穆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颇忐忑不安地跟着他们两个下了楼。   来到活动室内各自找位置坐下后,谷穆率先开口:“你们打算告诉我们什么?”   元贺思没吭声,而是又看向了刘单。随着他这么做,其他人也同时将视线转到了对方身上。   黑色皮肤的古曼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也没抬头,就这么低声说了一句话:“我……我近日可能要离开四合院公寓了。”   “离开,又是要去出差吗?”白花花问。   “不,是离开。”刘单吐了一口气,“就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啊?你意思该不会说你要搬走吧?”加尔威坐不住了,直起身子大叫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找我的父母。我从龙达那边拷问出了有关于他们的信息,但是毕竟年代久远,不一定还能保证马上就找得到……没找到他们之前,我大概都暂时不会回来了吧,所以……”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谷穆其实在刚才就对刘单他要说的话语内容隐隐有所察觉了,毕竟他也是亲口听见龙达喊出那句话的人。但是有所猜测和亲口听到对方说出要离开的话语,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此时他的内心还是无法轻易接受刘单要离开的事实。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一直以为他们这群人会一直在一起。哪怕他到了寿命的极限先死去,其他的“人”也不会分开。   连入住时间较短的他都这样想,四合院公寓的其他人自然反应也显得更强烈。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不去找不行吗?”加尔威激动地说,“那个龙达那么可恶,谁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他只是在骗你——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为了一个假消息就要离开大家,那多不值得!”   刘单抬起了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不论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想放弃。   “加尔威,我等了太久了。当初被龙达炼成小鬼带走后,我就一直想要回家。可我当时受制于他,直到我假意屈服找到机会偷到了我的肋骨后才成功的重获自由。   “我当时连报仇都顾不上,先顺着记忆回到家乡,但我马上就发现我的父母早就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能在家里的老宅等啊等,等了许久也没有见人回来……最后才浑浑噩噩地到处流浪,然后遇见大院,遇见你们,住进这间公寓。   “……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开心。我也不想离开,但这是我的执念,我必须亲眼去看一次,才能彻底释然的放下它!”   刘单平静地说着,语气却斩钉截铁,坚定得让其他人都说不出话来。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谷穆轻声问。   “当然。”刘单顿了顿,“如果以后的四合院公寓里还没有搬进新住户,还有我可以回来的房间的话……”   “我会等你回来的,”元贺思淡淡地插话进来,“我想,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没错,我也会等你回来的!”白花花眼中含着泪,拼命地点头。   但加尔威却无法接受。他坐在沙发上双脚不停地轻微抖动,眼睛死死盯着刘单,几次张嘴又闭上,呼吸急促得像是说不出话。   “你真的要离开?真的吗?”他不死心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刘单说:“真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加尔威突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大声地叫喊着:   “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做出这种决定呢!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那为什么你能连商量都不商量,就自己一个人做出决定呢?   “我们连你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将来是不是还能再见面都不清楚……讨厌!我讨厌这一切!我也讨厌你!”   加尔威忽的一下变成了黑色的小蝙蝠,然后一头冲出了活动室。   谷穆想要叫住他,却完全追不上他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而房间里面,刘单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   元贺思轻轻叹了口气,谷穆则和白花花面面相觑。   房间内一时变得无比安静,空气中流动的除了一丝悲伤、遗憾,还多了一分重到让人嗓子发紧的沉重。   到了最后,大家还是要依赖靠谱的房子先生来调解住客之间的这种纠纷:“我等会上楼,去劝劝加尔威……还有刘单你也不要在意,加尔威他就是气话,并不会真的讨厌你。”   刘单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谷穆原以为只要元贺思去和加尔威谈谈,对方就会消气。可没想到的是,加尔威这次似乎是认真的。   因为直到刘单出发的当日,所有人都去给刘单送行时,耳房的房门也仍旧紧闭,半点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第45章 离合   原本为了加尔威也能来送行,所以大家故意挑了晚上的时候送刘单出发,但现在证明这一切全都白费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所以谷穆他们和刘单寒暄道别的时候,语气里听上去也显得有些勉强。   大家都想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可谁的脸上都没有足够自然的笑容。   “谷穆,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就在这时,和其他人道别完的刘单忽然走到谷穆面前询问道,于是他不明所以地跟着对方走到了院子的一角。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谷穆问。   刘单说:“那个时候,你看到了我过去的记忆了吧?”   谷穆瞬间明白过来刘单是在说龙达制造的那场幻境,顿时产生了一种偷看了别人秘密结果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   “我也不是有意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谷穆急忙保证。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还是谢了。”刘单摇了摇头说。   “那你叫我过来的目的是?”   “其实你当时看到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刘单说,“因为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中了陷阱,所以你看到的记忆是经过我们两个人混淆过后的。   “在这其中有一些的确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但又有一些是混淆后虚构出来的……所以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谷穆说。   刘单抬头盯着谷穆的脸,看了一会后忽然叹气。   “算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这也很好……”他顿了顿说,“我现在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有些话我就提前说给你们一声吧——   “大院是栋好房子,而你也是个好人,所以你们今后一定要幸福。”   “你、你在说什么啊……”   谷穆惊呆了。他觉得自己的脸此时一定是红透了,不然怎么会在结结巴巴地反驳对方后,看到刘单的脸上露出那么明显的狡黠笑容。   对方笑得太过开心,给他一种被看穿了一切的无地自容感。   但刘单没有再继续取笑他,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轻声说:“好了,我要离开了。”   谷穆一愣,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身后的公寓。二楼耳房的窗户此刻仍旧是一片黑暗。   刘单提着他的行李已经转身向着院门外走去,白花花像只小鸡一样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叮嘱着什么,像是要把一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完才肯罢休。   元贺思走到了谷穆的旁边,侧头看了看他的脸:“刘单跟你说了些什么?”   谷穆脸上又是一热,伸手捂住了脸颊:“没……他什么都没说。”   他避开元贺思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们真的不用去叫加尔威来送行吗?我觉得他现在不来以后一定又会后悔的……”   “谁说他没有来?”元贺思微微笑了下,“你抬头看看屋檐。”   谷穆仰头,眯着眼辨认了半天,才从夜色掩护的屋檐阴影下瞧见了一只倒挂在上面的小蝙蝠。   可能除了元贺思,谁也不知道他在上面挂了多久。   .   刘单离开了,但影响却还在。   加尔威始终没有从刘单离开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显得非常消沉,白天闭门不出,晚上则会跑到院子里,坐在刘单平日里背英语单词的地方盯着院门发呆。   而谷穆也因为刘单临走前的那番话,怎么看元贺思都压制不住脸上的热潮,心情一时间十分复杂。   大概唯一还正常的只有元贺思和白花花了。   可很快,白花花就来找谷穆,说她也要准备回去继续录制节目了。   “我要不在的话,我希望谷穆你能代替我,去安慰安慰加尔威。”白花花说,“如果由你去的话,会比我更有用。”   “为什么?”谷穆问。   白花花说:“因为你是他最崇拜的作者啊,所以偶像说的话肯定比什么人都有用的。”   谷穆控制不住地眉头一跳:“你、你知道了?等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花花脸色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不是我……是我的经纪人看出来的。他还跟我说你的作品有可能改编成影视的潜力,催着我跟你走走门路将来蹭个资源什么的。”她说着耸了耸肩,“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可我从来没试过开解什么人,”谷穆不太放心,“而且加尔威现在还不知道我的马甲……”   “没关系的,很多事情都是做了之后才知道结果。”白花花说,“你看就连我,放在以前我也不会相信我会参加选秀出道而不是去演女鬼……   “但现在看看,我觉得其实选秀也挺有意思的。所以你也可以的,谷穆。”   真的可以吗?   白花花之后转身就走了,谷穆独自一人想着她说过的这番话。   仔细想想,从他搬进四合院公寓之后,还真的发生了不少变化。别说交到现实中的朋友或者是愿意出门,就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也从来没了解过。   人是会成长的。察觉了这一点的谷穆,决定再挑战一下自我——晚上他来到院子,拖过一张凳子就坐到了加尔威的身边。   “愿意和我谈谈吗?”谷穆轻声问对方。   加尔威没转头,也没回答,但身体僵硬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给了谷穆信心,于是他再接再厉:“很多事憋在心里不健康的,还是说出来会更好一点。”   “说出来的话,朋友就会回来吗?”加尔威低声问。   谷穆说:“可你什么都不说,光坐在这里也不会让刘单回来。但你说出来,还能有我陪在你身边。”   加尔威抱紧了膝盖,又陷入了沉默。   谷穆等了一会,才听见对方小声开口:“我不想跟你们任何人分开,我希望刘单能留下来,还有白花花、你、大院,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在一块。”   “我知道。”   “我觉得好奇怪,明明刘单以前也会出差,但我从来不觉得他一两个月不在有什么难过的地方……而且他一直说想要将来出国去环游世界,环游世界肯定也要走很久吧,但我也从来没因为这个而难过。”   或许是因为刘单的英语水平带来的安全感。   谷穆心里想。当然,他是不能就这么跟加尔威说的,于是他说道:“我觉得可能是你以前知道,不管是出差也好还是环游世界也罢,对方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而这一次刘单去寻找他的父母,你却在害怕他从此不回来了。”   加尔威直起了身子,终于转身愣愣地看向谷穆。   “但是这只是你自己的恐惧,加尔威。”谷穆说,“人是靠感情联系在一起的,只要我们在想念他,他也在怀念我们,那么总有一日会重逢——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相互想念……只用这么做就可以吗?”加尔威瞪大眼睛。   谷穆肯定地点点头:“所以即使现在我们的感情想法无法传递到对方身边,但只要持之以恒……”   “我、我要试试看!”谷穆的话还没说完,加尔威就大喊了一声,“我现在就要告诉刘单,我很想念他,我希望他快点回来!”   谷穆顿了顿:“其实我也想,但是……”对方现在已经离开了,再怎么在院子里叫喊刘单也是听不见的。   他思索着要如何再开解一下加尔威,却见小蝙蝠急急忙忙地摸自己衣兜,然后掏出手机来。   见到这个情景,谷穆的动作停了下来。   加尔威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然后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过了不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加尔威迫不及待地低头,结果又愣住了。   然后加尔威抬头委屈地跟谷穆告状:“刘单他根本不思念我!我给他发微信,他居然只回了我一个‘guna’!”   谷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加尔威,又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往回走,完全无视了身后加尔威疑惑的呼喊。   既然你都加了微信那你还忧郁什么!   谷穆一想到之前安慰加尔威的那些话,简直想要羞耻地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真的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之后谷穆就把那天的满腔羞耻和悲愤化作动力,转换成一堆存稿发泄到了新书中。   他正写得激情澎湃,忽然电脑上企鹅图标闪烁,打断了他的状态。   谷穆想要忽视,但看到发消息的人是菠菜,只能无奈地停下码字的手。   【古墓:有什么事情吗?】   【责编菠菜:古老师,我再委婉地问一下,你真的觉得你最近的稿子没有写崩吗?】   【古墓:……你这哪里委婉了?我是觉得没有。】   【责编菠菜:可是古老师你最近的订阅收益的确不正常,和表面数据完全匹配不上。如果没有哪里出现问题的话,我觉得应该不会造成这样的现象。】   【责编菠菜:你看古老师,一般作者呢,都对自己的文没什么判断力。可能有时候你觉得你写的很好,但就是不合读者口味的事情也是有发生的……】   谷穆盯着对话框皱眉。   他很想回复说他有信心,自己绝对没有写差质量,但他也找不到最近收益下降的原因。菠菜提出的终究是一种可能,而他也不是什么故步自封听不得别人意见的人。   或许……可能真的是后续剧情哪里出现问题了他没有注意到?   谷穆迟疑着,慢慢敲字:   【古墓:行吧,那我再重新审一遍稿子看看。】   答应了菠菜之后,谷穆重新打开之前的存稿看着文档发呆,深深地思考起来:   说是要改……但这究竟要改动哪里呢?   他连读者们究竟是不喜欢现在更新的哪里都不清楚啊? 第46章 恶意竞争   要是能亲自找一些读者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就好了。   谷穆想着想着,想到了“古墓派”那个读者群。于是他登录上小号,斟酌了一下话语,打出一句话:   【谷子:大家好,有没有愿意来和我讨论一下关于《迷途》最近章节的读后感?】   谷穆耐心地等待其他人回复,可是等了一会也并没有人理会他。   群里其他人的发言十分活跃,所以很快就把他的那句话给顶掉刷新了,谷穆不得不又发了一遍,但这一回,仍旧无人应答。   这样的情形让谷穆有些打退堂鼓,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干脆下线的时候,企鹅私聊的提示框晃动了起来。   【德古拉小公举:谷穆,刚刚是你在群里说话吗?现在大家都在忙,可能没有人有功夫和你聊《迷途》的事。】   【谷子:她们在忙什么?竟然会连都顾不上聊。】   【德古拉小公举:群主让我们保密,防止消息泄露对家反应过来……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你今晚上上微博!上去你就知道,我要跟你分享一个大瓜!】   什么消息居然还要保密这么戒备?   而且还要闹得上微博……谷穆心中隐隐有点不安,但现在跟加尔威又问不出什么。只得等到了晚上,按照对方的指示登陆了他的小号微博。   原本谷穆还想找加尔威问问关键词,可一上去他就发现不用了,因为他在微博的热搜里,看见了他新书的名字:   #晋江征文比赛出现恶意竞争者#   #大神粉丝传播盗文#   #《迷途》被欺压#   ……   一条条热搜,都打上了HOT的标签,鲜红的燃烧图案映入眼球,刺激地人心惊肉跳。   谷穆随便点击了一个排在最上面的热搜,话题置顶的微博是一条长图片,上面条理清晰地列举了整件事情的前后始末。   主要是控诉晋江签约作者,灵异频道的大神云晖建立的几个官方读者群,群主和管理在私底下有规模有组织的在群中发放盗文文包,而这些被盗的文章作者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跟云晖一起参加这次征文比赛的种子选手。   谷穆在其中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但因为他的题材和云晖相同,又是夺冠热门,所以成了受害情况最重的一个。   【……这些人并不是闲散,而是明显受人指使的。他们行事低调,尽量不引官方注意,只在其他人讨论那些作者新书的时候,装作路人偷偷摸摸的私信,说有免费资源分享然后传播文包。   【如果有路人揭发了他们的交易提出质疑,他们也会飞快地抱团带节奏,一批人对路人进行辱骂,另一批则进行举报删帖一条龙,以此来掩盖他们的行径。   【……众所周知,晋江这次的征文比赛评选标准除了收藏之类的数据以外,还要参考这个作者的订阅率水平如何。所以这些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拉低其他竞争对手的成绩,好让他们支持的云晖可以轻轻松松得到冠军——这完全属于作弊,是恶劣竞争!】   ……   长微博上写着的话语一字一句,都说得慷慨激昂,看得让人心潮起伏。下面的评论区也都上了万,无数人发表着他们自己的看法。   谷穆没有先关注这个,而是复制了微博的地址,登录企鹅大号敲了菠菜。   在把链接发过去五六分钟后,对方才发了第一条回复:   【责编菠菜:我去跟主编他们反映,会调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你先不要随便在网上发言。】   【古墓:我清楚。】   谷穆关掉了企鹅的对话框,这才回头继续看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总体上来看,整个评论区已经乱成了一团,说什么的都有:有他和其他受害作者的粉丝在控诉;有路人们在吃瓜看戏;还有云晖的粉和黑在里面搅混水或者是洗白……但大部分的风向还是倾向于博主,在斥责盗文和这种不正当竞争的行径。   【我去看了那个什么云晖的文,发现他的成绩似乎也挺不错的。真想不通既然成绩又不差,公平竞争不行吗,还要搞这种小动作?】   【盗文太可恶了!这就相当于偷盗的赃物,大家一定要多支持正版多支持作者啊!】   【呜呜呜……我道歉,我其实就是看了他们传播盗文包的人……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错的,我现在就回去补订阅,希望作者大大能原谅我。】   ……   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评论,谷穆最后翻不过来,就不再看了。   在这期间,他大号的微博提示一直闪烁不停,无数人在疯狂的艾特和私信他,想要他站出来说话。   考虑到菠菜的叮嘱,谷穆也没有说太多,只发了一条“已通知编辑,静待回复。”的留言安抚了一下读者,就退出了微博。   而等菠菜真的再度联系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   在这三日内,谷穆新文的订阅量在飞速回升。一部分是老读者察觉他受了“委屈”,所以拼命地投雷打赏表示支持;另一部分则是被热搜吸引来,或者看了热搜才后悔回来补订的新读者。   所以谷穆的心态并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焦虑不安,仍旧保持着平静。但当他看到菠菜的回复时,他的心境还是起了点波澜:   【古墓:调查结果是与云晖无关?】   【责编菠菜:对,这家伙死不认账,坚持说虽然他的号挂在官方读者群内,但作为工作号他基本不上,所以对自己的粉丝行为完全不知情。】   【古墓:你相信?】   【责编菠菜:我信个鬼!但是他咬死不承认,山茶又拼命护着,没有证据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责编菠菜:而且你看他昨天刚发的那个澄清微博了吗?】   【古墓:还没有。】   菠菜扔过来一个链接,谷穆点开,正是云晖发的那条澄清用的长微博。   谷穆一目十行地看完,完全陷入了无语,感慨云晖这个人真是有够狠——他居然在见势不妙的第一时间,就解散了他的读者群,清空了所有记录和证据,并且公开将那些曾经的管理们“开除粉籍”。   云晖几乎是涕泗滂沱地为自己辩解,痛斥那些打着他旗号散播盗文的读者是别有用心,根本不配当他的粉丝……还说什么同样作为作者,最了解文章被盗的痛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不耻之事——   情深意切的,谷穆看着都差点信了。   可见这人文采还是不错的,怎么就不用在正途上呢?谷穆唏嘘。   然后他同样看了看对方微博下面的评论区,抛开那些冷嘲热讽和表示原谅同情的粉粉黑黑,一条热评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呵呵,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这都是我的个人行为跟云晖无关,你们要骂就冲我来,冲着别人有什么本事?   【但我可不打算认错,我有什么错?看个而已,凭什么花钱?有人有钱愿掏就掏,没钱的不想掏就不掏这不理所当然吗?就为了这么点破事还上热搜,口口声声骂人真是铜臭味满身,某些作者全家都掉钱眼里了吧——你们知道我在说谁呵呵。】   这个人难道是云晖读者群的那个群主?   谷穆点开了这条评论下方的回复,上百条几乎都是在痛骂对方的,但就算这样,那个群主也丝毫不惧,并且最后撂了狠话:   【你们尽管骂!我告诉你们,既然现在都开除我粉籍了那我也不藏着捏着了,我不但要继续发文包,我还要建网站,就让大家能有个免费看文的地方,气死你们这群小气鬼!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来啊来啊!!】   .   “欺人太甚!”   加尔威愤怒地一拳捶向桌子,然后下一秒捂着自己的拳头弯下了腰。   好痛哦,砸桌子居然这么痛!   他甩甩发红的右手,用左手移动鼠标,缩小了微博网页点开下方的企鹅聊天群。   【古墓派-玉女心经传人一号群】   【玄螭:你们看到那个微博评论了吗?真的好气人!】   【小纪:看到了,我还去骂她了呢!气鼓鼓。】   【泽昭:难道就没有人能给这帮人一点教训吗?看着他们这么嚣张真的好难受。】   【清歌揽月:没办法,现在国内的情况根本管不了这种事情。而且我查询了一下他们网站的注册地址,还是在国外……可能就因为这个他们才有底气这么嚣张。】   【流萤:唉,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变成动漫里的人物,来给这群人一个“天降正义”!】   【风:想太多了,那种非凡存在现实里没有的,我们还是要保持唯物主义发展观啊。】   ……   完全不属于唯物主义发展观的蝙蝠看着聊天框:“……”   加尔威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陷入沉思。   天降正义?或许是个好主意啊!   加尔威激动起来,从椅子上站起,在房间里转着圈思考:   光靠一个人还不行,最好再联系一下帮手……   还有对方居住的地址也要打探出来……   加尔威的思路越想越清晰,眼神也越来越亮。最后他站住脚步双手握紧成拳,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气势。 第47章 红粉骷髅   想起找帮手的时候,加尔威思考过要不要叫上谷穆一起去,因为他记得对方也是古墓大人的书迷,肯定也会想亲手教训一下那些嚣张的家伙吧。   但是谷穆本身只是个普通人类,加尔威觉得如果带上他说不定容易出危险,只得心中遗憾放弃。   然后他又想到了大院和刘单,这两个人一个可能不会同意他的做法,一个已经离开……加尔威心中黯然了一会,随后才摇了摇头。   这么看,能给他当帮手的果然只剩下他的好伙伴白花花了啊!   而正好加尔威知道最近选秀节目的决赛刚结束不久,白花花应该是脱离了封闭式的集训环境,于是拿起电话就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很快,白花花就接通了他的电话,听他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吓唬个人的时候,对方瞬间振奋起来:   “吓人?我去我去我去!我正好想检验一下之前我跟师父学的吓人招数!”   “那我到时候通知你地址,我们碰面集合!”   加尔威振奋地挂断电话,扑回了电脑前,在读者群里打下一句话:   【德古拉小公举:群里有计算机大神吗?那个可恶的盗文者身份地址,有人能探查出来吗?】   【小朋友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虽然那群人很可恶,但是人肉信息可是违法的……】   【清歌揽月:不算人肉,我看了那个人的微博,她主页的个人信息根本没隐藏,虽然没有详细地址,但大体城市还是能看到的。而且她之前不少微博都是个人自拍,感兴趣的话随便翻翻就能看到,不过要尽快,可能之后她就会删除了。】   【德古拉小公举:感谢!】   加尔威用对方说的办法去看了那个云晖粉丝群群主的微博,果不其然找到了对方的城市和自拍,并且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同在C市,并不遥远。   于是加尔威用那个人发出来的自拍,找到了他和白花花认识的其他鬼怪让他们也帮着寻找一下,很快就通过鬼群的情报网,得知了对方真实住址。   对方貌似是一个人独居,在一个普通的小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加尔威和白花花把鬼道开在了一般没人的卫生间。从镜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洗手间的灯是关着的,而门外的客厅也没有开灯,只有卧房透过门缝能看到明亮的灯光。   “行动。”   加尔威回头和双眼发亮的白花花对视一眼,语气振奋地小声说道。   .   常夏发完微博,看着网友们在她的回复下面战成一团,不少人还出言辱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认为这群人都是傻叉,可心中仍旧觉得憋闷气愤。   “这么做真的有用吗?”她回头问站在她身后的堂哥常秋。   “有用,怎么没用?你别看这群人表面上道貌岸然的,骂什么盗文,指不定私下里就收藏了我们的网站偷偷摸摸的看呢。”常秋嗤之以鼻道。   “可是这群人在骂我啊!”常夏气愤地说,“我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听你瞎说,还专门建什么盗文网打广告……我只是要帮云大大提升比赛名次而已,对建什么网站的根本没兴趣!”   “我看网上骂得没错,你就是个傻子。”常秋嗤笑,“那个云什么的都把你开除粉籍用后就扔了,你还死心塌地呢。”   “他才没有!这是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到时候如果被发现就先撇清关系,好保护双方。等风声过了他还会亲自接我回群的!”   常秋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常夏见状心中恼羞:“你什么意思?说要接着我这事建盗文网打广告的是你,你现在还欺负我?行,我这就删了微博!”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脑子怎么这么笨呢?挣钱的事你也捣乱,找你合作真是个蠢的,也就你是我妹妹我才带你一起玩!”   常夏懵了:“挣钱?这玩意还能挣钱?不是给人免费看吗?”   “呵呵,文是给他们免费看,但广告和点击流量不收钱吗?多找几个小广告,然后页面边角全给他安排上,只要有人点进来这就是大笔大笔的钱!   “而且我们付出了什么?只是建了一个网页,文章也是别人写的根本不用我们操心,可以说我们只要把网站建起来,那就是躺着数钱的日子你懂不懂!”   常夏想了一下常秋所描述的场景,一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大笔的钱,她的呼吸不自觉得变得急促。   “可、可照你这说法,我们不就相当于那种偷别人的东西卖钱的贼了吗……”常夏清醒一瞬,吞吞吐吐地说。   常秋呵呵一声:“怎么,你又道德感上线了?天天说着盗文盗文,这个‘盗’是什么意思你不懂?还真以为是什么褒义词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就说你干还是不干吧,不干拉倒,反正我也不怎么用得着你。”   “我、我……我干!”常夏心中天人交战一会,最终还是常秋许诺的金钱占据了上风,舍弃了那点脸皮答应道。然后不放心地又说了一句,“我可是你妹妹,你有好事不能抛下我!”   “行……”常秋痛快地答应,话还没说完,忽然他们头上的日光灯闪烁了几下,“啪啪”响了几下后房间一片黑暗。   “啊,这是怎么了?停电了?”常夏吓了一跳喊道。   常秋踹了她坐着的电脑椅一脚:“安静,外面别人的灯还亮着,估计只是跳闸了。你,去客厅把电闸打开!”   “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去?”   “就开个电闸开关的事,我懒得出去,你快给我去!”   这里可是我家!   常夏也只敢腹诽几句,常秋有多无赖她是清楚的,所以也不敢顶撞太多,只得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摸黑走出了房间。   电闸开关的位置在玄关边上,中途要经过客厅。常夏以前从来没觉得路过客厅有多可怕,但今夜不知道是不是停电入眼只有一片漆黑的缘故,她跌跌撞撞地摸着家具往前走,越走越觉得四周寂静,仿佛有各种妖魔鬼怪能从黑暗中窜出来袭击她!   “电闸电闸……”   常夏走到玄关,双手胡乱在墙上摸着,很快就摸到了电闸那冰冷的玻璃盖。她把盖子掀开,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就把跳下来的那个开关掰回了上方。   客厅还是一片漆黑,但卧室那边传来了蒙蒙的亮,看样子是来电了。   常夏松了口气,盖上电闸盖子转身往回走。但她还没走几步,只听身后“啪”的一声轻响,前方卧室的灯光又灭掉了。   “常夏你搞什么!灯怎么又关了?”   常秋的声音骂骂咧咧地从卧房传出来,常夏心烦意乱,憋着气地又回去重新开开关。   但是这回也是一样,刚刚打开没多久,电闸总是自己跳下来。   “常秋,这电线是不是烧断了?打不开啊!”常夏想让常秋来看看,但是呼喊了几声对方也没有应答。   “常秋?常秋?”   房子内静悄悄的,恐慌伴随着寂静在黑暗中蔓延,常夏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心里害怕了。她慌乱地转身,想要努力把电闸掰上去恢复光亮,但这次,她却连开关都掰也掰不动了。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捏着的电闸开关忽然变得有些湿漉漉冰凉凉,变粗变长,不再像是塑料开关而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喘着气,双眼无意识地睁大,手想要抽开却被手中捏着的那个东西一把勾住了她的手指!   “啊啊啊啊什么鬼?”常夏崩溃大叫,拼命想要甩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久了,眼睛渐渐适应,之前看得模糊的黑暗处已经能渐渐看清楚了。所以常夏就惊恐地发现她之前怎么掰也掰不上去的“电闸开关”赫然是一截人类指头!   而那个从电闸里伸出来的指头正死死勾着常夏的手,并且还在不断地拉扯她,仿佛也想把她扯入墙壁里面!   “嘻嘻嘻……掰指头,拉钩钩。握住手,一起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童谣轻轻在常夏耳边哼唱,常夏全身哆嗦着,终于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杀猪般地惨嚎起来——   ……   房间里面,在常夏走后,常秋就坐到了电脑椅上,无聊地让椅子旋转等待。   没过一会,头顶的日光灯就亮了起来。   速度还行,常秋刚满意没多久,亮起来的灯瞬间又灭了。   这臭丫头,连开个电闸都干不好!   常秋气得要命,对着外面大喊:““常夏你搞什么!灯怎么又关了?”   外面没有回应,头顶上的灯也没有亮。   常秋火冒三丈,又叫嚷了几声,可常夏就跟死在外面了一样,连个声都不出。常秋跳下电脑椅,决定出去看看常夏搞什么鬼。   可他刚转身还没迈步,身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亮光,把他前方的墙壁照射出雾般的光影。   常秋慢慢回过头,发现亮光的来源竟然是电脑屏幕。   他咽了咽口水,尽量压下“已经停电了为什么电脑还能开机”的疑惑,缓缓地往后倒退,想要先离开房间再说。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一阵花屏,紧接着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背影。   那个女人有一头瀑布般的长长黑发,白皙的纤纤细手正捏着一把红木梳轻轻地给她自己梳头,光看动作和身姿倒是曼妙非常,可惜常秋此时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加快了向后退的脚步,左手向后伸着已经摸索到了房门把手。常秋心中一喜刚想夺门而出,眼前电脑里面梳头的那个女人忽然转过了头。   出乎意料,那不是一张恐怖的脸。   女人的容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国色天香,明艳得让常秋都觉得她像是某个明星般漂亮到令人眼熟。   常秋握着门把手的左手不自觉得送了劲,站在房间内不动。然后女人对着他眼波流转,娇俏地笑着,红润双唇张开对着他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那个口型,似乎是在叫他过去?   常秋知道眼前的景象不对劲,可那个女人的面容实在太有诱惑力,又显得纯洁无辜。在一开始的惊吓缓过劲后,常秋的内心开始活泛,一个个女鬼艳情故事在他脑中盘旋,活色生香地让他呼吸急促。   于是在女人又一次对着他娇俏招手时,常秋松开了门把手,慢慢凑了过去。   他一接近电脑,屏幕里面的女人一双雪白胳膊诡异的从电脑中探出,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的上半身也钻出来靠在常秋胸前,幽幽的冷香钻入常秋的鼻孔,让他意乱神迷。只见面前的女人对着他轻轻闭上了眼,一张红唇近在眼前,常秋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女人就想低头去吻。   滴答。   滴答。   有潮湿温暖的液体落到了常秋的额头上,他闻着腥气睁开眼,粘稠的鲜血缓缓从他额头流淌下。他茫然地抬头,惊骇地看到他原本抱在怀中的女人脖颈如水管般伸长,一颗脑袋面无表情地悬在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而女人的脸则在渐渐腐烂崩坏,白皙的皮肤蛛网般裂开,大量的鲜血淌下浇了常秋满头满脸,仿佛全世界都是猩红。   常秋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盯着女人那之前让他心猿意马的美丽面容,就这么变得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下面的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   常秋咧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后他跌倒在地,双手发疯般摸索着四周,抓住旁边的电脑椅就对着女鬼砸了过去!   “滚!滚!离我远点啊啊啊——滚啊!”   常秋完全不敢回头看,他扔完椅子就四肢并用地往前爬,跑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客厅很黑,常秋连撞上家具都不管,忍着痛跌跌撞撞跑到玄关,扑到防盗门前就想逃出这个房子。   然后就在这时,他的脚踝却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   而在那一瞬间,常秋脑中转过诸多恐怖念头……他浑身一哆嗦,下身处有温暖腥臭的水流,顺着他的裤管汩汩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主持人:“现在有请我们吓人最佳进步奖得主,白花花小姐发表获奖感言!”   白花花:“我能获得这个奖都要感谢大家,感谢父母感谢CCTV感谢领导……感谢我的师父!没有我的师父教导,我是不会获得这个奖项的!”   主持人:“请问白花花小姐的师父先生有什么话想说?”   谷穆:“好丢人,我想回家。”   元贺思:“嗯?你想我?”   谷穆:“……” 第48章 掉马   “常秋!常秋救我!我脚软站不起来了……你快救我……救我呜呜……”   正当常秋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常夏的哭喊,这才一缓,低头看清了抓着他脚踝的究竟是谁。   “你TM的松手,你居然吓唬老子,你……”   常秋刚想弯腰去掰常夏的手让她松开,眼皮猛地一跳,余光就瞄见了前方卧室,一道白色影子凭空出现在门边,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   “鬼、鬼追来了……”   “什么?”   常夏的脸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时抬头看向常秋,下意识地询问。但常秋双腿颤颤,根本顾不得常夏,狰狞着脸对她吼:“快,她来了……你快给我松手!”   他转身拼命地扭动防盗门把手想要冲出去,同时抖动着腿想把脚从常夏手中抽出来。可是常夏却死死地抓着他,不停地哭叫:   “不要扔下我!常秋你怎么了,你不要扔下我我好害怕……”   “老子叫你松手!”   常秋眼见着那道白影已经出了卧室,正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飘来。与此同时他们四周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有嬉笑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   “掰指头,拉钩钩……握住手,一起走……嘻嘻嘻……”   防盗门终于开了,这让快坚持不住的常秋顿时大喜过望。   他想要赶紧跑,可他的脚却被常夏死死抓住根本离不开原地。这让常秋急得恶向胆边生,干脆抬起另一只脚就狠狠去踹下方常夏的脸。   “松手!松手!滚!你别拖累我!”他大声吼叫着。   “你干什么!”常夏灰头土脸地躲避他的践踏,不停尖叫着,“我不松!你别想抛下我!啊——”   看着常夏就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常秋咬牙,一伸手抓住旁边鞋柜上的装饰花瓶,高高举起对着常夏的后脑勺猛地砸下——   “我让你不松……去死吧!”   .   晚上八点,C市警察局。   “谷先生,笔录辛苦你了。”   谷穆跟着那位姓范的警察下楼,闻言抬起头道:“没什么,应该是我感谢你们的帮忙。”   范警察说:“也是这次的案子重,上头挺重视的,所以才这么晚了还要辛苦你取证。谷先生你若不介意最好了……下面什么动静?”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走,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一楼走廊那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女人在哭,有男人在骂,还有警察们的呵斥声……乱糟糟的十分混乱。   “老夏,这是怎么了?犯啥事了?”   范警察快步走到一楼,对着前方另一个警察大声询问道。   “扰民,邻居报了警。我们一过去就看到门开着,这男的举着花瓶往女的脑袋上砸,这不就直接抓回来了。”老夏无奈说道。   “用花瓶砸人脑袋?”范警察皱眉,“这俩人什么关系?夫妻家暴?”   老夏说:“不是,是堂兄妹。”   “这都什么事。”范警察骂了一句,然后不经意和旁边站着的谷穆对上视线,一愣后冲着他尴尬笑了笑。然后范警察又急忙回头跟老夏说,“不管什么情况先把人带上楼,堵在门口大厅不让人看笑话吗。”   老夏说:“你当我们不想啊?问题是这一男一女现在疯疯癫癫的完全说不出话,见着穿警服的就哭就叫。还指着跟他们一起来的失主非骂人家是鬼,要我们把人抓起来,不然就像现在这样撒泼不走——真是愁死了。”   范警察问:“怎么又多出来个失主?”   “还没录口供不清楚啊。但当时我们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在那房里,跟我们说什么要报案,说这对男女偷了她家的宠物蝙蝠还虐待啥的……太乱了就干脆一起带回来了。”老夏说完,又询问道,“怎么,你要去看看不?”   “就堵在门口,不去也不行啊。”范警察说了句,为现在的这种乱象给谷穆道了声歉,谷穆摆手表示没关系。   然后他继续跟在范警察的身后出门,同时也在路过那对闹事兄妹的身边时好奇打量了一眼。这扫了一眼,谷穆就冷不丁地发现乖乖坐在大堂边沙发上的一个白衣女人,竟然是白花花!   这让他立刻停住了脚步。   “白花花?”   “谷穆?”   白花花抬起头,见到谷穆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警局?”谷穆走上前,低头瞧着白花花怀里捧着的那只黑色小蝙蝠顿了顿,“还有加尔威?”   白花花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而她怀里的蝙蝠更是偷偷摸摸的用蝠翼遮住脑袋,装得有多像一只普通蝙蝠就有多像……   然后谷穆还没等到他们回答,不远处乱吼乱叫的那两个男女突然向着他扑了过来:   “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你也是鬼,你也要来杀我……我跟你拼了!”   “胡闹什么!”   谷穆吓了一跳都来不及躲开,幸好旁边就是警察,眼疾手快地将那两个人拦住了。   范警察走过来,看了看白花花又看了看谷穆,问:“你们认识?”   谷穆说:“是住一个公寓的邻居。”   范警察点了点头:“那这也太巧了。”   谷穆奇怪:“怎么了?”   范警察指了指还在乱闹的那俩人说:“这两个,我刚才看了身份证,就是你那案子的嫌疑人。”   “你是说,他们就是那盗文网的……”   谷穆顿住了,第一反应不是看那两个人,而是猛地回身看向白花花,而白花花则瞬间扭头,不肯与他对视。   到了最后,警察局这边又叫来几个警察,一起配合着把那对堂兄妹带进局子里面,谷穆则领着做完笔录的白花花和蝙蝠出了大门。   走到街上,看不见警察或者其他人后,谷穆才转过身询问道:“你们该说说了吧,怎么会在警察局?”   加尔威从白花花的手中挣扎出来,飞到一边变回了人形,谷穆瞧见他的额角上有一道红色的伤口,惊了一下。   “加尔威怎么受伤了?”   白花花小声道:“他傻,替着那个堂妹挨了她堂哥的花瓶一下。”   加尔威辩解:“我那只是怕他真把她砸死了!我是想教训他们,但也犯不上让他们死掉啊。”   “我又没说这个,我说你傻是你就这么冲上去,你就不会用法术挡吗?”   “我、我就是下意识……而且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当时也惊得愣在原地了,才让警察撞了个正着……害得我还要装什么‘被偷走砸伤的宠物蝙蝠’……”   谷穆:“教训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加尔威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他们两个一起停止了争吵,缓缓转头看向谷穆。   “不吵了?”谷穆问。   加尔威和白花花频频点头。   谷穆又说:“那解释一下吧。”   白花花和加尔威都蔫了,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话。随后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加尔威忽然开口反问:“谷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也会在警察局啊?”   谷穆知道白花花这是在转移话题。   但就算他们不说,他也从之前的状况里猜到了一点,知道他们肯定是为了盗文那件事才会去吓唬对方。归根结底对方还是为了帮助他……想到这里,谷穆干脆放弃了追问。   “我是去给案子做笔录的。”他平静地回答道。   加尔威歪了歪头:“笔录?”   “云晖读者群的前群主建了一个盗文网,偷盗的全是晋江出版社的签约作品,所以晋江出版社那边直接报了警,同时因为数量众多且都是知名作品导致损失严重,所以上头那边似乎当成了典型重案来处理了。”   谷穆说着揉了揉额角:“听说除了本市的,还有别的城市的作者也被联络取证了……说实话我感觉很麻烦,但也没办法,只能来一趟了。”   “原来是这样。”白花花一脸了解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吃惊道,“咦,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我们白忙了?这事光靠你自己就能解决了?”   说完,她伸出手捂住脸,一副“她好丢人没脸见人”的模样。   谷穆哭笑不得,急忙安慰道:“倒也不算白忙。就算立了案抓人也要过程,你们直接把嫌疑人都撵进警局了,也算帮大忙了。”   “是这样吗……”白花花这才肯放下手。   而旁边站着的加尔威从刚才起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说话,此时急忙插嘴进来,弱弱地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出版社报案,什么取证……是在说对方传播古墓大人盗文的这件事吗?可为什么这件事要找谷穆来做笔录呢?”   谷穆闻言一惊,这才想起加尔威还不知道他的马甲,而他刚才竟然忘了这一点直接就跟着白花花聊了起来。   “那个,加尔威,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   谷穆拳头抵着嘴,咳嗽一声,决定不再逃避或者只是暗示了。   “其实……我就是古墓。”   “我知道你是谷穆……什么?”   加尔威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说完后才猛地顿住。然后他睁大眼睛,浑身僵硬地看向谷穆。   “你、你说你是谁……”   谷穆说:“我就是古墓,写恐怖的古墓。”   加尔威脸上的表情先是茫然,紧接着恍惚,最后变成了一脸震惊,蹭蹭往后退了几步:“你……我……”   他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手捂着脑袋,喃喃了一句:“我觉得头好晕啊,伤口好痛。”   话一说完,加尔威竟然就真的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晕了个人事不省!   “加尔威!?”   惊讶的白花花和谷穆后来一起费了很大劲,才把加尔威带回四合院公寓。   元贺思给加尔威看了看,最后做出判断:“没事,只是睡着了。”   得到这个结果,谷穆才松口气,随后就是哭笑不得的心情。   不过毕竟加尔威之前被花瓶砸了头,出于谨慎考虑白花花还是自告奋勇地说要留下照顾。   谷穆和元贺思一起离开房间,倒也不急着回房,于是干脆顺着元贺思的邀请,和对方一起来到了院子里吹风。   “不生气了吗?”   在安逸的夜色下,吹着晚风的谷穆突然听到元贺思这么询问他,顿时愣了一愣。   “为什么这么问?”谷穆说,“我也没有生气。”   元贺思摇了摇头:“我感觉得出来。起码在今早上你出门去警察局的时候,你的情绪还是愤怒和灰暗的。可是现在,你的微表情却和缓了,甚至感觉你有点开心。”   他连这种事情都看得出来吗?   谷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避开对方的目光。   “或许,是这样吧。遇上这种事,肯定还是会觉得不高兴的。但有时候生气也没用,还让自己和别人都觉得讨厌……”谷穆仰头盯着夜空上的明亮繁星,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所以也不是有意的,只是……”   习惯了。   习惯一个人承担情绪,一个人解决事情,一个人隐瞒所有。   这是过去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习惯。就算住进了四合院公寓这么久,也难以轻松地改过来。   “我可能,是真的挺高兴……”谷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忽然笑了起来,“加尔威他们干的事情,肯定是不对不成熟的。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他们是为了帮助我才偷偷做这种事,就一直想要笑出来。”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元贺思问:“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元贺思摇了摇头:“不奇怪。所有人都这样的,包括鬼怪。”   “是这样吗?”   “没错,人们的心情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行为影响。比方说我,”元贺思说,“因为你之前不开心,所以我也觉得不太开心。现在你高兴了,我就也觉得很高兴——我也在被你影响着。”   谷穆抿了抿唇。   他觉得事到如今他应该也要习惯了元贺思的这种“无意识的直球攻击”,不应该再感觉到惊讶或者是害羞……   可最后他仍旧脸颊滚烫,没忍住地低下头,藏住了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要吃点水果沙拉吗?”   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自然地给他递沙拉碗。   .   之后过了几天。   警察局那边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网上倒是先起了一阵波澜。   不知道有哪个路人出于什么目的,拍摄了当日在警察局那对堂兄妹乱闹的小视频发到了网上,而警察局那边也正好对于盗文网的案件发表了一个没有指出名字和具体情况的模糊通知。   于是火眼金睛的网友们很快就找到了蛛丝马迹,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真相:   【笑死了,某个缩写是YH的作者当初是怎么说的?对粉丝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而干出盗文这种事的书迷不配当他的读者?结果人家警局的通知却写着“化名小红说一切都是跟作者串通好的,她是受人指使无辜的”……现在YH有何话说啊?】   【真恶心,敢做不敢当,还搞什么假装“开除粉籍”来掩人耳目,真把网友都当傻子耍吗?】   【人品都败坏成这样了,可见作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   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许多人都前去云晖微博下面冷嘲热讽,然后和云晖的那些粉丝们撕掐起来,吵得昏天黑地。   可不管网民们怎么闹怎么吵,云晖都再也没有发一条微博,只放任他自己的书粉去冲锋陷阵,自己完全神隐了。   对此,菠菜表示对某人的脸皮厚度真的刷新了见识:   【责编菠菜:当初为了这事联系云晖的时候,他全程都让自己的责编替他发言。山茶为他说尽好话各种担保,结果笔录出来全成了打脸笑话。现在山茶在主编他们面前都快抬不起头了,云晖倒好,连个表示都没有,真是绝了。】   【古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八卦这个?】   【责编菠菜: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好吧,我主要是来通知你,你单行本的第一册 马上就要印刷了,所以来问问你准备留几本样书?】   终于要出了?   谷穆一愣后心中一喜。   【古墓:给我四……不,六本。】   他自己留下一册,分给元贺思和加尔威他们,这就是四本。至于剩下两本,一本是留给刘单:虽然对方现在离开了四合院公寓,但谷穆一直相信对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到时候这本书就可以再送给他。   而另一本,谷穆则打算送给菜地里埋着的那个骷髅头:虽然对方可能根本看不懂只会当成什么食物啃掉,可毕竟也算是四合院公寓的“一员”,谷穆觉得还是不要忽略对方比较好。   因为和出版社在同一个城市,所以这次样书快递过来的速度非常快。   在第二天早上,谷穆就拿到了他印刷好的样书:一如既往的黑色精装封皮,封面上有云雾在笼罩,一栋房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雾中。而房子的大门口遥遥点亮了一盏灯,孤零零地吸引着读者的眼球。   谷穆把样书分发给公寓里的其他人。   元贺思和白花花都是普普通通的高兴收下,而加尔威在知道谷穆的身份后,对着谷穆总是一副又想跟他吹彩虹屁又不好意思说话的扭捏神态。   这一回,在拿到谷穆送他的样书后更是兴奋地嗷一声叫,变成蝙蝠在房间里胡乱地飞,然后“啪叽”一头撞在墙壁上缓缓滑下——   而所有人,无论接到书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在看到书籍扉页上的赠语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涩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谢谢。”   听着众人的感谢,和看见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谷穆第一次产生了那种将自己的成功分享给他人的自豪感。   真希望这样快乐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谷穆和大家一起谈笑着,然后发自肺腑地祈祷着。   .   【主题:(树洞)最近看了两本书,总觉得剧情上有些微妙的相似,是我的错觉吗?】   0L楼主   唉,可能是我看书少吧。两本都是同题材的红文,按理来说不应该,可我真的越看越觉得奇怪。比方看A书,主角遇到危险,分析一堆后发现其实敌人就是自己的同伴;结果B书最近的剧情也写主角遇到危险,分析一堆后锁定目标是自己的同伴……   还有A书有个人气配角对主角特别好,但其实是最终boss。然后boss想要杀了主角又舍不得,曾经晚上偷偷掐主角的脖子结果又放弃,然后早上骗主角昨晚窒息是因为做梦……B书也是这个类似情节。   诸如此类太多了,我真的快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1L   楼主大惊小怪,这种梗常见得很,算什么相似。   2L   我也觉得微妙……单个梗是常见,但一个可以说常见、撞梗了,但是一连串撞一堆?骗谁呢?   3L   所以要挂直接带石锤挂,究竟哪两本书别唧唧歪歪的!   4L   啊,听楼主这描述,我觉得我有点猜到A书是在说哪本了,但B书这么相似吗?我要去看看!   ……   24L   解码了。   我觉得楼主不是你的错觉,你说的那两本书我最近也觉得剧情很相似,不过那两个作者的写作风格差别真的很大,所以很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25L   所以到底是谁啊?你们倒是给个提示啊?   26L   提示:其中一位是最近网上待在风口浪尖的那个……   27L   卧槽,你们该不会是在说YH和GM吧?   ……   76L   气死我了,那个云晖到底有完没完,先是粉丝传播盗文,现在又来抄袭借梗?古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个后辈,天天被迫害!   77L   楼上居然直接解码,你就不怕把外面的脑残粉招来?   78L   我看他们谁敢来?来一个我撕一个,我最痛恨抄袭借梗这种事了,这种人打死没商量!   ……   134L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啊?先别忙着声讨那个YH了,我刚刚真的去看了下A书和B书对比,剧情是真的像,但是我看了发表时间,好像是GM晚于YH啊……   如果这两本书真的有借梗抄袭,那好像也是GM抄袭YH吧?   135L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136L   好像是真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1673L管理员   关于此事件大量帖子屠版处理方式通知:将此贴设为专楼,多余帖子进行删除,请各位尽量于此楼讨论,谢谢合作。 第49章 抄袭事件   谷穆坐在电脑前,正在翻阅自己的新文数据。   自从上次的盗文事件过后,他也吸取了教训。比起以往开始更多的关注起新文的评论收益情况,每天写完存稿进行更新的时候都会顺便浏览一遍。   而除了他自己翻阅,加尔威也会时不时地告诉他一些有关于新文的看法,还有其他读者的意见。   所以当他问下的评论区里出现了一点不对的苗头时,谷穆很快地就注意到了。   最近的差评是不是比平时多了?   谷穆一边想着,一边翻看那些差评留言。发现大部分都是一些毫无理由的负分,少数写了理由的也都是在说什么,他写得情节与他们看过的其他书籍似曾相识,怀疑他在抄袭。   但是这样的评论说是这么说,却并没有放上任何证据。于是很快就被维护他的读者们攻击,双方直接在评论区里掐起来,变得一片乌烟瘴气。   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赶跑不明所以的新读者,毕竟制止才行。谷穆心想。   但是晋江的网站并没有给作者删除评论的权利,于是谷穆就登上了企鹅,去联系菠菜。   【责编菠菜:这件事我知道了,古老师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会就去处理它。】   【古墓:我没有在意,就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会说看过的剧情似曾相识……是不是我写的情节落入俗套了?】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别想太多。我看只是有人在故意找你的茬。你之前不是因为去警局作证而得罪了云晖的粉丝吗?说不定是他们迁怒所以跑来黑你,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看菠菜这么说,谷穆想想也有道理,就先把此事放下了不再去想。   他以为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但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他上微博的时候忽然被人疯狂艾特,全在说让他去看一条微博。   谷穆好奇寻过去,发现那个微博发的是一张抄袭对比的调色盘。而进行对比的书籍就是他写的《迷途》和云晖写的《狼人小屋》。   博主在调色盘中指责这两本书的后续情节大量撞梗,声称相似程度已经可以鉴定为抄袭。   谷穆看得心里一惊。对方列出的调色盘的确够硬,就连他看着云晖那部分的对比栏和自己写的《迷途》一比较,都觉得像是看到了他写过的情节倒影。   我被抄袭了?   谷穆一时之间还有些懵,他点开微博下面的评论区想看看其他人怎么说,注意到大部分的人都在痛骂抄袭,但是斥责的对象似乎是他而不是云晖?   谷穆更加懵逼了。   他急忙回头重新仔细看调色盘,这才发现他之前忽视了上方的对比说明——博主认定的被抄袭书籍是《狼人小屋》,而《迷途》才是抄袭的那本。   因为《狼人小屋》发布情节的时间点早于《迷途》,所以很显然是古墓在模仿云晖的剧情。   怎么会这样?谷穆皱紧了眉头。   说实话,那个博主发的这条微博说得言之凿凿,并且有理有据。如果不是谷穆确信他写过的那些情节都是他自己绞尽脑汁、一字一句想出来的,他都快要相信对方的言论,认为他抄袭了云晖。   【责编菠菜:所以古老师,你抄袭了吗?】   【古墓:我没有!!】   【责编菠菜:OK,我只是例行询问一下。如果古老师你不承认的话,那我肯定是相信你、站在你这边的。】   遇到这种事谷穆肯定要找编辑商量,而菠菜也一改平日的活泼作风,说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责编菠菜:所以我们现在来谈谈。如果古老师你没有抄袭的话,那么你和云晖新书情节大量相似的原因大概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们真的意外撞梗,而另一个就是反过来,你被他抄袭了。】   【古墓:……】   【责编菠菜:第一个原因我觉得基本不可能,因为撞了一个梗有可能是巧合,但连环撞的话那绝对不是意外!但如果是云晖抄袭古老师你的话,我们却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发表时间能早于你呢?】   【古墓: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的交流停顿了一会,谷穆才重新输入:   【古墓:我想到一个可能,你说会不会是我的大纲泄露出去了?】   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谷穆就渐渐恢复了冷静。现在菠菜也表达了完全相信他的态度,这让谷穆能更加从容的思考并且提出新的可能性。   【古墓: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不太真实,但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我觉得这应该是唯一一个最合理的可能。在这个基础上,如果真的是云晖得到了我的大纲,那么他为什么发布时间能早于我也容易推测——】   【古墓:因为我每天的更新都是固定的,所以如果云晖完全能从我的更新频率来推算进度,赶在我更新之前就将情节发表出来。】   【责编菠菜: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要怎么证明这些情节是你先想出来,只是不小心泄露出去才被云晖抄走的呢?】   【古墓:我有存稿,我可以把存稿发给他们看。】   【责编菠菜:没用的古老师,别人不会承认的。他们会说你的存稿也不过就是照着云晖抄出来的,即使其中有云晖还没来得及抄走的情节,也顶多会说是你停止了抄袭而已。】   【古墓:那怎么办……】   【责编菠菜: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想想大纲究竟是在哪里丢失的?如果能找出证据,那么这件事就简单了。】   谷穆陷入回忆,可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越急着想起来的时候它越不灵光。谷穆思索了半天,还是感觉大脑空空。   无奈下,他只能先回复道:   【古墓:你让我仔细去想想、理一理,然后我到时候再联络你。】   他退出企鹅,就疲累得向后倒在椅背上。只觉得此时脑海中的思绪杂乱无章,完全理不出个线头。   这时,谷穆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于是愣了下后从椅子上站起,过去开了门。   “谷穆,他们说得那个抄袭事件是怎么回事?”房门口,加尔威站在那里一脸慌张地询问道。   谷穆问:“你都知道了?”   加尔威说:“网上都闹翻天了。大部分人都在骂你,还有人说要脱粉,有的人则在辩解说什么只是撞梗不是抄袭……群里的大家也都慌得不行,群主在安抚她们说要等你之后的回复再说……我、我也忍不住,就想来问问你。”   “我没有抄袭。”谷穆郑重地说。   他话一出口,加尔威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成了明显的如释重负:“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抄袭呢?你写的明明比云晖好一万倍!!”   虽然听起来很感动,但这种脑残粉滤镜还是算了吧。谷穆哭笑不得,但心中的情绪倒是好了点。   “那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加尔威问,“总觉得不太好搞,你想出应对的主意了吗?”   谷穆摇了摇头:“还没有。”   加尔威说:“那你不如下楼来跟我们一起想吧!大院和白花花花也在,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样或许也好,听到加尔威的提议,谷穆点了点头。   然后他跟着对方一起下楼来到活动室,一进去白花花就迎上来拉着谷穆过去,让他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而旁边的元贺思则给他递了一杯安神的清茶。   感受到他人的关怀,谷穆心中的愤怒焦急渐渐平息,心中开始变得酸酸涩涩的,又带着点甜。   “所以你现在主要是需要回想一下,曾经在什么时候把把大纲泄露出去过?”   谷穆跟其他人解释完了当前情况后,元贺思便开口询问他道。   “是,但是仓促之间就让我回想,我实在难以马上回想到。”谷穆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想。”元贺思说,“起码可以排除在公寓里泄露的情况,因为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听到元贺思这么一说,谷穆立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带着电脑出门的次数……”   “三次。”   “什么?”   在谷穆刚开始回想的时候,元贺思就已经淡淡地说出了答案。   “从你搬进四合院公寓开始算,到今天为止,你曾带电脑出门的日子一共有三次。两次是带出去进行维修,一次则是参加去年你说的作者大会。”   谷穆目瞪口呆地看着元贺思,再一次感受到了房子成精的好处。   “我送电脑去修理的时候基本都陪在现场,而且也都是当天来回,所以不太可能是那个时候泄露的大纲。”谷穆皱眉说,“至于作者大会……”   他当时把电脑带去了酒店的房间,并且的确有一阵功夫是不在房间里的。而且那次作者大会上他也看见了云晖……谷穆越想越觉得有些可疑。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出手机,登上企鹅联系菠菜。   【古墓:菠菜,去年我们参加作者大会时住的那个酒店,你能不能跟他们借出一下走廊监控?我想看看云晖有没有曾去过我的房间。】   消息发过去后等过了好一会,菠菜才回复他:   【责编菠菜:不行啊,古老师,时间太久远了。酒店监控录像都是最多保存一两个月,现在不说他们能不能同意,就是能同意应该也都被新的录像给覆盖了。】   这条线索居然断了吗?   谷穆感到十分失望,尽管在他的恳求下菠菜还是同意了去联络酒店看看。但关掉手机企鹅后,他的心情还是不太明朗。   众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谷穆坐在沙发上呆呆过了许久,突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要去先发一条微博,告诉大家我没有抄袭。”谷穆说。   白花花说:“可现在的情势都有利于云晖,你发表微博的话肯定会被他们骂死的!”   “这种事我也知道,可我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谷穆沉声说,“很多人还在等我的回应,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而且我若是逃避太久,有些人肯定就会认为我是在做贼心虚——我必须发声。”   “啊!”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得不得了的时候,加尔威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让众人瞬间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加尔威顿时缩了缩脖子,然后又急忙叫道:“我、我想起来一件事!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你先说出来听听。”元贺思说。   “那次作者大会的时候,我不是跟白花花一起偷溜过去了吗?当时我还拜托了新认识的朋友给我拍摄古……谷穆的照片,结果他给我拍回来了一堆云晖——这件事你们还记得吗?”   “所以我就在想,当时朋友给我拍摄的那些照片里,会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知道这可能毫无联系,所以只是想起来跟你们说一嘴。”   “我觉得有照片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白花花帮着说了一句,“万一就拍到了什么呢,对吧?”   “对对!”加尔威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元贺思问:“那些照片现在在哪里,你还保存着吗?”   加尔威说:“在我房间!我当时随便扔在了角落里,但翻翻应该还能找到。”   “那你现在就去把它找出来,然后拿来给我们看看。”元贺思果断道。   加尔威连连点头,飞快地跑上了楼。谷穆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抱希望。   因为在他看来,加尔威说的那些照片可能只是单纯的签名合影照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一些云晖对着镜头微笑的场景——这样的照片在云晖的微博里根本就是一抓一大把。   过了片刻,加尔威灰头土脸地下了楼。身上邋里邋遢的,就像是翻了垃圾堆一样。   “我找到了,就在这!”加尔威把一摞照片放到活动室的茶几上,展示给众人看。   谷穆率先拿起来翻阅,注意到这些照片更类似于偷拍。大多数场景都是云晖侧面或者是背面的影像,偶有几张正脸也不是很高清,看上去像是连拍下的产物。   “这些派不上用场……”   谷穆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因为她正翻着照片,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但在照片的边角处,却能看到一个翠绿的塑料水杯被放在桌子上的水壶旁边。   “这是我的水杯……”谷穆睁大眼睛,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其他人问道。   “这是那天我带过去的塑料水杯!所以这张照片是在我的房间里拍摄的!”谷穆激动起来,“所以那天云晖的确进了我的房间,这张照片就是证据!”   元贺思皱紧了眉头,没有跟着谷穆失去冷静:“但是光凭这一张照片的话,还不足以作为证据。”   的确,光是一个水杯的话说明不了什么……云晖有的是理由可以为他自己进行开脱。而且就算对方承认了自己进过谷穆的房间,也无法证明对方进入房间就是偷了他的稿子。   谷穆咬着唇,觉得有点不甘心:“加尔威,这些就是全部了吗?你还有更多的照片吗?”   “我手上就这些。”加尔威说,然后他在谷穆失望之前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朋友他当时应该拍了更多,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来!”   谷穆问:“那你能帮我去询问一下他吗?”   加尔威点头:“当然,等今晚上我就去找他!”   得到加尔威的答复,谷穆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得到的并不是完全的利好消息,但前方终于有了一点曙光,不至于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无策……光是这样,他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不少。   就在这时,元贺思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引起了谷穆的注意。他看向对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吗?”   元贺思站了起来:“有人在院子门口,我去接一下。”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而谷穆却对这个时候前来拜访的人感到了好奇。   过了一会,出去的元贺思又回来了,身后还多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总让谷穆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直到看见对方一进屋就对着白花花点了点头打招呼,谷穆才记起对方的身份,是当时他曾见过一面认为是个“人才”的经纪人先生。   “你好,谷穆先生。”经纪人没有去到白花花身边,而是走了过来向着谷穆伸出手,“这好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第一次自我介绍吧,我叫金烁。”   谷穆和对方握手,却不明白对方的来意。而这时白花花在旁边兴奋地说道:“这是我叫来的帮手哦,关于网上的舆论战金烁很懂的!我之前参加选秀,在网上被对手黑的时候就是他帮我搞定的!”   加尔威惊讶道:“你之前被人黑过,为什么我不知道?”   白花花一脸得意:“所以我才说金烁很厉害,当时的事情都没掀起来他就率先发现并且解决掉了,连一直关注我的你们都不知道。”   谷穆没仔细听白花花说话,身体有点紧张,因为对面的金烁从一进门坐下后,目光就一直紧紧盯着他不放。   然后这时,元贺思忽然挪了一下位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挡在了谷穆面前。这才让金烁愣了一下后收回目光。   “谷先生,我能否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金烁托了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对于这次的事件,您希望我提供怎么样的帮助,是想要反击还是单纯的澄清就好?”   谷穆躲在元贺思身后茫然:“这有什么区别吗?”   金烁侃侃而谈:“使用的手法区别很大。如果只是希望单纯澄清,那么就需要越快越好,在谣言还没有传遍全网的时候就发布声明,将苗头掐死。   “而如果希望反击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所有的行动比起自身来说,会更参考对手的举措来行动。目的是以退为进,引诱对方深入。然后给予其沉重打击!   “所以相对来说选择反击的话,你要承担的风险会变得更多,我这边的操作也更繁琐。因此我必须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谷穆听完解释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金烁在耐心地等待,之后谷穆终于抬起头,脸色坚毅:“我想选择反击。……虽然我不想与人为恶,但也不想总是被人盯上。   “而且抄袭这件事也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不能允许有人偷走我倾注了心血的作品后,还反过来用污水抹黑他!”   听到谷穆的回答,金烁淡淡地点了头:“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   早上9:00,微博。   在抄袭事件出来后,所有关注灵异的微博书粉们战成了一团。   他们掐了一天一夜,然后忽然得知当事人之一的古墓发表了关于这件事的声明,于是呼啦一下全都涌去了古墓的微博下面。   在对方的那份声明中,古墓先是拒绝承认自己有抄袭的行为。他说《迷途》的所有情节皆是他本人进行思考后想出来的,是独有的思维产物,所以不存在任何借鉴或者是照搬他人的可能。   并且为了增加说服力,古墓还在声明中放上了他已有的存稿截图和写过的一部分创作大纲。多达十几万的存稿截图和详细的大纲内容,让所有观看的网友都觉得震撼。   于是当下里,就有一些评论开始表示能够相信他,认为他并没有抄袭。   但是这种声音还是少数,更多的还是那些反对者:   【虽然又放存稿截图又放大纲的,但关于你为什么会和云大大新书情节那么相似的原因,你还是根本就没有进行解释!】   【这种证据算什么?又没有全部发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只写了一部分装样子。而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撞一个梗就算了还连环撞梗,这种话谁信?】   【既不肯解释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迷途》和《狼人小屋》的剧情那么相似,又不肯承认自己抄袭,那你的意思岂不是想说云晖抄你的?真搞笑,你怎么这么大脸呢?】   【我不管,古墓说他没有抄袭,那我就相信他肯定不会抄袭!我从他出道的时候就在追他的书,他的灵感和情节走向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真的没有觉得他在抄袭,因为如果是抄别人的剧情,那全书的基调肯定会有不对劲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   尽管评论中有不少像这样支持古墓的回复,但基本还是淹没在了云晖粉丝和路人的冷嘲热讽中。   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情节能相似成这样那就是抄袭。而既然是云晖发表的时间早于古墓之前,那就是古墓抄了云晖——没错了。   .   古墓发表声明的同一天。   中午11:00,微博。   一个专注娱乐圈八卦的大V忽然发表了一条和娱乐圈完全没关系的其他微博:   【八卦小能手V:来列举一下其他行业颜值不输于娱乐圈的职业男神~   【附:九宫图.JPG】   评论区:   【哇,有些长得太好看了吧?不出道都可惜了。】   【呜呜呜,为什么我待得行业就没有这样的帅哥?一个个全都是青年秃顶,让人心酸落泪。】   【感觉其中不少我都认识……我是不是颜狗没救了?】   【啊,第六张图我认出来了,那是我们云辉大大呀!博主真是太懂了,我们云晖大大的颜值真的是吊打业界的。】   【他是长得不错,但和明星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吧,粉丝至于夸成这样吗?】   【我们云晖大大就是长得最帅的!你看不出来只是因为博主给的照片太糊了。】   【对呀,为什么其他照片都很高清,只有我们云大大那么模糊?我要看更多的照片!求博主放高清照片!】   【八卦小能手V:想要高清照片可以啊。转发吧,转发要是过十万,我就给你们放更多。】   .   云晖这两日几乎没有码字。   他与古墓的抄袭事件在网上曝出来之后,这几天内他都在一直不停地刷新微博,观察舆论的走向。   因为他的手脚做得很好,而且又请了一批水军。所以目前为止网上的舆论大部分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古墓在发表了那篇声明之后再也没上线,也没说更多的话,完全不管自己声明的评论区下面变成了怎么样的骂战海洋。   这样的情况让云晖终于确定古墓那边应该是已经无力招架网上的声讨了,所以不会有人再发现他偷稿的事实。   想到这里,云晖心中洋洋得意,觉得一切都胜券在握了。   于是到了现在,他终于有胆子上微博,发出那篇他提前好久就写好了的声明长微博。   这条微博和古墓发的那篇声明对应,同样表示他没有进行过抄袭。并且在得知这次事件后感到震惊和痛心疾首,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前辈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且委婉地奉劝对方一时犯错没关系,但请不要一错再错还要污蔑别人……   他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便点击了发送。   微博发出去不久,他的粉丝们便在评论区活跃打卡。赞同他的话语,拼命地进行吹捧。   云晖一路浏览下来,看得那是神清气爽。然后在其中,他注意到了那么一条微博:   【我们云大大真是又有才又有貌,都上了隔壁大V的排行榜,和某些抄袭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没错没错,那条微博我也看到了!姐妹们快去转发呀,博主说了只要转发够高,就能发更多的美图出来。】   哦,是在说那条职业男神的微博。云晖心想。   那条微博他也看见过,对于别人的夸赞心中也是暗爽了一阵,但他当时还是更担忧抄袭的这件事,所以没有关注太多,直到现在看到评论才又想了起来。   这或许也是一个炒作的好机会。   云晖看着他的粉丝们在评论区下面呼吁转发,便觉得手痒痒的。他不想错过这波热度,于是干脆叫水军在帮他控评之余,也帮着多去转发一圈壮壮声势。   很快,那条职业男神的微博转发数量就已经过了十万,甚至向着三十万的大关前进。而八卦小能手也非常守约,在转发刚过十万之后,就立刻又发了一条新微博,将说好的更多云晖照片甩了出来。   【博主666!】   云晖的粉丝们完全霸占了评论区,嚷嚷着舔屏。过了半天之后,才渐渐有其他的路人评论出现。   【这发的照片怎么看上去都像是偷拍的?】   【我也觉得,这是在哪拍的,怎么看起来像是在酒店?】   有人提出质疑,也有火眼金睛的人很快就扒出了照片上的时间地点:   【我认得这个酒店装潢,这是C市的仁星大酒店。好像在去年曾经被包场举办过一个出版社的作者大会,这个叫云晖的作者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参加者吧,所以才有这种照片。】   云晖注意到事态发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   当他看见八卦小能手发出来的那些照片时,大脑顿时嗡的响了一下,全身冰凉。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当时的这些照片?   云晖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曾经努力压制住的恐怖回忆好像又浮现在了心头:   相机漂浮在空中,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追打着他。而他为了躲避则从楼梯一路摔下去,骨折住院了许久……因为当时的这件事,导致他晚上都吓得睡不着觉,总觉得有鬼怪藏在哪里等着冒出来,就连面对他自己写的灵异,都差点写不下去。   不行,不能让这条微博继续留着,必须要想办法删掉它!   云晖下定了决心,但还没等他去跟微博客服举报,试图联系花钱删除的时候,他看到有一条评论正用飞快的速度冲上了热评的位置:   【卧槽,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张照片的云晖对着的电脑,屏幕放大了显示的是不是《迷途》的大纲文稿?   【附放大后的图片.JPG】   云晖手一哆嗦,鼠标滑出去差点直接关掉网页。   然后他手忙脚乱地切回来页面刷新,局势已经在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速狂奔:   【还真的是《迷途》的大纲!虽然还是有点模糊,但我看到方的角色名字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迷途》?云晖又是谁?】   【天啊我也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云晖的房间电脑里,显示的居然是《迷途》的文稿?!】   【请叫我真相帝,我好像发现了盲点。大家都觉得云晖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偷拍的,但是我恰好住过一阵子仁星大酒店,知道他们那里虽然酒店装潢都是一样的,但双号房和单号房的摆设其实有不同。   【而我去搜了云晖的房间号——他当时自己发在微博里的,发现他住的是811,是单号房。可照片里的房间摆设却是双号房才有的……这代表什么你们自由心证。】   【云晖没在他自己的房间?那他在谁的房间里?】   【呵呵呵呵,在谁房间还用说吗?我就问《迷途》是谁写的?】   【细思恐极啊……这是去年的作者大会吧,然后云晖进了古墓的房间并且打开了电脑和《迷途》的大纲文档……然后现在掐得火热的抄袭事件,这……】   【的确是细思恐极的真相呢。】   ……   舆论的反转好像只在一瞬间。   云晖也不知道怎么等他缓过神,再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了。   明明之前还在向着他说话的路人们,突然把矛头对准了他,骂得比之前骂古墓的时候更加难听。除了“抄袭狗”“人品败坏”以外,还有人指着他发了不久的声明微博嘲笑他是什么“绿茶屌”……给云晖气得差点砸了电脑。   而且还有人把之前的盗文事件也拿出来了一并说:   【抄袭这件事一开始我就不信的,因为之前刚闹出过传播盗文对竞争对手恶意竞争的事情,再来这么一个抄袭总觉得不靠谱。但我毕竟没证据所以没吭声,现在看看,果然是这样。一个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太可恶了,亏我之前还同情了他一下,结果居然被人当枪使。我现在就是后悔,不知道跟古墓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你们怎么能这么骂云晖大大!不就一些照片能说什么,我看八成全是P的,就是为了陷害我们云大大!】   【呵呵,当时对着这些照片嚷嚷什么“盛世美颜”的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当时怎么不说是P的图,现在意外被抓到抄袭证据了,才开始喊什么假的?别把人都当傻子好不好!】   ……   云晖登录上企鹅,拼命地催促着水军,赶紧给他压评和控场。   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他的消息,过了许久,才回了他一句:   【工作室:抱歉,你这个单子我们接不了了。对方攻击的速度太凶猛了,我们怀疑对方也是雇佣了专业水军在控场。如果非要把对方压制下去也不是不能做,但你之前给的那点钱肯定不够。】   【云晖:你们要多少?】   【工作室:起码再翻五倍。】   【云晖:五倍?你们怎么不去抢!】   【工作室:就是这行价,你要给不起就退单,不跟你多哔哔。】   艹,这水军怎么比雇主还要嚣张?   云晖捂着胸口,气得直接拉黑了对方。他不信邪,又试图联络网上的其他水军工作室,可得到的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价钱,就是看不上他这生意而婉拒。   正当云晖烦闷无比的时候,山茶没眼力见地打电话进来。云晖放着不管,手机铃声就固执地响个没完,最后气得他一把拿起手机:“有什么事你不能在企鹅上说,打什么电话?”   “云晖。”   电话那头,山茶的声音冷冰冰的,瞬间浇醒了他。   云晖还是第一次听见山茶跟他这么说话,因为对方在编辑部资历浅,手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大神作者,所以想来对他有求必应,客客气气。   如今这语气,换成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   云晖总觉得心里不安,于是按捺着心中的不满问:“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做什么,网上闹成那样了你不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山茶语气嘲讽,“你可真行啊云晖,这才多久啊,你的名字就天天出现在编辑部的紧急会议里。   “主编大发雷霆,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扣了我下个月的工资还降了我整年的评级……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之前菠菜前辈说得对,是我利欲熏心蒙昏了眼,我就不该光盯着那点提成所以对你那么纵容——”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晖本就气头上,还被山茶这么一数落,立刻恼羞成怒了。   “呵呵,没什么。”山茶说,“我就是来打电话通知你,因为你惹出来的这些事,编辑部中这边重新考虑了一下,认为你不适合再参加这次的征文比赛——恭喜你,你的《狼人小屋》被剥夺比赛资格了。”   “什么?”云晖大叫道。   而这还没完,山茶还在接着说:   “除此之外,主编也在考虑以你的心性是否还合适签约在我们出版社,毕竟不管盗文还是抄袭同出版社作者带来的损失都是实打实的……所以看在我当过你责编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从此收敛着点,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你的合约。”   说完这番话,山茶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连声招呼都没跟云晖打。   而云晖也顾不上这个,举着手机感觉浑身都凉透了。   剥夺征文比赛资格?   考虑解除作者合约?   这是在开玩笑吧?只是他在做梦吧?   不然的话,事情究竟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呢?   明明在不久之前,都还是他在占据上风啊!   云晖目呲欲裂,在房间内发疯地像野兽一样发疯大喊,砸着眼前一切所有能见到的东西……   可即使这样,他也却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最终颓废地倒在地上,心灰意冷。 第50章 上访谈   “谷穆你快来看,云晖那家伙把他所有的微博都删了!”   四合院公寓内,加尔威高兴地举着手机给谷穆看。而谷穆之前刚跟菠菜通完话,得知了云晖被取消比赛资格的事情,所以闻言只是笑了笑。   “这都得感谢金烁先生。”谷穆说。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因为造成现在这种结果的一连串行动,几乎都是由这位经纪人一手操办的。   而经过这事,谷穆才终于明白当初白花花和对方签约的时候,熟悉娱乐圈的刘单为什么会说对方还算可靠,而没有阻止白花花被对方拐骗……是挖掘走。   想到这里,谷穆就去找白花花,要了一下经纪人的电话,亲自打过去道了声谢。   而金烁似乎对他的道谢电话完全不感觉到意外,只是淡淡回答道:“谢谢什么的其实不需要,谷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那么我希望你现在参加征文的那本《迷途》,将来获奖影视化后演员选择方面能多考虑一下我旗下的艺人。”   金烁旗下的艺人不就是白花花吗?谷穆腹诽道。   他想起了之前白花花曾跟他说,经纪人让她过来打好关系抱大腿,尽量蹭出个主演的事……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其实让白花花来担当主演什么的,谷穆也不是完全觉得不行。毕竟白花花自从签约正式开始上演技课程以后,演技水平是肉眼可见地在上升。   可问题是这位金经纪人对他的期望可真大。谷穆都没觉得他的就一定能获得这次征文比赛的冠军,可对方已经连获奖后的影视化都预谋上了。   .   一般来说,网上的事情热度来得快退的也快。   谷穆和云晖的这次纠葛闹起来的时候感觉轰轰烈烈,可尘埃落定后没几天,在网络上就连片水花都掀不起来了。   而通过这些事情,谷穆最近倒是回想起了不少事情——不是关于方面,而是关于他和四合院公寓的其他人。   他想起刚参加作者大会的时候,曾经还跟公寓里的其他人承诺到时候回来就带着大家一起出门旅游,结果因为白花花和加尔威都有事情耽误而没能成行。   现在刘单又离开了,从那天起公寓就一直好像少了点什么。   “……所以,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再一起出门玩一次?”   在晚饭时,谷穆向其他人询问道。   “好啊好啊,我想出门玩!”   白花花和加尔威完全是举双手双脚地赞同,元贺思也没有异议:“但是你怎么会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谷穆说:“因为我感觉大家最近都为我的事情操了很多心,现在好不容易过去了,我就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他说着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想能跟你们多留下一些回忆,这样即使像刘单那样离开后,还能留在心底多回想回想……”   “呸呸呸,你说得这话就好像你要和我们分开一样。”白花花说,“言语有灵,快收回快收回!”   白花花扑过来要捂住谷穆的嘴,旁边的元贺思静静地看了会他们打闹,忽然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要不要明天一起去看湖畔公园的灯船游行?”   “灯船游行?”谷穆问。   元贺思点点头:“对,我之前看过他们发的传单,似乎还会在船上表演歌舞。而且演出时间还是在晚上七点半,这样加尔威也能跟我们一起去。”   “灯船好,我们想看灯船!”   白花花和加尔威一起快活地叫了起来。   谷穆却有点奇怪元贺思平日一直在公寓里,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并不是固定的公园活动。而面对他的疑问,元贺思回答道:“我觉得你能够喜欢。”   “我?”   “我们上次一起去水族馆的时候,因为我的关系都没有怎么玩就回来了。我一直想要补偿,所以多关注了一些类似的活动。”元贺思顿了顿,微微蹙眉,“我让你苦恼了吗?”   是很苦恼,但是在感情方面上的苦恼。   谷穆觉得元贺思再这么“撩”下去,他会真的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向对方坦白心意。   可是他却不敢这么做。   第二天晚上,四合院公寓的所有人就一起出了门。   他们来到湖畔公园的时候,四周已经是人山人海。公园的湖泊处架着高高的栏杆防止人跌落,元贺思用了点“技巧”,让他们能顺利挤过人群,来到湖边的最前方观赏。   “灯船来了!”   不知道人群中有呼喊了一句。   谷穆握着栏杆,眺目远望。装饰着彩灯的船只航行在同夜色一边漆黑的湖面,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了水面,映着水波闪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浪。   随着船只的逐渐靠近,优美的音乐也传入人的耳膜,船只上有衣衫华美飘逸的舞娘伴随着音乐起舞,灯光打在她们身上,轻巧跳跃的脚步踩出嘭嘭的鼓点。   除此之外还有穿着动物套装的玩偶在不停冲着岸边的孩子们招手,无论船上岸边,都带起一阵阵的热闹与欢呼。   白花花和加尔威几乎玩疯了,谷穆转眼就瞧不见了他们的身影。索性也不怕他们走丢,干脆就不管了。   而元贺思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趁着对方不注意,谷穆悄悄偷看着元贺思的侧脸。对方目不斜视,一直注视着前方缓缓行驶过的灯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然后元贺思毫无征兆地转过了头。   没想到偷看还能被抓个正着的谷穆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仰差点跌倒在地,还是元贺思拉了他一把。   等谷穆站直身体,对着元贺思探究的目光,就尴尬地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刚才自己的行为。   “谷穆谷穆!你吃棉花糖吗——”   这时,加尔威从远处挤了回来,举着手中的三根棉花糖不停挥舞。等到谷穆和元贺思齐刷刷地看向他时,他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竟然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干什么这么看我……你们不想吃棉花糖?”   谷穆松了口气,倒是挺感激加尔威这个时候来解围的。然后他听到身旁的元贺思开口说话:“我没有棉花糖吗?”   “大院你的在白花花手里!”加尔威重新恢复了活泼,“咦,白花花呢?”   “我在这!”   白花花的脑袋从人群中钻出,又很快被流动的密集人群给淹没冲走:“呀呀呀呀——冲走了呀——”   谷穆:“……”   最后他们急忙上去“营救”,千辛万苦终于把鬼捞回了岸边的栏杆旁。   白花花心有余悸地说:“太可怕了,这些人到底是来看灯船的还是来玩人挤人的……”   她鬼虽然成功回来了,可手上的棉花糖却挤得变了形,感觉完全不能吃了。   谷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棉花糖,犹豫又试探地问元贺思:“我的分给你一点?”   元贺思点了点头。谷穆便伸手想撕下一块递给对方,却没想到元贺思自然地一探头,在他棉花糖没咬过的那一侧咬了一口。   谷穆呆住了。   而元贺思则低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咔嚓。”   谷穆被这一下快门声惊回了神,没顾着回答元贺思的询问,向着闪光灯亮起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加尔威举着一个眼熟的淡蓝色玩具相机对着他们拍照。   “这个相机是?”   加尔威回答:“朋友借我的,我想多拍点照片给刘单也发过去,这样就等于是我们一起在看灯船了!”   说到刘单,大家的情绪都微微低落了一瞬。   白花花说:“我好希望刘单也能真的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看灯船。”   加尔威嘀咕:“我也想。不过除了刘单,我也好想让薇薇安也能看见……”   谷穆问:“薇薇安?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朋友?”   加尔威说:“对。”   谷穆说:“可是我记得她,你和她认识应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终究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对方是不是应该已经死掉了这种问题,而加尔威强打起精神说:“所以她不可能看得到了……但我真的想让她看一看现在的世界。”   “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谷穆问。   加尔威摇了摇头,反问道:“谷穆你呢?你也有想跟对方一起看灯船的人吗?”   “我?……应该是,没有。”   谷穆抿了抿唇,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之前人生的失败。竟然连一个能够怀念,想要和对方一起看灯船的人都没有。   旁边的元贺思宽慰他:“这样也很好,起码心中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大院你呢?”白花花也凑了过来,“你有没有这样的人?”   这回轮到元贺思愣住了。随后谷穆看到他扭过头遥遥望着灯船,脸上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愁:“当然有,但是却是找不到的人……”   谷穆沉默着,沉默着捏紧了拳头。   灯船游行结束后,大家又在市中心里逛了一圈。   白花花拉着大家一起去了KTV,让他们听她在选秀节目里学的那些歌曲。结果不知道因为是唱的太好而包厢隔音太差,还是来KTV的顾客群中追星族比较多,唱到一半竟然有人认出了白花花,然后堵在他们的包厢门口围观。   谷穆他们只能匆匆忙忙地拿着东西就跑,躲避那群人的手机摄像。加尔威吓得都变回了蝙蝠原型,在空中乱飞乱撞,惊得一群女性粉丝夸张地尖叫——   就这么消磨时间到了半夜一两点,众人才回到四合院公寓,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谷穆在这一天里玩得是真的很开心,少有的体会到了那些不是家里蹲的现充们为什么都愿意天天出门和朋友玩的心理。   但时间过得再开心,仍旧有一块小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彻底放松。   他在床上躺了半天睡不着,干脆爬起来走到书桌旁打开了电脑。   之前为了发表澄清声明,谷穆把一直以来都设为置顶的寻人启事撤了下来。直到事情平息后,他才重新换回去。   可是从发表这条寻人启事这么久,他微博的知名度水涨船高,可回应这条启事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谷穆惯例检查了一遍私信,然后惯例的失望关闭……咦?   在鼠标堪堪移动到红叉附近时,谷穆终于摆脱了这个习惯性动作,盯着刚刚打开的那条私信身形一顿。   【我知道元家的消息。】   谷穆左手抓着桌子边缘,身体不自觉得往前倾。他去看了一下这个发信人的名字,是一串他辨认不出来的火星文字。   【古墓:你都知道些什么?如果能告知我必有重谢。】   即使看对方的ID总觉得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谷穆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给对方留了言。   他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回复,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是个夜猫子,他的私信刚发出去不久,对方的回答就来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不想在网上说,你要想听就来跟我面谈。】   【古墓:为什么不能网上告诉我?】   【你来面谈的话,我才告诉你。】   谷穆皱着眉,不管他怎么询问理由,对方都只是一句车轱辘的“希望面谈”。这让他停下了跟对方的沟通,身体往椅背上一靠。   总觉得有些奇怪,不会是恶作剧消息吧?   谷穆想干脆忽视对方算了,可紧接着又想到如果对方是真的知道点什么怎么办?   如果只是对方谨慎,不想将熟人的消息告诉网络上的陌生人,所以才希望能面对面的交流……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古墓:我可以接受面谈,但你在哪个城市,如果很远的话难道我还要坐飞机去找你?】   【我就在C市。你要来就明天下午一点,去锦绣街的青春咖啡吧第一排靠窗位置,穿黑色外衣等我。】   【古墓:好,就这么说定了。】   不管对方是骗人还是真知道点什么,谷穆都决心去看一看。   第二天的上午十一点,谷穆穿上了一件黑色外套就准备提前出门候着。   白花花去工作,加尔威则在房间里睡觉。谷穆走出公寓楼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碰到,但就在他要推开院门离开时,身后元贺思喊了他一声:   “谷穆,你是要出门?”   谷穆回过身点头:“对,晚饭前应该能回来。”   元贺思走过来:“你准备去哪里?”   “就是出门采采风,找找灵感什么的。”谷穆含糊道。   他不太想现在就告诉元贺思他的目的,生怕对方只是在恶作剧,而让元贺思感到失望伤心。   元贺思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我觉得你今天还是先别出门了。”   谷穆一愣:“为什么?”   “日历写着今天诸事不宜,我觉得还是在家里躲躲比较安全。”   “黄历?”   “不,是四合院公寓历。”   这是哪门子的历法??   “我今天真的有事,”谷穆斟酌着说,“如果你不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元贺思问:“真的一定要出门?”   谷穆点了点头。   元贺思叹了口气,不再劝阻他。   谷穆以为元贺思同意了,便转身推开院门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元贺思忽然伸开双臂,在谷穆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轻轻抱住了他!   谷穆的手立刻僵住,院门从他手中滑开重新关上,发出碰撞的巨大声响。但就算这样,也震不回谷穆的心神。   他能感觉到元贺思并没有将他抱实,只是靠近他的身体虚虚搂了一下,随后又很快分开。   可就这么一下,已经足以炸得谷穆脑袋里全是嘭嘭的灿烂烟花。   “你你……你这做、做什么?”谷穆磕磕巴巴地问。   元贺思说:“日历说的,今天宜拥抱。”   你刚刚不还是说今天诸事不宜吗!!   谷穆木着脸问:“黄历?”   元贺思说:“不,四合院公寓历。”   谷穆:“……”   行叭,你赢了!   谷穆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家,坐上车一路来到锦绣街的青春咖啡馆。进门后找到对方说得第一排靠窗位置,看了眼手机时间:   12:00。   谷穆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望着外面的街景耐心地等待。   12:30。   ……   13:00。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到了约好的下午一点。   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说说笑笑的几个女学生走了进来。   不是。谷穆摇了摇头。   又过了几分钟,进来一位夹着公文包一脸疲累的上班族,对方大步流星地绕过谷穆坐着的位置,去了后方。   这个也不是。   14:00。   谷穆开始拒绝了服务员给他续杯的提议,开始思考自己被人耍了的几率有多大。   15:00。   好吧,是百分之百。   谷穆叹了口气,起身结账,走出了咖啡馆。   然后他盯着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发了一会呆,脑中转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元贺思真相。”。   或许对方说得对,今天的确不宜出门,所以才会白白浪费了两个多小时。   谷穆准备回家。   他走到车站,坐上公交车,换乘了一次然后下来,顺着郊区的小路慢慢往公寓的方向走。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谷穆总觉得他身后似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气息若隐若现,之前在人多的时候察觉不到,可一来到这种僻静郊外就变得有些明显。   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走到一半猛地回头,却没有瞧见任何一个人。   谷穆觉得老是被动也不是办法,于是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出来。”   无人应答。   谷穆又喊了一遍:“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要有什么事就给我面对面的说!”   他一边喊,右手拿着手机背在身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按下紧急报警电话。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电线杆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大的女生板着脸从后面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对方的年纪和模样都让谷穆为之一愣,准备报警的手指动作停了下来。   “你是……”   谷穆刚开口询问,话没说完,那个女孩猛地抬起头,向着他这边面色狰狞地快速跑过来。   她的双手还紧紧握着一个细长的东西,阳光落在那个东西上还映射出一片白晃晃的光——待她跑到近前,谷穆才看清楚那东西的真正面目。   是刀。   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啊啊啊啊——”   女孩跑过来的速度太快,等谷穆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一边大叫着一边用那把折叠刀对准谷穆肚子捅过去!   谷穆下意识地想躲,却来不及,眼见着刀尖刺破了他的侧腹衣衫,就要捅入柔软的血肉——   却听见“咯嘣”一声,那把折叠刀突然卡住不动了。   女孩脸涨红,双手双脚拼命用力,刀尖仍旧纹丝不动。谷穆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对方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谷穆往后跑了几步和那个女孩拉开距离,这才急忙检查自己的身体。   他握住那把卡主的折叠刀晃了晃,发现手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于是用手摸进他的衣兜,愣了一下后,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眼熟的骷髅头。   “是你?”   谷穆把骷髅头举起来,确认了这的确是元贺思种在院子菜地里温养的那个骷髅头。只是体积莫名其妙的缩水了好几圈,变成了可以放在口袋里的迷你型,导致他揣着对方走到现在才发现。   这是什么时候进入他口袋里的?   是那个时候?   谷穆回想起了临出门前,元贺思那让他脸红耳赤的虚虚一抱,若有所思。   “咔咔。”   骷髅头嘴里咬着那把折叠刀,一个用力,就把刀尖部分给咬断了。   “怪、怪物!”   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谷穆以为她会逃跑,结果对方却又一次冲着他扑了过来。   “果然是你陷害的云晖大大!怪物!恶魔!啊啊啊——”   女孩挥手打向谷穆,但还没等她打中,谷穆手中的骷髅头自己跳了起来,一口咬住对方的手指头,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谷穆眼前一花,只觉得骷髅头的上下颌骨狠狠一合,女孩被咬住的手指便齐根而断。鲜血四溢,断指先是从谷穆的眼前飞过,然后才砸落进地上的尘土中。   谷穆完全没料到平日无害的骷髅头居然能咬断人的手指,惊得叫了一声。随后他上前想要阻止骷髅头,却在看到女孩的手指时身体一顿。   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一根都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谷穆看向地面,那里平平整整,除了泥土就是石子,根本没有什么他之前看见的断指。   是错觉?   可那个女孩抱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打滚哭叫,凄惨得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谷穆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谷穆报了警。   不管对方是不是只是个小女孩,动了刀那就不是小事。警察蜂拥而来,又带着他们蜂拥而回。   到了警察局,那个女孩被带走不知道去了哪,谷穆简单做完了笔录,看着范警察苦笑。   “你这运气不行啊,要不要去庙里拜拜,怎么老来警局呢?”对方一脸同情地对他说,“不过你这次也真走运了,幸好那小鬼年纪小买了假冒伪劣的刀,刀尖崩断了。不然你这没躲过去,就不是在这做笔录而是该去医院躺着了。”   谷穆只是含含糊糊地应和着。   “你自己能回去吗?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人来接你?”范警察关切地问。   谷穆想说不用,但最终改了口:“好,麻烦请打给我住的公寓房东。”   他想要见元贺思了,现在就想。   在那个女孩拿着刀对着他肚子捅过来,而他察觉躲不过去的一刹那,谷穆当时心里想的就不是恐惧害怕,而是元贺思的身影。   如果真的因此而受伤,甚至因此而死的话,他危急关头最后悔的事情竟然是从来没有向对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这件事。   谷穆原本以为他能够不在意,就这么独自抱着这份感情将其带进坟墓。可他终究高看了自己,事到临头他根本无法像他想象的那么淡然处之,满心满脑的都是后悔和不甘心。   谷穆在警察局的大厅角落坐下,等待元贺思过来。然后他正沉思着,忽然听见警局大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哭啼声。   那是一对中年夫妻,身上穿着的衣服有点寒酸,脸上也遍布皱纹一脸沧桑。他们互相搀扶着哭得老泪纵横,在谷穆和他们对上视线后,立刻奔着他脚边就跪了下来。   “小伙子,小伙子求求你了,大娘求求你了,你就网开一面吧——”   “你们在做什么!?”   “……她只是不懂事,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啊!你要怨你就打我,打我这个老骨头,求求你原谅我闺女吧,她还小她真的不能坐牢啊!”   那一男一女的中年夫妻拖着谷穆的脚,在地上又跪又滚,不少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过来,还有警察上来试图将他们双方拉开。   谷穆任由他们拉扯着,从那两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和他记忆中父母的面容竟然有那么一丝重合,这让谷穆的心口忽然涨痛,来自过去的回忆让他浑身发抖并且有些呼吸不畅。   就在这时,他脚下踉跄了一下没有站稳地跌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他的脚不稳,而是整个天地都在地动山摇。   簌簌的细沙从天花板上洒落,大地仿佛发出了怒吼。大厅前台上的不少物品翻倒下来,人们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直到这时才有一声后知后觉的尖叫响起:“地震了!快跑啊!!”   人们慌张尖叫着逃窜,有警察在拼命大喊着维持秩序,而之前抱着谷穆腿不放的那对夫妻,也在相互推搡着跟着人群往外跑。   谷穆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他仿佛觉得自己灵魂似乎出了窍,成了一个旁观者,只是在看着人们的惊恐和慌张。   正因为他的这种状态,谷穆才忽然察觉这场地震有些不对,比起大地在震动,总觉得更像是警察局的房屋自己在动……   他的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一抬眼就瞧见大门口,元贺思的身影正迎着逃跑的人群逆向走来。   人群在他的身边脚步慌乱,元贺思却神色冷静,脚下走得无比沉稳。   随着他一步一步接近谷穆,“地震”也渐渐缓解,直到他站在谷穆面前时变得消失无踪。   元贺思站在谷穆身前,眼中带着一丝怒气,直到他上上下下把谷穆打量了遍后,这股愤怒的气场才渐渐褪去。   然后他仿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扭头看了一圈因“地震”而变得一片狼藉的大厅,还有从前台桌下爬出来的路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和懊恼混杂的尴尬表情。   但元贺思看着谷穆,几次想要说什么又放弃,最终只是冲着谷穆伸出了手:“走吧,我来接你回去。”   谷穆的灵魂瞬间有了重量,一下子砸回他的躯壳,重新感受到了喜怒哀乐的波动。   “嗯。”谷穆低声答应着。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手。   .   晚上回到四合院公寓,谷穆登上企鹅,把这件事情和菠菜说了一下。   因为那个女孩袭击他的时候提到了云晖,而且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范警察也跟他说在对方的手机聊天软件中,查到了大量策划这次袭击的言论。   当街用刀具袭击人,本身造成的社会影响就不好,再加上加害者又是一名疑似受到怂恿的未成年女生,警方对这件事相当看重,搞不好都会上社会新闻。   所以为了防止到时候晋江出版社在新闻上风评被害,谷穆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东家。   之后菠菜不出所料地气炸了。但他却没有多聊就下了企鹅,谷穆猜他可能是跟着主编他们紧急开会去了,于是也没管。   等到第二天,菠菜才敲了谷穆,说话语气有些严肃:   【责编菠菜:古老师,出版社这边让我跟你询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一个网络访谈?】   【古墓:那是什么?】   【责编菠菜:就是出版社这边和网络媒体合作的一个栏目,想让古老师你上去一下。主要谈谈关于最近的风波,在最大范围内进行一次辟谣。这也是为了给出版社和古老师进行一次正面宣传,尽量淡化最近的□□,】   【责编菠菜:所以我们这边希望古老师你能尽量配合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出境的话,我们可以选择不露脸并且进行变声的方式,不会透露你的任何个人隐私。】   【古墓:可是这种访谈,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上去?】   单纯以最近事件的受害人身份?这样的话节目用意也太明显了,肯定不会有太多路人感兴趣的。   【责编菠菜:当然是以晋江文学网第一次征文大赛冠军的身份。】   谷穆愣住了,半晌才回复道:   【古墓:我是冠军?可是现在征文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   【责编菠菜:网友评选阶段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边的专家评审——这种程序很快就能走完,完全可以提前结束。】   【古墓:就因为最近的事件所以内定了我?这会不会不太公平,我不能接受——】   【责编菠菜:当然不是!如果不是名至实归,岂不是给最近动荡的出版社再增添丑闻吗?古老师你网友评选阶段就是第一名的成绩,压了第二名好大一截,这种情况专家评审早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责编菠菜:所以古老师,你同意来参加吗?】   【古墓:……行,我答应你。】   谷穆不知道就这么答应对方是好是坏,但菠菜一直以来都很帮助他,如果出版社需要这次网络采访来抵消负面影响,那他出个力倒也不算什么。   之后没过多久,袭击谷穆的那个女孩在一天晚间上了新闻频道。   她坐在拘留所的窗后后面,对着记者哭得泣不成声。一五一十的将她待在云晖粉丝群,群里新上任的粉头还有其他老人挑唆她去人肉古墓的信息,并且想办法将其钓出然后让她去给对方一个“教训”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们说我还没成年,即使捅伤了人也不会坐牢,所以这件事非我莫属。我、我就……都是这帮人!都是这帮人害得我!都是她们的错我的手才会变成这样——”   那个女孩咬牙切齿地说着说着,就捂着她的一只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捧着的那只手能明显看出和正常的手掌不一样,手掌上有起码两根手指都不自然地垂着。明明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变成了残疾。   谷穆看着电视,知晓他当日看到的那截“断指”果然不是他的幻觉。   他找白花花他们询问之后才得知,骷髅头当时咬断的大概是女孩的灵体,所以肉身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却缺失了那部分肢体的“灵魂”才无法控制和使用。   “这就是沾上了鬼怪气息所以提前降下的报应,持械伤人所以断指受罚。你看她现在悔过的多真诚,如果只是伤人未遂关上个十几天,恐怕她还在怨恨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呢。”   白花花对电视上女孩的悔过不屑一顾。   谷穆知道像白花花这种非人类的道德观和人类的截然不同,所以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而新闻播出后的事态发展,也证明了出版社只为了最近的事件就想单独安排一个访谈的行为,并不是反应过度。   网上对于这种粉丝人肉并且线下PK的行为深恶痛绝,纷纷将云晖的粉丝团体骂成是“毒瘤”。并且随着舆论的越演越烈,许多人将她们过去做过的黑料翻了个旧账。   一笔一笔揭露出来,惹得网络舆论更加沸腾。   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开始出现了将视点从云晖的身上发散,骂战波及到他所签约的网站或者交好过的一些其他作者身上的行为。   谷穆参与录制的那期网络访谈,恰好就在此时上线。   .   元贺思打开网络电视,调到了谷穆今晚会登台的那个网络访谈节目。   节目选择了直播的方式,所以一开播,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就在飞快上涨,大量的弹幕划过屏幕,造成了画面的卡顿。   元贺思干脆关闭了弹幕,坐回沙发上和白花花、加尔威他们安静等着谷穆出来。   开场后,笑颜如花的女性主持人先说了几句开场白,随后就请出了登场嘉宾。   看到谷穆就这么如往常一般的走出后台,来到主持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加尔威惊讶道:“谷穆居然没有选择遮脸?我以为他不会露面的。”   的确,电视屏幕中谷穆坐在椅子上,虽然十分明显得在僵硬紧张,可他还是选择了大大方方的公开而没有藏头露面。   这和对方以往的行为处事截然不同,元贺思静静地看着,总觉得将要会发生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主持人先用唠家常的方式,缓解了谷穆的紧张,同时也对他的身份做了一个介绍。   之后话题就渐渐从日常问候转入了关于最近的抄袭事件上。   主持人说:“……这件事情过后,我知道有不少人都对你的创作灵感来源很感兴趣,可以请古老师讲讲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出《迷途》这样的故事吗?”   谷穆说:“其实在创作《迷途》之前,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瓶颈期,这件事我想很多的老书迷肯定清楚。所以我为了寻找灵感,专门搬进了一栋有闹鬼传闻的鬼屋。”   主持人小小惊呼一声:“为了寻求灵感而住进鬼宅?那请问真的有遇见什么灵异事件吗?”   谷穆:“……没有。就是普通的房子。”   主持人问:“既然不是真的闹鬼,那你新书的灵感来源自何处呢?”   听到这个问题,元贺思看到屏幕里的谷穆忽然笑了,神情从局促拘谨变成了温柔舒展:“那就要感谢我在那栋鬼屋里遇见的住户们,还有我的房东——他们是我遇见的最大惊喜。” 第51章 告白   主持人微笑问:“不知道那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古老师你愿意跟大家介绍介绍他们吗?”   谷穆说:“虽然不能告诉你们名字,但是大家共有的特质就是非常温柔吧……有了解很多事情,经常小大人一样照顾我的人;也有喜欢我的书,经常会跟我一起讨论聊天的朋友;有一心向着梦想努力,在努力奋斗的女孩子……   “从他们的身上,我总能获得非常多的触动。不止体现在我的作品中,也体现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我深深的被他们影响着。”   主持人说:“原来是这样,光听描述就感觉是一种很让人羡慕的邻里关系。那除了这些邻居,房东先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谷穆夸奖四合院公寓的大家时,加尔威和白花花都一脸感动。听到主持人开始询问他,元贺思也不由得稍稍坐直了身体,想要听听谷穆会怎么说。   “我的房东……”谷穆顿了顿,不自然地紧张起来,“他应该是《迷途》的最大功臣,可以说,没有他也就没有了《迷途》这本书。”   主持人问:“你的意思是说,迷途是为对方而书写的?”   这算是一个偷换概念,但能增加嘘头的语言技巧,在访谈类的节目中见怪不怪。   有的嘉宾可能为了节目效果,会故意顺着主持人的话语说下去。不过如果是谷穆的话,肯定会马上红着脸否定吧。   正当元贺思下意识地得出这种判断时,屏幕里的谷穆蓦地攥紧双拳抬起了头。摄影机立刻配合的拉近距离,放大了他脸上充满决心和坚定的表情——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要说些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表现。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承认是的。”   “那看来这位房东先生在古老师心中的地位非常特殊啊,请问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因为他……”谷穆说到一半的时候目光转向了镜头。从元贺思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对方正面对着他,说出这番话,“是我心爱的人。”   元贺思的呼吸乱了。   和他同处一室的白花花和加尔威也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没有发出半分声音。只是不停地偷偷抬头,用眼角余光瞄着他的反应。   元贺思面无表情,或者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谷穆的突然发言给他的内心中带来了一丝困惑,以至于让他虽然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看完了整个访谈,却完全没有记住之后采访了什么内容。   网络访谈结束后,白花花和加尔威张嘴要说话。但元贺思却没有听他们说,一个人走出了活动室,站在院子中央独自凝思。   他发呆了许久,思考了许久。忽然从兜里拿出平日很少用的手机,找到了之前看的那个网络访谈录播,再度打开它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谷穆向他告白的那一幕。   是的,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就叫做告白吧?   元贺思看着一片片的弹幕刷过去:   【卧槽,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谈话节目呢,结果居然当众表白这么刺激?】   【表白算什么,你们注意是房东‘先生’啊!这还是当众出柜吧?】   【不知道那位房东先生有没有看节目,好想知道他的回复啊!】   【想知道房东的回复+1】   ……   元贺思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收起手机走到了院门口。   “怎么不进来,待在这里?”元贺思看着院门外的谷穆,轻声询问。   谷穆躲在围墙后面的墙角处双手抱膝地蹲着,对着元贺思抬起了头,愣了片刻后才带着尴尬的表情站起身,走到院门前。   可仍旧没有走进来。   “你回来了。”元贺思对着他打招呼。   谷穆说:“嗯,我回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无人开口的沉默,久到元贺思都开始思考要不要自己先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听见谷穆低低说话:   “那个……你看过今晚的访谈了吗?”   元贺思点点头:“我看了。”   谷穆停顿了一下:“那你……听到了吗?”   “什么?”   “告白。”谷穆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地对上了元贺思的视线,不肯和他错开,“……我的那句告白。”   元贺思沉默一会:“有,我听见了。”   谷穆声音有着强压下去的轻颤:“那你怎么想的,愿意回答我吗?”   “……如果我说拒绝的话,你就会离开四合院公寓吗?”元贺思不答反问。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对面谷穆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面前的院门栏杆,指节泛着白。   “会。”谷穆吐出这个字。   元贺思垂下眼帘:“我之前一个人思考了很久,想过很多,但最终我发现我还是不够理解。我想要去了解你为什么要在节目里对我表白,想要明白你的心情……可我只是一栋房子,就算现在的模样再像一个人类我也不是人类——我难以明白什么叫做人类的爱情。”   “是这样吗……”   谷穆的头深深地垂下去,声音中的颤抖变得更大了。元贺思茫然地看着对方,似乎从对方的脸颊侧方瞧见了不明显的水痕。   他慌乱了:“谷穆,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元贺思伸出手,去轻轻擦去谷穆脸颊处的水迹,但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大院,我能明白你的话。你是房子而我是人,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理解人类的思维并不是你的错。”   谷穆哽咽着,握着元贺思的手指渐渐用力。   “但是……但是如果不理解的话,起码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能做什么是不能做的事情……”谷穆把元贺思的手轻轻推开,“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做的——不要给我这种体贴,这会让我更深陷进去。”   “谷穆?”   “我今天想在外面住一晚,请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谷穆对着元贺思勉强露出个笑容,就要转身逃开。然后元贺思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我想说的话都没有说话,你要去哪里?”元贺思说,“我的确不明白人类的思维方式和感情,所以我想了很多,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能不能接受你从我的身边离开——”   谷穆顿住了脚步,元贺思强硬地让他转过身,面对着这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想我不能接受。”   “你要离开我的话我会觉得难过,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感觉到愤怒,你刚刚在哭的时候我的胸口就非常不舒服。”   元贺思松开了抓着谷穆的手,捂住了他的胸口处。他能感受到,模仿人类才创造出的“心脏”,在不正常地跳动,并且疼痛着。   “如果我拒绝你的话,你就会从四合院公寓离开。”元贺思凝视着谷穆的双眼,向对方寻求答案,“那如果我答应你的话,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   谷穆在告白之前,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   在网络访谈上告白,不是什么突发奇想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他自觉没有能够和元贺思当面表白的勇气,又不想用其他方式来敷衍逃避,所以才选择了破釜沉舟。   而他也设想了很多元贺思会有的反应,有对方拒绝的,有对方不肯回答的,也有对方选择同意的……但最终的现实,元贺思的回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对方的话语不是表白却又胜似表白,可谷穆总害怕这又只是他会错了意。   “人类的恋人,和只是永远在一起不一样的。”谷穆说,“我会想要成为你的唯一,想要独占你,想要成为你心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存在。”   “这些我都能做到。”元贺思说。   “但我只是你的房客,只是因为我是活人,才显得和白花花他们都不一样。”谷穆说,“如果你将来再遇见另外一个人类……”   “那对方也不是你。”元贺思不假思索地打断了谷穆的话,脸色有些低沉,“为什么你会想这样的事情?”   看着元贺思不悦的表情,谷穆才对眼前的状况有了一点实感。   所以他的告白真的成功了?   元贺思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愿意和他相互成为对方的唯一,愿意就这么携手走过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谷穆想笑,却落下了泪。   “你为什么又哭了?”   元贺思蹙着眉询问,再度伸手想要替他擦拭。这一回,谷穆没有拦着他。   “但是光这样,作为恋人还是不够的。”   谷穆推开了院门,越过这道阻碍,和元贺思彻底地面对面。   “我都可以去学习。”元贺思说,“我还缺少什么呢?”   谷穆扯着元贺思的双臂,然后踮起脚,鼓足勇气在对方的双唇上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恋人们,还会做这种事情。”谷穆闭着眼睛低声说。   下一瞬间,他就跌进了眼前人的怀抱里。   元贺思的头低下来,同样吻了吻谷穆的嘴唇:“是这样做吗?”   但还没等谷穆回答,话语就又被对方封住了出口。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着,摩挲着,渐渐地让谷穆喘不上气来——   “砰!咚!哐哐哐——”   远处的公寓楼上方忽然传来重物砸落并且碰撞的巨大轰响。   毫无准备的谷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元贺思,气息不稳地左右张望。   “不要害怕,是加尔威。”元贺思牵过谷穆的手,轻声安抚道。   “加尔威?”   “他从二楼摔下来了,大概是被我们吓到了吧。”   原来是这样……不、不对?   谷穆反应过来睁大眼,看向元贺思:“你、你知道他刚刚一直在看我们?那你还跟我……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以?”元贺思不解地问。   谷穆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俊脸,完全说不出话。他的脑袋已经快冒烟了,一边是被发现“偷情”的羞耻,一边是对于元贺思愿意跟其他人坦诚他们关系的欣喜……   “算了,我们先去看看加尔威有没有事吧。”谷穆深深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思考了。   在四合院公寓内,想要摔伤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谷穆和元贺思找到加尔威的时候,对方脸朝下地躺在已经变成了松软沙土的地上,久久都没有起身。   这让谷穆不禁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撞伤了哪里,于是急忙上前关切询问:“加尔威,你还好吗?”   加尔威迷迷瞪瞪地把头从沙子里面拔出来,对谷穆说:“你听我说,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幻觉,我居然看到了大院和你抱在一块接吻,你说我是不是熬昼太多终于眼睛坏掉了……”   谷穆:“……”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要如何跟加尔威说明。   在这时,身后的元贺思说道:“你没看错,我们刚刚的确在接吻。”   加尔威身体僵住了,看看谷穆又看看元贺思,一副茫然接受不了状况的模样:“为、为什么你们要接吻?”   “因为我在跟谷穆学人类的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元贺思正直地说。   谷穆低头认真地看地面,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恋人?你们现在是恋人了?”加尔威表情渐渐醒悟,“是那个访谈——”   谷穆刚想抬头说点什么,就看到眼前的加尔威猛地从沙坑里蹦了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你们怎么能够成为恋人呢?这种事情是错的!”   谷穆的呼吸变得迟缓了。好像凭空有盆凉水浇在了他的天灵盖,让他从之前告白被接受的喜悦里清醒过来。   对啊,像他和元贺思这样两个男人,成为情侣了也是得不到别人祝福的。他方才究竟在高兴些什么呢?   元贺思什么都不懂,他应该提醒对方,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高调的——   “为什么我和谷穆在一起是错的。”元贺思淡淡地说,“加尔威,如果你解释不出来,那你就要跟谷穆还有我道歉。”   加尔威张了张嘴,当谷穆的视线移向他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懊恼。   “不对就是不对的,你们这样真的是错的——我、我才不道歉!”   加尔威变成了蝙蝠,一头冲回了公寓内消失不见。   但对方离开了,谷穆的心情也无法变得好转。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已经不记得是如何跟元贺思一起回到公寓里,然后被对方送回房间的。   到了第二天,加尔威甚至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吃饭。   这让谷穆犹豫要不要把他已经和元贺思交往的事情再告诉白花花,万一连白花花也不能接受怎么办——   “咦,你和大院交往了?那恭喜啊,既然是这样的好事那大院你可不可以再给我打碗饭——”   白花花捧着饭碗一边和谷穆说话,一边眼巴巴地瞧着旁边盛饭的元贺思。   “不行,你的经纪人让我监督你减肥节食。”元贺思说。   白花花一脸悲愤:“可我是女鬼啊!我的体重已经不会变了啊!”   谷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向白花花询问出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得知事情原委的白花花说: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加尔威。我觉得他就是单纯的粉丝接受不了偶像谈恋爱,娱乐圈里反应比他激烈的人还更多呢。”   但谷穆却觉得不像是那么简单。   “如果觉得不安心的话,那就去和加尔威好好谈一谈吧。”在谷穆心神不安的时候,元贺思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们一起去。”   对方手掌的温度从相互接触的肌肤上传来,莫名的带来一股镇定的力量。   “嗯。”谷穆露出了笑容,低声应道。   他们两个来到加尔威的房门前,敲响了门。但过了许久,里面也没传来回应。   “需不需要我直接开门?”元贺思低头对谷穆咬耳朵,而谷穆脸红地扭开头:“让我再试试吧,我更想让加尔威主动接受我。”   元贺思点点头,退开一步。然后谷穆继续抬手敲门:“加尔威,是我!你愿意和我谈谈吗?”   门内没有动静。   谷穆冷静地说:“你要是不开门,我今天《迷途》就断更。”   门内传来“咚”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到了地上。   但就算这样,也仍旧没有人应答。   谷穆没想到现在连断更的威胁都不好使了,心里一沉,觉得事情的严重度比之前想象的更高。   犹豫片刻,他还是低声对元贺思说:“你帮我打开门吧,我还想跟他面对面的谈谈。”   元贺思举起手,也没做什么动作,谷穆就发觉面前的房门开了一条缝。   “抱歉加尔威,我进来了。”   谷穆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看到房间里面乱糟糟的,只有最中央的床铺位置还算干净。而那张床上则鼓着一个“山包”,加尔威连脑袋都没露,全藏在了被子里。   “加尔威,你不想出来也可以,你在这里听我说,我……”   谷穆走到床边正斟酌着话语,突然觉得床铺在不自然地颤动。他疑惑地看向“山包”,关心地问:“你身体不舒服吗加尔威,为什么抖成这样……”   “谷穆!离开那边!”   站在门口的元贺思突然一声大喝,而谷穆刚伸出手想要拍拍那个“山包”,就只见一道黑影刷的从被子中窜出,两只手猛地抓住谷穆的肩膀将他扑倒。   谷穆眼前一下天翻地覆,只见到额冒青筋的加尔威脸色扭曲,一对尖长的獠牙从他的嘴巴里伸出,正往下滴着口水。   “走……开……”   谷穆觉得加尔威的两只手与其是抓着他,还不如说是在撑着他往后仰来拉开距离。   然后没等他完全理解眼前的状况,元贺思已经一把抓住加尔威的后脖颈,一甩手就将对方重新变回了蝙蝠原型。   “谷穆,你没事吧?”元贺思抓着蝙蝠,一脸担忧。   谷穆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   之后白花花从楼下冲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杯鲜红的液体。谷穆离开房间,等元贺思他们照顾完加尔威出来,才询问道:“加尔威这是怎么了?”   “睡眠不足加营养不良。脑子不清醒又肚子饿,就容易失去理智。”元贺思说到这,语气失落,“我应该早点注意到……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谷穆急忙摇了摇头:“我又没出事。”他顿了顿,“加尔威会好起来吗?”   元贺思说:“不用担心他,他以前也曾经有过一次暴走,不过那个时候公寓内还没有活人,所以没当做大问题。按照以往的情况,只要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能恢复正常。”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元贺思皱了皱眉,但谷穆一直坚定地和他对视,最后他无奈松口:“等他醒来后才可以去。”   而等到加尔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谷穆走进房间内的时候,正好瞧见加尔威嗖的一下把脑袋钻进被窝里,于是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谷穆问。   被窝里传来闷闷地回答:“我、我没脸见你。我居然差点袭击了你……谷穆,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不要理我了。”   “我拒绝。”谷穆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你好好谈谈的。所以加尔威,我希望你回答,你讨厌我吗?”   加尔威猛地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喜欢的作者!”   “那你讨厌元贺思?”   “当然也不讨厌,我喜欢你们所有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会讨厌我和元贺思在一起?”谷穆问,“你不回答我就无法接受。”   加尔威的身体僵硬了,他低垂着头说:“因为……因为……你们如果在一起的话,将来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我不明白?”   “谷穆你是人,大院是房子,就算现在在一起,可将来等你老了……也迟早有一日会分开的。只是当朋友,分别的时候就已经很痛苦。如果是更亲密的关系,那一定会比现在受伤一万倍!   “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大院,我都不想看见你们到时候难过的样子!就像,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久远到加尔威还是只没能变成人形的普通小蝙蝠。   住在城市里的蝙蝠总是过得特别艰难,因为总会被人驱赶,也找不到合适的背阴山洞,生活习性遭受到严重打击。   更别说他还是一只跟族人失散的小蝙蝠,独自生存的难度更是要命。   加尔威躲在一栋花园别墅的屋檐下,对自身坎坷的命运唉声叹气:   “肚子好饿哦……”   然后他一睁眼,就吓一跳地发现下方蹲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正双手托腮仰头看着他。   加尔威呆滞了,磨磨蹭蹭地用蝠翼遮住脑袋,试图转到屋檐另一边去。等他挪过去后掀开翅膀一看,那个小女孩还在他的正下方。   “你好,我叫薇薇安。”并且她还对着他说话了,“你想吃东西吗?”   ……   加尔威和薇薇安成了好朋友。   他们经常在白天趁着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躲进花园里玩耍,每一次都非常的开心。   可是好景不长,加尔威开始渐渐觉得他跟不上薇薇安的精力了。当对方白天来找他的时候,他总是昏昏欲睡,连对方和他说话都听不清楚。   “如果你很累的话那就明天在一起玩吧。”薇薇安每次都很失望,但又会打起精神安慰加尔威,“我们约好了。”   但是这些约定,却没有几次能够实现。   加尔威白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每次睁开眼睛,他都会觉得薇薇安变得比上一次入睡前都长大了不少。   “加尔威,我有喜欢的人了。”   已经是个少女的薇薇安站在他面前,碧绿的眼睛如湖水般荡漾,充满了幸福的神色。   “我们将会在今年的六月举行婚礼,你也会来祝福我的对吧?”   “当然!”加尔威努力睁着困乏的眼睛,坚定地说。   然后在他又一次沉沉睡去的时候,脑中还在转着别的思绪:薇薇安是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呢?他竟然完全都没见到过一次新郎!   到时候、等到时候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加尔威睡醒的时候,是冬天。   白雪在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覆盖了破败陈旧的花园。   加尔威爬出洞穴,四肢不灵活地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雪坑。   他茫然地看着那双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手掌,先是惊讶,随后又变得高兴——他变成和薇薇安一样的人了!他可以和薇薇安玩更多的游戏了!   他要去给薇薇安看这个神奇的变化!   还有薇薇安的婚礼,他可以像其他人类一样光明正大地坐在椅子上参加了!   所以薇薇安……你在哪?   加尔威从已经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出去,在小镇中如幽灵般游荡、寻找,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薇薇安的踪迹——   在小镇墓园的一处墓碑上。   黑白色的薇薇安像曾经和他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灿烂的微笑着。   .   谷穆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   元贺思就在楼梯口处等着他:“你好像不太开心,和加尔威谈得不顺利吗?”   谷穆摇了摇头,低声问:“元贺思,我能抱抱你吗?”   “当然可以。”   元贺思张开手,谷穆轻轻地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确认着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元贺思轻声问。   “元贺思,我会死的。”谷穆的嗓音干涩,“会在你之前更早的死掉,像你的主人一样,留下你一个人……到时候,你会恨我吗?”   “我不会的。”   “那你会难过吗?”   “我想,我会。”   “可是是我让你将来那么难过的,我明明知道,却还要跟你告白……你有资格埋怨我甚至恨我的。”   “谷穆,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元贺思平静地说,“就算你不跟我告白,我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从我接纳了你住进来的那一天起,你若离去我都会难过的。”   “但是……”   “况且你也给了我选择,要不要答应你,要不要让你入住,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怎么可能会怪罪到你身上?”   谷穆紧紧地抱着元贺思,终于吐露出了真心话:“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会分开的,”元贺思轻轻吻谷穆的额头,“直到死亡那天,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算你死去,我也会把你埋在我的院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这个由元贺思亲自说出口的承诺安抚了谷穆的心,也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只要元贺思不后悔,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对方的手!   为了表达两人的决心,谷穆干脆和元贺思一起找来了所有人——就连刘单都开了微信视频,郑重其事地公开了两人的关系,并且平静地说清楚了关于未来的计划。   谷穆曾经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羞耻,但现在他却渐渐明悟,只有自身的态度越是正式严肃,才越能带给自身和其他人坚定的信心。   他和元贺思是深思熟虑的、严肃又认真的想要一起走下去。   ……   【责编菠菜:所以,这就是你谈恋爱了也要跟我汇报的原因?】   【古墓:我觉得有必要告知我周围的亲朋好友。】   【责编菠菜:古老师你把我当亲友我是很开心,但你知道你的这行为,网络有个术语叫做秀恩爱吗?】   谷穆例行用企鹅联络菠菜的时候,遭受到了菠菜强烈的抗议。   但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古墓:《迷途》不出意外,后天就能完结。】   【责编菠菜:OK。这届征文大赛的冠军奖金,也会近日结算清楚,给你打进卡里的。还有出版的那一个名额,因为古老师你新书成绩好已经提前出版了,所以出版社商量了一下,换算成十万给你,这样总共就是二十万元。】   【古墓:我知道了。】   聊到这里,谷穆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下线。忽然菠菜又发过来一句话:   【责编菠菜:对了古老师,最近出版社有人来打听你的行踪。】   谷穆看到这句话心中一咯噔,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那个曾举着刀向他捅来的女孩……   【古墓:什么样的人在打听?】   【责编菠菜:年纪挺大的女性,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脸很瘦说话声音也很高……哦对了,她自称说是你的母亲。】   谷穆觉得他的神经似乎都冻结了一瞬,全身上下都带着闷闷的疼痛。好半晌,才调回思维,磕磕绊绊地打字:   【古墓:你们告诉她我在哪了吗?】   【责编菠菜:当然没,没确认的时候怎么能说。不过对方够泼辣的,我们不肯说就闹起来……唉,也是一团乱,所以我想通知一下古老师你。】   【古墓:……多谢。】   下了线,谷穆的心里仍旧有些慌慌的。   他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渡步,总觉得下一秒就能看见菠菜所说的那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然后……   没关系的!   出版社那边不会泄露作家信息,而他虽然一直有往家里打钱,可却从来没留下过联系电话或者是住址信息。而且他离开家这么久,对方明明也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一次……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去出版社找他的,肯定不是他想象的那两个人!   谷穆怀抱着这样的侥幸和期盼,倒也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好几天。   可某天早上,谷穆去院子里给菜田浇水的时候,发现院门外停了一辆警车。然后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到院门前和他对上了视线。   谷穆的心砰砰直跳,见到警察本能地有种不自在的感觉,而等对方开口时,这种不快的情绪就冲到了嗓子口,堵得他一阵阵难受。   “你好,请问一下您认识谷穆先生,他是不是住在这栋公寓?”   “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原来您就是……是这样的,我们是接到报警电话,让我们帮忙寻找家人,所以……”   谷穆大脑嗡嗡作响,都没有听清那些警察后面说的话。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一个刚刚从警车里下来的熟悉身影而吸引。   等到那个人影直起身拄着拐杖走到近前时,谷穆手一抖,水壶“咣”的一下摔在地上,浸湿了他的鞋子。   “你这个不孝子,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扶我进去!”   谷穆的父亲——谷忠义,在地上愤怒地敲着拐杖大喊道。   .   从警察的口中,谷穆得知了经过。   在他的父母,谷忠义和冯玉去晋江出版社打探他行踪无果后,对方竟然想出了报警的主意。   而他们的手里有着谷穆的照片和以往的汇款记录,再加上又是亲生父母,所以警察也不得不出动寻找他们口中“失踪多年”的儿子。   再加上谷穆最近也去了两次C市警察局,留下过地址档案,所以很快地就被找上了门,警察将谷忠义带了过来。   “你就住在这破地方?”谷忠义进了古墓的房间,嫌弃地转了一圈后说,“你妈不还跟我说你现在写字挣了挺多钱吗,我就说她在瞎编!写能挣个什么钱,一天天全是不务正业的——”   谷穆没吭声,安静地坐在床上。   “你这什么表情?”谷忠义不满地说,“怎么,长大了,就不高兴见你老子了是不是?”   “……没有。”   谷穆实在拿不准谷忠义的想法。他当初离开家的时候都差点跟对方闹得一拍两散,谷忠义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就当没他这个儿子让他死在外面也不管……现在怎么又会突然找上门呢?   “你妈想你了,天天跟我念叨,真的没完没了。”谷忠义说,“之前你王大叔家带着他们家一远方亲戚的小孩来串门,那小孩手里玩着个手机就见着你的那个采访了。   “你妈说那是你的笔名,她记着肯定错不了,说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好不好,就让我来找你看看你。”   谷忠义喘了口气后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   谷穆吓了一跳:“走?去哪?”   “还能去哪,”谷忠义不高兴地说,“当然是跟我回家。”   “我……我在这里挺好的。”谷穆双手抓着裤子的布料,攥紧。   “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谷忠义说,“你跟我回家,你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女方条件特好,长得漂亮又不嫌弃你没个正经工作,你跟我回去和对方见一面。”   谷穆不敢置信地看着谷忠义:“爸,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女人!”   谷忠义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手中的拐杖“咚”的一下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谷穆觉得就连他身下坐着的床板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说这种恶心话!老子当初真的就该打得更狠一点你才长教训!”   谷忠义愤怒地说着说着就喘不上气,又扶着胸口坐了回去,但仍旧用眼刀狠狠瞪着谷穆。   “我告诉你,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回去!我是你老子,管你天经地义!别以为你现在写点东西挣钱了,你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你想都别想!”   谷穆脸色惨白,声音也在抖,但他紧抿着唇没有松口:“我不回去,我就在这,我也不去相亲。”   “你个臭小子——”谷忠义大怒起身,举起拐杖就冲着谷穆挥下去。   谷穆下意识地闭紧了眼抬手挡住头脸,却没感受到习以为常的疼痛。   他偷偷睁开了眼。元贺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前,手里抓着谷忠义的那根拐杖,纹丝不动。   而谷忠义脸色涨红地想要把拐杖抽出来,却怎么用劲也徒劳无功。   “你这个小子是谁,从哪冒出来的!”谷忠义火冒三丈。   “抱歉,我不该插入你们父子的谈话。”元贺思彬彬有礼地说,“但我是这里的房东,所以对于公寓内的不正当行为,有制止的权力。”   “不正当行为?”谷忠义懵了。   元贺思松开手,将拐杖往谷忠义的那边轻轻一推,推得谷忠义踉踉跄跄往后跌去,一屁股又倒回了之前坐着的椅子上。   “对,比方说,禁止打人。”元贺思冷冷地说。 第52章 元家的消息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谷忠义喊。   元贺思回答道:“我是谷穆的恋人,你打我的恋人,那当然与我有关。”   “什、什么?”谷忠义愣在了原地。   谷穆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他完全没想到元贺思居然这么直白的就将他们两个的关系说了出来,急忙开口道:“不是……”   “你、你居然真的跟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   谷忠义暴怒不已,哆嗦着手指着谷穆:“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子……我、我打死你!”   他挥舞着拐杖又要扑过来,然后再度被元贺思皱着眉挡下。   见到此情此景,原本想隐瞒两人关系的谷穆也不打算再躲避了。他站到元贺思的身边,和对方牵住了手:“爸,你就算打死我,我不喜欢的仍旧不会喜欢。我喜欢元贺思,我已经决定了今后都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会跟你回去相亲的!”   “你!”   谷忠义表情震惊不已,目光在谷穆和元贺思的身上变来变去,最终憋着嗓子只重复质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   “好,好……”谷忠义怒极反笑,“你果然翅膀硬了,找了个野男人连自己老子的话都敢顶敢不听了——你不跟我回家是不是,那我也待在这不走了!”   谷穆完全没料到谷忠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反应都慢了半拍:“你说什么?”   谷忠义哼了一声:“我就在你这住下了,你什么改主意跟我回家,我什么时候离开!”   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元贺思说:“老子打儿子你要插手管,那老子住儿子的屋子,你还要把我赶出去?”   元贺思侧头看了谷穆一眼,眼中有着担忧。谷穆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谷忠义就这么住下不走了。   元贺思给他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的提议也被拒绝,坚持要住在谷穆的房间里,即使谷穆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对于谷忠义振振有词:“我要看着你,省得你干出点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   谷穆很想质问,但常年来的习惯让他只是保持沉默,一语不发地铺好了地铺。   晚上四合院众人在一楼吃饭的时候,谷忠义也跟着谷穆下了楼。   他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目光不停打量坐在一旁的白花花还有加尔威,让后者们全身紧绷,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你多大了?”   突然,谷忠义问白花花。   “我?不记得了……”白花花说。   “哪还有人不记得自己年龄的。”谷忠义说,“我看你模样也不大,只有二十几……没到二十五吧?”   “大、大概吧……”白花花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有对象了吗?”   “对象?还没有……”   谷忠义的脸上露出笑:“那你可得趁早找,女人嫁人就那么一点黄金时间段,等你过了二十五,别人就好嫌弃你年纪太大,剩下嫁不出去了。   “哎,我看你和我儿子也差不了几岁,你和我们家谷穆住这么久你觉得他怎么样?”   “爸!你说什么呢?”   谷穆忍了又忍,没忍住地打断他。   谷忠义脸一板:“我让你说话了吗?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谷穆低声说:“在外人面前,你少说几句吧。”   谷忠义气气哼哼的,但终究还是闭了嘴。可餐厅内的尴尬气氛却仍旧有些挥之不去。   元贺思端着晚饭布菜,同时把一碗饭放到了谷忠义的面前。   “哼,就算学女人做饭也变不成女的,”谷忠义刻薄地说,“大老爷们做饭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筷子夹了一口饭菜不耐烦地送入口中,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不合口味吗?”元贺思淡淡地说,“那样的话给你撤下去?”   谷忠义涨红着脸皮,瞪了元贺思一眼:“也、也就一般般……哼,凑合吃。”   谷穆右手紧紧握着筷子,又觉得丢脸又觉得难受。   而这远远不是结束。   谷忠义比四合院的其他鬼怪们更像是一个飘荡的“幽灵”,自从住下来之后,总是每天在公寓内神出鬼没的飘来荡去。   他什么都看不顺眼,什么都要发表看法,每天都在试图劝说谷穆“改邪归正”,跟他回家认真地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而元贺思快成了谷忠义眼中的眼中钉,凡是谷穆和元贺思在一块走得近了些,他就怒发冲冠,对着元贺思各种找茬挑事……   谷穆觉得难以接受,却又没有办法制止他。   四合院公寓内的氛围,几乎笼罩了乌云般变得灰暗起来。   ……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夜深人静的活动室内,白花花坐在沙发上,拖着腮叹气。   “谷穆的父亲什么时候能离开啊?他几乎天天见到我都要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现在都听怕了。”   “我也是!”加尔威忿忿不平,“就算他是谷穆的爸爸也太过分了,我之前跟他说起了谷穆的书,结果他居然把它们贬得一文不值!明明古墓大……谷穆写的是世界瑰宝,他真是不识货!”   元贺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说一句话。   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不是来源于最近谷忠义对他的找茬,而是看着谷穆日益加重的黑眼圈和憔悴模样,他就觉得心中烦躁。   面前白花花和加尔威的抱怨,倒难得的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想着如果能今早让谷忠义离开就好了——   “大院?大院?”   元贺思听见呼唤,回过神,看到白花花和加尔威此刻都在注视着他,并且脸上一脸期待。   “怎么了?”元贺思问。   “我们来想个办法,把谷穆的爸爸撵回去吧?”白花花激动地说,“我们这么多鬼,总不能拿一个人类都没办法吧?”   元贺思摇摇头:“可那个不是普通的人类,是谷穆的父亲……就算是这般模样,可若粗暴的动手,谷穆有可能会难过的。”   他也是有把曾经的主人视作父母的感触,所以倒是能够想到这一点。   而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没有在第一天就把人从四合院公寓内扔出去。   “可是我觉得他留在这里,谷穆也很痛苦啊……”加尔威嘀咕着,忽然大叫了一声,“对了,不如我们去问问刘单的意见吧?对于这种人类感情之间的事情他最熟悉了!”   元贺思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于是加尔威拿出手机,放在了茶几上立起来,拨通了刘单的视频电话。   等到几声忙音过去,久违不见的古曼童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刘单的外形看上去仍旧没有变化,只是皮肤似乎比当初在公寓的时候又黑了一两度。他此时的背景是一座平房民居,在和元贺思他们对上视线后立刻变得眼睛弯弯:   “好久不见啊各位,你们有事情找我?”   元贺思微笑起来。他们和刘单打了声招呼,聊了聊相互的近况,同时也把最近烦恼的这件事跟刘单学了一遍。   刘单在屏幕对面挑了挑眉:“这种事不是很简单吗?”   “你有办法?”白花花问。   “如果不能把对方直接撵走,那就想办法让他自己主动离开。”刘单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让谷穆感到为难了吧。”   “可我见谷穆的父亲根本不像是要走的样子,”加尔威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行?”   “这种类型的人类我见多了,”刘单漫不经心地说,“小市民,教育程度不高,性格古板还有些大男子主义……这种人往往虚荣心都很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瞧不起。   “就是因为太过在意面子,所以才特别容易受身边人影响,最喜欢和别人在一起闲言碎语,也最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刘单竖起一根手指:“所以对付这种人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挫败一下对方的虚荣心——”   .   谷忠义吃完晚饭,心里有些不爽。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儿子,一见着那不争气的样子就想让他把拐杖抽过去。可偏偏在这里,那个叫元贺思的野男人总是冷冷盯着他,让他连管教儿子的权力都给夺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   正当谷忠义心中憋气的时候,让他看不顺眼的那个元贺思居然走了过来。   “谷先生,您今晚有空吗?”对方问。   “干什么?”谷忠义哼了一声说。   “我和谷穆今天晚上准备去参加一场朋友聚会,公寓内可能不会留下人。所以我来询问一下你,你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看家呢?”   朋友聚会?像他跟自家儿子那种有病的人能有什么朋友?怕不都是些不三不四的——   谷忠义的脑海里想了很多那种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骚姿弄首娘娘腔一样的死基佬,心里就一阵阵恶心。   “聚会,参加什么聚会!你自己爱去哪去哪,我儿子可不跟你走!”谷忠义说。   谷穆毕竟是他的儿子,要他放任对方去参加这么一个聚会,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这得看谷穆自己的想法,你说了可不算。”元贺思说。   谷忠义则被气得火冒三丈:“我让他不去,他还敢去不成!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他嚷嚷到一半,冷不丁地瞧见面前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最近几日里被“教训”的回忆涌起,心中的气势忽然就降了一大截。   谷忠义浑身哆嗦地拄着拐杖,不得不痛心地承认,他现在是真的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了。   “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谷忠义咬牙切齿道。   他到时候倒要看看,哪个不三不四的娘娘腔敢当着他面和谷穆乱来!   晚上出门的时候,谷忠义仍旧心情不愉快。   但是当他走出院门,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时,脚步停下来吃了一惊。   谷忠义辨认不出车牌,但汽车通体光滑的流线型外表即使是不认识的人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这种车子,只怕是稍微剐蹭一下就能让人赔上一大笔钱吧?   谷忠义心里想着,然后心有畏惧地绕着汽车走。但没绕开多远,他却被谷穆叫住了:“爸,你去哪?上车啊。”   上车,上什么车?这辆车?   谷忠义不敢相信,可谷穆的确已经在他面前拉开了那辆豪车的车门,神情自若地等着他上去。   他儿子什么时候能坐得起这种豪车了?谷忠义惊疑不定,可又不肯在儿子面前落了脸面,即使内心慌乱不解表面上仍旧冷着一张脸,慢慢渡步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坐进车子里,感受着身下真皮座椅的触感,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摆放。   谷忠义开始隐隐觉得接下来要参加的那个“聚会”恐怕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汽车已经开动,他此时此刻也反悔不了了。   车子行驶了很久,最后开上了一座山,开进了山顶上的一栋别墅内。   谷忠义下了车,看着面前那座富丽堂皇的别墅楼,心中的战栗变得更大了。   他没忍住,一把拉过了谷穆在一旁说悄悄话:“你到底参加什么聚会?为、为什么是这么高级的别墅……”   “没什么,就是认识的朋友。”谷穆轻声说,“爸,你到时候表现自然点,可别丢脸啊。”   丢脸。   这个词戳痛了谷忠义的神经,让他狠狠瞪了谷穆一眼。   别墅门口的侍者走上前,微笑鞠躬地接引他们进去。一进入大门,里面一片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内布置了许多自助餐桌,许多身穿晚礼服的男男女女在其中优雅漫步,觥筹交错。   这是谷忠义以往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上流社会景象,于是乍一看到时就变得一脸茫然,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谷穆这小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大人物呢?   他忽然觉得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谷穆……”谷忠义扭头想找对方,可一转眼的功夫,他儿子和那个元贺思居然就都不见了。   谷忠义变得有些慌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心中又急又气。   他不敢进入大厅的中央舞池,只能在角落处到处走想要寻找对方。   可没等他找到人,谷忠义感觉有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转身望去,发现是几位不认识的男人在窃窃私语。   “哎,老头,你过来。”   对方对着转过身的谷忠义招了招手。   谷忠义心中不爽,可还是板着脸走了过去:“你们有事?”   “瞧你穿的这身,你是打哪来的?”对方一个人笑嘻嘻地说,“不会是哪里捡破烂的蹭进来的吧?”   谷忠义心中恼怒,可碍于对方身上穿的那些高档西装,他还是强忍住了怒意:“我跟我儿子来的!”   “哦,你儿子是哪位侍者?工作的时候带亲属就算了,怎么还让你到处乱走呢?”   “他不是侍者,他是来参加朋友聚会的!”   谷忠义虽然心里并没有个数,可也不愿意在口风上落于下风。   “在这里参加宴会的大家都是朋友,”那些人说,“你倒是说说看,你儿子是谁,我们认不认识。”   这些精英公子哥怎么可能和他的儿子认识。谷忠义脸色一僵。谷穆什么水准他当老子的还不清楚吗?   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谷忠义只能哼哧哼哧地说了一句:“我儿子是谷穆……”   “你说话大声点,你说谁?”对方把手放在耳旁,侧身作势来听。   谷忠义豁出去了,大吼了一声:“他叫谷穆!!”   话一出口,谷忠义四周的人群都变得安静了不少。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声音有些大过头了。   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谷忠义几乎都想落荒而逃了。   “……您居然是古墓大人的父亲?”   出乎意料的,谷忠义没有等来嘲讽。对方在安静一瞬过后,声音颤抖着竟然换了敬语。   谷穆大人?   这是什么称呼?   谷忠义茫然。但没等他来得及细想,就见四周的人群忽的一下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真的是古墓大人的父亲吗?久仰久仰,这是我的名片请您看一下——”   “这位老先生,这里人太多了,您介意跟我去外面花园好好聊一聊吗?”   “老先生真是仪表堂堂,如此有气质难怪能培养出像古墓大人那样的人才。”   ……   谷忠义被这群忽然变得热情的人们弄得手忙脚乱,但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敢置信地问:“你们都认识我的儿子?”   “当然认识,古墓大人谁不认识。”   “可、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谷忠义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们都是古墓大人的书粉啊。”其中一位笑起来,“老先生您能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儿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书粉?谷穆那小子写个,还能发展来这么多上流社会的书粉?   这简直超出了谷忠义的理解范围。毕竟他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是写就是不务正业,是那种找不到工作的失败者才会写着玩的东西……   可是现在,见着眼前这些信誓旦旦说喜欢他儿子的而对他也恭敬有加的人群,谷忠义旧有的观念开始有些碎裂了。   或许……谷穆写的那些,还真的挺有出息的?   谷忠义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腰杆。   “咳,其实也没什么,我儿子我当然清楚,谷穆那孩子小时候就是有才华的……”   谷忠义刚说了没几句,忽然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话说这人真的是古墓大人的父亲吗?有证据吗?”   “对啊,万一他不是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上当受骗了?”   “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像,古墓大人长得那么好,你瞧瞧这老头,又寒酸又丑,哪里像古墓大人的父亲——”   人群的目光从崇敬渐渐变成了怀疑,谷忠义沐浴其中非常的愤怒:“谷穆就是我儿子!”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有人问。   这要什么证据?谷忠义一时说不出来话:“你们可以去问我儿子!”   “古墓大人现在又不在,当然随便你胡说。”对方不依不饶,“你拿不出证据,就代表你只是在冒名顶替!”   “我、我不是……”   谷忠义额头上冒汗,那些人围在他身边对着他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嘲笑他的衣着,他的表情,他的寒酸……   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他肝火直冒,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欺人太甚,这地方他待不下去了!   谷忠义终于忍不住,连谷穆和元贺思都不去找,用拐杖挥开那些人群就拼命地往别墅门外跑。   但他跑得太快太急,脚下一个不稳冲着地面跌倒下去——   “咚”的一声响。   “啊——”   谷忠义摔在地上,全身的老骨头都在抗议。尤其是他的左腿,不知道磕到哪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爸?你怎么了?”   耳旁传来谷穆的声音,但谷忠义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周围。   他的双手费劲地撑着地板,意识在陷入昏迷之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那栋别墅的地面不应该是瓷砖吗?为什么会变成了地板呢——   .   谷忠义的左腿扭伤了。   或许是因为年老骨质疏松的关系,对于年轻人可能不算什么的扭伤,却让谷忠义直接废了一条腿,怎么站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谷穆连夜把谷忠义送去了医院。   “他这有些骨裂了,最好住院休养几天。”医生看了看病例,对谷穆说,“他这是在哪摔成这样的?”   谷穆说:“呃……在床上。”   “什么?”医生诧异地看过来。   谷穆硬着头皮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半夜突然从床上摔下来……”   医生说:“哦哦,偶尔也是有这种情况的啦……总之,先让人住院观察几天吧。”   虽然医生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谷穆自身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一个睡觉不老实的人,而且当时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对方还大叫了一声,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而且等谷忠义彻底醒来的时候,连人也变得消沉起来,不像以往总想拿拐杖打他。   对于他父亲的这种变化,谷穆想了想后,找上了元贺思。   “抱歉,我也没想到他能摔伤腿。”果然,一找到元贺思,对方就冲着他一脸歉意地说道。   “你们做了什么?”谷穆问。   “只是设置了一个梦境,让他经历了一些潜意识的暗示……原本只是想利用这个让他改变主意愿意主动回去的。”   听完元贺思的讲述,谷穆才彻底知晓前因后果。   元贺思问他:“你生气了吗?”   谷穆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刚才听你说完这样能让我父亲愿意回家,我竟然第一反应是高兴,总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孝……”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元贺思反问道。   “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却一直不听他们的话还对着干,甚至还劳累你们替我出头……”   元贺思伸出手,轻轻捂住了谷穆的嘴巴,堵住了他未完的话语。   “谷穆,我也曾把我的主人视作父母一般……但就算这样,我也清楚无论他们还是我,都不是双方的附属物。或许没有意识的我只是个物品,可当我诞生了意识的那一天起,我做出的选择就和他们无关了。   “即使他们选择将我发卖,我也不会乖乖接受,而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找到他们——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谷穆抬头和元贺思对视,仿佛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对方的身上传来。   “你也是一样的,”元贺思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孝,因为你也是独立的人。”   这种话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谷穆心想。   但他却不觉得讨厌。   .   谷忠义得知要住院观察的事情后,死活不同意在C市的医院进行就诊。   用他的话来说,是医疗卡的担保范围不在这边,他不想花冤枉钱。   于是谷穆表面上沉痛,但内心却喜悦地替谷忠义收拾了行李,帮他搬好了转回老家医院的手续。   谷忠义走后,四合院公寓头顶上压着的那片乌云,瞬间烟消云散。   而不知道是不是当人运气来了的时候,往往都是双喜临门。   谷穆参加的征文比赛奖金在昨天打进卡里了不说,就连他登录微博的时候,都看到了一条特殊的私信。   【佚名:你好,请问是你在寻找元家?】   谷穆看着这条私信一愣。   【古墓:是的,请问您是?】   【佚名:我认识元家的人,但我不知道你和元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寻找他们?】   【古墓:我有朋友认识元家,他和我微博上发的那张剪报截图的元家旧房,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如果你知道现在元家的地址下落,请务必告诉我!】   对方久久没有发来回复,古墓耐心等了一会,也没有等来。   没有办法,他只得先把这件事放在脑后,继续码字。等到晚上,他再一次登录微博的时候,才看到那个佚名者的回答:   【佚名:你介意和我见一面详谈吗?】   似曾相识的问题让谷穆有点心理阴影,一时间不知道要回复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最终,他还是先询问了一句:   【古墓:为什么要见面?】   【佚名: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判断你寻找元家的目的——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将朋友的信息告诉一个网络上的陌生人。】   这个回答倒是在理,谷穆点了点头。   【古墓:那你想在哪里见面?】   【佚名:都可以,你来定。】   【古墓:C市锦绣街的青春咖啡馆,能来吗?】   【佚名:没问题。】   【古墓:那好,到时候你穿一件黑色的外衣,我会带上我新书《迷途》的单行本,我们早上九点在咖啡馆里碰面。】   ……   和对方约完了时间地点,谷穆才苦笑一声感慨自己的不冷静。   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无法放弃对方可能知道元家信息的可能。   所以到了约定的当天,谷穆起了个大早准备趁其他人还没注意的时候出门。可还没等他走到院门口,就发现元贺思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谷穆,你要出门吗?”元贺思问,“那我和你一起去。”   谷穆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却被对方打断了。   “不要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谷穆惊讶。   元贺思看着他,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就算我不知道,在上一次去警察局接你的时候,我就已经问出了前因后果了。”   谷穆顿时说不出话,面露尴尬:“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   “我知道。”元贺思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手,“我很感激……因此,这次我就不能再让你独自前去。”   不需要什么更多的请求,元贺思只是用他的眼睛专注地注视他,谷穆就立刻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了。   于是他和元贺思一起出了门,再次坐车来到锦绣街的青春咖啡馆。   时间上正好还差五分钟才到酒店,谷穆和元贺思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咖啡馆里面。   “你好,请问两位吗?”   “不,我们找人。”   谷穆的视线在咖啡馆中不算巡视,然后元贺思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示意他往一处绿色盆栽旁的卡座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独自一人坐着。目光时不时地会扫过大门和落地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而当对方再一次抬头环视,目光和谷穆撞了个正着,紧接着又看向他手中得那本《迷途》单行本时,谷穆知道他找对人了。   他和元贺思一起向着对方走了过去。   “你就是知道元家消息的那位佚名?”谷穆落座后,礼貌地向对方询问。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元贺思的脸上:“这位,难道就是你微博里说的那位朋友?是你在寻找元家?”   “是我。”元贺思说。   “请问你和元家是什么关系?”对方问。   谷穆插话道:“在我们说明之前,您是不是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您和元家是什么关系,又如何称呼?”   “关系,算是朋友吧。”对方说,“我和元家的后代曾经是同学,关系不错。至于名字,免贵姓孔。”   元家的后代!   谷穆能感受到坐在他身旁的元贺思在一瞬间身体震动了一下。他也尽量保持冷静,继续说道:   “孔女士,不管您知道什么,都请跟我们详细说说……虽然说出来有些不信,但我的这位朋友的祖父,当年曾经受过元家的大恩。   “只可惜当时我朋友他们无力偿还,所以想等着日后发达了再来报答。结果后来元家出了事,连自家祖宅都给发卖,我朋友祖父得知此事急忙想要找到对方提供帮助,但元家却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这件事从此往后就成了他们家族中的心病,长辈临去之前一直告诉他们一定要找到元家的后人进行报答,所以才会有我发布的那一条寻人启事。”   这些事情当然是都是假的,是谷穆现场现编的。   毕竟他也不可能实话告诉对方,想要找到元家的,就是当年被他们卖掉的那栋房子吧?   之后孔女士又向着元贺思询问了一些有关于当年元家的信息,直到对照完,对方才感慨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你们祖上也是情深义重了……”   “那能否请您告知一下元家后代的现状和住址呢?”谷穆说。   孔女士点了点头:“我的朋友她叫做元娇钰,关于他们家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了一点。据说他们家祖父那辈还是挺有钱的,可惜后来她二叔生了重病,当时国内的条件治不好,必须出国才能治。   “为了筹钱,变卖了不少家产,之后全家留洋国外。异国他乡的水土不服,很是蹉跎了一阵。直到我上学和她做同学那阵,她们家才算是扎了根,日子好过了不少。”   谷穆问:“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元家都在国外?”   “是,我当时念完书就回国了,所以也就和她分开,联系也不算多……也就是看到你的寻人启事,才想起这茬。”   谷穆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元贺思,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元家的人找到了,但地址并不在国内。   对于根本无法离开国内的元贺思来说,这件事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元贺思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只是一种淡淡的茫然,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究竟是高兴还是伤感。   谷穆回过头,又向孔女士询问:“难道他们就一直定居国外吗?就没有什么时候回国过?”   “这个,好像也有……”孔女士陷入回忆,慢慢地说,“我记得曾经听她说过,当初他们家有一阵子也曾经回过国内定居,还又买了一栋房子。不过因为在国外住得太久,已经不习惯国内的环境了,所以之后还是又回去了。   “但是为了不忘根,隔个三四年四五年的,他们会专门回国去那座老宅住上一段日子……”   “那栋宅子的地址您能告诉我们吗?还有他们具体什么时期能回国,这个您知道吗?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拜托您替我们联系一下对方,就说想要见一面……”   谷穆一激动,话语一连串地说出来,让孔女士连连摆手。   “我、我其实真的和对方不怎么联系了,不然我就直接带着她跟着我一起来见你们了。房子地址我倒是知道,可对方回来的时间……”   孔女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停住了。   “回来的时间……或许最近我还真知道。”孔女士说。   “请您务必告诉我们。”元贺思双手抓住桌子,身体前倾郑重其事地说。   “他们家当年是因为生了病才出国的,所以一直以来对于那个病症都很关注。日子缓过来了之后也经常为这个病症患者的慈善基金捐款。   “就我所知,最近国内好像有一个关于这方面的慈善演讲……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我朋友她可能会回国参加也说不定……”   谷穆问:“那个慈善演讲的日期在什么时候?”   “好像就在下周四。”孔女士说。   .   孔女士在留下了那栋老宅的地址纸条后,就礼貌道别了。   谷穆和元贺思没急着走,而是在卡座内多留了一会。   元贺思从之前谈话的时候,状态就一直不稳定。谷穆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满溢而出的情绪,那是激动,难过,期待,害怕……许许多多的复杂情感。   “多谢。”   最终,谷穆一把被元贺思抱住,感觉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揉进对方的骨血中。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真正找到对方……”谷穆轻声说。   他们得到的,只是一个不确定的情报,随时有可能空欢喜一场。   “这样就够了。”元贺思摇了摇头,“这已经非常好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和他们的距离变得如此近。”   “那万一元娇钰不会来参加那个慈善演讲呢?”   谷穆也不想给元贺思泼冷水,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担当保持冷静的那个角色,来杜绝带给元贺思更大的伤害。   “……那也没关系,我可以搬到那个房子的附近,我们在哪里等,迟早能等到的。”   “那你现在就要出发吗?”   元贺思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谷穆:“你会跟着我一起去的,对吗?”   “你想让我也一起去?”   “嗯,我想带你看看他们,也让他们看看你……看看我打算相守一辈子的人类。”   谷穆的脸蹭的红了。   这、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见家长?   元贺思的话让他羞得说不上来话,但内心却跟着开始产生了期盼。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害羞情绪,对着元贺思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梦境里那些宾客是谁在扮演简直一目了然x 第53章 回老家   回到四合院公寓后,谷穆和元贺思一起把找到元家线索的事情和其他人也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又要搬家了?”白花花问。   因为元贺思虽然可以在外自由行动,可一般范围只局限于一座城市的市内。如果想要离开城市去别的地方,那就要连他的本体一起移动才行。   所以这势必要离开C市,再一次搬家才行。   对此加尔威表示没什么问题,可白花花却为难了。   “我现在时不时就会有工作,离经纪公司太远的话,经纪人联系我会不太方便……”   元贺思告诉白花花不必有顾虑:“你怎么打算的,可以直接说没关系。”   白花花深呼吸了几下说:“我……我可能想去住员工宿舍。”   听到她的话,谷穆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在刘单之后,竟然连白花花也要离开。   “你也要走?”比起他,加尔威显得更加慌张。   白花花急忙说:“我不是走,我只是先留在C市……如果你们找到元家后再回来,我还会搬回来住的!”   “可是……”   加尔威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嘀嘀咕咕地没有说出口。自从经历过差点袭击谷穆的这件事后,他这阵子像是变成熟了不少,起码不再会让自己意气用事了。   “白花花也不像刘单那样居无定所,如果我们能在下周四就找到元娇钰最好……就算那个时候碰不见,无论哪边有空的时候,大家还是能聚在一起。”谷穆说。   话已至此,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元贺思对于元家的执念,尤其看他现在那种几乎默不吭声忧心忡忡的样子,无论是谁也说不出让他不要去找的话语。   白花花开始准备搬家的事宜,而在这期间,谷穆接到了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喂,您好?”   “是我。”   熟悉的女声从听筒中传出来,没有说名字,就瞬间勾起了谷穆的全部记忆。   “妈?……”   “……”   电话那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传来了一阵啜泣声。   谷穆有些慌张,因为他还从没有听过他母亲哭泣的声音,以往对方在他面前的形象,总是泼辣强悍,又带着一股说一不二强势的。   “妈,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谷穆……谷穆你快回家一趟吧,你爸爸他、你爸爸他……”   “我爸他怎么了?”   谷穆急忙追问,连声催促了几遍,对方才哽咽说道:“上次你爸爸去看你,结果摔伤了腿回来,在家休养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好转。我带你爸爸又去医院看,结果大夫说……他们说你爸爸可能要不行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就是扭伤了脚有点骨裂吗,当时在这边看的时候明明说不严重啊?”   电话那头的哭嚎声变大了起来,震得谷穆耳朵疼。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性格!你不肯跟他回家,他又摔断了腿,回家之后就心里憋气脚上的伤也一直好不了……他现在又年纪大了,这人怎么禁得起折腾啊——   “现在你爸爸和我就想在临走之前再见你一面,谷穆,你回家来看看我们好不好,爸妈真的想你了啊!当初是我们不好,但我们现在都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爸又变成这样……你回来吧,你回来好不好?”   谷穆心乱如麻。母亲的哭诉让他即使觉得疑惑也无法说不,因为他承担不起万一事情是真的可能性。就像他母亲说的,他们已经年纪很大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而他却不能回去见上一面,总觉得于心不忍。   如果是以往,谷穆可能就第一时间就叹气同意回去了,可现在却不一样。他已经约好了要和元贺思一起去找元家的人,如果他回老家,岂不是要抛下元贺思一个?   “你无法跟我一起走了吗?”   谷穆去找元贺思商量,对方听完后询问道。   “恐怕不行……”   他其实有些惧怕独自一人回家,就算担心父母,但家庭让他感受到的更多还是伤害和抗拒。   所以他希望能有个人可以陪他一起回去面对,可若是错过下次的周四,很有可能就再也等不到元娇钰……谷穆说不出这种任性的话。   甚至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元贺思的脸,生怕他的表情里会透露出那种哀求的情绪,而让他的爱人感觉到为难。   “我可以自己回家去的,没关系。”谷穆说给元贺思听,也在说给他自己打气。   “可是我曾跟说好了,要带着你一起去见元家——我想让你见见我曾经的主人,也让他们见见你。”元贺思说。   “……等我回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如果我父母没有什么大事,我很快就能回来。就像白花花一样,不是吗?”   谷穆的嗓子干涩得紧,当时安慰了白花花和加尔威的话语转头又用到了他和元贺思的身上。   元贺思沉默不语。   他盯着谷穆看了又看,最后也只是轻叹了口气,算是认可了谷穆的提议。   第二天早上,元贺思送谷穆去火车站。   在站台上,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谷穆提着行李箱刚走进车厢门,元贺思突然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怎么——”   元贺思牵起谷穆的左手指尖,在唇边轻轻一吻,让疑惑询问的谷穆瞬间哑声,心砰砰直跳。   “我等你回来。”元贺思抬起头,一双眼睛中转动着波光,深深地倒映着谷穆的影子。   谷穆忍住了想要冲回去和对方拥吻的冲动,颤声说:“我会的。”   他登上高铁,在窗边的位置上坐下。   高铁渐渐开动,车站还有四周的风景如风般被抛在脑后——谷穆觉得连他的心也被一起抛下了,惆怅半晌叹息一声。   谷穆很久没有回老家了。   和C市比起来,他老家的城市只能算得上是县城。丁点大的地方一天就能走完,所以大多数的人走在街上总能碰上几个熟识。   这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城市。   哪一家哪一户出了什么丑闻,可以用飞快地速度流传在大街小巷。不管你走在哪一条大道小路,只要出门就一定有一双紧紧盯着你的眼睛和一张窃窃私语的嘴。   谷穆已经离开好几年了,城市的建筑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人却没有。   当他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认出他、并且上来和他打招呼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多。   “哎,你。你是谷家的那小子?”   谷穆仔细回想了一阵,才认出眼前那个穿着碎花衣服的中年妇女是住在他们家楼上的那户邻居。但却记不太起来对方的姓名。   “是我。”他含糊地回应了一句。   “你现在回家了?哦,应该是你妈叫你回来的吧。”   “对,我爸情况不太好,所以我回去看看。”   “情况不好,什么情况……那行,你回去吧,婶不打扰你了。”对方话说到一半突然改了口风,急急忙忙地绕过他走了。   谷穆皱了皱眉,站在原地犹豫了一阵,还是继续迈步上楼了。   忽视掉一路上或怪异或探究的目光,他走到家门前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式的防盗门打开后,冯玉握着门把手,一看到谷穆就猛地上来抱了他一下。   “你可算回家了!你这个不孝子你还知道回家!”   冯玉又哭又叫,泪打湿了谷穆的衣衫,也让他心中泛起酸楚。离家多年的乡愁似乎此时才有了一点实感,让他听着冯玉的呵斥也有了一丝怀念。   “我爸呢?他还好吗?”谷穆问。   “对对对,我带你去看看!”   冯玉带着谷穆来到主卧,推门进去,谷穆就看到谷忠义左腿高架着,双眼紧闭地在床上昏迷。   “爸?”   他喊了一声,谷忠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勉力侧头看了一眼。   “谷穆……是你吗?”   谷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发现谷忠义是真的脸色苍白,看上去状态不好,于是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我,我回来了。”   谷忠义冲着谷穆招手,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对方粗糙的手掌。   旁边的冯玉擦着眼泪说:“你爸最近情况不好,睡得多醒得少。我说你要回家了,他就一直强打着精神说想清醒的等你回来——你可得多陪陪你爸。”   谷穆点头答应了一声。   冯玉又说:“那你现在就在这里待着,我帮你把行李放着——还有外套也脱了吧,我一起帮你挂衣帽架上。”   谷穆说了声好,就把行李和外套都交给了对方手上。冯玉带着东西出去,谷穆在房间内陪着谷忠义坐了好一会,中途还跟对方说了些话。   不过谷忠义聊着聊着,明明身体不好了还在念叨他的结婚生子。这让谷穆又觉得心烦意乱,又不忍和对方说重话,慢慢地就变成了煎熬。   到了晚饭时间,冯玉来叫谷穆出去吃饭。   等谷穆走到餐桌坐下之后,他发现冯玉自己并不动筷,只是一直看着他吃。谷穆问了一句,冯玉便说:“我现在不记着吃,儿子,妈想跟你说点事。”   “你说,我听着呢。”   “你爸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实说他还能挺多久实在不知道——”   “妈,别说这种话。”谷穆打断了她,“明天我就带爸再去一趟医院,如果真的严重那就住院,我相信爸会好起来的。”   “哎住什么院,都是花冤枉钱,我们自己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我们还能没有数?”冯玉说,“你爸啊这就是心病,所以我觉得要是想让他好起来,那就只能用心药医。”   谷穆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你什么意思?”   冯玉说:“谷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和我爸也没有别的心愿,就想看你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这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谷穆硬邦邦地说。   他这么不上道,冯玉也变了脸色,啪的一声把手中筷子摔在桌上。   “不用你明白,反正明天我约了给你找的相亲对象,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心疼你爸爸,你就老老实实去和对方见上一面!” 第54章 相亲   果然来了。   听到冯玉这么说话的时候,谷穆心里也没多大意外,反倒是一种知道“某只靴子高高挂在空中,迟早会落地,现在它终于落了地”的平静踏实。   其实很多事情很容易想得通,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次电话可能只是苦肉计,但有时候人只要一沾上感情,就很容易变得盲目又愚蠢。   理智不相信,情感也会让人乖乖地上当。   所以算他愚蠢也好,也不过又是像以往一样,期待着父母理解和亲情,结果再一次伤心而已。谷穆心想,他已经习惯了,所以能接受,也不会再多么难过……   他的手指有点抖,筷子摔落到桌上,谷穆捡了几次没捡起来,干脆放弃了。   “我不会去的,妈,你跟人家拒绝了吧。”他低声说,“我明天就带爸去医院,如果他没事我就回去,如果他真的身体不好我就……多留几天。”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的,因为在远方还有心爱的人再等他回去。   “你在说什么,你就这么对我和你爸吗?我们养你这么大,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冯玉捂着胸口哎呦呦的叫了起来,她越说嗓音越大,最后一脚踢翻椅子在地上趴着不起来了。   “我这是作孽啊!生了个冤家啊!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们,你爸爸还躺在床上呢你这个没良心的——”   老式的筒子楼隔音不怎么好,冯玉这么一闹,外面的响动便也大了起来,似乎有不少邻居都在听热闹。   谷穆又烦又气,又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冯玉。按照他以前还在家时候的经历,试图拉她起来或者劝解什么的都是没用的,除非他低头,不然对方决不罢休。   以前的谷穆年纪小,世界里作为大人的父母就是权威,身为支柱的家人这般撒泼叫骂甚至还有殴打,无一不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样的经历,让他即使已经长大成人、不管体格还是力气都比冯玉强壮,但仍旧提不起和他们正面较量的勇气。   谷穆绕过冯玉,走到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拿下他的外套。   “我今天先出去住,明天我来带爸去医院。”他一边烦躁地说着一边穿上了衣服,双手自然地插入兜中,愣了一下。   他的钱夹不见了。   谷穆拧起眉,看向冯玉:“妈,你把我钱夹藏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又要走,你又要抛下我们老父老母,我真的没法活了——”   “妈,你要是藏起来了就把东西还给我。”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了!”   谷穆盯着冯玉看了一阵,在对方蛮不讲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抿了抿唇说:“那我自己去找。”   他们家的房子构造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主卧可以排除,他的房间估计冯玉也不会把东西藏在那,那剩下的只有厨房和卫生间。   谷穆先去卫生间翻找了水箱热水器上方还有水池下面的储物柜,一般来说洗手间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这么一点——再高难的地点凭他母亲的能力也办不到。所寻无果后,他冷着脸地直奔厨房。   “你给我站住!你找什么找!”冯玉麻溜地从地上起身,蛮横地扯住了谷穆的胳膊,“你就非要气死我是不是!哪有你这样当儿子的,不听父母话就算了,明明回家了还要出去住——传出去你让邻居怎么想?”   “那你把钱夹还我。”谷穆说,“我可以今晚先留下,但我不希望再听你说那些话。”   冯玉的脸皮抽了抽:“行,妈不说了!但东西我明天再还你。”   “为什么?”   “不然你拿了钱就走了怎么办!”   谷穆想说什么却又有气无力,只是摆了摆手,失去了和她继续说话的欲望。   晚上,谷穆躺在他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盯着天花板睡不着。临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才强迫着勉强睡了一会。   但没过去多长时间,又被冯玉咣咣砸响的房门给吵了起来。   “快起床,赶紧把你自己收拾一下!”   谷穆撑着精神看了一眼床上的挂钟:“才六点,这么早就去医院?不会开门吧。”   “那也早点起来!年轻人天天在床上赖床像什么样子!”冯玉数落道,“还有,你今天换件衣服,我之前给你买的衣服,特好看你快换上。”   说完,冯玉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房间,去厨房弄早饭了。   谷穆看了眼放在床头的衣服,是一件红色的休闲衫和一条紧身牛仔裤。他并不喜欢这样太过鲜艳或者紧身的搭配,所以拿在手里比划了半天,他还是穿了他来之前的那套宽松体恤。   走出房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和正往外端盘子的冯玉撞见,她看了一眼谷穆,立刻叫嚷起来:“我让你穿的衣服呢,你怎么没穿?”   “我觉得去医院不用穿那么好。”   “不行,你快去换上——”   冯玉话说到一半,有人按响了外面的门铃。她一愣之后白了谷穆一眼,就匆匆放下盘子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听见冯玉带着笑的在跟人说话:“哎呦,你们可算来了,来得挺早啊。”   “大日子,哪能迟到呢。”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乌梅,还不赶紧叫冯姨。”   “冯姨好。”   “好好好,这孩子真懂事——快进,快进来!”   冯玉领着一对母女走进客厅。那位母亲看上去和冯玉一般年纪,谷穆不认识对方。而那位女儿则二十岁上下,虽然年轻却画着一脸浓妆,红唇黑眉长睫毛,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姿态。   谷穆一看这架势那还有什么不懂的,顿时就想逃回房间去。   他深吸一口气,问冯玉:“今天到底还带不带爸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等明天再去也一样的。先来跟你王婶她们打个招呼!”   冯玉不由分说地就拉着谷穆推到沙发边上,然后按着他肩膀强迫他坐下。对面的王婶看着他笑呵呵地说:“这就是你们家儿子?看上去倒是挺清秀,是个本分人。”   “哪里哪里,你们家乌梅也是漂亮,我们家这小子还算是撞大运了。”   说着,冯玉低头训斥了谷穆一句:“你怎么这么木讷,连叫个人都慢吞吞的!”   谷穆抬起头,对着那个王婶和乌梅直截了当地说道:“王婶,我有句话必须明说。我不知道我妈跟你们说了什么,但我是个GAY,我喜欢男人。”   冯玉脸色一变:“你说这个做什么!”   谷穆无动于衷,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那对母女。在他想象中,对方听完了他的话应该会显得疑惑、愤怒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对母女神情自若,乌梅还笑了起来。   “这种事我们早知道,你妈都跟我说了。”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还来相亲?”   “不就是喜欢男人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乌梅笑着伸出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将发丝都拢到脑后,“我问过了,你妈说你以前没有恋爱史——你完全可以试着和我交往一下,等到时候我相信你就会明白女人的好的。”   谷穆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   冯玉和王婶交谈起来。   “这俩孩子之后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觉得是越快越好,亲家母你觉得什么日子合适?”   “要我看,这俩孩子都这么般配也就别整那些虚的了,就下个月,挑个吉日怎么样?”   “好好好。”冯玉笑得满面春风,王婶也乐呵呵地冲着她比了比手势:“那这个彩礼……”   “放心!绝对不会亏了你们家闺女的!”   “哎,亲家母你有这个心就行,其实我们家也不图钱。但彩礼毕竟是一个女人的脸面,我们就这一个闺女……”   “这道理我懂!你放心,我们家谷穆肯定不会亏待乌梅的,他要是敢,我和他老子都能打断他的腿!”   “这我肯定放心,听说你们家谷穆还是个写的,挺有名气?”   冯玉摆了摆手:“嗨,哪来什么,就是小孩写着瞎玩,那种东西怎么能见人呢——”   乌梅插嘴道:“是吗,我倒是听我朋友说过,说还赢了一个什么征文比赛的冠军,我记得这是有奖金的吧?奖金多少啊?”   谷穆坐在沙发上,一句话没说。   可从刚才起,这些人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不说话,自顾自的就商量决定好了一切。结婚、彩礼还有日后生活……   他觉得有些累,非常非常的累。   他觉得此时自己的脸上一定露出了疲态,如果还在四合院公寓的时候,元贺思总会第一个走上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饿了困了或者不高兴了。   谷穆曾经想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元贺思,虽然有许许多多的理由,可在一开始,让他心动的那一点,或许就是对方的双眼始终在注视着他,认真地看着他——填补了他内心多年以来最荒芜的渴望。   “你在发什么呆啊,没听见乌梅跟你说话吗?”冯玉用胳膊肘捅了捅谷穆,将他的意识从思念拉回现实,“你那个什么比赛奖金,拿了多少钱?”   “……二十万。”   谷穆回答完就闭上了眼,不再去看周围人骤然迸发神采的那些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点压抑的部分了,之后该来的某人就该来了→v→ 第55章 想念的人   雨一直在下。   元贺思站在屋檐下方,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雨丝密密绵绵,带来潮湿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想起了曾经受潮的经历。   他不喜欢下雨,但是谷穆喜欢。   元贺思想起那一日,他新作了一壶水果茶,给对方送去的时候,谷穆就在看着窗外的雨丝神情舒缓。   “你喜欢下雨吗?”   “还好吧。”谷穆抱着茶杯说,“以前不喜欢,觉得下雨了就只能待在家里。但从家里搬出来后,反而有点喜欢上了。”   “为什么?”元贺思问。   “因为下雨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听着雨声写作总是更有感觉。而且……”谷穆顿了顿,热茶的烟气扑在他的脸上,透出了一抹红,“如果待在房子里看着外面的雨水,总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安稳的幸福感——我喜欢这种安心感。”   元贺思没想到谷穆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种被认可依赖的喜悦。   也就从那一天开始,他似乎变得不再讨厌下雨了。   就算是万恶的潮气再怎么让房子不舒服,但备上一壶热茶和一盘点心,陪着谷穆一起听雨聊天,足以让他忽略那些不美好。   但是在西厢房空荡荡的如今,下雨就又变成了一件令他讨厌的事情。   大家,都要离开了。元贺思心想。   在二楼,白花花正在打电话,商量关于她搬进员工宿舍的事情。   她的行李早在昨天就收拾好了,今天还停留不走,除了突然下起来的雨,还有就是加尔威忽然改了主意,不想留在公寓内而是想跟着她一起去宿舍。   “就让我养只蝙蝠又怎么了嘛!房东不都说了可以养宠物吗……什么,不是这个问题?蝙蝠跟猫狗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宠物嘛!……狗仔?又关狗仔什么事……”   白花花跟她的经纪人据理力争,元贺思站在楼下,都能对公寓内的一切了如指掌。   加尔威蹬蹬从楼上跑下来,神情十分高兴。   对了,加尔威也喜欢下雨,因为雨天的时候不会出来太阳。元贺思心想,但是真奇怪,他能因为谷穆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喜好,却不会因为加尔威也喜欢雨天而跟着喜欢雨天,这是为什么呢……   “大院,你还在这里?”   加尔威跑到了元贺思的身边问。   “嗯,什么意思?”元贺思不解。   加尔威说:“你不是说要赶在下周四前去找元家吗,现在还不出发来得及吗?”   大概来不及。   元贺思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时间很紧。如果今天再不出发,那就绝对赶不上元娇钰回国的日子……可即使理智上清楚明白,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种“等等,再等等”的想法涌出。   可他其实也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想“等”什么。   “你是想等谷穆回来吗?”加尔威问。   他的话像是点破迷雾的启示,瞬间刺醒了元贺思。   为什么不愿意赶快出发,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想着要“等等”……或许就是因为他总有一种侥幸和期盼,幻想谷穆可以飞快地回家后又飞快地回来,然后他们一起去寻找他曾经的主人。   “大院,你一直以来都是我们中最可靠的。但是最近,我们却觉得有点担心你。”加尔威说,“不过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你要不要和刘单联系看看?”   元贺思看向他,加尔威又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我的经验就是迷茫的时候一个人是想不出好办法的——所以我凡是有疑惑的事情都会找刘单问上一问!”   就是因为你这么做,刘单才会每隔三天就拉黑你一次……   元贺思心里想着,脸上却透出了笑意:“好吧,我……试试看。”   话虽如此,可接通了刘单的电话后,元贺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刘单在电话那头询问。   “我其实知道,谷穆当时跟我说他要回家的时候,是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去。”元贺思缓缓说出了内心多日以来的困扰,“但我明明都看出来了,却保持了沉默。   “我很羞愧,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这件事。但我没有勇气,也不知道逃避了的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去寻找他……”   “所以你希望求助我?”刘单说,“可我不会替你做决定的。”   “我知道。”   “如果按照最优的办法,你当时没有跟谷穆一起回家是对的。毕竟他就算回家了你也能再去找到他,但是元家后人错过可能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知道。”   “但是大院,如果一个人连面对着最优的选项都会犹豫,那么就证明另一个选择对他来说更加重要。”刘单说,“不想后悔的话,你知道如何选择对吗?”   “……我知道。”   元贺思放下手机,看着屋檐外连绵的细雨,缓缓说道。   .   谷穆收拾好了他的行李,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这是一个骗局。   什么父亲的伤势,什么家人的想念,都是骗人的。他心存侥幸,可终究又一次上当受骗。而他没有勇气去反抗,所以只能选择逃避——再一次地离开这个家,即使他的钱夹和身份证还扣在冯玉的手中他也不打算去管了。   他下定决心,推开了房门。   冯玉守在客厅,谷穆一走出来她就挡在了路前:“你要去哪?这行李怎么回事,你快放回去!”   “我要回C市去。”   “不行!”   谷穆试图绕过冯玉,可对方立刻就跌坐在地,死死抱着他的腿大吵大叫她撒泼的动静引来了周围的邻居,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们纷纷指指点点:   “有什么事要跟自己母亲闹得这么僵嘛。”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能跟父母好好沟通,唉……”   “别吵了别闹了,都听一句劝,外面哪有家里好,亲人才是一家人啊!”   ……   谷穆最终还是没走成。   他回到房间锁上房间门,捂着脸靠着门边缓缓坐了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一直在发抖的手,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愣愣地看着窗外——小的时候遇到烦恼,他总喜欢这么做。一道普通的窗,对他而言反而像是一个自由的新世界。   但这“新世界”也不总是一片晴朗和光明,也会有像如今一样,蒙上一层薄薄的雾,像他的心情与未来一样茫然看不清。   谷穆叹了口气,刚要收回视线,忽然瞧见雾中有一道小小的黑色人影,正一步步顺着街道的方向走来。   在这种大雾天,街上行人不多但也不少,按理说没什么稀奇的。可谷穆的目光却像是被勾走了一般,完全无法从那道影子上挪开。   他推开玻璃窗,从房间内探出了头,想要在浓雾中辨认那道影子具体的轮廓,但就他开窗的这一会,那道影子却从雾中消失了。   谷穆愣了愣,不死心地又扫视了一遍窗外,却再也没找到。最终他归结于自己多心了,自嘲地收回视线关窗。   刚转身,他就听见身后玻璃窗被人敲响了。   谷穆猛地回头,隔着玻璃窗看见的竟是他近日来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我这是在做梦吗?”   他没有动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窗外的人又敲了敲玻璃,响声才惊醒谷穆。他急忙扑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玻璃窗。   下一秒,对方伸出手拥抱了谷穆,温暖而又怀念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   “不是做梦,”元贺思的手臂用了用力,让两人更贴合,“是我,谷穆。”   谷穆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他狠狠闭上眼,压下了冒出来的湿润水汽。   “你为什么来这里,”他颤声问,“元家呢?”   元贺思摇了摇头:“不去了。”   “但是……”   “如果不是跟你一起去,没有任何意义。”元贺思盯着谷穆的眼睛,眼中有光芒在流动,“这是我才想明白的道理。所以我来晚了,对不起。”   谷穆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只能摇头然后又把头迈进了对方的肩膀。   两个人默默温存了一会,元贺思才开口道:“你之后要做什么,要留下来陪你的父母吗?”   “不,我不留下。”谷穆说。   他把这段日子的经历跟元贺思说了一遍,听得对方直皱眉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元贺思握住了谷穆的手,“如果你想离开,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谷穆下意识地就想说好,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间外面传来防盗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就是冯玉的招呼声,脸色一变。   “我那个相亲对象来了。”   这段日子,即使他已经摆明了拒绝的态度,但乌梅她们还是不死心的天天登门拜访。   而对于他的母亲来说,他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甚至他不肯离开房间,她们也能自己就着婚事问题相谈甚欢。   元贺思牵着谷穆走到门边,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相亲对象,是哪一个?”元贺思悄悄问谷穆。   谷穆愣了一下:“就是年轻的那一个。”不然还能有哪一个呢?   “年轻那个?”元贺思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房门,“可是她肚子里已经有额外生命的波动存在了,为什么还会来相亲?” 第56章 决裂   谷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元贺思的话是什么意思。   乌梅已经怀孕了?   所以她来相亲只是为了找一个“接盘侠”?难怪对方连他是个gay都不怕,就铁了心要和他结婚……   谷穆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好。   毕竟作为男人,哪怕他并不喜欢女人,遇到这种事也仍旧会感觉到不舒适。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有些窃喜乌梅的怀孕,因为这样的话,他的父母就没有理由再逼着他和乌梅结婚了。   “我得去告诉我妈,不能再让她继续蒙骗下去。”   谷穆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现在固然可以直接跟着元贺思离开,可发现他消失不见的冯玉他们肯定还会再次报警寻找过来——就像这次一样。   元贺思可以让所有人包括警察都看不见四合院公寓的踪迹,但谷穆自身却无法从这个社会上消失不见。所以为了一劳永逸,还是让冯玉他们彻底死了让他结婚的心思最好,而乌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达成这个目标的机会!   想通这点,谷穆让元贺思留在房间内等他,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一出来,冯玉和乌梅她们就离开转头望过来。   “你怎么一直待在房间里了,乌梅都来了多久了你也不知道招待招待。”冯玉不满地说,“我刚才和乌梅谈了,你们两个年轻人也别老在家里见面,你带着她出去走走、玩一玩。”   谷穆看了一眼乌梅,平静地回答:“行。”   “我告诉你,你拒绝也没用,你今天必须——等等,你说什么,你同意了?”冯玉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冷不丁地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张大嘴。   “不是要出去吗,走吧。”谷穆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乌梅和冯玉,“哦对,妈你也跟着一起来一趟吧。”   谷穆之前刚同意出去约会的时候,乌梅还低着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结果现在谷穆又叫上冯玉,乌梅抬起头一脸诧异:“我们两个人出去就行了,还叫上妈做什么?”   冯玉也反应过来:“对对,你们两个出去玩,不用管我。”   “不行,今天要带你去的地方,还真的就得叫上妈一起去才行。”谷穆说。   乌梅问:“我们要去哪里?”   “中心医院。”谷穆说着,勾起唇角,“我们去逛逛妇产科。”   他话音刚落,乌梅的脸色就瞬间一片煞白。   “我、我不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约会去妇产科的……你、我……太过分了,我要回家了!”   乌梅站起来,拿着挎包就想走,但谷穆隔着衣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若是想走,等今天和我一起去妇产科体检完再走。”   “儿子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冯玉插了进来,“哪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好好地去什么妇产科——”   “当然要去。你们不是让我和乌梅结婚吗?这结婚之前,怎么也得做一次婚前体检,看看两人是否合适有没有病吧。”谷穆说,“我这可是想要配合你们了,把这流程做了我们再谈婚论嫁,不然的话我不会同意结婚的!”   说完,他就示意乌梅跟他走,而乌梅拼命地挣扎想要把胳膊抽回去:“不,我不去!”   “谷穆你放开,”冯玉也上来帮着分开两人,“干什么闹成这样,动静大了让邻居听到笑话怎么办……你先放开,什么婚前检查的,这种小事根本不重要——”   乌梅反应强烈谷穆有所预料,但冯玉的这番紧张姿态,却让他心中升起疑虑。   他的目光慢慢转到冯玉的脸上,突然开口说道:“妈,乌梅她肚子里有孩子。”   他的话一出口,乌梅和冯玉都僵住了。   “你怎么知——不,我没有!”乌梅失口了一下后急忙挽回,大声否认道。   冯玉说:“儿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谷穆将她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许多事情渐渐有了猜测,呼之欲出——   但是这种猜测太过匪夷所思,甚至冰冷地刺痛人心。   “妈,你知道是不是?”谷穆近乎喃呢地开口,觉得无比荒谬,“你知道乌梅肚子里有孩子?”   “你说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正常反应听到儿子的相亲对象怀了孩子,哪怕不信也会先看向对方寻问一句吧?你却连问也不问,也根本不看乌梅而是先跟我否认?”   谷穆越说声音越颤抖。   “除非你早知道——你早就知道她怀孕了来相亲,所以你才一点不意外!甚至还想帮着掩盖过去!”   “我、我不是……我这是……”   冯玉慌了手脚,谷穆看着她的反应却有些站不住。而这时乌梅一个用力,甩开了谷穆抓着她胳膊的手,谷穆在原地没能站稳,身体一晃向后倒去——   倒在了元贺思的怀里。   元贺思沉默地将他扶起来站稳,冯玉像是找到新话题一般尖叫起来:“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我们家里的!”   元贺思没有去看她,只是温柔地注视着谷穆询问道:“我们走吧?”   谷穆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将湿润的地方擦干净,默默地点了点头。   元贺思早就把谷穆的行李收拾好了,此时就提在他手上,然后谷穆和他一起两个人往外走去。   “你们要去哪!谷穆,你要往哪走?”   冯玉跑到了他们前方,拦住去路。谷穆刚想停下来,但元贺思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手,热度与力量传递过来,让他短暂愣了一下之后,有了继续迈步的勇气。   元贺思就这么牵着他绕过冯玉,一路来到玄关。   见谷穆真的完全不回头,冯玉跌坐在地上大哭大喊:“天杀的——你个没良心的——你生什么气,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的吗?愿意让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嫁进我们老谷家——我这不都还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吗!”   谷穆听见她的话,知道不应该去理会,但还是没忍住,在出门之前回过头。   “为了我?你居然说这是为了我!”   “谁叫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男人!这不就是绝了我们老谷家的后吗!我和你爸倒是不怕,大不了百年后没香火,可你呢——你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啊我和你爸能接受吗!   冯玉哭着说:“要是让你跟女人结婚你又不行,生不出孩子,又绝后又要被邻里街坊嘲笑死——我和你爸也是没办法!这好歹将来已经有了一个种啊——”   “别听了。”   元贺思忽然伸出手,捂住了谷穆的耳朵。直到这时,谷穆才发觉他身体颤抖的厉害,脸上也泼了满脸凉凉的水。   “妈,你和爸总是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们究竟什么时候真的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   谷穆盯着冯玉,有了元贺思在支撑他,他终于能说出长年以来都憋在内心的话语。   “你们或许是爱我,可你们的爱里只有你们自己跟外人的目光,唯独没有我!   “所以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了。你们要钱我就给钱,要还养育之恩那我就全还给你们——从今往后,请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谷穆一字一句地说完这番话,冯玉呆在原地,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不孝子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   谷穆闭了闭眼,再睁开:“……没错。”   “你你你……”   冯玉伸出手指着他的鼻梁,哆嗦着说不出话,仿佛马上就要背过气去。旁边的乌梅急忙上前蹲下,扶住了她。   “我告诉你……你休想!”冯玉大喊道,“你是我儿子!是我生下来的一块肉!你想断绝关系?好啊——那你就把你还来——你把我儿子还来——”   冯玉赖在地上又哭又叫又砸着地上的瓷砖,一副竭嘶底里的模样。   谷穆不去看她,咬牙转身和元贺思一起走出了房门。   防盗门轰然关上,隔绝了内外却仍旧没有隔绝冯玉在屋内的叫喊声。   楼道内的其他邻居因为听见这动静都打开了房门探头张望,和谷穆对上视线后又急忙缩回去。即使他们现在什么也没说,谷穆也能猜到他们在背地里究竟会如何对他评头论足。   可这些现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谷穆根本不在乎。   只是出了那间屋子,谷穆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放飞的鸟,整个身心都变得自由起来。他侧头看向元贺思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元贺思说:“回家。”   不可思议,谷穆听见对方的话,只觉得心中忽然生出一片眷念,开始无比怀念起四合院公寓的一切。   ——明明在回老家之前,“家”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充满痛苦和压抑的词汇。但现在,“家”却变成了如何美好的存在。   可很快,谷穆高涨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就算回去了,还是会被他们找到的。”谷穆说,“等我妈今天缓过来,她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元贺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有办法。”   谷穆疑惑地看着他。   元贺思说:“她不是说想要你还给她一个儿子吗——那我们就还她一个‘儿子’回去。这样的话,她也没立场再说什么了吧。” 第57章 换子   冯玉坐在沙发上捂着头,脑袋一阵阵抽疼。   谷穆跟着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男人离开了,这种发展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冯玉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一个母亲更了解她的孩子,所以她也一样,她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了解不过了。   从小到大,谷穆就不是那种外向或者强势的孩子,不常说话,就连对他训斥的时候都不会辩解,只会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邻里街坊总是夸奖他们家儿子省心,不像其他男孩皮的要上天,冯玉也是得意过一阵的,觉得是他们两口子教育有方。   可是等到谷穆长大,一切就都变了。   那个安静又内向的孩子不声不响的居然说自己喜欢男人,并且拒绝将来跟女人在一起结婚生子。   她和谷忠义简直不能相信他们听到的话,那一晚上谷忠义甚至打折了他的一根拐杖,也没能让谷穆回心转意。   在之后,谷穆更是突然收拾行李,说要离开。   她和谷忠义没有阻拦,因为冯玉很自信,在她看来谷穆的这种行为只不过是一种逃避式的出走。在外闯荡哪有那么容易,那个孩子根本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等到他在外流浪时间久了,迟早有一天还是要不得不回来的——   但她却失算了。   谷穆没有回来,甚至等他们在看到他的身影时,他还上了网络访谈,一副过得十分愉快的模样。   这就让她和谷忠义觉得不是滋味了。   谷穆在外面过得越是如意,那岂不是越是说明他们当初的责骂才是错的?   他们一家闹起来的时候,可都让周围邻居看过一次笑话了。如果再让他们知道,谷家那个喜欢男人的儿子居然没认错反而混得风生水起,那拼命阻拦甚至还把唯一独生子赶出家门的他们还有什么立场可言?   他们可是谷穆的亲生父母啊!他们做的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谷穆好,怎么可能让周围人觉得他们是在害孩子——   “我说,这婚事还能结吗?”乌梅的声音打断了冯玉的沉思,“我先说好,没去成医院所以这可不是我露得陷,是你们家自己的问题。就算这婚取消不能结了,你们也要付我们家一半彩礼钱当赔偿。”   冯玉看着面前的乌梅冷笑道:“这几天给你好脸色你还真觉得自己多金贵的媳妇了?就你肚子里那个野种,如果不是担心我们家谷穆实在跟女人生不了想留个后,你以为你能跨进我们家家门?呸!”   乌梅呵呵笑了一声:“你们瞧不起我,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们自己什么水平。在这座城市,有谁不知道你们家那儿子就是个死基佬——你们倒是想找好人家的闺女,可人家肯吗?再说了,这个孩子可不是我想留的,是你们要买,所以我才决定生的!”   冯玉被她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伸出手,颤抖地指向门外的方向:“你走!你给我走——”   “拿不到钱我才不走呢。”乌梅说,“我这几天跟贤妻良母似的天天来你们家打卡报道,给你和房间里装病的瘸子端茶送水,还要看你儿子的冷脸,我图什么?不就为了拿钱吗,现在钱不给要赖账,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这女人——”   冯玉开始后悔了。当初挑中乌梅只是觉得她肤浅爱财好掌控,可现在她才发现这种性格的女人反噬起来也很厉害。   “我现在儿子都跟着野男人跑了,你还来跟我要钱?”   “他跑了你就再把他找回来呗。你们之前不就用那种方法把骗人回来的,说得好像现在就束手无策了一样。”   冯玉生气地瞪了乌梅一眼,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外面的防盗门砰砰砰的响了起来。那砸门的力量十分巨大,声音响的仿佛都要震动楼层。   冯玉不明所以,还有点害怕,一时没敢动弹。   而旁边的乌梅则飞快站了起来:“敲个没完没了了,你不去开门我去——说不定是你儿子回来了呢。”   才不可能!冯玉心里想着,谷穆才不可能这么粗暴的敲门。   但是没等她阻拦,乌梅已经漫不经心地一把打开了防盗门。顿时,一个吊儿郎当的黄毛青年从外面挤进了屋内。   “大翔?怎么是你!”   在看到这个青年的那一瞬间,乌梅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不可能是我?”大翔扫了乌梅一眼,“见到你男人不开心?瞧你这张脸……啧,给我闪开别挡道。”   “你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   冯玉站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大翔心中不安,大声喝问道。   大翔看着冯玉嘻嘻哈哈地笑:“哟,妈别站起来啊,坐下坐下。”   “你管谁叫妈!”   “当然是您啦,我和乌梅可是一对。她肚子里那孩子就是我的。我都听说了,妈你花钱买我们俩个的孩子来当孙子——我的孩子认您当奶奶,那四舍五入我不就是您儿子了?   “正好,您儿子我手头也没什么钱,只能来您这打打秋风——您就尽管把我当您亲儿子看,我将来肯定好好孝顺您二老哈……”   “你简直胡说八道!”   冯玉浑身都在哆嗦,终于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二流子完全就是乌梅招惹来的,顿时冲乌梅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干的好事,我告诉你,我不管他是你什么人,但你马上给我把他撵出去,不然——”   “砰!”   冯玉的话还没说完,大翔忽然一脚将茶几踹飞出去。茶几掀倒在地上,玻璃桌面碎成了蛛网,发出巨大的声响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妈的,臭老婆子,老子给你点脸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是不是?”大翔破口大骂,“再哔哔一句信不信老子揍死你——识相的赶紧去给我做饭,我饿了!”   冯玉不住地往后退,看着面前茶几的惨状害怕不已。   而旁边的乌梅更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客厅的一角,死死不肯上前,也不敢逃跑。   大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们,又呵斥了一声:“你们聋了是不是!”   “我,我这就去做饭!”乌梅率先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厨房。   冯玉忍耐不住了,趁大翔不注意,飞快地向着门边逃跑。   她很清楚,不管是她还是此时躺在床上腿脚有伤的谷忠义,都不是面前这个二十多岁青壮年的对手。所以指望她的丈夫是没用的,还不如喊四周的邻居出来报警,才能把这个大翔赶走。   “救命啊——大家快来救命啊——小混混闯进我们家要挟人了啊!大家快来帮帮忙,帮我报警啊——”   冯玉一跑出门就跌坐在楼道内,大声地哭喊。   旁边两栋房子的邻居打开门走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冯玉看到救星一样急忙拉住他们的衣角:“快、快帮我报警!有流氓闯进我们家,快点帮我报警把他抓走——”   “流氓?”邻居往敞开的房门里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嗨冯玉啊你说什么呢,那不是你儿子吗?我知道你最近跟你儿子闹得不愉快,但一家人说什么报警不报警的,多沟通沟通不就得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   冯玉呆呆傻傻地看着这些多年来的老街坊:“那不是我儿子啊!”   “还跟你儿子怄气呢?大翔这孩子是不太争气,但最近我觉得也开始变好了点吧?这不都收心养性决定听你们的话去相亲,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吗?   “这样的话就行了,男人嘛,没结婚前可能有点野,但是结了婚就好了……”   邻居似乎还在说什么,但冯玉的脑子乱成一团,完全没听他们说话。   她的儿子是里面那个混混?   不可能!   她儿子明明是谷穆!   是一个乖巧听话,内向又安静,绝对不会对父母如此粗暴的孩子!   “妈,你还要在外面丢人现眼多久,还不赶紧回来。”   大翔大大咧咧地走出家门,不耐烦地一把拉住冯玉的胳膊,就把她往屋子里面拖。   “不!你放开我!你才不是我儿子,你放开——”   冯玉挣扎不停,大翔不耐烦地一巴掌呼到她脸上,冯玉被打蒙了,这才停止了嚎叫。   “妈的叫什么叫,丢人玩意,回来!”   “那个大翔,你怎么能打你妈呢……”邻居插了一句嘴。   大翔威胁性地看向对方:“啊,你说什么?”   邻居顿了一下,在大翔若有实质般的目光中败退下来:“那个,我什么也没说……嗨,你们自己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冯玉绝望地看着那些多年邻居就这么抛下他,如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匆匆忙忙逃进了自家的家门。   然后大翔满不在乎地强拉着她进门,黑色的防盗门砰的一声关闭,隔绝了她所有的求助与希望。   “不对……不对……”   冯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街坊们居然会是这种反应,居然会把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混混当成是他们家的人!   “他才不是我儿子……他真的不是我儿子!”   冯玉大喊着,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给谁听了。 第58章 家   元贺思觉得人真是一种难懂的生物,嘴巴上说的和心里想要的,永远都截然相反。   就像是冯玉,明明是她一直口口声声的嫌弃谷穆,扬言说要求他们赔给她一个“正常”的儿子——能喜欢女人,能娶了乌梅并且给他们留下孙子的儿子——元贺思照做了,可她却又反悔了。   在大翔把冯玉拉回房子内后,元贺思就收回了他对这栋老楼的掌控,心中微微感慨。   这并不是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法术。   他只不过是同步了这栋老楼,让这栋建筑物短暂变成了他的一个分身。然后对房子内的所有住户施加影响,让他们产生了“大翔就是谷家儿子”的错觉幻视。   而这种幻视影响大概在一天后就能消除。不过元贺思留下了一个后门,那就是当冯玉和谷忠义他们又想依靠报警来寻找谷穆踪迹的时候,“大翔才是谷家儿子”的幻术会自动施展,阻碍他们的这一行为。   施展这么一个法术对元贺思来说也有些费力,不过若为了谷穆,他也不介意多费这番功夫。   “我好了,我们走吧。”   谷穆从家属楼旁边的自助银行厅里出来,对着元贺思说。   “我给他们存了一笔钱,是曾经他们在我身上花费过的所有钱数总额,加上我这次的征文奖金,算是都还给他们了。”   谷穆失落地笑了笑:“他们大概也想不到吧。从小就在我的耳边一遍遍地数落他们为我花了多少钱,所以我究竟有多么对不起他们……反倒让我真的开始一笔笔记下他们在我身上投入的所有花销。   “现在想想,或许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存了想跟他们断绝往来的念头了,不然也不会持之以恒地做这种事情——这很奇怪吧,明明当时的我还那么小。”   才不奇怪。元贺思心想。   他扪心自问过,他也把元家人视作生养他的父母一般来看待,可这是因为元家不光建造了他,还给予了他深切的爱。   和元家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没有伤害、打骂或者是冷暴力,回想起那段时光带来的感觉总是舒适、快乐和温暖,所以他才会如此眷恋,一直想要找回对方。   若想得到他人的善意与温暖,就要先给予他人善意与温暖。   只是口头说爱,施加的却全是冷硬的呵斥与拳脚,那爱得再情深意切,也换不来任何回报——   这种道理连他这么一个房子都明白,可偏偏很多人类却毫不明白。   大翔当时不过是扇了冯玉一个巴掌,邻居便觉得看不下去。可是元贺思听刘单说过,他当时在龙达法师制造的幻境里看到谷穆的过去,这种程度的殴打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而那些“心软”的邻居却根本无人在乎。   冯玉被“儿子”粗暴对待了还不到半天就好似要崩溃,可谷穆呢?长达十几年的人生,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   越往深处想,元贺思越觉得心疼。   他沙哑着开口问谷穆:“我能抱抱你吗?”   谷穆愣了一下:“当然。”   元贺思伸出手,搂住了面前的人类。他的手放在谷穆的后背,将人往怀抱深处按压,似乎这样就能消除他心脏深处泛出的酸软情绪。   谷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回抱了他。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又相互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元贺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了。”   “嗯。”   元贺思怜惜地又吻了吻谷穆的额头。   谷穆闭上眼,喘了口气后说:“所以,我们去找元家吧。”   “可是现在……”   “就算对方已经离开了没有关系,我想要跟你一起去。”谷穆说,“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场面,但你也算见过了我的父母,知道了我过去的生长环境……可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   “所以我们去找元家吧,哪怕对方已经离开了,我也想陪着你亲眼见证,亲手画上句号。”   听到谷穆这么说,元贺思心中也变得一片柔软。   来找谷穆就等于放弃去找元家。这是他来此之前就做出的觉悟。所以即使错过去找元家后人的最佳时机,他也并不觉得后悔,只是微微有些遗憾。   而现在,谷穆要陪着他,把这点遗憾都弥补上。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好。”元贺思回答道。   虽然答应了对方,但因为元贺思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连续移动,所以他们在谷穆老家的城市停留了一段日子,才一起出发。   当他们到达元家老宅所处的城市时,元贺思忽然生出了近乡情怯般的感觉,竟有些不敢直接过去。   于是谷穆决定拉着他出门,去坐别的不受他控制的交通工具。   他们出门的那天,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蒙蒙的细雨从空中飘落,给出租车车窗外的景色笼罩上了一层薄雾般的“纱”。   模糊的景色就像是元贺思此时的心绪,让他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谷穆一直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等出租车到了地方,两人走下车就这么踩着细密的雨丝,走到了一栋颇具古韵的建筑物前。   “好像就是这里。”谷穆对照了下手中的地图说道。   元贺思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房子,和他的外形不一样,这是一栋标准的古典风格建筑。   也不知道是不是元家离开国内太久,所以有了浓厚的思乡之情。当初建设第一栋新房的时候,他们兴高采烈地选择了洋楼。可几十年下来兜兜转转,最后定居的老宅却充满了故土的气息。   “比起四合院,我更喜欢洋楼。”   谷穆没头没脑地冲他说道。元贺思从伤感中回神,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   面前的房子自然是锁着的,可元贺思若想进入某个建筑物,根本不需要钥匙。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人类“不可闯空门”的道德观,轻轻一推面前院墙的房门就将其打开,然后带着谷穆走了进去。   走进房子里先见到的是一片小小的花园。因为元家不常来居住打扫的关系,基本没有什么需要精心伺候的花木,全是肆意生长的绿树和野草,还有在干涸池子里生了绿藻的假山石。   这样不好看的光景,元贺思也一路仔仔细细地看过去。心中不由自主地挑剔起来:   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让野草长得这么多!树枝也要修剪下,池子需要重新洗刷……这种池塘是不是养锦鲤会更好一点?……   他胡思乱想着,来到房屋的大门前,如法炮制地解决了门锁,深吸口气后走了进去。   没有人在家。   这是明知道的事情,但元贺思在开门前,内心仍有一种侥幸。但现实就是现实,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外面的细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开,明月的光芒从窗外投射了进来,照亮了客厅。   元贺思一间一间走过所有房间,最后在餐厅处停了下来。   “这里,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地方。”   他走到餐桌旁,轻轻抚摸着桌面。只凭触碰,储存在这个房屋还有家具内的点点回忆就传递到了他的脑中。   元娇钰的模样,还有她的丈夫跟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再往上追溯,还有元娇钰的父亲,元贺思记忆中还小小一个的元翰林,跟已经老态龙钟,让他怀念无比的元翰逸……   在这短暂的记忆中,元家人总是聚少离多,但漫长的时光下来,他们总会在这张餐桌前坐下,拼凑出三代人的过往。   谷穆走上前一步,停了下来。   元贺思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忽然弯下身子抚摸着椅子腿处的几道刻痕。   “这些痕迹,肯定都是元翰林干的好事。”元贺思说,“他总是喜欢这样,在家具上乱刻……我以前很讨厌他干这种事。”但换成现在,摸着这些老旧的刻痕,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   他根本不用再翻阅这栋房子的记忆,只凭他当初的回忆,就能设想出元翰逸和元翰林他们是如何在这栋房子内生活,又怎么样在这里玩耍、学习和休息。   他们的习惯和小动作,元贺思以为自己快忘记,事到如今却发现记在他的脑海里,栩栩如生。   但是记忆越清晰,越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被代替。   就算没有他,元家也在新的房子里过得很幸福,就如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可奇妙的是,察觉到这一点的元贺思,并没有多么难过。   在伤心的这种情绪之前,浮现在他心中的更多还是喜悦,只是在单纯的高兴于元家如今过得很好。   话说回来,我找到元家之后,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元贺思猛地陷入沉思。他以往只是在固执地寻找元家,却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找到元家后他要如何做?和对方相认了之后又要干什么?   是要和对方重新居住在一起吗?但元家现在已经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可如果并不打算和对方重新居住在一块……那他长久以来的寻找,又有什么意义呢?   元贺思开始茫然,而就在这时,谷穆走到他身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元贺思?”   对方担忧的神情落入元贺思的眼中,冷不丁的,他回想起了一段记忆。   那是刘单刚出差回来的那一天,他在厨房忙碌,听见对方喊了他一声大院。当元贺思走出去的时候,他就见到了谷穆的转身。   年轻又有些阴郁的人类,在那一天背对着阳光对着他第一次露出了笑颜。不算浓烈,却柔软的如阳光下的面团,在一瞬间膨满了他的心。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了。】   不久之前谷穆的话语还犹在耳旁,此时此刻想起,仿佛火炬一般驱散了元贺思所有的茫然。   或许在一开始,他心心念念想找到元家,是想要和对方重新居住在一起吧。   但漫长的光阴过去,这份执念早就变浅变淡了。他只是放心不下元家的下落,却很少再去幻想当他们重逢时,要如何在一起生活。   他在一直追寻的只是一个家,而并不一定非得是元家。   元贺思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谷穆的脸颊,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们走吧。”   “不再多待一会了吗?”   “不需要了。”   “那我们之后去哪里?”谷穆问。   “回家。”元贺思和谷穆十指交握,紧紧扣在一起,“回我们自己的家。”   他们走出房门,而门外的夜空中,圆月高悬。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觉算是开放式结局?   其实这个场景在开文前就在脑中构思好了,不过感觉写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满意,果然我的能力还是有点不足。   但是这本感觉比上一本很多地方有进步,所以还是蛮开心的。   不过感觉一直写的都是二十几万的短篇……下本我想挑战一下三十万中长篇试试看。   之后会写番外的,一些其他的故事会有个交代。然后就是再推一下预收吧【扶额】。   感觉已经放过两次文案了,这次就不放了。   文名叫做《家养的影帝成攻了[娱乐圈]》,主要想圆梦写一次娱乐圈演戏相关的文,感兴趣的可以去专栏收藏下……不如说是拜托去点下预收吧诶嘿【喂!】 第59章 番外1   人一旦死去变成鬼,总是会变蠢。   这个现象是刘单从龙达法师手中逃出来,游荡了很久,接触了其他鬼魂后才发现的——这导致他几乎没有交谈的来的朋友。   因为你无法想象,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要如何和一群连一个皮球都能兴致勃勃玩上一天,或者连缠个毛线团都能自己把自己捆起来的蠢货们玩在一块的。   不过刘单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朋友,他只想找到回家的路。可惜因为其他鬼都太蠢了,让他连个能问路打探的鬼都没有遇见。   所以没有办法,他只能在黑夜里、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流浪,所见之处除了荒凉之外没有其他。   这种乏善可陈的日子在某一天遇见了意外——一栋陈旧的老式洋楼,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荒野,挡住了刘单的去路。   “你是谁?”   刘单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好奇,双脚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而在洋楼的院子中央,站着一个英俊文雅的男人。对方端着水壶在认真地低头给菜田浇水,明明干着地里的活,姿态神情却和刘单记忆中那些老家粗俗的农户截然不同,仿佛他不是在伺候菜田而是伺候着奇珍异草。   “我叫元贺思。”那个男人停下手,转身看着刘单,“你又是谁?”   “我?我叫刘单。”   这种简短的对话就是刘单和元贺思的第一次交流。   误入了别人房子的刘单没有打算赖在这里不走——尤其当房主就是房灵的时候。所以他只是和对方互相问了问名字,就从那栋奇妙的房子和男人身边离开了。   之后过了许久,他才从别的鬼魂那里又一次听到那栋房子的名字。   “真的出现在附近了吗,四合院公寓。”   “对,有鬼魂看见了……”   刘单察觉到了那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野鬼们不同,和以往他遇见的那些蠢得连简单加减算数都不会的鬼魂不一样,这群孤魂野鬼似乎是保留有智商的!   这让他非常激动,连忙凑了过去。   那些孤魂野鬼刚见到他时显得非常戒备,但这种“正常反应”反而让刘单热泪盈眶——他终于有了遇见同类的感觉!   “我们和那些愚蠢的低级鬼不一样,我们是力量更强的存在,所以才能保留生前的记忆和神智。”   刘单向那群野鬼们表达了善意,在发现他也是属于智商正常的鬼魂后,那群野鬼们将他引见给了他们的头领。   “低级鬼?”刘单低声重复这句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分类。   “没错。所以为你的身份骄傲吧!如果不是看在你的潜质,在你偷偷摸摸靠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撕碎你了!”   野鬼们的头领是一只看上去十分强大的厉鬼,身上缠绕的黑红色怨气稍一靠近,就会让普通鬼魂们觉得心惊肉跳。   这只鬼生前一定杀了很多人。刘单心想。   能成为厉鬼的不只是受害者,还有屠夫。   刘单不喜欢头领这样的鬼,这会让他联想到龙达法师,可他现在无处可去,所以只能忍耐地留下来。   “但是同意你留下来并不代表我们就接纳你,你若想真的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就要付出贡献。”头领又说道。   “什么贡献?”   头领冲着身旁的一个野鬼扬了扬下巴,那个小弟般的鬼魂就飘过来,给刘单看了一副画像。   那是一幅很简陋的素描画,但画面中央那个由墨笔勾勒出来的身影轮廓却活灵活现,一瞬间勾住了刘单的眼睛,让他的记忆回到了当日荒野上的那栋洋楼,再次和洋楼里面的那个房灵面对面……   头领冲着他咧嘴一笑:“你,知道四合院公寓吗?”   四合院公寓是那栋成了精的房灵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对于这个名字的品味刘单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他现在和其他的孤魂野鬼们一起埋伏在荒野,静静等待只为在四合院公寓出现后来一次突袭。   头领的计划是让他们这些鬼魂充当前卫,吸引那个房灵的注意,然后头领率领另一批亲信潜入后方,来个前后夹击——在听到这个计划的瞬间,刘单就知晓了自己是被这群鬼怪当成炮灰利用了,心情非常的糟糕。   但是已经入了贼窝,逃跑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头领说是为了防止他们有鬼去通风报信,把他们这群炮灰看得非常紧,唯一的逃跑机会只剩下他们前来埋伏突袭的这一刻。   刘单思量着他的逃跑计划,他四周的其他鬼魂们还一副茫然不觉的模样,兴奋地讨论着他们究竟能如何“建功立业”制服那个房灵。这让刘单觉得这群鬼魂即使还保存着生前的智商,也仍旧和那群没脑子的普通鬼魂一样愚蠢。   天空有一道无声的烟火炸开,亮光如星星一般绽放又很快被夜色吞没。这是头领跟他们约好的动手讯号,于是在烟火的光芒消失那一刻,刘单跟着那群鬼魂们冲了出去。   他装模作样的混在鬼群之中,然后趁所有人冲入那栋老洋楼的时候悄悄地后退。   但他还是失算了,他原本以为头领和那群鬼怪要对付房灵,两者相斗间引起混乱,足够他偷偷溜掉。可是战斗却在弹指之间就结束了。   不,那都不应该说是战斗,只是一边倒的碾压。   刘单都不知道对方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刚靠近四合院公寓院门的那一霎,整栋洋楼似乎在轰鸣,紧接着是一道让他失去所有记忆的光芒,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跟所有其他鬼魂一起被人捆了起来。   “我们又见面了。”那个叫元贺思的房灵一步步向着刘单走来,伴随着他的脚步,刘单四周的鬼魂们惨叫着化成纷飞的火星,将院子笼罩得无比梦幻。   但这种美丽的景象对于刘单来说却透着死亡的惨烈。他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自己变成火星的样子。   但等了许久,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刘单睁开了眼:“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你是想说因为他们是厉鬼而我不是?别笑人了!”刘单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我跟他们是一样的!”   元贺思的眼睛闪了闪,忽然蹲了下来,把手放在了刘单的额头上:“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好吧——”   对方的话音刚落,刘单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有火焰从他的身上窜出,直接烧灼着他的灵魂。   刘单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但火势丝毫不受影响。于是他咬住牙不再动弹,回想自己短暂又悲惨的一生,认命地等待真正的“死亡”降临——   “……为什么又让我活下来了,你是在耍我吗?”   刘单伸手捂住眼睛,抑制住在火焰渐渐熄灭的那一刻,差点决堤的那些眼泪。他质问着元贺思,而对方则轻轻摇了摇头。   “让你活下来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我只是催动了你身上业火,业火以罪孽为燃料,烧尽一切就会自动熄灭——你能活下来只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罪不至死。”   刘单拿下手,愣愣地看向元贺思,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沸腾。   他罪不至死吗?   曾经受龙达的驱使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如今真的可以认为这都不是他的错吗?   “所以你走吧。”   刘单呆呆愣愣地做不出任何回应,元贺思已经转身往回走。而伴随着元贺思的离去,四合院公寓的院子也如水一般从刘单身下逐渐退去,最终连同元贺思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见。   刘单在荒野上躺了许久,许久后他才慢慢爬起来。   看起来,又要恢复流浪的生活了。   刘单一时想不到去处,所以在荒野上漫无目的地乱走,而走着走着,他竟然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鬼魂——率领他们进攻四合院公寓的那个头领。   “你居然没死?”刘单不敢置信。   对面的头领虽然神情狼狈,但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势。和他一对比起来,被业火烧灼过还满身都是黑焦之处的刘单,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知道了,你是抛下同伴自己逃跑了吧。”   刘单不相信其他的鬼魂都被业火烧死了,唯独首领还能幸存。就算他不能引动业火,也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气——这样的鬼魂,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你、你懂什么!见势不妙就要撤退,因为我和那群蠢货不一样,我更聪明,所以我才能活下来!”头领恼羞成怒地大喊。   “你聪明?”   “对!因为我是更强大更高级的存在,所以我才比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们更聪明!”   听到他的话,刘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头领喝问:“你笑什么?”   刘单说:“我笑你到了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为什么其他人死后都智商几乎倒退回孩提时代,而只有我们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这才不是什么实力更强的原因,而是诅咒啊!”   刘单说着说着脸沉了下来,而头领则似乎察觉到什么,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不,你住口!别说了!”   刘单没有理会他:“只要遗忘就会变得幸福——死亡时的痛苦记忆,生前的各种烦恼,只要遗忘掉就都会消失不见。毕竟人是一种知道越多就越容易感觉到不幸的生物啊。”   只要还留有记忆,就会像他一样清楚无误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而死亡这件事是如此深刻鲜明,刘单每天晚上闭上眼,都能重新看到举着刀的龙达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在他的肚子上刺出一片鲜红。   “变成鬼魂就等于丢失了生前的一切。明明还存在这世间,却再也无法回到生前的生活……既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也无法触碰得到任何东西,只能浑浑噩噩地四处飘荡,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下一个轮回——”   “住口!别说了!”   头领大喊着向刘单扑了过来,但刘单轻而易举地闪了过去。   “这大概是上天对鬼怪们的唯一补偿吧,所以其他鬼魂们才会忘掉一切!忘掉所有能让他们觉得痛苦和烦恼的事情,失去一切能察觉不幸的能力,茫然无知却又开心幸福地等待轮回到来!而我们,却是那群被忽略、甚至被诅咒的——”   “闭嘴!!!”   头领的一只手变成了巨爪,狠狠向着刘单挥下。刘单侧身躲过,然后踢出一脚踹在头领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承认现实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刘单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头领,静静地说。   “你懂什么!”头领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你以为我究竟等待了多久?不是一年两年……是上百年!我在这个世界等待轮回已经等待了数百年!”   “什么,数百年……”原来你还是个古代鬼吗?   刘单吃了一惊。   “没错,数百年!几百年来我都在等待,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投胎转世,可永远都等不来!那些连看个蛐蛐叫都能看上个三四天不嫌腻的傻鬼们根本不懂我的空虚和苦恼,我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在什么样的煎熬里挣扎,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刘单迈开脚步往前走,头领躺在地上已经不再动弹了,当他跨过他身边的时候,对方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空,没有再冲着他攻击过来。   离开头领后,刘单又恢复了流浪的状态。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也断断续续地听过一些有关于那个四合院公寓的传言。仍旧有无数的鬼怪想要冲进去、进攻那里,但无一例外地都被房灵烧成了灰烬。   “真不知道这些鬼为什么这么执着,虽然进入那个四合院公寓能增长鬼魂的实力,但变那么强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打架。”   其他的鬼魂们一边在玩草叶一边随口八卦,刘单一言不发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他当然知道那些鬼魂为什么想要进入四合院公寓,并不是为了变强,而是进入四合院公寓的话就能拥有半实体般的身份,重新恢复生前的生活。所以即使很清楚他们难以打得过那个房灵,可还是有像头领那样的鬼怪前仆后继地冲进去。   但这些都跟刘单无关,他已经打定主意,他要离那栋老洋楼远远的……   “我们又见面了,你吃西瓜吗?”元贺思微笑地问道。   在第十六次不小心一头撞进四合院公寓的院子后,刘单放弃了夺门而出这个选项。   “你做了什么?”刘单质问。   “我什么也没做。”元贺思说。   “不可能!我明明都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却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   “因为我也在进行旅行,可能恰好路线重合了吧。”   “旅行?你一个房子?”刘单感到不可思议。   “对,”元贺思笑着冲他招了招手,“所以来吃西瓜吗?”   刘单:“……”   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捧起了西瓜。   元贺思悠悠道:“其实我也有在思考,为什么你总是能走进我的院子。”   “那你找到原因了?”刘单咬了一口西瓜。   元贺思没有回答,而是侧头看向了身后的洋楼:“你知道吗,我曾经拥有很多住户,他们是我的家人,大家一起住在这里,每一天都很热闹。”   刘单不明所以地看着元贺思。   “可是现在,这里变得好冷清,冷清到我都觉得心中似乎缺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你要不要搬进四合院公寓来?”   “咳咳咳!”刘单被瓜瓤呛到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邀请你住进来。”元贺思阻止了刘单想要说的话,“不用这么快拒绝,我觉得你可以仔细思考过后,再答复我。”   刘单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其他的鬼我不喜欢,而你我觉得还行。最重要的是,”元贺思顿了顿,“我在寻找‘家人’,而你在找一个家……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刘家夫妇的墓就在这。他们当年是外地人,听说是来这里找孩子的,结果不幸染了病,最后还是医院好心出钱下了葬,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来看望的人。不过只有你一个小孩子来扫墓——人呢?”   墓园的职工一边跟刘单说话一边回头,表情却突然变得惊恐。   刘单心里道了一声抱歉,然后越过对方飘向了面前的那个墓碑。而墓园职工则在打了个哆嗦后,飞快地跑走了。   “你是谁,不认识你啊。”   在墓园的各个墓碑后,有透明的鬼魂冒出了头,偷偷打量着刘单。   “我是来扫墓的,”刘单说,他的声音有些轻颤,“你们见过这个刘家墓碑的主人吗?”   “你说老刘夫妻?他们已经走了。”   “走?去哪了?”   “还能去哪,”鬼魂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当然是该去的地方啦。就是那个,身体会突然发光,然后就变淡消失的那个——他们就是这么走了哦。”   “是吗……”轮回去了吗。   刘单心中有些遗憾,但却比他想象中要来的豁然。他转身拿出卖的那些香烛和花束,将它们放在墓碑前面,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后,就离开了这个墓园。   晚上,刘单接到了加尔威的微信。   在离开四合院公寓的这段日子,他一直会和加尔威用这种方式通话。所以即使他离开公寓许久,却也知晓其他人此时的境况:加尔威和白花花一起搬到了员工宿舍,而元贺思则要带着谷穆去进行全国旅行,说是要模仿人类度蜜月……大家的容貌仍旧鲜明地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有种自己从未远离的错觉。   【加尔威:你扫墓之后会回来公寓吗?】   刘单凝视着这条刚刚发来的消息。   【刘单:我会回去和你们见面,但应该不会再回到公寓去了。】   【加尔威:为什么?】   【刘单:因为已经不再需要了。】   如果说当初那个寻找‘家人’的房子和寻找家的古曼童是各取所需,那么如今,他和元贺思都不再需要当初的那个约定了。   因为,他们全都找到了各自的家。   各自的归处。 第60章 番外2   我收到了信,厚厚的一摞。   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寄件人或是收件人的名字,素白的正面只用蓝色的钢笔水写了一串日期。我挑起最上面的那一封看了看表,发现日期正是今日。   “这真的是送给我的信吗?”   我问我亲切的同居人,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谁寄来的?”   同居人不说话,微微摇了摇头,就放下手中的果篮走出了房间。   我按耐不住好奇心,还是把最上面那个今天日期的信封拆开了。   “XX月XX日,天气晴。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所以大院说要给我做冰糖雪梨,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院子里乘凉。   “他去挑合适的雪梨,而我留在房间开始写信,我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把一切我认为应该记录下来的事情都写下来……”   这看上不去不像是书信,更像是页不知道何人所写的日记。   我飞快地浏览了这一页的内容,接下来是对方详细描写了他和口中“大院”两个人在夜晚观赏夜景的过程,从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情绪来看,我猜测这两个人应该是一对恋人。   真好啊。我不禁羡慕起来。   大家都说恋爱是酸甜中透着轻微苦涩的果实,是人生中最不可缺少的回忆。自古以来关于恋爱的文学体裁都永远经久不衰,所以我每次看到有关于恋情的内容时,心底总会产生一种温暖又想要靠近的情绪。   不过,既然这些信里写的都是对方和自己恋人的贵重回忆,那为什么要把这种信件邮寄给我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干脆拆开了另外一封信,接着查看里面的内容。   “XX月XX日,天气晴。   “今天是和大院一起出发进行全国旅游的日子。之前我曾看着相片的时候和他说了一句,没有想到大院竟然一直记在心中,并且做好了所有的出发准备。   “白花花和加尔威回来给我们送行,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去度蜜月,我急忙矢口否认了。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深处是如此期待着的,只是这种话语即使只是付诸纸上,也让我的脸颊烧得火热。   “……可惜刘单未能赶回来。听说他已经找到了他父母的墓地,近日会归来。但却拒绝了重新回到四合院公寓,想要先在各地走走逛逛——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在旅途中偶遇,如果能的话,那想必一定非常的让人惊喜。”   信里面冷不丁地出现了熟人的名字,让我愣了一会。   白花花和加尔威经常会过来看望我和我的同居人,他们会留下来吃饭,但几乎从来不过夜。   在一开始,我不敢相信我竟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因为白花花现在是一个非常红的女明星,但除了在舞台上,她在私生活中总是神出鬼没——别的明星经常爆出私生饭或者狗仔偷拍的八卦,但白花花却神奇的很少有这样的困扰,几乎从没有人找得到她的踪迹。   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一直想问,但又觉得不妥所以从来没有询问过。   而加尔威虽然不是明星,但也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如果拿我和对方比较,那对方应该是那种居住在古堡里充满着艺术家气质的贵族,而我则是城堡外的农夫。   无论是白花花还是加尔威,我与他们理应是两条平行线,却相互产生了交点。   在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对我熟稔得就仿佛多年的老友,这种轻松又愉快的气氛让我十分珍惜又喜爱。   但是他们原来也和写这些信件的人物相识吗?既然如此,那这些信件为什么不是送给他们而是到了我的手上?   究竟是什么人在写这些信?   “XX月XX日,天气雨。   “我们今天没有出门,我窝在大院的怀中,两个人一起静静地听屋檐上垂落的雨声。我们在前几日遇上了一个流浪的占卜师,我向他询问究竟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不让人在死后失去自己的记忆,但对方只是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很沮丧,但面对着大院我不想表露出来,虽然我觉得他肯定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心情。   “‘即使你失去记忆,我们也不会分开。’,大院总是这么温柔地安慰我。但是我不是害怕和他分离,而是失去记忆本身就让我恐惧。   “我不想遗忘那些和他、和朋友们度过的岁月,喜悦的、温馨的,甚至难过的记忆,这些本身就是我的宝藏。”   真傻。我心想。   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担心失去记忆的事情。但是信的主人却在认真地在为这件事担忧,我只能将它归结为是对方对自己的恋人感情太深的缘故。   到死也不想分开,不想遗忘。非常的任性孩子气,却又非常的甜蜜。连我的心都不由得为之微微刺痛,陷入了一种惆怅的情绪中。   或许是对方患上了什么疾病,所以才会突然开始担忧起死亡后的事情。   我忽然想到。毕竟我也是一个遗忘了过去的失忆患者,虽然记得自己的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虽然这种情况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但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如果写信的这个人患得是和我一样的病症,那他这种焦虑的心情,我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而之后的信件内容似乎也印证了我的猜想。信中关于甜蜜幸福的描写开始大幅的减少,每一封逐渐增多的都是书写人的焦虑。   他似乎找遍并且尝试了各种可能,但全都于事无补。看着这一封封的信,我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忽然滴落在信纸上。   糟糕。   我暗呼一声挪开信纸,伸手擦了擦眼睛。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轻响,我的同居人走了进来。   “你还好吗?”他走过来,轻轻用指腹擦了擦我的下眼睑,拇指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肌肤传递进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的心潮激烈翻涌。   “我没事的。”   我略显狼狈地偏过了头,躲开那让我招架不住的热度。同居人的神情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消退不见,恢复成他平日里让人着迷的温暖笑容。   “我给你做了下午茶,要下来吃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想把这些信看完。”   同居人看了看信,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愧疚的情感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   每一次,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我的同居人总能神奇地找到我,然后安慰我。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我在刚失去记忆的那一阵子才能渐渐平复心中的不安和恐慌,生活到如今。   而当我询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的时候,我的同居人总会微笑着回答我:“因为我爱你。”   他的这种回答让我惊讶,让我沉默又难过。   因为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又喜欢上我这种人,可我却完全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他。事实上正好相反,我觉得我非常地喜欢他。每一次见到他的身影,我的内心都会变得非常雀跃。如果他对我笑一笑,我的心脏就会疯狂地打鼓。更不用说他温柔的声音还有亲昵的动作,总会让我眷恋着想要再多一些——   在很久之前,我就发觉我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但是我虽然失去了记忆,可脑海里总是存在着一个人的身影。   我不记得那个人影的面貌、身份还有声音,可我却清楚地记得他应该是我真正的恋人。   我应该非常非常地爱他,所以才会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他的模样与姓名,却还始终记得他的存在。   就因为这种情况,导致我没有办法回应我同居人的心意——我不想伤害到他们,不管我的同居人,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所以一想到我的轻率选择会让他们伤心难过,我便迟迟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我想,或许只有当我有一天找回我记忆的时候,我才能给这个纠缠的线团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我想要回想起来。   所以我更急切地想要知道,我手中这些信件的书写人,究竟有没有找到不遗忘记忆的办法。   我接着看了下去。但令我失望的是,之后的信件里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对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宽慰他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要紧,可对方的那种难过心情只有我能了解。   “XX月XX日,天气雪。   “我变老了。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眼角有一些皱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找到了一些白头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向着人生终点的方向又前进了一步呢?   “但是大院还是那么年轻。他的如今和从前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知道现在出门的话,别人会不会认为我是他的长辈或者父亲,想到这点真让人苦笑不已。”   “XX月XX日,天气晴。   “大院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他突然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看着他眉眼间和我一模一样的皱纹,我完全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觉得好笑又想要流泪。   “我爱他。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二十年,但这份感情仍旧没有半分磨灭。”   “XX月XX日,天气晴。   “我不想再去想有关记忆的事情了。人的寿命就那么长,比起把自己泡在书房或者和人打探的过程里,我更想多留出时间和大院在一起。   “我希望直到终点前的那一刻为止,我今后所记录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我要书写,不是年轻时为别人或是自己所写的故事,而是为他所写。   “这是古墓一生中注定无法发表的‘作品’,读者也仅仅只有一人,但我认为它写完的那一瞬,一定能成为我最得意的代表作。”   信件的末尾已经没有了,桌上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信封——比我之前拆开的信件都要来的厚,宽度足有我的一整根拇指长。   我一拿起这封信,心中忽然变得钝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翻涌,让我产生了一股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   为什么?   我茫然又不解。干脆咬牙一把撕开了信封的皮,将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   那是一册私人装订的书本,封面没有图案,用的是与信封一样的白纸和天蓝色的钢笔水书写标题。   我翻开一页,发现这并不能说是完全的小说,因为里面随着文字还配有各种照片和插图。而在“书籍”的扉页中,用钢笔的花体字写了一句话:   “人会遗忘,但文字会记录一切。”   我的心砰砰跳,我突然察觉到,这或许才是信件主人真正想给我看的东西。他所说的“仅此一人的读者”,指的就是我!我无比的确定!   我开始翻开这本书,这是一本比信件描写更完善的“日记”。作者用第一人称将他和自己恋人的相识、相恋、相守的过程用故事的形式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每一段美好的日子里,都有他们的照片作为插图,彰显着人物们的幸福和快乐。   而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照片,那些一个个在镜头前微笑的熟人们:白花花、加尔威、有时会来见面的刘单,跟一个大张嘴似乎在嘎嘎笑的骷髅头……   还有就是,对着镜头站立的“我”以及与“我”牵着手,始终在凝视着“我”的同居人……   哗啦一声,我握不住手中的书册,让它摔在地上。然后我抱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气。   有什么东西,仿佛破土的绿芽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顽强地生长出来。但成长的过程是如此疼痛,以致于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谷穆!谷穆!”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我的同居人满脸焦急地推开房门跑进来。他喊着我的名字,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但我没有等他说话,突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狠狠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元贺思的双眼睁大了,但下一秒我就感觉天旋地转。他将我压在床铺上,有力的双臂将我紧箍进怀中,我们两人贴近地好似要直接嵌成一体。   然后他的吻落下,和略显疼痛与占有的怀抱不同,元贺思的吻永远是缠绵又温柔,如绵绵细雨般扫过我的一切。   “我想起来了。”在亲吻的间隙,我轻轻用手抚摸着元贺思的脸。即使和对方是朝夕相处,但此时此刻看去,仍旧有种恍如梦境般的怀念感。   而长久以来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的那个“恋人”身影,终于从迷雾中渐渐走出来,和眼前的元贺思合二为一。   “想起了什么?”元贺思问我。   “全部。我的名字,你的名字,我已经死掉的事情,还有——”   我捧住元贺思的脸,闭上眼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说出了我一直想要说的话。   “我爱你。”   唯独这点,我可从没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姜饼她坐上了车子!姜饼她握上了方向盘!姜饼她激情澎湃就要踩下油门!!   姜饼她被晋江市交警们出示了罚单,姜饼灰溜溜地滚下了车,OVER。   233333这是最后的番外了,然后正好是第60个章节,强迫症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