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帝国都跪求我复生 作者:惭时 文案: 席清音被人诬陷全华国最让人鄙夷的罪名——艺术造假。 一夜之间,他作的所有画作都被人低价抛售,贱卖都没有人愿意要。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一脸鄙夷:哦,你说那个找枪手操着高岭之花人设的席清音啊,他还蹦哒着呢?人设不是早就崩了吗? 一气之下,席清音选择死遁,做回猫精的身份,做一只佛系的美猫。 可他想佛系,有人却不允许。 一月之后,华科院发布了一条消息:已逝画家席清音的画具有提高精神力的作用,帝国将高价回收其作品,有意者面谈。 于是……全帝国都炸了。席清音的画作又重新变成了抢手货,遭受所有人的哄抢,价格比之前高出百倍不止,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有土豪不相信一幅画还能提升精神力,遂买了一副随笔画作。 一月以后。 土豪:操操操!老子卡了十几年的瓶颈居然松动了,再给我来十幅! 店家愁眉苦脸:市面上已经没有卖的了。画者已经过世,他的画用一副少一副,您能买到一幅,赶紧偷着乐吧。 全人类震惊外加懊悔不已:他们脑子是卡了屎吗?当初为什么会质疑席清音?能提升精神力的画作,怎么可能是学术造假! …… 某恶意哄抬市价的太子殿下对着碑石深情道:“清音,我已经帮你平反。虽然你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就让我一个人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你。还有,放心,就算是耗尽一辈子,我也一定会到想办法复活你的!” 太子殿下刚捡回来的某猫:“⊙_⊙?” 1.装逼成瘾谪仙受×艹温润人设内里带点小沙雕的忠犬太子攻 2.喜欢的话求个作收!靠老板们云养时! 内容标签: 星际 打脸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清音,容云景 ┃ 配角:作者围脖,时时真的在码字 ┃ 其它: vip强推奖章 席清音是整个星际最有名的天才御画师,一次诬陷让他身败名裂,意外变回了自己的真身:一只布偶猫。凭借猫的身躯,他勇擒反派,平反成功,再度站回了属于他的巅峰。之后的日子更是受尽所有人崇拜,还意外收获了全帝国心尖上的白月光——太子殿下。 本文是一本升级流基建小说,写主人公席清音换上另一个视角看世界,寻求自己被诬陷真相的故事。一路有欢笑有谜团,有笑有泪,且看夫夫联手,升级打怪。 第1章 识你其一 一出房间门,席清音就听见电视机里传来言辞尖利的路人访谈。 “席清音?他的天才人设不是崩了么,找枪手代笔还叫什么御画师。” “恶心死了,学术造假的人不配叫御画师!” “还有一个小时他的记者招待会就要开始。现在网络上全是他与枪手交易画作的视频,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如何辩解。” 三段采访听完,席清音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疼的更厉害了。他虚扶了一把门沿,门把手撞击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响。 管家慌忙的调台,背过身子抹了抹眼泪,转身又是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强笑说:“小主人,您不是正在屋子里头作画么?” 席清音沉默一瞬,轻叹道:“伯伯,你其实无须在意他人诋毁。”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年迈的管家立即红了眼眶。 这些日子他实在想不明白,小主人天天在他的眼皮底子下作画,御画精准独到、幅幅上乘,是世间少有的天纵奇才。怎地到了别人口中,就成了‘学术造假’的腌臜玩意儿? “您的头疼又犯啦?我、我去给您拿阵痛药!”害怕哭泣会影响到席清音作画,管家赶紧低头起身,几步迈出客厅。 席清音想要唤住管家,奈何头痛欲裂,他只得堪堪扶住门框,如此方能不瘫软在地。 来不及了,脑内的传承珠快要抑制不住,他必须尽快完成一个小时后的表演,完成自己的‘死亡’演出。 是的,死亡。 此时此刻,千千万万正等待着记者招待会的华国子民可能死也想不到,万众瞩目的天才御画师竟然会无聊到精心策划自己的死亡。 事实上席清音并不是无聊。 五年前,广袤的识海中忽然多出一枚来历不明的黑珠子。期间他多次凝聚精神力,试图除掉那珠子,可惜对方稳如磐石,不但没有被除掉反倒愈发凝实。见黑珠子并不妨碍自己作画,慢慢的,席清音也就听之任之。 直到前几天,黑珠子似乎攒足能量,一鼓作气的将他吸纳入珠内空间。见到里头种种古老的传承壁画,席清音这才知道自己并非人类,而是已经灭绝的灵猫种族中最后一脉。 还有不足一日,他就会强制变回原型,正式开始接受传承,直到传承完毕,他才会重新恢复人形。 灵猫一族因御画而灭绝,他就是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世人得知此事。合计最近的一些流言蜚语,席清音很快决定,死遁走人,必须死遁。 待风头过了,他的传承应该也差不多接受完毕,届时再回来也不迟。 头疼略略转好,席清音终于找回五感,首要冲入感官的自然是电视机里头的声音。 调台之后的画面是最近与他并列两大热点的另外一人,也就是帝国太子殿下——容云景。 新册封的太子是出了名的帝国月光,为人温柔谦逊,待人接物从不因贫瘠低贱而低看,是典型的陌上君子,温润如玉。 除去德行,就连长相也是让人心动不已。皇室的人皆生的一副好相貌,这位太子殿下更是皇室里生的最为出众的那一个,那双盛满温柔的眸子多看一眼都会止不住的脸热心跳。 “对于最近臭名昭著的席清音找枪手事件,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呢?”直播画面里传来女记者甜美的声音。 席清音一愣,想不到他的这件事竟然会发酵到皇室面前。 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学术造假这种事情,某种意义上代表皇室发言的太子理应会直言抨击吧? 左右不过又是要骂他,席清音顿觉没有意思。他站起身,刚准备回画室,电视机里忽然传来一道微微发凉的声线。 “你们是哪家的记者?” 席清音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男子脸上挂着的温润笑意全然不见,余下的是隐忍在眸中的淡淡怒意。 女记者似乎被这句话给问懵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云景虽不虞,但还是很好的保持住了涵养。他薄唇微启,语气依旧温和,但那掩盖在温和下的锋芒实在不可小觑。 “御画师是华国最尊贵的职业,他们的画作拿到战场上是用来保命的。席画师更是于上月中旬荣获A级别御画师资格证,你直呼其名,并且以侮辱性词汇形容对方,视为大不敬。依照华国法规可判二十年监禁。” 女记者大汗淋漓:“我没有……” 容云景打断她的话,又道:“皇室发布会是一个举国上下最严谨的场所。将‘枪手’这种并未证实的假消息传入,视为失职,严重可看做对皇室亵渎。依照法规,最高死刑。” 听见‘死刑’二字,女记者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吓得几乎腿软。在同伴的提醒下方才猛的反应过来,连忙鞠躬道歉。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容云景眼中的冰寒终于褪去,笑意温和说:“应当是此时不在场的席画师。” 女记者幡然醒悟,奔至镜头前鞠躬大喊:“席画师,对不起我错了!” 屏幕外的席清音:“……?” 就在席清音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去认识这位太子殿下时,去拿药的管家终于归来,一手捧着水杯,另一只手上是止痛药。 头疼的原因是传承珠,一日压制一日疼,止痛药的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席清音冲管家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画室径直走去。走到画室门口时,他忽然顿了一下,语气平淡说:“伯伯,劳驾替我取工坊里最底下的那套画笔去发布会,待会用到。” 话音刚落,门‘啪’的一声合上,外头只剩下满脸震惊的年迈管家。 按照正确的流程,席清音只要在发布会上现场作图一张,自然能自证清白。可是放在最底下的那套画笔工具……那不是‘废画’的作图工具么,‘废画’又怎可能自证清白?! ** 发布会选址就在席清音别墅外的山崖边,那里风景优美,场地大而广阔,将将好能容纳下受邀参加发布会的近百家媒体。 这可是近十年来都少有的大新闻,不少媒体早早的就来到了场地,就是为了能占到一个最佳的拍摄场地。 黑土豆台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本以为提前半天小时来已经十分周全,谁知道来之后一看,竟然已经没有好位置了。问了一圈方才得知,别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有许多人昨夜就蹲守在此处了。 无法,他们最后只能将摄影机架在外圈,也就是靠近山崖的位置。 这个地方很不好,拍席清音只能拍到一点点,还有一半是悬空的山崖。观众想看的自然是席清音作画的样子,他们看空荡荡的山崖做什么?可以想象,这份素材若是交到台里,还不知道要怎样被上头狠狠臭骂呢。 越想越愤懑不平,小陈拉了拉正在架三脚架的导师,好奇问:“叔,这个席清音当真有这么火,搞这么大阵仗至于么。而且他的画都是枪手画的,我就奇了怪,网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呀?” 难道不是应该立即脱粉回踩吗? 导师早几年跟拍过席清音,听见小陈的话他也只是摇头笑了笑,说:“待会见到真人你就明白了。” 小陈满脸不在意,见到真人又如何,作假就是作假,这一点无可辩驳。正欲再说,远处忽然人头攒动,应当是正主来了。 小陈立即停下心思,伸头看去。 只是一眼,他立即惊的忘记言语。 来人身着华国古典白袍,风一吹,衣摆飘飘,看上去就像神仙下凡似的,浑身仙气。肩颈两边是几缕碎发,脑后的一头青丝则是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玉簪用作固定。 单看身形,已是极为惊艳,再细看面容更乃一绝。有些人生来就是用作一眼万年的,说的就是席清音这种长相。 清冷冰寒,宛如净水莲花般孤高,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好像明白了。”小陈苦笑出声,“只是不知这种神仙人物,到底为什么会落难至此了。” 相似对话时有发生,在场的几百号人不约而同的被席清音的身姿震撼了一瞬。 虽说网络上也流传有席清音的视频与照片,但长相再好顶多也是多看两眼,转头就忘记了,面见真人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会有气质加持,看一眼便足以铭记于心。 直到席清音走到作画台边,媒体记者们方才猛然回神。一时之间,闪光灯与快门声连绵不绝,刺到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席清音习以为常,单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画笔箱,另一手取过小盒子中的宣纸,平铺于案几之上。 这第一个动作就很不寻常,媒体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平铺作画,这是什么奇怪的画法?” “油画、素描,这两大画种正规御画师可都是要将画布支起来的,席清音该不会废到连基本画法都不晓得吧?” “哎,何必还非得来个自证,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席清音不是没有听见四周溢过来的质疑,他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神情更是十分淡定,未曾有一丝动摇。 几千年来文明断层,世人只知观素描可以补充战斗后消耗的精神力,观油画可以修复战斗中损伤的精神力,其余画种均中看不中用,合称‘废画’。 甚至前二十几年里,就连席清音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不久前进入传承珠,这时的他方才知晓,古文明中除了素描和油画,还有一种画种久盛不衰,古人类称它为‘国画’,也就是现今‘废画’的一种。 想到这里,席清音抬眼看了看面前一片空白的宣纸,心尖忽然涌现一丝动容。 如果国画的功效当真像传承中所形容的那样……全人类为之疯魔也不过如此! 第2章 识你其二 念及于此,席清音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万众瞩目之下,他打开了画笔盒。 笔盒里摆放着三只毛笔,分别是狼毫、羊毫,以及兼毫。狼毫笔毛硬,弹性强,适用于勾线。因席清音最先拿起的便是狼毫。 在此之前,他曾于传承珠内观摩过一副工笔花鸟国画。那副画淡笔醒线,笔触生动活泼,曾经带给他很大的触动。同时,那也是席清音第一次发觉,比形似更让人惊艳的,是神似。 有了灵感,狼毫触及宣纸,顿时下笔如有神。 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的大概雏形,席清音不多下笔,转而放下狼毫,执起羊毫用作清水笔,以及兼毫用作染色笔。 方才还一片喧闹的山崖此时全然寂静,众人不知不觉中早已放下手中的单反,正近乎痴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人,一案,以及一张逐渐墨染成型的画卷。简简单单的构成正如席清音那副画带给人的感受,纯净中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美。 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席清音此时执笔作画的是张废画。 就算恍然间记起,众人也下意识闭紧嘴巴,不忍心打破眼前清雅卓绝的景象。废画又如何?就当今天纯粹是来沾沾仙气的呗。 直到席清音放下画笔,记者们宛如大梦初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 闪光灯再次亮起,快门声‘咔擦咔擦’不断,所有人都想做第一个目睹画作真容的人。 席清音拿起案几上的折扇,展开折扇轻扇了几下。待笔墨干了,他将磁石附于宣纸四角,又将画板整个竖起,以此可供众人观摩。 抛却四周留白,宣纸上画的是一个人的背影,此人墨发齐腰,身材消瘦高挑,一袭素衣裹身诉尽道骨仙风。 只看这一个背影,众人忍不住对此人正面产生无数遐想与猜测,到底是一个有着怎样过往的人物,才能有如此触动人心的背影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少人瞬间抬眼看向席清音。后者正半偏着身子,侧目看向身后的崖壁。 风吹来,玉簪应声掉落,少了束缚,墨发顿时如解黏去缚般随风扬起。 “这是一张自画像!”众人被席清音的美色无边迷去眼睛,控制不住没边没际的想。 “叔,我怎么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画啊?”小陈伸脑袋看了好几眼,一脸好奇。 导师见多识广,细观了一下,说:“那是废画中的一种,叫做国画。这种画十分稀有罕见,传说正确的作图流程已经失传,现存作品都是后来的无聊之人临摹而出。席画师方才的作画步骤有条不紊,比资料上叙述的还要详细许多,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太好了!”小陈高兴说:“那他这次算自证清白成功,脱离危机咯?” 导师目露可惜,摇头叹气说:“有功效的画作皆靠精神力扶持作画,此画虽下笔娴熟,但毫无精神力波动,这只能证明席画师确实是有作画功底,算不得自证成功。” 顿了顿,导师不忍心的撇开眼睛:“今日之后,只怕此人再无出头之人。” 小陈愣神,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边忽然响起阵阵惊呼。 “那是成画添笔!他想做什么?!” 一听这话,不仅小陈觉得惶恐,就连导师也惊的一瞬间看向席清音。 众所周知,作画有两种方式。 一种叫随笔入画,即作画途中将精神力注入笔尖,每一笔勾线上色皆有画师的精神力做辅。这种方式可以很细致的兼顾到小局,但于画作整体的大局观就要逊色很多,因此画作的疗效也要打折扣。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成画添笔,即不注入精神力直接作画,待整个画作完成后,再用无色笔从头至尾添注精神力,更改线条。 两种方式比较起来,无疑后者对画师的精神力考验更高,成品的疗效也更好。 整个山崖已经无人再发声,如果说上一次的寂静是席清音的美色作祟。那么这一次,他确确实实用魄力震撼住众人。 不是谁都可以做到成画添笔,也不是谁都能像席清音这般有魄力,竟然在今日这种重大场合如此冒险。 管家背过身偷偷抹掉眼泪,之前整个作画过程他都一言不发,此时却再也忍不住。 在场几百人里只有他知道,小主人这些天头痛症愈发严重,执笔都抖,别说成画添笔了,就连随笔入画都难。但一个御画师的尊严怎能容忍他人践踏,小主人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成画添笔,这叫人如何不心疼。 事实上席清音比众人想象中要辛苦的多。 传承珠压制不住,他几乎头痛欲裂,连带着手也跟着抖。只有注入比往日多出数十倍的精神力,笔墨才能随着他的意思铺展开来。 思前想后,执笔入画风险实在是太大,中间任意一笔画毁,整幅画也会直接作废。席清音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重来一次,迫不得已,他只能选择成画添笔。 兼毫笔尖有精神力浮现,每一笔画出去,脑内的传承珠就要一震,那股吸力愈发强劲。为了防止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席清音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能留下残影。 众人目瞪口呆,只有举起相机拍照的份。 小陈咂舌不已:“这个手速与精神力,再加上画功,席画师不像是会去找枪手代笔的人。” 导师一拍小陈的脑袋,骂道:“管那么多做什么?看,席画师画完了,马上就要盖章,快拉近镜头拍!” 小陈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举高摄像机不断调试焦距,画幅越放越大,直到定焦到那幅人物墨画上。 一看见画卷内容,小陈一愣。 这幅画……好像比之前鲜活了许多? 之前顶多算一副观赏画,现在有了席清音精神力的注入,这画顿时‘活’了过来。丝毫不夸张的说,画中人像是下一秒就会转头,冲着观画人微微一笑。 废画注入精神力,也会有疗效么? ——这是此时不少人在思考的问题。 顾不上惊叹的众人,席清音一边强行忍住手抖,一边从案几上取过印章盒子,代表着他身份的印章正安安静静躺在里边。 这印章是他六岁那年检测出御画师天赋后亲手制作的,每一下雕刻都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与对御画师的爱。算一下,印章也算跟了他近20年,这么长的时间都快成习惯了,以后要是没了它…… 席清音眸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正儿八经的双手执印,在画卷右下角重重按下一个鲜红的方形印章。 闪光灯的频率在这一刻变得更快,众人发了疯的一般向前挤,显然都想占据一个好位置拍下这幅画。 看见眼前一窝蜂般的记者,也许是焦虑的情绪上涌,席清音头疼的更加厉害。这一次疼与往常完全不同,之前还能险险压制,这次却像决堤洪水一般,完全无法抗衡。 精神力全面崩塌,席清音忍受着痛苦,执笔在画卷上落下最后一行字,转身就像飞蛾扑火般冲着崖边奔去。 百丈峰,崖壁峭而险。 席清音毫不犹豫,闭上眼睛一跃而下。 旁人视角中,灯光将整个悬崖照的一片刺目,席清音就像终于无法忍受世道污秽的仙人一般,决绝的舍弃身后的功名利禄,义无反顾的朝光而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懵住了。 记者、摄像师、速记员,还有管家、小陈、导师,在场的几百号人同时愣住,他们像是还意识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正滑稽的保持着席清音坠崖前的姿势。 大风呼啸而过,宣纸被风拍打的‘嘎达嘎达’响。纸上,席清音最后一瞬用红笔落款的那行字堪称触目惊心。 ——以死证道,清音遗作。 瞬息的沉默后,山崖上的气氛一瞬间炸裂。管家崩溃瘫倒在地,抱着画卷哭到昏厥。所有摄像师不约而同的狂奔至山崖边,冒险悬出半个身子,相机对着悬崖下面拍摄。 小陈看着摄像机的画面,傻傻的扭头对导师说:“好像拍、拍到了他跳下去……” 席清音是御画师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外界知道他坠崖的消息,只怕要翻了天。 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导师脸色苍白喃喃道:“御画师界……很快就要变天了。” 上午10点整,这是席清音记者发布会结束的时间,然而时间到点,新闻却迟迟未发。 席清音在少女之中的人气十分高,他的画作在战士们之间同样盛名颇大,不少人早早的蹲守在电脑前头,翘首以盼。见到全国媒体忽然像被塞住嘴巴一样同时陷入沉默,人们满心焦急,好奇难耐。 所有人都想知道席清音是否真的学术造假,怎知多等了一个小时,等来的却是御画师协会官微发布的一则消息。 【御画师协会V:A级御画师席清音于今晨9:37分坠崖,目前生死不知,华国已出动专队前往松息崖搜救。其遗作《国画》已收揽至御画师协会,由御画师七名元老共同参与画作评级,不日展览。】 官微一出,所有人瞬间傻眼。 松息崖,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去无回,掉下去哪里怎可能还有命回来?! 喜欢席清音的小粉丝们更是直接崩溃。她们相信席清音不可能会学术造假,为此苦苦等了一早上,澄清的消息没有等到,反倒等到了死讯,这种打击谁能承受的了。 已经有媒体开始整理席清音从小到大作出的画作,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好几千幅。看着那些个人风格十分明显的画作,电脑屏幕前的粉丝忍不住掩面,哭到浑身颤抖。 “会后悔的……那些污蔑男神的人一定会后悔的!” 全网轰动中,黑土豆台播放出的一个短视频悄悄的在网络流传开来…… 第3章 识你其三 视频中,席清音唇线紧绷,执印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手上的印章很久很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执印缓缓朝画卷按下。 霎时间闪光灯无数,照的满镜头的浮光掠影,几乎整个白屏。 在一片光华的中心,始终直立一抹清冷仙气、如莲般的身影,墨发随风而动间,叫人一眼过去再难相忘。 这个视频满打满算也就两分钟多,但其带给大家的震撼却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几乎所有看见视频的粉丝都失声痛哭,睁眼闭眼都是席清音跳崖的画面,半天缓不过来。就连不少路人也因为这个视频再度关注到这个少年成名的御画师,当然,比起席清音这个人,他们更多关注的是视频中一闪而逝的那副画作。 镜头晃的厉害,画的内容实在看不清楚,但联系舆论始末——毫无疑问,这幅画应该就是席清音的自证画作。 只是……为什么这幅画没有被上色呢? 就在众人困惑之时,网络风向随着御画师界大佬级别人物兰迪的一番言论猛然转向。 【帝国第一御画学院导师兰迪V:啧啧……很好奇某人的评级是不是粉丝捧出来的,废画都能被夸的那么厉害,还要脸不?】 国际A级御画师都忍不住跳出来打脸,天呐撸,这还了得? 黑子们顿时猖獗起来。本来网络大风向还在惋惜席清音的逝世,这下子,只要谁帮着后者说话,都会直接被打作小学生脑残粉,根本一点道理都不讲。 久而久之,网络舆论一片倒,席清音的名声几乎惨不忍睹。 当然,外界的一切席清音暂且还不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了,恐怕他也懒得搭理。 此时此刻,他正地处于一荒芜的草皮上。 上一次进入传承珠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景象:草皮光秃,入眼一片荒芜,视线中心是许多大块白砖搭建而成的拱门,两侧分别放着一座高大优雅的灵猫雕塑。 唯一的区别就是,拱门貌似大了不少? 席清音抬了抬‘手’,眼前不再是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熟悉的胳膊,而是一只肉粉肉粉的小爪子。爪子上还覆盖有一层细白光洁的软毛,将肉粉的软垫衬托的很萌,看上去很好捏。 犹豫再三,席清音猛的闭眼,像赶赴刑场一般伸着鼻子嗅了嗅小爪子肉垫。 很好,没有臭味。 “喵呜~” 席清音满意的舔了舔小爪子,洁癖心理得到极大的安抚。 白色拱门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明明暗暗,仿佛在邀请人进入。 抖抖爪子拱起背,席清音这里撞一下,那儿绊一下,像一个懵懂学走路的稚童一般,摇晃着走向拱门。 一只小肉爪即将踏入拱门之内时,忽如其来一道白色光芒闪出,将他整个卷起。这一瞬间,他几乎本能的后肢推动拱门,下意识将垂直坠落转化成水平跳跃。 空中艰难转体,平安落地。 一番高难度动作之后,席清音还是有些懵逼。 喵喵喵?刚刚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灵猫的传承之地会不允许他进入?! 心怀惊讶与不可置信,这一次席清音伏底身子,走的谨慎了许多。 直到靠近拱门一线距离,他才注意到相较于上一次,这次拱门内的布局有很大改变。之前看见的大多是灵猫一族壁画,还有古籍之类的实物。这一次则是黑石头做成的展台,台子上大多空无一物。 等等……黑台子。 席清音眼神一亮,转而冲到两侧灵猫雕塑边。在这两个雕塑的脚下,也有这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空白展台。 这展台呈正方形,外边缘凸出,内测凹陷。席清音御画十余年,见到这种正方形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画作边框,因此,他所能联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将画放入其中。 早有听闻古老种族传承都会设置有各式各样的关卡,这些关卡可能是检测力量,也有可能是检测种族血脉,不过还是第一次听说检测画功的。 心中犹疑之际,黑台子上缓缓浮现一行不太起眼的字。 【要求:传承者所作,评分超过30的油画】 席清音一愣,下意识到另一边台子上看了看。 【要求:传承者所作,评分超过30的素描】 “……?” 尽管席清音年少成名,大风大浪见得多,此时也还是有些无奈。 画作尺寸倒还好办,很显然是帝国标准尺寸,50×65刚刚好可以嵌入凹槽。但问题是……他现在已经变成猫了呀,猫还怎么画画,叼着笔作画么?! 联想到那个极度寒酸的画面,席清音打从内心深处开始嫌弃自己的传承。 别人家的传承都是获得老爷爷前辈,或者是各种法宝灵物,到了他这里……算了,不提也罢。 无聊的抠了一会小jio,也许是猫咪天生习性,拱门后头一处毛茸茸的东西吸引了席清音的注意力。 那个毛茸茸整体呈现雪白色,很小,只有火腿肠那么大,末端是一个小型倒三角石头。它就那么随意的被丢弃在拱门前的地上,如果不是继承了猫咪优渥的视觉,放在以前席清音肯定看不见地上还有个东西。 是画笔么? 形状很像,但第一次看见用石头做画笔笔尖的,因此席清音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笔。他尝试着冲着毛茸茸‘喵’了一声,毛茸茸闪了两下,其上很快浮现一行字。 【奖励:使用精神力操控,笔尖可以根据传承者想法而变形的猫猫画笔。】 “喵?!” 席清音瞬间拱起背,兴奋的来回走动,浑身雪白的毛发几乎全部炸起。 看见这行描述的第一反应——这支画笔他要定了! 御画这一行成立多年,可以承受精神力操控的画笔极度稀有,笔尖可以改变的更是闻所未闻。 这哪里是什么‘猫猫画笔’,搁在席清音的眼中就是比神笔还神的宝物呀! 刚要采取行动时,猫猫画笔上面的字体一闪,就和小精灵扇着翅膀在上面轻轻一跃般,席清音整只猫都被不知名的怪风掀起,兜着头晕脑花,眼见离拱门愈来愈远。 “……喵喵喵!”所以说他为什么被踢出了传承珠! 等一切风平浪静,席清音从废弃的破纸箱子跑出来,一颠一颠的练习走猫步。 眼前是熟悉的街景——圣赛斯区。 整个星际,国力最强的是现在席清音所隶属的华国,而华国最富饶的地方,就是圣赛斯区。 这里有繁荣的贸易交换市场,也有最大的帝国战士补给站,甚至就连帝国第一御画学院也坐落于此。大街上满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出手便是成千上万的华币。身份高贵且稀有的御画师随处可见,战士们褪去铠甲,在圣赛斯区享受难得的假期。 曾几何时,他出入这里哪一次不是仙风道骨随从无数,举手投足写尽装逼二字,再看现在—— “快看,那儿有一只好漂亮的流浪猫呀~” “喵嗷!!!” 无礼!知不知道你们现在驱逐的是一个A级御画师!你们这是在犯罪!要坐牢的! 事实证明这些孩子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将席清音一直驱逐进帝国御画师协会,方才不情愿的停下。 “那只猫真的好漂亮呀,我还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猫咪呢~” “是没有见过的品种,或许是从别的星球偷渡过来的?不对,这个品貌不可能没有被挖掘到帝都星球呀。” “闲杂人不能出入御画师协会,我们就守在门口吧,那只猫总会出来的。” 一直在偷听墙角的席清音抖了两下,头也不回的冲着里面跑,试图从后门溜出去。 即便是来过这里好几次,眼前仿古欧洲的建筑还是十分让人迷惑。这里就像一个天然并且巨大的迷宫,所有拐角和弯道都长得一模一样,紧闭的门扇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走走停停,席清音小肉爪一顿,轻巧的藏匿于一旁的古欧式花瓶后。 迎面走来两个面容娇俏的女孩,她们身着低调奢华的黑金色校服,正手捧着两幅画作,一边走一边交谈。 见到那熟悉的校服,席清音神情复杂的舔了舔爪子,瞳孔微微发暗。 交谈声音由远及近。 “真是名不虚传啊,席画师的这幅油画明明色彩极度鲜艳明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不让人感觉突兀。你手中的素描也是,明暗过度实在是大师手笔,这种功底恐怕学校里御画几十年的老师们也达不到,简直太厉害了。” “算了吧,你还不如夸他的枪手厉害呢。” “席画师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学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呀。” “这种艺术造假的学长白送给我我也不要。而且……他不是嫌弃咱们庙小容不下他的才能,早几年就辍学了么。可别把这种人往我们学校毕业生里面划,学校又不是搞垃圾回收的。” “你说的也对,我们还是快一点吧,再耽搁下去兰迪导师就要生气啦。” 花瓶后头,某只猫咪耳朵尖尖缓慢的耷拉下来,湛蓝色的竖瞳灰暗无光。 所有人都以为他自持才大能大,星际战役中一战成名后就瞧不起学院派作风,毫不犹豫的火速辍学,自立门户。 错了,所有人都大错特错。 他不是辍学,是被退学。 战功赫赫的少年天才被名校退学,敢信? 不敢信,搁谁都不敢信。然而这就是事实,一个说出去都会被看成笑话的可悲事实。 席清音耷拉着毛绒绒的尖耳朵,从角落里迈出步子。刚走两步,他的小爪子猛然一顿,回头朝着两个女孩离去的方向看。 等等,刚刚那个女孩说什么来着。 ‘席画师的这幅油画’、‘你手中的素描’……黑展台并没有写明要当场作画,那他拿以前的画顶上去不就可以啦。等破除拱门结界,里头那支神器画笔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席清音立即刨除杂念,满心激动的跟上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更新一下~会有人发现吗(缩头.jpg) 音音:相信么,我上过战场打过人,因为丑闻霸屏热搜还辍过学,但我的原型其实是一只软萌粘人的乖巧布偶。 二殿(怨念.jpg):为什么我还没有出场??? 第4章 识你其四 虽然还不太熟悉新身体,但席清音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不折不挠的精神,也算是可以磕磕绊绊的勉强跟上。 沿着长廊大概走了数十分钟,女学生在一个拐弯处停下脚步。 要见的人就在弯道后头,但两个女孩并没有急匆匆的去见那人,而是当即放下画框,十分认真仔细的检查自己的校服是否规整,同时开始练习唇角上扬45度的官方笑容。 这个操作简直不要太熟悉。 席清音湛蓝色的竖瞳微微一闪,他基本上已经知道这两幅画会被送去谁的手上了。毫不夸张的说,想要从这人手里偷到画,简直是难如登天。 帝国第一御画学院导师,也是他曾经的导师——兰迪。 此人以‘贪得无厌’和‘事精’臭名远播至整个学院,如果开学第一天被分配到兰迪的手下,那么新生基本上可以做好这个准备:未来四年所有绘画作品都要被迫加上兰迪的名字。 再者,整理仪容这件事席清音以前也做过不少次。只因兰迪出门必须要排场,少于10个人跟随护送,他都会勃然大怒,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借导师身份百般为难缺席者。光是人数达标还不可以,所有人必须衣着整齐举止高贵,绝对不能丢了他的逼格。 简单来说,席清音通过画作成就来装逼,而兰迪则是通过麻烦别人来显得他很牛逼。 整理好仪表,两个女学生重新捧画,步履极快作小跑状的拐过弯道。 其实现在席清音的心中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他过去所作的画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自己收藏的,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拍卖或者捐献出去进行展览,想要拿到素描和油画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得从兰迪手中拿。 再不济,他甚至可以回家直接拿嘛。 管家伯伯忠心耿耿,只要一天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就绝对不会离开房子,离开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说起这个,他一声没吭就死遁了,也不知道伯伯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个打击。不行,他得赶紧回家,就算不能相认,陪伴一下也总是好的。 席清音抬起小白爪,刚准备离开,却猛的一顿,爪子迟迟未放回地面。 管家焦急的声音从拐弯处处传来。 “价格真的不能再低了!这幅油画市场评估700万华币,我卖您500万。素描是小主人第一次尝试成画添笔是所作,虽然微瑕疵但治疗的效果绝对属于中上乘,最少也要300万华币!” 席清音转过脑袋,耳朵尖尖缓缓竖起。 管家伯伯……在卖他的画? 方才女学生将画框捧的实在太高,席清音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画作全貌,因此他一直以为这两幅画是本身就拍卖出去,然后经转卖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席清音立即打消回家的念头,转而悄悄靠近弯道,借由身子小的便利光明正大伸着脑袋看。 弯道之外是正常的交易大厅,一般来买画或者卖画的人都会直接联系御画师协会,通过这个中介进行交易。作为中间人,御画师协会会收取1%的中介费。 当然,会场里也有不少喜欢贪小便宜的人会直接联系卖家。如果卖家急需用钱,两人正好一拍即合,直接做交易。 管家与兰迪就是跳过中介,直接做交易。与此同时,两人身边有不少人在围观。 说的难听一点,现在席清音生死不知,管家这边急匆匆的就开始其画作,听起来就连无关路人也觉得颇为心寒,更何况席清音本人。 经常听说落难后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可管家从他贫苦时就一直相伴,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也从未离弃…… 席清音将小白爪在厚厚的绒毛地毯上搓了搓,直到刮得满鼻子绒毛才停下魔掌。 不行,不能轻易怀疑亲近的人,多少误会都是从眼见非实开始。既然跳过中介就说明十分缺钱,也许伯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想到这里,席清音更加全神贯注的去听外头的谈话声。 “500万,你做梦吧?” 熟悉的阴冷声线响起来,兰迪的鹰钩鼻微微上怂,露出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冷嘲热讽继续说:“以前大家都冲着席清音少年天才的面子,有意哄抬他画作的价格。现在他找枪手的事情曝光,名声扫地,你别以为降低个一两百万就差不多了。认清点现实,席清音已经靠不住了,现在他的画贱卖都没有会要。” 管家抱着两幅画,神情屈辱固执说:“小主人没有找枪手!” 兰迪翻了个白眼,一口打断:“四十万拿下。一句话,给不给?” 管家慌乱的想要后退:“不可能……” “磨磨唧唧,跟你那个艺术造假的主人简直一模一样。”兰迪不耐烦的伸手握住画框,两边站着的数十名学员得了他的指示,隐隐呈现包围姿态,将管家的退路封锁住。 强买不行,看这个样子还想硬抢。 墙角的雪白猫咪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噜’似是气急的声音。如果是以前,席清音一定二话不说上前打脸,虽说两人同样隶属于A级御画师,但身份上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打个比方,兰迪是师范专业的A级,席清音则是上战场打过战,还机缘巧合的给元帅御画治疗的A×plus级。 往日兰迪对自己都是绕路走,遇见管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敢有这种态度。还不是墙倒众人推,他也跟着推上一把呗。 如果能变成原来的人身就好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拐角外的冲突忽然变得剧烈起来。再一看,管家正攥紧画框,死活不肯撒手。学生们不敢对老年人使力,又担心动作野蛮会损伤画作,只得僵硬的杵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滚开!畏畏缩缩像个什么样子?” 兰迪一把推开学生,握住画作边框用力一扯,管家被扯的整个一歪,狼狈的跌倒在地上,手上的画作自然也没有握住。 老人家摔倒可不是小事,席清音身体本能先于大脑思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冲到了管家的身边。 猫咪团起身子,轻声的喵喵叫,低下脑袋用鼻尖轻轻碰触老人的脸。后者卧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佝偻着身躯咳嗽个不停。 围观路人一片哗然,皆露出不忍之色,但目光触及兰迪身上A级御画师的专属服饰,他们犹豫了几秒,最后也只能违背良心的选择旁观。 “哪里来的死猫。”兰迪嫌弃的用脚尖挥开席清音的身子,又让身旁的学生将两幅画取到与前胸平齐的地方。 拿过油画画笔沾了点颜料,他小人得志般对两旁学生说: “席清音辍学以前是我的学生。以前我就看出来他这个人脾性恶劣,人品奇差,现在看来会艺术造假也不奇怪。” “胡说!”管家好不容易停住咳嗽,听闻这句话,气的差点又背过气去。 兰迪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笑着盯着画。 “有一次活动我勤勤恳恳的一直跟进辅导,就差拿着笔替他画。到了活动结束的时候,席清音自私的独揽大功,说什么也不肯在画上加上我的名字,这还不叫人品奇差?” 他扭头看了眼周围的学生。 学生们受兰迪迫害已久,自然清楚真相不可能是兰迪说的这样,但他们能否毕业还掌握在兰迪手中呢,这种时候当然不敢忤逆,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喵呜……”席清音小爪子在地毯上蹭了蹭,竖瞳流露一丝鄙夷。 一起参加活动不假,但活动全程兰迪都享受主办方的‘热情款待’,各种花天酒地,需要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人。这样还敢舔着脸找他商量署名的事,他要是答应,那才真是出了鬼。 见众人赞同,兰迪更加得意。 “这两幅画也许在你们眼中看起来还不错,可是在我们御画师眼中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这样,我指点指点,算是大发慈悲的免费帮他改画了。”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种神情——暴殄天物。 不提技巧熟练程度,单论精神力问题。每一个御画师的精神力都不一样,盲目在已经成型的画作上注入第二个人的精神力,最后的结果不存在什么锦上添花,只可能是原作品毁于一旦,疗效全无甚至沦为废画。 “打我可以,求求你不要毁了画。”管家拉着兰迪的衣摆,卑微的不断恳求。兰迪根本毫无顾忌,管家越恳求,他脸上的神情就越得意。 “老师,不可以改画!”终于有学生终于忍不住出声。 “怎么不可以?”兰迪冷笑连连,举起画笔,就要朝着画卷上下笔,“一张破画,我还是赔得起的。” 席清音竖瞳眯起,喉咙里呼噜噜的发声,刚准备扑上去撕咬,身下忽然被黑影罩住。 “……喵?” 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越过这里,直直冲向兰迪。 席清音甚至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身着衣着华丽如同金孔雀一般背影,紧接着兰迪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就猛然响起。 四周一片死寂,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带着面具的男人脚尖碾压兰迪的手腕,寒声轻笑: “真巧,一个烂人,我也赔的起。”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是攻 昵称二殿,叫金孔雀他肯定也没有意见 某孔雀:不!我有意见! 第5章 识你其五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兰迪被踹翻在地。 “快来人,打人啦!”后者在地上惨嚎许久,见没有人敢为他出头,眼珠一转杀猪般喊道:“帝国战士公然在御画师协会殴打A级御画师,快去喊会长来主持公道。” 管家颤颤巍巍从地上捡起画,极度珍惜的抱入怀中。过程中当然有人想要抢画,只不过都被面具青年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等确定两幅画毫发无损,管家才又是感激又是担忧的告诫说:“大人,您快快走,等会长来了您可能就走不掉了啊。” 青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忽然俯身将一直被众人忽视的白猫咪抱起,看着猫咪的眼睛里盛满温柔星辰。 忽然离开地面的席清音:“……喵?” “走?”兰迪吐了口含着血丝的口水,指尖直指面具青年骂道:“我看你往哪里跑,不让你关个几十年,我A级御画师的脸还往哪里放!还有那个死老头,今天谁都别想跑!” 管家抱着画,面色惨白。 面具青年倒是很淡定,他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温润笑意,压根就不作口舌之争,只是冲着学生们点头说:“去喊会长。” 说罢,他不顾围观群众惊疑不定的视线,缓缓抬起脚,用力一脚踏下。 咔哒——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兰迪凄惨无比的叫个不停,半个身子都因为疼痛而蜷缩。 这下子不要说一旁围观的普通人,就连席清音这种见惯风浪的人也有些被惊着了。 御画师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地方就是手,这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踩下去。 此人不是身份显赫,就是脑子有泡。 席清音更倾向于前者。 这个时候青年修长的手指恰好也抚摸到他的背脊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席清音迅速的眯起竖瞳,喵呜喵呜撒娇的叫了两声,争取扮演好一只娇俏可爱的小猫咪。 “就连他养的猫都这么可爱……”说到一半,青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般抿唇,眸子里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变成原型以后,灵猫族的精神力将会得到大大的提升,因此对周边的感官也更加精准。 白猫咪的耳朵尖动了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眨了眨湛蓝色的竖瞳,迟疑的抬头看。 这个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是把他认成故人家养的猫了吗? 一人一猫互动之际,身旁的围观路人面面相觑,一片鸦雀无声。 不少人掏出光脑,似乎是在录像。 毫无疑问,今天的事情已经完全闹大。 不仅仅是管家拍卖他的作品这种一听就很有噱头的新闻,更重要的是兰迪的伤。帝国A级御画师手腕被人给蹬断了,这还得了?绝对的大新闻呀! 学生群体里有不少兰迪的狗腿子,这种时候自然狠话放个不停,听起来下一秒钟面具青年就会被人直接就地正法。 这些话听的多了,席清音的心中不免也有些动摇。就算身份再显赫,帝国也不会轻易绕过伤害御画师的人吧? 猫咪嗷呜一下张嘴,叼住青年的袖子,轻轻扯了两下。 “喵呜呜!”果然我们还是赶紧跑路吧! 青年低头,眼睛笑的弯弯,放缓了声音安抚说:“别怕,你的主人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来替他照顾你。” “……”所以说到底是把他认成了谁家的猫啊啊啊…… 猫咪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吹的胡须一动一动。它颓唐的往青年臂弯中一趴,俨然已经是一只废猫。 上方好像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很淡很轻,听起来却很好听。猫咪动了动耳尖,跟着瘪了一下嘴。 大约一刻钟后,一阵人声嘈杂传来,众人闻声看去,不少人都被惊的叫出了声音。 “会长大人后面那个人……咦?那不是前任会长么,我以为他已经去云游其他星球了呢。” “快看!那是A级御画师奥洛菲大人!天哪啊啊啊啊,她是我的女神呀!!” “还有A级战士权郑亚,我的妈呀今天是一个什么神仙日子,这些大佬以前只能在星网视频里看见,今天居然看见真人了呜呜呜……” “那不是兰迪的哥哥维托大人么,最近网上都在说他拿到A级战士的勋章的事情,风头可大啦。不过还是兰迪的面子更大,居然有这么多大佬都给他出头。” “那是当然,御画师本身就高贵稀有,何况兰迪还是一个A级御画师。啧啧……老头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不知道席清音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嘻嘻嘻~” 事实上席清音不怎么想,听见这么多老熟人的名字,他掀起眼皮,冲着众人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迎面走来十几个人,个个衣着华贵气度非凡,虽说他们神情看起来还是很沉稳,但稍快的步伐还是充分暴露了他们有些慌张的内心。 兰迪本来还躺在地上有些畏惧的样子,一看见自家哥哥走来,顿时像是找到了靠山,指着面具青年破口大骂。 “就是这个人!我安安分分的买画,他忽然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开始打我。在御画师协会本部闹事,还把我的手腕给踩断了!这就是在公然挑衅我们啊……” 越往后说,兰迪的声音就越小,到后来,他直接消去声音,目瞪口呆的闭上了嘴巴。一旁围观路人们更是满脸震惊,傻愣愣的举着光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群看似光鲜亮丽的大佬们一走过来,二话不说先是对着面具男人行了一个大大大大礼,姿态十分恭敬。维托混在众人之间更是满脸菜色,看着自家弟弟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当场将他给塞回娘胎里去。 兰迪只是仗着御画师的身份欺软怕硬惯了,他又不蠢,看见大神级别人物对着面具青年卑躬屈膝,他瞬间就明白自己肯定是闯了大祸。 能让御画师协会本部这些臭脾气大佬们弯腰的人……想到那个可能性,兰迪一下子面如土色,表情像是吃了十斤粪。 “你怎么还躺着。”青年像是才发觉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温柔一笑状似友好的说:“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不不不……”兰迪惶恐的摆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灰溜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他现在这个担惊受怕的神情,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嚣张跋扈,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算了事。 “……”吃瓜群众们更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好奇的猜测面具青年的身份。 席清音这边看的觉得大快人心,但面具青年似乎还不太满足。 润玉般温暖的指尖戳了戳怀中猫咪耳朵,青年微笑道:“你刚刚说参加什么活动,席画师不给你署名?” 听见话题拐来拐去又拐回了自己的身上,席清音微微一愣,湛蓝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青年,若有所思。 兰迪小眼睛左瞄右瞥,看见那些大佬们安静如鸡的样子,他顿时打消撒谎的念头,如实说:“活动是四年前的皇家战士阅兵仪式,举办地点在皇室。” “啊,那次活动是我家办的。”青年丝毫不顾及众人或震惊或复杂的眼神,他只是极其随意的说出这句话,也许是觉得这一句解释还不够,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话: “当时我只点了席画师一个人,是你们学校非要拖家带口送许多赠品。怎么,赠品难道还想署名?” 一席话出来,众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场谁不知道那一次阅兵仪式去了很多高级御画师,结果到了这个人的嘴巴里,感情全部都沦为席清音一个人附带的赠品了。 席清音也觉得有些好笑,与此同时心里不断推测青年的身份。 按照道理来说能让这些牛逼哄哄的各界大牛行礼的皇家人,一只手都能数全。但无论他怎么从脑海里调出记忆,都无法找到与此人行事作风相似的。只是这种不顾立场毫无顾忌保他的姿态,倒是真的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有‘帝国月光’美誉的太子殿下……会是这个人吗? 神思跑远之际,青年又转过身看向管家手中的画,装模作样的端详了好久。 期间一直点头啧啧称赞,一会夸好看,一会夸漂亮。夸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实际性内容,反正就是无脑的一通彩虹屁,把所有人都给看懵了的时候,青年终于微微一笑,说出了彩虹屁背后真正的主题: “五千万,卖不卖?” “喵!”席清音脚底一滑,险些从青年臂弯中摔下去。 周身看客们也面色呆滞,半天反应不过来,不少人都嘲笑的看向要40万买画的兰迪,只把后者看的面红耳赤。大佬们同样面面相觑,皆因为这个天文数字动容。 席清音画作估价一直有起伏,但历年来最高成价也不过是1500万多,一下子怎么就抬高了这么多……皇室的消息渠道和普通人肯定不一样,众人面色千变万化,最后不约而同的冲管家手中的画作投注去敬仰的目光。 有人暗自摇头,小声的感叹了一句:“牛逼还是席清音牛逼,死了都能搅和的活人无法安生……” 比起思维飘散甚远的众人,管家心思要简单许多,他摇了摇头,真心实意的劝说道:“大人您再好好想想。油画还要好一些,这幅素描小主人画完后就眉头紧皱神态嫌弃,后来更是再也不愿看其一眼。两幅画作都卖2500万,实在是与真实价值不符合。” “您可能误会了。”青年笑了声,语气平静说:“我指的是一幅画五千万华币。” 管家抱着画的手有一丝颤抖:“嗯?” 一副五千万,那么两幅就是……一亿华币?! 就在围观众人被这个庞大的数字惊到失声时,青年眼中的笑意中忽然多了几分狡黠,臂弯上扬几寸道:“当然不仅仅是买画。实不相瞒,我想要席画师所养的这只猫。” 什么猫?他有养过猫吗? 席清音左看右看,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猛的反应过来,诧异的抬起脑袋:“……喵呜?” 第6章 识你其六 一亿华币可是一笔大钱,先不说席清音的画作到底值不值这个价位,光是这个附赠猫的提议就足够让人匪夷所思。 席清音自认为无论是买画还是卖身都达不到这个价格,怎么想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面具青年,似乎要将他看出一朵花儿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视线太具有针对性,青年似有所觉的垂下眼睫。沉默几秒钟后,他忽然将臂弯中的虚胖喵整个翻过来,修长的手指在猫咪的肚皮上画圈圈,愉快的开始吸肚皮。 白猫咪一开始还挣扎的颇为厉害,到最后也抵不过种族天性,舒服的直想打呼噜。 一边舒服的眯眼,席清音还一边在心中百般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只会呼噜噜叫的喵!高岭之花的形象千万要崩住! 另一边,管家满脸纠结的说:“您要是真的喜欢小主人的画作,自然可以卖给您。只是这只猫,不是小主人的猫啊。” 青年的指尖微微一顿。 “呼噜噜……?”猫咪疑惑的抬脸,怎么不继续摸了,还挺舒服的呀。 对上青年的眼睛,那里面的笑意宛如月光般温柔明亮,但他开口说的话偏偏让席清音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没事,席画师的作品自然值这个价。” ** 飞行器划破长空,‘嗖’的一下便失去了踪迹,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线尾。 舱门一关上,某只虚胖喵宛如王者般的待遇消失瞬间,直接被提溜着脖子甩到沙发上。 因为沙发材质太松软的缘故,猫咪整个栽进沙发缝隙里,凄惨的嗷嚎半天才重见天日,龇着牙奶凶奶凶的回头一看,它当即愣在沙发上。 青年正一手扯松领带,另一手置于后脑勺以后,‘咯噔’一声轻响,那张覆盖他整张脸的面具就应声落下。 面具下肤色极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牛奶白,在一片钢铁色的机舱里简直能原地发光。除此之外,这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春日的温柔,眼角还有一颗熠熠生辉的褐色泪痣作为点缀。 这是一种与席清音的清冷孤傲完全不同的好看,但是不可否认,‘帝国月光’的这张脸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引得帝国无数少女魂牵梦萦。 只是……他似乎看起来和惯常温柔亲和的形象不大一样。电视里的容云景永远都是温润如玉,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席清音更是对这样的太子一直抱有微末好感,然而看见现在的容云景,恕他有些只能想到一个不大好听的形容词——花枝招展的金孔雀。 金孔雀解开衣领扣子以后,极其懒散的靠座在沙发上,望着飞行器机顶发了一会呆,他忽然扭头看向浑身炸毛的白猫咪。 “我还以为你是他养的猫……” 猫咪尾巴不断的拍打沙发皮,湛蓝竖瞳流露出一种蜜汁嫌弃:他从来不养宠物,看来这位号称粉丝的太子殿下功课做的不太好。 容云景当然不知道他辛辛苦苦营业许久的温润君子形象早就在白月光以及偶像面前整个崩塌,更悲惨的是他还被白月光从头到脚的给嫌弃了一遍。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这只虚胖喵,看着猫毛满天飞的惨状,容云景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不住,唤来了机器人女仆。 “既然不是他养的猫,那就赶快送走。宫殿里绝对、绝对不可能养猫。” “喵呜……” 席清音猛的跳跃到高处,湛蓝竖瞳俯视着容云景,心里默默想着:“我变回人身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你开除粉籍。” 容云景忽然头顶一凉,不过他没有想太多,而是认真询问说:“飞行器路程线路有没有动物保护中心?” 机器人女仆摇头说:“殿下,猫不隶属于帝国条例中的保护动物。” 容云景说:“那流浪动物之家呢?” “喵~”猫咪的叫声拖的老长,听起来它对‘流浪动物’这个形容有些不开心。 女仆恭敬说:“殿下,您才花出去一亿星币,流浪动物之家的案子可能还要往后拖。” 容云景一愣,珍惜的摸了摸手中的画框,叹气说:“管家再缺钱也不能卖画啊,一回来就看见整个家都空了的样子……那样多让人寒心。” 猫咪呼噜噜的叫声一顿,忽然直立起身子。 原来是这样,席清音之前还以为帝国月光人傻钱多挥金如土,没想到这一亿华币还有这么一层深意,竟然是为了他在考虑。 想到之前自己还想将这个人开除粉籍,席清音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丝抱歉。 刚想着要不要重新给这只金孔雀上一下籍贯,哪知道后者上一秒钟还在珍惜摸画,下一秒钟翻脸无情看向席清音道:“快想其他办法,反正我不可能养猫。” 席清音:“……” 殿下睁大您那金贵的眼睛好好看看啊!正主就在你面前,你却弃之如敝履,偏偏对着几副画抒发对正主宛如滔滔江水洪厚的喜爱之情,您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秀吗?! 内心吐槽了9999个字,到最后只能化为浑长的一声——喵呜呜呜! 容云景耳朵自动屏蔽猫叫声,他双手捧着画作,感叹说:“这幅油画一定废了他很多心血。” “喵。”并没有。 “这次还是惯常的暖色调,色彩主大红,比之前的油画作品都要艳丽很多,看来他作画的时候一定心情不错。” “喵喵喵?”画太阳当然主大红,这和心情有什么关系??? “啊!这夕阳的余晖可真好看!” “……”大哥,这他喵是日出…… 容云景就像是高考在做理解一样,闭着眼睛一通乱七八糟的解析与吹捧,听起来牛逼哄哄的,但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点到点子上。几乎是他开口说一句,席清音就能默默的在心中反驳十句。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 容云景憋了很久,实在憋不出更多夸赞的话,浅褐色瞳孔一眨不眨看着画,忽然笑了一声:“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冷着脸。” 席清音内心惯例回一句:“因为想装逼。” “但我一直知道。”容云景将画作认认真真的用绸缎包起来,放到机器人女仆手捧的精致容器中,“他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席清音一愣,缓缓抬眸看向容云景。 正巧与对上视线,后者浅浅淡淡的笑了笑,笑容里还有几分帝国月光的温润影子。 机器人女仆适时说:“殿下,您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容云景眼角的泪痣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跟随着他眼角弯下去的弧度动弹。顿了顿,他眼睛亮晶晶的说:“这样想来,如果收养了一只快死的猫,他应该也会感到开心的!” 某席·快死的猫·清音:mmp被收养了还真是开心:) ——今天依然是想把太子殿下开除粉籍的一天呢。 打打闹闹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就在席清音心中盘算如何拿到那两幅画时,飞行器已经到达了容云景的金疙瘩寝宫。 真的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席清音自认为自己的住处依山傍水小楼亭榭,已经够有排场了,然而在面前这只金孔雀的面前,那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敢问您老是住在金子里面吗? 如果席清音以后有机会以人身见到容云景,他一定不顾高岭之花形象崩塌的可能性,说什么也要问出这个问题。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珠光宝气……所有有关雍容华贵的形容词,此刻都可以不要钱一样砸在眼前的这栋金光闪闪的建筑上。 猫咪湛蓝色竖瞳一寸一寸移动,最后停在身边这个白到发光的男人身上。如果灵猫族的瞳孔可以反射出猫咪的内心真实状态,那么现在容云景在他的眼睛里应该还是在发光,只不过发出来的是金灿灿的光芒。 皇家排场自然极大,两旁夹道有真人女仆列队欢迎,弯腰行礼。现在都是高科技胶囊房,越像是这种原生态的居住环境以及真人管家,价格就要越贵,逼格也就越高。 席清音也算是跟着沾了一把光,体会到金字塔顶尖有钱人的感觉。 正想着容云景这个金孔雀肯定又会露出一幅理所当然的高傲神情,眼睛一转,这厮竟然面带亲和力十足的笑容,不厌其烦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角色扮演。 这一瞬间,席清音脑海里闪过几个大字。 ——遇见对手了! 没有来得及参观这个金疙瘩太久,席清音全程被机器人女仆抱着,跟随前方直线而行的容云景。 他没有进那座金疙瘩,反倒目标很明确的拐向旁边一座更加秀雅的阁楼房。道路弯弯绕绕容云景自始至终都能牢记于心,似乎这条道路,他已经走了很多遍、很多遍。 两幅画作被捧在另一个真人女仆的手中,期间席清音一下子盯着那画,一下子晃着脑袋记复杂的路线。 如果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将画送往阁楼,那他就必须记住路线,这样才有微末可能拿到画作,解封猫猫画笔开启传承。 大约一刻钟后,容云景终于停下了步伐。 席清音记路记到满脑子乱如麻,晕乎乎的抬起脑袋,就看见容云景从真人女仆手中接过画,只身一人进入阁楼,其余人均顿足,看样子是不打算跟进去了。 这可不行,他还要看看画被放在哪里了呢! 猫咪挣扎着落地,不顾众人的惊呼,一刺溜就冲进了阁楼。仆人们急切的在阁楼外徘徊许久,到底还是没敢跟进去抓猫。 太子殿下脾性温润待人宽厚,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但鲜少有人知道,再温柔的人也会有不容他人触碰的底线,眼前这座阁楼所包含的一切……就是太子殿下的逆鳞。 小软梅花垫走在木板上,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容云景没有走太远,他就站在走廊深处,不知为何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席清音心焦画作,悄悄的跟着后头绕了过去,直到爬到房梁上方才放下心,这才有闲心思透过昏暗的灯光观察阁楼的内景。 一看清景象,虚胖喵就变成了惊吓喵。 整个阁楼挂满了画,光是墙上挂着的粗略数过去就有上几百幅,地上还摆放着近百幅。虽然看不清画作内容是什么,但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这些画作风格单一,落款印章应该为同一人。 席清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距离他最近的那副画。 ……嗯?怎么感觉这些画的精神力波动有点儿熟悉? 敲!这不是他的画吗?! 白猫咪实力cos了一把呆如木猫,杵在房梁上,几乎要为金孔雀痴心的程度‘啪啪啪’拍起小爪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他的小粉丝呢? 日落、啊呸,日出的油画以及微瑕疵的素描都被放在了地上,混入地上百幅画作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墙上挂的应该是已经鉴定过,确认是他真迹的画作。而地上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鉴定的,中间应该夹杂了不少赝品。 不过……容云景傻站在那儿干嘛呢? 席清音好奇的在房梁上踏了两步,走起路来几不可闻,换了个角度去看。 容云景直直的站立,指尖微微蜷缩,眉梢半点温和也无,眼神里全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顺着他愠怒的视线向下看,席清音小爪子一滑,整只猫差点从房梁上栽了下去。 这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把他的画给撕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思考了一下雀雀为什么只评价油画不评价素描。可能是因为夸油画的话还可以从色彩层次意境之类的瞎瘠薄扯淡,夸素描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雀雀:啊!画的真像! 第7章 识你其七 容云景眸中风暴压抑到极点,但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深吸一口气,将怒意隐藏起来。等保持了面上的平静,他拿起地上那副被撕碎的画,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连带着空气中的寒意好像也被他带走了。 席清音静悄悄的从房梁跃下,以极快的速度蹿到那百幅未经鉴定的画作旁边。 旁人辨别他的画作真伪要观察到很细的地方,诸如笔法、惯用颜料以及色彩叠加等,但他自己来鉴定的话那还不是一看一个准。 不消一分钟,猫咪将梅花肉垫印在画框边缘,使力向下按了一按,那画立即凭空消失。用同样的方法拿到另一幅素描之后,它翘了翘尾巴,蹦哒的跟着容云景往外走。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用画作解开传承之地的封印,拿到那个让他眼馋很久的神器画笔,席清音就感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激动。 不过好在他的理智并没有完全随着猫猫画笔完全飞远,好歹还记得有拿有还。 虽说这两幅画作目前还安安稳稳的躺在传承珠里,可一旦容云景发现阁楼里掉了两幅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从现在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能进阁楼的人都已经到齐,看到这幅被撕烂的画作,有没有人想说些什么?” 容云景笑意柔和的坐在主位上,在他身前站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无一例外身着御画师袍服,看衣服款式大多是B级别的御画师,其中也夹杂着为数不多的A级御画师。 这些人品级都不算太高,其中数量稀少的那几个A级御画师还都是只有一星二星,论起能力比席清音还要低上几个小层次。 御画师之间差一星就犹如鸿沟之别,身份待遇上也是天差地别。 像是兰迪同他一样皆为A级六星,所以兰迪敢在他‘死’后欺辱管家,反正同级别嘛,也算不得是以下犯上。 但眼前这些人可不一样了…… 席清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踩在头顶上作威作福。一想到那副被撕掉的画作,他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升腾而起。 御画师本是救死扶伤的职业,每一幅画作都是战士们的救命良药。无论对他有着怎样的意见,也不应该将怒火发泄在画作上面! “喵呜喵呜喵呜!!!” 猫咪奶凶奶凶的嗷嚎了几声,就被容云景长臂一捞带入怀中。末了,他还用食指与大拇指捏住猫咪的下颚与小鼻子,轻轻一捏—— “……”为什么叫不出声音了?? 感觉到身后的怨气,席清音不再试图挣扎,乖乖的闭上嘴巴。 一来,没有人将他这个小猫咪的‘凶恶’喝骂放在心上,这些人甚至可能以为他是在卖萌。 二来,这也是席清音刚刚才发现的一点:容云景似乎比他还要怒火中烧。 这人眸子里的寒意简直可以滴出冰渣子,偏偏还是很好的隐藏在角色扮演的温和之下。 顿了顿,容云景说:“现在我问话,你们已经敢不回应了?” “不敢、不敢。”众人满脸惶恐。 容云景叹气说:“我可曾亏待过你们?” 客卿御画师们纷纷摇头。 容云景又说:“那你们是对席画师有意见?” 众画师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殿下把席画师看做命根子一样,几乎是逆鳞般的存在。这种时候还有谁敢随意搭话,不是妥妥的找死么。 趁着空气死寂没有人开口的间隙,席清音眯起眼睛得空看了眼被撕烂的画。 一眼望过去,他立即辨认出来,那的确是他所作的画,绝非赝品。 能够精准的判断出真迹与赝品的区别,凶手一定同为御画师! 猫咪喉咙里呼噜噜的,拱起背恨不得当即给凶手一爪子。 容云景拍了拍猫咪背,安抚性的挠了挠它的下巴。 “喵呜!”不,挠下巴也浇灭不了他心里的怒火! 同为御画师怎么能这么毁坏画作,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呜呜呜挠下巴真的好舒服~ 见莫名其妙炸毛的猫咪终于被安抚了下来,容云景缓缓抬眼,语气泛冷道:“既然都不承认,也没有人举报。” 他轻轻挥了下手,空中出现监控画面。 御画师们神情一紧,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房子里有监控。以往小偷小摸以及言语中诋毁过席清音的人都忍不住缩起脑袋。 直到这一刻他们方才知道,原来不是皇家防卫松懈,根本就是人家不屑于计较呀!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监控画面,一片昏暗的阁楼中忽然多出一个人影。等监控画面中的人影清晰起来,所有人视线一转,人群纷纷避让,露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B级女御画师。 看见这人的长相,席清音一愣。 这个女孩,不是是他的粉丝么…… 容云景盯着那个女孩,没有立即发怒,反倒笑的很温柔的说:“为什么要撕他的画?” 高马尾女孩脸色苍白,见容云景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她忽然壮起几分胆量,大声反问道:“那是他的画么?” “……”人群一片死寂。 明显可以看出来有不少人想要立即逃离。天呐撸,这个女的得是多没有眼色,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虽说太子殿下脾气向来好,席清音找枪手又是不争的事实,但……直接挑明了岂不是将太子殿下的耐心按在地上摩擦么! 高马尾女孩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到某人的底线,还站在原地滔滔不绝: “我为我以前喜欢过席清音感到羞耻。他如果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出来显摆,找枪手算个什么本事?真是丢粉丝的脸!” 直面这些话,席清音后脖子一阵阵发凉,身子也跟着颤个不停。 比起冤屈,更多的应该是心寒。他从不惧怕来自敌人的嘲讽与打压,唯独身后起火,是他永远也迈不过的坎。 正感到彻骨冰寒之际,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拖起他的脑袋,胡乱的揉了两下,驱散了一点寒意。 席清音抬眸看去。 容云景单手扶额,唇边的牵起一抹似嘲讽似悲悯的笑:“帝国真的应该可以推行按照智商分级。” 众人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容云景眼中笑意消失不见,寒声说:“这样你这种人吃到低保,就可以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太子殿下生气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更加噤若寒蝉。 容云景将猫咪放到沙发拐手上,拍了拍下摆缓缓起身,道:“你一个B级御画师,怎么敢有胆量诋毁A级御画师没有能力?” 高马尾的御画师才明白自己犯下了大错,连哆哆嗦嗦的求饶都做不到,只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僵持之际,还是容云景先开了口。 “他少年成名的时候,你在哪里?” “……” “他上战场为国效力的时候,你在哪里?” “……” “他落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高马尾御画师愣愣的看着容云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容云景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一丝与惯常温和全然不同的神态,似是骄傲,也似不屑的说:“既然从未相伴,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过他?醒醒吧,那种天骄之子,人家缺你一个粉丝吗?” 一番话将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高马尾御画师直面容云景的毒舌,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将自己给埋起来。 很快就来了一批武装战士,二话不说带走了高马尾御画师。毁坏A级御画师的画作,罪名等同于毁坏古董,可想而知这人的悲惨下场。 “喵~” 猫咪在沙发把手上抻了个懒腰,嗖的一声从沙发窜到容云景的脚边,正准备用脑袋拱攻表达亲近之意,哪知道容云景迅速且万分嫌弃的推开它的脑袋,转而急匆匆的去看那两幅被撕烂的画。 “快,送去御画师协会看看,说不定还能修复!” 席清音:“……”你可能不知道你刚刚亲手推开了什么…… 带着烂画急急匆匆往金疙瘩外边走,容云景忽然回头,冲着十数名御画师柔和一笑: “差点忘记说,关于他到底有没有能力,过几天你们看御画师协会的鉴定结果,到时候就能明白。” 笑眸似阳春三月的风,吹的众御画师一阵心神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再一看人都已经不见了。 太子殿下话语的真实性自然不能小觑,当即就有不少人翻出兰迪的那条微博。 一方面理智上相信专家言论,另一方面情感上又偏颇太子殿下,他们只觉得有关席清音的一切实在是雾里看花,搞得人一头雾水。 “啊!御画师协会更新了微博!” 不知道是谁首先喊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精神一震,纷纷打开星网去搜看那条微博。 变成原型以后,席清音的星网就不知所踪。不过比起借御画师协会的鉴定而平反,他内心深处更加在意的反倒是那幅国画本身。 一跃到高处,借由角度优势,席清音伸着脑袋看御画师们的星网屏幕,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一直在忐忑一个问题: ——那些比他层次高的御画师,他们能感受到国画的魅力么?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我爱你! 猫猫:骗人,你以前推开过我! 雀雀:震惊.jpg 第8章 识你其八 【御画师协会V:发现了一些让人激动的东西,五天之内就能出结果,请诸位拭目以待!】 微博底下的评论一片混乱,有人坚信席清音是无辜的,也有人不遗余力的抹黑他,甚至还有人公然艾特了兰迪,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真真假假的消息掺和在一起,众人面面相觑,皆搞不清御画师协会这是在玩哪一出。 这则类似预告的微博十分含糊不清,你可以说它指的是席清音遗作,也可以说它指的是其他学术上的发现。 总之不管怎样,五日内定会见分晓! ** 夜深,容云景还没有回来。 猫咪睡在女仆们临时搭建的小窝里,小肚皮随着呼吸起起落落,看上去睡得十分安详。女仆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摸了一会儿小猫,不久后就感到了困倦,各自回房。 大约过了一刻钟,湛蓝色竖瞳缓缓睁开,在黑夜中闪过一丝不起眼的光亮。 白天看见容云景露过那一手,很显然这个金疙瘩里面布满了监控,阁楼里面同样也有。这确实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但席清音丝毫没有为此感到困扰。 容云景又不是天天都查看监控,只要他今夜用完两幅画后将其原模原样归位,那就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猫咪耳朵尖尖轻微的抖动了一下,等下一抹月光照进金疙瘩时,原本安安生生卧趴在小窝里的猫咪悄悄直起身子,脚步轻盈的一跃而起,飞快的从打开的窗子猛的跳跃出去,落入花丛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传承之地还是和上次看见的差不多,不过这一次地面上倒是多了两幅画。 席清音心急着想要还画,一点也没有耽搁。他先是用嘴巴叼着油画的边框,费力的将其拖沓至猫咪雕塑之下。 用鼻尖碰了碰黑石台,上面歪歪扭扭的浮现一行蝌蚪般的小字。 【要求:传承者所作,评分超过30的油画】 评分超过30? 之前看的时候他还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个数字,但现在都事到临头了,席清音不得不将其重视起来。 虽说不知道灵猫种族的传承是怎样一个评判标准,但不管怎么说他在人类世界也混到了个A级御画师,不至于他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作品连个30分都拿不到吧? 越想越心慌,猫咪在原地盘旋了好几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猛的一龇牙跳跃到黑石台之上。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他翘起后爪子一蹬,画框应声嵌入石台凹槽之中。 有白色的光芒在油画周围闪现,将油画的表皮衬托的微微发亮,看着十分好看。 黑石台上那行蝌蚪般的小字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在缓慢提升的阿拉伯数字。 【5……10……15……20……】 猫咪一动不动的蹲坐在一旁,数字每提升一个区间,它的耳朵尖都要微微颤动一下。 好不容易看着评分爬似的爬过30分,最后颤颤巍巍的定在45分之上,席清音长舒一口气,高兴的蹦哒了好几下。 很快他就拖着另外一副素描画,用同样的方法将其推到凹槽之中。蝌蚪般的小字抖了一抖,龟速爬动的评分再次出现。 【5……7……9……11……】 这一次素描评分的提升速度显然要比油画慢上很多。 席清音心知相较于油画,素描一直都是他的微弱项,从管家出售的那两幅画就可以看出来。其中素描画作微瑕疵就是因为他素描功底不足,精神力注入以后容易至使画笔方向失控。 不仅仅是那一幅画,他所有的素描作品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足之处,现在正在接受打分的这一幅素描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临近30的关卡,评分提升速度越来越慢,好几秒钟才往上蹦一下,看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要停下来,席清音的小心脏终于开始扑通扑通敲鼓。 【27……28……29……】 “喵!”升啊!孩子你怎么卡主了! 席清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要是这幅素描作品不过关,他还得前往阁楼在一片黑暗里摸黑找素描画,如此一来时间又要耽搁不少。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恐的,更可怕的是他其他素描画作的水平和这幅都差不多…… “呼哧……呼哧……” 猫咪撅着鼻子在评分旁边吹起,好像吹气真的能将评分再往前吹一个数字似的。就在席清音两眼一抹黑就要将偷画再次提上行程时,评分颤颤巍巍的一抖,终于又提升了一个数字,堪堪的卡在30大关上头。 呼呼~好险~ 猫咪眼睛一亮,当即蹦到拱门附近,伸出小爪子试探了一下结界。 结界消失啦! 可以很明确的说,席清音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一溜烟就蹿向猫猫画笔,绕在一旁高兴的转圈圈。 画笔上浮现一行文字: 【使用精神力操控,笔尖可以根据传承者想法而变形的猫猫画笔。】 【您已获得画笔,是否现在尝试?】 席清音尝试着操控画笔,意外的发现这支毛绒绒的笔和他的精神力十分契合,简直是量身定做而成。这也就是说明,如果他用精神力操控这支画笔作画,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 果然,这阵子的辛苦没有白费! 他一下子高兴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用这支新宠画笔作画一幅,可是没有纸……等等,话可不能说的太早,这里可是灵猫族的传承之地诶,或许有先人留下来的宝物呢? 就连神器画笔都有了,古籍古画、千年墨、前辈们的心得等等,这些东西还能远么。 想到这里,猫咪兴奋的用嘴巴叼起画笔末端,拖沓着它朝传承深处走去。当然,它没有走太远,大约走了十几米,前方的路就被新的结界给堵塞起来了。 如果席清音还有人身的话,他现在一定会仰天长叹,恨不得拎两壶小酒去老祖宗的坟墓前聊聊人生。 新的黑台子出现了,台子附近还掉落着他的星网,以及坠涯前的衣物。 猫咪认命的用鼻尖拱了拱黑台子,上面很快就浮现出一行字。 【要求:评分超过40的油画、素描,以及评分超过30的国画。】 黑台子旁边有一个竖起来的大冰块,里头像是冰封住什么黑色的东西。 来了!传说中传承必有的前辈武器! 席清音凑近冰块,猛然一惊。 冰块中竟然倒映出一个风光霁月的白衣人影,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戴着面具的他么! 【猫猫面具:能使灵猫族短暂变身成人身的灵器,使用此物必须用画作充为‘电池’,画作评分越高,变为人身时长越久。】 竟然还可以变回人类? 席清音脑子一懵,湛蓝竖瞳中出现一抹喜色。如果能暂时变回人类,他可以先回家试探一下,试探管家到底为什么缺钱到贱卖画作。 不过…… 猫咪皱着鼻子,苦着脸回头看了一眼黑台子上写着的通关要求。 “油画正常发挥应该可以40分,但是我的素描功底才堪堪过30分。还有国画,能画到15分都是一个巨大挑战,还30分……” 猫咪失落的在黑台子前蹲坐了一会儿,忽然浑身一颤,猛然发觉不对劲。 等等,这些画都只是人身时候的水平啊,变成原型后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拔高一大截。以前在作画上面遇见的困难,现在想想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嘛。 最重要的再加上神笔助威,说不定他真的可以通过黑台子的要求咧! 席清音的性子向来都是想到就立即付诸行动,他迅速的来到衣物边上翻找。 御画师出门都常备纸张,就怕遇见什么意外情况需要临时作画,他这个A级御画师自然也随身备有画纸,很快衣物里的油画画纸与素描画纸都被如数翻出。 两种类型的画纸各带有一张,油画作画需要颜料,现在没有颜料,只能先画素描。 提及作画,席清音的态度就认真了许多。 没有支架支起画纸,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将画纸铺在黑台子上。 精神力操控之下的猫猫画笔格外灵活,画笔尖端的黑石头先是变得软踏踏,然后才变成了素描铅笔的模样。 一切准备就绪,画点什么好呢? 素描最让他困扰的就是起形,现在两幅偷得的画作还没有归还,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构思框架。想了又想,席清音决定对比那幅30分的苹果素描画作,开始临摹。 有现成的摆在那里,临摹还是很快的。 先用直线勾勒出一个大体圆形框架,随后用柔和些的线条点出暗部以及光影。然后是长线条铺设明暗,凸出投影。 以往画苹果,高光区域的打亮对于他来说总是十分困难,还有空间感到他的手中永远呈现不出来。但这一次使用原型作画,高光塑造意外的很真实,空间感也很好的强调了出来。 这一次,评分应该可以高一点吧? 将新画出来的素描放到黑台子中,席清音还有闲工夫在心中吐槽族群的高要求。他在人类世界怎么说也是一个大佬级别的御画师,放到这里竟然连及格也变成了一种奢求。 【5……10……15……20……】 猫咪眯起眼睛,默默在心中祈祷画作能一举通关超过40分,这样他就能省下了三分之一的功夫。 【30……35……37……】 数字缓缓慢了下来,停在38。 “呼……” 虽然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席清音很快就将这点失望抛在脑后。 提高了八分诶!这幅素描的疗效一定会比之前那幅强很多,如果用正经的画架作画,说不定评分还能再高一些呢! 可是很快,席清音就想到了更加现实的问题——没有钱。 都已经死遁掉了,星网里面原先的账户自然不能再用,他需要弄一个全新的虚拟账号,往账号里充钱,买画架、油画颜料国画颜料和各种画纸。 那么,钱从哪里来呢? 猫咪湛蓝色的竖瞳一点一点的移动,最后停在黑台子上那幅38分的素描上头。 要不……造福社会开个淘宝店? ** 将两幅画作归还阁楼后,回金疙瘩的途中,席清音还在不停思考着那个突如其来蹦出的念头。 开店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大多数人购物都是采取网购形式。星网上也有不少御画师专门开有淘宝店,经常性卖一些练笔画作,往往这些画作一上市就遭受哄抢,短时间内就可以销售一空。 别人可以开,他为什么不能开? 刚想到这里,席清音忽觉后脖子一紧,紧接着四只小jio就离开了地面。 容云景提着他放于眼前,一脸深沉。 “……”席清音心脏微微发颤。 已经败露了么……他偷画的事情? 要不要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皇室的人真的可信么?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之时,却见容云景语重心长的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了别的野猫?” 席清音瞪大眼睛:“……喵?” “既然跟了我,那你以后就是皇室的猫。皇室的血统不能胡乱往外传。”容云景伸出指头点着猫咪粉红色的小鼻子,恶狠狠道:“天一亮就给你割蛋蛋!” ——喵嗷!!! 深夜,猫咪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长空。 作者有话要说:  喵:我出去赚钱养家,你却想把我断子绝孙,真是一只恶毒的鸟,离婚叭!我要去找别的野猫辣! 雀:不!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终于要开店了鸭,直接平反打脸算啥子,万人追捧的神秘面具御画师与声名狼藉的过气死亡御画师为同一人,这种听起来不是更嗨吗!打脸倒计时走起~ 第9章 识你其九 后半夜睡觉的时候,席清音总是梦见容云景拿着个金剪刀说要切他蛋蛋。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就被这个可怕的梦境吓醒好几次。 好在天一大亮容云景就火急火燎的乘坐飞行器出门,看样子切蛋蛋的事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 大约上午九点整,见周围没有真人女仆照看,猫咪偷偷缩到小被子里,悄悄溜进传承之地。 星网是一个手表形状的小仪器,一般都是精神力直接接入,所以启用很方便。 【您有实名认证账户:席清音。】 【是否选择登录?】 看着星网上熟悉的印章头像,猫咪湛蓝色竖瞳闪过一丝复杂,小梅花爪子缓缓按到了‘否’上。 【是否创建新账户?】 “……” 【您已选择创立新账户,请尽快取一个昵称吧。】 席清音低下脑袋瞧了瞧自己的‘新身体’,又舔了舔毛绒绒的小爪子。 既然现阶段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不如一切重来,取一个和以往形象完全不同的昵称。 【您已取昵称‘我有四只手’,请点击确定按钮。】 创立淘宝店铺意想不到的简单,很快,席清音就填完了店铺基本信息,他将自己的店铺取名为‘四手废画铺’,紧接着就要将那副黑台子测评38分的苹果素描火速上架。 可是到了定价这一步,席清音却罕见的犯起了难。 以往他的画作都会有专门的估价员测评,他只需要将估价员测评的数值直接报出去,自然有大批的人挤破头来买他的画。 然而淘宝店铺上的买卖要更加自由,平台顶多只会提供虚拟终端,粗略测评一下画作上的精神力波动,给买家提供一个基本讯息。 这儿的买卖更多看的是店铺的名声,现在一切都在初始阶段,席清音不敢贸然定价过高,犹豫再三,他选择了一个十分保守的数字。 ——两万华币。 定价以后就没有席清音什么事情了,他将页面跳转到店铺最开始的界面。 众多销售栏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窗口被占,点进去一看,里头只有一幅画的十分仓促简略的苹果素描。最惨的是虚拟网络还没有来得及扫描出来这幅画的精神力波动,就目前看来,这幅画毫无价值。 看起来店里……好像是有点磕碜。 席清音自己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等了数十分钟都没有人买,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人关注到这个新开的店铺时,星网忽然‘叮咚’响了一声提示音。 咦?有人要买画吗? 席清音兴致勃勃的点进销售栏一看,结果却发现那声响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评论而已。 【哈?一个苹果素描卖两万,骗子吧?】 “……” 席清音郁闷退出星网,决定先睡一个回笼觉再起来看看情况。 与此同时,帝都的另一个角落。 “店主下线了,果然是骗子。”身着D级御画师袍服的卷发少年满脸不屑的摇摇头。 听见这话,卷发少年身后另外一身着C级御画师服饰的高瘦青年靠近,好奇的伸头询问:“你说什么骗子?” 卷发少年面带讥讽说:“学长你快看这幅画,苹果素描不是刚入行的御画师联系基本功的么,这种玩意拿出来卖两万华币,现在的人真的是想钱想疯了。” 学长闻言,低头看向他手腕中星网,顿了两秒钟忽然面色一变,“快买下这幅画!” “诶?” “别诶诶诶的,还不快买!” “哦……”卷发少年满脸困惑的低头操作了一会儿,忽然无奈的抬头说:“迟了,那副破画已经被人买走了。” 学长攥起拳头狠狠的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只把对方打的嗷嗷叫才勉强消下气,翻着白眼说:“破画?你自己看看星网检测出来的精神力波动!” “那么大惊小怪干嘛,能有多高……”少年翻了一个白眼,刚凑近屏幕一看,当即被惊掉了下巴。 精神力波动数值79? 怎么会这么高?! 众所皆知,精神力波动数值将会直接体现画作的疗效。 B级别的御画师巅峰水平就在60左右,其中星级略高的有可能会到65。A级御画师水平参差不齐,不好判断,但一般都会高于70。 换句话来说,能画出精神力波动高达79的画作,店家一定是一位尊贵的A级御画师。 “放屁!”少年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他那幅苹果素描实在是太基本了,基本到我都可以画出来,怎么可能精神力波动那么高?!” 学长抚摸着下巴,神情出现一丝疑虑:“一般来说画作越复杂,精神力波动数值也就越高。因为笔触下的越多,你能见缝插针往里面塞精神力的地方也就越多。这样想来这幅画确实有点奇怪呀……” 两人凑近了去围观店铺的基本讯息,发现这家店铺简直简陋到令人发指。 【四手废画铺】 【店主id:我有四只手】 【店铺简介:每早9:00整上新货,买画后请评价。】 【已销售:1】 【待售:0】 少年不死心的说:“是个新人开的店铺,说不定是星网测评出问题了,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学长对星网测评倒是深信不疑,因此还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见状,少年不屑开口说:“有什么好后悔的,买了这幅画的人铁定亏惨。看着吧,等他们交易了货物,买家评价那栏肯定要把这个骗子店家骂的狗血喷头!” ** 半夜又是还画又是被某只金孔雀惊吓,许是折腾的实在是太厉害,这一个回笼觉他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才醒。 容云景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都这个点还没有回来。一边吐槽着,席清音埋头在机器人女仆准备好的牛奶盘子里舔了几口,就马不停蹄的登入星网,查看自家新开张的小铺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叮咚叮咚’的声音响个不停,席清音险些以为登错了账号,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店铺底下有多了不少新留言。 【雾草啊啊啊啊,看我上班时间逛淘宝发现了什么,精神力波动数值为79的素描卖2万华币?店主大大你这是在扶贫吗?!】 【哎,是我手慢了,我当时就犹豫了一秒钟,这画就没了呜呜呜……大大你明天九点整点上新吗,这一次我一定会抢到的!】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幅画有点古怪么?哪有苹果素描精神力波动这么高的,你就是让奥洛菲来画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为什么看不见买家评价?买画后评价不是默认规律么?】 …… 【说一下,我是买家。大家先不要激动,我不是故意不发图评价的……关键卖家现在还没发货呢。】 【什么?这么久不发货,店家该不会是逗我们玩的吧?】 【可能是骗子哈哈哈哈,心疼买主。】 看到最后几条留言,席清音一愣,忽然悲痛的用小爪子蒙住眼睛:天啊,经常性的走拍卖渠道,他竟然连正常的销售渠道都给忘记了。 星网淘宝店会根据店家填写的地址专门派来取货机器人,然后送货上买家的门。这样两边的居住信息都只会保留在星网里,**权就可以得到非常高的保障。 在他睡觉的功夫里,取货机器人早就上门了。因为迫于皇家戒备,它只能在户外打转,不敢靠的太近。 不过这也正好避开监控,也算是合了席清音的心意。 趁着金孔雀还没有回家,席清音避开人群迅速的过去。将苹果素描交给机器人的那一瞬间,压在平台里的两万华币也悉数转入了他的虚拟账户。 店铺的第一笔进账,get! 猫咪没有急着回金疙瘩,反倒是又在星网淘宝平台流连了好一阵子。 赚钱的目的是什么? 花啊! 席清音兴高采烈的从别家店铺买了好几幅画架,还有各种画种的颜料以及画纸。前前后后正好将第一桶金花了个精光,与他一开始预料的进账出账差不多。 原地等了一会儿,送货机器人很快就送来了才下单的东西。 将这些作画工具悉数丢进传承之地,想了想,席清音准备到夜深人静时再多画几副画,到时候可以试试看能否解封面具。 帝都的另一个角落。 结束了一整天的繁忙,卷发少年想起清晨学长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心中万分不屑: 都过去整整一天时间了,这个点买家评价应该也出来了吧? 少年迫不及待的登入星网,打开淘宝。 看见满屏‘啊啊啊啊啊啊神仙店主’的评论界面,他满脸懵逼:“进错店了?” 回到店铺首页……没有错啊,这不还是那个穷酸到让人没眼看的店嘛。 少年不信邪,再一次点进评论界面,开始费力的往前翻。跨越数千条语气激动的评论,好不容易才翻找到买家评价。 一看见其中内容,少年猛然傻眼,面部表情堪比遭雷劈。 第10章 识你其十 买家没有发任何文字,只发了一段很短的视频。 点开视频,画面里面是一个大约18,9岁的脸庞的青年战士。 他先是龇牙笑着冲着镜头比了个‘耶’,随后抬起手掌握拳,重重锤向身旁的巨大石块,约摸五十多下重击过后,石块上面布满裂痕。 回头看镜头的那一瞬间,青年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的颓唐起来,像是熬了好几个大通宵一般憔悴。费力的拿起素描画作将手赋予之上,有微微发闪的小粒子浮出,在青年身体周围上下跳跃。 很快,青年脸上的疲惫消失不见,转身又冲着大石块‘蹦蹦蹦’的砸了六十来拳,最后一下巨响,石块更是直接爆裂开来。 素描画作隶属于三大画种之一,可以修补战士战斗后受到损耗的精神力。虽说这则买家秀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不得不说它所呈现出来的效果是十分惊人的。 修复速度快速且修复力度也颇大,这幅简略的苹果素描功效强悍的惊人,别说两万华币了,就算20万华币买下来也绝对不亏。 当然,让卷发少年吃惊的不仅这一点。 如果只是功效惊人的话,他或许只会在心中吐槽几声是自己眼拙,随后转头便忘,淡定设闹钟抢画。 最关键的是买家秀视频中所露出来的那张脸。 陶家的小少爷——陶笑笑。 陶家家里世代都是补画师,专门为使用次数到期的画作延续使用寿命。往上数几千年再往下几代看,也就出了陶笑笑这么一个非补画师的战士独苗。 由此可见此人性情有多么顽劣且不服教化。加上他天生喜好玩乐,经常性将某些地方搅和的鸡飞狗跳,所以关注度极高,粉丝数量也有很多。 就在卷发少年向前翻找评论的这十几分钟里,后头又有不少陶笑笑的粉丝潜入店铺。 看着满屏幕信誓旦旦说要抢到偶像同款的粉丝,卷发少年眼前一黑,捶胸顿足后悔的几乎要把脑袋磕到地板砖上。 完蛋了,再给他五只手也抢不过这些战斗力爆表的饭圈粉丝啊! 网络的另一边。 肖梦看了看账户里数量不多的存款,连着叹了好几声气,一直苦着脸,眉间愁云难散:“啊啊啊啊只有这么点钱要怎么给男票买画作当生日礼物呀……” 闺蜜热心出主意:“送点手工制作的咋样?你男票那么喜欢你,应该会理解你家境困难送不出贵重礼品的吧?” 肖梦眼泪汪汪:“这样又会被那群小绿茶背地里说,我连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配不上我男票……” 闺蜜听着也跟着烦恼,目光转向星网浏览了两下,忽然眼神一亮:“你不是没钱买画么,快过来看陶笑笑推荐的这家店!” “他那种富二代推荐的店我怎么可能……”肖梦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质疑道:“精神力波动79的素描怎么可能只卖2万,还是一家新开的店?该不会是网红和卖家连起手来炒作吧?” 闺蜜笑出声:“陶笑笑虽然作了点,但人品还不错。你反正就那么点钱了,贵的也买不起,要不试试看这家店?” 肖梦几番犹豫,最后迟疑点头:“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哎……希望这家店主是个好人吧。” 外界因为这家开在淘宝的新店掀起小小波涛,这些席清音都不大清楚。 此时他正窝在小窝里,百无聊赖的摇着毛绒绒的小尾巴玩儿。 十点钟,容云景没回来。 十一点,没回来。 十二点,没回。 一点,没。 啊啊啊啊这个天杀的金孔雀今天晚上到底还回不回家呀!他担心被再次抓包,还指望着趁容云景睡了之后再进传承之地呢! 又等了一会,等的都有些困倦了。 容云景贵为帝国太子,说不定有好多套房子。也许他今天在A别墅住明天在B别墅住,每周都这样轮换着来? 心中抱着这个侥幸心理,席清音最终还是眼睛一闭,硬着头皮再次进入传承之地作画。 有了之前买的画架,这一次的作画流程很显然要规范许多。 三副素描很快完成,本以为怎么说画作评分也能高上一两分吧,然而事情没有席清音想象的那么简单。 40分就像一个巨大的鸿沟,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的用精神力控制猫猫画笔的运作,出来的效果却总是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微差距。最终评分也一直徘徊在37、38、39附近,怎么地也不肯过爬过40分大关。 素描不通关,要不试试油画吧? 拿着画笔沾上颜料,僵硬的站在画布前许久,席清音长叹一口气:算了,有些玩意是需要灵感的。 他没有再接着硬磕,而是转而打开星网,看了眼自家的小店。 咦?有私信? 席清音随手点开私信,本来只打算随便瞥一眼就关掉,但视线一触及到私信中的名讳,他立即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大佬你好!我是买苹果素描的买家,我叫陶笑笑。是这样的,用了大佬的画我觉得超级棒!想问问大佬开不开油画定制,我想买幅油画治疗一下上次打架落下的病根,期待您的回复哦!】 看了买家秀视频里轮廓略熟悉的脸蛋,席清音方才确定这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陶笑笑。 这孩子以前老屁颠屁颠跟在他哥哥陶李言后面,非说想要跟着哥哥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没想到晃眼一过数年,当初的小萝卜头已经长这么大了。 看着这张与陶李言有七成像的面容,席清音心尖像是被小针忽如其来的给刺了一下,紧接着大脑惶惶然,钝痛无比。 斯人已逝,再追悔莫及也毫无用处。 他甚至来不及回复这个私信,直直退出星网,仓皇的逃出传承之地。 猫咪刚窜出小窝,正巧撞上回巢的金孔雀。 容云景单手拎起猫咪的后勃颈,“你又偷溜出去找野猫开枝散叶了?” “喵?”猫咪一脸‘你去死吧’的厌世表情。 “这次有急事,姑且放过你个小不点。” 容云景眼睛眨也不眨的将猫咪拎开丢到沙发上,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哐啷哐啷响的铁箱子,直线冲着书房走去。 他看起来面色很差,神情疲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紧紧抱住铁箱子。 想起平日里这人永远是一副温柔笑眼,何时见到他这么憔悴的模样,席清音心中泛起一丝好奇,悄悄的迈步子走近仆人们。 “殿下这几天都在松息涯下头亲自寻找,还时刻关注着席画师作品的动态,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住呀!” “听说这次又有很多脱粉的小姑娘聚集在一块,直播用浓硫酸泼席画师的画,殿下花了好大力气才从他们手中抢救下那些画呢。” “天啊……这些人简直太可怕了……” 这些话把墙角的猫咪听的一愣一愣的,在原地乖巧的蹲坐一会儿,它忽然抬起小爪子,悄无声息的靠近书房,铆足了劲才沿着虚掩的门缝钻了进去。 铁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有大约五六幅破损的画作,其中有油画,也有素描,甚至还有一些别的随笔画作。这些画上头还有浓硫酸烧过的痕迹,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闻着就觉得恶心,直泛头晕。 有各种颜色的蜡笔胡乱涂抹着画作,上面零零散散写满了辱骂性文字,大多掺杂在一起显得模糊不清。 但有一个血红色的蜡笔痕迹尤为突出,它几乎占满了整个画作,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写着——畏罪自杀,虚有其表! 容云景根本没有这股刺鼻味道的影响,他一直皱眉拿着绸缎,试图抹掉那些画笔涂抹痕迹,但又害怕对画作造成二次伤害,只焦急且懊恼的站在一旁。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席清音鼻尖忽然一酸,连日来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现心头。这股委屈并没有让他折服溃败,而是迅速的转换成另外一种情绪——不甘。 凭什么?! 单单凭借一个模模糊糊的偷拍陷害视频就直接将他定罪。天天说喜欢他,喜欢他的作品,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就连等待事情调查清楚的耐心都没有,翻脸就指责他。 难道就连他‘死’了,也不肯放过画作?! 猫咪小爪子一蹬地面,一溜烟的蹿回小窝,闭上眼睛进入传承之地。 支开画架,有大把颜料倾撒于画布之上。 红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颜料像是不要钱一般涂抹在画布上。还有些颜料根本没有抹匀称,纠结成一团一团砸到地面上。 咚……咚……咚…… 好半晌后,席清音终于冷静了下来。 没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毁他的画是吧,毁一副,他就再画十幅,毁十幅,他就能再画一百幅。 再说了,并非所有人都穷凶极恶的想要他倒下去,不是还有人一如既往地信任着他么? 想起那个在夜灯下举着绸缎,紧张兮兮的想要修补画作的笨拙男人,席清音眼前一亮。 灵感来了~ 重支画布,精神力操控画笔流畅的在其上描绘线条。猫咪的眼神越过画架,看了眼黑台子上头的凹槽。 【要求:评分超过40的油画。】 ——画过40分,让那些人知道他没有畏罪自杀,更不是虚有其表!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奋起鸭!快用小jio敲他们! 第11章 识你十一 画架摆放在黑台子前方,高度正好可供黑台子上的猫咪看的清清楚楚。 检查了一下画箱里的工具,油画棒、洗笔罐、油画刀、盛油壶……很好,一个不落。一切准备就绪,湛蓝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盯着画布,眸子里最后一点愤慨之色缓缓消失不见。 带有精神力波动的画作未来都会被拿去救死扶伤,所以御画师作画一直以来都是一项神圣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带着任何负面情绪,这是御画师的基本素养。 等内心完全归为平静,这场‘绘画战役’的号角已然悄无声息地吹响。 席清音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捕捉脑子里那簇一闪而逝的灵光: 穿着金闪闪袍服的华贵青年一脸珍惜的捧着手中的铁盒子,绣铁痕迹与他牛奶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铁盒子里放着零碎的几副画作,所有画作都被人写满五颜六色的蜡笔痕迹,一眼瞧过去色彩极其艳丽。 男人身后摆放有墙那么高的古木书架,里头整整齐齐放满了砖头厚的书籍。整体氛围暗到极致,只有书桌上的能源灯在忽闪忽闪散发着微弱的昏黄光芒,那些书籍的名字因此显得模糊不清,十分暧昧。 如果将这幅景象想象成一张照片,那么这应该是一张明暗对比强烈,色彩对比性极高,噪点应该也很高。正因为画面色彩色调冲突且张扬,才可以塑造出一种扑面而来的叙事感。 如此灵光,单单只画人物肖像堪比暴殄天物,若是将人物融入环境,定能加倍夺人眼球。 内心大概构思出草图,猫咪扬起小梅花爪子,毛绒绒的猫猫画笔随着小爪子而动,两只软绵绵连在一起看起来蓬松可爱,看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捏两只小爪爪。 虽然小爪子的动作看起来很软萌,但猫咪下笔可不带一丁点的含糊。先用油画棒勾勒出主体与次体,区分光影区域,暗部优先涂暗。 这些画作以后到是要拿到店里去卖的,要是被人瞧出来他画的是‘帝国月光’,那可就有些离奇且尴尬了。想到这里,席清音不敢将容云景的体征画的太明显,只能故意随意的勾勒人物雏形,尽量做到神似形不似。 起草完成,接下来就是铺色环节。 席清音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画作被蜡笔毁掉的不甘。在他的脑海里,那让人屈辱的景象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人物主色为镉黄、书架书籍主色熟褐、书桌主色群青…… 哦,对了,还有被毁掉的画作! 猫咪眯起眼睛,兴奋的舒展了一下身躯。 那些五颜六色的可都是这幅油画的主要亮点,先选一些对比冲突强烈的颜色,随后再用松洁油稀释,让景物不要太喧宾夺主。 按照心中所想,猫猫画笔一沾一落速度极快,洗笔罐里头的水由一开始的清澈,逐渐变得浑浊,随后便是更换一罐又一罐的清水。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这幅画作终于完成。 这一次席清音可没有再出现与之前相同的失误,猫猫画笔很听话,几乎他心中想象的是什么样子,画出来就是什么样子。 兴奋的将新出炉的画作放到干燥仪器里边,在一旁舔了两圈小jio,画作上的颜料基本上已经干燥完毕,这幅画也可以算是整体完成了。 看着眼前的成品油画,席清音内心深处忽然升腾起一股满满的成就感,这是他死遁后使用原型第一次完成油画作品,和以前用人身画画的意义自然完全不同。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猫咪鼻尖轻轻一拱,画作从干燥机内掉出,紧接着它费力的将其拖到石台子上,嵌入凹槽。 【5……10……15……20……】 数字开始缓慢的往上跳,每一次增加仿佛都耗了极大的心力,最终,评分没有辜负席清音的期望,险而又险的停在了41上。 喵! 猫咪开心的绕着成品油画转了两大圈,待这份成功的喜悦褪下,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 油画的确是过了40分,但现在还需要一副40分的素描,以及一副30分的国画。素描还要好说,作画工具齐备,只缺灵感。 国画这边可就有点困难了。 一来是上次只赚了两万块,没有多余的钱买国画工具。 二来,国画实在是太小众了,淘宝店铺上很难买到适合作画用的纸墨以及颜料,市面上大多观赏性较强,实用性几乎没有。看来在寻找素描画作灵感的这段时间里,他还得想办法去收集稀有的宣纸、石墨以及颜料。 不管怎么说,现在得先想法子弄到钱。 好不容易画出一副41分的油画,这画可不能随随便便给卖了。实在缺钱的话……席清音缓缓低下眸子,视线扫过地上那三幅失败了的画作。 ——嘿,这不是还有三幅素描嘛! 充分发挥废物利用的精神,席清音火速将素描画作丢到星网扫描。 夜虽已深,但店铺里还有不少夜猫子在蹲守着,一看见店里有新产品上架,还一次性上架三幅画作,评论区立即一片喜庆,热热闹闹状似过年般欢快。 “熬夜党的胜利!” “现在就放上来,正式抢拍时间还得是明天上午,啊啊啊啊店主大大你这不是在吊我们的胃口吗555555” “上次是苹果,这次香蕉、橙子、梨……店主大大画个苹果都能有那么高的精神力波动,复杂的景物肯定更高,一人血书求画人像素描!” “好奇这次店主大大定价多少,要是这三幅画水平和苹果素描差不多,平均每幅画少说也有20来万华币吧?” 在星网测评精神力波动的这一小短时间里,席清音一直在观察那副油画作品。 是什么原因让他的画作跨越了40分的关卡,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只能堪堪跨过40分,不能再进一步?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答案,油画的内容倒是让席清音再次想起容云景擦画场景,想起后者茫然中带着苦涩的双眸,席清音暗暗捏紧了小爪子。 既然这次灵感来源于金孔雀,那么能过40分就有他的一份功劳。既然如此,多多少少的做些事情,就当做是报答吧。 正巧卖个画遇上了补画世家的小少爷,这不是瞌睡就立即送来枕头嘛。猫咪伸出小肉爪子,暗搓搓点了一下私信按钮。 ** 与此同时,帝都某个大别墅里。 “啊啊啊啊啊大佬他又上新画了!”陶笑笑兴奋的从全息游戏机座位上弹坐起来。 昨天收到画作之后他就给‘四手废画铺’设置了特别关注,所以只要对方一有货物上新,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收到星网的提醒。 陶笑笑瞬间点开星网,一看见货物架上多了三幅素描,他高兴的差点原地蹦起来。 “不就是几副素描画么,大名鼎鼎的陶家小少爷还缺那么几个买画钱?” “让我看看你帮忙把牛逼吹上了天的店家都画了些什么,梨子、香蕉,还有这个圆的,不知道是橘子还是橙子的东西……你他娘在逗我们吧???” “什么大佬还藏头露面的,你可别给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啊。” 一起玩的狐朋狗友骂骂咧咧的退出全息游戏,恨不得把强行下线的陶笑笑拎起来狂揍一顿,如此才方能解除心头之恨。 陶笑笑一脸古怪的笑容,将手腕上的星网展示给众人看,咂嘴说:“求求你们在发表睿智言论以前先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这几幅画测出来的精神力波动。” 众人不在意的翻白眼,满是不屑的靠近过来,刚瞧了一眼就立即呆在原地。 “操!梨子素描精神力波动83?另外两个也是80多,这个御画师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门外汉。”陶笑笑撇了撇嘴巴:“我们陶家世代可都是补画师,虽然我不争气走了另外一条路子,可是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来,多多少少也懂一点。这些画啊,虽然看上去都非常简单,线条简洁明了整体形象塑造不复杂,但是——” 见陶笑笑坏心眼的开始吊人胃口,众人立即明了,迅速的摆出求知欲欲满满的眼神。 见状,陶笑笑方才满意的继续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同样两个模型拿给两个不同的御画师去画,经验足的那个会下很多笔触去勾勒形体与阴暗面,而经验少的那个只会勾勒出雏形。再加上经验足的御画师精神力方面本身就比新手强,后者辛辛苦苦在画作上一道精神力的功夫,说不定人家大佬精神力都跟泄洪一样的往画作上扑,这还有谁敢比?” 见众人听的半懂不懂,满脸的不明觉厉。陶笑笑又说:“简单说来,你们把普通御画师的行为标准套在大佬身上,这是不现实的。” 闻言,有人好笑说:“切,你直接说这可能是哪个老前辈出来体验生活不就得了。” “应该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些老前辈,他们的画风我实在是太熟悉了。”陶笑笑忽然勾起唇角,掩住嘴巴说:“而且我发现店家大佬的画,功效和其他人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众人也跟着好奇:“哪里不一样?” 陶笑笑张开嘴巴,刚要说出那个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疑惑,目光却忽然一滞,顿了顿,他改口说:“没什么,我逗你们玩的哈哈哈哈……” 所有人一哄而上,暴打陶笑笑的狗头,后者忽然高举一只手,“等等,之前我问大佬能不能接油画定制,他现在回我私信了,等我看完他回的消息你们再打!” “……你个舔狗。”众人一脸鄙视。 陶笑笑忐忑的打开私信,忽然愣在原地。 朋友凑过来:“怎么,店主说什么啦?” 陶笑笑抿唇艰难开口:“他说可以定制油画。” 朋友疑惑说:“那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这种吃了屎的表情?” “的确是好事,但是他提了一个条件。”陶笑笑不忍直视的捂眼睛,将星网屏幕摆在众人眼前,苦笑着说:“你们自己看吧。” 莹莹光闪的屏幕上,店家的回复很短。 【可以,但我得跟你爸谈。】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几番张嘴闭嘴,最后发现只有一个词才能形容这位略拽的店家。 ——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被白月光宠了·但浑然不知·并且还在心碎擦画.jpg 陶笑笑:忽然被叫家长肿么破Σ(°Д°; 第12章 识你十二 这是御画师协会发布五天预告微博的第二个白天。 一大清早,天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陶笑笑就带着一伙狐朋狗友,急匆匆的坐上了回老家的飞行器。 直到走在陶家本家的长廊时,众人的表情还是非常惊异。 “自从你大哥去世后,你爸就退居后位,再也没有为外人补过画。这几年有多少有钱有权的人试图说服他出山,皆无功而返,我家老祖宗为了这件事都不知道念叨过多少回了。” 有人极度怀疑的说:“那人只是淘宝的一个小小店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的过那些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老江湖吧?” “你问我我问谁?”一直以来陶笑笑都十分崇拜店家,但此时也不免产生疑惑。 摇了摇头,他继续说:“大佬能不能让父亲出山我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他给我寄来了这个。” 陶笑笑伸出手,手掌上是一个模样小巧的湖蓝色冰髓珠,珠面被圆托撑起,绑在一根细细的红绳上。 朋友困惑:“这珠子稀有且造型独特,应该是人工精心打造,送礼用看起来是很不错,但你爸什么好东西没有见到过,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小珠子就被请动?” 陶笑笑摇头,正要说话,迎面就是陶家主院,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推门而出。 见到陶笑笑的一瞬间,他立即垮下了脸,冷声说:“家主已经很多年不帮外人补画,请你们赶快离开。” 遭受这样的冷遇,众人面露尴尬,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丢这个人。 陶笑笑搓了搓手掌中的玉髓珠,硬着头皮说:“老师,您误会了,我这次是受人之托,想求父亲一件事。” “什么事情?” “替人补画。” “……?” “是这个珠子的主人说,把这个东西给你们看就可以了!” 赶在老师扛着大刀把他们打出去以前,陶笑笑火速伸出手腕,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朋友们压根就不信这个珠子能起到什么作用,身体已经有要向后逃跑的趋势。等了好半天也没有等来熟悉的怒吼和棍棒,众人迷惑的转头看。 只见白发老人一脸震惊的盯着陶笑笑手中珠子,伸手夺过,留下一句‘稍后’,便急匆匆的往屋内走。 众人面面相觑,闹不准这是一个怎样的展开。 大约等了一刻钟以后,陶家主踉跄的冲出房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揪住陶笑笑双臂,神情激动:“给你这个东西的人,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陶笑笑懵逼一瞬,心中连声卧槽,近乎胆颤心惊的说:“他只说想请你放出消息说开宴会,从赴宴的人中选一位顺眼的补画。” “昭告各世家,明天中午开宴!” 一句话说完,众人已经被扫地出门,珠子当然也没有要回来。 冷风吹着,众人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我们刚刚是不是拿了几十个亿在手上走动?” “我之前不应该骂那是个破店,雾草这也太牛逼了吧!” “忽然有点好奇店家的真实身份,能让你爸激动成这样,我实在猜不出来啊。” “不是这个珠子贵重的原因。”陶笑笑目光呆滞的摇头,嘴唇颤抖说:“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看过这个东西。” “在哪里见过啊?” 陶笑笑放低了音量,脸色煞白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年那些和我哥玩的好的朋友,他们都是人手一个这玩意儿。” 一言出,空气瞬间弥漫着死寂氛围。 当年陶家大少爷陶李言被未婚妻纵火而死,这件事本身就扑朔迷离,直到现在都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最为恐怖的事情是,位于风暴中心的那一辈世家青年才俊窈窕淑女,现在再看竟然全部都死于非命。 陶李言的死就像是一个导/火索,其后他的未婚妻鱼养年被指控纵火谋杀,关押至皇室重型犯监狱,抑郁吊死。一起玩的青年才俊们要么死于战场,要么溺亡,各种蹊跷的死法应有尽有,最后都在同一年以内相继暴毙。 “唯一的幸存者是离开帝都去参战的席清音。没想到十年过去,他也没有逃过这个诅咒坠涯而死。最后一个当事人前不久死了,那这枚多出来的玉髓珠……又是怎么回事?” 怀着同样的猜疑,众人对淘宝店家的观感简直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看不起,那么现在就是忌惮,完完全全的忌惮。 沉默之中,不知道是谁磕磕绊绊开口:“到、到九点了!” 九点已到,‘四手废画铺’准时上新。 无数在星网前翘首以盼着的人们瞬间精神起来,看着秒针一点点划过,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大,嗓子也越来越哑。 【您关注的店铺上新了三件货物,现已开售,快来看看吧~】 “操!秒没???” “这也太快了吧,我还没看清卖多少钱,货物就没有了?!” “呜呜呜呜我可是在店里蹲了好几个小时,店主大大求求你开定制吧,我这辈子可能都抢不到你的作品了1551” “求开定制+1,多少钱我都愿意掏!” 生日宴会门外,肖梦的手还有点抖。 抢到手了! 焦急的在门外等了数十分钟,机器人邮递来小方盒子,肖梦忐忑的拿过盒子,像是捧着一个宝贝般往家里走。 生日宴会能不能让那群天天阴阳怪气的小绿茶闭嘴,全看她手里的这幅画了! ** 凌晨眯了一小会儿,猫咪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进星网查看自己的小金库。 啊呀!进账90万华币! 猫咪抻了一个懒腰,翘着小梅花爪,兴奋的点进其他的淘宝店查看国画颜料。不过很快,它就瘪了下来。 这些店卖的石墨与颜料实在是太少,根本不够作画用,可是按照国画绘画套装又太贵,这么点钱不够他挥霍。 不过没有关系,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 席清音挨个给卖国画颜料的铺子发私信,虚心求教供货商。 他想的很简单,反正他也是开店的,打着开店卖的名义直接从供货商那里批发颜料,拿着自己画不就得了。 况且现在大众不知道国画真正的疗效,一旦他们知晓了,与国画有关的一切事物都会卖的空前火热,几乎是有价无市,他还不如在便宜的时候多买一些备着呢。 几十封私信发完,没见着一个有回应,倒是陶笑笑那边来了回信。 【家父说明天中午举办补画宴会。店主大大你要不要点名帮谁补画呀?】 猫咪严肃的皱起眉。 十年前那件事中他本就是漏网之鱼,现在又被无端陷害,这之间一定有这什么关系。再以人身维持下去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死掉了,所以直到抓到凶手以前,他都不能恢复真实身份。 既然已经借着珠子暗示陶家主自己还活着,只要容云景到时候拿着他的画作去,估计陶家主应该当场就能猜出来他的意思。 【不用点名。你之前要什么油画,我给你画。】 屏幕另外一端的陶笑笑整个身体一颤,之前只是随口提一嘴,根本没有指望着什么。但现在看这个发展,大佬的身份必定不简单,说不定真的可以画出他现在急需的画作呢? 【店主大大,油画这边我需要的精神力波动有点高……】 【说个数字。】 【100以上……】 猫咪打字的一指禅顿住。 精神力波动100以上的油画,放在黑台子上评分基本上就得达到50分……认真的?他昨天才勉强画过了40分诶! 因为不方便打字的缘故,席清音省略了数千字的灵魂质问,最后简短的打出一行字。 【你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啊啊啊店主大大您千万别生气,我不是在狮子大张口。关键我这伤,八九十分的油画真的起不到效果,我要来也没有用处啊。您要是觉得不妥,那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个要求吧,很抱歉QAQ】 席清音眉头皱的死紧。 不同于素描修复损耗精神力,油画的功效是修复损伤精神力。如果只有100以上的油画才能对伤势起作用,那就说明陶笑笑的伤势非常严重,严重到快要濒临死亡。 可是看买家秀视频里,陶笑笑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快死了的样子,一定有什么内情……或许是替别人要画? 【好,一个月内给你画出来。】 【谢谢大佬!!!】 不管有什么内情,明天跟着容云景去宴会看看就知道了。 想了想,席清音觉得自己应该把重点挪一下,想想该怎么跟着容云景混上飞行器。 猫咪舔了舔唇,眯起了眼睛。 哈哈,他知道应该藏在哪里了! 下午时分。 一听说陶家老爷子要重新出山,容云景立即火急火燎的准备好出行物品,安排好人手,就要飞往陶家主家蹲点。 心情一好,容云景眉眼流转间都带着一股子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险些把金疙瘩里的真人女仆们都迷的找不着北。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飞行器起飞。 容云景高高兴兴的挥退真人女仆,高高兴兴的在星网上购买了更华丽的面具与新衣服,又高高兴兴的欣赏了一下电视机里席清音的盛世美颜,最后高高兴兴的摸了摸装着破损画作的铁盒子。 “清音,你的冤屈由我平反,你的作品由我来守护,你的身后一直会有我。” 嗯?铁盒子好像动了动? 容云景眨了眨眼,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深情的冲着个铁盒子絮絮叨叨。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的气质所震撼,从此再也挪不开眼睛。”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上去跟你说话么,但你是那么的高贵,我怕和你说话都是一种侮辱……” “古人说最好的表白是‘今晚月色真美’。所有人都说我是‘帝国月光’,所有人都在替我向你传达爱意,你听到了吗?” 铁盒子一动不动,宛如自闭。 说了许久酸的掉牙的情话,容云景忽然情绪高昂,壮志凌云道:“我不敢相信这么轻的重量,每一幅都会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一把捧起铁盒子,手臂跟着铁盒子的重量‘咚’的往下一坠。还在愣神中,怀中的盒盖忽然被什么东西顶开,掉落在地。 “喵呜~~” 白色的漂亮猫咪从他怀里缓缓坐起,正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沙雕雀# #迷惑行为大赏# 第13章 识你十三 容云景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猫,小猫也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一人一猫大眼瞪了会小眼,还是容云景首先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尊口。 “忽然想喝猫肉汤了呢。” “喵呜~~” 猫咪‘刺溜’一下从盒子里窜出,临走前还不忘拿后脚丫子蹬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脸。 后者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它,直直从铁盒子中捧出画作,看着珍惜的不得了的样子,见画作没有被猫咪扯烂,他方才放下心来。 再一次被自己的作品比下去,席清音内心深处十足的无奈,甚至还有点好笑。 如果以后的容云景知道在他对着一堆死物含情脉脉表白的时候,正主就在一旁看着,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噗嗤…… 席清音眯起眼睛,内心深处久违的恶趣味被挑逗了上来。说实在的,他现在都有点期待容云景知道真相的表情了,一定很有趣。 猫咪很佛的在沙发上躺倒,不出一会,容云景就忍受不了空中胡乱飞舞的猫毛。 他捏着鼻子唤来真人女仆,嫌弃挥手道:“赶紧抱走。” 女仆抱着猫咪走的时候,猫咪湛蓝色的瞳孔还往后瞄了一眼,那个表情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你会后悔的喵!” 容云景埋头吹画作上的猫毛,一想到这些画作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回来,他就感到由衷的开心,哪里还顾得上一只被抱走的猫呢。 这一次出行各方面都要低调很多,飞行器不像是上回看见的金碧辉煌,而是极简主义。一切看起来清爽又舒适,比起能把人闪到头晕目眩的宫殿,席清音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偏自然一点的环境。 真人女仆不似机器人女仆那般呆板,一走出容云景的视线范围,她们就兴奋的开始叽叽喳喳谈论八卦。 “太子殿下这一次又是隐藏身份出门,我刚刚看见殿下买了新面具啦,戴起来肯定很好看。” “还有帅气的新衣服呢,啊啊啊在皇室工作可真是幸福,每天可以近距离接触帝国男神,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猫咪严肃的皱着眉。 他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个金孔雀有这么大魅力,还帝国男神,帝国沙雕还差不多。 在猫咪严肃思考的时候,其中个头最矮的女仆话锋一转。 “这么完美的男神,喜欢的人竟然是席清音,我也是醉了。” 猫咪凉凉的看了过去。 喜欢他怎么了? 在被人陷害以前,他不也是风靡全帝国的天才御画师么,说起来他成名还要比刚领了封号的太子殿下早呢。 其他女仆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忽然开口。 “我倒是觉得席清音挺好的,长的跟天仙一样,气质又好,年少成名至今依然不骄不躁,还去参过战救过帝国战士,比那些没什么本事眼睛还长头顶的御画师可要好多了。” 有人激动附和说:“别说那些没用的,最重要的是席清音长得简直太好看了!” 众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共同兴趣,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席清音的风姿。 矮个子女仆在一旁听了一小会,理直气壮的打断说:“光脸好看有什么用,他找枪手就代表了人品不好诶。况且这一次殿下是微服出巡,没准拿着席清音的画都会被陶家家仆拦下来,最大补画师世家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带着个臭名远扬御画师的作品入内呢?” 听了前面的话,众人原本还有点愤愤不平想要反驳的样子,但是说到自家殿下,众人白着脸思索了一会,旋即震惊: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哦! 现在各处以贬低席清音为荣,太子殿下又不披露真实身份,没准真的会因为捧着席清音的画而被人羞辱。 一想到尊贵的殿下明日可能会被人欺辱,各位女仆的脸色奇差无比,一脸担忧。 这种氛围很快的影响到席清音,他左看右看,一开始打内心否认这种可能性。 但变猫后实在是看了太多黑粉黑他的现场,这下子他也忍不住跟着怀疑了起来,同样开始操心第二天中午的补画宴会。 当天夜晚。 趁所有人不注意,猫咪躲在小被子里,悄悄的溜进传承之地。 黑台子上的三个空缺已被填起一个,现在还缺一副评分40的素描,以及一副评分30的国画,三者聚齐他才算通关,拿到猫猫面具。 也许是白天被女仆们的谈话干扰心绪,席清音现在毫无睡意,他支开画架,决定趁着长夜漫漫再尝试着画一次素描。 上一次40分的油画完全是机缘巧合灵光乍现,就算是再给他一次绘画的机会,他也不一定再花出相同高度的油画画作。 所以可想而知,这一次的素描作品完成的多么糟糕。 看着画作笔锋上乱窜的精神力,席清音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睛,像是赴死一般将画框放入黑台子的凹槽中。 【5……10……15……】 评分数字跳的很慢,这一次连纠结都没有,最后停在35分上。 “喵……” 还是不行,可是那副油画到底为什么能破40分呢,想想两幅画之间也就差了一个容云景而已,难道问题出在容云景的身上? 席清音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也只能将这个疑问埋在心底。 迅速的将35分的素描作品扫描到星网上,作为第二天早晨九点的售卖画作。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席清音自己觉得这幅素描画十分垃圾,但不管怎么说这画精神力波动也有70多,放在星网上售卖自然还是有大把大把的捧场者。 所以画作一上货架,就有大批夜猫子活跃了起来,积极的在评论区下头留言。 “让我看看四手大大这次画的是什么水果~” “啊啊啊昨天的素描我就没有抢到,别人家的大大似母鸡般高产,四手大大,我也不求你跟母鸡一样了,但是求你多看看店铺底下嗷嗷待哺的兄弟姐妹们啊!” “已经让老公孩子父母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关注了大大的店铺,明天一早全家人蹲星网页面抢,我就不相信这还抢不到!” 四手大大?这个称呼还蛮有趣的~ 看着评论,席清音忍不住开心的眯起眸子。 以往卖画都是直接将画作交给拍卖行,基本上不会和买画人有什么接触,现在这种网购的方式倒是让他更加直观的感受到画作影响力,感觉和使用画作的人亲近了不少。 正准备退出星网时,席清音随眼瞥了下私信界面,眼神一亮。 昨天发出去的那些私信有回复了! 虽然只有一条—— 【乐意回答您的问题,我们所有店家国画材料都不是批发来的,是在鱼家买别的材料时送的。您要是对国画感兴趣的话,可以找鱼家旁系负责外交商贸的鱼宽粉了解一下,目前知道石墨和颜料渠道的,只有他一人哦~】 看见鱼家二字,席清音本能的有些抗拒。 就连牙牙学语的孩子都知道,如今的帝国为世家当道,各世家分管不同的领域,促进帝国各方面蓬勃向上的发展。 其中最大的三个家族便是容家、陶家,以及鱼家。 容家贵为皇室,世世代代管理帝国,也掌握兵权。陶家为补画世家,管理着御画师协会,包括帝国各大御画师学院。鱼家从事商贸产业,各大分支有管药的,管土特产的,也有管星系外交产业,他们家最著名的就是一手打造了星网淘宝,便利人民购物。 简单来说,容家有权有武力,陶家身份特殊牵制所有人,鱼家则是单纯的有钱。 席清音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孤家寡人一个,是如何被拉到世家子弟的圈子一起玩耍的。 但不得不说当年鱼养年纵火的场景实在是太让人惊悚,再加上后续知晓内情的人接连死亡……现在再让他看见鱼家的人,恐怕眼前出现的都只会是十年前的滚滚大火。 况且现在也不知道鱼宽粉的联系方式,看来购入国画材料的事情只得暂时搁浅。 赶在天亮以前,猫猫又回到小铺盖里面眯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小铺盖被人整个连窝端到了陶家园林,又安顿在容云景所居住的客房内。 一大清早,睁眼就看见在电子镜前臭美的金孔雀,席喵喵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嫌弃。 容云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低调,许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他包裹的极为严实,身着黑红袍服,腰间别着低调的细带。 之前的旧面具只包裹住上半张脸,新买的面具倒是将他五官整个盖住,只露出一双浅褐色形状好看的温润双瞳。 几乎不用想,席清音都能在心中刻画出对方笑的一派温柔的唇角弧度。 蹲在窝里看了一会,席清音猛然一愣,光顾着看这个戏精艹人设,他差点忘记了正事: 陶笑笑的伤势还没有弄清楚呢,趁着宴会还没有开始,他得赶紧去看看! 猫咪湛蓝色的眸子转了转,放轻脚步爬到半掩的窗户边缘,一跃而下。与此同时,正在整理面具的容云景动作一顿,回首看向窗外。 “殿下?”机器人女仆疑惑偏头。 “是时候该买一只母猫了。”容云景调出星网上宠物之家的画面,满眼复杂说:“也许这样才能满足这只格外饥渴的小公猫。” 机器人女仆:“……”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发动技能:我自己绿自己 相信我雀雀,你会后悔的~ 第14章 识你十四 陶家与其他几大世家不同,也许是身份特殊,他们这儿的建筑格外注意情调,整体采取园林设计,看起来精巧典雅,匠心独运。走在这里就像是穿梭了万年时空,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之国。 这里看起来与幼年时没有太大差别,他小时候贪玩在亭子里刻下的痕迹还在,整体院落分布也没有太大改变。 跨过几条落满黄叶的小道,猫咪快速的奔向记忆中陶笑笑所居住的庭院。 小梅花爪子跨过一道回廊之时,却诡异的顿在原地。 嗯?前面好像有人在争吵? 猫咪探出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光明正大的开始听墙角。 “花30万从淘宝店买一张来历不明的画,也亏你做的出来,这要是买了个三无产品,万一害了我们海少可怎么办呀。” “海少,今天是你的生日,又是这样贵重的场合。肖梦小姐她不熟悉这种高档次的环境,不如早点让她回去休息?” “没错没错!大不了我们给你当女伴嘛!” 一片叽叽喳喳过后,一道声调略低沉的男声传来:“梦梦,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待会叫人送你回家?” 肖梦捏紧礼物盒的边缘,看着里边的梨子素描,眼泪很快蓄满眼眶。 她出身小门小户,却与大家族的少爷私定终生,好不容易跨过重重阻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她以为后面的日子就是幸福美满,哪想到这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三观不合理念不合,消费观与眼界也不同,男朋友还极度好面子,总是觉得自己丢了他的脸。 类似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回,她满是期待的买了一个东西,亦或是做了一件事,想要得到对方的夸赞,却总是弄巧成拙,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也成为他眼中的负担。 肖梦神情懦弱,擦了擦眼泪声音细若游丝说:“这素描是我昨天买的,你们可以先打开看看,网上评价很好的,就连陶笑笑也夸。” ……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真的这么凑巧,遇见了他的客户吧? 猫咪眼睛一眨,好奇的探出头看。 脑袋刚伸出去几厘米,后脖子一麻,就被人直接从地上给给提了起来。 身后人戴着个精铁制成的黑金面具,搭配一身黑红袍服,光从气质来看相当的糊人,与以往‘帝国月光’的形象完全不同,搞得席清音差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容云景眼神严肃,修长的食指竖在唇瓣前,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猫咪:“……?” 怎么,戏精本精的太子殿下难不成也偏爱听墙角这一口? 忽略这个插曲,猫咪趴在容云景的臂弯里,借着便利继续偷看不远处的争执。 回廊里站着的人还真不少,有男有女,大多衣着华丽神情高傲。肖梦被人群围在中间,低着头抱紧怀中的礼物盒,衣着朴素的她混在一群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中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丑小鸭,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求助性质的看向众人口中的海少,后者抿了抿唇,狠心的别开眼睛。见状,女孩捏紧手中的礼品盒,眼神中的光缓缓熄灭。 穿着洛丽塔小裙子的世家小姐讥讽笑道:“哈,别说陶笑笑了,就连我们这种比他低点的家世都知道,网上买画不靠谱,得去御画师协会或者是拍卖会才能买到疗效好的画作。陶笑笑又怎么可能在网上买画,你看见的照片没准是ps的。” 肖梦头埋的更低,抽泣说:“可他是发视频夸的……” 另一个女生打断她的话,嗓音尖利嚷嚷道:“小门小户就是孤陋寡闻,就算是视频也可以ps啊!” 脑袋上传来一声轻嗤,额头又暖又痒的感觉,与此同时,一个带着微微寒意的冷笑声响起: “星网流传各种丑闻视频时从不怀疑有人造假,现在倒是想起视频可以ps了。省省力气吧,你不就是想踩对方而已,何必找那么多理由?” 猫咪一愣,耳尖颤了颤。 这话……指的应该是他被人诬陷找枪手的那个视频吧。 回廊上十几二十余人一齐回头,‘海少’眉头紧皱,神情防备说:“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画。” 容云景的声音应该用电子产品做过处理,听起来和他平时的声线不大一样,比之前低沉许多,当然也更有攻击力。 ‘这画’是什么意思? 世家子弟面面相觑,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在肖梦身上,准确来说都看向她手中拿着的那个箱子。 因为各方面原因,这个所谓的生日礼物直到现在都没能打开。方方正正的小箱子被廉价的包装纸包起来,上面贴着一个愚蠢且让人感到尴尬的蝴蝶结,单从包装上来看,这幅画确实显得很廉价。 再说了,30万买回来,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可能是一笔巨款,但对于这些家里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来说,最多不过奶茶钱。 再看容云景怀里抱的猫。众人交换视线,很显然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只猫的品种,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显然,这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下等人。 “撒谎也不打打草稿?”有世家子弟鄙视的出声:“这包装纸都没打开,你连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画都没有见到,又怎么知道里面这幅画很重要?” 容云景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没有理会他,而是直线走向肖梦。 随着每一步走动,他身上的威压就要更大一些,等走到肖梦的面前,那股威压已经到了众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这一下可不得了,不少人脸色蜡黄的出声。 “……我怎么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快退后,不然会受伤!” 他们连退数步,神情惶恐的看向容云景,在看到肖梦还像是一个没事人般站着,他们的表情较之前显得更加惊恐。 可以精准的控制精神力外放,不论眼前这人是御画师还是战士,反正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戴上强敌滤镜再看这人怀里的猫,众人也不觉得是杂种猫,只觉得这猫皮毛顺滑,眼瞳大而透彻,看模样很灵动,看神态更是很有灵性,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普通的猫。 在众人开始胡乱猜测时,某只窝成一团的猫咪满心复杂。 实不相瞒,以前这种装逼打脸的戏份一般都是他来做。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变成猫以后遇见了同是装逼界的高手。 遇见对手了。 席清音再次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万众瞩目之下,容云景抬起手放到礼品盒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迫不及待的开口:“这幅画卖多少钱,我买了!” “……?!!” 众人被他这么一句话惊呆在原地,神情恍惚的看向肖梦手中的画。 神秘强者都抢着要买的画,一定是好东西。说起来他们刚刚甚至都没有打开盒子看看,说不定肖梦真的在淘宝捡到漏了呢? 想起这一点,众人只觉得挠心不已,又不敢硬强,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要到手的宝贝,兜转几圈最后落入别人的怀里。 猫咪也跟着着急,当然,他着急的点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那盒子里装的可是他的画呀! 寻常人可能分辨不出‘四手大大’以及‘席清音’两个马甲的笔下作品,但容云景可是好多年的骨灰级铁粉啊。 要是两个马甲的画都被其入手,稍稍比对一下,他就不相信这个金孔雀会认不出来。 “喵呜呜呜~” 猫咪将叫声拖的老长,毛绒绒的尾巴一下又一下的去拍容云景脸上的面具,‘啪嗒’一声接着一声,连着好几下。 席清音的本意是想催着容云景赶紧去参加宴会,别掺和这些有的没的。眼下遇见这种事情,他也不妄想着能在陶家见到陶笑笑了,先把人给弄走才是真理。 显然容云景丝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单手抱猫,另一只手稳稳的握住了猫咪的尾巴,轻轻一捏道:“别闹,等拿下了这幅宝贝画作就上星网,给你买只母猫作伴。” “……”猫咪再次露出类似于‘你去死吧’的表情。 容云景抬眸看向肖梦:“你想要多少钱?” “啊?”肖梦茫然:“我……” 海少脸上的表情一狠,硬撑着威压上前。 他将颤抖的手按在礼品盒上,尴尬的笑着说:“梦梦,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么,我收下礼物了。” 说着他就用力将礼盒往自己怀中带。 肖梦之前被伤透了心,这个时候反应极快,用力抱住礼盒,满脸狠绝说:“分手吧!我现在反悔,这礼物不送给你了!” “什么?你……”海少尽量维持住淡定表象,但声音的颤抖已经暴露出他的心神不宁。 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算他看错了人! 海少狠下心就要强抢,战士的手劲自然极大,用力一扯,肖梦差点连着礼物盒就要被甩飞,还是容云景面无表情的顺手提溜了下她后领子,肖梦好歹才没有摔跤。 女孩抬眼看向容云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海少被威压按的几乎要跪倒在地上,强撑着起身,狠狠的瞪了容云景一眼。 “你给我等着!” 一群人团聚的样子看起来很潇洒,逃跑的时候却也十分狼狈。等人走光,一切回归风平浪静,小猫奶凶的咬起了后槽牙。 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英雄救美这些本来应该是他的戏份才对……啊!他为什么要变成一只除了喵喵喵什么都不会的猫! 风吹过,竹叶哗啦啦的响。 “谢谢你。”肖梦看向容云景,感恩说:“作为报答……” ……我以身相许可好? 猫咪在心里替肖梦补全下半句话,还有功夫悄悄吐槽:不愧是帝国月光,就算是挡着脸也挡不住这纷至沓来的桃花…… “我将这幅画送给你可好?”肖梦红着脸说出下半句话。 这个姑娘比想象中要含蓄一点,原来只是送画啊…… 等等!送的这幅画不就是他马甲号的画么?! 猫咪一惊炸毛,弱弱的拿后腿蹬了蹬容云景的臂弯。 容云景神情平静抖了抖怀中的猫,抬起另一只手附在箱子上,这个动作看不出来是要推还是要接。 “喵呜~”别收这幅画啊……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席清音真情实感期盼着自己的画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日记: 今天救了一个女孩,看见她为了所爱人而懦弱求全的样子很难受,像是看见了自己。在那个人的眼里,我应该也是这样子卑微吧…… 喵喵日记: 麻蛋!今天又是想sa了金孔雀的一天! (╯‵□′)╯︵┴─┴ 第15章 识你十五 修长的手指轻柔抚摸着礼品盒上廉价的蝴蝶结,缠绕流连,最后微微用力推回。 “这份对恋人的心意很漂亮。”容云景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笑眼里极尽温柔色彩,“如果遇见更好的人,就将这个礼物送给他吧。” “呼呼~”猫咪松了一口气。 肖梦却不肯放弃,真诚说:“您拆开看看吧,这张画精神力波动很高,对您平日里的战斗应该会有帮助的。虽说盒子包装看起来不是什么高档礼品盒,但它里面东西绝对很好!” “喵呜……”猫咪又开始警惕起来。 “不用了。”容云景温柔且坚定的摇头,淡淡说:“你手里的画再好,都不如我的。” 说罢,容云景笑了笑,礼貌点头告别,沿着来时的道路反身走去。 肖梦愣了一瞬,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虽然这个男人的坚定是对着她,但眸子里那如月光般温柔却是对着他口中所说的‘画’。 这使她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的画,才可以让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如此珍惜呢? ‘当事喵’窝在容云景怀中,默默的抱着小尾巴独自炸毛。 啊啊啊啊刚刚金孔雀的那句话简直不要太撩了…… 不过仔细想想,女孩怀里的画是他的,容云景身上带着的画也是他的……这种又被骂又被夸的感觉,还真是有点让人复杂。 猫咪抬起眸子,认真打量了一下抱着他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似乎……总是能有意无意的为他出头,上一次是原身画作,这一次更绝,马甲画作被辱都能给他撞上,这该是何等的缘分啊。 容云景似有所感,低头笑了笑。 “……”猫咪将小尾巴抱的更紧了。 抛去时不时暴露出的沙雕和迷弟本质,准确来说,容云景算是一个很标准的皇室形象。 有钱有权,与此同时还能拥有着极高的修养,待人接物礼数很全,让人一点儿也挑不出错处。模样好看,笑眼十分讨喜。性格方面温和却不白莲,心中自有是非分明。 单从表面来看,容云景浑身上下都好像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生活在一个众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雍容世界。 全帝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可不是说笑的,这样完美的存在,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的画呢? “喂,小猫。” 上方传来男人温和轻柔的声线。 “喵~” 眼前忽然一黑,强行被人怼上星网猫咖界面,波斯猫、暹罗猫、金吉拉、豹猫……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这些母猫,有没有看对眼的?” “……” 啪—— 小爪子毫不留情的拍打在面具上,发出冷如冰雨的撞击声。 之前的感动全部收回,这他喵就是个呆逼,鬼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的画! ** 中午12时整,宴会准时开始。 陶家家风质朴无华,这次的宴会赶的也急,因此整体布局一切从简。 屋子容量不算太大,没有什么夺人眼球的装饰品,桌桌椅椅大多为金属科技,光从这几点就可以看出陶家老爷子对这次宴会布置有多敷衍,不过众人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来这里的人原本的心思本身也不在享乐。 有人捧着画,端坐一动不动生怕抖散了本就破损的画作。有人在与身边人小声交谈,谈论手中画以往的辉煌以及对自己的莫大帮助。还有人在低着头查看星网账户余额,抬起头的那一瞬捏紧画框,满脸势在必得。 无论这些人在干什么,他们原先的动作都因一个人的落座而被打断。 “喵?!” 如果现在还是人身的话,席清音指不定要原地给容云景表演一个表情失控、人设崩塌。 容云景走到整个屋子最中央的位置,自然淡定的落座,又将扒在肩头cos玩偶的猫咪挪到膝上,最后将蒙着白丝绸的画作捧在胸前。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而又和谐,如果容云景没有带面具的话,那么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任何问题,皇室的人不坐在主位才显得奇怪。 关键是他现在带了面具,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海少实际上的名字叫海纳,在一群莺莺燕燕眼中他可能是家境殷实的阔少,但放在了陶家宴会这种场合,他家里那点水平可就有点不够看了,顶多算是一个三四线的小豪门。 许多长辈在场,他不敢直接上去找容云景的麻烦,原本只能在心中暗暗咒骂,现在看见容云景仿若无人的坐到主位,他顿时欣喜若狂,暗道这是在自己找死。 “他一定会被人给教训的!” 海纳期许的坐在座位上,等待大世家入场与其争夺番位。 等了又等,大佬们一个一个入场,却始终没有人去找容云景的麻烦。 大多数人都是惊疑不定的朝那边看一眼,然后白着脸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一系列举措看的不仅仅让海纳困惑,就连厅内其余低等级世家也是一脸懵逼。 说好了主桌只给权贵人物坐的呢? 这怎么随便来一个人就可以坐呀! 大约十分钟后,大厅内的人基本上到齐。 这个时候容云景依然安然的坐在主桌上,单手捧画,另一只手斟茶,姿态十分悠闲。 大世家心照不宣的假装看不见这人,小世家私下猜来猜去,最后也不敢轻易上来招惹。 乍一看,容云景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强者风范’。 猫咪趴在容云景膝头,小尾巴一晃一晃,心中是止不住的困惑。 金孔雀这次有意隐瞒身份,包裹的这么严实,按理来说被人认出来的几率应该不大。但看这些人的反应,又不像是没有认出这位尊贵的太子爷来。 这份疑惑一直持续到有人上前同容云景打招呼,席清音心中才有了大致猜想。 与此同时,不少地方都传来了小声惊呼。 “是鱼家的人!” “是去找麻烦的吗?” 海纳随着众人视线看去,脸上的喜悦几乎无法掩盖: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大世家肯出面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但很快,海纳的笑容就僵在脸上,眼神中的欣喜逐渐转换为呆滞。 鱼家人上去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想象中的让人离开座位,更也不是唤人将其驱逐。 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走到面具男人的面前,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整齐划一的90度大鞠躬。 为首的人个子不高,看上去只有一米六多一些,脸蛋圆润可爱,脑后扎着两个小揪揪。 他伸出手掌,恭敬的递出一张名片。 容云景维持着骨子里自带的良好素养,接过小圆脸递来的名片,微笑着道谢。 小圆脸慌忙摆手,满脸崇敬。 这个反应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眼前人很高贵,是连鱼家都得罪不起的存在,倒也为金孔雀省去了许多麻烦。 看来小圆脸个子不高,情商倒是不低。 想到这里,席清音扒拉着容云景手中的名片,好奇的看了一眼。 本来只是随意一眼,但一看见名片上的三个字,猫咪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小圆脸身上,半天不肯挪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人正是鱼宽粉。 也许是猫咪的眼神太过于招摇,鱼宽粉视线下移,不管不顾走来一阵无脑夸:“不愧是您养的猫,毛皮光洁,竖瞳清澈,看着可真有灵性。” 容云景手掌抚摸过猫咪背脊,引得后者浑身轻颤,不满的小口咬了下他的手指头。 他没有在意,笑了笑说:“消息传的挺快……你们都是凭借小猫认出我的?” 鱼宽粉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席清音却忍不住一愣。 差点忘记了,上一次容云景在御画师协会收养他的时候,旁边可是有很多吃瓜大能围观的。相信这人前脚刚离开协会,后脚‘殿下新养了一只猫’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各大世家。 灵猫族原型特殊,很好辨认,想必这也正是容云景凄惨掉马的原因。 另一边,鱼宽粉的高情商再次显露而出。 他没有正面作答,反倒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恭敬道:“不用特意辨认,因为只有您这样的身份,才能坐到主桌。” 容云景顿了顿,忽然垂下眼睫说:“我选择坐在这个位置,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本就应该坐在这里。” 猫咪眨了一下湛蓝色的瞳孔,抬眸看去。 鱼宽粉适时发问:“斗胆问一句,那是因为什么呢?” 容云景看向手中的画,笑而不语。 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鱼宽粉瞬间了悟。 两人对话音量不大,旁人只能大致看见口型,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既然他坐在主位,就说明他自认为手中的破损画作是价值最高的作品。” 陶笑笑担忧的躲在门帘后头,紧张的不能自已。 四手大大拜托父亲帮忙的人,会是这个人么?或者说……他手中所捧的画作,真的可以让父亲再度出山吗? 不仅陶笑笑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连大厅里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等着看好戏吧。” 海纳满脸不屑冲身边人说:“就算那个人身份尊贵,但陶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要是这人手里捧的画入不了老爷子的眼,到时候还不是得被骂个狗血淋头呢,现在牛个什么……” “嘘!”旁边人制止道:“别说啦,陶老爷子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纳:坐主位,人得尊贵。 雀雀:淡定落座。 海纳:坐主位,画也得尊贵。 雀雀:更加淡定喝茶。 海纳:坐主位bbb 雀雀:再bb你家没了。 海纳:……嘤嘤嘤 第16章 识你十六 客人都已经到齐,主人却最后一个入场。 按理来说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是现在帝国整体崇尚御画师,连带着补画师也身份高贵起来。再加上众人都有求于他,哪里还会有人敢说陶老爷子迟到不妥当呢。 随着陶家主人步入客厅,四下讨论声这才渐渐消失。 陶兴昌走到会场中央,目光扫过整个会场的人,期间视线几次在较大世家身上停顿,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容云景,这才不咸不淡开口道: “这一次补画宴会开的很匆忙,难为大家还抽出这个空来看望我这个老不死的。” 众人兴致高昂,立即回应吹捧。 “不为难不为难,老爷子的场大家伙都挤破了头想进。” “陶家补画手艺堪称一绝,您愿意重新出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带了家里最珍贵的画作,希望能在您的手下重获新生!” 似乎是习惯了吹捧,陶兴昌的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一次的宴会只会选一人代为补画。大家也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补画从来不看你后台有多大,或者多有权利。” 说到这里,他再度皱眉看了下位居主位的容云景,顿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我只在意你手上的画。” 虽然大厅里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大家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瞥向容云景。 不管知不知道内情,众人都以为老爷子这话就是针对容云景所说,眼神中自然都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 容云景戴着面具,唯一露出来的眸子一片坦然,毫无半点心虚。 席清音顿感头疼。 别看这次宴会鱼宽粉也没心没肺的到场,实际上当年鱼养年纵火杀害陶李言的事情落幕后,陶家和鱼家直接反目成仇,世交情谊半点不在。鱼宽粉这次只身赴宴也是心大,又或者是想扩展业务想疯了,指不定这一会儿就遭了陶家人的多少白眼。 再加上鱼家向来和容家交好,连带着容云景这次处境也很尴尬。 当然,皇室中人的定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光从外表上来看,容云景淡定的就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一样,看不出一点儿不自在。 猫咪吹了吹小爪子上的毛,躺平在金孔雀的膝头,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吧。” 陶老爷子说的虽然平静,但听到这句话的人反应都十分激动。 所有人抬起手中用各式各样材料包裹起来的破损画作,眼神热烈而又忐忑。 有个别心情急切的人直接拆开了外包装,直接将画作展示出来,大声道:“老爷子,求您看看我这副画吧!” 旁边的人拉下他,着急说:“看我的,他的画肯定比不上我这一幅。” 两人怒目相向,会场内的气氛同样剑拔弩张。 不少人皱眉打量着别人的画作,从心中评估画作价值然后与自己手上的画作进行对比。要是自己的更好,他们立即眉开眼笑松一口气,要是对方的要好一些,他们便暗地里存着坏心思,想着怎样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在这样气氛的影响下,席清音也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那些已经被揭开面纱的画作。 扫视一圈后,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陶老爷子的号召力果然不同凡响,光这附近一圈的画作就有很多精品,基本上都是为A级御画师所作,大多价值不菲。 还有已经故去的御画师遗作,甚至有些作品的年头比席清音的岁数还要大一些。 更多的,是还掩盖在各式各样布匹之下的神秘画作,光从外部就能感觉到布匹下散发的磅礴精神力。 对于一个御画师而言,这显然具有莫大的诱惑力。 猫咪抬眸看了一眼容云景。 后者脸庞被面具所掩盖,眼眸温和的看着左掌捧着的画,一点儿也不慌乱。 “喵呜……” 为什么他感觉金孔雀比他这个御画师本身还要有信心的样子…… 陶笑笑从陶兴昌身后探出头来,咳嗽两声,模样正经说:“大家将手里的画交给我,我会把它们一一送给父亲过目的。” 说着,他走到众人身前,旁边的下属帮忙拿画做记号,而他则是笑脸相迎,胡乱攀谈几句。 前面的过程很顺利,大家来这里是有求于人,自然很配合,所以取画的速度也是相当快,一眨眼就到了容云景这里。 拿过画作后,陶笑笑忽然顿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容云景。 顿了顿,他紧张兮兮说:“您知道这次宴会举办的目的吗?” 容云景偏了偏头,声线温和的笑道:“当然知道。” 陶笑笑斟酌说:“您觉得是什么呢?” 容云景道:“补画。” “……”陶笑笑满脸纠结。 猫咪站起身,在容云景膝头来回踱步。 因为动静过大,陶笑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他的目光向下看,好奇的看着眼前憨态可掬的小猫。 比起帝国数不胜数的萌宠猫,这只猫显得十分与众不同,单从体型来看,这只猫就要比其他的猫咪小上半个身子。 外貌更是十分漂亮,如果评选猫中美人的话,这只猫应该当之无愧的是第一。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猫咪那一脸蜜汁嫌弃与龇牙威胁。 陶笑笑挠了挠头,说:“啊呀,您的猫看上去不太喜欢我。” 容云景伸手rua了下猫咪的脑袋,摇头温和道:“它只是没有别的小猫陪伴,缺爱了。” “喵?”猫咪扬起爪子,给了这个在他头顶作威作福的孔雀狠狠一下。 容云景瞬间缩手,端坐不动。 陶笑笑目不忍视的鞠躬,带着画走向下一个人。 凭本事将陶笑笑赶走以后,席清音的心中总算是松下一口气。 刚刚真的不是他撒野啊! 陶笑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单单是‘四手大大委托陶兴昌帮人补画’这一点,就不能让其与容云景多接触。万一说漏嘴了,引起金孔雀怀疑可就不太好了。 这边危机刚接触,那边尾巴就被人给揪了起来。 容云景揪着毛绒绒的尾巴,将另一只手上的抓痕凑到猫咪的眼前。 “你抓了我一下。” 猫咪满脸淡定,事不关己的样子。 容云景又扯了一下猫咪立起来的小耳朵,强调说:“你刚刚抓了我一下。” 猫咪无所畏惧的看他一眼,眼神极度嚣张 ,似乎写着:怎样,要不你抓回来? 抓回来就抓回来! 容云景伸出指头抠了抠猫咪粉糯糯梅花形状的小jio,后者迅速抽回小jio。 见此状况,容云景唇角微微勾起,兴致勃勃的又伸手抠了一下猫咪的jiojio,猫咪抽回jio,凝眉死亡注视着他。静止了两三秒钟,容云景锲而不舍的再次伸出魔掌,将修长的手指头覆盖在猫咪的梅花爪子上头。 “喵呜!” 猫咪不耐烦的亮爪,金孔雀因为手贱再添一伤,即便如此,他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模样。 玩闹了一会,宛如上头的容云景忽然一愣,整个人清醒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跟只猫还玩的这么开心?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后容云景也只能坐直身体,目不斜视。 一人一猫互动的间隙,陶笑笑那边的动作也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整个大厅的画收集起来,按照序号一一给陶兴昌过目。 几乎每一幅画作被揭开面纱的时候都能引起阵阵惊呼。 “那是李家珍藏的《李氏夜宴图》!相传这幅画是李家上上下下视若珍宝的存在,被李家藏在世家禁地,没想到今天能让我们一饱眼福。” “是《圣瓦安德》,上次战场大放光彩的名作,竟然落到了这小子的手上?!” “《安德鲁斯夫妇像》诶!这幅画作不是已经被盗走,下落不明了吗?” 随着堆砌的名画越来越多,这场宴会的价值也越来越高。 本以为这些作品多多少少能让陶兴昌动容,可惜并没有,他全程半磕着眼,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就连大众以为中标几率很大的《安德鲁斯夫妇像》,到了他那里都没能多获得两个眼神。 “看来这次白跑一趟,老爷子的眼光实在是太高了。” “哎……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作品才能入他的眼。” “主桌那位大人,他带来的画不是还没有揭布么?” 不少人被这句话提醒,下意识往容云景的方向看去。 正巧这个时候陶笑笑也念到容云景的序号,他看着手中的画作,手指头用力扯着画布边缘,面色是十成十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画竖起来看看。”陶兴昌不满催促。 容云景坐的笔直,指尖小幅度的蜷缩了一下。 就算之前表现的再淡定,但只要一涉及到心中的那个人,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画作被缓缓竖起,满是辱骂痕迹的画作展露在众人眼前。 看着画作上五颜六色的蜡笔笔迹,众人一愣。等凝神看清画作的落款后,整个大厅顿时一片死寂,气氛诡异。 面面相觑之间,不知是谁胆战心惊的小声开口:“怎么会是那个人的画……”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画作名部分参考现实名画。 听说有个著名的理论叫猫爪在上理论,今天雀雀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这个理论hhhh 第17章 识你十七 万众惊愕之际,陶兴昌‘哗’的一下子站起身,大步朝着陶笑笑走去,吓得后者险些将手里的画作直接扔飞出去。 正想着发生了什么事,陶兴昌一把揪住了他的两边肩膀,就着他僵直的胳膊低头看画。 “是他的,是他的画……” 陶笑笑天生怕爹,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腿脚发软,捧着画作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早就听说他那早逝的大哥与席清音是故交,他爹该不会看见画忽然想起大哥,一时愤慨将怒火直接撒到他的身上吧? 好在陶笑笑的担心是多余的,陶兴昌虽然十分激动,但原地深呼吸几下后,勉强平静了下来。 他霍然转身,大步走向这画作的主人--某只戴着面具全副武装的金孔雀。 陶笑笑面色惊异,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后头正在‘排队’的画作,心中大概有了数。但旁人小声询问之时,他还是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的耸肩说不知。 陶家这一老一小的反应不可谓不奇怪,在场的所有人表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尴尬中带了点无措,无措中又带上了点怀念。 不同于大部分网民窄小的眼界,只要是有资格受邀参加此次补画盛宴,那么身份一定非富即贵,他们中间或许有人远远的同席清音打过照面,或许有人有幸和席清音交谈两句话,更有甚者也有不少人买过席清音的作品。 就算后来的‘枪手’事件传的再凶,但只要是亲眼见过席清音白衣盛雪的风姿,他们的心就会不停动摇,从内心深处质疑市面上有关枪手的传言。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说的一定就是席画师。 神仙也会艺术造假么?不存在的。 他们本能的排斥这个假设,本能的不去相信。 所有人彷徨之际,陶兴昌已经快步走到了容云景的身前,眼神极亮。 顿了顿,他满是期待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容云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猫咪放在身后的坐垫上,大气微笑回望。 “喵呜~”猫咪焦急的在座位上打转。 就是用jio想也知道这两个满脸严肃的人在想什么! 陶老爷子昨天才收到‘他还活着’的暗示,今天就看见帝国月光捧着他的画而来,指不定心里怎么编排这段关系呢,兴许要以为他发现了当年的秘密,故意死遁背地里却偷偷的勾搭上皇室的人! 金孔雀的心思就更好猜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只要礼貌微笑就好了。 果然,微笑起到了非常大的迷惑性。 尽管陶兴昌心里几度猜疑,但旁边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他总不能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想了想,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朝陶笑笑招手。 陶笑笑像是丢什么危险物品一样将画作丢到身边人手中,然后战战兢兢的喊道:“父亲,我来了!” 陶兴昌说:“你来干什么,我让你拿画过来。” 陶笑笑委屈巴巴的又接过画,满脸复杂的靠近,将画递给自家面色青紫的老爹。 陶兴昌抚摸着画作上的蜡笔痕迹,抬眼瞬间精光乍现:“你知道这画是什么人的吗?” 容云景报以微笑,声线温润有礼道:“这是席画师的作品。” ‘席’这个字一出来,带给众人不小的震动。 无数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 “老爷子不会发火吧?几年前有人把抄袭画家作品带入陶家,当场就被陶老爷子给丢出了陶家大院!” “嘘!这可是席清音的画,能和那些阿猫阿狗的一样么!” “虽然我也不相信像席清音这样品行高洁的人会艺术作假,但你们可不要忘记了,当年陶李言出事以后,席清音当即就和陶家没了来往。鬼知道当年那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要不然陶老爷子怎么就忽然不待见他了呢?” 这些人对话声音放的不大,可偏偏席清音现在是一副灵猫身躯,别的不行耳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听到众人的讨论,他垂下竖瞳,满眼复杂。 一方面是多年来对逝去故人的长辈不闻不问而产生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感叹世事无常。 过去的十几年里面,在纵火事情上他一直都是毫无争议的受害者,没想到一朝被诬陷艺术造假,就连当年那件闻所未闻的恶事也可以往他的头上赖…… 陶笑笑在后头冲容云景狂使眼色,时刻担心后者回答出错,老爹当场发飙把人给轰出去。 容云景完全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微笑说:“这幅画,您还方便补吗?” “完蛋了!”陶笑笑心中哀嚎,意识到对面那个戴面具的今天是铁了心的要竞争到这个名额后,他忍不住脚步朝后挪了两步,争取离风暴中心更远一些。 倒是小猫与他的动态完全相反,它甚至还扒拉着容云景的手指头,伸头看了看。 陶兴昌全神贯注的看着画,又抬头看看容云景,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他了。” 容云景点头,说:“是的。” 陶兴昌继续说:“他的名声最近很不好听。” 容云景说:“我知道。” “既然知道这些。”陶兴昌眉头紧皱,语气逼迫道:“为什么还要将他的画拿到陶家,你觉得我会给他那种人补画?” 容云景:“……” 沉默之际,小猫伸出尖尖的小虎牙,咬着容云景的衣摆往后拖拉了两下。 这个举动似乎惊醒了凝眉思考的容云景,他缓缓抬眼,眉目中的温和隐退,神情和电视里常露面的那个帝国月光截然不同。 别说陶兴昌了,就连席清音都是第一次看见金孔雀露出这样的眼神。 有些冷冽,又有些温柔,就像春雪消融一般,带着一种不容抵抗的坚定。 容云景眷恋的抚摸画框,说:“席画师少年成名,从执笔到现在已经作出数幅精妙绝伦的画作。这些画作有些被人买回去私藏,有些捐献到战场,为疲乏的战士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支柱。他的每一笔,都是救人良剂,给无数人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绕了一大圈,说的席清音险些都有点不好意思,容云景终于抬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陶兴昌,认真问道:“您觉得,他这种人是哪种人?” 陶兴昌愣住。 大厅里站立着的人们满脸惊慌。 多少年没有见过有人敢与陶兴昌明面杠上,忽然一下子看见了,他们还真的有些不大适应。 有不少人开始小小的激动,巴不得陶老爷子发威,将容云景当场轰出去。这样等于说陶家与容家彻底决裂,决裂的理由还是因为一个已逝画家,之后的日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也有人目露思索。 不得不说容云景这番话煽动性极强,以前他们只远远的看过席清音一眼,或许那个时候感叹一声天人之姿,并不会想太多。但现在被容云景这样明了的说出来,他们忍不住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惊慌失措的发现,席清音历年来的贡献确实很大。 这样的帝国英雄,最后的结局却是因为几个未被证实的视频被人逼的跳崖而亡,尸首至今没有找到……想想都觉得让人心寒。 死寂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你拦着我做什么,A级御画师有什么了不起,席清音的丑事还不能让人说啦?!” 人们纷纷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男子面色激动且不耐烦,用力推了一把衣着朴素的女人。 陶兴昌皱眉:“有什么事情到这里来说。” 不一会两个人就被带到了老爷子面前。 猫咪歪着头看了两人一眼,又缓慢的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两个人刚刚才碰了面,男的是海家的小公子海纳,女人是肖梦,是席清音第二马甲的客户,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两个人刚刚才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看海纳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愤懑不平,肖梦则要安生许多,乖巧的不说话。 只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城府至少要比一个小姑娘深许多。即便她表现的十分乖巧,但神色流转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无奈与嘲讽还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陶笑笑上前一步,看向海纳说:“你刚刚说席清音的什么丑事?” 看见容云景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海纳心中怒火更胜,立即梗着脖子说:“席清音艺术造假的事情想必大家伙都知道吧?” 所有高等级世家的人都噤若寒蝉,想到容云景的身份以及方才掷地有声的话语,谨慎的不出声。低等级世家在这种场合更是恨不得把头缩到地底下去,假装自己不存在最好。 这样一来,竟然无人应声。 肖梦头埋的更低,眼底的失望与嘲讽意味更深。 转眼看见自己爸爸不断的使眼色,海纳干咳了两声,半天摸不着头脑,最后只得不尴不尬的继续说:“既然都知道艺术造价的事情,现在再将他的画作送到陶老爷子的面前,那不是污了陶老爷子的眼睛吗?” 陶笑笑也摸不清陶兴昌此时的态度,斟酌的开口询问说:“那你觉得现在怎样最好?” 海家主眼色都快抛飞天际了,海纳还是半点都没有领会到,不怕死的说:“我觉得啊,还是趁早将他的画丢掉,最好……连带着这个不明来历的献画人一齐丢出去才好!” 一片寂静。 陶兴昌忽然摆手道:“赶他出去!” 容云景眼神一闪,刚要抬手摘下面具,衣摆忽然受到阻力,他向下看去。 “喵呜~”猫咪咬住衣摆半挂在他的身上,湛蓝竖瞳微微发暗。 这个档口,海纳的反应极快,兴奋大喊道:“愣着干什么,没看见陶老爷子都发话……” “我说让你滚。”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海纳一愣,回首看去。 陶兴昌半手拖着画作,如获至宝,哪里还肯赏给他一个眼神。 再看周围人,不熟悉的世家满目嘲笑,熟悉的一个个避如蛇蝎,自家人看表情似乎想立即断绝关系,就连那些跟着身后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女孩们,也满目高傲的假装不认识自己了。 直到被扫地出门,海纳也没能明白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席清音不是一直全网黑么,怎么到了高级世家这里,风评竟然会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孩子,你跟一群迷弟迷妹说他们偶像的坏话,能不被赶出去嘛~ 第18章 识你十八(捉虫) 飞行器在天空上划过一条弧线,逐渐远离郁郁葱葱的陶家园林。 容云景并没有在宴会上逗留太久,身为未来的帝国君王,他还有许多文件要处理。因此在确定陶兴昌愿意补画以后,他庄重的道谢并且约定一个月后过来取画,旋即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归程。 一上飞行器,席清音就无聊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热热闹闹的宴会,席清音至少还看见了不少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的故人。在这飞行器上,来来往往的就只有穿着一模一样姿色秀丽的女仆们。 “喵喵要喝奶奶啦~” 有一个圆脸女仆靠近,两手抄起猫咪的胳肢窝,一把将其提溜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被放置在一个小食盆前,盆里装满了香浓的羊奶粉。席清音放松身体,努力幻想自己真的是一只猫。 舔了两口羊奶,席清音一心二用的竖起耳朵,听女仆们的谈话。 很巧的是,这一群女仆的人员组成同上一次没有什么区别,但前后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圆脸女仆一边摸着猫咪爪子,一边斜眼看向矮个子女仆说:“上一次你说殿下会因为席画师受辱,简直是瞎说嘛。” 有人立即附和说:“对,虽然我本人没有去宴会,但陶家有熟悉的姐妹。据她所说,席画师的画可是很得老爷子的眼哟,不仅没有让殿下受辱,还为殿下长脸了!” 矮个子女仆尴尬说:“我上一次只是说他艺术造假品行不好,没说……” 圆脸女仆脾气炸,当即冷笑开口:“你的意思是殿下的眼光不好,还是陶家老爷子的眼神不好。或者……难道你是想挑衅帝国整个高等世家?!” 矮个子女仆急得满脸通红:“你不要胡说!” 猫咪继续低着头舔羊奶,深藏功与名。 最后还是年份稍长一些的女仆出来打圆场,安抚下两边的姑娘,好歹没让两边的小姑娘打起来。不过安抚归安抚,她心里头还是存了点私心的。 想了想,女仆长说:“你们知道皇宫的女仆被革职最多的理由是什么么?” “偷东西?” “不是。” “年龄大了?” “不是。” “爱上了殿下?” “不是。”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多猜测,女仆长一直摇头否认,最后搞得席清音都跟着好奇了起来,放弃喝羊奶粉,坐直抬眸围观。 不管金孔雀本来的性格如何,反正在媒体、公众,以及外人眼前,他一直都是温柔善良并且强大,就连骨子里都透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尊贵。 为了体现皇室的落落大方,按理来说容云景应该不会轻易将人革职。但看女仆长这个神情,似乎这里头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 女声响起:“因为席清音。” 猫咪一愣,下巴上的白毛还挂着几滴羊奶,表情呆萌呆萌的。 女仆长被它这个表情逗笑,拿纸巾擦掉羊奶,开口说:“要么就是在背后非议席画师,要么,就是冲撞了殿下的‘秘密画楼’。” 女仆们面面相觑,面色都微微发白。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就是矮个子女仆,一想到之前在背后说的那些坏话,她就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皇宫里来来往往的仆人有很多,离开的理由却基本相同,如果不想放弃这门好差事,最重要的是管好你那张嘴。” 说完,女仆长带有警告意味的瞥了一眼高个子女仆,抱起猫咪向临时猫窝走去。 身后一片鸦雀无声。 被放置到温暖的喵窝里边,猫咪拱到小被子深处,默默的趴在原地眨眼睛。 一直知道有很多人将他扮演出来的高岭之花的形象当做心头朱砂痣,只是没想到就连帝国月光容云景也会被这个虚假的表象所欺骗。 这个人到底是喜欢他的什么呢? 席清音的脑海中浮现方才宴会的画面,在面对质疑与四面八方的不认同视线,容云景并没有退缩,反倒极度温柔的抚摸画框,为了他不顾身份,据理力争。 那样骄傲与金贵的人,却为了他急了眼。 也许……是喜欢他的画吧? 像极了春雪消融,记忆中的那个眼神柔和的仿佛蜜团浸泡心脏一般,又软又甜,还散发着初春的暖意,搅和的席清音大脑一片浆糊。 满脑子混乱中,猫咪湛蓝色的竖瞳忽然一亮,在黑乎乎的小被窝散发两点荧光。 这种感觉和上一次一模一样,脑海中的灵感简直是喷涌而出,他想立即回归人身,握上画笔,将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抹上画板。 冥冥之中他好像顿悟了什么:也许,容云景就是其中的变数? 仔细想想,传承珠评分40显然是一道坎,是灵猫族设立给传人的一道考核。想要超过40分,并不是仅仅看画纸材料颜料品种,当然也不是看画功与精神力,而是需求一个一闪而逝的灵感。 上一次画出评分超过40的油画,灵感就是取于容云景擦拭画作。 其后席清音尝试了无数回,皆以失败告终,不正是因为缺少了灵感嘛。 想通了这一点,席清音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 可以暂时将金孔雀看作他现阶段的灵感源头,一直朝夕相处吃睡同住,还怕画不出超过40分的画作? 猫咪小窝附近驻守的女仆不多,大多只是经过,看见被子里鼓鼓囊囊的,皆笑着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开。 没有人注意到鼓鼓囊囊的小被子早已一片冰凉。 再次来到传承之地,席清音没有急着支起画架作画,反而左看右看,迈着小步子靠近星网。 帝国飞行器速度太快了,也许不到十几分钟就能载着人到达金疙瘩,这么一点时间作出一副完整的画作完全不可能,但干些其他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猫咪闭上眼睛,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宴会上看见的名片。 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鱼宽粉的星网账号应该就是这串数字。 输入印象中的数字,猫咪艰难的伸着小爪子,点了一下搜索按钮。 【鱼家旁系——鱼宽粉】 【接受陌生人私信,如果有店铺业务合作,请联系我的助理。如果有私人业务商谈,请联系我。期待与您合作,啾咪~】 看着备注末尾那个荡漾的波浪号以及‘啾咪’二字,猫咪恶寒的抖了抖毛,心中有些好笑。 鱼养年在纵火以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见人带笑逢人知礼。鱼家二少爷鱼祸心出门行事从来以别人的感受为先,只是短暂接触便知道他这个人十分友善,并且让人感到舒适。小少爷鱼木槿更是病体抱恙,走两步就要歇脚停一阵,瞧上去比谁都柔弱。 鱼家主脉的三个孩子都生长的极好,看着像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商人气息,没想到旁系的孩子倒成了歪脖子树凸出去的那一支。 考虑到打字十分不方便,席清音省略掉一大串开头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您好,这里是四手废画铺,有国画相关的商业合作想和您谈谈。听别的店铺说,您这边可以买别的画种颜料的时候还包送国画颜料,请问是真的吗?】 商人回复讯息的反射弧还是极其给力的,不出两分钟,席清音就收到了回信。 【是真的,您有意愿购买颜料么,我们这里是可以根据您的购买力度赠送国画颜料的。】 席清音皱眉不止,还没有来得及用老年人手速敲完私信内容,鱼宽粉那边就急匆匆的发来第二封私信了。 【稍后我会将助理的账号给您,到时候详细情况直接咨询助理就可以啦~】 席清音:“……” 他迅速的将之前打下的大段文字删除,按照自己的风格,很酷的打了一句话。 【不,我想买的是国画颜料。】 天空中另一艘飞行器上。 鱼宽粉正焦头烂额的整理方才宴会上新拓展的业务,还一面承担来自主家的狂风暴雨。正准备关掉私信,眼睛随意一瞥却愣在了原地。 ……买国画颜料? 鱼宽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看错了以后,他不住咂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想买这个无用的玩意儿呢。 想了想,他回私信。 【国画颜料产地是遥远星河中的地蓝星球,我手中的存货也不多。你想买多少?】 【你有多少,我就买多少。】 鱼宽粉顿住不动,下意识放下手中其他事情,注意力全部都挪到这个名为‘我有四只手’的人身上。 国画颜料并不廉价,相反,它还算蛮昂贵的。因其特殊的产地以及产量,一直以来他手中积压的国画颜料并不多,卖出去给年利润塞个牙缝都做不到,也就只能做顺水人情当赠品了。 鱼宽粉吞咽口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可是一笔大支出啊,您确定要买这么多‘观赏性颜料’吗?】 【抱歉,让我再想想。】 看到这样的话 ,鱼宽粉摇头笑了笑,也没有太失望,本来废画的钱就是难挣。 等了许久也没有下文,他都准备直接关掉星网的时候,‘叮咚’一声,私信又来了。 嗯?这人真的要买那么多废画颜料么? 鱼宽粉怀疑的看向私信界面,待看清上头的文字,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想好了,直接买下地蓝星更方便。】 鱼宽粉:“……”excuse me?逗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发话了,想买星球 雀雀:卡给你,随便刷! 第19章 识你十九 鱼宽粉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私信内容,愈发觉得自己这一天是相当玄幻。 大清早被通知自己的年绩不足,有被革职的危险,他托各种关系找人要来了陶家补画宴的拜帖,指望着能在宴会上拓展业务。谁知道好不容易没脸没皮的混了进去,宴会上发出去名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却没有一个人主动联系他。现在终于有人舍得理他了,结果却来了个好大口气,张口就要买下一颗星球的。 不是鱼宽粉看不起人,现在的星球价位水涨船高,别说像地蓝星这种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土特产’的地方,就连那些无一是处的贫瘠星球,普通人看到价格也是望而兴叹。 虽然心中质疑,但鱼宽粉还是如实相告。 【抱歉,我只是鱼家普通的外室子弟,虽然我负责的是外交星系商贸,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中介’。也就是说,您不可以直接向我购买星球,但请不要气馁,如果您真的很想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星球所有者,询问一下情况。】 不一会对方的回信就来了。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一看见这个开头,鱼宽粉心中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索性站在原地不管其他事,专心致志的看着星网。 等看完后续内容,鱼宽粉差点不顾礼仪,准备明晃晃的直接发送一个问号过去。 对方语气十分淡定: 【其实我买不起星球,刚刚我是想怂恿你买。】 哟呵,您老可真够诚实的哈! 鱼宽粉杵在原地半天,心道该不是遇见了一个傻子了吧。 正准备关掉星网,可是又实在抵抗不住心里头的好奇,他又手贱的回了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花那么多钱买一颗没什么用处的星球? 【不是没有用的星球。】 看到这句话,鱼宽粉态度终于认真了一点。 【什么意思?】 这一次顿了许久,对面才传来回音。 【距离御画师协会的五日之约还剩两天。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结果,两天之后,国画正名,价格飙升。你只有两天时间思考,这个时候还可以以低价拍下地蓝星,两天之后……一切皆成空。另外,如果你真的买下这颗星球,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我。】 “……” 抚摸了一下有点发麻的脸皮,鱼宽粉眨巴眼睛仔细看这个私信,明明上头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的意思就让他有点迷糊了。 国画正名?正什么名? 御画师协会的五日之约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 毕竟这也不是御画师协会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往日里就是新发现某某矿石可以用作颜料、谁家御画师C级升B级,他们微博都可以提前预热一个月,像是这次还只是预热五天,谁知道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于这个让人莫名其妙的‘预告’,鱼宽粉本来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可是商人天生的嗅觉又告诉他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陶老爷子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重新出山,还好死不死的从那么一大群名家名作中看中了席清音的作品。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子和席清音有关系,怎么就忽然拿着他的画,还很看重的样子……” 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心慌。 正当鱼宽粉差点把自己洗脑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侧面传过来,粗暴的打断了他原本的思绪。 “瞧瞧这位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鱼宽粉领事嘛!” 鱼宽粉眼里划过一丝嫌恶,转面迅速收敛好眼底的情绪,笑呵呵的看了过去。 领事台另一侧步行过来一衣着华丽之人,面相同鱼宽粉有三成相似,不过颧骨高很多,显得这人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意思。 一般来说这种面相都不太适合做商人,一见面就容易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但这人显然不一样,他精通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也因为这一点揽下不少大单子,是鱼家当红是旁系领事之一。 鱼宽粉笑呵呵冲来人说:“大名鼎鼎不敢当。下午好,凉皮领事。” 鱼凉皮笑的十分讽刺,说:“怎么就不敢当了,你赴陶家补画宴的事情可是迅速传遍了整个鱼家。怎么,沿路走过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别人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吗?” 鱼宽粉没有回答,唇角的笑容逐渐僵硬。 鱼凉皮没有因此放过他,嘴巴里还在嘚吧嘚吧的说:“鱼家和陶家向来势不两立,就说当年大小姐纵火的事情,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他们老陶家就赶着投胎一样,连坟都刨好了。愣是把这个罪名安在大小姐身上……前事不提,就说后来我们多少次商业合作都是被陶家搅黄的?只要有人和我们合作,他们就拒绝帮那人补画,这么损人的招数也就陶家能想的出来!” 木着脸听了几万字陶家和鱼家的恩恩怨怨,鱼凉皮话锋一转,终于说到重点:“就算你今年的年绩烂的如狗屎,也不应该主动放下身段去陶家找机遇呀。” 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戳,鱼宽粉差点两行清泪流下来,只能憋着嗓子连连点头,心里还闷着一股巨大的火气。 好不容易将这位简直将‘得意’二字写到脸上的瘟神送走,鱼宽粉气的脸色青白。 领事台的经理在旁边看了许久的神仙打架,有些发怵的递出几张早就捏皱了的纸,小声说:“领事大人,这是你刚刚问我要的客户名单。” 鱼宽粉憋下火气,问:“假设这几个单子都做成了,我的业绩可以超过他吗?” 他没有明着说出是谁,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个人。经理苦笑着摇头,简洁明了的直说:“还差很远。” 鱼宽粉一阵沉默,再次打开星网,将那封莫名其妙的‘预言信’从头到尾,几乎是咬文嚼字般又看了一遍。 叮咚一声——私信来了。 【我会好好考虑,谢谢您的提醒。】 看见内容,猫咪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笑意。 在鱼家那种竞争力大如天的地界,没有人可以拒绝送上门来的机遇。鱼宽粉一定会再次联系他的,只不过不会是现在而已。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飞行器应该差不多快回金疙瘩了。 猫咪离开传承之地,乖乖的趴伏在小被子里静等飞行器落地,不过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 飞行器一丁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还在继续平稳的飞行。直到已经超过预计抵达时间好一阵子,席清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趟旅程应当是更改了目的地。 这是要去哪儿呀? 刚从小窝里站起身子,路过的女仆长还以为它饿了,拿着羊奶就要过来。席清音立马警惕,眯着眸子趴在原地不动。 大约半小时后,容云景从过道另一头徐徐走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许多外人在的缘故,容云景面上神情款款温柔,笑眸偏头看向身侧人,倒还真有几分‘月光’的清雅。 身着皇室衣裳的人面色焦急说:“殿下,这几处房产真的要卖出去吗?!” 容云景点头说:“嗯,我需要一笔急钱。” “可是那几处房子都是您……” “不要再说了。”容云景顿住脚步,微微俯视着身后的人,神情认真说:“房子是死物,卖了还会有,还可以再买回来。但今晚的拍卖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数十人霎时闭上嘴巴,面面相觑神情无奈,终于不再想方设法的劝阻。 就这么听了一耳朵,猫咪却发愣了。 今晚又有拍卖会? 得是拍卖什么东西,才能让容云景卖掉几处房产去筹备钱? 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绝对又是一条能登顶热搜的新闻,还是能把微博弄瘫痪的那种大新闻——没准,又是和他有关系! 席清音总是有这种感觉,一瞅见容云景眼巴巴的开始筹钱,他就觉得自己什么东西又要惨遭拍卖,这都是总结出来的经验了。 不过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价值这么高,竟然会使容云景做到这个地步。那可是皇室的房子呀,无论地处位置以及朝向都是绝佳的度假圣地,一套房子已经是天价,更何况这人要卖出去好几套。 纠结之际,容云景已然快走出视线范围,猫咪顿时惊醒,立即窜出小窝,眼疾手快的扒在其裤腿上。 “喵呜~” 容云景一下子顿住脚步,低头看去。 “你也想去么?” 他弯下腰,两手叉着猫咪的胳肢窝,将其举到面前,笑眼掺杂了万分温柔。 直击帝国月光充斥温柔的漂亮眸子,席清音大脑一阵发昏,即使明知道这是容云景做出来的表象,他还是可耻的沉沦了。 颜狗的败北总是来的太容易,迷迷糊糊被金孔雀一阵虎摸,等席清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飞行器的主房之中。 被安安生生的放在主房的地毯上,门在身后‘啪嗒’一声轻响,缓缓合上。 “喵喵喵???” 猫咪不敢置信的回首,哪里还有那只金孔雀的影子,眼睛里只剩下厚重的机械门。 它颤抖着小jio上前刨门,外头人‘咚咚’敲了两声,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磁性声线:“乖一点,要是被我回来发现你拆家,立即叫人给你割蛋蛋。” “喵呜!”这件事是没完了么! 在门口蹲了好一会,直到外面真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了,席清音方才确信容云景真的已经离开,最苟的是,他在走之前还顺便把自己锁在主卧里了…… 眼前还是熟悉的色调,闪的能直接颠覆人的审美观。席清音无聊的打量了一会屋内布景,倒是没有胡乱翻容云景卧室里的东西。 当然,不是因为临走前那个断子绝孙的警告,是因为这只金孔雀的卧室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的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不愧是金孔雀,表面上温雅和煦,私底下却龟毛的不像话。 这样想着,席清音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整个房间里唯一不整洁的地方——桌边的画架。 金孔雀竟然偷偷的在屋里画画,真是铁树开花,今古奇观呐! 猫咪蹦到椅子上,继而沿着椅背跳跃到桌上,伸着头朝画架看去,一看见画布上的内容,它当即愣在原地。 这、这画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卖房子不带怕的,毕竟未来这整个帝国都是他的(摊手.jpg) 第20章 识你二十 在认真观察了好几分钟以后,席清音终于意识到这个让人有点无奈的事实:他甚至没有看出来金孔雀画的是个什么玩意。 画布比例是正常的比例,画笔材质是稀有的灵羊毛,颜料材质看上去也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切都是最好的起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碰到了容云景,再好的起点也毫无用处。 很显然,容云景画的是一副工笔国画。 上半边画幅是不明形态的黑色物体,墨色晕染的十分猖狂,看上去没边没界,下半边又是红色又是绿色,配色看上去稀奇又古怪,几乎每一笔都下在席清音意想不到的地方。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辨认出这一大坨是什么东西,席清音心中好笑半晌,心道这只金孔雀画功还真挺抽象派,作品看上去飞沙走石鬼斧神工,和他的脸简直是两个极端。 观赏结束,席清音的注意力很快移到画架边的颜料。 不得不说容云景还是一如既往的壕,胡闹般画一次国画,准备的还挺齐全。 光勾线笔就准备了十来只,其中有小衣纹、小白云这种常见的,也有瘦金勾线这种少见的。板刷以及染色笔更是种类齐全,任君挑选。颜料洋洋洒洒一大盘,看上去只觉得眼花缭乱,莫名觉得这是大师作画前的准备,继而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感。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猫咪凑近颜料盘,仔细瞧了一眼。 里头大多数颜料水都呈十分均匀的椭圆形,中间只有正红色、草绿色被动过,其余颜色十分规整,看样子无人碰过。 老天爷,这人画画怎么就一个颜色往画布上糊,都不知道要用过度色么?! 席清音忍不住原地踱步,心中思绪飘的有点儿远。 按理来说,像是容云景这种尊贵的身份,要是他真的想学画画的话,多的是御画师毛遂自荐上门教学,怎么可能会犯下单色作画无过度色的低级错误。 除非……这画的内容见不得人! 只有不敢将画的内容公之于众,金孔雀才会放弃找老师教学,选择自己一个人摸索。想到这里,席清音突然兴奋起来,有一种即将发现秘密的激动感。 他凑上画布跟前看了足足五分钟,试图辨认解析这幅工笔画。 很快,他放弃了。 人真的不应该试图去挑战一些无法完成的事物。 席清音打从内心深处佩服容云景的画功,又精神恍惚的将目光投向画架边的大瓶墨汁。慢慢的,他的眸子逐渐发亮,在金色的装潢中显得愈发夺目。 想要辨认出这幅画的本体看上去不太可能,但要拿这瓶墨汁来练练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一直以来,席清音都是十成十的行动派,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不出两分钟墨汁连着宣纸就好端端的躺在传承之地了。 现在是夜晚十点,一般大型拍卖会开始以前都有歌舞助兴,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演串场,所以基本上都耗时都很长,大多数情况都要通宵。没准第二天一大早太阳都升出来了,某只孔雀都还没有买到想买的东西呢。 换句话来说,他现在有一晚上的时间来进行创作。 席清音久久凝视着画布,猫咪画笔在一旁上下浮动,笔尖跟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正好这一次可以实验一下‘灵感作画法’是否准确,如果动用了灵感评分能更高一点,那就说明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子。 脑海中又出现跳崖当日的‘自画像’,当时是情绪推动导致他下笔如有神,现在再想画出高难度的国画来确实有些困难,想了想,席清音决定从简单的灵感先入手。 就画陶家补画宴会上,容云景护着画的那一幕吧~ 脑海中大概勾勒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很快席清音开始动笔,洋洋洒洒挥墨上宣纸。 大约半小时后,猫猫画笔停了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当然不可能画完,事实上席清音遇见一个很大的困难。 明明猫猫画笔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动,宣纸与墨水都是最高阶的作画用具,一切都很顺利,然而画出来的东西却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怎么看都不顺眼。 看着眼前已经出雏形的画作,猫咪嫌弃的用小jio一踢,精确的将其踢入凹槽。 评分闪烁的很慢,很慢。 大约几分钟后,上面的数字定在了12分。 席清音倒吸一口凉气,进入传承之地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低的分数! 猫咪来回在黑石台上踱步,湛蓝色竖瞳久久凝视着画布,一直没有新的动作。再这样毫无章法的画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明明已经按照灵感作画了,为什么还是画的一塌糊涂,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答案,席清音索性将这个问题搁置到一旁,他决定暂时抽身,先上星网处理其他事情。 【已有账号:我有四只手,是否选择登录?】 【是。】 刚一登上去,席清音就被铺天盖地的私信砸昏了脑袋,也许是有很多人特别关注了他的缘故,店铺里的评论区很快活络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雾草,大大你终于上线了!” “我的妈呀,我居然赶上了四手大大上网的时候,看来真的已经到了睡觉的点哈哈哈……不过我要坚持住,至少也要看到大大新上货的画作真容,我才睡得着!” “其实我刚刚已经准备睡觉了,一听到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我还在想谁他妈大半夜不睡觉。上线发现是四手大大,幸亏我因为好奇起来看了看,不然就错过活着的四手大大了啊啊啊啊!!!” “大大你今天要上新画作么?我的小钱包早就已经蓄势待发啦!” “为了四手大大,家里特意新换了最新型的光脑,网速6的一批,今天要是再抢不到……呜呜呜大大你什么时候开定制呀,实在不行拍卖也可以,求求你看看我们这些除了钱以外一无是处的可怜孩子吧!” 看着眼前堪称群魔乱舞的评论区,席清音心底忍不住有几分新奇,还有些隐隐的激动。 在以前身份还是‘A级御画师席清音’的时候,他被御画师协会保护的很好。作画过程独立,售卖过程独立,就连出行也是专机接送,寻常人很难知道他的行程。再加上他平时很少上星网看资讯,所以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红,但具体有多火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无法切实感受到大家的热情。 现在可不一样了,评论区简直如狼似虎,想感受不到热情都难。 比如这条—— “大大!大大!啥时候上新货?赶着去睡觉呢,让我看一眼价格死心就好呜呜呜……” 不睡觉都要看他上新画作么?这个精神席清音还真是十分佩服。 不过说到上新这个问题,他前几副作品都已经顺利卖出,现在积累了150万华币的存款,手头上暂时还没有空闲画作。 本来准备直接下线,但看到满是期待的评论区,席清音难得的犹豫了。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不如临时再画一副? 这个念头一起来,猫咪立即眯着眼睛,在评论区敲下简略的几个字: 【别睡了,都起来看我画画吧。】 “???” “我是不是眼花了?四手大大的店铺已经可以用到那个功能了吗?!” “天啊!大大你动作慢一点,我现在就去把我的小姐妹们叫起床,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呜呜呜呜呜……” “看市面上有人质疑大大的画作来源,本来还特别替四手大大冤屈,但这下子完全可以证实大大的画都是自己画出来的嘛!” “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啦,我何德何能,竟然能看见高阶御画师的作画现场嗷嗷嗷!” 席清音没有理会炸了般的评论区,淡定的转到店铺页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总营业额超过100万的时候,店铺会升级,主界面也会跟着新加的几个功能。 其中有一个功能叫做直播,可以扫描御画师的画布直接上传到星网。其后御画师每一笔都可以很真实的在三维屏幕上得到展现。 这个功能很适合不想暴露身份的御画师,毕竟虚拟世界只能看见纸笔,真人则是被星网模拟出的形象替代。 换句话来说,就算他现在的身体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咪,到时候传送到三维屏幕里,大家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身形模糊的黑袍人。 找到按钮以后,席清音提前将素描画板架好,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然后才轻轻点了下直播按键。 下一秒钟,星网屏幕忽然散发出巨大的光华,将画架整个笼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店铺主页也出现了一个直播界面,只要有人一点进‘四手废画铺’这个店,就会直接被连接到直播室,观看直播。 因为直播过程不方便换笔刷的缘故,席清音没有思索太久,很快敲定画种,他选择的是作画工具较少的素描。 刚刚国画用灵感作画,依旧遇见重重阻碍。现在换成熟悉的素描画种,还会遇见相似的困难么? 怀着这个疑问,席清音终于认真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操控着画笔,在千万人的期待与瞩目之下,开始了直播的第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画画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他的每一笔绝对都可以下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2333333 啊呀他都辣么完美了,画画丑也不奇怪(是吧!) 第21章 识你二十一 同一时间,某个贫瘠星系的御画师培训基地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整个星系最有天赋的孩子们此时都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头发炸毛,衣着不整的聚集在绘画教室里面。 他们有些人刚从睡梦中被人拎起来,有些人则是刚睡下去没有多久,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都是睡神附体十分困倦。 有学生欲哭无泪道:“老师,白天不是训练了好久么,怎么大半夜的还把我们给叫起来画画呀?” C级御画导师满脸严肃说:“当然不是叫你们起来画画的,你们现在立即打开星网,点开我发给你们的链接。” 尽管学生们满脸困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不一会,他们发出阵阵惊异声音。 “大半夜直播作画,这人真是兴致太好了!” “我有四只手?这人起的名字可真奇怪。” “这个淘宝店铺我听人说起过,貌似是一位A级御画师大人开的,店铺里每天上新一至三幅作品,虽然货物少,但每个画作都会被评估为上乘,十分难得珍贵。” “要我来说啊,高阶御画师一般都不缺钱。这位大佬准是现实生活中太无聊,随意开这么一家店来寻乐子的。” 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许多,学生们发现导师一言不发,只低头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什么。众人好奇的伸头去看,一下子满是哗然。 老师竟然在记笔记! 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之后,用不着老师提点,所有人立即清醒过来。 没有人再说说笑笑,也没有人再想着回房间睡觉。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打开画布与笔记本,满脸写着振奋与激动,恨不得直接钻到三维空间里贴上去观摩。 这可是高阶御画师作画现场,他们甚至还可以用弹幕与大佬互动,询问不解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很有可能这种天大的好事一辈子只会遇见一次,不手脚麻利点,要是错过了那指不定能后悔个好几年时间呢。 与此相似的状况数不胜数,许许多多的人从被褥中爬起,一边顶着熊猫眼不停的打哈欠,一边还眼巴巴的杵在星网前。 各行各业的人都纷纷聚集,战士、补画师……当然,更多的还是御画师。 明明是全帝国最稀有的职业,此时倒是成了直播间人员组成最多的成分。 “四手大大这一次准备画什么水果呀?” 看到这条弹幕滚过,席清音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之前为了图方便,卖的好多画作都是水果素描,所以这些人可能理所应当的感觉他这次应当画的还是水果。 猫咪伸着小爪子,艰难的在键盘上敲了两下。 【今天不画水果,画动物。】 画动物? 不少星网前的观众都有些发懵,看惯了店主画简单的素描,忽然一下子提升难度,他们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席清音并没有给观众太多反应的时间,他直接关掉群魔乱舞的弹幕,转过身子使用精神力操控起猫猫画笔。 老规矩,作画第一步:脑中先描绘。 闭上眼睛,黑暗中缓缓浮现出让他记忆犹新的那一幕。 树木郁郁葱葱,鸟儿盘旋飞舞,阳光正好,一群人聚集在园林长廊处,面对面理论。再细看,只见有人指着他的作品,言辞羞辱神情不屑,一圈人围着对画作指指点点,笑的东倒西歪。 所有人将利刺对准他的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步步紧逼,对面一群人步步后退。 一进一退间,那人掷地有声:你们不过是想踩对方而已,何必找那么多理由? 是啊,在抹黑他的视频刚出现时,席清音也曾经觉得不甘,觉得愤怒。 在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明的时候就急匆匆给他定下‘死罪’,然后就是全网恶意滔天般往他身上发泄,过程中从来没有人肯听他的解释。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找一个宣泄口,疯狂的发泄自身负面情绪么? 往日里遥不可及的御画师大人现在人人可以唾骂,没有人治罪,大家还在等什么,还不上来跟着一起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猫咪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湛蓝竖瞳跟着一闪一闪,牵动着整个传承之地都代为喧嚣。愤怒积攒到一个极点时,耳畔又仿佛响起那个唯一护他的人的声音。 ——你手中的画再好,也不如我的。 瞧,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恶人挑唆,这不是还有脑子清醒的么? 总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就像总会有人依然还爱着他。 几息后,席清音缓缓睁眼。 猫猫画笔尖端先是变成炭笔,顿了顿,它又缓缓变成4B铅笔。 炭笔作画,线条一般浓而粗,如果作画的情感满怀仇恨与憎恶,那么炭笔正合适。但席清音却悄悄的换了笔头,不知怎地,只要想起脑海中的画面,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憎恶,而是感激与复杂。 4B在铅笔中属于软硬适中,含石墨浓度也适中的型号,这个时候用它正合适。 决定画笔以后,接下来的步骤就是起稿。 席清音并没有明目张胆的直接画出容云景的全身像,而是极其巧妙的转换思维,在心中将其比作金孔雀,这也正是他方才对观众所说的画‘动物’的含义。 刚开始画雏形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偏着脑袋往评论区看了两眼。 观看直播的人们满是困惑,正胡乱猜测这是哪种动物。鸡形、羽冠被勾勒出时,还有人猜测这是凤凰还是山鸡,直到尾羽出来,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只孔雀呀! 看见大多数人都在探讨这只孔雀身子与品相,没有人往奇怪的地方想,席清音这才放下心,不再看评论区。 “孔雀身子明暗交界线打明显一点,然后是注意投影。包括羽毛上的纹理刻画,最好也要做到皆不一样却无形中有点儿相似。最重要的是尾羽部分,一定要和那支金孔雀一样的华丽闪耀,温柔大气中带着咄咄逼人!” 心中默默念着这些注意事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只孔雀逐渐生动活泼起来,阴影部与高光部一加强,简直跃然纸上。 另一边。 老师收起笔记,严肃的发问:“店主已经开始完善这幅画作了,你们觉得这幅画的精神力波动数值应该是多少?” 学生们还沉浸在方才三维空间的作画过程中,久久没有回神。 有人惊叹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随笔入画运用的这么行云流水,这幅作品的精神力波动至少是60多!” 立即有人提出不同意见:“70吧,他之前的作品都是70多诶。” 还有人皱眉不止,不可置信的猜测说:“之前的水果素描都七十多,这一次画的是动物,说不定可以过80呢?” 老师神秘莫测的摇头,说:“你们都错了,他这幅画还是过不了80。” 学生们纷纷呆住:“为什么?” “这幅作品画功娴熟,下笔顺畅,明暗过度十分流畅,包括精神力随笔入画也很熟练,正是这些优点促使这幅画作跻身优等作品行列。但是笔者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正是这个巨大的失误让他止步于此。” 顿了顿,老师指着星网界面,神情倨傲说:“整个画作左边画幅是孔雀,右边什么也没有。精神力全偏移到左边去,这就是他的问题!” 听到这里,学生们脸上顿时起了怀疑。 精神力波动能到达7,80左右,按照这个作画水平,店主基本上是A级御画师没得跑。而他们的老师只是一个C级御画师,也不是说瞧不起,关键实力上的确有很大差距呀,没道理他们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人家大佬还蒙在鼓里。 很快,评论区就有人指出了相同的问题。 “四手大大,您画作右边空那么大一块地方,留着下次作画用呢?” “啊啊啊大大快上新,这幅画我要定了!” “你管大神为什么在旁边空一大片呢,反正这幅画精神力波动至少也有70多了,搁在市面上都是有价无市的,还不快抢!” 席清音瞥了一眼评论区,为孔雀画完最后一笔后,淡定的敲了敲键盘。 【还没画完,急什么。】 “噗……”不少正在喝水的人当即喷出来。 导师尴尬的又打开笔记本,笑着说:“大佬的世界本来就是不能以常理判断,刚才那一通分析就当我放屁,咱们继续观摩做笔记哈哈哈哈……” 学生们纷纷低头掩饰笑意,原来人家大佬根本不是失误,是本身意识就超前所有人了啊! 也许是因为画完孔雀正好顺手,接下来的作画过程席清音下笔很快,丝毫没有停顿。 他先是在画纸右侧加上熊熊烈火,素描画作不能上色,但能利用明暗与光影来表现火焰的层次,以此增加逼真感。等画完昭示着‘强敌’的火焰,想了想,席清音又将画笔移到孔雀边上,在其身后加了一只抱着尾巴的小猫咪。 猫咪遍体鳞伤,耷拉着耳朵缩成一团,满眼惊慌与受伤。火焰在前,只有眼前的金孔雀昂首挺胸,用自己的尾羽为他撑出了一片绚烂的天。 如果说画作中的金孔雀是容云景,那么只有加完这两个不可或缺的缀景,才是席清音最初起笔的念想与灵感激发点。 恍然间,他好像忽然感受出之前国画的差错,但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万众瞩目之下,席清音点了下测评按钮,看着一片期待的直播间弹幕,他的心底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这一次的素描画作……能达到黑台子的标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情话# 雀雀:你手中的画再好,也不如我的。 喵喵:我画了一副画,却满眼是你。 第22章 识你二十二 星网测评不算慢,席清音眯着眼睛看了眼评论区的功夫,测算数字就已经出来了。 转头一看,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精神力波动:91】 ——竟然过了90这个坎?! 老天爷,这貌似是他成为御画师以来,画的精神力波动最高的画作。 猫咪来回在黑台子上颠着步子,绕着星网屏幕,新奇的看个不停。 一般来说精神力波动稳定在70以上的话,御画水准应当也达到了A级御画师的水平。然而这之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即便同为A级御画师,其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些人是实实在在幅幅精品的‘超强A级’,而有些人,比如说之前在网上狂喷他艺术造假的兰迪,这人就是画到70都够呛的‘含水分A级’。 帝国更多的是比70多一点点的‘擦边A级’,以前的席清音就是其中一员。 说来有些好笑,刚拿到A级御画师证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在心虚,总感觉自己是走了大运拿到的,再考一次肯定完蛋。那段时间成天提心吊胆,就连看到网上粉丝们满世界替他吹嘘,他都生怕御画师协会一个脑抽就要他重考。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过去式。 今时不同往日,猫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素描画作。 精神力波动90的画作应该已经是A级御画师里比较高的水准,没想到变回原型以后,他的御画功底会进步的这么快。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等接受完传承……席清音心头忽然涌现一抹激动,等重回人身,他岂不是犹如脱胎换骨? 就在他脑中思绪控制不住飞远的时候,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也是一片惊异。 “woccccc!精神力波动91?天啊这种高阶画作我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自从关注了四手大大以后,我的认知每天都被刷新……”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直播间的人数上升的这么快,这样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抢到这幅画啊,四手大大一人血书跪求您开定制或者拍卖吧呜呜呜QAQ” “这样一来我更好奇四手大大的身份了,能画出精神力波动90以上的作品,又剔除一些可能人选。感觉没有人符合条件呀……啊!难不成大大是那种帝国元勋级别的画师?” “你管他是谁呢,这几天天天大半夜蹲四手大大上新货,今天竟然还蹲到了精神力波动90以上御画现场,简直太让人心动了!我宣布,今天开始入四手大大的坑!” 任凭众人激动亦或是兴奋,席清音可没有心思去看评论区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他此时的关注点全在那副素描画作上。 虽然说星网检测的精神力波动过了90,但这幅素描还没有经过黑台子的评分考验呢,现在还不能高兴的太早,毕竟黑台子才是今晚的重头戏码。 将画作从星网的扫描光下剥离,猫咪艰难的用小粉鼻子拱住画框边缘,缓慢的向前推。 “扑哧……扑哧……” 废了好大功夫才让画作卡入素描凹槽,席清音心中松了一口气,乖巧的坐在一旁等待。 【15……20……25……】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来没有看见评分提升的这么迅速。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30以上,而这个时候速度才逐渐放缓。 【32……34……36……39……】 到39分了! 猫咪湛蓝色竖瞳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黑台子上头的光波文字。 一定要过,一定要过啊!他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还不过40的话…… 席清音没有来得及纠结太久,很快黑台子上的评分猛的一闪烁,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悄悄的蹦过了40分大关。 然而,评分的上涨趋势竟然还没有停止! 【41、42、43……】 席清音仿佛看见一只老而迟缓的蜗牛,正顺着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上攀升。每一步走的都极其艰辛,正如他的御画之道一般。 在他的凝视之下,评分数字微微颤动,最后停在‘45分’上,久久没有更迭。 ——45分! 猫咪喜不自胜,控制不住的绕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甚至都不舍得用爪子碰一下。 喵喵咪呀!容云景到底是什么惊天大可爱,之前的油画通关灵感是来源于他,这一次的素描通关灵感还是来源于他。如果现在席清音还拥有人身的话,他简直要感激的再画上十幅画,全部送给容云景。 等心中的激动之意稍稍平缓,理智重新上涌时,席清音却罕见的犯了难。 这幅素描好不容易才超过40分,他绝对不可能傻乎乎的将其丢到星网上贩卖。不光是暴殄天物的问题,关键是没有新的灵感涌入,再让他画一次他也不一定能画的出来呀! 可是不卖这幅画还能怎么办呢? 星网上还有数以万计的人正等着他上新货物,总不能装作没有看见吧? 僵持之际,猫咪的目光缓缓右移,轻飘飘的落在安静躺着的国画上头……算算日子,御画师协会也该发布研究成果了! 【叮咚!您关注的‘四手废画铺’上新货啦,赶快来看看吧~】 星网的提示音在无数人耳边响起,他们浑身一激灵,迫不及待的退出已经黑屏的直播间,前往虚拟货架查看。 “嗷呜嗷呜!等了大半个晚上,四手大大终于上新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抢到!” “考验手速的时候到啦,嘿嘿嘿大家加油~” “太子殿下保佑!索菲亚女神保佑!苍天呀,这幅素描我真的好想要啊啊啊啊!” 摩拳擦掌一阵,终于有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呆滞打字:“等等,这幅画看上去怎么和之前的有点不大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在人提醒下再细看,众人大惊。 这哪里只是有‘点’不一样,简直非常不一样呀,就连画种都直接变了。 货物架上的画作犹如宣纸泼墨般杂乱无章,只能大致看出画了两个人形,仿佛在宴会上对酒当歌,又仿佛在闹市里红脸讲价。 虽然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但是因为最近闹得很大的坠涯风波,很容易就可以认出,这看上去很廉价的作品是一幅国画。 不少人当即愣神:国画不是废画画种么?废画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呀! 与大失所望的人们不同,帝都鱼家古堡里头,有个少年的背脊逐渐挺直。 在此之前,无论是直播作画还是扫描超过90分,他的神色都宛如一潭死水,毫无半点波动。但这幅画一出现,他的神情猛然变化,身体也忍不住靠近了不少。 “木槿少爷,到您吃药的时间了!” 鱼木槿充耳未闻,全神贯注的盯着星网屏幕,喃喃道:“国画竟然选择拍卖,这位神秘的御画师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货物界面写的很清楚,拍卖时间未定,画作精神力波动0.2,这个数字实在是太低了,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评论区同样也是一片质疑与困惑,所有人都不理解店主为什么忽然变卦,将数值91的神作撤下,换一副0.2的‘废画垃圾’滥竽充数。 身为鱼家的三少爷,鱼木槿虽然体弱多病深居简出,但眼界怎么说都要比这些普通人要高许多。 想到御画师协会的那则预告,他转头对一旁排成一列的仆人说:“油画修复损伤精神力,素描修补损耗精神力。那你们觉得国画的疗效会是什么?” “这……” 支支吾吾一阵后,仆人们满脸为难问:“国画不是废画么,废画全都没有疗效啊。” “……”鱼木槿沉默许久,忽然自嘲的摇头:“也对,我这不能拿刀也不能执笔的废人,究竟在费心期盼着什么。” 古堡里一片死寂,仆人们自知戳到小少爷的痛点,皆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往蹲点的人群心中扔下一个小炮弹以后,席清音本人倒是比谁都要淡定。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星网上头,只急匆匆的点了一下待拍卖按钮,然后就匆忙下线。 一来是因为拍卖会应该快结束了,二来……席清音目光凝滞的看着黑台子后的冰块,心下惊疑不定。 如果刚刚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冰封住猫猫面具的大冰块好像响了两声? 猫咪从黑台子上一跃而下,缓慢靠近冰块。冰块表层倒映出一道清冷出尘的身影,旁边是几日前曾经看见过的波纹字体。 【猫猫面具:能使灵猫族短暂变身成人身的灵器,使用此物必须用画作充为‘电池’,画作评分越高,变为人身时长越久。】 不过这一次,底下又多出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油画、素描已填充,即将试用猫猫面具。试用时间,十分钟。 什、什么?! 停在原地持续性怀疑人生的时候,眼前的大冰块寸寸碎裂。 ‘啪嗒’一声脆响,面具整个砸到地面上,又如虎狼姿态,劈头盖脸直冲他这个方向飞。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面具整个兜起,又狠狠地摔向地面。 “啊啊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席清音恍惚的睁开眼,发现接住自己的是一张华丽的大床。 周围的环境幽暗且不透光,却处处透露出一股低调的奢华,这里貌似还是金孔雀的卧室,只不过换了更开阔的视角,看上去还真的有一点不习惯。 打量四周长达五秒,席清音猛然醒神,后知后觉的将手伸到眼前。 惯用于作画的手保养的极好,苍白的皮肤下,有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指头修长看上去十分养眼,总之和猫咪柔软的小jio天差地别。 真的变回人了啊…… 等等!席清音霎时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时候变成人,老祖宗您他喵是认真的吗?! 怎么办怎么办,在传承珠里画了好几个小时,说不定拍卖会已经结束了,要是容云景忽然推门进来……啊啊啊别急别急,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幸亏我还戴着面具……” 席清音庆幸的抬手摸脸,呆了两秒后忍不住爆出国骂:“操!我的猫猫面具呢?” “没事没事,我还可以回传承之地躲着。” 十秒钟后,被残酷踹出传承之地的席清音欲哭无泪的穿衣,往好的地方想,他好歹抢出了坠涯的衣服,不至于裸着见人。 一边穿衣服,席清音脑子里还胡乱的自我安慰:没关系,不是说只试用十分钟么,之前的几个小时容云景都在拍卖会,不至于就这十分钟他刚刚好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他终于勉强平静一点,以光速穿衣服系腰带。刚穿好衣服,抬眼朝门的方向看一眼,席清音大脑就猛的当机,整个傻在原地无法动弹。 门把手轻轻扭动,有人要推门进来了! 席清音感到十成十的窒息,心中的小人疯狂怒吼:早不来晚不来,太子殿下,您老人家这种时候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鸟猫大战,对脸battle进行时! 第23章 识你二十三 千钧一发之际, 席清音几乎下意识的冲向衣柜,迈着步子就要窝进去。 他以前可没有经历过这种尴尬的情况,只不过经常道听途说听到人们在捉奸在床时,最好的容身地点就是衣柜。这个地方幽暗而隐蔽,只要不发出声音,等主人睡下来再逃走的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躲了进去,藏了两三秒钟他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先不提现在的情况和‘捉奸在床’区别极大。飞行器里面的衣柜大而开阔, 只是一次小小的出行这人就带了不下于几十套衣服, 全部都挂在横杠上, 每一件衣服都被熨烫的服服帖帖,之间一般间隔几厘米的距离。 这个不是要点,问题是即便如此却还是无法填满衣柜, 席清音窝在里边只觉得特别开阔, 一点也没有拥挤的感觉, 他甚至可以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衣柜里边睡一觉,环境简直不要再舒适一点。 这还了得,外边的人要是打开衣柜, 不是第一眼就能瞅见他么? 刚刚好外头拧门把的人貌似受到阻碍, 拧了半天也没有拧开。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打开柜门, 冲向厕所,关上厕所的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直到站在昏暗厕所里的时候, 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砰’疯狂跳动,额头的虚汗凝了一滴接着一滴。 下一秒钟,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心跳越来越快,映入耳朵的不是熟悉的温润声线,而是几道欢快的女声。 几个人走来直冲衣柜,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熨烫,席清音下意识的就松下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躲到衣柜里。不管怎么说,被女仆发现行踪总要比被容云景发现好的多,普通人说他活过来了可能没有人相信,太子殿下的威望就不一样了。 要是这位太子殿下太过于欣喜若狂,不管不顾的在社交网络上嗷一嗓子,那么松息涯下头寻他尸骨的人群又要壮大几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劳动力,席清音霎时站的离厕所的磨砂玻璃远了许多,几乎要贴上另一边的墙壁。 灵猫族的好耳力在这个时候又体现出来了,隔了一道门他都能十分清晰的听见门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准确来说,是‘吃瓜’的声音。 听起来温温吞吞的女声说:“哎……这次殿下没有隐瞒身份参加拍卖会,肯定有不少人上来敬酒。听拍卖会的姐妹说,殿下这次喝了好几盅葡萄酿,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酿与茶酿……” 古往今来拍卖会上的酒文化都很可怕,席清音睫毛微颤,眸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另一道语速较快的女声打断说:“那你可能只听了一半的消息。想想看,以殿下那种尊贵的身份,他要是真的不想喝酒,谁有那个胆子真的不依不饶的缠着要他喝。” 察觉到自己被反驳,温温吞吞的女声霎时激动起来:“可是殿下确实喝许多了呀!” 那人又回:“喝了许多,是因为殿下心中不忍,只能主动喝酒排解。” 心中不忍? 这话说的,不仅外头的人懵逼,处于一墙之隔的席清音也忍不住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心有不忍到想要喝酒排解……恐怕得和金孔雀今夜想拍卖的东西有关! 想想看,抵押了好几套房产换的一笔金额巨大的‘快钱’,虽说席清音相信以帝国月光的能力,这几套房产很快就能回到他的手中,但就冲着这急急忙忙的抵押,也能看出拍卖会上的东西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让容云景做到这个地步? 门外女仆很快给出了解答。 “听人说这次有人带了上百幅席画师的作品来拍卖,心中喜爱的画师作品被这样糟践,你说殿下这心里能好受么。” “天啊,上百幅?!” 席清音抬眸,眼睛随着外面的惊呼缓缓瞪大,同样有些不敢相信。 说话的人也是咂舌不止: “对!一百多张画一并拿上拍卖台,几乎每一幅都属于御画作品中的上乘之作,一幅接着一幅,连在一起的精神力波动几乎是排山倒海之势。《即兴31号》、《吉普赛女郎》,包括《午后的宴会》这种席画师自己都舍不得卖的画作都在其中,今天上半夜看到这景象的姐妹们全部叹为观止,说是战场助力都不过如此,场面可壮观啦。” 席清音绷紧下颚,贴着冰冷的墙面,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也被带着冰凉了起来。 《午后的宴会》是他十六岁生日所作的油画,画的内容是当天白天陶李言、鱼养年,还有他坐在栅栏里野炊,天色大晴,栅栏外还杵着几个家族的小辈,牙口还没长开,奶声奶气的扒着栏杆叫唤。 那是他参战以前最美好的回忆之一,画作珍贵之处不在于笔触有多高明,也不在于精神力波动有多骇人。与他无数幅画作比起来,这幅画似乎只是其中较为平平无奇的一幅作品,然而这却也是承载了他最珍贵回忆的画作。 这幅画一直被好好的收在山崖别墅的最深处,由管家伯伯照看。包括女仆口中的《吉普赛女郎》、《即兴31号》,这些也都被划分成非卖作品,怎么会忽然流落到拍卖场。 席清音皱眉不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现在市面上拥有上百幅他的作品,除了个中特例容云景,恐怕也就只有……管家伯伯。 想到这里,他抿进唇线,脚步虚浮的靠住背后的墙面,半天直不起身子。与此同时,外头的欢快谈话声一下子就转化为利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冲着他心口戳。 “得是什么人对席画师失望到这个地步,竟然将百幅存货全部抛售了出来。难不成也是为了两个月以后的黑市竞拍会筹钱?” “你不知道,现在好多粉丝都脱粉,席画师的画作要么就是被变卖,要么就是被聚众销毁,当然,这些画最后都落到了殿下的手中。听说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席画师的画售卖了。” “没有就没有呗,应该也没有人稀罕他的画吧?” “这可不一定哦,明天就是御画师协会预言的最后一天,听人说他们决定明天早上就发布消息,技术人员今晚加班加点维护系统,看样子是怕星网过载而崩溃。唉,我感觉御画师界可能又要大混乱,就和之前枪手事件一样。” “算了,说这些也和我们无关,别讨论了,还是干活吧!” ……诶诶?你们怎么就不说啦? 席清音顿时憋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别停下来呀,他还想再听一点儿,星网上的消息乱七八糟,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这些人在容云景身边做事,听到的小道消息总要比网上的捕风捉影来的可信。 打个比方,刚刚女仆口中的‘黑市竞拍会’,就是一个全新的突破方向。 席清音还眼巴巴的希望她们能再多说几句,结果这几人又聊了几句八卦,譬如这次拍卖会上谁把小妾带来出席被人疯狂奚落啦,哪个脚踏n只船的人储备粮们全坐到一个桌子上啦……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门外姑娘们的话锋忽然一转: “殿下最爱干净了,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沐浴更衣,绝不留酒气。你去盥洗室看一下各种洗浴设备是不是能正常使用。” 席清音当即一愣,脑子飞速运转,心算了一下猫猫面具的剩余时间。 大约还有一分半钟。 磨砂玻璃外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他的心坎上。心跳随着脚步声的频率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席清音眯起眼睛,快速打量起周遭昏暗的环境。 飞行器里面的厕所与金疙瘩的不大一样,后者是贴切宫殿形式,每一寸土地都仿佛镶嵌着真金白银与钻石,从上到下写尽‘壕’字。而飞行器即为临时居所,整体的装潢风格则更要贴近大众审美。 这里大约有15平方米大小,四周光光落落的,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物,摸上墙壁,上头还有冰冰凉凉的金属感。如果非得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览无余。 藏在哪里好,藏在哪里好呢?! 席清音踮起脚尖,耳朵里是愈来愈大的脚步声,眼前视线一片昏暗与模糊。看见磨砂玻璃上的黑影子越靠越近,他下意识看向位于盥洗室中间位置的浴池。 那里是凹陷下去的,里头的水一直由机器控温与清洁,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活泉。 说实在的,如果非要见人的话,席清音长年装逼都有了惯性,他并不是很想以一个湿漉漉落汤鸡的形象见人。 然而现在是非常时刻,既然没有更好的躲藏方案,他也就只能委屈自己,快速跑到活泉周围,抬脚入水就要往活泉中心走。 灵猫族天生就要比人族矫健的多,如果不是害怕拖拖拉拉的古风袍服搅和出水声,席清音甚至能走的更快一些。等黑影子几乎已经在磨砂玻璃上照映出人型的时候,他刚刚好走到活泉的最中心,捏起鼻子就要往下蹲。 这个时候,门外的身影却忽然停顿了下来,一动不动。 ……该不是听见水声了吧? 席清音缓慢下蹲,迟疑的留一双眼睛在水面外,默不作声的看着磨砂玻璃。 门外传来恭敬的女声:“殿下。” 席清音眼角微微抽搐,心道早知道就不下水了。真的迫不得已暴露身份了,他还想给小粉丝一个好的初见印象呢! 下都下了,说什么也得藏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往下沉了些,跟个神棍一样在水里掐指算时间。距离猫猫面具失效应该还有一分钟左右,越靠近这个时间点,席清音的心里就越提心吊胆。 要是还有个上十分钟他还不至于这样担惊受怕,准能直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就是差了这么临门一脚,才更让人不想功亏一篑。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嗯’,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几分疲惫。顿了顿,他又说:“你们先出去吧,今晚早些睡。” “是,殿下您也一定要早些休息。”女仆们声线透着浓浓的担忧。 一阵响动传来,门合上的声音极小,房间内陷入一阵死寂。 “……”房间内传来脱去外袍的声音。 席清音绷紧下颚,感觉现在的情况就和‘薛定谔的猫’一样让人纠结,他半蹲在水中,因为不确定房间里的人到底会不会进来,一时之间站起来也不是,沉下去也不是。 越接近猫猫面具的失效时间,席清音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就越放松。 直到他满脑子想着‘哎呀就只剩30秒了混混应该就能过去吧’的时候,门外的人却毫不留情的给了他致命一击。 在还剩十几秒钟的时候,容云景仿佛被人下了降头,直直的冲着这边走。 洗手池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有水滴一点一点打在金属上的声音,在此时此刻被无限的放大,似乎每一下都重重的锤击到席清音的心头,连带着他的大脑一阵阵的发昏。 莫名的,席清音想到不久前女仆说的那一句话。 ——殿下最爱干净了,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沐浴更衣,绝不留酒气。 竟然要因为这个问题暴露吗?!金孔雀您他喵为何那么爱干净啊啊啊啊啊! ‘15、14、13、12……’ 随着心中的倒数,席清音抿紧唇,整个沉入水中,贴着活泉壁一声不吭。 ‘6、5、4……’ 咔哒—— 容云景推门而入。 糟了!时间还没有倒数完! 席清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很快的,他的心就像过山车一般,刚坐到山的顶峰,又惊魂未定的跌落回原地。 实际上容云景看都没看别的地方,他进来以后直直扑向洗手池,埋着头干咳了好多声。 声声撕心裂肺,声声透骨酸心,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耳膜鼓动,连带着旁观者的心脏也跟着砰砰作响,抽搐不止。 席清音小心翼翼的从活泉中冒头,用人类的身体,以及人类的视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容云景这个人。 他看起来很痛苦,还喝了很多酒,往日里的温润与贵气通通不见,只从背影倒是能看出几分郁结与狼狈。这和传闻中的‘帝国月光’慢条斯理的华丽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看着只让人觉得心疼不已,只想好好抱住他,安慰一番。 三秒钟以后,水声哗啦,猫咪浮在水中。 “喵呜呜呜呜呜呜!!!”猫咪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来。 天啊,他忘记一件事情:人脚能及活泉地面,猫的爪子可不能! 身后响起急躁的拍水声,正趴在洗手池边埋头干咳的容云景动作一顿,茫然的回头看。 活泉中,猫咪正踩着水疯狂扑腾,倒是也没有往下沉,它甚至扑腾着扑腾着,最后竟然缓缓往活泉‘岸边’靠。 看它只是嘴上叫的凄惨,行动上没有什么危险,容云景很快便放下心,抽出抽纸慢条斯理的擦嘴巴,一边折起纸巾,一边默默围观这个猫界的‘戏精’。 几秒钟后,直到猫咪踩水上岸,容云景轻眨双眸,抿着唇笑了一声。 你你你你……你竟然还笑的出来?刚刚真的是白心疼你了! 猫猫气急的冲到容云景脚跟边,二话不说一阵晃脑袋,疯狂抖水,拱着背就要将身上的水往他裤脚上蹭。 哼哼,爱干净是吧,叫你爱干净! 容云景反应极快,两只手用力一撑身后的洗手池,毫不费力的坐在了台子上。从旁边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他晃了晃手,纸巾随着指尖微小的弧度飘荡不止。 猫咪眼神亮晶晶的憋了两三秒钟,在种族天性前很快败下阵。它前爪扬在空中,后脚立起来一蹦一蹦,想要捉住纸巾,每每即将抓住之时,那纸巾就迅速地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活像一只滑溜溜的鱼儿似的。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猫咪,容云景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垂着眼帘弯下眼睛,半只手撑住脸庞轻笑道:“看来养你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还能逗我开心。” 猫咪抓纸巾的动作戛然而止。 糟了,被这只金孔雀给愚弄了! 意识到这一点,它气呼呼的侧过身子卧趴在地上,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转过脑袋,拿‘迟早有一天我sa了你’的奶凶眼神看着容云景。 后者闷笑了好一会儿,眉间的郁结终于缓缓消散殆尽。 坐在洗手池又逗了猫咪一会,在发现猫咪真的已经决心不理会他了,容云景终于颇为惋惜的停止幼稚的行为,转而伸着大长腿跳回地面上。 一脚从猫咪脑袋上跨过,又在旁边的墙面上摸了一会,而后厕所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视线重回光亮。 猫咪张大圆溜溜的眼睛,猛然仰头怒瞪着这只花里胡哨的金孔雀,在看到金孔雀脸庞的一瞬间,他忽然愣在原地。 之前灯光昏暗看的还不大清晰,现在光一亮起来,容云景的醉态藏也藏不住。 他本身就生的极白,是天生的冷白皮肤色。喝醉的时候双颊沾上两坨红晕,看的十分显眼。额头有几滴渗出的薄汗,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里头好像有小星星跟着一闪一闪的,看起来秀色可餐,也很……让人心动。 以前席清音只在镜头里看过容云景,又或许是什么重大典礼会碰面,不过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在嘉宾席位远远的瞄上两眼。 记忆中,容云景总是前呼后拥,无数人伴在他身旁鞍前马后,替他安排好许多事物,而他本人只需温润的勾起唇角,冲观众席挥挥手,就会引来大片少女的尖叫。 何其雍容,又何其官方。 他站在原地,一言一行就是帝国的脸面,就直接代表了帝国。就好像亲朋好友中的‘优等生’,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真空带气场。 明明笑的很温和,却始终有一层薄薄的膜在隔绝着,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人们:啊,这是帝国月光,是独属于帝国的荣耀,是你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存在哦。 现在不一样了,帝国月光从镜头前走出,一步步走到眼前,雍容尚存,官方不再。 此时此刻他就只是他,只是那个有点小傲娇,却又真心实意喜欢着他的金孔雀。 “谢谢你。”容云景将湿漉漉的猫咪捧到眼前,与视线平齐的地方,顿了顿,他说:“本来今天心情有点不好。” “……”鼻尖萦绕满满的果酒醇香,猫咪眨了眨滚圆的竖瞳,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其实在女仆说容云景主动喝了许多酒的时候,席清音大概就猜出了他可能心中有些小情绪。不过也许是没有相似的‘追星’经历,席清音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在他看来,既然容云景这次买画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就应该开心才对。想要的东西到手了,为什么还会心情愤懑的喝酒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被容云景一路抱回房间,猫咪眼睛扫了一下房间角落摆放的墨水,下意识呼出一口气。还好刚刚他偷的不多,看着不怎么明显。 刚想到这里,头顶上就传来一阵强风,呼啦啦的吹的猫咪东倒西晃。 容云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金属管子,满脸认真的将管口对准他的脑袋,吹出来的风几乎能让他原地结冰。 猫咪叫了一声,勾起前脚就要蹦离容云景的膝头,可惜计划胎死腹中。 “别闹。”容云景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命运的后脖颈,声音轻轻的说:“吹干净毛才能上床睡觉。” 大哥,您喝多了也别玩猫好不好!谁他娘拆了空调管道当吹风机使啊?! 空调,这可是空调!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的感觉更盛,席清音真心觉得待在这人身边可能要减掉好几年寿命。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喝多了后行为动作却十分快速,语句条理也很清晰,看着一点也没有醉,干的却尽是一些脑子糊了墙的沙雕事。 鸡飞狗跳一阵,席清音好不容易才脱离魔掌,欲哭无泪的目送这人进厕所洗漱。 洗漱出来以后,新的一轮噩梦又开始了。 容云景身披浴袍,施施然的走出来,眼神四处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良久,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猫咪蹲在衣柜顶上,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整个房间最高点。然而他的辛苦必定付出东流,容云景即便喝醉了也是一名强大的战士,想要从衣柜上捉一只猫还不是简单至极。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猫咪就被他揪住了尾巴,一把提溜到床上。轻柔的放到床里侧,应该是找了个窝,没有继续‘折磨’他的意思。 ……什么情况?酒醒了? 惊讶中,耳畔传来低沉的声线。 “等他回来,我就把画全部送还。” 被子盖上,这声音近在咫尺,又因为含糊不清而显得很远。一片黑暗中,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颤个不停:“现在画已经齐了,可为什么还是哪里都找不到他,他会不会真的已经……不,不会的,我在想什么,绝对不可能!” “……” 席清音突然了悟过来,终于明白容云景心情糟糕的原因。 它心情复杂的趴在容云景的臂弯里,费力将容云景的脸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拿鼻尖蹭了蹭后者的脸,有安慰意味在里头。 很快,容云景微颤的眼睫终于缓缓归于平静,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逐渐绵长,似乎已经进入了浅眠状态。 “喵呜……”猫咪也终于放下心。 夜还很长,别担心,我就在你身旁。 ** 太阳升起,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遥远星系的某个角落,奶茶店内,一名身着御画师校服的少女手捧着光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另外一桌人。 那桌人全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说话声特别大,大的能掀翻屋顶一样,隔着很远都能听见她们叽叽喳喳的挑刺声,而挑刺的对象,是桌子正中央摆放的一张小画幅素描。 “你点的柠檬水冰密奶昔做好啦。” 一杯粉红色的奶茶被放到了少女与星网屏幕的中间,奶茶杯子边还放着一朵充满爱意的红玫瑰。少女抬眼看向店长,笑成眯眯眼道:“谢谢。” 店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风度翩翩,从容不迫的笑着点头。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屏幕时,他吞下原本要出口的搭讪,而是诧异的眨了眨眼,说:“你这是要远行么?” 听到‘远行’这个词语,不少人惊讶的看了过来。 不同于‘旅行’或者‘出城’,这两个词语一般代表着在星球或者星系的内部转悠。 要是用上‘远行’,那就代表着要出星系,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般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会有这个经济实力以及需求。 少女的御画师身份显然合格。 她轻轻点头,说:“我要去帝都星球……去找一个人。” 说完,她霍然站起身,走到一旁打打闹闹的一群女孩子的桌上,面无表情的问:“这幅席画师的素描作品,你们不要的话,我买了。” 一桌人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愣神的看着她。特别是在看到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时,纷纷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与其交易画作,而后灰溜溜的拎着包迅速出店。 “看来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店长瞬间了然,说:“看不出来,你竟然会是这个人的粉丝。啊!抱歉我不是贬低席画师,只是……哎,现在都是往外疯狂抛售他的画,你买的这幅画肯定卖不出去了,真的是亏大了。” 他装模作样的叹气,一副比旁人多几分市侩而十分自得的样子。 少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许多,她将杯口的红玫瑰扯出,坚定而不容拒绝的塞回店长手中,说:“你知道我现在看你、刚刚那桌女生,像是在看什么吗?” “什么?”店长懵逼的拿着玫瑰。 女孩勾起唇角,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忽然多了几分讽刺:“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店长:“……” 女孩走后,奶茶店里爆发一阵讥笑。 有人在笑店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有人在笑少女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不然怎么会喜欢上席清音呢。 店长不在意的讽刺笑道:“这年头还真的有人把御画师协会的预告当真,可以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奶茶店的人起哄鼓掌,甚至还有人下赌注,赌店长被打脸还是女孩被打脸。 这种情况并不只是个例。 帝国御画师协会的影响力巨大无比,今天的席清音注定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他现在的讨论度都堪比坠涯当日。线上热搜尽数包揽,线下的人群拿着手中的画作,心情万分忐忑,宛如等待宣判一般等待御画师官方微博的一锤定音。 而那个万众瞩目的人,此时—— “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还弄坏了房间的空调???” “喵喵喵!” 睡梦中忽然被人扔到地上,虽然是柔软的地毯,但猫咪还是虎着脸拱起背,满脸起床气的冲罪魁祸首龇牙不止。 容云景额角抽动,下颚绷直,混身上下都写满了浓浓的抗拒意味。双眼无神的看了一会被褥中纠结成一个又一个小毛球的猫毛,他忽然回神,猛的按响了床头柜上的铃。 不一会儿,女仆们鱼贯而入。 容云景像是远离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下床,带起一片猫毛。 “被单撤掉,洗一下。” “是,殿下。” “等等。” “殿下?” “别洗了,直接扔掉吧。” 猫咪趁乱逃离容云景的房间,一边龇着小虎牙,哼哼唧唧个不停。 太气人了,以前还是‘天才御画师席清音’的时候,从来都只有人崇敬他、钦慕他,爬床都来不及,哪里有人敢这么嫌弃他? 等恢复人身,看他怎么收拾这只臭孔雀! 猫咪气鼓鼓的回到传承之地,老远就看见那套坠涯的白衣纠结成一团,裹成一个诡异又奇特的形状窝在黑石台附近,就像一个白色垃圾袋一样,看起来十分邋遢。 之前在水池里变回猫的第一瞬间,席清音就非常迅速的将衣服丢回传承之地。所以现在再次看见白衣服时,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想了想,席清音缓缓靠近衣服,踮起小爪子轻轻触碰了下料子。 经过了一晚上的风干,衣服摸上去还是有点潮,靠近闻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有点果甜味,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清凉味。 闻了好一会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活泉里面香氛的味道,昨晚容云景沐浴出来以后身上就是这股味道,不过他身上的好像要更淡一些,闻起来也更加舒服。 猫咪嫌弃的用小jio踢了下衣服,掩着小鼻子一蹦就是老远。 这下好了,金孔雀嫌弃他身上的猫毛,他嫌弃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气味,总算是扯平了。 登入星网淘宝,席清音用卖画的钱挑了两套高品质的衣服,随后登入自己的小店。 一进去就有上百封私信‘嘀嘀嘀’的疯狂响起,其中大多数都是店铺的狂热粉丝,私信内容的每一个字都是满的即将溢出屏幕的夸赞。少数的是求定制与拍卖,还有的是对店铺发展的一些小建议,总体来说都是粉丝的一片赤诚的心意。 席清音满怀感激之情一封一封看了过去。大概看到第二十封时,他眼神微微一闪,终于看见了最想看见的发信人。 【您上次说的有关于油画材料进货的合作问题,可以详细说一说是怎么一个合作方式么?】 猫咪顿了顿,下意识看了下星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正好是早上八点钟。御画师协会的官微到现在都一片死水,一点风声也不肯走漏,就好像网上的喧闹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猫咪还是伸出小爪子:不如我们电话说吧,方便一些。 很快鱼宽粉的电话就拨打了过来。 星网上的通话很方便,双方可以自行选择语音输入、文字输入。电话一接通,鱼宽粉焦急的问询声就传了过来:“你说的合作……” 【别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鱼宽粉声音一顿,闭上嘴巴,焦急的等待席清音的下文。 【你知道黑市竞拍会的消息么?】 席清音端坐在星网前,眸子里被倒映出繁杂的光亮,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之前女仆说管家卖画的目的可能是想要参加黑市拍卖会。鱼宽粉经商,消息渠道肯定很广泛,问问他也许会有收获。 果然,对面顿了好一会,开口说:“黑市竞拍会的名字虽然是‘黑市’,但他是一个合法交易集会。来参加的人一般或身份高贵,或钱财万贯,总之非常厉害……” 【这些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鱼宽粉说:“一般的消息在网上都能查到,不过作为问你问题的随礼,我可以免费附赠你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来源我不能告知你,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 【什么消息?】 鱼宽粉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神秘兮兮的感觉:“听说,这次的拍卖物品里,有一个A级战犯!” 席清音瞳孔微微放大,感觉到一丝窒息: 【拍卖活人?是什么人?】 鱼宽粉谨慎说:“多的东西我不能再透露了,不如我们先谈谈合作的事情?” 猫咪顿了一会,遗憾的放弃询问,而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文字直接复制发送,眯着眼睛看向屏幕对话界面。 【你迟早要买下能产出国画材料的星系,我只能告诉你,假设现在买它花费1华币,一日后就是一千倍、乃至一万倍。】 鱼宽粉嗓音干涩,纠结说:“这几个小时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一直在犹豫这个问题。我怎么就知道你没有骗我?如果御画师协会发布的公告根本和国画材料无关,那我岂不是白花钱了。” 【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不是吗?】 鱼宽粉那头沉默很久,忽然说:“实不相瞒,几个小时前我已经买下那个星系了,花光了我这一脉所有的钱,全部赌在上头。如果成了,我就会扶摇直上晋级理事,如果不行……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席清音暗自咂嘴。 平心而论,这一次就算没有他在中间掺和,鱼宽粉说不定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如果将他与鱼宽粉的立场调换一下,他可不一定有这么大魄力,全副身家说压就压上去了。 这样想,席清音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敬佩,安抚的输入文字: 【别担心,你的选择不会有错。】 鱼宽粉又说:“你想要怎么合作?” 席清音输入:【我希望我的店铺是国画颜料颜料的唯一销售渠道。也就是说,我希望你作为唯一的供货源头,只供货给我。】 鱼宽粉惊讶说:“你想垄断这个产业?可是我为什么要选你,明明分散出去让店家互相竞价,这样我所获得的利益才会更大!” 席清音没有着急回答,只是输入一句‘等御画师协会公布研究结果,你自然会来找我的’,旋即便挂断电话,没有再和鱼宽粉扯皮太多。 这一连串的言论就像惊涛骇浪一般拍飞在鱼宽粉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拍的晕头转向。 单单是‘垄断’二字已经让他感觉事态有些超乎想象,现在店主又这么自信,认为他肯定会主动联系商铺。两件事整合起来,已经完全超过鱼宽粉所能理解的范畴。 “如果我遇见了疯子,那是我蠢,大不了背负上亿债务退出鱼家自立门户。如果我遇见的不是疯子,是个真正的大佬……” 看着店铺里还未开启拍卖的国画,鱼宽粉这样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如果遇见了真的大佬,那就是我百辈子修来的福分,说什么也要抱住大佬的腿,永远不撒手!” 心中确实是下了这个决定,但鱼宽粉从商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这么悬的一次赌,只是想想那个巨大的金额都让他的脑门直发凉。 他一会儿打开微博,想看看御画师协会有没有什么新的动向,一会儿又跟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颤抖着手,欲哭无泪打开‘四手废画铺’的私信页面,纠结要不要再打个电话。 如此往复十数次之后,鱼宽粉幡然醒悟摘下星网手表一把甩开。 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后,他接近崩溃的低吼道:“再打开星网我他娘的就不是人!” 【滴!滴!滴!】 被甩飞到空中的手表突然爆发一阵提示音,急促而飞快,一声接着一声,跟催命似的。这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御画师协会的官微确实被他设置成了特别关注。 鱼宽粉一下子就腿软了,半边身子都跟着那提示音一齐发麻,爬似的爬到手表附近。 良久,他捂着眼睛,透过汗津津的指缝看向星网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豪赌牵连了太多人。 唯一还算置身事外的…… 雀雀(不可置信):我昨天竟然和一直爱脱毛的猫同床共枕了! 喵喵: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第24章 识你二十四 视线在屏幕上环绕了好一会, 鱼宽粉才反应过来, 眼前出现的界面不是微博界面, 而是淘宝。那声‘嘀嘀嘀’的提示音也并非来自微博,而是早就被他特别关注过的‘四手废画铺’。 他先是有些失望, 又有些庆幸, 能拖一秒是一秒, 好歹不用那么快接受制裁。 等心里一番情绪起起伏伏完毕,鱼宽粉才颤抖着手擦擦冷汗,伸头看向店铺主页,一眼望去便是有些发愣。 众所周知,这位‘我有四只手’大大懒得出奇 , 自从店铺开业以来到现在也没有出售超过十幅作品。一般都是深更半夜上来丢一幅画,下一秒就下线,对所有眼巴巴催更的人都心如磐石, 视而不见。 更有甚之, 他就连定制也是懒得弄, 这样看起来倒根本不像是一个开店的, 而是专门到网上来炫技的。看得见吃不着的心情弄得众人心焦不已,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待在店铺底下嗷嗷待哺, 天天期盼着店主能开一次定制。 虽然现在店主并未满足大家的愿望, 但好歹也算是开了拍卖嘛, 勉勉强强满足了一些抢也抢不到的人的心愿。 只不过,他开的拍卖…… 鱼宽粉忽然皱眉,凑近了星网屏幕, 忍不住放大拍卖画作的评论区看了一会。 “这上面拍卖的是什么东西,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画种,但似乎又有一点儿眼熟?” “这道题我知道,我来答!这玩意儿叫国画,是废画的一种,无数先人曾经研究过,都说这种画没什么用,只是观赏性比较强。你觉得有点眼熟肯定是因为你看过最近那条新闻,那个‘谁’跳崖之前的作品不就是这种画么。” “你说的是席清音?啊呀我想起来了!晕,这画太没有灵性了,看了就一摞黑色的颜料堆砌,哪里有什么观赏价值呀。” “听说这种画也可以有颜色的……” “感觉有点奇怪,我之前看过书籍资料,上头写着这种画的作画方式残缺不明,并且几乎没有先人的文物作品留存。也就是说现在既没有作画方式也没有尚存的古画,难不成店家是胡乱按照感觉画的么?” “定价好低啊,5万华币……也对,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卖的贵才奇怪。” “便宜我也不想买,钱肯定留着买油画和素描啊,谁买这种不中看又不中用的东西。四手大大,以后能不能不要卖这种滥竽充数的画作啊,我想看你卖一些对我们战士有用的。” “+1,求卖油画!实在不行素描也可!” 总而言之,评论区一片观望与质疑,迟疑者居多,大多作壁上观。 所有人的想法基本上都一模一样,现在御画师协会那边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情况,国画的未知性实在是太大了。且几万块对土豪来说可能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他们又怎么可能花这么大代价买一张‘观赏性’画作呢。 也许是因为太多人抱着这样的心理,这幅国画作品竟然长时间没有人竞拍,起拍价一直维持在五万。 慢慢的,有人开始质疑: “店主该不会是在蹭热度吧?” “最近不是御画师协会那档子事么?虽然他们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公布,但是已经有不少人暗暗打听国画这个东西,合理怀疑店主利用人的侥幸心理,趁着这段时间捞钱。” 这段时间卖画也积累了不少路人粉丝,有人看不过去说了一嘴:“得了吧,店主想要挣钱的话还不简单,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穷酸到天天想着骗钱么?” 不一会,两方人马就混战在一起,评论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不过很快,众人停止了这毫无意义的争执,一齐陷入了沉默。 就在刚刚,有人加价了。 点开国画拍卖栏可以清晰的看见底下有一行淘宝官方的提示性文字: 【strawberry加价一次,当下竞拍价六万华币。】 店铺升级之后的拍卖功能还太简陋,店家没有自定义数据的权利,所有数据都只能选择默认。就像现在正在拍卖栏的这幅画作,衡量了四手废画铺以往的成交价格,默认初始底价是5万华币,加价一次最低一万。 看这个名为‘strawberry’的账号只抠抠巴巴的加了一次价,很多人以为这是刚刚评论区说的心存侥幸者。 马上就有人忍不住好笑的发评论: “瞧,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画六万块买这么一副观赏性画作,原谅我吧,土豪的世界我不懂。” “还有十分钟才结束拍卖,估计结束的时候这幅画还是6w华币。之前店里卖东西大家都抢着要,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凄凉的景象呢。” “我去看了看草莓兄的个人信息,是非实名制账号,淘宝值很低,购物次数也很低。想不到竟然还是个萌新呢,购物生涯刚开始就在四手大大这里遇见人生滑铁卢,这也太惨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也有粉丝试图辩解,可惜势单力薄,只能含恨看着众人越笑越欢。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又有人加价了! 正准备以嘲笑strawberry的方式再嘲笑一下这个新出现的竞拍者,然而一看见新出现冤大头的id,不少人都直接傻眼了。 【奥洛菲(实名制账号)加价五次,当下竞拍价十一万华币。】 A级御画师奥洛菲?! 不少人惊呼出声,与此同时,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能发现评论区热闹了很多,显然有许多追随奥洛菲的小粉丝们被带了进来。 作为稀有又尊贵的御画师行业中更加稀有的女御画师,奥洛菲一直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再加上她拥有着姣好的容貌与豪爽讲义气的性格,很多人也将她奉为女神,睡觉的时候都能将她的照片塞枕头底下的那种。 而现在,众人心目中遥不可及的女神现在正跟他们逛着同一家店,还默不作声的加价竞拍被他们百般嘲笑的物品…… 天啊!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女神! 原本大家的想法是这样的,一个叫strawberry的萌新买这画不算什么稀罕事,毕竟人傻钱多的蠢货虽然少,但总归还有那么一个两个的。现在就连女神奥洛菲都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战争,她可是御画师界领头的大佬,总不可能还像萌新一样傻吧。 除非,这画有奇特之处! 同一时刻,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们心中纷纷存疑,难道御画师协会的预告不是噱头,是真的有什么大事情要公布? 不、不会…… 千百年来国画都是众人记忆角落的画种,说起来几乎跟恐龙化石没什么区别。忽然一下子这种存在感极低的画作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蹦’到了大家眼前,大家的第一反应大多是抵触,就像老年人很难接受新兴事物一般,他们同样很难泰然接受新的画种。 “或许女神只是想把这幅画挂在家里,单单做个装饰品?” 说这句话的人自己也不信,因为就在下一秒钟,国画的竞拍栏再次有了更新。 【strawberry加价一次,当下竞拍价十二万华币。】 【奥洛菲(实名制账号)加价五次,当下竞拍价十七万华币。】 【strawberry加价一次,当下竞拍价十八万华币。】 【奥洛菲(实名制账号)加价五次,当下竞拍价二十三万华币。】 这一系列紧紧咬着的加价战骇的众人是目瞪口呆。一方面是因为震惊,还有另一方面是错将珍珠比鱼目的尴尬。 原本以为这位草莓兄是个萌新,现在看来,竟然是位惯常爱扮猪吃虎的牛人。更尴尬的是,原本以为店主的这张画没有什么大用处,是张滥竽充数的废画,结果刚骂完就迅速的被打了脸。 老天爷,就连奥洛菲女神都在抢这张画,这能是张废画么! 想到这里,众人一边默默围观,一边在国画评论区狂刷评论。 “草莓兄有点恶趣味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加一次价。” “女神冲呀!我们挺你!!” “奥洛菲随便一件定制的衣服可能就上百万了,不带怕的!” 直到加价到40万华币时,奥洛菲似乎厌倦了这样无止境的纠缠。 【奥洛菲(实名制账号)加价二十次,当下竞拍价六十万华币。】 评论区一片躁动,大家都在看strawberry的动向。 这位牛人打从一开始就只一万一万的加价,如果不是星网有严格的检测监督功能,他们险些怀疑是店主自己开小号来抬价。 很长时间,strawberry都没有什么反应,而这时,距离竞拍结束仅剩一分钟。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时,竞拍界面竟然再一次闪过提示框,显示有人竞拍。 【strawberry加价一次,当下竞拍价六十一万华币。】 “又只加一万?太糟心了吧,有没有搞错???” “哈哈哈这人怎么这么贱啊!” “呜呜呜女神不哭,是敌方太恶心人了。” 帝都星的某个角落,奥洛菲口中‘啧’了一声,神情略有些不耐烦。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次御画师协会到底在搞什么鬼,等的时间太久了,看见他们遮遮掩掩的态度心中实在是好奇,就想着买张国画观察一下。但哪里想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一个路人甲,而且这一连串的竞价确实也让她动了肝火,特别是底下还有那么多小粉丝看着,俗话说得好,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呀。 一路加价到现在,61万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再加下去…… 距离竞拍结束只有短短30秒钟,奥洛菲眉头狠狠一皱,“哼!大不了我再多画两张油画,再少买两件衣服呗!” 【奥洛菲(实名制账号)加价三十九次,当下竞拍价一百万华币。】 评论区一改之前的热闹,所有人似乎都傻在星网前,同一时刻陷入语塞。 破一百万了?! 要知道这间店之前卖的素描与国画作品也少有破一百万的。市面上买A级御画师的作品可能也就堪堪一百万,可是人家的一百万卖的是有疗效的画啊!这里的一百万买了个啥,买坨黑色的不明物体放家里供着么?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样也想不通大佬们的脑子里纠结在想些什么。在时间还剩10秒的时候,所有人目光一致性的看着竞拍栏,就连评论区的刷新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一开始被百般嘲讽的‘萌新小白’。 在剩余三秒钟倒数的时候,奥菲罗的眉头才微微舒缓了下来。 【三……二……】 她的唇角正要勾起,却猛然僵硬在原来的弧度,看起来要笑不笑,十分崩溃的样子。 竞拍界面上头迅速划过三行文字: 【strawberry加价一次,当下竞拍价一百零一万华币。】 【拍卖时间已到,竞拍结束!】 【本品最终以101万的价格成交,买主为strawberry,将于十分钟内发货。竞拍失败的不要气馁,请下次再来看看吧~】 ——奥洛菲竟然竞价失败了! 足足有上千人围观了这场无硝烟的对决,但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幅国画到底是一个怎样珍贵的东西,才使得两个人争成这个样子。 不少人偷偷的退出星网拍卖界面,转而打开店主主页浏览那些过往卖品。也许是名人效应催促跟风,这幅国画是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自我催眠,看了许久后,他们内心深处竟然缓缓的认同起这幅作品来。 ……也许,真的是什么旷世奇作呢? 这个时候拍卖界面已经被系统关闭,奥洛菲那边沉默了好久,发了一个牛喝啤酒的动图,寓意‘牛批’。strawberry还是沉默,在买到画以后就没有再冒出头过,群众虽然万分好奇他的身份,但也不得了之。 虽然普通人无法接触到strawberry,但这个问题在席清音这里却很容易得到解决。 早在两人一开始竞拍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太对劲。其实这幅画作一开始的时候他的估价只有10万,毕竟真的只是随手画出来的,评分连15都没有到,精神力波动趋近于零。 眼睁睁看着奥洛菲和strawberry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一个加价加完另一个紧紧跟着,硬生生的凭着两个人的力量让这幅画作从五万华币抬价到100万之多,这远远的超过席清音原本的心理预期。 期间他甚至还退出传承之地去看了一眼容云景,后者正眯着眼睛躺在办公椅上喝缓宿醉茶,看见他还有闲工夫皱了皱眉,挥手驱赶了两下,显然是想起来清晨起床的狼狈。 猫咪无语的蹦离他,这样说strawberry就肯定不会是容云景。不知怎地,席清音心里头悄悄的松下一口气。 很快,星网提示国画已发货,strawberry的问候私信也过来了。 【很期待这幅画作,感谢您的辛苦。】 其实这句话只是买画者的例行问话,之前陶笑笑也发过差不多的话。但因为这次拍卖成交价实在是超过心理预期太多,席清音心里头总有一种坑了人家的错觉。 他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回复说: 【这幅画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对面沉默了很久很久,再发过来的文字死气沉沉中又带着一点苦涩的希望。 【没事,治病已经花了我很多钱。我早就变成了一个赌徒。】 席清音哑然,作为一个‘医者’,他大致能理解‘病人’的心情,想了想也不多劝。 关掉私信界面,他又晃眼看见店铺浏览量激增,评论数量也变得更多。除了一些对店铺已售作品点评的,大多数评论都是大差不差的同一句话。 “热搜通知书!四手大大你上热搜啦!” 什么热搜? 席清音心中一愣,下意识退出自己的小店铺,开着微博看了一眼。 历史匹配记录还是他以前的微博账号,那个账号他不经常用,一般都是发各种出售与拍卖讯息。即便如此还是积累了5000多万的粉丝,自从他死遁坠涯后这个账号根本就没有打理过,现在进界面一看,粉丝数量竟然不减反增,现在正在好是6000万粉丝多一点。 这么多粉丝虽然比不上某只金孔雀或者奥洛菲那样的大众女神,但也是颇为客观的数据,看来越黑越火的俗话说的果然没有错。 想到这里,席清音大致扫了一眼那个账号的微博内容。最后一条微博永远的停留在5月4日,内容是他新出售的油画信息。 除此之外,微博下的评论简直混乱不堪,有说他艺术作假死有余辜的,也有说逝者安息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去世了么……我前几天还参加了席画师的画展,当时看见真人就觉得,长得好好看!呜呜呜这样仙人一般的人物肯定是来凡间渡劫的,我第一次这么迫切的希望电影里的剧情在现实里发生,也许不久之后他会重新出现,带着荣耀归来!】 这一条评论是高赞评论,力压所有谩骂排在第一位。看见还是有不少人支持自己,这些天席清音心头积压的委屈与无力感总算稍缓。 选择性无视下面几条咒骂评论,还有一条高赞排的稍微靠后一些,评论的id叫做‘清风霁月’,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名字,可是说话却不是一般的刚。 【我来说一句实话吧,骂我自动反弹,私信我我能骂到你想缩回娘胎,不是什么人都和他一样性格清冷、与世无争,杠精立即闭麦,要不然我立即杠回去。 好了,现在开始说我的观点,你们有没有认真看过那几个视频?我请了专人鉴定,那几个视频虽然检测出是非作假视频,但是因为拍摄声音没有录入,你只能确定两个人的动作是在交易画作,并不能确认更多的。单单从这一点来说,说席画师艺术作假实在过分。你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交易画?你又知道那画原本是在谁的手上么? 我觉得最大的疑点就是席画师为什么不在视频流传起来后立即作画自证,而是等视频完全流传开来,粉丝们从一开始的信任到怀疑,最后到被背叛一样的唾弃。这个时候他才出面,画了一副无法自证清白的《国画》然后跳崖自尽。看起来确实很像畏罪自杀……也许是他觉得清者自清,不必多说。但是我想多说一句话,你们不要以为他落难了就可以随便欺凌辱骂,不要因为他性格不争不抢的就顺杆而上,将全网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人家参战救死扶伤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拿键盘砸敌人吗呵呵呵:)】 这一通反驳言论讥讽意味十足,看的席清音简直是心潮澎湃。 一直以来他都苦于口才不好,明明知道那些骂他的话是错误的,但就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现在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不住点头。 不过这人明显是带了粉丝滤镜,就拿最后的‘疑点’来说,这套陈词也是极力为他开脱,避重就轻。 席清音心情复杂,他不是不愿意出面自证清白,而是为了躲避某些危险。这一次是设计陷害,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没有抓到凶手之前,他都不可能以真身回归。 当然,他的心情只是复杂了一小会儿,就很快的跳跃到下一个问题。 席清音关闭主页,偷偷的用‘我有四只手’的账号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然后点开热搜查看。 热搜上大多是社会新闻以及娱乐新闻。帝国将近十年无战事,民众早就习惯了这种安逸的生活。 席清音先是惯性的从热搜最上头找自己的名字,找了一会儿后猛然发现不对劲,又开始从倒数往上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见一行不起眼的标题文字。 【奥洛菲四手废画铺】 点进去看,新闻标题写的很唬人。 ——奥洛菲与神秘账号同争废画,售卖国画的这家店铺魅力到底何在? 因为有了奥洛菲这种帝国级别女神的参与,这条热搜下面大多是她的粉丝在谈论她,算起来讨论度还是蛮高的,只不过今天御画师协会占的风头太大,这条热搜的位置一直上不去。不过往好处想,就算是热搜倒数的流量也为小店扩展了不少知名度,算是免费的替他宣传了,是件好事。 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人将这件事与御画师协会联系起来。 “本来还在怀疑御画师协会这次是不是又在溜粉,没准又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破事预告个大半天。但现在看见奥洛菲也抢着买,忽然有点信了!” “难道帝国真的要开辟全新画种,除国画和素描外的第三大画种?” “油画修复战后损伤精神力,素描修补战后损耗精神力。修复有了,修补也有了,放在游戏里等于蓝药和红药都有了,我想象不到什么疗效能和这两个画种并驾齐驱。”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谈论起国画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无用品’,席清音真的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高兴。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很快就紧紧拧眉,死盯着星网屏幕。 果然事情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民众刚要对国画有改观的苗头,这不,‘妖怪’就来了。 有人转发热搜话题,还写了一篇大义凛然的长微博。 【看到这条微博热搜,深表痛心。作为一个御画年龄长达三十余年的资深级御画师,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小儿勾勒出来的画作会受到A级同僚的‘喜爱’。男人和女人看见的东西始终不一样,她们女人只看眼前,可能当下觉得有趣,或者新奇。而我们男人的目光要更长远,如果所有人都带上娱乐色彩看待御画师行业,那么我看见的,是一个民族的堕落!】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屁话。 看着眼前熟悉的微博账号,猫咪厌恶的皱眉,眼神里的光几乎化为实质性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在星网屏幕上。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就没能发现这人这么阴魂不散呢? 转发者正是他当年的御画导师:兰迪。 说是导师的名头,其实当年上课别提教学,这人连人影都看不见,几年下来席清音甚至都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样。 要说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还是临近期末的时候非得在他的期末作品上署名。更绝的是初遇容云景的那次,兰迪从管家手中夺过他过往画作,美曰其名‘指点’,拿起颜料笔就要胡乱涂抹他的作品,要不是容云景一脚蹬翻兰迪,那副好好的画就要活生生的被毁掉了。 种种恶行说都说不完,总之席清音对这个人简直是恶心透顶。 他想立即关掉微博界面,但是看见底下有人谈论到‘席清音’这三个字,心中不免一愣:难道这人还没脸没皮的扯到了他的身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席清音语塞到闭气,忍着头皮发麻继续看了下去。 省略中间几大串变着花样自卖自夸的文字,视线直接跳到了最后几行: 【……说起这个店主,我觉得此人和我曾经劣徒席清音倒是有些相似。】 看见这句话,席清音先是本能的对‘劣徒’这两个字感到生理性不适,紧接着看见后面的内容,他的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相似是什么意思? 就连朝夕相处的容云景都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难不成远在千里之外的兰迪可以发现? 紧张兮兮的又往下看了看,席清音轻呼一口气,心道真是高估了兰迪的智商。 这厮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也只是为了骂‘席清音’而准备。大篇言论主心就是‘我有四只手’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与他很像的‘席清音’也是商人,两个人都不配在御画师界混,玷污了这个神圣的行业云云。 这篇微博下头全是大骂特骂的无脑水军,搞得正常人的思维都被带偏了,不仅怀疑‘席清音’,就连国画也跟着怀疑起来。 网民好不容易有一点点改观,要是因为兰迪一通屁话功亏一篑……猫咪紧紧咬牙,气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忽然,他的眼神一顿,看向微博评论区迅速登顶的热评。 【清风霁月:‘长达三十年’御画年龄的‘资深御画师’,厉害,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往脸上贴金。你既然这么担心一个民族会衰败,为什么一直没有参战?还骂另一个保家卫国的御画师大人是个‘商人’,并且‘玷污了这个神圣的行业’。我觉得你说这话应该很没有底气,所以别担心,也许不久之后你会收到征兵文书,那个时候应该就很有底气了:)】 雾草,这也太牛批了! 猫咪激动的摇尾巴,恨不得把那个‘牛喝啤酒’的动图按在这个‘清风霁月’的脸上。如果有机会能见面,他一定要好好向这个人讨教一番怼人骂人的功底! 帝都的某个地方,兰迪气到猛的挥手,将一桌的东西扫向地面,恨声道:“该死!” 骂骂咧咧了半天,看着‘征兵文书’四个大字,他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但面子不能丢。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微博回复:没参战不代表我没有贡献!我的画救了无数濒临死亡的战士,总好过某些人功底不行找枪手来替。同理,就算他参战了,鬼知道他在战争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能艺术作假的人,就算是通敌卖国也并不稀奇吧? 发完这条微博,兰迪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说的完全正确,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参战既不是义务也不是本分,他席清音要不是为了躲避当年那场祸事,也不见得会眼巴巴的往战场上钻!” 话音刚落,‘叮咚’的提示音响起。 与此同时,无数守候在星网屏幕前的人猛的精神起来,更多人‘唰’的一声从原来的座位站起,激动的看着屏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画师协会的难产微博终于发出来了! 【帝国御画师协会V:很抱歉让大家等待这么久,但请务必相信,你的等待一定是值得的。以下链接为我们五日不眠不休的研究成果,有关席画师的作品,后续一个月我们将有更重大的消息公布。现在不提,点进链接……你将会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鱼家古堡。 鱼木槿点进链接将内容从上至下看一遍,又凝眉翻到最开头处,细细的再看了一遍。从始至终,他的表现都很冷静,只有微微颤动的双手似乎预示着什么。 沉默了很久,鱼木槿取过一旁的茶水壶,朝着杯子里添水。不知道因为手太抖还是因为倒水力气太大,热水倾泻而出,尽数撒到一桌子的文书上。 仆人们惊慌失措的递上纸巾,鱼木槿低着头拿纸巾擦热水,可是文书上的字体越擦越模糊,纸张也越擦越破。 终于,他一把丢开纸巾,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埋在桌上小声呜咽,很快变成嚎啕大哭,听起来崩溃到了极点。 看着一直喜怒不行于色的‘废人少爷’哭成这样,仆人们满是担忧与彷徨,一时之间上前安慰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 陶家园林。 陶兴昌老爷子扶着眼镜,皱眉眯眼看着星网屏幕。陶笑笑在一旁一字一句的读给他听,越往后念,他脸上的表情就越震惊。 “A级御画师席清音的遗作《国画》经多家鉴定机构检测,精神力波动数值均为1.3。这种画种的虽不能修复、修补精神力,但经志愿者的人体实验与协会众人的共同努力,证实了它可以……” 陶笑笑咽了一下口水,惶恐的抬眼,感觉眼前有些发黑。陶兴昌刚竖起眉毛,陶笑笑立即缩着脑袋继续往下读。 “可以实现战士精神力的等幅度递增,且无任何副作用!” 陶兴昌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咳嗽两声后道:“讲人话。” “爸!”陶笑笑这个时候也不害怕了,只管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上面说席清音的那副国画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力!” 陶兴昌一下子愣在原地,闭气摘下眼镜,脸上憋的通红。他几乎要老泪纵横的问:“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终于平反了?” 陶笑笑店转头看了看星网屏幕,兴奋的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国画这个远古的画种的确被平反了,珍珠终于不再蒙尘。至于席画师……有人说他虽然在国画一道领先众人,但不能证明他在油画与素描两道没有找枪手,充其量是个‘有污点的国画开山鼻祖’。” 陶兴昌一拍桌子,急道:“胡闹!会画国画不就可以了,哪里来那么多的要求!” 陶笑笑一边敷衍点头,一边歪头又看了看屏幕。半晌,他砸巴嘴愕然道:“网上的人都疯了么……” 这话可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夸大成分,‘疯’一字已经完全形象的描绘出所有人的癫狂状态,没有更合适的字来代替。 兰迪之前发的几条微博被无数人转发,嘲笑与讥讽像是潮水般向着他的微博涌去,吓得他连连删微博,堪称自打脸模范。 看着满屏幕的‘才不配位’、‘跳梁小丑’,以及私信里几个大主顾忽如其来的撤单,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昏,但心中始终仗着A级御画师的身份尚存一丝侥幸。 直到亲信狂奔入门,大叫着:“征兵文书!征兵文书!” 兰迪方才眼白一翻,晕厥过去。 ——完了,他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不同于兰迪家中的一片萧条,网上可谓是普天同庆、群魔乱舞,所有微博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打字人的渴求与激动。 世人千千万,多的是一生平凡的人。他们没有做御画师的根骨,也因为平庸的精神力值而无法做战士,最后只能碌碌无为,从事一些边边角角的俗职。 看见有人捻笔轻笑,他们赞叹这人的英姿,尊称一句‘御画师大人’。看见有人执剑斩敌,他们畏惧低头,眼神流露丝丝钦羡。 但谁还没有一个英雄梦啦? 选择了一个星光熠熠的时代,看见百花齐放,却耽于力不从心,化为泥土与肥料衬托旁人的天人之姿。 午夜梦回之时,又有多少人在恨自己生来平庸,半生蹉跎? 而现在,机会来了! 千般自怨,万般自叹,犹如岩浆鼓动,压抑到一个极点后喷薄而出。 像是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的一声断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屏幕,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死上头那个盖有‘席’字印章的水墨画作品。 “国画!死也要抢到这幅国画!!!” 御画师协会驻扎着一群老妖怪,他们可贼的很,好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早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这些人就悄默默的发了一条微博: 【席画师的遗作《国画》暂时收藏于帝国博物馆。留作研究,永不拍卖!】 一看见这行文字,无数人瞬间傻眼,满腔热情被迎着头狠泼冷水。 不卖?! 天啊,不卖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不计起点,打个漂亮的翻身战,难道梦想要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抹杀掉么? 想到这里,他们眼中的光亮逐渐熄灭,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国画是已经失传的画种,没有人知道席清音为什么会画这种画,也没有人知道究竟还有没有人会画。也许傻乎乎的高兴大半天,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诶?等等! 悲伤到一半,不少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满目茫然的抬头,快速打开微博热搜界面,直接拉到最下面那条热搜。 几乎在同一时刻,‘奥洛菲四手废画铺’热搜的热度疯狂飙升,一路过关斩将踏平其他话题,直冲第一。渐渐的,这消息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扩散范围也越来越广。 有人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眨眼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热搜里的那行小字。待看清后,不少人如遭雷劈,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家售、售卖国画的店铺……老天爷,这是在开玩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兰迪下线,音音还未平反,但别担心,喵喵的店铺将会迎来空前火爆! 第25章 识你二十五 另一边, 看见带有店铺名字的热搜标题疯狂飙升,席清音心里头也非常懵逼。这可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意外之喜啊。 他下意识的退出微博, 打开淘宝店铺的界面。 更让人感到惊喜的是, 店铺的关注人数竟然也在疯狂上涨, 之前还是三万多, 现在很快就要破十万关卡,与之相对应的是私信框也很十分‘爆炸’。 众人的表现说是如狼似虎也不为过了, 一个个眼巴巴的凑上来,感之以情动之以理, 话里话外都在跪求定制国画, 一口一个‘大大’叫的比谁都亲热。 席清音淡定的一个个叉掉,对于送上来的钱财不为所动。比起这些, 他倒是比较好奇御画师协会的另一则预告。 什么叫‘关于他的画作, 后续一个月将会有更重大的消息要公布’? 除了他本人以外,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御画师协会的这算不得‘预告’的‘预告’。眼下店铺评论区下就在热火朝天的交流这个问题。 “上一次御画师协会说要公布国画相关事宜,我他么的居然没有信,也没抢到店里卖的那幅国画,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一次他们又说要公布关于席清音画作的相关事宜, 我说什么也要提前下手!” “晚了哈哈哈哈, 他的画早八百年都卖完了,你想下手也没有地方给你下啊。” “所以说席清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他既然能牛批到开辟新的画种, 为什么要在油画和素描上作假, 表示有点看不懂他这个操作。” “可能天才都是偏科的吧……” “也不一定就真的要屯席清音的画, 御画师协会要公布的可能是其他方面的东西。不过安全起见, 家里那套席清音的画我还是先留在手里,暂且观望一阵子吧_(:3」∠ )_” “什么?你有席清音的画?你是来炫耀的吧,快把这个人踢出群聊呜呜呜!” “你们用脑子想想好不好,席清音连国画都捣鼓出来了,他又怎么可能在素描和油画上头栽跟头???” “别这样说,听说油画第一人曲玉不会削铅笔,素描第一人房丹是个色盲,完全画不了油画。按照这个逻辑,席清音作为国画第一人,e他不会油画和素描还是蛮合理的。” 看了大半天评论,就连席清音自己也想不到他的画到底还有什么消息,值得御画师协会研究一个月之久。 很快,他放弃思考这个无解的问题,转而点开鱼宽粉的私信。就像之前说过的,这次鱼宽粉果然主动来找他了。 这人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发过来的语音激动的含糊不清,透着一股子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蜜汁兴奋。 “大人,您可真是料事如神!现在全部的国画材料全部掌握在我的手里。这下子恐怕就连主家的人也想来巴结我,从我手里分走一杯羹。还有一直和我作对的鱼凉皮领事,几分钟以前他还在冲我冷嘲热讽,几分钟后御画师协会的微博一发,哈哈哈哈您没有看见他那又绿又黑的酸菜脸,可真是可惜了!” 猫咪眼睛微微眯起,摆了摆毛绒绒的尾巴,同样打心底感到开心。不过苦于打字太麻烦,他没有与鱼宽粉聊太多,而是直入正题。 【之前提过的合作,你考虑的怎样?】 对面很快就来了回复: “哈哈哈哈您可真是说笑了,现在的情况还有我考虑的余地么?” 这话说的也没有错,毕竟现在国画的作画方式只掌握在席清音的手中,要是他死活不肯透露出去,那么就算鱼宽粉手里握着大把的水墨资源也毫无用处。 ——压根就卖不出去呀! 席清音没有直接点出,而是故作不懂: 【哦?】 鱼宽粉语气透着活络与亲昵,说:“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国画的作画方式,就只有您知道,您可千万要藏好啦。这种情况不挑明您应该也能看出来,您有才,我有料,只有我们强强合作,才能达到最大的共赢!” 鱼宽粉能在鱼家爬到领事位置,脾性与情商可不是盖的。之前的质疑与不信任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听这个语气听久了,席清音险些以为对面的人是他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想来有点好笑,不过席清音原本的意愿就是与鱼宽粉合作,也没太难为他。只是象征性的又牵着鱼宽粉的鼻子将话题大绕了好几圈,轻微刁难一会,最后终于口风松动。 【好吧,我答应和你签合同。】 鱼宽粉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急不可耐的说:“好的!我们可以合伙开一个垄断性公司,彩头就是我掌握在手里的一百年地蓝星使用权,还有您的国画作画方式!放心,我这边很快就可以拟好合同,到时候在星网上给您过目,可以的话就直接给您发过去。请问您的地址是……” 他现在吃的住的都是金孔雀家。这里可是皇室的地界,地址一报出去实在有点夸张。为了避免麻烦,席清音迅速转移话题: 【话说……合作的话没有诚意可不行。】 鱼宽粉顿住话头,立即道:“当然有诚意!没有比我更有诚意的人啦!您看这样行不行,现在我手头还有很多珍稀资源,比方说油画与素描的珍稀材料,这些都可以按五折卖给您!别说现在,以后您在我这里买东西,都按照进货价直接给您!” 席清音神色没有丝毫松动,他淡定的输入文字: 【光物质的诚意可不能让人满意。不如我们聊聊黑市竞拍会的事情?】 鱼宽粉愣了几十秒钟,语气显而易见的谨小慎微起来,说:“大人,能说的,我上一次都说了。” 【那就说一点不能说的。】 “大人,我只是鱼家支脉,从进鱼家的头一天就有人跟我说,嘴巴该严实的时候就必须严实,您说我活这么大容易么……”鱼宽粉卖惨半天,又说:“那可是a级战犯呐,说了没准我也跟着变成战犯了!” 席清音暗暗抿唇,倒也没有强迫对方。 管家伯伯筹钱肯定是要换什么东西,那么大数字的钱可不是小拍卖会能搪塞过去的。所以他想要的东西很大可能性就在黑市竞拍会。 不过管家伯伯人际关系一直很淡薄,他看起来也不像会与a级战犯有交集,或许……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席清音正准备转移话题,哪曾想星网那头的鱼宽粉瞧他半天没有说话,生怕他生气了,硬着头皮说:“有一件事情说出来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网上基本上也传开了。” 停顿许久,像是在犹豫什么,鱼宽粉终于下定决心,说:“大人,您可熟悉席清音?对他的观感怎样?” 席清音心里一愣,这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就开始谈论起他? 想了想,他的言辞十分谨慎。 【不熟悉,观感一般。】 “太好了!”鱼宽粉立即笑着说,“那我就可以放心说啦。” 哎,怎么忽然有点不妙的感觉…… 鱼宽粉说:“之前您在网上可能也看到过类似的言论,大家都传的神乎其神的,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我这张嘴巴可是金嘴巴,说的都是内幕消息,也就是说,没有掺杂半分虚假。” 席清音耐心旁听,没有插话。 鱼宽粉神秘兮兮继续说:“实不相瞒,这次席清音的枪手也会到场。” “……” 席清音无语半晌,又忍不住打字辩白。 【那些自称枪手的后来不是都查清楚了么,听说都是蹭热度的。】 “非也、非也。”鱼宽粉信誓旦旦说:“那些的确都是假枪手,但这一次,确确实实也是真的枪手。” 其实这个时候席清音心里头已经有点儿怒意了,但是顾及到眼前人只是一个局外人,他很好的保持住涵养,耐心询问:何解? 鱼宽粉浑然不觉,继续道:“因为这一次的枪手可是带着关键性自证而来,而且他会在黑市竞拍会当场把自证展示给所有人看。证据是什么我不能明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既然黑市竞拍会能让他入场,说明那证据的可信度很大、很大。” “……”太过分了! 猫咪气的浑身发抖,一把关掉了星网界面,中断了与鱼宽粉的谈话。 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玄幻,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继有人蓄意引诱他拍下交易画作的视频并且恶意剪辑以后,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一个他的枪手? 这可真牛皮,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枪手,之前沸沸扬扬的‘枪手论’也只是大家的猜测,现在这人还信誓旦旦的放话说掌握关键证据到场展示—— 可去他么的关键证据吧,这都快鬼扯到天上去了! 以往s高岭之花的时候,为了高冷的形象,有许多表情不能表现出来。现在都变成猫了,还怕什么人设崩塌。 猫咪翻了好几个大大的白眼,气的紧紧咬住后槽牙。原地刨了几下土,他忽然正色。 不行,他一定要到现场看看!不能让这个自称枪手的人得逞! 不仅仅是管家那边的问题,现在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枪手。如果说之前席清音想去拍卖现场调查的意愿是百分之五十,那么现在光荣提升了,是百分之一百的想去。 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的画出30分以上的国画,拿到猫猫面具变成人。到时候戴着面具去黑市竞拍会现场,当面和那人对峙。 他还真就不信了,光明磊落的画了十几年画,一笔一划都对的上日期。到底还有什么样神乎其神的证据,竟然能证明那画不是他画的。 说到30分的国画,他的脑子里立即想起了‘灵感缪斯’容云景。 刚刚一连串冲击来的太快,他都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去看这只金孔雀。不知道这个人看见网上的消息,是不是会替他感到开心呢? 席清音立即退出传承之地。在里头耽搁了这么久,飞行器早就回到了金疙瘩。 窗户外边是熟悉的金色装潢,空空荡荡的机体里只剩下机器人女仆。 猫咪跳跃到舱门边,面无表情的刨了几下门,发出‘斯斯斯’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不一会儿就有机器人女仆满脸心疼的过来,替他开了门,一边开门还一边极其人性化的抱怨:“席画师一有新的消息,殿下这边就高兴坏了。竟然都忘记自己还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猫咪还是面无表情,他早就知道金孔雀是一个狗男人,根本不做任何希望。门一打开他就直冲冲的跳下飞行器,飞快的窜了出去。 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金疙瘩里面特意划分出来的地下停机场。 席清音认路功底一般般,在停机场里绕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向上去的电子通道。又等了一会等到有人通行,这才找到机会重返地面。 本以为很快就能在金疙瘩里边找到容云景,哪知道蒙头蒙脑的转悠了好几圈,就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倒是有不少女仆来来往往的往外走,穿着整整齐齐打扮光鲜靓丽,看上去心情很好。 从她们的闲谈中,席清音得知容云景心情可谓是一片大好。 他先是直接给金疙瘩里的女仆们放了好几天的假,还送出不少珍贵的小礼物。在礼物送出以后,他叮嘱大大好好与家人团聚,自己却孤身一人去了阁楼。 想想也对,怎么刚刚就没有想到呢。 阁楼是容云景的秘密花园,里面装载了属于他的小秘密。遇到今天这种天大的喜事,依照他那迷弟的小性子,第一反应肯定是想一个人在秘密花园里待着庆祝,不被人打扰。 想到这里,猫咪绕开人群,朝着阁楼的方向跑。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从阁楼天窗跳入,脚步轻巧的踏着房梁,眯着眼睛朝下看。 阁楼的装潢与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画作的摆放位置一点儿也没有变化,浩浩荡荡挂满了四面的墙壁。之前听说容云景在拍卖会收集到管家伯伯手中剩下的所有画作,这可是一个大的搬运工程,想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搬,不然阁楼墙壁只会挂的更满。 打眼一看没找到容云景,席清音也不着急。他用墙壁上的某幅画做了一下垫脚,又弹到一旁的梁柱上,小爪子磨了好几下,他的身体方才缓缓滑落至地面。 等到在地面上绕了一大圈都没看见容云景的人影时,席清音这才发觉有些不大对劲。 不是说他孤身一人进来了么……人呢?难道正好和他错开了? 席清音真情实感的绕着阁楼又找了一圈。这儿也没有,那儿也没有,就在他怀疑容云景是不是真的离开的时候,小梅花爪子却猛的一踏空,在半空中直愣愣的扑腾了好几下。 “喵——” 惨叫声破口而出,阁楼里不断回荡着小猫的惨叫声,却已经看不到猫咪的踪迹。 落地比想象中来的更快,也没有那么疼痛。猫咪在空中翻转了下身子,安静的四脚着地,沿着楼梯缓步向下走。 一片黑暗中,席清音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虽然早就知道帝国的有钱人家都会准备一两个密室,但真正亲眼看见的时候,感官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况且阁楼已经算是一个独属于容云景的秘密花园了,谁知道这秘密花园里竟然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秘密通道,寻常人见了恐怕都得觉得奇特。 得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才能让容云景将它藏的如此深呢? 耳边是如同鼓锤般的心跳声音,这条长廊很黑,也非常深。能明显的感到地势一直在向下,楼梯变得越来越陡,空间也越来越狭隘。 与其说这是一个密室,倒不如说更像是墙与墙之间没有漆起来的一条小缝隙。直到深入大概百米,才恍然之间看见了尽头。 墙下只有一个支起来的小台柱,再无其他物件。当然,容云景也并不在这条小密道内。 猫咪心中奇异,灵巧的蹬着墙体,缓慢的爬到台柱之上,蹲在一旁凝神观看。 台柱上有一个黑金铁皮箱,里头用深红色的绒毛毯子垫着,毯子上还托着一个闪着水蓝色光芒的通透珠子。 这颗珠子只有人的拇指大小,但品貌与闪烁的光芒都十分夺目,整体看上去饱满丰润,璀璨无瑕。古人云鲛人泣珠,然而跟眼前的宝物比起来,恐怕就是美人鱼的泪珠也要略差一筹。 思考间,珠子表面光华流转,隐隐约约有白衣的人像浮动,细看又只剩一片细腻的珠面。 原先席清音还以为自己眼花,可是当他蹲在一旁又守候了两三分钟时,同样的景象再次出现。 这下子可没有再看错了! 猫咪赞叹的眼神一转,变为惊叹。 好看的珠子只会让人赞叹,但要是又好看又有奇异的功能,那么与之而来的便是惊叹。 这珠子出名的很,学名叫‘浮光’,它的功能效用其实远大于观赏价值。相传浮光是思念逝去妻子的工匠而作,可全息模拟出一个人印象最深刻的记忆。买下地蓝星球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然而那个数字跟眼前的浮光比起来,却仍然是九牛一毛。 席清音也只在书籍上看到过这玩意,现在还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见着实物。 猫科动物的好奇心是与生俱来的,灵猫一族的好奇心更是犹有甚至之。 老实说,席清音感觉眼前就像是摆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金矿似的,不由自主的就伸出小梅花爪子,好奇的触碰了一下。 没想到下一秒钟,眼前忽然绽放巨大的光亮,茫然之间他只感觉四肢离地,空间被迅速压缩,整个人像是煎锅上的牛排一样被翻来翻去,等翻的头晕眼花辨不清前路之时,身旁的环境已然大变。 ……老天,浮华的机制这么容易被触动的么?! 别的宝物要么是滴血要么是火烤,搁您这怎么就摸一下就触动了啊啊啊! 这个时候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在浮华里边,他似乎可以保持记忆里的状态,当时是人,那么现在也必然是人。 晃了晃纤细的手掌,席清音扶额长叹。 此时的他一身白色精致华服,长发未系,散乱的飘在后腰周围。 足下是郁郁葱葱的绿草地,抬头望天,有艳红色的雨滴正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那些雨滴落到他的周围,都会被伞布分隔开来,掉落在地上,这样一来他身上的华服始终纤毫不染,清冷如初。 天下红雨,这是战场的标志。 席清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抚平衣摆的褶皱,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在战场标志性的红雨,陌生则是在于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更别提什么记忆深刻了。 不过这红绿的诡异配色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个东西——容云景那幅鬼斧神工的工笔画。 那狗屎一般的配色和眼前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席清音心里头开始浮现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可能。 该不会,这里其实是容云景的记忆吧? 脑子里刚浮现这个念头,下一秒钟,身后忽然传来嘶哑的男声。 “救我……” 席清音猛然愣在原地,一寸一寸的转头,哑然的朝着草丛中看去。等到真正的和草丛中那双清亮的眸子对上,他只感觉头皮像是猛然炸开,从头直接麻到脚。 鲜红色的雨滴顺着杂叶滑落,像是砸在人的心尖上一般,‘咚咚咚’的很是吓人。 容云景正卧在血泊之中,浅褐色眸子一眨不眨的看他。仔细看去,他的大部分躯干被杂草叶盖住,那张无数女孩魂牵梦萦的脸现在满是血污,冷白皮在红雨与鲜血的衬托下更显光泽,看上去依旧金贵傲人,不见半分狼狈。 几乎在一瞬间,席清音就知道地上躺着的绝对不是浮华模拟出来的记忆。 这就是容云景,就是昨天夜里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金孔雀,那种带着爱慕和怀念的炽热眼神,怎么看怎么迫切,怎么看怎么真实。 直面这种眼神,席清音瞬间就慌了。 雾草!现在该怎么办? 他现在铁定是误入容云景的记忆了,然而浮华展露的仅仅只是记忆,影像当然不可能自主的作出非记忆动作。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就不记得在战场上见过容云景,自然也不可能原原本本模拟出容云景脑子里的记忆。 要是有出入,那还不是分分钟暴露么?! 席清音自顾自焦急半晌,当然,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 浮华正牵引着他走过去。 长久s高岭之花的人设,基本的套路席清音心里头已经完全熟悉了。他深吸一口气,心知考察演技的时候到了! 持伞青年步伐轻缓,面色冷淡至极的走近。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长发,发尾随着风逃走的地方微微扬起,又缓慢的落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走到眼前,青年敛下眼睫,轻声道:“你受伤了。” 就算只是一件御画师战袍,也能被这个人穿出不一样的感觉。清冷冰寒,宛如净水莲花般孤高,又似云雾般缥缈无踪。 容云景愣愣的看着席清音,这画面他进浮华看过千百次,却始终百看不厌。 特别是这一次,眼前之人尤其的鲜活,鲜活到他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激动,牵带着他的心就像糖霜遇水一般,瞬间软化下来。 鲜活到他都忍不住—— 容云景忽然坐起身,小心翼翼的擦干净手指头,凑近过来动作珍惜的捧着席清音的脸,看了很久,眼神复杂而又挣扎。 另一边,席清音的脸被托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 他面上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心里的小人却早就张口咆哮:这位太子殿下,你不是身上有伤么!忽然不按照剧情走,你这样就让我很难弄诶! 现在到底该按照原来的动作对着空气无实物表演,还是应该顺应着容云景的动作来呢? 席清音陷入了沉思。 似乎终于挣扎出了一个结果,容云景眼神一定,他紧张兮兮的闭上眼,颤抖着手猛的将嘴巴覆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席清音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唇上忽然一软,吓得他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了容云景,捂住嘴巴满眼惊愕。 谁知道金孔雀明明是干坏事的那一个,却好像比他还要慌许多。这人几乎瞬间就红了大半张脸,呆呆的看着他半晌,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慌失措。 对视之间,席清音脑子瞬间嗡嗡作响。 ——糟了!刚刚不应该推开他的! 第26章 识你二十六 席清音因为心中气恼而面无表情, 容云景则是因为震惊而表情缺失。就这样,两人呆呆的对视了好一会, 还是容云景首先开了口。 “席……” 说了一个字他就说不下去了, 不同于记忆里千篇一律的动作和眼神, 现在眼前这个人很鲜活, 鲜活到容云景不得不怀疑…… 他不敢深想,努力平复略显急促的呼吸, 眼圈不知不觉的就红了,颤抖说:“你不是浮华模拟出来的, 对不对?” 席清音哑口无言。 容云景瞬间激动, 身子不知不觉的前倾,连带着眼神也微微闪烁着光, 小心翼翼说:“你还活着, 是么?” “……”席清音还是沉默, 沉默的同时内心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崩溃。 他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手足无措的状态,满脑子都是‘麻蛋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初吻说没就没了’,还是给了个脑子长了泡的沙雕! 虽然这个沙雕长的很好看, 气质也很好还很有钱……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席式装逼法则第一条:当面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情况时, 首先务必要保持沉着冷静, 然后最好轻轻蹙眉,摆出一种有苦难言的怅然眼神看向右侧方。往往这样, 别人都能自己给自己洗脑, 真情实感的脑补出几千字的小剧场, 百试不厌。 脑子里这样想着, 席清音立即作出相应动作。 身着御画师战袍的青年侧目看向远方,微微抿唇,神色哀凄,满是悲凉。他脑后的墨发四散,发尾被风缓慢的带起,发丝间显露出一点一毫的天空红云,道不尽的惘然。 与此同时,他微微启唇:“看。” 容云景当即就被席清音这个表现给唬住了,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向侧方看。 红雨遮天蔽日,眼下一片青翠,稍远处是战后的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看什么? 容云景先是愣了好几秒钟,转而神情肃穆。转念之间就想了许多。还能看什么,肯定是看人民的悲怆,看战争带来的痛苦……是不是借此在传达着什么呢?联系到近来发生的种种事项,他的眼神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席画师从小冠有天才之名,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结交的人群也都是世家子弟。更何况他还曾经拼死保家卫国,谁知道到头来保护的人群反倒成了伤他最深的人。像他那样自信又强大的人本就生来骄傲,就算对欺辱不反驳也不置评,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样子,但实际上心中总会有那么一点点酸楚吧? 想到这里,容云景最开始的激动与兴奋瞬间被压抑到最深的地方,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心疼。 顿了顿,容云景抿唇说:“辛苦了!” “……”席清音哽住一口气,这个人又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啊啊! 这边,只是一声辛苦显然还没有让容云景罢休。他正要准备继续说话,却忽然顿住,与此同时,四周空间猛的压缩。 席清音心头一震,差点没兜住表面的云淡风轻,险些露出笑脸。 ——太好了,看来浮华终于开始矫正了! 席清音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重新变回一只猫,刚要站起身,容云景却猛的拉住了他的衣摆,急道:“等一下!” 他是这次浮华记忆的主人,身体状况自然也是模拟记忆里的伤势。身体因为伤痛而挪动不了,容云景只能死死的拽住席清音的衣摆,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也许是受到记忆主人心境的影响,浮华空间忽然变得暴躁且极度不稳定,看着随时有崩塌的可能性。 红雨劈头盖脸的朝着两人席卷而来,却在靠近席清音的时候都十分巧妙的避让过去,看样子容云景即使在十分危难的时候,潜意识里也依然在保护他。 见状,席清音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很快,他就抛去了这份犹豫。眼下不是和容云景摊牌的时候,至少以他现在的这种连人身都不能很好维持的悲惨境况,绝对不可以。 席清音狠心的咬咬牙,用力将衣摆从容云景的手中抽出,转身就走。 容云景大声说:“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帮到你,我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你!” 席清音没有说话,低着头加快脚步。 容云景急不可耐又支起身子,想要追上去,却苦于浮华模拟的伤痛太逼真,胳膊根本使不上力气,导致他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满是血污的衣服又沾上泥土与草叶上的红雨,彻底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原本还不算太狼狈的人很快变得十分狼狈。 听见身后一声闷哼,席清音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空间压缩的愈发厉害,他的大脑也一阵阵的发昏。 狂风骤雨的咆哮中,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在声嘶力竭喊着什么,任凭他怎么凝神去听,也只能磕磕绊绊的听见几个词语:“……有朝一日……相信……复活你!” 风停下来的一瞬间,一切静止了。 最近宫殿里稍微机灵一点儿的人都能察觉到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似乎放了个假回来,宫殿的主人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先的殿下十分温柔,还特别体恤仆人,从不为难他们。但大家都能看出来那只是对方骨子里就带着的教养,并不能真的证明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 殿下的好心情是实打实可以看见的,对他们的好也是十分真心实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殿下心情一好,仆人们自然也跟着开心起来。这几天就连猫咪喝的羊奶粉好像也多撒了把糖。 仆人们都不知道原因,但席清音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废话,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自那天在浮华珠里装了一把逼之后,席清音感觉自己的马甲简直是一天比一天危险。 今天容云景能把当时跳崖的松息涯翻个底朝天,明天这人就能访遍他以前常去写生的地方,几乎掘地三尺的想要找到他。 开始的时候席清音还真有点担心,总担心哪天金孔雀破门而入,拎着他的小尾巴满脸认真说‘我一定要把你变回人’。后来他发现自己实在多虑了,这个人寻人根本毫无计划,宛如大海捞针般盲找,肯定是什么也找不到的。 连续过了好几天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自始至终席清音一直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第四天夜里,猫咪的小被窝鼓动,他又一次潜入了传承之地。 刚打开连续四天都没有登录的星网,鱼宽粉十几条私信劈头盖脸的砸了上来。 与此同时还有很多求开定制的私信,席清音看都看不完,只能选择不看。除此之外,他总算记得重点关照了鱼宽粉。 这人看上去言语崩溃,俨然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席清音快速滑过对话框里几千字的小论文,直接回了一句——可否讲重点。 也不知道鱼宽粉在星网屏幕前头眼巴巴的守候了多久,几乎席清音发出私信的下一秒钟,他就连续发了好几个感叹号过来,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声嘶力竭: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私信也不回,我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差点以为你危害了谁的利益被暗杀掉了!你要吓死我吗?!!!】 席清音瞬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他担心太张扬会被容云景直接查到店铺头上,就想着歇几天,等容云景排查的稍微没有那么严格,再重新出山。 于是乎,这几天里,白天他都趴着一动不动忙着思考人生,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偷金孔雀藏起来的墨水,晚上更是连上都不敢上店铺。 自从那一次微妙的同床共枕的经历后,容云景就防他防的很厉害,说什么也不肯让他靠近卧室……虽然心中吐槽了千万遍,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他腾出了画画的空间。 不过正是因为这四天时间里一直没有和鱼宽粉联系,席清音也就只能十分穷酸的用偷来的墨水画画。深更半夜没有人打扰,所以效率还算快,几天时间里他就完成了整整五幅国画和一张油画。 国画放在石台子的评分均极低,大多不过13分,精神力波动检测均在零点几。不过即便如此,相信放在店铺里也必定是抢手货。油画也还是老样子,评分在30多分接近40,距离陶笑笑想要的50分水平简直是天方夜谭。 两个画种都遇见了不同程度的困难,席清音心中并没有气馁,依旧斗志昂扬。 手上握着画,心中自然有了底气。猫咪翘着小尾巴,认真的用一指禅敲键盘。 【这几天一直在闭关作画,等国画第一批颜料从我的店铺上架后,我可以将这几天新画的五张国画直接拍卖,用这个做噱头吸引顾客,一定比到处打广告强。】 他都这样说了,看起来很为合作考量的模样,鱼宽粉自然就无话可说。对面沉默了好几秒钟,忽然发来一段语重心长的语音。 “货已备好合同已拟好,万事只等你……不过这些不急,你最好还是先去店铺的评论区看看吧。连续好几天没有消息,那些人都快疯掉了。” 席清音一愣。群众激动的情绪他大概能理解,但快‘疯’掉是个什么意思? 顺着鱼宽粉的指示,他顺势去店铺的评论区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看去就颇为无语。 这几天网上出现不少‘假国画’,通俗点来说就是拿着画笔胡乱画的,毫无精神力注入,更别谈疗效。 虽然四手废画铺有strawberry与奥洛菲竞拍那一日的热搜加持,看起来可信度比那些假国画稍微高一些。但事后奥洛菲第一时间发文澄清说当时只是好奇想买,并不知道这家店铺详情。strawberry更是买完画就自此消失,连人影都看不见。 这样一来,那副卖出去的国画功效怎么样,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评论区最多的就是质疑,有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联起手来的炒作,也有说后续就算店主能拿出来国画,也无法证明那画真的有疗效。 最可怕的是,有不少媒体都在发通告说这件事情,并且口风出奇的一致。描述文字虽然都是‘可能’、‘也许’、‘仅仅是怀疑’,但仔细看来,他们都明明白白的在说一件事:别傻乎乎的被骗了,这家店只是一场炒作而已! 猫咪焦急的在星网屏幕前来回踱步。 现在就算找strawberry出来作证也没有用,该怀疑的还是怀疑,该带节奏的还是会带节奏。没准到时候媒体直接把strawberry打成店铺的托,那就更讲不清楚了。 想了想,他决心先登录微博看看舆论方向。 帝国的微博和淘宝共同由星网运营,两个平台的账号自然也可以共用。也因为这个原因,席清音当天用‘我有四只手’注册的微博账号很容易就被不少人找了出来,疯狂他。 【站出来说句话呗,装死四天,我也是服了哦我有四只手】 【我有四只手 大大、大大!我之前就在追你的油画和素描,你到底会不会国画求出来说一声啊!我这几天在评论区帮大大说话,都快被人骂死了1551】 【这种时候就必须要艾特老大出来了,吾等five界领头羊鱼木槿我有四只手】 【我有四只手鱼木槿老大你不是商界太子爷么,跪求你封杀我有四只手好不好!求求你了,他欺骗了我的奥洛菲女神啊啊啊!女神太可怜了,我有四只手死不足惜!!!】 【鱼木槿老大快去封杀我有四只手!】 看到这里,席清音气的直翻白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无奈在于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惨,莫名其妙的怎么总是被人泼脏水,上次是说找枪手,这次则是欺骗和炒作。好笑的点则是他们竟然让鱼木槿封杀他。 以前席清音和鱼养年玩在一起的时候,鱼木槿还不知道在哪家医院抠脚养病呢。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形势完全不一样了。鱼木槿是主系,鱼宽粉是旁系的,这两个人撞上的话后者一定讨不到好处。 想到这里,席清音迅速发了一条微博。 【声明:从未作假炒作,清者自清,一切真实。s今晚将进行国画拍卖。】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被数十家守株待兔的媒体抓到小尾巴,立即转发歪解语意。 废画铺老板声明、我有四只手拍卖、自炒的最高境界等话题迅速的被送上热搜。 看见热搜,不少吃瓜群众纷纷转发嘲笑:“这句话的重点该不会是今晚国画拍卖吧。鱼木槿快来封杀这个店主吧……” 一条条微博发出去一时爽,不过很快,吃瓜群众们嘴里的瓜可就兜不住了。 老天爷!鱼木槿竟然真的出面了! 点进鱼木槿的微博界面还能看见他刚刚才发的文字。商界太子爷身体不好天天养病,万年不发一条微博,以前大家也经常开玩笑般艾特他让他出来封杀人。这位老大高冷的很,从来没有回应过一次,怎么今天就有闲工夫啦? 难不成……还真的要封杀我有四只手?! 想到这里,吃瓜群众忽然振奋起来,激动的点进微博一看,瞬间就犹如当头被人打了一棒槌,直接傻眼了。 【鱼木槿v:请不要继续我,你们可能不知道,鄙人有个网名叫strawberry。】 第27章 识你二十七 看见鱼木槿的微博, 不少人直接呆滞在电脑屏幕前,满脸怀疑人生。 strawberry?是他们知道的那个strawberry么?! 将strawberry与鱼木槿联系起来, 简直是满满的违和感。一个是著名的‘商界太子爷’, 出身时就一副病躯, 但硬生生的凭借聪颖的头脑在鱼家站稳跟脚, 商业头脑更是无人能比。另一个呢,是拍卖的时候精打细算, 一次只加一万华币,看起来又抠又贼的草莓兄。 骗人的吧?也许只是同名? 就在众人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 鱼木槿又雷厉风行的发了一条微博: 【鱼木槿v:这几天一直没有出面说明, 也没有在店铺下面发过评论,首先对店主感到十分抱歉。剩下来的, 大家自己看视频吧。】 文字到这里结束, 微博下头附有一个短视频, 从预览框可以很容易的看见鱼木槿带着笑意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格外好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比以往见到的都要好上一点。 见状,众人满怀疑虑的点开视频。 鱼木槿坐在一个皮质沙发上, 身体看上去很瘦弱, 皮肤惨白, 但眼神却极亮。 隔着视频都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激动与嘶哑:“这几天我一直在尝试感应画作,一开始发现什么效果都没有, 还有点怀疑是不是买到假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我发现眼中的世界逐渐清晰, 私人医师也说我的身体好转不少。所以……我希望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观看视频的众人都目不转睛, 猜测鱼木槿后面可能是要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鱼木槿就满脸严肃的挥了挥手,有仆人从侧面走来,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个半只胳膊大小的仪器。 一看到那仪器,众人神情一震。 不愧是商界太子爷,一出手就是大招! 这仪器叫做‘测魂器’,是专门用来检测人的精神力波动,一般每个御画师协会分所都会有配备。寻常人家的孩子满月之时都会有一次免费测试的机会,如果没有成为御画师或者战士的天分,那么后面基本上是没有再碰到此仪器的机会了。 拍卖时那么精打细算,但现在这么珍贵的东西,鱼木槿说买就买了,可见他对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看重。 有了这个对比,众人恍惚之间好像也被弄得慎重起来。 鱼木槿将手掌附在测魂器的托盘上,在他手掌附近有一个电子表盘形状的物品,此时的表盘正对着镜头。 【50……60……65……70……】 测魂器的光芒越来越亮,表盘缓慢提升到‘72’这个数字。这个时候,众人的心也越提越高,越来越慌。 72这个数字通常是一个分水岭,是隔断御画师、战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天然鸿沟。只有超过72,才代表测试者还有提升的可能性。 要是不超过……那就还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普通人’。 当光亮到达一个程度时,表盘的数字还是‘72’,分毫未动。持续了大概十秒钟,观看视频的人叹气的叹气,惋惜的惋惜。 “什么嘛,我还以为真的会发生奇迹呢。” “有生之年我能等到第二个会画国画的人吗呜呜呜……” “鱼木槿怎么还把手放在上面,表情看上去好可怜呀,心疼。” 可是很快,众人猛的闭上嘴巴。 表盘上的数字在经过长时间等待之后,就像石头冲出石缝般,‘嘣’的一下蹦到了722。 “之前有很多人都开玩笑说我是废物界的老大,是很多废物眼睛里的楷模。甚至还有人调侃我身残志坚的。” 鱼木槿颤抖着收回手,捂着嘴巴边咳嗽边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收敛笑意,耸肩轻声说:“喏,我以后不是废人了。” 屏幕猛的变黑,显然,这个视频已经播放结束。但观看视频的成百上千万人纷纷愣神,下一秒钟,他们像是疯了一般霍然起身。 要论起帝国最出名的废物,当属鱼木槿莫属。现在他竟然真的跨越72的关卡……刚刚我有四只手说什么来着? 对了,今天晚上还有国画的拍卖! 众人颤抖着手,刚刚还不信,只是几分钟不到就完全转换心境,恨不得一窝端的往四手废画铺钻。生怕晚了一秒钟,那画就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另一边,席清音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个视频,心里也有点开心。 一开始并不知道strawberry就是鱼木槿,也不知道那张随手涂鸦的国画最后会落到他的手上。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也许,那副画他会画的更认真些吧。 猫咪眯起眼睛摇摇头,摇去脑海中那些昂长又深刻的年少回忆。 也许是当年的情分使然,他始终对陶笑笑、鱼木槿这些小辈怀有一份照料之情。陶笑笑需求的国画是这样,鱼木槿的病弱躯体也是这样,这些都是他心头放不下的事物。 自顾自感叹了一会儿,席清音又关闭微博,打开星网,给鱼宽粉发了条私信。 【事情解决了。】 鱼宽粉刚刚一直披着马甲在店铺评论区劝架,忽然收到这么一条私信,瞬间有些懵逼,惊讶发来语音: “什么?!这件事我都没法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摆平了?四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现实生活里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总感觉在世御画师里,好像没有哪一个和你特别符合的……” 席清音心中长叹气。觉得没有人符合,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世’呀。 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深层次交流,想了想,他回复道: 【我就是一个很平庸的御画师,没什么背景。这件事也不是我摆平的,是鱼木槿。】 “噗咳咳咳咳咳咳……”鱼宽粉更惊讶了,被口水呛得咳嗽半天才又说:“能叫的动那位大佬帮忙摆平这次的事,你还说自己没背景!” 【不……】 席清音刚要再打字,对面又发来了语音。 “不用解释了!四手,我懂的,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大佬!只不过不喜欢表露,还特别谦虚!” 鱼宽粉的声音十分高昂,隔着语音里还能听见他拍桌子的声音,看样子简直崇拜与激动到一个极点。 席清音:“……” 这事还没有办法说清楚了么……算了,等鱼宽粉时候自己看微博应该就明白了。 与鱼宽粉签订了电子合同后,关于实体合同的部分,两人交流了一下,都觉得不急。可以先限量卖一次国画颜料,看看销售情况。 等一切东西准备就绪,早已经有大批次看见微博的网民‘哗’的涌入店铺,嗷嗷嗷的叫唤着,不断在评论区刷屏。 “晚上九点整,大大的店铺还没上新,记仇。晚上九点一十,大大的店铺还没有上新,记仇x2。晚上九点三十,啊啊啊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大大你去哪了!” “天啊,本来还有点不信国画真这么有效果。结果刚刚看见微博上好多大佬都蹲守在这里,准备抢画。就连那些大佬也求,我还在矫情着什么,姐妹们,冲呀!!!” “大大我们错了呜呜呜,之前不应该质疑您的。求你快上国画吧,有国画就是爹,或者您愿意的话,当您孙子也成啊!” 看见最后一条评论,席清音差点没忍住笑。 以前都叫他老公,现在倒好,直接变成叫爷爷了。 可以的哇,直接升了两辈。 往下看了一会评论,鱼宽粉那边的销售渠道终于准备好,商铺里的颜料分类也已经初步弄好,万事就绪,只欠东风。 这‘东风’,自然是席清音紧赶慢赶弄出来的五幅国画咯。 他心情极好的直接在店铺发出公告:【今晚十点钟,准时开始拍卖。】 公告一出,评论区瞬间爆炸,变得比之前火热十倍不止。 蹲守在拍卖栏底下的人群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店铺的粉丝数量也在等比增长。 无数人重金求画,私信一箩筐的朝着席清音的账号里砸,他看都没看,直接点了叉。 越来越多位高权重的人发现这一点:店主实在是太高冷,不回私信也根本不care钱。 习惯了定制画作与各种特权,忽然遇见一个和别的御画师不太一样的,他们心中无奈,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含泪点了关注店铺。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十点一到跟着一起竞拍呗。 他们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店主啊,‘清新脱俗’到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将画作设定好拍卖时间以后,席清音迅速地关闭星网,退出传承之地。 总共五幅画,按照一个小时一算的话得拍卖五个小时以上,有这个闲工夫盯着店铺,他还不如睡个香甜的觉,补充下睡眠呢。 这几天白天陪金孔雀出门找人,晚上又要进传承之地作画,算起来,他竟然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猫咪兴致高昂的将小被子扒拉出一个暖乎乎的团团,刚躺下去准备睡觉,窝外面忽然伸出一双罪恶之手。那手猛的抓住他后脖子的皮,一把就将他给揪了出去。 女仆可不会这么粗鲁! 猫咪惊吓的浑身一颤,尾巴竖起,待看清眼前衣着华贵的人,他气的大叫一声:“喵!” 容云景一脸严肃:“带你去见一个人。” “喵喵喵……”猫咪几乎要哽咽。 白天出去找人,怎么大半夜的也要出去找,你还有完没完啊啊啊! 容云景丝毫不觉猫咪的愤怒,只以为是自己下手太用力。 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想着这几天在网上学到的动作,拿食指轻轻搔了下猫咪的下巴。看见猫咪舒坦的眯起眼睛,容云景新奇的勾起唇角,又尝试着挠了挠同一个位置。 不一会,手心里的小动物呼吸逐渐变得清浅,竟然直接在他的手上睡着了。 “就知道龇着嘴巴凶我。你看,你看,睡着了吧!看你怎么凶我哈哈哈……揪耳朵都揪不醒,睡的可真死。” 碎碎念一会,容云景不知怎地就勾起唇角,指尖弹了两下猫咪的耳朵尖。 这个地方出了奇的敏锐,一碰就缩一碰就缩,跟朵会害羞的小牵牛花似的。 连连戳了好多下,容云景偏头看向一侧,冲早已经站立等候许久的女仆扬了扬手中的猫,眼睛亮亮说:“快看它的耳朵——” 女仆们被眼前一幕萌的肝颤不止,纷纷捧着脸出声:“天啊,好可爱!” 容云景满意的挪开视线,扼制住唇边的笑意,佯装不在意的说:“没有那么夸张,其实也就一般水平的可爱吧。” 睡梦中,猫咪动了动耳朵,忽然打了个小小喷嚏。 他不在意,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巴继续睡,全然不知某只金孔雀竟然胆大包天的瞄上了他那对可怜的小耳朵。 第28章 识你二十八 不知道睡了多久, 猫咪是被人戳耳朵给戳醒的,醒来的时候, 夜色极深。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抻了个懒腰,容云景正端坐在一旁,温润和煦的垂目看文件。 仿佛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他眼神都不带偏一下的,乍一看正经的不行。 嗯?怎么耳朵痒痒的? 猫咪用小爪子扇了下耳朵,连着挠了好几下又晃了晃脑袋, 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翘着小尾巴很骄傲的迈步到文件上, 一屁股直接坐在纸张正中央, 面无表情的看着容云景‘喵’了一声。 容云景:“……” 容云景抬起猫的后半个身体, 将它挪到文件纸张之外的地方,继续看文件。 猫咪在原地趴了两秒钟, 忽然伏低身子,做助跑状。容云景眉头一挑,还没有新的的动作呢, 就被冲过来的小猫咪‘啾’的一下抱住了手。 容云景笑的眼睛都弯了, 晃了晃手说:“挪下尊臀,好不好啊?” 猫咪半个身子抱住笔, 下巴搁在笔的顶端, 屁股还坐在执笔人的手上。整张喵脸的表情十分有灵性,几乎眼神里都透着几个大字:既然你不让我睡觉,那就不要工作了。 一人一猫对视好一会儿, 容云景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左手从猫咪爪爪里救出钢笔,握着笔继续签文件做批注。 “?!”猫咪眼睛都经不住瞪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左手写字,并且左手写出来的字还和右手的一模一样。 常常听说帝国月光十项全能,什么稀奇古怪的技能都会。以前席清音还有点不相信,觉得可能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假象,现在看来,其中竟然还有几分真功夫。 左右手都能批改文件,这下子席清音也没了法子,只能坐在一旁,脑子里想着睡前听见的话。 带他去见一个人?谁啊? 之前白天去找‘席清音’,金孔雀都是直接把他拎走,从来不说去找人见人。这一次特地从小窝里把他扒拉出来,连蒙带拐的揣上了飞行器,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飞行器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期间席清音冥思苦想,一直想到容云景签完所有的文件,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不过刚下飞行器,一看见附近的环境,席清音瞬间了然。 夜色再深,他也不至于不认识自己的家。 席清音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死气沉沉的趴在容云景的怀里。 有的时候他真的想晃一晃容云景的脑袋,看看能不能从里边晃出水来。 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放弃呢? 单单凭借浮华里的一个出现没几分钟的身影,就倔强而固执的来松息涯底下,翻了又翻,寻了又寻。整个涯底的土可能都被他松了两三回了,连片衣角都没找到……看着,还怪让人心疼的。 短暂的感伤了几秒钟,席清音就猛的感觉不对劲。 不对。 前几次飞行器都是直接停在涯底,这一次是停在涯顶,而且就停在他的家门口。 联想到容云景之前说要带他见一个人,席清音瞬间就想明白了。之前因为一只猫结缘,所以作为礼貌性,这一次容云景也带上了猫,以表示对管家伯伯的善意。 想到这里,席清音抬眸望向幽深的阁楼,在看到阁楼正前方那个衣着整齐的佝偻身影时,他的内心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以前夜里作画没有灵感的时候,他经常会走出阁楼,在楼附近蹲着看花看虫看草。这个时候管家伯伯总是会‘啪’的一下子打开阁楼外所有的灯,披着外套给他泡上一杯温热的牛奶,催促他早点回家,外边冷。 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深夜,没有了他习惯性的半夜游走,管家伯伯也不开灯,就这么孤独的站在一片漆黑中,一动不动。 飞行器里边下来十几个微型机器人,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朝着阁楼方向飞去。等到达阁楼门时,管家打开门,让那些机器人进门。不一会,这些机器人就小心翼翼的捧着各式各样的画作,又往回飞。 这些应该就是容云景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数百幅画作。白天运画实在是太招摇,大半夜的要隐秘许多。 察觉到这一点,猫咪认真的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一幅画作。 当看到其中一幅色彩鲜艳的薰衣草油画时,猫咪眨了眨湛蓝色眼瞳,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挣扎的想要凑近了看。 那幅画是战前所作,有好几次都被归类于卖品中,都被管家伯伯偷偷的又放回非卖品。他曾经试图劝了好几次,后来发现伯伯是真的很喜欢这幅薰衣草油画,这才打消了卖画的念头。 现在怎么会连这幅画都给卖掉了? 猫咪挣扎几番无果,被容云景捏住两只小脚,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容云景靠近阁楼,认真说:“我会好好照看这些作品的,绝不懈怠。” 像是才意识到身边有人靠近,管家这才舍得将视线从过往的画作上挪开,愣愣的看向容云景。 顿了好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殿下。” 容云景单手抱猫,另一只手快速搀了他一把,说:“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得不说,容云景关键的时候还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掉链子,竟然一下子就问出席清音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猫咪用力从容云景的掌中抽出小爪子,松松的搭着,湛蓝色竖瞳一眨不眨紧盯管家。 管家眼神恍恍惚惚看向那些画,摇头说:“身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席清音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容云景却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依旧关照的询问:“老人家最近精神感觉怎么样?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可以来皇宫找我。” 管家疲倦的笑了笑,说:“劳烦您的关心,精神也很好,就是最近做梦有点多,老是梦见以前的事情,还梦见过小主人入梦来找我。” 容云景神情一顿,斟酌说:“找您……有没有说什么?” 管家眼神出现一抹伤感,说着又要用袖子抹眼泪:“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起来瘦了很多,过的很不好的样子。我就经常会想,地底下会不会有人看小主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欺负他,所以他才来找我求救。” 容云景哑然了一会,也跟着伤感了起来,安慰说:“不会,席画师人那么好,不会有人舍得欺负他的。” 管家哭的愈发绝望,忽然说:“画都没了,没了!等一切结束,我就下去陪……”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管家讲话带着一点老年人特有的含糊不清,容云景没有听清,只以为是在追忆着什么,便小声的安慰。 席清音可是原原本本的听清了,顿时急得不行,因为害怕管家有轻生念头,他几乎想直接变成人,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焦急半晌,管家的哭声终于变弱。 他说:“我想带您去看一个地方。” 容云景点头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有随行侍卫要跟上来保护,均被容云景的一个眼神斥退。 直直的绕到阁楼后方,又七拐八绕的踏过一些杂草丛。这下子别说容云景,就连席清音的脑子也有点懵了。 阁楼后面这块地皮他还真从来没有来过。 这地方是山的背阳面,湿气重,沼泽和蚊虫都奇多无比。几年前席清音来这边写生过一次,结果回去的时候全身都在痒,就连眼皮上都给蚊子叮了个泡,红肿一大片吓得他几天没敢出门,后来再也不靠近这里。 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为什么管家走起来这么轻车熟路? 大约十几分钟后,管家拨开杂草丛,露出掩盖在杂草里边的石碑。 容云景跟在后头,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一路脚踩泥泞,自始至终他一句多余的抱怨也没有,只是很认真的跟在后头。包括刚刚管家哭的时候,他也只是小声安慰,没有用更绝望的情绪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但现在这个时候,容云景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抱着猫的力度不知不觉的也加重了许多。直到猫咪挣扎的叫出声,他才恍然醒神,连忙放轻了动作。 “……这是?” 管家拿起坟包旁边的小扫帚,清理了一下石碑前蚊虫蛇蝎的尸体,轻声说:“这是小主人的衣冠冢。”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容云景呼吸急促,强忍着不理解的心,勉强放缓声线说:“我的意思是衣冠冢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么脏、这么乱,怎么可以让他……这是您弄的衣冠冢?” “不是。”管家扫干净了墓地,摸着石碑上的一片空白,说:“我弄的在悬崖边上,又大又干净,第二天早上发现坟让人刨了。” 容云景:“……” 管家继续说:“还有一些依然肯相信小主人的女孩子,她们凑钱在阁楼旁边,就是您飞行器停的那个地方,立了座雕塑,辉煌又气派。” 容云景抱紧怀里抖个不停的猫咪,说:“可是我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雕塑。” 管家说:“对。因为那雕塑已经被人砸了。” 容云景浅褐色的瞳孔缓缓加深,酝酿了许久的狂风骤雨,最后抿唇说:“抱歉。” 管家摇头,苦笑着说:“这不是您的错,殿下根本不用道歉。我带您来这里,只是觉得您应该是真心喜欢小主人的作品,所以冒昧的想求您一件事。” 容云景说:“您请讲。” 管家看着墓碑,说:“现在这个石碑还是陶家排行第二的那个孩子帮忙偷偷挖的,他的哥哥陶李言曾经和小主人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才会同意帮忙。” “可是小主人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让他长久的睡在这种地方呢。等风头过去,希望殿下能看着那百幅画作的份上,寻块好地,替小主人重新立碑。”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下跪般强迫。只是直直的站着,十分恳切的、卑微的在请求。 容云景不正面回应,反倒眉头紧皱说:“您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 管家说:“什么可能性?” 容云景说:“他可能还没有死。” “……” 表情空白了很久,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容云景,将一开始这人问他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殿下,您近来精神还好吗?” 之前一直在一旁心焦看热闹的猫咪忽然‘噗’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打喷嚏,可听起来又好像是在笑。 容云景捏了捏猫咪的嘴巴,很认真的说:“精神很好,特别好,非常好。” 强调了好几遍,他继续说:“我的宫殿里有一个叫做浮华的珠子。他可以重现人最深刻的记忆,前几天我使用浮华的时候,发现记忆中的席画师忽然做出和记忆不相同的动作。” 管家迅速的抓住了重点,呆滞问道:“殿下,您最深刻的记忆为什么会是小主人?” 容云景启唇又闭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钟,说:“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我查询了很多书本资料,书上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猜测,也许是席画师误被浮华召唤。” 听见‘召唤’两个字,管家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容云景,又看了看杂草丛中的石碑。 朝夕相处十几年,席清音几乎一眼就看穿了管家在想什么: 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刚刚居然把小主人的坟头托付给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我现在能把话收回去么,他会不会生气?可是不收回去的话,又感觉真的很不靠谱啊! 似乎已经脑内风暴完毕,管家委婉的提醒说:“殿下,那一天我是亲眼看见小主人从悬崖下跳下去的。” 容云景说:“您亲眼看见尸身了么?” 管家说:“没有看见。” 容云景说:“那不正好说明……” “殿下,松息崖还有个名字,叫‘无骨崖’。”管家一口打断他,浑浊的目光隐隐泛着泪:“您可以试试从悬崖上丢一只活马,或者活羊、活鹿。看能不能找到这些动物的尸身。” 容云景一下子愣住了,闭上嘴不再出声。 两个人沉默的看着石碑,看了许久。久到猫咪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容云景这才开口:“卖完这些画,您需要的钱齐了么?” 管家没有太惊讶。现在全帝国都知道他在筹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直白说:“不知道钱有没有齐,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尽力了。要是还不够,是我无能,对不起小主人,到时九泉之下再向他认罪。” 这话把席清音说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分开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整句话合起来的意思就变得那么奇怪呢。听管家伯伯的意思,卖了他所有的画作,难不成还是在替他办事?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容云景顺势发问:“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您凑这么大一笔钱?” “赎人。”管家言简意赅。 猫咪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头已经将管家话语中的‘人’,直接比作黑市竞拍会的A级战犯。 转念间他就想到了战场上很多认识的人,但这些人要么是死在战场上,要么现在升官加爵,活的比谁都快哉。似乎没有人需要管家筹钱拯救,那么这个A级战犯会是谁呢…… 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侍卫们焦急的叫声:“殿下,殿下!” 管家说:“画应该已经搬空了,殿下,您也是时候离开了。” 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容云景当然不可能还留着唠嗑。 临走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垂头动作缓慢的打扫着墓碑边的枯草。刚扫干净,风一吹,平整的衣冠冢上头又多了不少蚊虫尸身与枯草。 刚刚谈话的时候还一直忍着,这个时候仿佛终于忍不住。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拿袖子不停的抹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 “还在气我把你从窝里拽起来呀?” 容云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逗猫棒,塞进小窝,在猫咪眼前晃来晃去。 猫咪用一种‘你去死吧’的眼神看了一眼容云景,旋即闷不做声的掉了个头,把屁股对着他,十分硬核的表演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已经回到金疙瘩了,但只要一想起刚刚的事,他就感觉胸闷气短,十分烦躁。 管家过的不好,他心里头也跟着难受。又是歉疚又是纠结,谁有功夫跟这只傻孔雀玩猫猫游戏。 容云景一边拿逗猫棒戳猫咪的脑袋,一边走神的想着浮华里见到的那抹白影。老是念念不忘的,又十分忐忑的担心自己真出现了幻觉。 忽然,女仆自侧面走来,低声说:“殿下,元帅大人来了。” 容云景立即扬起笑容,唇边的笑意比惯常露出的都要真实几分:“你是说小叔叔来了?” 感觉到那个烦人的逗猫棒终于被挪开,小猫卷在小被窝里的耳朵抽动了两下,好奇的扭过身子,探头往外看。 正巧看见一个大约45,6岁的男性不急不缓的走来。他穿着整齐,下巴留着短短的胡须,笑起来儒雅又有礼,自带一股成熟气息。 这个人席清音是认识的,甚至他们以前还经常碰面——容天河,是当今君主的亲生弟弟。 当初参加各种典礼时,容云景不敢上来和他交谈,容天河确是恰恰相反。这人似乎很喜欢画作,时而拿着各式各样的画来请教他。 明明也不认识,更是不怎么熟,在场有更多资历深的御画师,偏偏要来问他。 也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缘故,席清音每次都十分认真的讲解。每每说完,容天河都恍然大悟状,直夸:“不愧是席画师!” 倒也不是说讨厌,就是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自来熟了点。 思考这些的时候,容天河已经走近,惊异说:“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 容云景微笑说:“宫殿无趣,养只猫可以添生气。” “想法不错。”容天河惋惜的叹气:“可惜要是只橘色的猫就好了。” 容云景疑惑:“为什么?” 容天河说:“橘猫圆润,跟金色很像,更符合皇室的气派。不如你哪天用染色剂将这只小不点染成金色,正好称我给你宫殿的装潢设计。” 容云景点头:“你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了。” 两人交谈着走远。 猫咪在小被窝里抱紧自己的毛,十分哽咽:原来这座金疙瘩是容天河设计的!现在他现在还想怂恿金孔雀把自己染橘!太过分了!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他的心情终于不再烦闷。看附近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流走动,猫咪闷头一钻,很快进入传承之地。 此时此刻拍卖貌似还在继续,众人满是热血的在疯狂抬价,暂时没有人发现他悄无声息的上线。 猫咪围观了一会儿,伸出小爪子轻轻戳了一下直播按钮。 【滴!您关注的店铺刚刚开启了直播,快来直播间看看吧~】 ‘拼杀’中的网民们齐齐愣神,恍惚间被忽然出现的消息砸昏了头。待看清直播间上标着‘国画直播’,他们傻了眼,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不少发现买不起而去睡觉的年轻御画师们也被各自的导师捣鼓起来,几乎是架着脖子在观看直播。 一开始还有些起床气,等看清直播间名字,御画师们顿时精神振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不赶紧偷学! 席清音掏出最后一张从容云景那儿摸来的宣纸,小心翼翼的平铺在黑台子上头,接受星网的扫描。 扫描期间,鱼宽粉的私信直冲脸上砸。 【刚刚发现营业额忽然上涨好多,过来一看……四手你可千万不要直播国画,这玩意儿是咱们的机密!】 席清音叹了口气,回复。 【放心,看了也不会,国画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猫咪画笔的尖端几次变换,最后终于变出了席清音心里想要的笔头。 自从变回原型作画后,席清音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想要重新变回人身的渴望也是头一次这么强烈。 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大错特错。本以为死遁只是躲过一些伤害,可是现在事情根本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躲避,而是在逃避。 这世界上还有像管家那样佝偻着身子在冷风里为他扫墓的人,也有像容云景这样始终坚持不懈,天南海北寻他的人。更多的还是千千万万,席清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粉丝们。她们始终信任着他,面对任何指责也丝毫不畏惧,始终只信他讲的话。 唯一能将这些人打垮的,恐怕也就只有他的死讯了。 看向又一次被冰封至冰块里的猫猫面具,席清音的目标很明确: 绝对、绝对要画出超过30分的国画,不可以再一次辜负所有人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前几天在浮华看见席画师…… 管家:你最深刻的记忆为什么会是他? 雀雀:这个不是重点。 管家:不,这个才是最大的重点。 奔赴在cp发糖现场第一人——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管家。 第29章 识你二十九 深夜,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来往女仆与侍卫噤若寒蝉, 皆放轻了动作不敢出声, 生怕一个不小心惨被会议室里的权贵大人们迁怒。 隔着一层厚厚的实木电子门, 都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门内有人拍桌而起。 “没错, 你们陶家的补画实体铺子是我叫人过去砸了的。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不可能回避, 但如果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吃饱了没事干么?干嘛忽然砸你们家的店!” 鱼凉皮站在会议室左侧的座位边, 几乎是指着陶笑笑的鼻子在骂。要不是看见容云景和容天河两个大人物还坐在一旁,他说不定都想直接爬到桌子对面狠狠咬陶笑笑几口。 陶笑笑嘴皮子没鱼凉皮利索,但脑子转的一点也不慢,当即转头冲容云景卖惨:“殿下, 求您来给我评评理吧!” 容云景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 抬脸微笑道:“你说。” 陶笑笑立即挺直腰杆, 道:“前几日,我在拍卖会上看见一幅高精神力波动的油画作品,当即欣喜立即想要买它,并且也确实拍到了手。可是准备拿画的时候,拍卖会的主人却告诉我, 那幅画被人半路截胡……” 鱼凉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气说:“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那画明明是我先买下来,早就预定好了一口封了价。你看整个场子就你傻傻的报价, 还威胁拍卖行说把画给我的话,以后就封杀他们,再也不为其补画。嚯呀,真的不愧是陶家出来的,一言不合就要封/杀别人,你们好大的能耐啊。” 陶笑笑说:“我不管,我只知道那画是正常渠道在拍卖,人人都能买。既然我已经按照正常渠道将画买下来了,你们忽然冒出来说那画早就被预定好,可不就是半路截胡嘛。” 鱼凉皮正要再争辩,容云景忽然叹气打断说:“你们就是为了这件事闹到我跟前?” 两人仇恨对视,谁也不服谁。 容云景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的谴责般看了看容天河。 后者自知理亏,抱歉的做了个口型:“小孩子们吵的厉害,我也劝不住。” 如果容云景提前预知自家小叔叔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他说不定打死也不靠近会议室,也许借着逗猫的名头耗上大半夜,什么时候把人给耗走了,他再回房睡觉。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来都来了,总不能半路直接走人,不顾这场争端。 鱼家和陶家不是第一次闹到容云景跟前。这个套路他基本上都能背下来,每次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着吵着,吵到最后总能牵扯到当年鱼养年纵火一案上。然后两边十分默契的开始鬼哭狼嚎,小嘴叭叭叭说的就跟家族快要断后似的,一个比一个惨。 这一次排场比以往的都要大些,不仅仅陶笑笑和鱼凉皮这两个争吵主人公在,就连他们身后长一辈的人也跟了过来。 陶老爷子的亲弟陶洪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看上去漠不关心此次事件,但既然他人都在这了,就是给家里小辈撑腰的意思。 鱼木槿身体不便,所以鱼家这边出面的是排行第二的抱养子——鱼祸心。这人还是老样子,总是以别人的感受为先,笑的和和气气十分无奈的在中间劝架。 容云景尝试着提出了几种解决方案,可是要么是陶笑笑不满意,要么就是鱼凉皮难过。 来来回回好几次,容云景烦不胜烦,正好余光瞥到罪魁祸首在一边低头看星网屏幕。他当即灵机一动,说:“小叔叔,我看你在笑,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解决法子?” 容天河唇边的笑容一僵,无奈的看了容云景一眼,收起星网腕表直说:“抱歉,我刚刚在你们鱼家的淘宝市场看见一个好玩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说起淘宝,鱼家人是绝对忍不住好奇的。正好这也是一个叫停‘骂战’的好法子,鱼祸心当即说:“元帅大人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如放出来分享一下?” 容天河神秘兮兮说:“你们真的想看吗?” 年轻人忘性大,一想到这是名声赫赫的元帅都觉得好玩的东西,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还在争论的话题,立即点头:“想看!” 容天河将手腕伸出,在星网屏幕上点了好几下,然后进入淘宝的直播画面,几番操作就将直播画面弄成了三维模拟视觉。 众人一下子就进入了淘宝的三维空间。 现在直播间只有个小桌子,桌面上摆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白纸,桌子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鱼凉皮首先提出了疑问,说:“不就是普通的一个三维直播作画么,现在御画师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什么有趣的?” 容天河答说:“你们看看直播间的名字就知道了。” 听见这句话,众人下意识的偏头看三维空间里显示出的字体——国画直播。 “噗咳咳咳……”出声的是陶笑笑,因为太过于惊讶,他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鱼凉皮立即阴阳怪气的讽刺说:“这么早激动做什么?我这些天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国画作画现场了,全都是乱画一通,出来的成品毫无半点精神力波动,简直能叫人笑掉大牙。” 陶笑笑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只面色怪异的捂住嘴巴,难得的没有出声和鱼凉皮互怼。 他惊讶的点当然不是在‘国画’二字上,而是下面的那一行小字——我有四只手。 天啊!这不是四手大大么! 虽然他从来没有催过画,但那精神力波动超过一百油画可是一直牢记于心的,恨不得写到纸上贴在床头,天天数着日子眼巴巴等画。 关于这件事,陶笑笑深知其中厉害关系,完全不敢有半分透露。 看见三维空间里所有人目光都紧盯‘国画’,他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店主身上,只要没有人知道这场油画的交易,那他就一定还是安全的。 为了掩饰,陶笑笑说:“我看见有人要画国画,生理性的惊讶一下不行么?” 鱼凉皮:“……” 两人争吵间隙,从始至终一直在后方闭目养神的陶洪却忽然睁眼,大步走到桌子边,满脸急切的伸手抚摸着三维模拟出来的纸张。 半晌,他满脸不可置信外加激动的说:“国画,是国画么?我此生竟然能有幸的看见国画的作画现场?!” 鱼凉皮一遇见陶家的人就忍不住想怼,正准备说‘这没准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然而想到站在对面的不是陶笑笑,是陶洪。这人可是比他爸都要高上好几个阶层的人,最终他嘴唇动了几下,不情不愿的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陶洪在众人之中权利不算大,但占了辈分的因素,尤其他还是一个老牌补画师。在他开口的时候,其他人自然是鸦雀无声。 “自从几万年前人类搬离地蓝星,许多远古文明早就缺失,国画就是其中一个。所有的国画作画方式都在历史更迭中被销毁或者遗弃,现存的国画也几乎都是残破卷,我曾经试过好几次,根本无法修补。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一幅完完整整的国画了,没想到,没想到……” 说着,陶洪抚摸着桌面上的宣纸,眼神带着追忆与期盼。 鱼凉皮小声吐槽说:“直接去御画师协会看看席清音的遗作,不就可以看见完完整整的国画了。” 陶笑笑惯性的帮理不帮亲,赞同点头:“这就是隐居避世不用星网的坏处,二叔很有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席清音死了。” “……有点厉害。”鱼凉皮忍不住啧啧惊叹。 几句话的交谈时间,那边陶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失望的摇头说:“我以前召集很多好友来帮忙研究最终全部无功而返。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淘宝店主而已,怎么可能靠着单人的力量复苏一项古文明。看来我真的是越活脑子就越糊涂了。” 他正要抽身退出三维空间,转身时看见容云景的表情,不免愣了愣。 ‘帝国月光’招牌的温润笑意早就消失不见,此时的容云景眉头微蹙,满脸认真的看着那些店铺过往卖出去的画作。 步伐顿了顿,陶洪有些迟疑。 就连太子殿下也如此慎重的看着这家店,难道真的是他小瞧了这家店铺? 转念间,店主似乎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终于进入三维空间。 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直播间的评论数量猛然上涨,几乎所有言论都透着‘急不可耐’四个大字。似乎众人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在众人眼中,店主身影模糊,披着一个大黑袍,即使靠的再近也看不清脸。他先是走到桌子旁边,拿毛笔沾了沾早已研好的墨。 “他的第一步是拓线白描。”店主一边画,陶洪一边在旁边声音颤抖的讲解:“先把想画的东西大致形状勾勒出来。这是树?不对,树的纹路不可能画这么深……” 其余人均一脸茫然。 大约半小时后,等大致的形状画出,容云景神情一动:“这好像是一座山。” 陶洪激动的点头:“对,这是一座山。画幅左侧应该是野炊的地方,有三个人坐在上头交谈。截止目前为止,他前面所有的步骤都和我们当初研究出来的作画方式差不多。” 鱼凉皮眼神一闪,佯装好奇道:“所以国画到底是怎么画的?” 陶笑笑气愤的瞪了他一眼,道:“二叔,别说,国画的作画方式现在是一个无价之宝!” 鱼凉皮被识破小心思,不满撇嘴翻了一个白眼。 “其实说出来也没有关系。”陶洪摇了摇头,说:“国画作画步骤无非就是拓线白描勾勒物体大致形态,然后淡墨分染,使用淡色颜料分离物体不同色区。再用稍微浓些的墨色与颜料分染重涂、提染细节、罩染底色。最后一步醒线调整完毕,这样才算大致完成。” 一通话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鱼凉皮更是偷偷的掏出星网,放在背后盲打字,记录这些复杂的作画过程。 等一通话说完,他也偷师完毕,正要心中暗喜,却见陶洪认真说:“可惜即便知道这些作画方法,寻常人也没有办法画出一幅真正的国画。” “……”鱼凉皮几乎要仰天长啸: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白高兴一场! 陶洪继续说:“就连这个店主,如果他直播内容只有这些,那么他也仅仅只是学得了国画的皮毛,甚至还没有入门。” “皮毛?”容云景皱眉看着黑袍身影,眼神几次游离,抿唇说:“为什么这样说?” 陶洪失望的叹气:“因为直到现在,这幅画上头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精神力波动。” 听见这句话,众人显而易见的一愣。 再看评论区,似乎不少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刚刚模仿着店主大大画了一遍,步骤一点也没有乱,画出来的成品虽然没有店主那么一气呵成吧,但也还算是顺溜。我还乐呵呵的以为自己也画出了国画,结果放到星网上一检测,得了吧,精神力波动零。” “可是店主的确卖出过一张有精神力波动的国画作品呀,而且当时的买主是鱼木槿。他可是世家子弟中出了名的废人,总不可能拿自己的软肋骗人吧。” “先别急着下结论吧,再看看。” 所有人都是满心懵逼的时候,店主端正的立在桌子前,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模拟出的三维笔端发生了变换,众人才反应过来:哦,店主刚刚去换笔了。 紧接着,他们开始愣神。 换笔?怎么又要换笔,这幅作品不是已经画完了么? 心里忽然涌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脑子里还没有来得及否认,眼前黑袍身影的动作就十分迅速的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所有人瞬间惊到说不出话。 评论区刷新评论的速度忽然变慢了许多,也变得更加词穷。 与此同时,陶洪声调忽然拔高,“还有这个,我居然忘记了这个!” 他像是完全忘记在场还有两位皇室子弟,全副身心投入观摩中。 直到陶笑笑忍不住出声询问,陶洪方才如梦初醒,兴奋的讲解说:“御画师作画有两种方式:随笔入画,成笔添画。” 鱼凉皮说:“连我这个经商的人都知道这两种方式。前者是精神力注入笔尖,每一笔画下都是精神力注入画作的过程。后者是在毫无精神力的干扰下画完一整张画,最后使用无色笔从头至尾用精神力描绘一遍。这个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完后,鱼凉皮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惊讶道:“你是说,店主现在要成笔添画?”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此时此刻店主已经持起画笔,开始了成笔添画的第一笔。陶洪不想错过一点点作画过程,自然是无暇顾及回他的话。 一旁的陶笑笑看见自家二叔这幅如痴如醉的模样,心里惊讶的不得了。自小在二叔身边长大,他几时看见二叔露出这种痴迷的表情? 这样想着,他心底对‘我有四只手’的崇拜更大,拿到精神力波动超过一百的油画信念也跟着变得更强。 精神力注入完毕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整个作画期间店主都没有离开桌子一步,过程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艰难,宛如行云流水般,每一笔都下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会议室的众人也没有退出三维空间。 所有人沉默的看完了整个作画过程,大家心知,类似陶洪讲的那些什么‘拓线白描’、‘淡墨分染’、‘罩染底色’……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之后注入精神力的地方,这一步尤为重要,稍有不慎就会毁掉整幅作品,御画师本人也有很大可能受到精神力反噬伤害。 在素描和油画两大画种上,所有御画师都受到过非常正统的教育,所以一般都不会出大差池。但是国画就不一样了,这是新兴起来的画种,许多东西都得靠人的无师自通,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惊才艳艳。 直到黑袍人放下画笔,抚平画卷,众人才像是从水中冒头,这才能呼吸。 陶洪浑身颤抖,整个人身体几乎要埋到桌子上,指着上头的宣纸,看着众人兴奋道:“国画,这真的是国画!” 他已经无暇评说,只眼圈发红的凭空抚摸画作,明明什么东西也摸不到,但依旧小心翼翼的,看上去生怕碰坏了什么。 黑袍人忽然挪动脚步,向侧面平移了一步。与此同时,桌面上的宣纸轻缓缓的飘起,将细节展露给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人。 刚刚还没有上色的时候,基本框架已经出来了。当时陶洪猜测的是三人山顶野炊图,现在看其实有点不大一样。 画幅中,有三人坐在大石块上,原本被看成野炊桌的东西实则为一块立起来的石头,这块石头形状很像地界碑,但仔细看可以看见,笔者用狼毫在上面写了一个娟秀的小字。 ——端。 虽然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可以理解成端正、端庄……基本上都和品性高洁有关。 因为有这个碑石的缘故,连带着整幅画意境也跟着飘远。特别是成画添笔之后,有了精神力的注入,整张画作就像是跟着活了过来。 三人虽然均为背影,但可以看见衣着、体态的刻画均不同,有人衣着鲜艳些,有人则要较为清淡,还有人则是灰扑扑的。山对面的蕉石用刚强的线条勾勒出来,满是质感。其上还生长有不少奇形怪状的树木,采用不同的粗细与曲折的线条,可以十分生动的描绘出这些高涯树木的傲骨与灵气。 因为国画本就是更重神似,所以形这一块实在看不出来更多的东西。 众人看的目眩神迷之间,那画却忽然消失,仔细一看,原来是店主收起了作品。 陶洪忽然求助般看向容天河,说:“大人,可否借您的账号,帮我问一个问题,事后我会将钱再打给您。” 星网直播可以直接打赏50万华币提问,除非是系统检验不通过的问题,其他的店主必须作答。这种方式一般都是专门对付那些不回私信的店主带有一种强迫性让其回答的意味,因此被许多略高冷的店主不喜。 容天河说:“如果想问他怎么把精神力注入作品的,可以不用浪费这个钱。” 陶洪摇了摇头,神情坚定说:“不是问那个。这人必定是一个国画大成之才,我想招揽他进我们陶家做客卿。” 陶笑笑震惊,心里慌张不已。 四手大大做客卿的话,那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交易就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硬着头皮站出来,说:“二叔,我们家客卿位置已经没有了。况且他今天都将成笔添画的方法直播出来了,过一段时间肯定会有人破解的。” “你懂什么?”陶洪气急,说:“没有位置的话大不了专门为他开辟一个新的!” 陶笑笑满脸怀疑人生。在他身后,鱼凉皮与鱼木槿对视一眼,都有些暗暗惊异。 容天河说:“他的意思应该是即使看了直播,也不知道该怎么画。”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黑袍人的容云景,顿了顿,疑惑问:“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这个位置,动都不动。” 容云景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个人……” 容天河说:“很眼熟?” 容云景吃惊说:“小叔叔也觉得他眼熟?” 容天河笑的儒雅,说:“因为黑袍人是淘宝三维的默认形象,你当然会觉得眼熟。” “……是么。”容云景还是迟疑。 陶洪飞速的准备好问题,赶在黑袍人下线之前,连着50万华币撒到直播间。 一瞬间,直播间满是金钱掉落在地面的声音。空中有一行十分张扬的金色字体飘过: 【有观众向您提出问题:四手先生您好,我是陶家管事人陶洪。因为怕您不看私信,只能在这里向您发出客卿邀约,希望您能谅解,并且能看见我们的诚意。如果您愿意加入陶家做客卿,陶家将永远为您提供庇佑。】 下一秒钟,评论区猛然炸裂。 不少准备关闭直播间睡觉的人精神一震,从睡眼惺忪状态重新精神满满。 老天,这可是陶洪啊!陶家的二把手,第二大掌权人。同时也是举世闻名的资深大佬级别的补画师。 无数人狂求也不能使其出山,结果竟然在一家小小的废画铺寻到了这个人的踪迹? 睡什么,有什么好睡得? 还不爬起来看神仙大大们的交谈! 另一边。 这字体又大又显眼,叫人想不看见都难。 席清音脚步一顿。 现在手上的国画还没有经过检测,能不能变回人都是一个问题。况且就算手上这幅国画过标,重新变回了人,那他也不可能傻乎乎的再掺和进世家子弟的漩涡里头。 十几年前的纵火案到现在还是悬案,好不容易挣扎求生勉强度过危机,再急着往里钻那不就是在送死么。 想了想,他抬起爪子认真的敲了下键盘。 【店主回答了观众的问题:。】 从激动到懵逼往往只需要一秒钟。 评论区飘了一会‘啊啊啊啊’,忽然一顿,紧接着变成一片‘????’。 不想回答问题竟然可以只打一个句号? ……牛批啊! 评论区一片‘66666’,足见众人心底的佩服。 三维空间内,容云景哑然失笑。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更熟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他是只凭借一个句号就可以扒马的神奇男人。 第30章 知你其一 猫咪艰难的用小鼻子将国画拱上黑台子。 素描纸与黑台子契合的一瞬间,他脑子里瞬间划过诸多念想。 一开始席清音的想法的确是将管家扫坟一幕画出来, 可是画着画着, 心底的念想便逐渐跑偏。 总觉着不应该画那么伤感的画面。 对面的山石险峻, 树木青翠, 本是风景大好, 何必要被那些不愉快的心绪干扰呢。 慢慢的,这幅水墨画从青灰色调逐渐变得温馨, 衬物墓碑也由笔尖点缀,变成了一座警示碑。‘端’一字, 正是席清音过去所一直追求、未来也必定一直会遵守的。 不知不觉的,黑台子上的数字开始跳跃。 【15……20……23……】 之前国画的评分一直没有突破二十分,星网测评的精神力波动也大多零点几。所以直至目前为止,他最好的国画作品都还是坠涯前的那一幅自画像。 只不过好灵感终究是少有的。 席清音自己也不确定, 究竟中途偏离灵感, 作出与灵感完全不同的画作是否正确。他只觉得现在画出来的是他想要的, 是他想看见的,这就够了。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每一个评分数字的提升,仿佛都能让他的小心脏骤停一下。 这是一次很大的改变,同时也是他对自己的一次巨大挑战。 成败与否, 就看现在! 【24……26……28……】 越临近30的关卡,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愈发焦灼。 猫咪湛蓝色竖瞳一眨不眨,直到瞳孔中的数字‘崩’的一跳,跳到了30之上, 他才缓缓的送出一口气,兴奋的在原地蹦了一下。 又等了一小会儿,黑台子傲娇的很,眼光可以说是奇高无比。这幅画的评分一直卡在30上,再没有半分增长。 然而猫咪的关注点也不在上头。 他晃了晃脑袋,从黑台子上一跃而下。 旁边重新冰封起来的大冰块同上次一样,表面上出现隐隐的碎纹。席清音没敢靠的太近,生怕被碎冰砸到。 大约几十秒后,哗啦啦的冰块倒了一地。 从冰块中划拉出猫猫面具,这是席清音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这块面具的实貌。 黝黑的表皮上金纹环绕,看上去满是低调,又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不平凡的气息。带上去是直接遮住全脸的款式,不用想也一定逼格满满。 单从外表上来看,席清音对这猫猫面具还算满意。可是想起上一次颇为不愉快的试用经历,他就忍不住浑身恶寒,下意识想要一jio蹬开面具,离得越远越好。 现在可能还要在金疙瘩里暂居一阵,不是使用猫猫面具的好时机。况且猫猫面具的使用必定要伴随大量画作的损耗,现在的他还远远没有那个底蕴。 跃过面具,前方的结界已经消失。 猫咪一脚深一脚浅踏过碎冰,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不一会就看见了一座新的黑台子。 也许是因为传承者又跨越了一个阶段,那座黑台子比之前见过的那些都要高许多,看起来也要气派不少。 席清音缓缓叹了一口气,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个词语——路阻且长。 黑台子上的要求也正映衬了他心里头的想法。 【要求:评分超过50的油画、素描,以及评分超过40的国画。】 竟然又全方位的拔高了一个阶层。 也说不准心里头是什么感觉,至少不坏。这些挑战一一被踏平的同时,席清音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画技在一点点的进步。 唯一觉得难办的一点就是国画。 目前确定油画和素描看灵感的部分较多,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搭配以他炉火纯青的画功与充沛的精神力,按部就班的提升并不是很艰难,一步一步来,总能达到要求的。 但国画不同。 这是一门新的画种,很多东西都是要靠他自己的摸索。有时候席清音自己也是凭感觉画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做法是否正确。 在这种情况下,低阶作品还有可能看天分画的出。但想要画出高阶作品,那简直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心中刚冒出这个困惑,猫咪踏着小梅花爪子看了眼黑台子后边的结界,眼神忽然一颤。 要不要这么幸运,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 如果说死遁之前席清音的幸运值为E,那么死遁之后,他的幸运值简直攀升,直接变成了SSS。 结界里面正安安稳稳的摆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看封皮的款式,十分老旧,有可能是文物级别的藏书。 猫咪伸着爪子扒拉了几下结界,册子边缓慢的漂浮起一行蝌蚪般文字。 【奖励:《国画技法》一本。】 这个东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无价之宝。 眼下有关国画的典籍全部缺失不见,要是让人知道他的手上有一本教怎么画国画的典籍,那还不得直接疯魔啦!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财不露白这么基础的道理席清音还是懂的。 他抬起小爪子按了按结界,上面泛起小小的波纹与涟漪,看起来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排斥感,看样子只有完成新的任务,这结界才会向他敞开。 席清音没有半分气馁,反倒愈战愈勇。 只要再完成这一次黑台子的要求,他就可以拿到这本书,到时国画水平必定大幅度增长! 眼馋的看了会那本书,星网私信栏忽然响了一声。猫咪一愣,下意识的以为是鱼宽粉的消息,他又扭着小屁股靠近地上的星网腕表。 屏幕上,鱼宽粉的私信栏空空如也。 猫咪皱了皱眉,坐直。 一般只有有过交易的人发消息才会有提示音,可是刚刚来回翻了个遍,鱼宽粉、鱼木槿,还有陶笑笑,以及过往买到他画的客户,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安静,并没有人来找他。 那么刚刚的提示音是怎么一回事呢? 又胡乱的在淘宝界面翻找了一会儿,席清音恍然大悟。原来这则消息根本不是私信,而是在系统提示里。 【鱼凉皮:尊敬的四手废画铺店主您好,我是鱼家领事之一,得知您还未跟鱼宽粉领事达成纸面协议,特意在这里向您发出邀约,望您能优先与我们合作。以下三维匿名视频链接,有意详谈。】 淘宝就是鱼家开的,能用系统提示给他发消息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和鱼宽粉达成协议了,这怎么又凭空冒出一个鱼家人……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挖墙角? 猫咪眼神夹杂着几分好笑。 以前当自由人御画师的时候,被各方势力与世家争抢。现在死遁换了一个身份,隐姓埋名想要低调点,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席清音的信誉还是极好的,反正这次和鱼宽粉的合作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并且可以说的上是大获成功,他暂时还没有换合作伙伴的想法。 想了想,他简短的回复: 【不好意思,我有合作对象。】 正要关闭星网,对方像是一直守候在屏幕前一般,回信立即来了。 猫咪眼角余光瞥了下私信内容,想要关掉屏幕的梅花爪子一顿,僵硬在半空中。 【鱼凉皮:大人,古老的东方国家有一句话,我猜您可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希望您再好好考虑一下。】 他的回复还是客客气气的,简直是礼貌商谈的规范。但就这么打眼看去,简直比直接辱骂还要让人心头复杂。 席清音自然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懂他话语里的威胁与警告。 眼下国画稀缺,国画颜料也稀缺,本是一个平衡的稀缺市场,但有了四手废画铺这唯一一个销售点,事态变得截然不同。 很难想象,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国画的市场,甚至要合起伙来报复他。 猫咪坐在星网屏幕前,光亮撒在他光洁的皮毛上,像是一点一点的小星星,朦胧而闪耀。 就这样坐了许久,他抬起爪爪,艰难的打上一行字。 【我早就考虑好了,谢谢提醒。】 发出去后,席清音打从心底叹了一口气。 也许对面的人会觉得他很不识趣,又或者是胆大包天。但谁又知道他内心的苦衷? 面对躲在黑暗中的强敌,要是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得过且过,不知道壮大自己的羽翼,那么迟早……他会变成下一个陶李言。 ** 回到金疙瘩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本来都拽好小被窝准备睡觉了,但看见女仆端着咖啡前往书房的方向,猫咪抖了抖小jio,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一边走着,席清音心底忍不住默默吐槽:“这人未免也太不珍惜身体了,夜里翻找资料,白天实地去找。难怪看他最近脸色苍白,肯定是熬夜给熬虚了。” 走了一段距离,老远的都能看见书房门缝中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女仆将咖啡放在书桌上,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小声劝道:“殿下,您务必要注意身体。” “好,你也早些歇息。”容云景冲她点头微笑,眼神瞥到女仆脚后跟藏着的小猫,困惑说:“是你把它带来的?” 女仆转眼看见身后的猫咪,表情一愣,显然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是从哪里来的。 容云景没有追究,挥退女仆,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席清音看着心里头也很复杂。 撇去战场上那段模模糊糊的回忆,在此之前两个人可以说几乎是毫无交集,但这么多日子容云景的努力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容云景一样有毅力,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想到这里,猫咪顿时心生垂怜,后脚一蹬,轻轻的蹦上某人的膝头。 容云景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抿唇放下手,食指勾起小猫粉色的梅花爪子,放在掌心里揉了两下,又轻轻的捏了捏。 小爪子软软的,捏起来跟没有骨头一样,生怕用点劲就给捏折了。不过触感弹弹的,捏着很舒服,忍不住让人一直捏。 猫咪乖的不像话,第一次没有对他亮出爪子,反倒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他的怀中,弱弱的抬着小jio,眨巴着湛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 “喵喵~~” “叫的又嗲又甜,谁教你的。”嘴上这样嫌弃的说着,然而容云景也没有将小猫推开,反倒好心情的将小猫往上托了托,让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席清音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人。 想想也知道,以往还是人类的时候,谁能有那个魄力将他揽在怀里,还抱着摸着呢,放在当时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了一会,他心中忍不住感慨连连。 金孔雀的五官真是360度毫无死角,即便是以这个丧心病狂的角度看他,貌似也没有坠半分帝国月光的好名头。 当然,五官是男神级别,但前提得忽略掉这人眼圈下一层薄薄的青黑色。 在看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的都要看? 猫咪心中疑惑的转过脑袋,一眼就看见了四手废画铺的主页,旁边还开了个分屏,是死遁前参加宴会被偷拍的照片。 他心中猛的一惊,脚底打滑,差点直接翻到地上去。 容云景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猫咪,将它视线放到与星网屏幕平齐的地方。 顿了顿,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屏幕上的清冷出尘的身影,勾起唇角眼神认真说:“连猫都觉得你好看,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说完容云景还不满意,晃了晃手中的猫,将它的身体往星网屏幕上凑了几厘米,骄傲说:“勉为其难让你仔细看看神仙长什么样。” “……”猫咪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凭句号认爱豆又有什么用,他连怀里的小猫咪都看不穿哈哈哈 ps.今天的鸟嫌弃猫叫声嗲,不久的将来猫让鸟高攀不起。 第31章 知你其二 这不是席清音第一次看见神仙这个词语用在自己身上, 但这的确是最羞耻的一次。 毕竟以前也不会有人按着他的头让他看自己的照片。盛情难却, 猫咪掀起眼皮, 十分给面子的看了看这张照片。 以旁人的眼光来看,这张偷拍的照片确实拍的不错。 展会上的青年一身白衣,墨发齐腰,被一根细细的蓝绸带系起,松松垮垮的坠在脑后。他身上的白衣偏古袍样式,质感很好, 月光底下都能散发隐隐的光亮。袖口的刺绣与衣摆设计的匠心独具, 乍一看就像东方古国走出来的美人,在满是现代科技感的展馆中轻轻松松脱颖而出。 最让人心悸的不是青年的衣着, 而是他身上那股独特清冷的气质。 不知道是看见了哪幅展品, 他唇角微扬起,眸子里带着浅淡笑意。看着直想叫人成为他眼中的展品,要是能换取一笑,此生无憾。 神仙二字用的确实极其精准。 “这是我拍的。”容云景的声音传来。 猫咪一愣,转头看向他。 星网屏幕的蓝光照映在这人深邃的五官上, 容云景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 “他这个人啊, 真的很少出席活动, 各大世家都是邀约送到他的手上, 能不能请到他全看缘分。就连我也是出席十次名单里有他的活动, 都不见得能遇上他一次。本来那次陶家主办的展会,我也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席清音心里头有些懵,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不过也正是多亏出席的场所少, 这次展会他依稀还是有点印象。 当时战争刚结束,他才在战场上立下了颇多战功,正是名声大震的时刻。 各大世家各种活动邀请函多的家里都放不下,花篮与奇珍异宝送了又退,退了还送,场面壮观又辉煌。 这种情况下,原本那次展会他也是不准备去的。只不过刚刚好碰上陶李言的祭日,陶兴昌又登门拜访倒苦水,他犹豫了一会,很快同意给当时地位略动摇的陶家撑场子。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猫咪眨了眨湛蓝色的大眼睛,变得有些丧气。 容云景弯了弯眼角,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语调微扬说:“在展会上待了快半小时,墙上挂的那些作品在我看来画的都差不多,反正肯定没有他画的好。越看越无聊,越看越困乏,正准备找个借口走人的时候——猜猜我看见了谁?” 猫咪掀起眼皮,眼神里没有半分好奇。 容云景本来也没有指望一只猫能回答什么,他说:“我看见了他。” 指尖珍惜的触了触星网屏幕,然而却毫不留情的从照片上直接穿透。 容云景抿唇,收回手说:“战后第一次再见,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眼神从我身上略过,连一秒都没有停留。” 猫咪几乎要站立起来大喊冤屈。 不是他不想停留,分明是不敢! 当时帝王容天炎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弊端,容云景年龄还太小,甚至还不是太子。很多人盛传皇位会被托付给容天炎的亲弟弟容天河,皇位之争谁敢掺和进去,他要是上前和容云景说两句话,没准就被有心人直接划分到容云景的派系里去。 想来想去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猫咪现在有嘴巴也不见得会出口解释。想来也只能认命的趴回去,继续听容云景那些少男怀春的话。 “……我想上去向他打招呼,但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半天也动不了,正如后来的每一次一样。他在那画前面站了多久,我就在原地傻傻的看了他多久。” 容云景的眼神温柔到极限,“直到看见他盯着墙上的展品,忽然很慢、很慢的笑了一下。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笑,但我想都没想立即打开星网,拍下了这张我珍藏多年的照片。” 席清音心里头百般冥思苦想,依稀有点印象。 当时那幅画好像画的是御画师上战场,画上的人左手执卷右手执笔,看上去好不威风。联想起自己在战场上抱着画卷各地逃窜的惨状,他才会没崩住清高的人设笑了出来。 心里正要再笑,就听见容云景语气淡淡的说:“后来,我买下了那幅画,添置到阁楼里。如果有一天能够再见,就连着这幅画将整座阁楼送给他。” 席清音愣神,转过眸子看着容云景。 后者眼神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极度认真的看着星网屏幕,喃喃自语:“你说,这位神秘御画师会是他么……” 席清音心里顿时复杂。 原本他以为这位帝国月光只是单单喜欢他的画,可是后来发现他连自己画的是日落还是日出都分不清,更何谈喜欢画。 后来他以为对方是喜欢他的脸,可是想想也知道不对劲。 金孔雀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漂亮的脸蛋,就连他自己也生了一幅一等一的好样貌,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脸喜欢上一个人。 既然都不是,那这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他的呢? 既然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猫咪转过脑袋看了看星网分屏。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容云景已经开始猜忌‘我有四只手’是否就是‘席清音’。但想也知道他现在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人猜上一阵子吧,也省的天天大清早就把他从温暖的小被子里拽出来,毫无目标的挖山掘地找人。 想到这里,席清音丝毫没有被识破的紧张,反倒还有一点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啊,以后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 连续两天睡到黄昏才起。 猫咪软乎乎的抻了个懒腰,又在小被子里打了会滚,这才起床。 这两天容云景终于停下了四处寻找的步伐,转而专心在书房内比对四手废画铺出售作品与他以前的画作,艰难的寻找共同点。 席清音一点也不担心。 意念作画与动手作画,两者画出的笔触方向截然不同。这些日子猫猫画笔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的画风,现在就连专业的御画师来辨认,可能也只是觉得两者神似,但不相同的地方太多,又不能完全确定。 精通画道的御画师都如此,更别提画痴金孔雀了,估计连神似都很难看出来。 想到这里,猫咪心情大好。 滚了个圈进传承之地,星网上的私信已经堆积成山。点了下一键筛选后,选择框一空,只剩下鱼宽粉的私信。 【四手!有很重要的事情,看见了麻烦速回!!!】 猫咪歪了歪脑袋,回了个问号。 这一次鱼宽粉没有秒回,等了很长时间对面也毫无任何反应,猫咪这才重视起此次事件。 鱼宽粉虽然有爱夸大事情的毛病,但他就像是住在星网上似的,一直都是秒回私信。这下子忽然不回了,一定是被什么棘手的事情拌住了脚。 想到这里,他迅速的登录店铺查看情况,一看见店铺各国画颜料栏标上‘售罄’,猫咪眼神一闪,显然想起了前两天鱼凉皮的警告信。 席清音没有犹豫太久,将店铺的主页截了个图甩给鱼宽粉,直接拨打电话。 “嘟嘟……嘟嘟……嘟……”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直到电话都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头对话框一晃,默不作声的发来一个链接。 【鱼宽粉邀请您进行三维模拟对话,请问您是否同意?】 席清音皱眉,再一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您已同意三维模拟电话,请尽快选择系统形象。】 席清音随便点了个默认黑袍形象,周身一晃意识便进了三维虚拟空间。迎面就是鱼宽粉欲哭无泪的大脸:“四手,我们完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见商铺里的国画颜料全部标上了售罄。” 席清音清了清嗓子,黑袍人的声音同样是系统默认声音,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鱼宽粉满脸蜡黄,看上去有一阵没有睡好觉了。他满脸焦急,语速极快说:“从地蓝星将颜料送往帝都星,这之间要经过无数虫洞。每一个虫洞都有不同星球的人把手,两天前我发现材料被拦在中间一站,想着花点钱催他们快些,果然不到十几分钟材料就过了关卡。只是到下一个虫洞的时候,他又被拦了下来。” 席清音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背后花了钱,让这些人拦你?” 鱼宽粉摇头说:“我知道是谁做的。” 席清音说:“谁?” 鱼宽粉含恨说:“鱼家有一位叫凉皮的领事,处处与我作对,这次事情有百分之70的可能性就是他干的。” 席清音皱眉说:“既然都是领事,你们应该同一级别。为什么那些守关人都听他的,不听你的?” 鱼宽粉惨笑连连:“先生,您当真以为他一个小小的领事有这么大的权利?他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要偷偷的给守关人们上一点眼药,点明其中的厉害关系。那些人本来就眼馋国画这边巨大的市场,自然就想着合起伙来想要把我耗死,等耗到国画颜料到处卖的时候,他们再低价入手,岂不美哉。” 这段话听的席清音一阵沉默,不过他早就看淡了人情冷暖,倒也没有像鱼宽粉那么气愤。闭眼思考了一会,他忽然缓缓睁眼,说:“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鱼宽粉唉声叹气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咧,那些人拦着关卡,我总不能雇一批杀手把他们全杀了吧,只能好生送礼,一个个的讲情。等挨个送礼完,估计又是一次大出血啦。” 席清音说:“那就不要送礼了。” “是啊,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办。”一句话说完,鱼宽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这人说了什么,他猛的一愣,斟酌说:“先生,从商最忌讳的就是逞一时之能。” 席清音平平淡淡说:“不是逞能,我想到了比送礼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鱼宽粉顿了下,显然过去的日子吃了不少暗亏,心里头也有几分火气。 他表情变得比谁都横,立即改口说:“我也不问具体的办法了,全部按照您说的做!非得让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看看,现在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不得不说这样的合作伙伴真的很让人顺心,席清音赞扬的看了他一眼,说:“想法很好,不过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就当放假了吧。” 鱼宽粉开玩笑般说:“好,那我就当老板您大恩大德给我放假啦!那您呢,您要做什么事,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一点儿忙。” 席清音开口:“我也什么也不做。” 鱼宽粉愣住,眼神十成十的懵逼。 席清音眨了眨眼睛,强调道:“我真的什么也不做。” 直到过去好几天,鱼宽粉才理解席清音话语中潜在的含义。 说什么也不做,那就是真的什么也不做,连画都不售卖,店都不开了! 鱼宽粉心说这不是给自己自掘坟墓么,正要劝诫,可一想到三维空间内黑袍人满是信心的语气,他就开始犹豫。 也许……这人真的还有什么后手呢? 他憋下了疑惑,可是千千万万‘嗷嗷待哺’的星网群众可憋不下来。 第一天不卖国画,很好,当你累了。 第二天不卖国画,ok,当你没思路。 第三天不卖国画,忍住,总会卖的。 …… 第n天不卖国画……众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场面堪比揭竿而起,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你说你要是开始就不卖国画,那还好,反正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知道食髓知味的感觉。但现在刚尝到国画的甜头,忽然店里又不买国画了,这种感觉堪比当头一棒,极其苏爽。 因为店铺关门的缘故,他们也不能在评论区嚎叫,只得转战微博,带关键词讨论。 “谁能告诉我四手大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啊啊,忽然一声不吭的就把店门关了,真的特别特别担心。难道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虚拟网络的身份玩腻了,他现在想回归现实世界做万人敬仰的御画师大人?” “不敢怀疑和猜忌,但希望大大就算回归现实身份,也千万要继续卖国画呀呜呜呜……” “偷偷告诉你们,鱼家内部最近在神仙打架,你们的四手大大呀,他被牵扯进鱼家内部派系争夺,现在自身难保咯。” 一片悲鸣中忽然有人丢出这么一个‘瓜’来,不少人顿时精神一震。 鱼家内部派系争斗是什么意思? 这个瓜一听就很有趣,并且还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直接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只可惜那个不知名账号只抛出这样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话。 这并没有打消众人的积极性,在这些世家争端里面,网民的好奇心与战斗力堪比私生饭,一等一的强。 不一会就有好多猛料被扒了出来。 抛去那些复杂的利益纠葛,牵扯进我有四只手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国画颜料的交通要道被阻拦,并且其他商铺也受到了鱼家某人的指示,不再向此账号提供任何交易援助,任其自生自灭。 有人脑子转的比较慢,没有看懂其中的利益纠葛,遂发帖询问:有没有课代表能总结一下,他到底为什么开始停止售画? 立即有不少人转发此微博,霸气回应。 “不给他颜料画国画,也不让他卖颜料。一句话总结就是四手大大被人给欺负了,兄弟们冲呀!大不了大家一起抵制鱼凉皮那边的货物,看谁比谁能抗!” 商人在众人心中一直是唯利是图的油滑形象,占不到什么好名声。但御画师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神圣的行业,威风凛凛并且受万人敬仰。 不同于之前‘加害者’的身份,这一次的席清音可是稳稳的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几乎将御画师的天生特权运用的淋漓尽致,就好像什么委屈都被他给承受了。 就像容不下美玉蒙尘一般,一听说有尊贵的御画师被商人‘欺负’了,众人顿时如同被点着了尾巴的小猫一般,一下子就炸毛。 “抵制鱼凉皮名下产业链!” “给姐妹们推送一个链接,这里是鱼宽粉那边的销售渠道,虽然东西卖的比鱼凉皮家的少,但质量都很好,大家可以放心买。” “什么时候国画颜料不卡关卡,大大可以继续售卖国画,到时候我们再停!” 这一系列舆论战简直惊呆了鱼宽粉。 他立即私信席清音,说:牛逼! 彼时的席清音正在作画,已经接连断网好几天,见了也只是笑笑。 【你要是从他们的利益下手,那么这件事就很好办。鱼凉皮叫人拦截颜料,这威胁到你的利益,促使你不得不花钱求通行。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从民众的利益下手,只要将国画的方法掌握在手中,还怕不能和民众的利益站到统一战线?还怕这件事威胁不到鱼凉皮的利益?】 一通话看的鱼宽粉心中佩服不已。 原本他心中御画师的不问世事、闲云野鹤的形象被彻底打破,中间出现了我有四只手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变数。 这就使他越来越好奇这五个字皮下之人的身份。 得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使得一个本应该受众人爱戴与追捧的高阶御画师这么懂人心? 鱼宽粉心中顿时生出莫名其妙的怜惜之意,他激动的回复: 【先生请放心,接下来的我来做吧!】 关闭私信界面,看见新一天的营业额统计,鱼宽粉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兴冲冲的打开微博,打出去的字和他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两个极端。 【鱼宽粉V:这些天四手一直和我说他灵感充裕,但没有办法画下来。同感悲怆。】 【鱼宽粉V:我觉得要是那些灵感能以国画的方式呈现出来,估计又能救不少无天资的人于水火之中……可惜了。】 【鱼宽粉V:哎,造孽啊!】 就这样,鱼宽粉几乎一天三条卖惨微博,要是心情好些,他甚至能一天五六条,言辞凄苦无比,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似的。 正常人哪里受得了这番频率的洗脑,长此以往只觉得我有四只手停止作画……妈呀!他们的利益受到了极大的亏损! 更为激烈的抵制,更为愤慨的骂声,就像冬天的寒风一般,毫不留情的‘啪啪’拍打在鱼凉皮的脸上。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啊。 前几天发给我有四只手的私信里面有一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在我有四只手身上根本适用不了! 鱼凉皮毫无半分法子,看见营业额一天比一天低几个百分点,他只觉得世界都黑暗了。 现在各大星球关卡天天打电话发私信来问,上面的人也紧盯营业额,随时都有可能来问候他。就连平级领事都暗中嘲笑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完全就是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况。 “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鱼凉皮来回踱步,心脏跳的极快,他掏出星网,“别急。家里主脉那边我还认识几个人,我摆平不了的事情,那些大佬一定可以摆平。” 电话打出去,刚接通没说两句话,就被对面的人借口有事猛的挂断。 鱼凉皮不信邪,又尝试着拨通了几个人的电话,这次更是连接都不接,响了两声直接被转入留言信箱。 直到现在,鱼凉皮才有一种覆水难收的惊恐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最后一次将电话拨给主系的抱养子鱼祸心。 这位二少爷性格好耳根子又软,以前多次救他与水火之中,这一次只要能拉下脸皮求,一定还能再帮他一次吧? 电话响了两声,果然接通了。 鱼凉皮喜色刚要上眉梢,对面特有的和事佬声调就传了过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是我不帮你……” 鱼凉皮眼里见很快,立即带着哭腔喊:“二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鱼祸心坚持把话说完:“……是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鱼凉皮一口气几乎要梗在心头,强忍怒气说:“您这么厉害的身份,要帮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鱼祸心说:“真的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么?你和我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不会帮你。” 鱼凉皮愣神:“什、什么意思?” “在你来找我之前,就有好几波人来找我,仔细叮嘱我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这些人我反正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鱼祸心顿了许久,叹了口气说:“你……好自为之吧。” 听见这句话,鱼凉皮彻底愣神。 原本以为这件事单单只是他与鱼宽粉之间的斗争,最多中间掺和进一个莫名其妙的网络御画师。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变数一定是出在那个御画师身上! “鱼祸心可是鱼家的二少爷,连他都得罪不起的人,还是好几波人……” 此时电话已经被鱼祸心单方面的挂断,但鱼凉皮依然保持着手举星网的姿势,半天都没有动,神情一片空白。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干手下在旁边看着他,前几日还意得志满,现在则是满满的忐忑与绝望。 鱼凉皮张了张嘴,嗓音干涩无比,急道:“快!快放行!” 手下懵逼:“您要给谁放行?” “还能是谁?”鱼凉皮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着说:“让那些卡关的人速速放行,用最快的速度把颜料送过来!” 等周围的人都离开的时候,鱼凉皮双臂撑住桌子,腿脚都有些发软。 一想到这几天一直有‘好几波’大佬在暗处支持着对手,他就眼前一黑,几乎是从头麻到了脚。 ——老天爷,这个我有四只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当真有这么大的背景不成? 第32章 知你其三 不知道闭关了多长时间, 这期间席清音一共完成了五幅油画、七幅素描,这些作品大致都在40分出头,算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闭关。 国画没有宣纸和颜料,也没有相应的灵感,所以一幅像样的作品也没有产出。 不过席清音也并未气馁, 单单是他现在手头12幅作品,就完全够猫猫面具的消耗了。 登录上星网的时候, 鱼宽粉的好消息恰好报来: 【四手!那些守着虫洞不让我们过的人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忽然一下子闸门大开, 不仅跟孙子一样捧着我们的船队,还附赠了不少星球土特产。最后像供菩萨一样把我们给供走了, 我们简直是太走运了哈哈哈哈……】 席清音看着这条通篇透着‘傻乎乎’三个字的私信, 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走运啊…… 关闭鱼宽粉的私信界面, 猫咪抬起小爪子, 轻轻戳了一下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头像。 【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有你的功劳?】 这人可不像鱼宽粉那样闲着能秒回私信。 等了好一会,等的猫咪差点直接退出星网回小被窝睡觉时, 大忙人的回复姗姗来迟。 【你猜。】 席清音:“……” 看不出来鱼木槿有的时候还挺幽默的。 席清音没有再多废话,直接发出三维对话邀请。对面顿了好一会, 赶在邀请时限都快到的时候,才慢吞吞的点了下接受。 也许是因为店铺等级提升了不少的缘故,就连三维通话模拟出来的效果都真实了不少。供选择的余地也变多了。 这一次席清音将场景选择在咖啡厅, 他自己的形象则雷打不动,依旧是系统默认的黑袍人。 鱼木槿就像一个古老贵族的少爷一般,文文弱弱的坐在窗台边, 端着咖啡小口喝着。 看见席清音走来,他就像看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微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席清音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 鱼木槿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可是我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你的直播。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的很灿烂,隐隐约约和记忆中少女的脸有些重合。明明鱼家姐弟在样貌上相似的地方并不多,但总是能给人一种非常眼熟的既视感。 席清音哑然片刻,忽然说:“有的时候感觉你和你姐姐挺像的。” 鱼木槿歪头说:“您曾经见过我的姐姐?” 席清音这才发现不小心说漏了嘴,心里头下意识有点方,但表面还是不慌不忙的圆谎说:“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姐姐。” 鱼木槿没有丝毫怀疑说:“您说笑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席清音先开了话头:“算上这一次,我已经欠你两次人情了。” 鱼木槿皱眉冥思苦想了一会,眼带不作伪的茫然,说:“有么?” 席清音说:“网络上有许多人辱骂质疑我的店铺时,你主动说出自己strawberry的身份,算是变相的打了那些人的脸。第二次就是这次虫洞的事,如果不是你放话,想必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鱼木槿微笑说:“那你要报答我吗?” 席清音淡定说:“不报答。” 鱼木槿:“……” 他脸上的笑容猛的僵在唇角,显然事情已经有一点点偏离他预想到轨道。 顿了顿,他维持良好教养说:“可是我帮了你,你难道不应该回报一些东西?” 这下子轮到席清音有恃无恐的微笑了,他缓慢的开腔,说:“挟恩图报可不是好习惯。” 鱼木槿立即说:“知恩不报也不是好习惯。” 席清音面不改色说:“要是你对我真的有恩情,那我一定会报答。但你敢说这两次事件没有你在背后推动?” 鱼木槿眼神微闪,带着一丝被人戳穿了小心思的急迫,勉强平静说:“您要是这样想,可真的就伤了我的心啦。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加害您呢?” 席清音说:“先别急着否认,就算你没有在背后推动,可是仔细算算这个逻辑,你也不过是放任手底下人做坏事,期间袖手旁观,等时候到了再出面收拾烂摊子,做出一种伸手援助的表象。既然如此,我作为受害者,为什么还要报答你这个加害者呢?” 鱼木槿再也没有刚刚喝咖啡的悠闲,张了张嘴巴,显然在想着要怎么反驳。 席清音说:“你想找我帮忙的话,其实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累,你更累。” “……”鱼木槿沉默了好一会,放下咖啡,说:“抱歉,是我自作聪明了。我的确有事情想请求您帮忙,这两次事件确实也默许了那些人去胡闹,但是我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我指使的。” 听闻这句话,席清音心里头压抑着的一口闷气逐渐散开。 本来照顾一下逝去朋友的弟弟也没什么,反正帮陶笑笑是帮,帮鱼木槿也是帮。但他担心的就是这次事件是鱼木槿设计害他又救他,想着挟恩图报。 好在现在看来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席清音想了想,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鱼木槿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抿唇说:“我只是想完成毕生心愿。” 席清音说:“你的毕生心愿是……?” 鱼木槿抬眸,眼神坚定说:“我想通过明年的战士资历考试,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 如果黑袍人的面部有表情,那么席清音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狠狠皱眉骂上一句:你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跑来算计我?! 不过好在黑袍人没有表情,因此他的话语听上去还蛮友善的:“你加油。” “不!”鱼木槿难得的激动起来,声调放大急说:“我迫切需要您的帮助!” 席清音说:“你具体说说。” 鱼木槿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说:“幼年时期我的精神力波动就是72,往后这个数字就一直没有变过。我卡在普通人与战士的界限,足足卡了16年。我以为我未来会这样一直平庸下去,直到我遇见了您!” 席清音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唯一的观众一点反应都没有,鱼木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得死撑着继续表演。 他满脸情真意切说:“是您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精神力波动还能再提升,原来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摆脱掉‘废人’的称号。您就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我前进的路!” 席清音:“说完了没有?” 鱼木槿乖乖点头。 席清音又说:“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鱼木槿面带羞涩说:“可能是自学成才吧,登不上大雅之堂。” 席清音看着鱼木槿的脸,想着这是鱼养年的亲弟弟,忽然有点自嘲般好笑。 以前和鱼养年玩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鱼养年是一个开朗阳光又大方的姑娘,做小糕点的时候会想着一块给陶李言,一块给体弱的弟弟,还有一块给他,自己却什么也不剩。 可是后来,同样也是这个‘开朗阳光又大方’的姑娘亲手持起火把,将一切燃烧殆尽。 现在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少年,他的第一反应是怜惜,是想要照顾。可接触之后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就像小狐狸一样机灵,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与帮扶。 席清音叹气说:“你们鱼家人演戏都这么厉害的?” 鱼木槿笑说:“自从十年前的惨案之后,网上的人就一直讽刺我们是戏精家族,您应该听说过这个‘美称’。” 见席清音沉默,鱼木槿继续说:“我也不想为难您,不如我们彼此都真诚一点,直接等价交换。” “您想办法帮助我提升精神力波动,让我通过明年的战士测评,期间提供的国画我都按照实际价格付款。而我,我别的不行,经商还是蛮有头脑的,我可以帮您巩固国画颜料整个流程,甚至无偿替您管理公司,而您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当一个甩手掌柜,专心画画便好。” 席清音说:“听起来你很亏。” 鱼木槿笑了笑,语气平淡说:“如果有一天你重视的人面临危险,到时候你用命来换保护她的力量,恐怕都不觉得亏。” 席清音愣了一下,抬眸看向这个笑的平静的少年,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顿了许久,最后也只说了一句: “合作愉快。” ** 又是一日清晨。 因为某只猫的神隐,这个点微博上依旧热闹的不行。 “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四手大大今天为什么又没上新货物,明明国画的颜料都开始重新出售了呀55555” “国画这种东西本来就难,四手大大卡灵感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油画和素描也没继续卖了,这是天要亡我啊啊啊!” “那天四手大大画的国画《端》一直没有在柜台出售,后来也没有听到有谁买到这幅画作的消息。有没有哪位能人知道这幅画最后的去向是哪里呀?” “没有听说《端》的消息+1” 猜测了数百种《端》的下落,忽然有人灵光一现,发微博说: “今天不是黑市竞拍会开放入场券的日子么。所有参加竞拍会的人,无论这个人是买主还是卖主,都要到水恒星提供身份证明或者卖品,只有这一天,逾期不候。也许……大大的《端》会用在黑市拍卖会上?” 经过这人一提醒,不少人觉得这个猜测的真实性最大,一下子陷入激动之中。 “天啊!我现在就在去水恒星的路上,如果能见到四手大大的真貌,死而无憾啊啊啊!” “天啊姐妹求直播!想看四手大大!” “羡慕你能去,好想知道什么样的手才能画出那么美丽的作品1551” 当然,不看好的人同样也有。 这些人好笑的撇嘴,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说不定网络下是个抠脚大汉或者四眼宅男,果然都还只是一群小姑娘,现在还太年轻了点啊!” 网上的热烈讨论席清音自然是一概不知,不过上头有一点猜的很对,此时此刻他的确在前往水恒星的飞行器上——和金孔雀一起。 想到今天早上被人硬生生的从被窝拽上飞行器的惨痛经历,某只小猫几乎要仰天长啸,以此抒发心中悲痛。 原本!原本他的小算盘早就打好了! 趁着金孔雀去水恒星的空隙,他可以自己乘坐客机飞行器低调出行,悄默默的把手续办好,入场券一拿到手就立即返回金疙瘩。 这人在水恒星绝对还要逗留上几个小时,只要他的动作快一点,完全可以赶在金孔雀之前先回宫殿,舒舒服服的躺在小被窝里喝羊奶。 如此一来马甲稳稳的,想脱也脱不掉。 然而就是因为容云景的临时起意,这一切的计划全部被扼杀在襁褓之中。现在想变成人身去拿入场券,并且在容云景发现之前潜回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度直接从C级别直接变成了S级! 越想越气,猫咪迅速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拿屁股对着容云景。 后者心情显然很好,一边食指戳着白球球背后的小尾巴,一边挑拣着出门行头,喃喃自语: “按照网上的说法,他的目标可能也是这次的竞拍会。虽然不知道店主是不是那个人,但还是希望……我可以再次与你相遇。” 语调深情款款,卑微又殷切。 猫咪耳朵尖尖一颤,缓缓扭头,如激光般投射出一个死亡凝视。 原本也许是有希望的,现在被你作没了。 死心吧,你这只傻鸟!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我要穿好看点,一定要给他留个帅气的第一印象! 喵喵:不阔能的,你在我眼里早就变成了一只傻鸟→_→ 第33章 知你其四 这一次的目的地显然要远一些,飞行器连着跨越了好几个虫洞, 从鱼肚将白一直飞到日头正旺, 它才将将歇了下来。 席清音以前三天两头宅在家中作画, 什么时候出过这么远的门呀。 一趟旅途下来,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 像一根瘪了的蒜苗般趴在小窝旁边, 老半天都一动不动, 宛如咸鱼丧失了理想。 与之相对应的是某只兴致昂扬的金孔雀。 一想到今天有可能会见到疑似席清音的神秘御画师,他就浑身来了劲。这种感觉像极了过去出席各项宴会与展览,不管席清音能不能到场,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万分期待。 出门之际,容云景身着白色单衣, 左手拎着一件白色马褂, 右手则是白色长袍,东西方差异鲜明。 与此同时桌子上还摆放了各种款式, 各种颜色的衣裳,叫人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他抿唇打量了半天, 问随行的女仆。 “哪件好看?” 女仆们面面相觑,笑着说:“殿下生的好看, 穿什么都好看。” 容云景没当真,依旧眉头紧皱。 猫咪在他脚边打了个哈切, 晃着小步子走走停停,最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一件蓝色的长袍上。 那件长袍颜色不深,更偏向于水蓝色。袍服边边角角处绣了不少白色花纹, 远处看就觉得很亮眼,离得近了,更觉得精致。 如果金孔雀是穿着这件衣服,再搭配他那名满帝都‘帝国月光’的温润气质,就是席清音也不得不称赞一句皎皎君子,明月之辉。 女仆第一个注意到小猫的动作,惊喜道:“殿下,小猫看上去很喜欢这件衣服呢!” 其他人被女仆的反应吸引,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小猫,七嘴八舌的谈论开。 “这件衣服殿下穿一定很好看。” “殿下以前的穿着都十分张扬,不知道穿的清淡一些会是什么样子。” 等谈论声淡下去,容云景瞥了一眼端坐在桌子上的小猫,抿唇看了一会,直摇头。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它可能只是喜欢坐在那上边。那料子坐起来舒服。” “……” 猫咪不信邪,挪起屁股坐到别的衣裳上,抬起一只小爪子敲蓝色长袍。 大大的湛蓝竖瞳像是含着水一般机灵可爱,喵一声就敲一下,寓意简直不要再明显。 女仆们纷纷扭头看向容云景,眼神带着询问意味。 金贵的太子殿下依旧摇头,抿唇说:“我记得以前有记者采访过他,问他会对什么穿着的人有好印象,当时他说‘清淡即可’。我记得他自己的衣裳也大多为白色……第一印象极其重要,不管怎么说白色一定出不了错。” 再多的解释已经不需要,容云景抬起手上两件白色的衣服,又绕回了刚才的问题—— “哪件好看?” 女仆们纠结之际,猫咪不情不愿的蹦到椅子上,再一次在背后死亡凝视着容云景。 没错,他是喜欢穿白,但这不代表他就只喜欢白色,并且喜欢看见别人也穿着白色呀!他是为了艹高岭之花的形象才想穿白色,说白了只不过是为了装逼而已。 您呢?您是为了什么! 内心吐槽之际,有侍卫出声提醒:“殿下,水恒星的贝壳殿只能着蓝色衣裳入内。” “光顾着好的第一印象,我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岔了。”容云景微微一愣,百般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白衣,执起桌面上唯一的蓝色长袍,叹息说:“没有别的蓝色衣服么?” “只准备了这一件,再下单过来又要许久。”顿了顿,女仆又急着催促道:“殿下,贝壳殿快要到开放的时间,再不出发您就要迟了。” 容云景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将蓝色长袍放在身上比了比,皱眉道:“好看么?” “好看好看!”无数道夸赞声重叠在一块。 猫咪虚虚抬眼,看了一会儿,心道自己的眼光果然从不会出错。 这件衣服本就做工精致,虽然没有皇室特有的奢华,但看上去清淡若风又暗藏贵气,恰好衬容云景那张好看的脸。 只可惜再多人夸他好看,也抚平不了这人心中的局促与忐忑。 纠结了一会儿,容云景指尖不自觉用力攥紧衣角,“希望他喜欢这件衣服,也能连带着……稍微喜欢一下我。” 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底的笑意像糖霜遇水般,化开的一瞬甜的没边际。 看着这样的容云景,席清音眼神微愣,心中一万个复杂。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貌似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感动。 容云景出飞行器不久,有一只白色的小猫轻车熟路从机械望台溜出,期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约半小时以后,一身着蓝袍的青年从大珊瑚后走出,虚晃着混入人群。 ** “我在这水恒星生活了三十好几年,这可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场面!” “这不是废话么,这一届的黑市拍卖会是在咱们星球上举行,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听说星球领主开放了各处虫洞,直接免去了过往的要交的华币!大门敞开,来者皆客!” “好一个大门敞开,来者皆客!就冲这么一句话,就算黑市拍卖会结束了我也会故地重游。再来瞻仰一下你们这里的海底风光!” “可别说那么遥远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加快一点儿步伐吧。待会贝壳殿关上贝壳,咱们可都得白来一趟咯。” 众人像是才想起来此行目的,连忙加快脚程,交谈声也渐渐远去。 踏着绵软的细沙,席清音心中惊叹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早有知道水恒星因为风景独特而闻名星际,但他从来没有特意关注过。 今天一见,的确是十分独特! 整颗星球都被水蔓延,飞行器一般都直接开到海底,随便寻一处贝壳或海底暗礁降落。亿万年来的更迭使这里的原住民早就开辟出安全领域,所有不必担心会有忽然冒出来的海怪,‘嗷呜’一口就将飞行器吞掉。 走了不到几分钟,席清音就见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海底生物。 有的长着人的脸、人的身,体型却只有一个拇指大小,背上背着一个小螺帽,在海水中吐泡泡,还会贴到附近来向你比心。 还有的长在地面上,外形跟猪笼草一样的植物。没有人靠近的时候就安安生生的,一旦有人靠近,它们就‘嗖’的一下子立起来吓人,一旦听见尖叫声,这些植物就会晃着暗红的小叶子,看上去得意洋洋。 沿路走来,席清音就被好几株这样的植物给吓到,就连面具都差点吓飞出去。 直到走到人多的地方,这种植物估计是碰到了几个铁板,被拔的叶子都秃了,更别提吓人了。 当然,最让人惊奇的就是水恒星的空气。 准确来说,这里似乎没有空气,入眼所及都是海水。奇异的是,人可以在海底自由行走,也可以正常呼吸,说话也不会狂吐泡泡。 就是头发时而漂浮,挡着眼睛实在碍事。 有人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立即热情的招呼说:“大人,需要发带吗?” 席清音顺着声音看去。 出声者是道边的田螺商人,嘴唇上面有小撇胡子,面前还摆了个夜市一般的摊位。上头确确实实有不少漂亮精致的发带,看上去都是丝绸材质,很是漂亮。 看见他意动,田螺商人立即展示出更多的发带,说:“我这里颜色最齐全,您想要什么样子的都有。还可以画图纸,让水恒星的小螃蟹给您现织。一条只卖五千华币,小本生意,童叟无欺!” 小螃蟹现织缎带可还行。 席清音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工艺,刚要感兴趣的挑一条,身旁忽然插入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音。 “你们水恒星的商贩都这么会坑外地人?刚刚我在前海口买了一条缎带,只花了1000华币,我还问了成本价,就300。你这里卖的是金缎带还是银缎带啊,价格怎么就一下子提升了五倍?” 听见这声音,席清音身子一僵,几乎想立即转身逃开。 这人怎么也来了?他想过会遇见熟人,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见! 田螺商人急得满脸通红说:“你、你怎么又回来耽误我做生意。贝壳殿都快要关门了,你再在这里烦人就赶不上黑市竞拍会的资格筛选,还不快去。” 陶笑笑抱着手臂,坏笑着说:“你管我什么时候去,我就是看不惯你在这里摆摊坑傻子。” 席清音左看右看,才反应过来陶笑笑口中的傻子是他。 这人还一脸义气的拍着胸脯说:“兄弟别怕,既然在路上遇见了我们就是一家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被这个无良商贩坑了的。” 席清音胡乱的点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陶笑笑丝毫不觉身边这位是他的‘四手大大’,认真的和田螺商人争执了好一会,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田螺商人像是禁不住燥,卷起摊子连说:“不卖了,不卖了!” “哼哼。”陶笑笑翻着白眼笑了两声,满脸胜利的光辉。 侧身之人微微启唇道:“还做不做生意。” 田螺商人收拾摊子的动作一顿,又把摊子铺开,高兴说:“做!当然做!” 陶笑笑脸上的光辉还没有来得及褪去,闻言惊悚的看了一眼席清音,“兄弟,你……” 后者没理他,颔首说:“五百华币。” 陶笑笑话语一顿,心道:好啊!原来不傻,这又是一个黑心的! 这边,田螺商人犹豫了一下,猛的点头说:“赚200也是赚!大人有没有喜欢的款式,还是需要小螃蟹现织?现织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工。” 席清音从铺子上拿过纸笔,埋头作画,自己设计了一款缎带。 有过路人偶有劝诫:“别看这花纹设计看起来简单,实际上自己设计的做出来都丑。你要是真想买个好看的,还不如直接买他这里的成品呢!” “别瞎说。”田螺商人喝退过路人,看着案板上的设计图纸啧啧称奇:“你这花纹像极了水恒星的海浪波纹,光看着图纸设计都十分灵动,要是小螃蟹真将实物织了出来,模样肯定更好看!” 席清音没有说话,只是将图纸交了过去。 陶笑笑在一旁好奇说:“真的假的?” 田螺商人气急说:“这次我可没有骗你,不信你待会自己看成品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将图纸塞进小螃蟹的嘴巴里,小螃蟹嚼了嚼嘴巴里的纸,吐了好几个泡泡,开始织起新的缎带。 陶笑笑就杵在一旁,一会看看捂得严严实实的席清音,一会看看吭哧吭哧开工的小螃蟹,依旧满脸将信将疑。 大约两分钟后,小螃蟹完工了。 陶笑笑伸头一看,顿时没了多余的话。 这条海蓝色缎带光论细纹设计,确确实实是甩了摊位上的成品百八十条街。看上去灵动又飘逸,在海水中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如果摊铺上都是这样水平的缎带,想想看他还真的有可能花5000华币去买嘞! 见热闹没了,人群也渐渐散开。 席清音伸手抚平缎带,摘下蓝色兜帽。 顶着陶笑笑如火炬般的视线,他十分淡定的将脑后长发松松扎起,又顺手将长发塞进蓝袍中。兜帽戴上,这下子他真的是一点头发丝也没有漏出来了。 刚转身要走,陶笑笑立即挪着步子挡在席清音身前,好奇说:“这么会设计,你该不会是个御画师吧?” 席清音顿了顿,说:“不是。” 陶笑笑点头说:“也是,御画师一个比一个尊贵,哪一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看你这个排场确实不太像御画师。让我猜猜……你一定是一个补画师!对不对!” 他像是找到了同好一般,眼神一下子热切起来。 席清音默不作声的绕过他,继续赶路。 陶笑笑步子不动,说:“看你身穿蓝色衣服,此行目标应该和我一样。哎……可是这个路程用脚走过去大概还要二十多分钟,等你走到了那里,贝壳殿都已经关闭十多分钟啦。” 席清音步子一顿,回头看他。 陶笑笑龇牙笑了一下,说:“算你走运咯,刚刚好我包了这片道上最后一只剑鱼船,现在正好就缺一个同行人。要不我们同行吧?” 席清音环视一周,又看了他一眼。 最后点头:“好。” 水恒星的剑鱼船不同于星际的飞行器,这应该算本土的一大特色,速度不算特别快,但至少比人走路要好很多。 不到十分钟,剑鱼船就‘嗖’的一下划过小道,逐渐逼近贝壳殿。 沿路陶笑笑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下子说这片星域他小时候经常来玩,每一柱花草的位置他都牢记于心。一下子又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海,拉着剑鱼船的船夫可劲询问花花草草的品种。 前后总是自相矛盾,他还乐此不疲。 席清音担心身份暴露,一路上都寡言少语,不多说一个字。 终于,剑鱼船停在贝壳殿前,耳边叽里呱啦的聒噪声也戛然而止。 “刚刚,谢谢。” 说完,席清音迅速起身下船。 “等一下!”陶笑笑也慌乱的跟着下船。 席清音身影一顿,困惑的回头看。 只见陶笑笑满脸认真的说:“其实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来过这片星域,我刚刚只不过是想逗你说话,所以才编造了许多谎言。” 席清音一对上那张与陶李言相像的脸,脑子里就开始嗡嗡嗡的响。 他慌乱的挪开视线,含糊不清的说:“没事。” 那边陶笑笑听了这简短的答复,却像是心里坚定了什么,同情说:“你是不是结巴,所以每次只说一个字。放心,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歧视结巴的!” “……”席清音面无表情的看他。 “既然同路为什么不一起进去。快走吧,贝壳殿马上就要关上啦。” 看眼前人不说话,陶笑笑似乎在内心坚定了眼前这个人是结巴的猜测,他一把揪起蓝袍,一阵风似的往贝壳殿入口处跑。 跟在后头的席清音满心无语,只得被拽着,跟在后头一起跑。 另一边。 贝壳殿内。 “小景,你在找什么人?” 容云景表情微愣,直到自家小叔叔递过来一个模样精巧的海螺,他的脸上方才微微绽开笑容,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容天河收回小海螺,说:“水恒星景观奇特,这一次黑市竞拍会选址不错。” “是很不错。”容云景敷衍点头,眼睛还在贝壳殿里四处看着。 殿内大约三千人,所有人都身穿蓝色服饰,更有许多人为了掩饰身份还披上了蓝色兜袍,脸上严严实实的盖着面具,一眼看去简直眼花缭乱。 别说找人,看的时间长一些,他的眼睛里都开始出现蓝色幻影了。 容云景偏头说:“小叔叔,人都到齐了么?” 容天河点头说:“应该已经齐了。我猜你应该是想找那位神秘的店主,现在只是入场资格考察,人又杂又乱。小景,你是找不到他的。不如等一个半月后的黑市竞拍会再看看,以你的身份,到时候完全可以直接托人引荐。想来对方也不会拒绝‘帝国月光’的盛情邀约。” 容云景笑了笑,温柔而又坚定的摇头,说:“我等不及,更不敢冒险。” 容天河长叹一口气,“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容云景摇头说:“还没有。” 容天河说:“你看,贝壳殿关门时间到了。如果这大殿里真的没有那个人,很有可能——” 话还没有说完,即将关闭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疾呼:“等一下,请先不要关门,这里还有人没有进去!” 静谧的大殿忽然传来这么一个声响,自然极其引人注目。再加上贝壳殿的门本来都快要合上,殿内漆黑一片,只剩本土星球的夜明珠在散发着莹莹微光,暗的不像话。 忽然这么一嗓子,殿门又缓慢的开了一丝小缝隙,容呼喊之人进殿。 与此同时,外头的光凝聚成一束,‘啪’的一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打入殿内。 不少人被刺目的光芒闪的睁不开眼睛,纷纷抬起手半遮住眼睛,茫然的转头看向贝壳殿的入口处。 容天河也是其中一员。 他皱着眉挡住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这刺目的光亮,摇头说:“这样大海捞针,你得找到什么时候。”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他困惑的往身侧看去,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人早已不见踪迹。 抬头看,还能看见那人踏着光,大步朝着殿门而去的背影,看上去十足的心急火燎,又掺杂了万分的迫不及待。 愣了几秒钟,容天河笑着摇摇头。 “看样子是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叔:嫁出去的鸟,泼出去的水。 第34章 知你其五 “听到没有, 这才叫真正的锣鼓喧天!” 在冲进贝壳殿之前, 陶笑笑忽然放慢脚步, 回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席清音同样放慢脚步,整理衣袍之余抬眼看这水恒星最辉煌的建筑。 眼前贝壳殿造型十分奇特, 别的宫殿都是参考古东方的房梁设计, 一砖一瓦搭起来的。但眼前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海贝壳,中心被人为的挖空,只留一个像凹槽般的洞,供来往游客进出。 至于陶笑笑说的‘锣鼓喧天’,这也确实是贝壳殿的一大特色。 可以明显的看见,凹槽通道两边有不少小螺帽, 就是来时看见的拇指小人儿。他们在这里又多了一项职业,那就是敲锣打鼓陈列在一旁欢迎。 看见席清音进来,锣鼓声暂时歇了几秒钟, 小螺帽们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一边还比着心。确定席清音真的看见他们比的心后, 这些小可爱才继续敲锣打鼓。 陶笑笑说:“感觉怎么样?” 席清音扶正面具,说:“有些隆重。” 陶笑笑安慰说:“没关系, 我以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之后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 席清音:“……” 见这人表情是不作伪的安慰,席清音顿了顿, 最终还是把辩驳的话压了下去。 哎,被人当成土老帽也算了,反正当务之急是不着痕迹的甩脱陶笑笑, 再把入场券拿到手。还得提防着被容云景发现正身,不过这一次他包裹的这么严实,应该不会…… 刚想到这里,席清音目光一顿。 大殿内太多人被日光照的睁不开眼睛,纷纷向后退让。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的某个身影就显得特别明显,几乎是一条直线的往这边走,想不发现都难。 容云景早上出门就是这身行头,还是他‘亲手’挑选出来的衣裳。现在只不过加了个面具,他再怎么眼残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可是这人又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任凭席清音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一步露馅。一边想着,他脚步不停,向侧边走两步,借着陶笑笑的身体遮挡自己,眼神在贝壳殿乱晃着寻找掩体。 陶笑笑丝毫不觉席清音这边的危机,他左看看右看看,说:“这贝壳殿景观好奇特啊。珊瑚为隔墙,水草平底起,稍远处的人都变得形影模糊,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大迷宫。” 席清音催促说:“我们快往前走两步,站在入口处实在是太显眼了。” 不顾身旁人‘原来你不是结巴’的惊异视线,席清音自己先动了步子,往珊瑚丛里去。 正如陶笑笑所说,这贝壳殿里别的没有,水草和珊瑚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生长。珊瑚还要好一些,小的半人高,大的也不过两三个人那么大。水草可就有些恐怖了,动辄长到贝壳殿顶部,一眼黑乎乎的望不到边际。 他想的很简单。 入口处简直是一个天然聚光点,随便一个什么人站在那里都可以享受无数人的注目礼。不管容云景是以什么理由认出他的,只要真正的踏入贝壳殿内,景观一阻碍,谁还认识谁。 两人很快走到珊瑚区域,席清音偏头去看,果然这个位置看不见那只孔雀。 正要松下一口气,身边忽然传来陶笑笑无奈的声音:“你把我推到这里边藏着做什么?” 席清音一愣,回头看。 ‘藏’这个字用的当真不错,陶笑笑此时半个身子都已经被他塞入了水草里边,脸上还挂满了水草盐。如果有从水草另一边过来的人,应该会十分惊悚的看见一具无头身,还是只有一半的那种。 席清音心中好笑,赶忙将这个只有16,7岁的小少年从水草里给挖了出来。 避开容云景后,他心里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看陶笑笑这么傻,应当也看不穿他的伪装。 想了想,他开口说:“你一个人来的?” 陶笑笑拍着脸上的海盐,说:“对啊,不然呢。” 席清音说:“你的家人没有陪着你?” “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说到一半,陶笑笑止住话头,皱眉说:“你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我又不是没有断奶的孩子,参加个拍卖会还要拖家带口的。” 席清音立即说:“对不起。” 这下子轮到陶笑笑尴尬了,他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说:“哎呀你误会啦,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敏感了,其实……算了,不如我们去前面的小摊子看看?” 说完,他也不顾席清音的反应,一个人红着脸闷头往前冲。席清音脚步轻巧,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一直在周围游离。 很好,容云景不在,解除危险。 陶笑笑就着摊铺买了个特别像螃蟹的面具,只不过面具上色偏暗红,水波纹一闪,这面具就显得特别好看。 戴上面具后,他忽然神秘兮兮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席清音皱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殿内这大几千人应该抱着同一个目标——黑市竞拍会的入场券。” 陶笑笑说:“那你可就猜错了。” “……”席清音眉头皱的更紧。 自从十年前他那一辈人无一例外的出事,各个世家都把自己的小辈看护的很紧。陶家已经有了陶李言的悲剧,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放任陶笑笑一个人出来胡闹。 方才陶笑笑口中说的是‘偷偷跑出来’,再联想起之前说过的有人受了重伤,急需精神力波动在100以上的素描。 席清音顺利成章的就以为眼前人是来拍卖会买画的。 “如果你打的是提前与这三千人结交,从他们手里买什么东西。我劝你还是早点歇下这个心思吧。来到这里的人最终目的都是黑市竞拍会,有些人带着钱来证明自己有钱买,有些人带着物品来,证明自己有资格卖。这些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有心思理你的。” 陶笑笑抬起手指,撇着嘴巴晃了晃说:“我是傻了吧,才会从这种场合买卖物品。” 席清音扬眉说:“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陶笑笑说:“我来找人。” 席清音丝毫不感兴趣,耸肩说:“祝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一句话说完,他立即要转身走。 十二幅画作只能支撑人形两个小时。去除脚程外加刚刚和陶笑笑掰扯的时间,现在猫猫面具仅剩一个多小时,要是还不加紧动作,他今天可能就拿不到入场券了。 脚步刚动,陶笑笑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声调顿时扬起:“这边!” 席清音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打眼一看见熟悉的佝偻身影,他的脚步一顿,怎么也挪动不了。 也许是因为还有一个面具遮挡的缘故,陶笑笑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他冲着那边招了两下手,乐呵呵的说:“你这个人说话蛮灵验的,上一秒祝贺我找到想找的人,下一秒我就找到了。” “……” ‘非’了一辈子的席清音并不是很想讲话。 就这么犹豫几秒钟的功夫,那人已经蹒跚着脚步,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陶笑笑,又转头看席清音,迟疑了好一会,说:“这位是?” 管家看起来比上一次见老了许多,脸上的褶皱都变得陌生起来。 那天扫墓的时候看着就觉得心里难受,今天真正的见到,更觉得心酸至极。 可是伯伯怎么会和陶笑笑认识? 陶笑笑为什么又说此行目的是来寻找管家?莫非两个人是结伴而行,又或者是有着相同的目标? 千万个猜测都死死的压在心底。席清音抿唇说:“我只是一个无关人,不必在意。” 管家愣愣抬眼,只觉得眼前人声音清朗圆润,感觉有些熟悉,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见过。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他微笑着说:“认识了就是有关,就要在意的。” 席清音强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特殊处理,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故人们认出来。只要他能扮演好陌生人的角色,演戏嘛,很简单的。 陶笑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兴的转头,满脸真诚问:“对了,认识这么久,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席清音:“……”貌似演戏也没那么简单。 指尖不自觉的在袖袍里蜷缩起来,他现在只感觉吸到肺里的空气都是满满的煎熬。 他想恢复人身,恢复名声,不想再逃避。但现在这种情况和管家坦白显然不是良策。一来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陶笑笑在一旁围观, 二来……他甚至不能确定管家伯伯是敌是友,以及为什么要卖画。 正纠结之际,殿内众人忽然爆发欢呼。 锣鼓一瞬间敲的更加热闹,那些拇指大的小人在鼓面上一蹦一跳,乐的没边。 迎着声看去,可以看见大殿内正中央的小贝壳连着颤动了好几下,在众人紧密注视下,贝壳微微的打开一条小缝。 有背着寄居蟹壳的人从缝里露出一张脸,声音有着贝壳内部的天然混响,传的很远: “现在开始检验入场资格。所有人准备齐全证明或者物品,在我面前排队,禁止拥挤和踩踏,违者取消资格!” 人群一下子就躁动起来。 所有人欢呼着朝着小贝壳的方向挤,席清音就不经意之间被来往的人冲撞了好多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他暗暗咂舌。 不出半分钟,小贝壳前面的队伍已经排了老长,要不是入眼所及非富即贵,他差点还以为自己在超市减价大抢购。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么长的队伍,得什么时候才可以排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可以排上,那个时候他说不定都变回小猫了。 想到这里,席清音的目光缓缓右移,瞥向小贝壳旁边的VIP通道。 看了一会,他内心纠结不已。 ——人是少了一点,可那边怎么全是熟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拥有什么样的圈子,小猫以前很尊贵,认识的人也都尊贵。现在圈出一个vip通道,基本上就是老熟人们的见面会了哈哈哈 第35章 知你其六 就这么打眼一看去, 席清音就看见了不少以前认识并且熟知的人。 包括不限于买过他作品的富商、向他表达过爱意的世家小姐、曾经妄图给他牵线做媒的御画师旧友,还有几个身影很熟悉, 但戴着面具实在是认不出来的。 刚要抬脚往那边走, 陶笑笑扯了下席清音的衣摆,指着汹涌的队列说:“我们应该在这边排队,那边是vip区。” 席清音抿唇看着他, 没有说话。 直到管家冲陶笑笑微微摇了下头,后者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又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满是震惊的放开手。 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背后传来的交谈声。 “我刚刚有没有对那个大佬不敬呀?” “拉拉扯扯、勾肩搭背算吗?” “……苍天啊!” 陶笑笑痛心疾首的声音隔再远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 靠近vip区的路上, 不时有各种惊异视线投注而来, 还伴随有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人是谁啊?” “看!他在往vip的方向走!” “可能是鱼家的那位掌权人?不对,鱼家的那位没有这么高, 也没这么瘦……” 就这样一路走过来,也不知道收下了多少注目礼。席清音默默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自始至终埋着头,以低调作为第一行动指标。 可他想低调也没办法。 在靠近vip区域时,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身上披满了蓝色水纱的土著少女,娇笑着拦在他身前,七嘴八舌的说些天真话语。 “好可爱的小哥哥呀!” “小哥哥气质真好,水恒星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哥哥一样气质干净的人。” “小哥哥有没有家事?不如在我们中间挑一个顺眼的,娶回家如何哈哈哈哈……” 眼见这几个少女笑作一团,席清音几乎满脑子的问号。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遮掩的严严实实,可能露出在外边的就只有短短一截脖子, 还有一双手。这些小姑娘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他‘可爱’、‘气质好’的? 见不少人正满是深意的朝这边看,席清音立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水恒星少女。 他平铺直叙道:“我想过去。” 声音不大,略低沉,却也格外好听。 几名少女对视了好几下,一貌似领头人的女子站出来,笑着说:“大人,如果想拿黑市竞拍会资格证的话,可以去另一边排队。这边是vip区域,需要提供证明才能进去哦。” 席清音了然,说:“怎样证明?” 女子一顿,笑容不自觉变得更加客气。 问题出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好戏。 刚刚几分钟里就有不下五个傻帽,还真以为这里排了两个队伍,想去人少的一边排。 这些人普遍还没靠近vip区,就火速的被守关的这些女孩子拦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的交谈时间就通通的被丢回了排队区。 这位身份不明的蓝袍人,他也会遭受同样的待遇么? 这边。 为首的少女说:“如果您是卖家,您需要提供给我您要卖的‘拍卖品’,能不能进vip区,全凭借您手里物品的价值。如果您是买家……” 席清音赶时间,直说:“我是卖家。” 他抬起手,手心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海贝壳。 这贝壳是之前在沿路田螺商人那儿买的高科技小玩意,可以将一些不大的东西放进去,放大缩小取用十分便捷。 在此之前,这贝壳一直攥在手心里,这个时候拿出来倒也方便。 正要打开小贝壳,少女们脸色一变,急呼:“稍等!” 她们不约而同的扬起身上披着的蓝色水纱,手臂翻起之间,附近两平方米的水域就被直接隔开,旁人无法窥探其中交涉。 这下子就更激起众人的好奇心了。 不过联想起之前几次的乌龙,他们的好奇心被迅速磨灭,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待会和我一起排队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这个念头走完,在场诸位还是各干各事,认命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推搡。 只不过偶尔,他们会向着蓝色水纱包裹的区域投去疑惑视线。 ……之前几次,貌似都没花这么长时间吧? 大约一两分钟后,蓝色水纱终于被撤离。 “那人出来了!”有人小声提醒。 所有人立即闻声看去,只见蓝纱少女们一一退开,神色皆带有隐隐的激动。 朝向vip区域的路被空了出来。 席清音冲她们微微点头,迈起步子。 这下子可就轮到围观群众傻眼了。 原本早就酝酿好的话语就像被闷棍猛击,一下子就打回了他们肚子里。 “什么情况,vip又多了一个人?!” 也有人不懂众人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茫然的出声询问。 有好心人解释说:“每年vip买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人数增幅一般都出在卖家身上。换句话来说,vip区的人越多,说明今年拿珍贵卖品进行拍卖的人就越多。这对于我们这些买家来说,那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么!” “说的对!vip区域的新面孔几乎都是这次竞拍会的卖家,特别是那种穿的严严实实脸也挡的严严实实的,这种人卖的东西都是尤为珍贵。” 不少人对那蓝袍背影默默投去热切注视。 更准确的说,是对他手中贝壳里头装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这个时候vip区域人还不算太多。 有戴面具遮遮掩掩的,也有不戴面具大方示人的。 那些人看见席清音来了也没有像普通区域的人一般在意,见他捂的紧,便知道他无意暴露身份,便也没有上前攀谈。 有几个御画师老友还在扯皮。 “你虽然现在身在vip区,但我觉得你带来的画不大好,说不定待会进去一评估,你又要被打到普通区域去排队。” “我这画哪里不好看,用色笔法还有精神力,哪一点没有甩你百八十条大街。嘁,你这画感觉像是拿左手画的,这才叫真正的难看至极。” “别吵了,你们的画都不好看,几幅老存货也好意思拿出来拍卖。我今年出手的可是最新作品,没有任何人提前瞻仰过,这肯定是一幅完美的的画作。” 争执许久也没有一个定论。 最后,有人叹息说:“哎……要是席画师还在世就好了。以前这种时候我们都是让他评理的,他的辈分小不会偏颇,眼光又精准毒辣,技法比我们几个还要纯熟。要是再给他成长几年,成就一定高于我们几个,真是可惜了。” 众人摇头,唏嘘不已。 席清音面不改色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低调的去贝壳缝里领了号码牌,上面写的数字是‘12’。现在在贝壳殿里的是‘5’,他前面还有7个人在排队。 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没有等到进小贝壳核实资格,反倒等来了一声声恭敬的:“日安,太子殿下。日安,元帅大人。” 席清音目光依然直视前方,眼神没有半分偏移,只借着余光打量了几眼。 容天河这次没有做什么大伪装,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反正都能一眼辨认出他。不出意外的话,先他半步而行的一定是容云景。 想想也有点好笑,金孔雀这次的伪装做不做没有什么区别,身边跟着一个容天河,简直是行动的揭马机。 笑了一阵,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位众星拱月般的太子殿下义无反顾撇下所有上前搭讪的莺莺燕燕,顶着无数道惊异中带着沉思的视线,正直直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整个vip区的交谈声顿时打住。 所有人迟疑的看看席清音,又看看今日衣着格外淡雅的太子殿下,满目好奇的让开一条小路。 路的起始端是容云景,末尾则是他。 席清音下意识动了动脚尖,又艰难的停下步子,垂着头不动。 vip区域就那么大,他根本跑不掉啊! 另一边,容云景不知道提前做了多少心理暗示,这一次走的很快很快,和以往各种展览老远的就停下脚步完全不同。 纠结之际,这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四下一片死寂。 不少人伸着头,正好奇的往这边张望。还有人不知道在耳语着,议论纷纷的样子。 有人在向容天河打听着什么,后者脸上保持儒雅笑容,晃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 席清音强忍下内心的慌张,微微偏头,目光假装平静的看过去。 光从外表上看,太子殿下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 他脸上的笑容温柔并且克制,浅褐色的瞳孔倒映出湖蓝色的浮影,眼角微微弯起,低着头注视着人的时候,只给人一种十分赏心悦目的错觉。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他,席清音内心深处不自觉的就耐心了几分。 双目对视之际,容云景深吸一口气。 席清音:“……” 容云景张了张嘴巴,又猛的闭上。 席清音:“……” 容云景忍不住靠近一步,唇线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眼尾也跟着有些发红。 席清音:“……?”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首先问出口时,眼前的男人像是终于冲开心结,颤着嗓音认真说:“你长得……长得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 席清音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在确定这玩意还在之后,他满心复杂的看向容云景。 ——殿下,您这搭讪的话语,似乎略微有那么一点老套呀。 作者有话要说:  纯情少男雀雀忍了快十年,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搭讪心上人,见笑了。 第36章 知你其七 容云景真的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有胆子迈出这一步。 这十年里, 他有无数次想要上前问候, 毫无例外的, 每一次脚步都挪动不了半分,跟个木桩子一样傻傻的杵在原地。 同样的,这十年里他酝酿了数不清的开头,有礼貌的,有逗趣的, 有正经的……所有的心理准备在他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全部崩盘,一下子就垮台。 到最后, 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蓝袍青年站姿端正, 微微偏着头看着他,眼中是全然陌生的神色。 对视越久,容云景就越心慌。 直到对方平静的开口—— “你认错人了。” 丝毫不夸张的说,就像晴空万里忽然响起一道闷雷,‘轰’的一下子劈在他的识海之中。将他整个人劈的脑子都不大灵光。 这声音略低沉,很有磁性, 虽然还挺好听的,但和记忆中清越的声线截然不同。 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 容云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另一边。 席清音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 明明包裹的严严实实, 发丝都不露出来一根。声音也做过特殊处理,就连行走姿势他也变得更加随心,不像以前总是绷着。 虽然心中百般好奇到底是哪里露了馅,但席清音目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他的视线向小贝壳偏移了几寸, 那边叫号已经叫到了‘11’,下一个就是他。 席清音微微侧身,挪开步子就要绕过容云景。 哪知道后者怂了十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鼓起勇气,十分强硬的挡在他身前。 这个姿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友好交谈,反而像是要干架似的。 几乎下一秒钟,vip区域突然一静,气氛隐隐约约的紧张起来。 原本各个方向的权贵们还有在小声交谈的,一看见这边疑似起了争端,顿时歇了话头。 所有人纷纷默不作声的看天看地,还能保持用余光看热闹。 “请允许我冒昧的提一个请求。” 容云景眼神定定。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营业近十几年的人设了。什么帝国月光,什么尊贵皇室,什么梦中情人,通通没有他的心上人重要。 席清音:“你说。” 容云景:“我想看看你的手腕。” 席清音:“……” 看就看,干嘛搞得跟要决一死战一样,差点把他给吓死。 席清音刚要抬起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不是他不愿意给容云景看手腕,只是他手腕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 实话说他自己也记不清这伤疤从何而来的,思来想去也只以为当年战时刀剑无眼,不小心被人给划到的。 虽然关注到这道伤疤的人不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经常关注他的人是知道的,容云景不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么。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冒冒失失的将手腕亮出来。到时候大家一看见伤疤,傻子也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了! 想到这里,席清音看了一眼眼前人亮晶晶的眸子,顿时有些为难。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小贝壳的缝隙处露出一张脸,显然注意到外头的剑拔弩张,那人犹豫的举起手,“12号,12号的大人在不在?” 见没有人答复,他又小声的嘀咕:“不在的话就先叫13号啦。” ‘13’号看热闹的表情一变,连忙揣着画就要进小贝壳。 这下子席清音可就站不住了。 他晃了下身子,直直的绕过容云景,朝着小贝壳走去。 容云景紧紧抿唇,眼帘低垂,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打从心底佩服蓝袍人。竟然敢直接忽视掉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看见。 最让人惊异的是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动怒,反倒看上去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眸子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让人抓心挠肺般好奇呀。 容天河走近,说:“是故人?” “我……不知道。”容云景轻轻眨了眨眼睛,看向已经闭合上的小贝壳。 即使蓝袍身影已经入了小贝壳,他的目光却久久未变,一直盯着那里看。 ** 小贝壳内部倒是很宽敞,进来之后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和帝都星系鲜明的人为装潢风格完全不一样,这里似乎更倡导原生态。壁上贴着的,都是珍珠与漂亮的珊瑚装饰品,照明的是夜明珠,水里还翻滚着五彩斑斓的小鱼,一个个速度极快的绕着人打圈,看着十分活泼。 看席清音眼神一直往周围瞥,坐在正中央的老人说:“大人可真奇特。” 席清音说:“哪里奇特?” 老人拿海草一样的东西抹了下桌子,笑着说:“别的大人进来,这第一动作都是迫不及待的看向我,第二个动作是拿出自己的拍卖品或者资格证明。您不一样,您一进来,目光就被这里面的环境给吸引了。我猜,您应该不是本土人,并且似乎对这黑市竞拍会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好尖的眼睛啊。 席清音暗自咂嘴,表面上不动如山,“我既然来这里,当然是冲着黑市竞拍会。” 老人笑而不语。 直到席清音走到桌子跟前,他忽然正色,说:“您是卖家,还是买家?” 席清音说:“卖家。” 老人说:“将您要拍卖的物品放在桌面上,如果评定符合vip的标准,那么您就可以立即拿到vip入场资格券。至于拍卖品,暂时寄放还是取走,这些都看您的意愿。” 席清音说:“如果没有通过vip测试呢?” 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老人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说:“没有通过的话,当然得去普通排队区重新排队。” “……” 这已经不是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再跟着那么多人的屁股后头排队,这得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他可以勉强支撑,但猫猫面具可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这样一来,必须得从vip通道拿到入场券! 席清音忐忑的将小贝壳放到桌子上,小贝壳的底盘还有些不稳,在桌子上一直晃悠个不停。 老人并没有着急打开贝壳,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表。 “拍卖品是什么东西?” “画作。” “自己画的?” “嗯。” “有没有人曾经使用过这幅画。” “没有。” “精神力波动是多少?” “……” 久久没有答复,老人困惑的抬起头,又问了一遍:“这幅画作的精神力波动是多少?” 精神波动零点几、一点几这样的数字实在很难说出口。席清音面上出现一丝尴尬,要不是有面具挡着,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犹豫了几秒钟,他只能委婉的说:“应该不超过10。” 老人表情先是有些怀疑,又有些懵逼。 沉默许久之后,他似乎打从心底已经判定凭借这幅作品拿不到vip入场券,就连记录基本信息的笔竟然也默不作声的放下了。 想了想,老人说:“您在进这里之前,有没有被水恒星的女孩们拦住过?” 他的语气没有讽刺或是鄙夷,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句,但里面的意思明显到不能让人随意忽视——他怀疑席清音是巧合之间混进来的。 席清音说:“拦住过,看了眼拍卖品后又放进vip区。” “……”老人满脸的怀疑。 席清音也没怎么生气。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他自己的反应说不定还要更过激。虽然想详细的解释一下,只不过猫猫面具现在只剩下不到几分钟,他撑不了太长时间的人身。 想了想,席清音将小贝壳往前推了几厘米,眼神镇定的看向老人,说:“不如先看看拍卖品?” 老人满腹狐疑的接过小贝壳。 轻轻按一下贝壳的两侧,这贝壳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一下子由拇指大小猛然涨大,变得有半个桌子那么大。 撬开贝壳,可以看见里头正摆着一幅方方正正的画作。 图的右半部分满是险峻的崖壁,皴笔精细,墨色用的很重。左半部分则是平平的崖顶,满地衰亡围绕着‘端’字碑石,色彩乍一看上去极其冲突。三人临碑围坐,只留背影,在周遭昏暗的衬托下,只显得格外凄凉。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画的内容,而是附在画作上面、乍一看毫不起眼的精神力。 如果这浅薄的精神力是放在油画上,或者素描,无论放在哪一种画作上,旁人恐怕都不会有太大的惊异。 但这是在国画—— 老人一下子就愣了神,手指颤抖的摸了摸画的边框,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席清音淡定说:“凭借这幅画可以拿到vip的入场券么?” “拿的到,拿的到!要是国画都没有资格拿到vip入场券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到这个资格!”老人这才回神,神色哪里还有方才的怀疑,只剩下满满的惊喜。 一边从桌子下头摸出一张入场券,他还不敢相信的重复问道:“这真的是国画?” 在得到肯定答复以后,老人还是满脸的震惊与喜爱,不断观摩着手中的水墨画作品,称赞的话语就没有停下来过。 国画当然是国画,伸手就能感知到画作上附有的精神力,这个东西难不成还能作假? 席清音心思都在猫猫面具的时间限制上。他开口说:“画作不寄存,拍卖当天我会带它过来。” 说完,他飞速的收起画作,接过入场券,在老人反应过来之前半只脚已经踏出小贝壳之外,简直要将‘急’字写在面具上。 没走几步路,席清音猛的顿住脚步,紧张又无奈的停在原地。 容云景怎么还站门口等着呢! “大人等等,您还没有登记名字和……” 这个时候老人也已经追了上来,在看清席清音面前的男人时,他一下子就弱弱的放小了音量:“……和联系方式。” 席清音:“……”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金孔雀刚刚眼睛是不是忽然亮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太怂,追妻靠助攻 联系方式这种东西指望他的话,喵喵没准都和别人过了小猫,他还没能问出口(太惨辽) 第37章 知你其八 老人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于登记表的单子, 正焦急的递到席清音的眼前。 席清音沉默了一会, 接过笔, 在登记表上写上‘我有四只手’的署名。联系方式则是随意的写上微博账号, 至于能不能联系上他就不是思考范畴以内的事情了。 自始至终, 容云景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腕位置。 不得不说这次衣服的袖子蛮长,整个书写完毕以后,手腕上的疤痕也没有露出来。 交还表格后, 心算了一下猫猫面具剩下来的, 席清音面色一紧。 只有不到两分钟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直接调转脚尖,径直冲着贝壳殿的出口而去。 容云景脸色一白:“等一下。” 这个时候席清音哪里还顾得上他呀, 直直走入人群,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容云景的反应也极快, 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就在众人满眼懵逼的视线中, 似乳燕投怀一般,齐齐钻入了贝壳殿的珊瑚丛, 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有人以为是在追捕逃犯, 眼珠一转靠近容天河,谄媚着发问:“元帅大人, 是否需要我们在前面拦着, 很快就能抓到那蓝袍人。” “我也想帮忙拦啊。”容天河叹了口气说:“可是太子刚刚和我说, 千万不能唐突了那个人,更不要掺和这件事。意思是他可以追,但我们这些旁人不能追。” 那人愣了一瞬间后又狂点头, 说:“懂了,太子殿下这是情趣,是情趣!” 另一边。 席清音焦急的在高大珊瑚中穿梭。 现在这个情况,想以人身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他可以在珊瑚丛里边变成猫,再随着人潮潜出贝壳殿,偷偷的回飞行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后头的那个傻鸟停止追他!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席清音头上一轻,兜帽整个垂下,发丝全部散乱的搭在肩膀上。 容云景撑着膝盖喘了两声,又直起身子,将手中不小心扯下的发带递回去,歉疚说:“你别担心,我不是想伤害你。” 席清音看了眼蓝色发带,没有伸手接,“你到底想做什么?” 容云景满脸认真说:“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究竟是谁。” “……” 席清音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跑了这么一小会,猫猫面具撑不到几十秒钟了。他也如愿所偿的跑到人少的地方,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十秒的时间里问几句话。 席清音说:“殿下希望我是谁?” 容云景强忍住靠近他的心,驻足在原地说:“我希望你就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 席清音说:“如果认错人了呢?” 容云景说:“不会认错人。你进贝壳殿的时候,我看见了你手腕上的伤疤。” 席清音顿了顿,说:“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为真。这整个贝壳殿有三千多个人,任何人的身上都有可能会有伤疤,也许,我只是和殿下心中猜测的那个人,伤疤长在同一处而已。” 这本身是一个非常站不住脚的说辞,但见鬼的,容云景一和眼前人对视上,他的大脑就根本没有办法再转,只能傻愣愣的顺着对方的思路走。 迟疑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席清音再接再厉的继续洗脑:“你的感觉,很有可能是错的。” “错的?”容云景眼神闪了闪,脸色苍白的抿唇说:“如果是我认错了人,十分抱歉。如果我没有认错人——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事情,只要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停顿了几秒钟,容云景还是低着头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可以护你。” 席清音皱眉,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一直想要问出的话:“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个人?” 这句话像是针一般,杀伤力比之前的话语都要重许多。 容云景垂在衣袖里的手指微微攥起,忽然抬起脸。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到底有没有认错人,只大声说:“我不在意还有谁会在意!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你的人!” 听见这句话,席清音沉默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忽然言语带了一丝笑意:“殿下,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 上一秒钟还满脸认真,下一秒钟表情就变得一片空白。在察觉到席清音似乎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容云景脚步微动,十分迅速的跟了上去,顺手一捞却捞了一个空。 再抬眼时人早就不见了。 容云景久久驻足在原地,抬起手,掌心的蓝色发带在珊瑚的衬托下隐隐散发微光。 那发带光华流转,煞是好看。 他小心翼翼的将发带缠绕在手腕上,摸了摸发带上的纹路,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回到VIP区域。 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容云景的手腕看。 容天河好奇询问:“这是什么,你来的时候有佩戴么?” 容云景勾唇,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将衣袖往下扯了扯,蓝色缎带一下子就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旁人再也无法窥视。 ** 猫咪回到飞行船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刚登陆上星网,席清音就接受到陶笑笑的狂轰滥炸: 【四手大大!你瞒的我好苦啊!】 私信发送时间只是十几分钟以前,那个时候的陶笑笑应该还在贝壳殿里排长队,怎么忽然想到了他? 席清音奉行一贯的寡言少语,回复了一个问号,便埋头和鱼木槿商量怎么发展国画颜料的一言堂买卖地点。 等商量完再回头一看,陶笑笑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平复下心里的震惊,不一会儿又来发了一条私信。 【原来今天和我走在一起的蓝袍人竟然就是大大你!天啊,我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呜呜呜大大我今天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改!】 【你怎么知道的?】 【大大,你头上的发带还是我们一起在田螺商人那里买的啊!你知道我在太子殿下手上看见那缎带的时候有多么震惊么!特别是我还在震惊的时候,又有人跑出来告诉我:啊,那个缎带是我有四只手的,刚刚他签vip名单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双倍冲击!双倍! 大大你好厉害,竟然和太子殿下认识,我之前好几次和鱼家的人有争吵,都是去找太子殿下给我们评理的。老是听人说皇室和鱼家的关系比较好,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殿下在处理这些争斗上有过偏颇,他一直很公正,待人也很温和有礼。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殿下这种不一样的反应呢!】 【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不少人听说他捡了一条发带,都想求着看看,殿下这次可一点儿也不顾及礼节了,无论是谁,反正他藏着捻着,一律都不给看。】 猫咪顿了下,使用一指禅敲了好一会儿解释,还没有来得及发送出去,对面的陶笑笑一封私信连着一封,就跟连环弹一样。 【哈哈哈说出去肯定有很多人羡慕我,我竟然见到了大大的真身!不过大大您务必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格保守秘密,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说出去的!】 其实他要参加黑市竞拍会的事情也不算秘密了…… 席清音想了想,删除掉之前打下的文字,重新输入今天一直在困扰他的一件事。 【我看见你今天和席清音的管家走在一起,你们是约好了的?】 这一次陶笑笑沉默了许久。 直到席清音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对面才回复,并且言辞十分谨慎,一看就是反复斟酌过。 【大大,我这个人特别爱帮扶弱势群体。之前听网上说管家要来参加黑市竞拍会,我害怕他不熟悉这里的流程,就忍不住偷偷带了他一程。】 席清音看着这一段话,看了很久。 仔细想想最近的事情。 陶笑笑找他要精神力波动超过100的油画,想要救人。管家卖了家里堆着的所有画作,只是为了赎一个人。 这两个人恰巧都参加了黑市竞拍会,这两个人又恰巧在黑市竞拍会上结伴而行……这个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恰巧,要说没点什么猫腻,席清音可是一万个不相信。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逼问下去。 看陶笑笑这个万分谨慎的模样,反正肯定是问不出实际性的内容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聊点别的。 猫咪抬起小爪爪,认真的在对话框里输入一段文字: 【之前你和我约的油画还记得么。】 陶笑笑回复相当快,他看上去压根就没有报什么信心: 【记得,当然记得啊。精神力波动超过100的油画,就连黑市竞拍会也不见得能看见。大大您如果觉得困难,其实可以和我说,我真的不好意思难为您画这幅作品。】 席清音有点好笑。 想了想,他输入:【很快给你。】 私信发出去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到回复,席清音也没有功夫再等下去。 他关闭星网,就着黑台子准备油画颜料。 闭上眼睛,又是方才水恒星的美景。 另一边。 贝壳殿内,陶笑笑还在焦急的排队,空隙之余随意的瞥了一眼星网界面。 愣了两秒钟后,他忽然惊呼出声。 队伍四周的人都忍不住皱眉看向他,陶笑笑连忙小声道歉。 捂住星网,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碰碰乱跳,一声大过一声,宛如响在耳边的击鼓声。 管家好奇的偏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陶笑笑眼眶微红,压低声线说:“求到画了。” 管家表情空白了一瞬,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颤声发问:“有救了?” 陶笑笑一滴泪直接砸落在地,他狠狠点头:“嗯!有救了!” 第38章 知你其九 这一次的灵感因容云景而起, 却终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星际时代不同于古地球, 这里没有大片盛开的花朵,也没有原生态的植被。所有自然态的东西都极为稀有,因此水恒星那种海底幽深而风景独居的场所, 席清音也是头一次见着。 将油画布扫描至星网淘宝以后,不少蹲在店里守株待兔的粉丝们一齐激动。 “大大你终于上线啦!我们真的等了你好久呀55555555!” 席清音有一瞬间的理穷。 这段时间店铺经鱼宽粉和鱼木槿共同打理,他自己则是一直闭关作画, 成品也大多做了猫猫面具的燃料。 算起来, 真的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记得一开始, 鱼宽粉好像说过要他多直播作画,算是零成本的给店铺做宣传来着……想到这里,席清音心底又是一阵内疚。 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真的是太心安理得了。 【公告:中午11:00开始直播画油画。】 店铺一弹出这个公告,不少粉丝嗷嗷直叫唤,纷纷说这些日子幸好没有白等,总算把店主给盼了回来。 席清音心中好笑, 关闭弹幕不再看。 执起画笔, 脑海里掠过的是水恒星的风光旖旎。波涛、海贝、还有绵绵细沙,所有海底的瑰宝齐聚一堂,组成一幅优美而绚丽的画卷。即使只是粗略的意念描绘这幅画卷,也能感受到其上澎湃而至的清爽与惬意。 再细说构图, 席清音想要画出的构图也十分新奇。想来想去, 水恒星本身很多景观都有违常理,索性他也不按照常理去画。 这次采用的是黄金分割法与斜线构图,将贝壳殿放在画幅整体偏右三分之一处, 也就是俗称的黄金分割线上。斜线构图的最高线是冲天摇曳的海草,中线是贝壳殿顶,低线是绚烂缤纷的珊瑚丛。如此看来,景深就具有强烈透视感,贝壳殿的冷色调与珊瑚丛的冷色调对立又互补,可以使整个画面变得更加鲜活。 “微博来的,大大已经开始画了吗?” 有大批次人群涌入四手废画铺的直播间,慌张的四处求问,最后眼睛定在正在三维直播的作画布上,久久挪不开视线。 席清音已经开始了第一笔。 这是一幅蓝色调的油画作品,大景别海水、贝壳殿都是蓝色。思前想后,他粘取钴蓝色颜料,这种色彩染色能力较弱,用来调制成半透明色彩画海水不过不少,将将好。贝壳殿的底用普鲁士蓝,深色调一直渲染到顶部位置,最后使用镉黄过度到钛白。 搭配好色调后,席清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下笔大胆且迅速,不一会就大致铺出了整幅作品的底色。 弹幕有不少人在稀里糊涂的猜测。 当他铺上钴蓝时,有人说这是在画天空。铺上普鲁士蓝的时候,有人说这他么的更像天空了。最后插上镉黄和钛白,有人兴奋击掌——日出!妥妥的日出! 席清音面不改色,又用颜料精细这幅作品的细节。 画幅下方三分之一处的细沙褶皱,贝壳殿上头的纹路,海水中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与路上的田螺商人…… 直到所有景物都被画了出来,终于有人一拍脑壳:大大今天是不是去了水恒星?! 席清音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继续埋头认真填色。然而弹幕评论区的话题早已悄悄的转换了方向。 “原本我还以为是谣传呢,没想到大大竟然真的准备去黑市竞拍会。哇,今天的微博热搜上,好多大佬貌似都要参加这一届黑市竞拍会,看起来会很热闹的模样。” “御画师的话,一般都是以卖家的身份,这是不是说明,《端》很有可能出现在竞拍会的卖品中?!” “什么?《端》也会出现?天啊,如果大大放店里拍卖,我兴许还有那个经济实力参加一下拍卖喊声价。但放在黑市竞拍会,我连加一次价都不一定能加的起呀!” “曾经的国画咱弃之如履,现在的国画咱高攀不起!唉!不过虽然国画我买不起,四手大大的油画精神力波动都是8,90,就比如说他现在正在画的这幅,我还是可以勉强试试看的哈哈哈hhhhh” “……” 这一次成品完成的很快,就连成画添笔的过程都十分迅速,速度快到让人惊悚。 如果这个速度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人们都会惊恐的捧着脸,啧啧称奇。但放在席清音这里,观众们习以为常,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他颇为大佬的绘画习惯。 一般人都会很小心翼翼的随笔入画,生怕毁坏了画作。他倒好,精神力不要钱一样往上抹,画的虽糙,但成果却总是比那些精细作画的人要好上一大截。 等方方正正的画作每一寸都抹上精神力,这幅作品也算是完成了。 众人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激动的在弹幕和评论区疯狂刷屏。 “大大!卖不卖,随便叫价,我买!” “别和我抢,这幅画我要定了!” “乖巧敲桌子等大大拍卖。” 席清音收起猫猫画笔,忐忑的将画作放到星网仪器里扫描。 陶笑笑需要一幅精神力波动在100以上的油画救人,今天又刚好与管家走在一起,管家也要赎人。不管他们救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总之这幅作品是肯定近期就必须得捣鼓出来。 100以上、100以上、100以上…… 席清音的心里头不停的祈祷着,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跟着焦急。 星网检测速度很快,大约五分钟以后,精神力波动的检测数字就出来了。 猫咪紧紧闭着眼睛,小小的睁开一条缝隙,看了下电子屏幕。 一眼望去,瞬间失望。 直播间的弹幕却一片欢腾喜庆。 “98!离100都只差2,雾草!博物馆里面的有生之年系列!”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看见精神力波动高达98的作品……woc,感谢四手大大带我见了世面。” “朋友们,我们现在用的一定是同一种舔屏幕姿势1551……” 尽管群众反响很好,但席清音一点也没有表露出高兴的样子。 到底是差在了哪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再审视这幅作品的时候,就连席清音自己都觉得它好像差了点什么。 盯了这幅作品长达10分钟,席清音依旧是一头雾水,在看下去估计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算算时间,容云景也该回来了。 他当即退出星网,返回猫窝里乖巧的趴着,与此同时脑子里还在思考那幅画作。 果然不出半小时,容云景风尘仆仆的归来,还一脸喜色的将猫咪从暖暖的小被窝里扒拉出来,带到卧室挥退仆人后,狠狠的、用力的亲了两口。 这两口,一下亲在耳朵上,另一下则是粉粉嫩嫩的小鼻子。 席清音全程一脸懵逼,这个时候当然也顾不上那幅还未完成的油画作品了,只能奋力挣扎,想要逃出魔掌。 容云景刚一放开手,猫咪就‘嗖’的一下子窜到衣柜上,蹲在最高点俯视他。 “为了奖励你选衣服的好眼光,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不下来看看么?” 容云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手里摇摇晃晃的,试图用礼物来贿.赂小猫。 猫咪高高昂着脑袋,湛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动。它似乎打定主意不下去,压低身子趴在了衣柜上。 容云景也不急。 他端端正正是坐在床上,将盒子摆放在床头柜,然后轻轻掀开盒子盖,一语不发的看向衣柜顶端的小猫。 猫咪趴着趴着……鼻尖动了一下。 不!坚持住!再艰难也要忍住! 容云景凑近盒子闻了一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香。” 坚、持、住! 容云景拿起盒子里的银筷子,轻轻搅拌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 不行,闻到这味道都忍不住! 猫咪一下子站起身,脚步轻巧的跳跃到床上,迈着小碎步冲到床头柜边。 扒拉这盒子一看,席清音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小瞬。 盒子里摆着数百支糖,这些糖的包装颜色与样式不同,明显不是出于同一个品牌。但这些糖包装纸上无一例外的画了猫。 有的猫正抻着懒腰,有的猫将自己装进了小盒子里,有些猫在水池里划水。各种各样的样式都有,但无一例外,这些猫的表情都十分销.魂。 原谅席清音实在是想不到更精准的形容词了,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这几百支糖是什么——猫薄荷。 容云景竟然买了这么多猫薄荷! 猫咪抬眼,看向纸盒旁边还没有换下那身蓝袍的男人。 他的手腕上规整的缠绕着一圈蓝色发带,另一只手握住发带细细抚摸,察觉到猫咪的视线,他抬眸,弯了弯眼角说:“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都买了。” 席清音原身是人,自然不可能像真的猫咪一样对猫薄荷难以抗拒。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百支糖棍里头,总是有一种很香的味道勾引着他,闻两下似乎就能将他胃里的馋虫给勾出来。 扒拉两下,迅速的扒出源头。 容云景拿起猫咪扒拉出来的糖棍,看了看白色的包封皮,忽然一顿:“豆腐味道?” 猫咪眼睛一亮,他超爱吃豆腐的! 迫不及待的绕着容云景打了两圈转,这人刚一把包封皮撕掉,他就火急火燎的围上去,就着他的手开吃。 “你也喜欢吃豆腐?”容云景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他好笑的摸了摸认真啃食猫薄荷的某只喵,轻声说:“我记得他也是喜欢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吃完猫薄荷,席清音心情大好,抬头一眼就看见容云景笑着冲他眨眨眼,“以后给我选衣服,就奖励给你猫薄荷。” 席清音眼睛猛的一亮。 当然不是因为奖励猫薄荷,他只是忽然想通那幅油画到底少了什么——少了他们两个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迟早有一天,雀雀会承包整个星际的猫薄荷给喵喵,还特意点名是豆腐口味 喵:丢脸的同时又有点开熏.jpg. 第39章 知你其十 都说了起于容云景, 结果画到最后他竟然完全折服于水恒星的美丽,全然忘记这灵感的源头是这只金孔雀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还来得及。 吃完豆腐口味的猫薄荷以后, 某只小猫像极了拔吊不认人的渣男,穿起裤子就跑。在卧室里乱窜,伸爪子不停的挠门。 容云景起身走到猫咪身后, ‘咔哒’一声打开门。小猫就像火烧屁股一般, 嗖的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女仆一直守候在门旁:“殿下?” 容云景好心情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说:“查一下这件衣服出自哪个设计师, 将他的设计全部买来,再约一下定制。还有, 看看网上有没有风格类似的衣服……算了,这个我自己到时候看吧。” 女仆点头:“是,殿下。” 门即将合上来时,容云景忽然一顿。 他好心情的弯起眼角, 扬了扬手中的糖,说:“啊, 这个糖记得也多买一点,小猫看上去很喜欢吃。” 女仆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继续点头:“好的,殿下。” 直到面前的门关上, 她才深吸一口气,对快步走来的小伙伴们说:“等了这么久,天地良心,殿下终于真香了一次。” 小伙伴齐齐歪头:“……???” ** 飞行器已经返航, 猫咪窜到没有监控设备的地方,悄悄的再次潜入了传承之地。 猫薄荷带来的刺激感依旧存在,趁着这个兴奋劲还在,席清音一鼓作气的打开星网,继续开始方才未完成的画作。 直播间的观众竟然还有大半没有走,此时正在评论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的内容自然是刚刚画的那幅水恒星油画。 一眼看去,满屏幕的唱衰。 “真心不夸张,精神力波动98的作品已经可以拿到黑市竞拍会当拍卖品了。高精神力波动的油画作品虽然不够‘稀有’,但确实很珍贵。” “不行的,黑市竞拍会的水准还没有那么低。只是珍贵没有用,还必须得稀有。” “可是我听说精神力波动超过100的,就已经可以算是稀世珍宝了呀!” “你自己也说了是超过100,很可惜,我有四只手的这幅画作没有超过一百。虽然只差2,但这个小小的差距简直是天然鸿沟,普通御画师是很难跨越的。” “依照店家的天赋,其实迟早能跨越,不过应该不是近期。也许再给他几年时间就可以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江郎才尽,一辈子也画不出来。” 这些人聊的热火朝天,直到三维立体空间里又出现黑袍人的身影,他们才满是懵逼的停下来,尴尬的止住这个对御画师很不友好的话题。 看黑袍人在准备油画颜料,有人高兴的问道:“大大今天准备画两幅油画么!也太勤奋了吧!” 席清音其实注意到刚进来时的那些谈话,不过他没有在意,直接装作看不见。 不过这种问题还是可以回复一下的。 【不勤奋,只画一幅。】 屏幕前暗自高兴的小粉丝们纷纷一愣。只画一幅的话,那现在准备颜料是要干什么? 懵逼了一阵子以后,很快大家就明白了黑袍人想要做什么——废话!他都把水恒星油画拿了出来,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想加笔墨。 不少人当即大呼:不可以! 就像成画添笔一般,在已经成型的画作上再做添加,很有可能会直接毁去一幅作品的意境,之前做过的所有努力也会跟着白费。 虽然刚刚一直diss这幅精神力波动98的画作够不上黑市竞拍会的标准,但要他们真真切切的看见它被毁掉,众人也是不忍心的。 直播间弹幕顿时一片规劝。 动之以情者有之,晓之以理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只会‘啊啊啊啊不要’的词穷者。他们满脑子空白,只知道疯狂敲键盘,期盼黑袍人能‘回头是岸’。 席清音……当然是懒得理会。 虽然大家的初衷是好的,但在出声劝阻的那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有那个实力改画,而是直接将他一砖头钉死:改画就是在自暴自弃的毁画。 “其实我在战场上经常改画,特殊时期没有画布,只能添笔墨救人。经验多的是,闭着眼睛都能添笔,又怎么可能像别的御画师一样,好端端的将一幅画给画毁掉了。” 这样想着,席清音心里一点也不慌。 执起画笔,他不敢画的太明显。 只是蘸取钴蓝色颜料,再以水作为中和,将它调制成更浅的蓝色,最后将这蓝色添在珊瑚丛里头。 一共两笔,距离不远。看上去像是风儿卷起海浪,又像极了两抹蓝在珊瑚丛里边嬉戏追逐。 在整个添笔过程中,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人都惊吓出声,不断的再评论区刷屏,纷纷提前哭丧说好画毁掉了。闻讯而来的观众也被这个场面给吓到了,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隔着一个星网,他们都能感觉到那幅油画作品之上‘沸腾’的精神力波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全盘崩溃一般,场面岌岌可危。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握紧画笔,将自己的精神力沿着笔端,顺着笔尖一笔一笔画下。 精神力暴起,镇压。 再暴起,再镇压。 要是再暴起,再镇压便是。 从始至终,黑袍人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他看上去十分淡定从容,即使画作上的精神力紊乱不堪,他也能用笔尖一点一点的疏导,将其重新变得温顺。 渐渐的,观众止住了哭丧。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骇人听闻,在已经画完的画添加精神力并不稀有,但在已经注完精神力的作品上再添加笔墨,这可就有点恐怖了。 天赋、试验、魄力、耐心与细心……这些一个都不能少。 最后一笔,席清音笔尖顿在画作上方。 所有观众都禁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三维模拟出的画面。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给了不少人错觉,就好像他们正在参与、围观一件伟大的事迹,十分荣耀。 笔尖缓缓压下,精神力像是小溪流一般,先是萦绕着笔头攒动,然后沿着与画作接触的地方,缓缓汇入那两抹蓝。 这一次没有暴动,一切水到渠成。 几秒钟以后,那两抹蓝更加生动,原先的晦涩与不融入感也逐渐消失掉,他们浑然一体,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观众们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面容呆滞的看着那幅油画作品。 ——这是完、完成了? 在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时候,黑袍人执起画作,果断的再将其放入星网扫描仪下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晕乎乎的想起来这一次添笔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精神力波动能过一百嘛! 刚刚检测出来的精神力波动是98,距离100只差2,看起来很容易,但众所周知100是一个分水岭。能跨过这个难关,那么就可以将这个御画师称为小神级别,如果不能跨过,那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大佬级别。 “真的可以过100吗?” 不少人依然还是秉持着怀疑态度。 不过很快,星网测评就给了他们答案。 ——100整!!! 屏幕前,无数人激动到站起身。 见证封神! 他们竟然见证封神了! 陶笑笑就像是长在星网上头一样,几乎是精神波动检测一出来,他的私信就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大!看看我!这幅作品请务必卖给我!价钱绝对在市价之上!】 一连发了好几条内容大差不差的私信,仿佛真的担心他会将画作卖给别人。 席清音想了想,回复:【本来也是你先预定的。】 陶笑笑的激动简直要透过屏幕传递过来,像是生怕席清音反悔,他直接将钱打进了我有四只手的星网账户。 【大大,千万别发快递!最近我花钱太狠,老爷子都不高兴了。他要是知道我又花钱买画,指不定能直接气死。要不咱约个时间,我去拿吧?】 一看见这私信,席清音脑子里顿时蹦出一个大大的‘不’字。 陶笑笑直接来金疙瘩拿画,那还得了! 到时候和容云景面对面battle谁才是他的第一粉丝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让人惊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猫咪脑子里灵光一现。 半个月后容云景就要去陶家取画,到时候他想办法跟上飞行器,直接到陶家给画,这样貌似更省时省力。 想了想,席清音闷头打字。 【你急不急?要是不急着要,15天后我正好要去一趟陶家附近。到时候约一个地点,我当场把画给你?】 对面的回复很快。 【不急!15天后我们可以在这里见!】 私信后面还跟着一个地址,应当是陶笑笑私有住宅,位置就贴着陶家的园林。 和陶笑笑约定好具体的见面的时间与地点以后,席清音心底也很高兴。 这可是他第一次画出精神力波动超过100的作品啊! 不能浪费刚刚的努力。黑台子还有50分油画的任务,正好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完成,如果可以,那就省下来一大笔功夫。 猫咪叼着画作来到黑台子旁边,看着上头的要求,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砰’的狂跳。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似乎要比刚刚更加紧张。 黑台子上的评分数字开始跳跃。 【15……30……45……】 每提升几分,席清音心底的激动就要多上几分。 直到这个分数走到了46,47,他禁不住在黑台子上来回走动,如此才能缓解内心的焦急。 到49分,评分久久不动。 猫咪站住身子,湛蓝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评分界面,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火热,还是因为这幅画作本身就拥有这样的实力,最终,评分数字还是再往上跳了一下。 50! 猫咪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里是忍不住的高兴与激动。 黑台子只是想要证实传承者的作品能达到这个阶层,并不会一直扣押画作。所以即使他现在就取下这幅作品给陶笑笑,那他也是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这样一算,距离他拿到《国画技法》又近了一大步! 看着被冰封在冰里头的教学书籍,猫咪的眼神一阵火热。 不过这个先是先不急,眼下还是先想想去见陶笑笑那天得画多少幅‘燃料’,才能使猫猫面具能撑过长段时间吧。 算算看,今天两小时消耗了12幅精神力波动80多的作品。那么假设他见陶笑笑保守估计花去10个小时,那就是60幅。 整整60幅作品! 生活不易,猫猫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半个月,将会是一场硬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喵喵喜欢吃豆腐,这是剧情设定呀!不是时时喜欢吃豆腐,事实上我喜欢的食物一般都直接做人名了咳咳(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第40章 知你十一 晨光破晓,清晨的第一声响由叽叽喳喳的鸟儿奏响。 猫咪慵懒的在小窝里抻了个懒腰, 翻了一个身, 又继续趴回去躺尸。 这个点还是凌晨四点多,金疙瘩里面的人都还没有起来, 就连最勤劳的女仆们都还在睡梦中, 更别提最会赖床的太子殿下了。 猫咪越发变得老油条, 直接就着小窝潜入传承之地中,心满意足的开始欣赏自己这半个月来的‘辛苦劳作’。 啊,鬼知道他这15天到底是怎么过的! 之前计算着应当需要60幅作品,他这些天紧赶慢赶,也没能赶出这么多来。不过好消息是他这次的作品都要比上次的质量好些,保守估计还是可以挺过五个小时以上的。 一登上星网, 不少夜猫子立即在评论区哭号不止。 “呜呜呜大大你这些天画了这么多画, 为什么都不卖呀?卑微的战士想要买,多少钱都可以, 只要你卖就成!” “四手!你老实说是不是开了私人定制!没关系你说价钱吧,虽然我穷, 但是你可以说出来给我们这些穷人一个终生的奋斗目标1551” “在黑市竞拍会发放入场券之前, 大大手头不是还有十几幅作品么?后来这些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奇怪的是没看见大大卖,也没看见市面上流通。难不成真的都还在大大自己的手里?” 掀起眼皮看了一会评论,席清音大脑都是木的。 他感觉自己这些天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绘画机器,一直在临摹一些静物的素描。 目前这些作品均精神力波动都在90左右,都好好的摆放在传承之地以内。 至于粉丝们格外关心的那12幅作品, 席清音只能十分遗憾的说,他早就将其销毁掉了。 猫猫面具和黑台子不一样。 后者只是单单检测他有没有这种能力。画作放进去,拿出来之后精神力并没有损坏,不妨碍画作的出售。 前者则是需要画作之上的精神力作为推动,一旦一幅画使用完毕,那么它以后也不会有别的使用途径了,只能十分可惜的销毁掉。 退出店铺,席清音又上微博看了眼情况。 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快到御画师协会承诺发出声明的日子。 记得当时说是关于他的画作,还有更加重要的消息要公布。席清音自己也很好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消息。 点进御画师协会的微博,里面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声明。 在发完那通莫名其妙的预告以后,他们官微就好像装聋作瞎一般,假装看不见评论区的各种逼问。 一直抗到现在,就连热度都渐渐的退了下去。 看了一会,席清音心中止不住的叹气。 难不成御画师协会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大约凌晨六点,女仆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起床。 小猫聪明的很,飞速的溜回小窝,假装刚刚睡醒的模样,奶声奶气的直叫唤。 很快就有容颜靓丽的女仆捧着羊奶和豆腐味道的糖棒过来。这一次羊奶里面还混着一些硬邦邦的食物,吃起来还挺咯牙的。 猫咪毫无防备的舔了两口羊奶,谁知道差点被羊奶里的硬物给呛到。它咳嗽了好几声,海玻璃般的蓝色大眼睛控诉般看着女仆。 女仆一下子就心软了,推卸责任说:“殿下说你该断奶啦!” 猫咪眼睛眯起,又是那只金孔雀! 脑海里刚浮现‘容云景’三个字,这个人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猫咪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察觉到金孔雀今日的着装格外正式,他很快就想了起来。 今天是去陶家园林接补画的日子呀! ** 再次来到陶家园林,观感又不同。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初秋,天气还有一点儿燥热与烦闷。一月过去,这次天气要凉爽很多,连带着人也跟着精神一振。 飞行器落地之后容云景就不见踪迹,想来应该是去园林主宅去了,估计还得拉着陶老爷子叙叙旧,一时半会儿可能出不来。 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猫咪很快的随着人流潜出飞行器,沿着一旁的小路跑掉。 大约半小时后。 身着黑袍的青年顿足在一个酒楼前。 兴许是与陶家相近的缘故,这酒楼的装潢也极其古色古香,雕梁画栋写尽东方古国的独有韵味,乍一看差点以为还身处陶家范畴之内呢。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闲适。唯一有违和感的就是酒楼的正上方的牌匾,工工整整写着‘快活楼’三个大字。 席清音抬眼看着这三个字,面色迟疑的看了许久、许久。 门口站着两个姑娘,她们本来靠着门框聊天,一看见他,顿时脸上扬起笑容。 “今天不开张哦,要是想来玩玩的话,明天可以来玩~” 说完这句话以后,姑娘们继续靠在门框之上谈心,看样子是没准备搭理他。 席清音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一阵抽搐。 再三确定陶笑笑给他的地址是这里后,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有猜疑。 也许陶笑笑给错了地址? 又或许这短短十五天陶笑笑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直接将此处房产倒卖出去,开了处声色酒肉场所? 好像都不大可能。 顿了许久后,席清音鼓足勇气,踏上阶梯。 “嘿!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了今天不开张吗!” 两个姑娘笑骂着,忽然表情一顿,齐齐恭敬的退到一旁。 在他们身后,陶笑笑裹得像个贫瘠星球养蜂人似的,做贼般扒在门框处左看右看,紧张兮兮的冲席清音招了下手。 “……” 黑袍人上阶梯的脚步诡异一顿。 实不相瞒,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转身逃走的。 直到黑袍人走进酒楼,大门合上,两个姑娘眼珠子才重新活络了起来。 “刚刚那个就是传闻让大老板费了好多钱的小情人吧?大老板今天包裹的这么严实,谁知道会面的小情人包裹的更严实!” “陶家可是巨型世家,刚刚那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个男子吧?” “男子又怎么了,现在这个世道,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何况大老板有钱又有颜,家里还是有名的补画世家,性格品性又好,谁会不喜欢他呀。” “哈哈哈大老板为了他花这么多钱,我还真的蛮好奇那个‘小情人’长什么样子呢……” 如果席清音听见这两个人的对话,他一定会立即拂袖而去,说什么也不会和陶笑笑再待在一起,更不会进同一间房间。 很可惜,他没听见。 房屋内,陶笑笑胡乱的将脸上和头上蒙着的纱布扯下,满脸欲哭无泪的说:“大大,我被收缴了星网,在这里等您好久了。生怕您忘记,又没有办法和你联系,谢天谢地,幸亏您还记得这件事。” 他满脸的红肿与青紫,嘴巴说话还有点漏风,看上去凄惨至极。 席清音皱眉:“你脸是怎么弄的?” 陶笑笑哽咽说:“旁系有个人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这阵子我为了买画疗伤,到处借钱。那个瘪三将这件事捅给了父亲,这些伤就是被父亲轮着砚台给砸的。” 席清音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退好几步坐到圆桌对面的凳子上,说:“我这不是来了。” 说着,他将一直揣在腰兜里的小贝壳取出,放到桌面上。贝壳刚一放大,陶笑笑就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迅速打开小贝壳。 ‘咔哒’一声响,里头压了十几天的水恒星油画终于再次见光。 “好看,真好看!” 陶笑笑爱不释手的摸着油画边框,几乎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激动’二字。 席清音伸出手,在他炽热的视线中淡定合上贝壳,手掌依旧按在贝壳之上。 陶笑笑震惊说:“大大!我给了钱的!” 席清音面不改色说:“油画修复战斗后受到损伤的精神力,你看起来不太像精神力有损的模样。我得知道我这画最后会用在谁的身上。” 陶笑笑一时语塞。 叹了口气,他捂着腮帮子坐在席清音相邻的凳子上,说:“我知道有些御画师大人会比较在乎画作流向,画作就像是一个孩子,谁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最终为了一个恶人服务。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告诉您这画要给谁用。” 席清音:“……” 他其实并没有陶笑笑说的那么在意作品流向,毕竟之前卖出去的画作也有很多,一个个去关注哪里还能关注的过来。 但他就是想知道陶笑笑想救谁,这个人似乎既与管家有联系,又和陶笑笑认识……会是什么人呢? 正思考着,陶笑笑忽然满脸认真的说:“不过大大你既然提供了画作,那你就是对我们有恩,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点。只是你听了这个人的身份,说不定就完全不想管这件事情了。” 席清音皱眉看着他,抿唇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不管你说的事情?” 陶笑笑起身走到窗户和门边看了看,在确定隔墙没有耳以后,他走到圆桌边坐下,晃了晃身子说:“这件事,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应该没有人敢管。” 这话说的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我们这些人’,什么又叫‘不敢管’。 很快陶笑笑就靠近过来,几乎是贴在席清音的耳边,面带紧张说:“您……是真的想要听?” 席清音没有多话,兀自点头。 陶笑笑压低声音,靠的更近:“那幅油画,是拿来救——” 剩下的话语被‘嘣’的一声踹门声给遮掩住,席清音愣神,还没有来得及有更多的反应,下一秒钟就听见陶家老爷子骂骂咧咧的怒吼声: “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把老子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勾引的七魂没了六魄,竟然还到处借钱养你。靠的那么近,是不是还嫌老子打扰你们办好事!” 与此同时,还掺杂着不少姑娘们的小声规劝:“您弄错啦!” 席清音面色一紧,顺手掰开正正好挡在眼前满是绝望的脸,打眼就看见门口气的脸色如同驴肝一般的陶兴昌。 在陶兴昌身后大约半步处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容云景就站在其中。 彼时正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看着似乎想笑的模样。只不过一和他对视上,这人瞳孔一下子瞪的滚圆,笑容猛的僵硬在唇边。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像天空有一个大摆锤一般,这个锤子先是‘咚’的一下砸懵了容云景,然后从空中晃了一圈过来,又‘咚’的一声砸傻了席清音。 完了完了。 席清音大脑一片空白。 这下子误会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殿下听我解释。 雀雀:你快解释(委屈.jpg) 陶笑笑:殿下听我解释! 雀雀发动致命一击 陶笑笑:卒。 第41章 知你十二 席清音当即起身, 奈何陶笑笑好像真的被吓傻了, 满脸吾命休矣, 拽着他死活也不肯松手。 这就像是坐实了他找小情人的传言。 陶兴昌看了又是一顿气:“看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说着,他迈着大步子靠近,拎起手上一直扛着腕粗的木棍,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的。 陶笑笑吓得魂不附体,惨叫的一把推开席清音, 绕着中心的圆桌跑。陶兴昌倒也没难为席清音,反倒一直很专心的跟着打陶笑笑。 外头看热闹的多为快活楼本身的员工, 也许因为这样的场面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此时见到自家大老板被人追着打, 他们表情看上去没有多稀奇,均习以为常的样子。 众人进屋,容云景也被推搡着进来。 较之前从飞行器出门,他的上半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块面具, 众人只以为他是陶家普通客卿, 都没有对他太过瞩目。 但席清音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不认识金孔雀脸上的面具, 那也不至于连他身上的衣服也认不出来啊。 他当机立断向侧边走了两步, 抱着‘抱大腿要抱全场最大的佬’的心态, 直接通通的缩着藏在容云景身后。 头可断血可流,风度不能掉。 任凭圆桌那边打的如何血沫横飞, 肯定是没有办法波及到容云景这边的。算来算去, 还是他背后最安全。 刚站稳脚步一抬眸, 两人就对视上了。 这一次出行席清音虽然换了一套衣服, 但猫猫面具的形态改变不了。容云景看了他两秒钟,愣愣说:“你怎么在……这里?” 席清音眼神一闪,金孔雀话语中那个诡异的停顿实在是太让人在意了呀! 无论他现在是‘席清音’,还是‘我有四只手’,似乎都不可能会出现在快活楼这种皮肉消遣的场所。 偏偏他现在人就在这里,这就很尴尬了。 想了想,无论怎么说貌似都有点儿不对劲,他还是决定不回话。 这个行为在旁人看来就很像是有隐情。 容云景先是扬起手臂将席清音揽在身后,随即暗了暗眼神,一言不发的看向正绕着圆桌奋力奔逃的陶笑笑。 面无表情的看着,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陶笑笑跑步过程中脊梁骨忽然一凉,差点以为自己被棒子给砸中了。 他顿时吓得捂头大叫:“爸!有什么话咱就不能好好说么,你这一棍子下来,我好不容易消肿的脸又没有办法见人了!” “你还有脸?我们陶家的脸早就给你丢尽了!” 陶兴昌似乎是跑累了,‘碰’的一声将棍子底端砸到圆桌上,杵着棍子站在原地不动。 一看敌方歇火,陶笑笑连忙趁着这个空隙喊冤枉:“您老是说我丢了陶家的脸,可是我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呀。怎么就丢了陶家的脸啊!” 陶兴昌气的指尖直指他说:“你这楼开的干些什么腌臜事情,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陶笑笑满脸茫然说:“酒楼当然是开着吃饭啊!不然呢,开着洗脚吗?” 后方看热闹的员工们小声解释:“您可别看我们这里的名字起着不好听,但这儿可是正经吃饭的地方,不相信可以直接去星网平台搜。酒宴、家宴都是一等一好评的。” “……” 陶兴昌准备好的喝骂声一下子就堵在嗓子口,半晌也没有办法骂出声。 不过没有关系,爹想骂儿子根本不愁没有理由,一条路不通还有别的路。 陶兴昌眉头一皱,环视整个屋子里拥挤的人群,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开始席清音还有一点儿懵,可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在找他呀! 果然,不出两秒钟,陶兴昌眼神就扫到了他这个方向。眼神先是在挡在他身前的容云景身上顿了一下,又举起手指指着他。 “这个人呢,这个人你又怎么解释?” 陶笑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惊慌失措喊:“哎哟,算我求您了,您真的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位是客人,客人啊!” 陶兴昌眼神狐疑的看了看席清音,又转过头看了看陶笑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陶笑笑抹了一把脸,欲哭无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边话音刚落,席清音就觉得面前人崩紧的背部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容云景依旧没有回头,只僵硬无比的站在原地,像极了不敢回头看他。 席清音也摸不准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得继续站着看热闹。 那边陶笑笑已经飞速的澄清了好几件事情,澄清到最后,就连陶兴昌也无话可说了。 陶笑笑面色严肃的说:“爸,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陶兴昌面上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转眼向人群看去。 “别看我别看我。” “不是我啊!” “我可没有说。” 众人摇晃着手,纷纷向旁边避让开。最后只留下一个眉骨上长着痦子的中年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陶笑笑气的浑身发抖:“好你个袁枚!又是你在我爸面前瞎造我的谣言!” 袁枚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慌。 她掀起眼皮看了看陶笑笑,说:“我是陶家客卿,自然一切都是为了小少爷好。” 一句话就很巧妙的将她自己撇了一个干干净净,实在是高明。 “好好好!你非常好。” 陶笑笑指着袁枚连说了三个‘好’字,气的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那边还在闹,席清音这边倒是先冰冰凉凉的呵笑了一声。 面前人微动,侧脸说:“你在笑什么?” 席清音:“……” 这间屋子都吵成这个鬼样子,容云景怎么连他那么小的一声冷笑都听得见啊啊啊! 见席清音没有回答,容云景微微侧过身子,低声说:“我听说那个女人以前经常给陶李言使绊子,你是不是也被她暗算过?” 世家的关系都很复杂,陶家也不例外。 这袁枚虽为陶家的客卿,但她主要还是偏向另一脉旁系,以前陶李言还在的时候,她就天天找陶李言的茬,现在陶李言不在了,吃闷亏的自然就轮到了陶笑笑。 席清音刚想点头说‘是’,忽然大脑一警醒,金孔雀该不会是想套话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绷着脸轻轻摇头,状似冷漠说:“不认识你说的陶李言,也不认识她。我只是在笑眼前的这场闹剧。” 容云景看了他足足好几秒钟,最后垂下眼睫,转过头不再说话。 另一边。 陶笑笑显然气到了极致。 他从圆桌旁取过一支花瓶,二话不说轮起来就朝着袁枚的方向砸了过去。 袁枚也是个狠女人,看着花瓶过来,她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最后愣是站着没动,瞪着眼睛就生生抗下了这一下。 鲜血顺着她眉骨上的痦子流下,她微笑着说:“一切都是为了小少爷好!” 看上去十分大义凛然。不少人发出‘啧’的声音,将谴责是视线投向陶笑笑。 “……”陶笑笑更气了。 花瓶砸过去故意不躲,不就是算准了他这个易冲动的脾气嘛。 好啊!很好! 陶笑笑又弯腰整个抬起身旁的实木椅子,“你有本事就一直站那里别动,看我砸不死你!” 这一下子可把房内众人给吓得不轻。 原先陶老爷子轮着棍棒要打陶笑笑,好歹有不少人拉着,他自己又舍不得真的下重手,所以也只是看的吓人而已。 但陶笑笑这么一下可就不一样了。 众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好脾气的陶笑笑发怒,一下子就惊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想尽办法去困住他。 偏偏陶笑笑是整个陶家唯一的战士,天生神力,在场所有人要么就是普通人,要么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补画师,根本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唯一一个战力在他之上的人—— 容云景死死的护住身后之人,恨不得将他整个藏的严严实实,连一片衣角都不露出来。 任凭屋内桌椅板凳齐飞,他都巍然不动,最后甚至直接牵引着席清音退到了房间最角落处,两个人一齐占据了房间内最佳看戏地点。 陶笑笑的第二次动手,袁枚倒是躲了,不过没躲过去,额头被凳子脚划拉了一下,顿时鲜血淋漓,看上去十分恐怖。 陶兴昌忍无可忍,举起棒棍砸中圆桌。 ‘哗啦’一声,圆桌四分五裂。 这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陶兴昌忍着怒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笑笑愤怒之余还不忘从圆桌上抢救走装有油画的小贝壳,跟揣宝贝一样揣在随身的兜里。 听见陶兴昌的这句话,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撇嘴说:“很显然有些人在造谣。” 袁枚抹去额头的鲜血,说:“家主明鉴,一开始的确是我看见小少爷在酒楼私会人,想了许多,也误会了许多。但有一件事情我知道肯定没有误会,确实很不妥当。”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陶笑笑。 后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他焦急的左看右看,最后病急乱投医般看向席清音,求救的意味简直不要更强。 也许是进门来看见的那个景象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容云景比席清音更早的接收到陶笑笑的求救。就像是脑海里的弦猛然之间绷紧,他的防备心也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他索性默默向右侧了点,人为的挡住陶笑笑的‘眉目传情’。 陶笑笑:“……”这不是在断他的生路么啊啊啊!!! 这几下耽搁,袁枚那边已经开了口。 “听说小少爷这些日子买画花了很多钱,其中大多是买了很多席清音的画作。请问这件事情是否是真实的?” 席清音诧异的抬眼,这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了他的身上? 这边。 一听她说的不是心里想的事,陶笑笑顿时松下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皱起眉头。 “我最近很想收集高品阶的画作,刚刚好整个市场都在集体抛售席画师的作品,所以我就趁这个机会入手了很多。怎么了,这碍着你什么事情了么?” 袁枚被怼的一哽,“当然不碍我的事。只是奉劝您一句。身为补画世家的继承人,有些来历不明的画作还是不要用为好。” 一句话出来,不少人脸色一变。 只有陶笑笑还是愣神,满脸困惑的说:“什么来历不明?不是都说了是席画师的画作么。” 房间里静悄悄的,陶兴昌脸色很不好看,众人恨不得立即钻入地中,不敢出一点声音。 袁枚表情不变说:“席清音除了国画,其他的画都不干不净,来历不明。小少爷,我也是为了您好,想要帮您正品性……”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微冷的声线打断了她:“什么叫不干不净?” 袁枚表情一顿,左看右看的寻找声音来源。 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找。 最后纷纷将视线投向房间的最角落处——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青年身上。 第42章 知你十三 容云景站在角落里, 眼神温和的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叫不干不净?” 袁枚愣了一下。 刚刚她去陶家园林找陶兴昌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在场了,只不过当时全身心都想着告状, 没有太过在意,这个时候才算是正经的打量了一下此人。 衣着气度看着不像普通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可能是个初出茅庐的补画师吧。 袁枚说:“不干不净, 字面意思。” 这话听的众人一阵皱眉。 有关席清音的花边小料大家都听过,但在场的多为普通人,再高级别一点也不过是个补画师而已,御画师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实名在此公开评头论足。 袁枚实在算是补画师里的一个特例。 她继续说:“席清音御画作假,找枪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小少爷身为补画……身为补画师的世家子弟, 本就应该自觉遵从正道,对席清音的恶行绝不姑息。” 话语刚落, 容云景就笑了一声。 明明是很随和的一笑, 细细品一下, 偏偏能给人听出极致嘲讽的意味。 袁枚当即皱眉问:“你笑什么?” 席清音拢紧衣袍,站在一旁默默围观。 容云景的反应比他本人还要大, 音量微微放大说:“我笑,当然是因为你可笑。” 还没等袁枚有所反应, 他继续说:“找枪手的事情一直都是某些人的猜测,什么时候变成了‘也不是秘密’。别急着否认, 外界都传言你才不配位, 只是凭借旁支的关系坐上陶家客卿一职,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么是否我可以说,你现在也不是所谓的正道,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这段话语速很快,说的时候他的眼神始终温和,语气也十分柔和。但整段话说下来,就连席清音对他都有些敬佩了——逻辑鬼才啊! 这些话语几乎句句精准的戳在袁枚的痛点之上,她的脸色一阵青紫。 特别是想到平日里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对她指指点点,说‘看,这个就是那个靠关系上来的,听说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力。’,袁枚的心里顿时更加郁闷。 她辩解说:“这些都是误会。” 容云景立即接话:“席画师的也是误会。” 袁枚被哽住,讪讪说:“性质不一样,他那个不叫误会,叫事实。” 容云景点头煞有其事的说:“是是是,说的没有错。你们同样被人谣传说才能配不上位置,因为他是席清音,所以传言是对的,是事实,你是你,所以传言都是假的,是诬蔑。反正出错的永远是别人,你当然没有错。” 房间里静了几秒钟。 所有人都是品了一会他的话,方才品出里头滔天的讽刺意味。 除了那群补画师面色深沉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几个单出来的快活楼员工倒是自顾自笑出声来:“这双标双的,怎么放在别人身上就行,放在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呢。” 席清音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金孔雀这种从不吃亏的性格他实在是太欣赏了,忽然觉得这人在公众场合也没私下里那么沙雕,还是蛮靠的住的。 这边,袁枚脸色一阵变换,忽然转头看向陶兴昌,满脸诚恳说:“大不了不做这个客卿,我也要向大家证实我和席清音始终是不一样的,我也要说出你们不敢说的话。抛弃这些虚浮的名气与职位,我可以,他席清音可以吗?” “……”陶兴昌欲言又止,烦躁的看着袁枚。 众人则是一阵惊讶,隐隐约约有被她的气魄所打动,交头接耳间立场又倒向她那一边。 席清音掀起眼皮。 刚刚袁枚讽刺他的那段他全程自动屏蔽,心里一直没有什么波动,反正这些七七八八的话也听了不少,他甚至还听过更恶毒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但现在袁枚说起要自动请辞,他心里的厌恶感猛地翻涌上来。 这不是袁枚第一次请辞。 隐约记得大概是十几年前,陶李言还在的时候,她也请辞过一回。 当时的情况可要比现在复杂的多啦。 陶笑笑脑子没有陶李言活络,他留下来的把柄可以被一抓一个准。陶李言则心思细腻,一般情况不会留下把柄给人揪小辫子,偏偏那次陶李言还是一不小心中了对方下的套。 袁枚最开始是鱼家客卿,后来来陶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 当时鱼养年刚接触家族里的商业,明明之前披着马甲试着做生意都一直盈利,但正身上场后却次次崩盘,莫名其妙的亏了不少钱,被鱼家全族开会骂了好多次。 虽然她明里上从来没有过抱怨,但陶李言和席清音看着还是心焦不已。想了想就暗中展开调查,很快就发现是袁枚在暗中捣鬼,与那些合作伙伴沟通,直接架空了鱼养年。 也许是关心则乱的缘故,他们来不及思考太多,当即向当时的鱼家家主举报了这件事。对方当然也很重视,立即下令彻查。 不查还不要紧,这一查,结果这就真的查出了大事。 挖的更深些就会发现袁枚背后还站着人。并且更让人惊恐的事情是,所有矛盾尖端都指向陶兴昌,看上去是他指示袁枚暗中捣鬼,想要击垮鱼养年在商界的名声。 豪门世家的八卦新闻立即登上了当时的热搜,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陶兴昌觉得鱼养年资质平庸,配不上陶家儿媳妇的地位。 阴谋论者数不胜数,一时之间陶家被整个架上了风口浪尖。 舆论倾倒,陶李言的婚约都差点被取消掉,可以预想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有多大。 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办法澄清,直到后来袁枚自动向鱼家请辞,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陶家客卿的职位上,众人更加确信谣言。 也是这个时候,陶李言和席清音才恍然,原来他们被人当成了棋子……人家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搞鱼养年,而是要搞陶兴昌啊! 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憋屈,到现在想起来,席清音都感觉心里膈应的不行。 袁枚不过是打定了注意,就算她请辞,只要旁系一日不倒,陶兴昌就会迫于压力,苦苦挽留她。既然如此,大话谁都会说嘛。 袁枚看没有人搭话,便死死盯着容云景说:“他的画就是有问题,还不许别人说了?喜欢他的画,我看啊,说不定你也有很大的问题。” 比嘴炮,容云景从来都不会怯场。 他眼神里的温和未变,正要再说话,衣摆却被人拉了拉。 现在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唯一站在他身边的…… 容云景眼神一闪,刚刚还从容不迫,现在像是急了,偏过脸小心翼翼说:“你的画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要把那个女人的话当真,她、她就是个疯子。” 话说到一半,一对上席清音的眸子。 ……怎么靠的这么近! ……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空气都是甜的! 容云景立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过他也不用继续安慰了,因为席清音一点儿也没有被这些污蔑给刺.激到。 他看不惯的,从始至终都是袁枚这个人。 向前迈出一步,面对数不清的污蔑与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席清音头一次真真正正的站了出来。 这比想象中要简单很多。 席清音平静开口:“他的画哪里有问题,你可以仔细说说。” 声音不大,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众人忍不住的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歇下窃窃私语。 满室寂静。 袁枚说:“造假就是最大的问题。身为正统的补画师,我们应该尊重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没有能力的还走上那个位置,看他的下场就知道了——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听的大家一阵点头。 陶兴昌脸色很不好看。 他那日补画宴选择为席清音补画,仔细想想,袁枚这话岂不是连他一起骂进去了? 正纠结时,席清音点头道:“你说的没有错。” 容云景一愣,转头看向他。 袁枚脸上出现喜色,说:“那不就……” 席清音当然不给她继续得意的机会,不慌不乱的开口。 “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诛杀你了么。” 寂静几秒钟以后,容云景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咳嗽两声不再说话。 再看屋内的众人,他们反应很快,不少人当即讽刺般笑出声,像是看一个小丑一般看着袁枚。 袁枚愣在原地,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好几秒钟以后,她眉间隐隐有怒火积攒,“你这是说我没有能力?!” 席清音说:“我可没说,别人说的。” 袁枚大声说:“那都是谣言!” 席清音抬眸:“可你就是没有能力,还不许别人说?” 袁枚:“……” 这话怎么听的就那么让人耳熟呢……这不就是袁枚刚刚讽刺席清音的原话么,竟然被他给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有人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 这种氛围是会传染的,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跟着笑,看着袁枚直摇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不是上赶着给人看笑话么。 席清音眼神平静,风度依旧,对比一下袁枚那边已经完全扭曲的面部表情,高下立现。 局面正显僵持,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如雷贯耳的笑声,笑完之后,一个与陶兴昌有五六分相像的人走入屋内。 “袁枚说的没错,这位小兄弟说的也没有错。” 袁枚脸上出现喜色,如见到救赎般。 有快活楼的员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边的补画师按下他的头,小声说:“快鞠躬,这位可是旁系的大人,是和陶老爷子都并驾齐驱的人物。” 这样一说,员工们立即反应过来面前人是谁——陶聪,按辈分来说应该是陶兴昌叔叔辈的,是后者都要避让三分的人物。 所有人面露惶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陶聪进来后先是在场内环视一周,视线在容云景身上顿了几秒,恭敬的行礼。 随机瞥向袁枚说:“请辞还轮不到你来讲,敢对这位不敬,你也没有留在陶家的必要了。” 这是要将她看做弃子了。 谁也不知道大世家的弃子会有什么下场,因为这些弃子后来都无一例外,再也没有任何音讯,都平白的消失在人世间。 袁枚面色一下子惨白,后退两步跌倒在地,浑身锐气就像是针扎破了皮球,一下子就漏了个精光。 所有人鸦雀无声,都被陶聪这个举动搞得有些懵逼,看向容云景的视线有些惊惧意味,连带着看席清音都有了不少让人惊恐的猜测。 行完礼后,陶聪开口:“两个人都没有能力,但我认为这两人还是有区别的。袁枚至少没有作假,她的补画技巧就那么多,也一直勤勤恳恳的在学习,反观那位御画师……投机取巧可不是好习惯,人人得而诛之也是必然结果。” 说完,他转头看向席清音,笑眯眯的说:“这位小兄弟,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要是席清音不是陶聪话语里的主体,他真的差点就被说服了。 正沉默时,身前的容云景忽然出声。 “不对。” 席清音一愣,抬眼看他。 容云景没有回头看席清音,而是很坚定的开口:“你说错了。” 这个面子不敢不给,陶聪只得接话说:“哪里错了?” 容云景面不改色的抬起手腕。众人的视线先是在那条蓝色发带上顿了许久,方才注意到他手腕上还有一个星网。 等看清星网屏幕,有人惊愕道:“御画师协会微博发了新的声明!” 第43章 知你十四 御画师协会发布声明? 不少人都是呆愣好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 貌似一个月以前,他们说过席清音的画作还有异常, 等研究确定之后就会发布。 难道现在已经研究出来了? 在场第一个动的人是陶兴昌,他激动的跑到容云景面前,却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陶笑笑惯性的在他旁边,一字一句的将御画师协会的声明读了出来。 所有人默不作声,认真倾听。 “自从上次公布国画的医疗效果后, 御画师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动,甚至可以说是动荡。牵扯到的行业也非常多,不少人都在关注着国画的最新消息。特别是这几天,有不少人都在私信我们,询问席画师的画作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很乐意看见大家对御画师如此关注, 只是很遗憾,我们要公布的消息与国画作品无关。” 念到这里, 陶笑笑忽然顿住。 一听到这消息与国画无关, 众人表现的也没有刚刚那么热情了。求知欲全部消失, 纷纷缩回脑袋,礼貌性的等陶笑笑念完。 有人想在陶聪面前讨点好感值, 便故意大声说:“既然和国画无关,那就和我也无关。我对那些艺术造假的御画师可没有什么兴趣。” 容云景抬眼, 凉凉的看了那人一眼。 陶聪在原地笑了一声,大度说:“都是已经去世的人了, 听听也没什么。” 眼前是各种不同的面部表情, 直到陶兴昌催促了两声, 陶笑笑硬着头皮才继续开口。 “因为这个消息太过于让人震惊,我们必须要三番五次的确认,等到完全确定消息的正确性之后,才敢公布。” 不少人面露疑惑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御画师协会掌管官博的人有一点小毛病,就是屁大点事情都要提前预告,动不动就预告个三五天、个把月。 所以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以前预告归预告,御画师协会官博可没有像这次一样,三番五次的强调这次声明的重要性。近来表现最凝重的……好像就是公布国画能提高精神力消息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众人终于被提起一点点兴趣,只不过还是连星网都懒得打开,依旧随意的偏头去听陶笑笑含糊不清的念叨。 “在此,御画师协会郑重公布这则消息:在我协会坚持不懈的研究之下,终于证实了A级御画师席清音名下的所有画作都可以……”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一片哗然中。 最先有反应的当然是距离陶笑笑最近的那一批人,他们本来就看的见星网屏幕,反应也比外圈的人要快上好多秒。 有人惊的趔趄,半天反应不过来。还有人忍不住靠近好几步,来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待证实了耳中听到的话语,内圈所有人满脸惊愕,互相向对方确定着什么。 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外圈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听清楚陶笑笑后来的话语。可是看到大家震惊的模样,外圈的人又忍不住好奇。 越是听不到,他们就越好奇,与此同时还十分后悔,为什么刚刚不认真听! 不过好在,陶兴昌也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他焦急的掐着陶笑笑的手臂,在一片喧闹中骂道:“你没有吃饭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陶笑笑也急。 他放大音量,几乎是用吼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念的话。 “上面说,终于证实了A级御画师名下所有的画作都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力!还破例给他提了一级,追加授予S级御画师的名誉!!!”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听清了他说的话。 不过听清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之前故意向陶聪博取好感度的人现在已经傻眼了,愣愣问:“什么叫所有的画作都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力,不是说只有国画才可以么?” 陶聪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地上躺着的袁枚也接近心如死灰,羞愧的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这快活楼中。 没有人回答那人的问题。 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混乱之中,他们急忙打开星网,又去确认了一遍陶笑笑念的对不对。 有人茫然自语:“追加赋予S级御画师的荣誉。我的天哪,帝国都多少年都没有S级的御画师了?!”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陶家的补画师,以前手底下多多少少都有席清音的画作,只不过有些人选择将画作低价抛售,有些人则是妥善保管,将画作压在家中。 御画师协会这则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爆炸性的冲击,带来的惊讶甚至要远远胜过国画正名。 国画正不正名,反正他们都没有能力买到国画,但席清音的画作就不一样了! 当场有人跌倒在地,大哭不止:“我原本手上有一幅他的油画,一直挺着没卖,看市场价格越来越低,就在昨天忍不住卖出去了!我是个傻子、傻子!” 有人癫狂大笑:“我上个月随手买了他的素描挂着好看,才画的一千星币不到。我得赶紧通知家人,那幅素描怎么能当装饰品呢,得赶紧取下来,放家里头供着也不为过!” 还有人赶紧登录星网,发疯一样的进入淘宝各大店铺,紧急抢购。 可别人也不傻,好多人立即下架了卖品,任凭叫价多高也藏着掖着,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将画作挂上去售卖。 显然此时再想买,市场价早就超过了众人的预期与能力。 最关键的是,他们想买也买不到呀。 僧多肉少,现在他的画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一时之间,小小的楼阁里,众人表情不一,表演尽人生百态。 所有人都沉浸在或癫狂或追悔莫及的情绪中,完全注意不到有个人悄悄退出了房间内。 ** 从快活楼到陶家的必经之途上,园林的宁静彻底被打破,大街小巷上充斥着数不清的争执与叫喊声。 “之前卖给你的那幅席清音的素描画,我现在反悔不卖了,你还给我!” “滚一边去!当初谁让你把这幅画拿出来的,有人逼着你卖画么?现在还想要把出了手的东西收回去,这天底下的好事难道都给你一个人占去了?” “街角的那个谁谁谁好像要卖席清音的画,大家快去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我要卖画,你们一个个装清高,还嫌弃,几百星币卖出去都没有人肯要。现在你们出几百万老子都不可能卖的,去后悔吧哈哈哈哈……” 这些争执中,有一个地方格外引人瞩目。 想要从快活楼这片地界出去,就必须坐山顶缆车。原先有两个人约在快活楼进行画作交易,谁知道交易进行到一半就出了这档子事。 别人都是钱货两清,道理掰扯的清清楚楚。他们钱给了货却还没有来得及给,眼下正在缆车旁边掰扯呢。 买主强硬的攥着卖家的手腕,涨红着一张脸怒道:“我给了钱,这幅油画你必须要给我!” 卖家死死抱紧画,一只脚都已经迈上缆车了,看上去是想直接跑路。 僵持一会后发现实在上不了缆车,他无奈道:“我把钱还给你、不,我赔偿给你十倍的价钱可以了吧!” 买主不依不饶说:“不行,我就是爱那张油画。” 卖主向着他脸上啐了一口,骂道:“你爱个屁,你连这幅画的全貌都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好爱的。你就是看了一眼御画师协会发布的声明,这才爱上的吧!” 两人争执了足足十分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观看热闹。只不过两人本就是口头交易,没有任何协议,最后还是买主先妥协了,拿了那十倍的补偿充做‘精神损失费’。 即便莫名其妙多花掉一笔补偿费用,大家竟然还是觉得那个卖家赚到了。 争执结束,热闹也该散了。 有人摇头哀叹说:“哎!要是席清音没有自杀就好啦,我们也不至于抢他的画抢到这个地步。” 立即有人讽刺说:“人家死了你还怨那个人自杀,你也不想想最初是谁逼死他的。” 最初哀叹的那人顿时撇撇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很快又有人开口:“想多了吧,就算他没有死,市面上也不一定会有更多的画作出售。别忘了黑市竞拍会还有个自称枪手的人呢。”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 打开星网,可以看见上头有着各式各样的言论。 在御画师协会的微博发布以后,有关于枪手的争执简直达到了有史以来的顶峰。 原先是一边倒的认为席清音找了枪手,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后,不少人开始立场摇摆。 一方面觉得席清音可能是清白的,另一方面……就连黑市竞拍会都认为那个‘枪手’的自证颇有说服力,这件事还真的不好轻易下结论。 不过有一个好处是,原先被死命打压的粉丝们终于敢重新出头,缓缓的凝聚成一个小泉,在星网中发表自己的观点。 局势总算不再是一面倒的情况。 在人群彻底散开之时,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要是席画师还没有去世就好啦,他好歹能站出来给自己辩解,说一两句话。到时候黑市竞拍会,还不是任凭枪手一个人说,没有人会去反驳他,事情的真相又有谁会知道呢?” 席清音默默无闻的从那人身边经过,心底有些好笑。 如果知道他没有死,这些人得有多震惊?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赶紧坐上归途的缆车。猫猫面具的时间虽然还够用,但能节省一点‘燃料’是一点嘛。 前脚刚踏上缆车,门便被人用力扣响。 席清音打开窗户,抬眼就看见容云景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众人眼中的帝国月光全然没有惯常的温柔,他面色略急切,微微顿了顿,昂着头微微喘着气,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手腕。” 席清音一愣:“你跑过来的?” 他走的时候正是屋内最混乱的时候,是从后门处悄悄走的。容云景正背对着他,等察觉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了。 容云景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手紧紧攥着缆车窗户的边缘,眼睛一直盯着席清音的手腕。 那个眼神几乎要直接穿透衣料,看到底下的肌理,炽热到让人惊慌。 席清音略微将手腕往回收了些,说:“缆车马上就要发动了。殿下,你这样……很危险。” 这个拒绝的意味很明显,容云景也不是傻子,他更不想强迫眼前的人。 ——捧着含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强迫对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呢? 他沉默了好久,微微退开两步,低着头说:“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身后时不时有人奔走相告,捧着各式各样的油画与素描,激动的又是哭又是笑。 席清音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感叹。 一日天一日地,他的作品由谷底,又重新的被捧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从始至终,容云景似乎没有经历这个过程,在这个人的心中,他一直都是至高点,位置从未动摇。 山旁边传来广播声:“距离缆车发车还有一分钟,请乘客们坐稳扶好,关紧门窗。” 席清音:“……” 放在以前,他心如磐石,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偏颇心理。但这些阵子和容云景相处许久,对方的诚恳、热情,每一点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愧疚感猛的从内心升腾而起,将心底的小小气球扎破一个小小的口子,缓慢的放气,再放气。 放到最后,他终于心软了。 在发车的前十几秒钟,席清音语气放缓,轻声说:“可以看手腕,我不介意。” 容云景一愣,猛的抬眼,眼神里有担忧,有忐忑,更多的还是澎湃到几乎溢出的忐忑。 挣扎几番,他下定决心,伸手拽住席清音伸出窗外的手腕,猛的褪开衣袖。 第44章 知你十五 容云景只敢隔着衣服抓眼前人的手腕。 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服, 手下的触感也很细,细到一只手就能攥着。 袖子向后褪,入眼所及的是如象牙雕刻而成一般的冷清肤质,极淡极柔。修长的五指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搭在缆车窗户边,其上有青色的经络隐约可见, 白皙且骨节分明。 光看着就是很赏心悦目, 可惜容云景此刻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的眼神一寸寸的在那只手上扫过,翻来覆去的看,焦急的重复了好几次动作,最后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席清音。 “伤疤呢?” 席清音顿了顿, 抿唇不言。 依照他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早就吃过一次的亏又怎么可能会吃第二次。早在来见陶笑笑之前,他就已经将那处伤疤掩盖起来了。 现在这个处境太过于艰难, 他连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都弄不清楚, 自然不可能那么自私的将容云景给扯进来。 至于方才那一瞬间的心软……也只不过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早早断绝念想, 省的一整个人一整颗心都为他牵连。 广播开始倒数。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5、4、3……” 席清音忽然抬眸,轻声说:“逝者已逝,殿下还请……节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容云景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的眼神里有事情超出预料的茫然,有希望落空的绝望,更多的还是自嘲的苦笑。 这些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愿望, 觉得那个人还存在于世间呢?还自顾自的将其他人认成了他,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更是对那个人的亵渎。 容云景放开席清音的手腕,后退两步,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抱歉。” 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心疼,席清音仿佛看见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狗狗,正耷拉着耳朵,怯生生的看着地面。 尽管这只小狗毛色光鲜亮丽,看上去十分风光。可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被人给遗弃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席清音自己。 从以往参战的抉择就可以看出,他向来都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撇开眼睛,席清音‘啪’的一声关上缆车的窗户,端端正正的坐回去,直视前方。 广播里响起催促的声音,缆车开动。 直到缆车越行越远,逐渐变成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容云景依旧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身后有不少人追来,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容云景的真实身份,神情都带着兴奋与仰慕,好奇的看着这位传言温柔强大的‘帝国月光’。 陶兴昌走在最前面,靠近了行礼。 “殿下,您听见刚刚御画师协会发布的消息了么?刚刚我用协会提供的新检测方法测试了一下为您补得这张画,上头确实有增加精神力的功效!” 跟来的人齐齐祝贺:“恭喜殿下得宝画!” 容云景愣了许久,偏过脸看着陶兴昌手中捧着的油画。 辱骂的蜡笔痕迹已经被消除,画作本身的惊艳得以重现世间。 摸上去还能感受到其上注入的精神力,就和作画人本身一样,这股精神力清冷自持,缥缈不定。仿佛随时都能剥离画作,乘风远去。 恭祝声中,众人眼中尊贵的太子殿下十分珍惜的接过画作,指尖磨砺着画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点头承接所有人的恭贺。 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指尖死死卡在画框背后的图钉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血迹渗透在画框背面。 强大的战士也会被一枚小小的图钉所伤,更何况是一颗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心。 ** “要说这次最大的获利者,还不是咱们的殿下。整个市面上半数的画作都被殿下收入囊中,他肯定开心坏了!” “殿下又不缺钱,他喜欢的是席画师这个人。现在这些画都不知道是枪手画的还是席画师自己画的,有什么好开心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刚刚看见殿下又进了闻香阁,不许任何人靠近。似乎每次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自己锁在宫殿外边的阁楼,心情要是再差一点,就会锁在闻香阁。” “你说殿下自己一个人在闻香阁干什么呢?” 猫咪飞速掠过飞行器的走廊,在女仆们的惊呼中一闪便没有了踪迹。 菩萨心肠,铁血手腕。说的就是席清音这种人。 明明坏事都是他自己做的,可是一想到全帝国人都倾慕的白月光被自己这么苦苦欺骗,他就忍不住心中的内疚,想要去看看。 至少也要看看容云景现在状态怎么样。 闻香阁名字听着好听,可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女仆们做饭的地方。 君子远庖厨这一点在容云景这里完全得不到体现,心情不好就把自己关在厨房,席清音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此时闻香阁的门紧紧关闭,但这难不倒猫咪,他十分果断,硬生生沿着闻香阁的墙壁往上爬。 变回灵猫族以后,席清音的体能比以前要好出太多。此时的他就跟个窜天猴一样,小爪子踏着阁楼凹槽处,蹭蹭的窜到窗户边,尾巴一翘整只猫就翻了进去。 闻香阁的油烟气味不是很浓重,这里应该摆了特质熏香,鼻尖都萦绕着香草味的淡香。 容云景背对着窗户,坐在摆餐桌边,胳膊时而抬起时而放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猫咪好奇的绕到侧面去看,待看清容云景的动作后,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与茫然,而后肚子里的馋虫猛的被勾了起来。 他顿时忘记了原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缓步靠近,蹲在容云景手臂侧面眨巴着湛蓝竖瞳,眼巴巴的看着容云景。 容云景甚至都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动物,依然专心的重复着一开始机械的动作。 他的面前摆着两个等大的圆餐碟,左手边的餐碟堆着一小堆软豆腐,右手边的餐碟堆着一大堆软豆腐。 这种豆腐很软,席清音以前吃的时候都是拿勺子勺着吃,要是用筷子的话,很难夹到碗里面,力气大一些的话,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夹碎。 但容云景似乎天纵奇才,他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右手执着筷子,比谁都要稳健,一块又一块的豆腐被他夹到左边的圆盘之中,直到右边的餐盘空了,他方才放下筷子。 “喵~” 猫咪坐的端正,眨巴着眼睛。 容云景不为所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微微后仰靠在椅子背上,休息了约摸一分钟,然后又拿起筷子。将左边的水豆腐重新往右边夹。 猫咪看的满眼困惑。 金孔雀这是在干什么呢,夹来夹去都不会感觉无聊吗? 等来来回回夹了两趟,猫咪终于忍不住。悄默默的探出小爪子,朝盘子里伸。 ‘咚’的一筷子不轻不重的敲在猫咪的小爪爪上,他立即缩回爪子,但没有气馁。几分钟后又重振旗鼓,坚持不懈的往盘子里伸爪子,与此同时还偷偷瞄着容云景的神色。 次数多了,后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偷豆腐吃。 等吃了好几块水豆腐后,颈上的肉忽然被人一提,猫咪整个都被人给拎了起来。 他一愣,即便是悬在空中,嘴巴里还惯性的在嚼豆腐。 容云景一改之前的游神天外,面色凝重的放下筷子,食指挑起猫咪的小爪爪。 毛茸茸的小爪爪摆在掌心,肉垫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Q弹。本就光滑亮白的皮毛上头干干净净,一抹肉色就特别显眼。 容云景按压了一下猫咪的爪子,指尖上也沾染上肉色。揉搓两下,那肉色就与肤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妆乳?” 这是帝国女士人手一份的化妆用品,比古早人类妆质极强的化妆粉底来说,这种新兴妆乳涂上去可以让皮肤体现出很自然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没有化妆一样。 猫咪本来还是咸鱼挂起的姿势,结果一看见爪子上的妆乳,呆的一抖。 糟了!这个妆乳怎么往人身上擦,还会留到灵猫族的身体上啊! 惊慌失措了一段时间后,席清音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因为容云景看上去完全没有想多,毕竟换任何一个人、只要这个人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脑洞大的想到人竟然变成了猫。 他看着手上的妆乳,忽然眼前一亮。 原先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扫而空,容云景精神重振,将猫咪举到与眼睛平齐的地方。 水恒星惊鸿一瞥,明明看见他的手腕上有形似疤痕的印记。就算疤痕的形状不一样,皮肤也绝对不可能会光洁如初。 既然这样……会不是妆乳的作用呢? 容云景将猫咪放下,狠狠的揉了两把猫咪的脑袋,高兴的将两个盘子里的豆腐全部堆到他的面前。 “吃吧!” 郁闷全部消失,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猫咪趴在餐盘前,摆出揣手手的姿势,镇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的一脸傻的金孔雀。 自顾自乐了一会儿,容云景忽然抱起猫咪,朝着另一侧走去。 待看清楚容云景目的地是洗手池后,猫咪一愣,忽然很厉害的开始挣扎。 “怕水?” 容云景一边攥着猫咪的爪子朝水流下塞,一边尽量护着猫咪的眼睛。 “乖,看不到就不怕了。” 席清音:“……”他哪里是怕水啊! 如果妆乳能保留下来的话,岂不是说明手腕上的伤疤也会留下来? 妆乳还可以联想到不小心蹭到了女仆的化妆用品,但伤疤这种东西……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就算猫咪再怎么抗拒,也不可能抗拒过一个成年男人。他几乎是眼整整看着水流从上至下的冲过,一鼓作气冲到了他小爪子上的伤疤位置。 “嗯?” 容云景攥着猫咪的小爪子,忽然皱眉。 第45章 知你十六 水一冲下来,猫咪爪子的毛便迅速瘪下去, 无精打采的耷拉到一旁。中间直接秃了一小块, 想不注意到都难。 容云景攥着小爪子,神色凝重的看着那块秃了的地方。 水冲在洗手池里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恐怖, 席清音抬头看他, 心脏也跟着怦怦跳。 沉思许久,容云景忽然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他的小爪子, 有些好笑说:“你最近可是有点野。” “???”席清音懵逼。 容云景说:“又是发情又是打架。我是不是快要管不住你了?” “……” 容云景顿了下, 满脸认真的自言自语:“我管不住你, 兴许别的小母猫也许能管的住。” “……”闭嘴吧你,傻鸟!!! 怒意过后,席清音心里又不知不觉的又松了一口气。 容云景看样子完全没有怀疑到那个方向去。有时候铲屎官的脑子不灵光, 这也是一件好事。 将猫爪子擦干净后,容云景心情大好, 基本上又恢复到之前充满希望的状态。他也不再自闭的把自己锁在闻香阁内, 而是兴冲冲的抱着猫咪回到金疙瘩的书房。 将猫咪放到书桌一侧,容云景莫名亢奋, 从书架上取下好多书,认真的摘抄着什么。 写满了半张纸, 他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满意, 将纸张丢弃在一旁。又从书架上取出新的纸张开始写东西。 来来去去反反复复, 他写废了得有十几张纸。 开始席清音还以为他是在处理帝国事宜,可是看这个表现似乎又有点不太像……谁处理国事是一脸甜蜜的笑容啊! 猫咪绕到他的左侧,先是探着脑袋看了一下容云景左手边摆着的废纸张。上面有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有些只是潦草的几句话。 粗略看几眼,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啊,什么‘愿得一人心’呀,还有什么‘君在南海,我居北海’,全都是些肉麻的情话。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猫咪又将视线转到刚刚拿出来的那些书上。 一眼看去,呆若木鸡: 《会聊才会撩》、《100种搭讪高岭之花的办法》、《你给他的初印象对了么》、《古地球情书范例》、《甜蜜恋爱术》…… 各种千奇百怪的书摞在一起,看着得有十几本的样子。 此时这些书均翻开,放的最近的一本就是《100种搭讪高岭之花的办法》,章节的标题和题话尤其显眼。 ‘对症下药’:性格清冷自持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动心,甚至你就算把他心爱的东西捧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给你一个眼神。对于这种将自己包裹起来,浑身都是刺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他喜欢什么,你就得喜欢什么,并且还得跑到他的面前,表现的比他更喜欢这个东西。这会是他对你感兴趣的第一步。 这些话语席清音看的是啼笑皆非,一转头却发现容云景表情很认真,看的直点头,时不时还拿着不同颜色的笔,满脸专注的在那本书上做批注。 实话说,处理国事的时候席清音都没看见金孔雀这么认真过。 联想起一个月前金孔雀夹豆腐和偷偷躲在房间里作画的事情,席清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该不会是在写情书吧? 情书表达爱意这种方式早就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被淘汰掉了。近几年好像又开始重新流行。 在被污蔑以前,席清音收到的情书还是蛮多的。只不过那些都是不懂事的小姑娘送的,内容大多是称赞他的画,亦或是表达敬仰之心,界限摆的明明确确,从来不会说这些。 像是容云景这种直白到让人不好意思的话,他也是头一回见着。 看容云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太像照搬照抄,估计应该有改编。 席清音心里头顿时有些好奇。 他踮起小爪子走到纸张附近,想看看容云景在写什么。 后者写的正是兴奋处,嫌小猫碍事,直接抬手,食指轻轻一挑就将他推到了桌子下。 再上桌还是照样往下推。 越是这样席清音越是好奇,但容云景要是真不给看,那也没法子。 猫咪窜上衣柜,默不作声的揣手手往下看,湛蓝色的大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 ——哼,有什么稀奇的,最后这封信还不是得拿给他看。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月后。 这段时间猫咪吃了睡睡了吃,被爱护小动物的女仆们养的白白胖胖,毛色光亮。 直到临近黑市竞拍会的日期,席清音才猛的发觉不对。 如果妆乳和伤疤都能保留到人身的话,岂不是多出来的肉肉也可以?! 不行! 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毁。 猫猫下定决心开始减肥,一天只吃两顿,羊奶也尽量减少喝,完美。 太子殿下养的小猫最近开始闹绝食,这可苦了宫殿的一群女仆。 她们不敢打扰天天锁在书房‘日理万机’的容云景,只能焦心的变着花样做猫粮。 牛奶口味猫粮、茉莉口味猫粮,最后就连豆腐口味的都被这些神奇的女人给研究出来了。 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猫咪坚定减肥的心,即便是看到香香软软的甜豆腐,他也只是咽了咽口水,然后骄傲的撇开眼睛,不为所动。 这下子小姑娘们可就坐不住啦。推让几番,女仆长被退到书房前,满脸纠结的的说出小猫最近在闹绝食的事情。 与此同时,她还委婉的提醒,发.情的小猫不早早想办法解决,最后甚至会离家出走。 容云景听了,只是沉默了一下,旋即继续摘抄肉麻句子。 当天下午,他就带回来一只漆黑的小猫。 ‘啪嗒’一声,猫咪嘴里的小鱼干掉到了地上,呆滞的看着容云景。 后者将战战兢兢的黑猫推到席清音的面前,笑容像是月光般温柔,说出来的话语却犹如魔鬼的低语。 “送给你的小母猫,名字叫炭炭,喜欢吗?” 喜欢……个毛线呀! 猫咪暴躁的亮出两颗小虎牙。 容云景看见猫咪‘激动’的模样,也觉得很高兴:“说起来我还没有给你起名字呢。当初是在御画师协会捡到你的,契机还是……不如就叫你音音吧!” “……”猫咪陷入自闭。 新来的炭炭模样很是乖巧,橙黄色的瞳孔十分清澈,看着人的时候也一动不动,将它白天放在一个地方,晚上大概率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和席清音上蹿下跳时不时神隐的状态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也许是灵猫族自带的血脉压制,炭炭天生就对他存了一种亲近感。它看上去很喜欢他,老是喵喵叫着来舔他身上的毛。 嫌弃倒也说不上,但一想到这只猫被送来的目的,席清音就觉得头脑当机,羞愤欲绝。 容云景就这么急着给他物色小母猫么? 要是这人以后知道自己亲手给他找了配偶,再低头看看自己家里一窝过出来的小猫,还不知道得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当然,虽然心里起了这个邪恶的念头,席清音倒也不会真的对小母猫有什么兴趣。 他只是化羞愤为食欲,彻底放纵自己投入豆腐猫粮的怀抱。 减肥计划完全崩盘。 黑市拍卖会当天,猫咪看着镜子里圆了一圈的小脸盘,欲哭无泪。 考虑到场合特殊的原因,这一次出行容云景并没有带上猫咪,只是叮嘱女仆们要好好照顾他。 “争取回来的时候音音再胖个两三公斤,要是炭炭能怀孕,那就更好了。” 这是容云景的原话。 猫咪眯着眼睛,以一种‘你去死吧’的死亡视线看着他。 目送容云景拿着写了整整一个月的‘情书’登上飞行器后,席清音这才端着步子走回小被窝,在炭炭好奇的注视之下隐入传承之地。 这三十天来他昼伏夜出,悄悄的在传承之地画了不少画作。其中有素描也有油画,精神力波动大多都是在九十出头。 加上上次去陶家剩下来的存货,他现在手上大约还有一百二十多幅。 黑市拍卖会只持续今天一天,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举办,一直到凌晨十分散场。一百四十幅画作用作猫猫面具的燃料绰绰有余,根本不用担心中途会忽然变回猫。 闭关的这些日子,四手废画铺一直交给鱼宽粉打理,有时候鱼木槿也会抽空帮忙指定采购出售的计划。整体而言店铺蒸蒸日上,席清音的小钱包也变得鼓鼓囊囊。 最关心的两件事都在稳步发展,席清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 他这才有精力看起店铺的评论区,一看之下有些惊愕。 没想到‘我有四只手’神隐的这段日子,‘席清音’可是上了不少次热搜。 这一个月来,即使民众再怎么跪求再怎么渴求,‘我有四只手’还是自顾自闭关,别提国画了,他连油画和素描都不卖。 市面上‘席清音’的画作价格又炒的相当恐怖,随便一张随手画作拎出来,都是寻常人家无法负担的的天价宝物。 很多人望而兴叹:当年弃之如履,现在却无论如何也高攀不起,可悲!可泣! 与此同时,看着这样的天价,众人心里更加抓耳挠腮般好奇:全帝国都在争夺的这些画作,到底是出自什么人的手呢。 是席清音、还是会出现在黑市竞拍会上信誓旦旦说有自证的枪手? 网上全是对此的争议,然而争议中的主人公却早已踏入水恒星的飞行船。 万众瞩目之下,黑市竞拍会终于—— 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高兴):给你带了一只小母猫!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喵喵(冷漠):有人要给傻鸟上香么 第46章 知你十七(加更) 水恒星同上一次见又有很大的不一样。 之前只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盛会造势, 沿路上就有不少特产商贩。这一次盛会直接来临, 商贩变得更多, 许多久居不出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当然, 更多的还是外星系的人。 就算参加不了黑市竞拍会, 但来附近看看也是好的, 兴许能遇上什么奇遇呢。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席清音在商铺上又买了不少装东西的小贝壳, 很快在附近找了只剑鱼船,就是担心路上被堵住。 然而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剑鱼船开到贝壳殿几千米之外的地方就已经寸步难行。 这几千米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水里都被扬起了细密的沙子, 看上去很热闹。 再往前开说不定都会直接撞上人,席清音无法,只得被迫下船步行。 好不容易挤过着几千米,谁知道这些都是小意思,真正的大头竟然还在后边。 一个月不见, 贝壳殿的装潢一新, 外头挂上了不少天蓝色水晶,像是一个夺目的引路标识一般, 老远就能看见,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脚步刚踏上这个地界,耳边就像忽然多了成千上万只小鸭子,正嘎嘎嘎叫个不停。 去那里的通道已经看不见路, 入目所及全是人头,许多都是来看热闹的无关闲人,也不前进也不后退,就杵在原地当拦路障碍。 旁边倒是有一条羊肠小道空空荡荡,一路被结界一样的粘膜罩着,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虽说那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奇怪的是大家都自觉避开那处,宁可挤的头破血流也不走那条路。 看了一小会,席清音叹了一口气,拢紧蓝袍试图往人群里面挤。 在场有不少战士,他一个御画师又怎么可能敌的过。挤了大概几分钟,不但一点儿也没有靠近,甚至还被往后挤了十几米。 眼见着离12点的开盘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小时,这个时候席清音才稍微着急起来。 ——因为‘挤不进去’这种理由错过黑市竞拍会,这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正焦急着,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烦躁的声音。 “操,水恒星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不但要求所有人身着蓝色,竟然还不许随从一起走vip通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规定!” 闻声,席清音下意识的朝那边看了一眼。 说话人年岁看上去应该不过二十,身着蓝色兜袍,上头还画着一直坐在金币上吐泡泡的鱼,正是鱼家的家徽。 也许是感受到席清音打量的视线,他皱着眉骂道:“傻.逼,看什么看!” 在这种混乱的地方和人对起来可不是好的想法,席清音摆了摆头,平静的转过视线。 不过想起那人刚刚说的vip通道,席清音眼神一亮。 身上还有张vip入场券,正好可以试试看。 想到这里,他立即调转方向,默不作声的朝着羊肠小道走去。 这个举动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刚刚出声喝骂的鱼家人也在列。 鱼丸皱着眉头看着那道清瘦的蓝色背影。 一般能走vip的人,怎么说都是前呼后拥,怎么可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御画师应该也不可能,这年头只要是一个御画师,就会迫不及待的将御画师协会的衣服穿身上,再不济也会戴一个协会颁布的等级星级徽章。 退一万步来说,哪有大佬先是跟着挤普通通道,看挤不进去了才转道走vip通道。 “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好,还是应该说他无知。居然连vip通道走跑去走,那个结界虽然看上去温驯无害,但是身上要是没有携带对应的入场券——嘿嘿嘿,你们待会就看着他怎么飞起来吧。” 说完这句话,鱼丸又假作同情说:“战士摔两下还不要紧,反正皮厚抗打。但是看那个人细胳膊细腿的,不摔残都是怪事咧。” 旁边人将信将疑的看着鱼丸,心里怀疑结界的威力,便也向蓝袍人投去关注的视线。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蓝袍人缓步靠近结界,在结界边顿了一下,旋即毫不犹豫的抬脚,迈步。 结界就像一头温驯的小羊羔,没有任何反抗的就容纳了他,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刚刚我明明看见有人被打飞,还……” 话说到一半,鱼丸猛的顿住。 他貌似忽略了一个可能性,能进vip通道的,除了黑市竞拍会钦点的贵宾之外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鱼丸脸色一阵紫红。 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嘲讽视线,他尴尬的无地自容,小声嘟囔:“什么毛病,都是vip的大佬了还非得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挤,现在的大佬都这么喜欢体验生活么?” vip通道走起来确实比普通通道快许多。 没一会席清音就走到贝壳殿附近,好歹是掐着点赶上了拍卖会。 再次站到贝壳殿下,席清音还是万分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言语无法描绘出大殿的震撼,他只能站在殿前久久注目,抬头看着大殿。 “您好,可是要进去?” 席清音一愣,低下头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是守着贝壳殿的守门人,此时正挂着不卑不亢的笑容,很友好的看着他。 守门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奇怪的蓝袍人在殿下站许久而感到不耐,反倒是很贴心的说:“再不进去就要迟了。” 席清音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穿着的御画师袍服,心中有些惊异。 B级御画师竟然来给贝壳殿守门? 虽然只是一个低星级的B级,可这也是货真价实的B级呀。要知道,御画师之间的每一个级别都犹如鸿沟,轻易无法跨越。 别说跨级别了,跨星级都难。 这可不是水恒星可以做出来的手笔,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黑市竞拍会了。 席清音正准备迈进贝壳殿,那御画师忽然又拦住他,说:“请出示您的入场券。” 看他拿出vip入场券,御画师眼皮微动,表情倒也没有太惊讶。 “vip可以走左边的通道,会有专人接您到座位上。这里还有一份资格调查表,都是些例行调查,还请您配合填写一下。” 席清音点头:“问吧。” 现在贝壳殿里的人还不是很多,大部分的非vip还挤在好几千米开外。反正也不是很急,填份问卷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看见忽然来了一个vip的大佬,附近有不少好不容易挤到这里的人纷纷好奇探头观望。 众人的围观下,御画师也没有避嫌,很直白的说:“请问您是卖家还是买家?” 席清音:“卖家。” 人们眼神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买家一般都是有钱有权,背后有家族支持。卖家则是有才有手段,个人的名声一般极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不少人死死盯着蓝袍人,恨不得目光能直接穿过他脸上的面具,直接看清他到底是哪个有名的大佬。 御画师还是原来的表情,很平静的问:“您出售的是什么类型?奇珍异宝、珍馐异兽?” 席清音想了想,说:“是一张画。” 周身一静,窃窃私语声音猛的顿住。 “……”正在做记录的手一顿,御画师一直以来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被打破。 他几乎是一顿一顿的抬起眼睛,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人说:“您卖的是张画?” 席清音皱眉:“是画,有什么不对劲么?” “不不不。”御画师赶紧摇头,眼神火热的问:“您是我有四只手大人?!” 席清音:“……” 御画师不经意间笑的比方才更加恭敬,说:“您现在一定在怀疑我是怎么认出您的。” 席清音点头:“有点。” 御画师笑的更开心了。 “黑市竞拍会这种讲究‘奇’的场合,单单精神力波动高的画作是不能售卖的。这次拍卖会卖家中只有几人达到出售画作的标准,刚刚这些人都已经进去了,剩下来的就只剩下您啦。” 席清音:“……”那他现在进去,岂不是有不少人直接看穿了他是谁么? 亏他还将猫猫面具做了些伪装,真的是白忙活了。 席清音叹气,随着牵引人进场。 贝壳殿内部又是一阵奇景,被人带着坐到卖家专属区域后,席清音领到了一个蓝色牌子,上面画着一只小画笔。 这应该是拍卖画作的标识。 不少人看见他手上的牌子,隐隐约约都对他投向惊异的眼神。 席清音面色不变,淡定的坐到贝壳软垫中。 别人坐下去都一下子陷进去,搞得人仰马翻的。他挺直腰杆,坐的依然端正。 光瞧着这个气质就不同于常人了。 直到人群陆陆续续的入场完毕,拍卖会的台子上还是空空如也。 等待期间,身边忽然起了些骚乱。 在场不少女士都含羞带怯的交头接耳,兴奋的朝卖家座位的某处看。 “这不是太子殿下么,以前他都是和元帅大人一起坐在买家vip区,这次怎么到卖家vip啦。” “殿下刚刚好像和人换了座位,特地跑过来的。不过镜头里的殿下就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真人比电视里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啊啊啊帝国月光名不虚传,真好奇他为什么换到这边,我好想去搭讪呀。哎,不过就自己想想就行了,像殿下那样高贵的人,又怎么会看上像我们声音普通的人呢。” “这可不一定,殿下既然换座位,说不定这篇区域就有他看上的人呢。哎……真好奇得是什么样的绝色,才能入殿下的眼睛。” 席清音眼皮一掀,像斜侧面的座位看去。 哪知道这个时候容云景正好在盯着他看,一见他的眼神扫过去,容云景惊了一瞬,掩耳盗铃般立即移开目光。 过了一会,容云景又忍不住偷看过来。 一看见席清音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容云景耳朵一红,立即偏开视线,下意识攥紧了指节上的玉扳指。 席清音:“……” 他当然知道那个玉扳指是什么。 那是个类似小贝壳的容物器皿,里面装着写了快一个月,用废无数纸张的情书。他可是亲眼看见容云景将情书给放进去的。 此时这人正纠结无比的握着玉扳指,一下子拿起来一下子放入怀中,坐立不安的样子。 席清音看着都替他着急。 不过想起想起炭炭,席清音顿时佛了。 得了吧,他替容云景着急又有什么用,有的人看似情深似海,实际上怂到情书写了不敢送,还天天想着一些沙雕的主意 。 竟然还敢塞给他只小母猫! 让他急,活该急。 席清音端正的坐在贝壳软垫上,垂下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笑意。 这边,容云景终于下定了决心,如同赴死一般猛的站起。 动作很大,贝壳软垫都被带起来寸毫,不少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一直关注着他的女人们同样眼神诧异。 刚刚就在奇怪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换座位,难道真的像刚刚猜测的一样,这一片区域有他看上的人?! 容云景攥紧玉扳指,沉默的站在原地几秒钟,忽然动了脚步。 不少人起了疑惑心理,也跟着目光四扫,盲目的搜寻目标,暗中猜测着什么。 “……”席清音顿时坐的更直。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不知不觉的,他竟然也被带的紧张起来,心跳一不小心就悄悄乱了拍子。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容云景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席清音走去。 第47章 知你十八 就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 容云景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席清音走去。 忽然, 贝壳殿内传来‘咚’的一声响。 紧接着就是海妖般颂唱声音,有海螺呜呜响,连带着贯穿整个贝壳大殿。 在场所有人被这声音砸的脑门一清,抬眼就看见容云景面不改色的脚尖一转, 很自然的调转方向,一下子又坐回贝壳软垫中。 “……” 发生什么了??? 众人一脸懵逼。 席清音眼角抽动了一下, 这种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是放松了, 还是说有点小失望。 另一边,容云景嘴唇紧紧抿着,目不斜视的看着拍卖台。 “殿下?”有人低声疑虑。 “没事。” 容云景顿了好几秒钟, 温柔的笑了笑,众人立即沉醉在他掩饰性的笑容中,不再追问。 然而他那个笑容在席清音看来, 却怎么看怎么牵强。 一月前指尖出血的地方早已痊愈,此时同样的伤处再次被玉扳指勒出浅浅的印记。 如果估计的没有错的话, 容云景现在说不定连掐死他自己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里,席清音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唇。 海螺开场,黑市竞拍会正式开场。 场内猛然安静了许多。 有一个模样靓丽的女人走上拍卖台,她身着水恒星特有材质制成的裙子,通身海蓝色,上头还点缀有一星一点的碎钻。 老远看上去就闪闪发光, 很漂亮。 她的眼睛扫过整个大殿,唇边挂着笑容说: “很荣幸各位能远道而来,参加我们星球督办的黑市竞拍会,我是水蕊,是这一届拍卖会的主持人。水恒星是一个好客且风土人情十分少见的美丽星球,希望这一次的黑市竞拍会同样能带给大家一个美丽的回忆。” 简单的开场完毕,水蕊轻轻的摆了摆手。 场地猛然变换,贝壳殿内最中心的那块地面忽然下凹,过了几秒钟,有一个蒙着布的小物件被顶了出来。 众人神色探究的看着那物,纷纷猜测这一届的拍卖会‘开胃菜’会是什么。 水蕊没有卖关子,伸手一扯黑布,里头的小物件全貌就展露了出来。 席清音不再关注容云景,也施施然跟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神色微动。 那是一只毛笔。 笔身呈现象牙白,犹如上好的温玉制造而成。笔头凝聚成一小撮,看上去很柔顺。 水蕊笑着说:“想必不用我介绍,大家估计也知道这只笔的由来与作用。” 不少人纷纷点头:“这么有名的毛笔,鬼才会不知道咧!” 席清音:“……” 他已经断网一个月了,确实不知道这只笔是个什么东西。好在水蕊也只是调侃了一下,倒也不可能真的不进行讲解。 “这只毛笔制作的材质是上好的灵象牙,制作人用费了无数象牙,方才打造出这么一只笔,取名叫‘润泽’。顾名思义,御画师使用这只毛笔作画时,笔下的精神力都能更加乖顺。如果说御画师本人拥有80分的实力,那么请相信我,这只笔能让你发挥出100分。” 闻言,不少人脸上出现激动神色。 虽说很多人都不是御画师,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御画师作画最头痛的问题就是笔尖的精神力时而暴动,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样一支能引导精神力的奇笔,无疑是世界上所有御画师都想要得到的珍宝。 如果他们抢到了这只笔,再将笔献给有名的御画师,说不定就可以机缘巧合的得了大佬青睐,以后求画岂不是要方便上不少? 水蕊早就猜到了大家的反应,此时只是微笑的说:“起拍价200万华币。”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报价: “201万!” “205万华币!” “210!” 席清音看了一会,很快就无所谓的垂下眼睛,不再关注。 这支笔对于普通御画师来说应当是很有用的,可是他都有猫猫画笔了。很不巧的是,猫猫画笔也有一模一样的功能,甚至说他在容云景的阁楼里都看到过差不多功能的画笔,品阶貌似还要再高一些。 对比一下,自然没有什么兴趣。 当然,这个东西虽然他看不上眼,vip区域貌似也没有人起身参与竞拍,但普通座位区的人们还是妥妥的在心动。 不到一分钟,价格就被炒多了四分之一,场面还有愈演愈烈的局势。 直到价格到了350多万华币,叫价才逐渐缓慢下来。最终,这只笔以400万出头的价格成交。 这还只是开场,就闹的这么大个金额,可见黑市竞拍会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场合。 黑市竞拍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后来出场的物品也差不多,均售出了一个很高昂的价格,有些人奋斗一生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钱。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参与叫价的大多数都是普通座位区的人。 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vip区域的人举牌。 一瓶能活骨生肌的酒酿被抬下去后,水蕊唇边忽然扬起神秘的笑容。 “接下来要进行拍卖的物件,可能会有不少人感兴趣哟。” 席清音扬起眉毛,抬眼看向展台,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展台上面竟然是一幅油画作品。 早在进来的时候,守门御画师就对席清音说过,黑市竞拍会讲究‘奇’宝,只是稀有的画作还不够资格参加拍卖会。 因此这次拍卖会拍卖的画作十分稀少,时间过半,这还是第一幅进行拍卖的画作。 贝壳殿内响起无数道窃窃私语的声音,显然大家同样也在好奇,这幅油画到底是‘奇’在哪里。 水蕊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幅画作被提交上来的时候,我们原本预估不能达到拍卖水平。可是御画师向我们展示了此画作的一项功能,我们觉得很惊喜,当场就给了那位大人vip入场券。下面将由我来为大家展示这项功能。” 不少人眼睛里流露好奇之色。 有人从台下带上来一个F级重型囚犯,一把将其扔到展台上方。水蕊取过一只匕首,捏着帕子攥住囚犯的手腕,手速极快的划拉出一道口子,在上面涂抹了一些蓝色的药物。 那囚犯本来要死不活的瘫倒在地上,可是蓝色药物一上身后,他开始浑身抽搐不止,翻着眼皮口吐白沫。 席清音微微皱眉,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 场内众人脸色倒是十分平静,像是这种重型战犯一般都是当年战争残留的叛.党,无论是哪个等级,反正都是叛党,光杀死不足以削减众人心头的愤慨,狠狠折磨才是上道。 现在看见叛党躺在地上抽搐、吐血,他们不仅没有感觉不适,反倒还隐隐的开始激动。 激动之后,就是震惊。 不少人都注意到,那囚犯的精神力竟然缓慢的从手腕上的伤口处流逝。 “好毒的药!”有人惊叹。 水蕊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她从展台上取过那幅画,将画摆放到囚犯的指头下面。 囚犯的精神力开始逐渐上涨,油画修复损伤精神力的效果得到提现。 众人面露茫然。 这不是很普通的一幅油画么,所有的油画都可以修复损伤精神力啊。 不过很快,有人立即反应过来。 “他的精神力比一开始更高了!!!” 这道惊呼传遍整个贝壳殿,无数人霍然站起,神情呆滞。 有人惊慌问水蕊:“你刚刚说的那个御画师,是席清音吗?” 水蕊摇头:“席画师已经逝去,这幅画是另一人提供。” 席清音眼神一闪,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浑身上下猛的冰凉。 精神力比之前更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可以画出提升人类精神力的作品。 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句:“枪手,这一定是之前说的枪手!” 所有人眼光开始在vip卖家区扫动,视线的焦点就在腰间别有画笔牌子的几人身上。 席清音也被迫的承受起众人的打量。 水蕊不顾众人的惊异,继续微笑着说:“奇特的效果已经被大家看出来了。不过还有一点务必需要注意,这幅作品只能伤后用才能有增加精神力的作用。如果认为这一个残缺点可以忍受的话,那么,起拍价1000万华币,现在可以开始竞拍了。” “……” 场面一度凝滞。 这幅画满打满算只增加了一点点精神力,比国画作品还有市面上流通的席清音画作都要逊色一些。 最关键的是,他们总不可能以后想使用这幅画作锻炼增加精神力的时候,都要先砍自己一刀,然后再涂抹上一些剧毒药品,最后才能使用这幅画吧? 听起来真的有点傻逼。 傻逼归傻逼,还是有人愿意买单的,连vip区域的大佬们也逐渐加入叫卖行列。 “1030万。” “1045万。” …… “3660万。” 卡在这个价格上,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出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将一锤定音时,贝壳殿最角落的地方忽然传来苍老的声音。 “3661万。” 席清音微微一愣,顺着这声音看过去。 管家正举着牌,孤零零的坐在普通卖家区的一个小角落。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囚犯惊人的恢复速度以后,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原先叫到3660万的人本身就已经很肉疼钱,现在看有人还要跟他抢,顿时歇下了抢夺宝物的心思,撇着嘴缩回贝壳软垫之中。 水蕊说:“3661万一次,还有人要叫么?” 没有人应声。 管家眸中刚要扬起喜色,另一个方向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声音。 “3700万。” 陶洪坐在座位上,笑容淡定。 管家犹豫再三,再次举牌小声开口:“3701万。” 陶洪眼皮子都不动一下:“3800万。” 管家:“3801万……” 陶洪看了他一眼,开口:“3900万。” 管家:“……” 所有人鸦雀无声,被这两个人的争端弄得有些咂舌。陶笑笑就坐在陶洪身侧的位置上,正在向管家惊慌的摇头,死命的使眼色。 水蕊适时开口:“3900万一次,3900万两次,还有人要加价么?” 管家看着那幅画,脸色满满的灰败与心酸,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 水蕊:“3900万三……” 陶洪脸上扬起闲适的笑容,这个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呈现,就猛的僵硬在脸庞之上。 vip卖家区的角落里,响起一道略微低沉的的青年声音。 “4000万。” 席清音缓缓放下牌,平静的承受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惊讶视线。 第48章 知你十九 他的脸庞掩盖在猫猫面具之下, 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 旁人再也无法窥探。 水蕊说:“4000万华币一次。” 众人视线在陶洪与席清音之间来回扫视,满脸好奇。 前者在陶家地位极高,几乎与陶家老爷子并驾齐驱。 后者身份尚且不明,满身上下也就那画笔徽章稍微有一点威吓力。 这样一看, 似乎前者拿到画作的可能性略大。 “4000万华币两次。” 管家与陶笑笑也朝这个方向看来,神色各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陶洪会再次跟价的时候,陶洪友好的朝席清音点了一下头,最后竟然缓慢的缩回座位中。 “4000万华币三次!” 水蕊不再迟疑, 一锤子敲下去。 这幅能提升精神力的诡异画作没有一丝障碍的归席清音所有。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面色一惊, 开始窃窃私语。 “陶洪这次连价格都没跟, 看来这位大人不简单!” “会是什么人呢?” 灵猫族耳力惊人,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对话声音。 席清音面不改色承受众人的关注。 之前在陶家园林他就碰见过陶洪,当时就大概能看出对方的脾性。 这是一个极度能忍的人,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忌惮他,但能拿到管家伯伯想要的画作, 席清音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如果估计的没有错的话, 这幅画应该是买来医疗伯伯要赎的那个人。这也正好可以和陶笑笑这段时间收集画作的行为对的上, 很有可能, 他们在费尽心机拯救的,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 正是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才使得管家伯伯与陶笑笑凑到了一块。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后面又上了不少拍卖品,有些席清音只是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 有些他倒是起了点兴趣,只不过囊中羞涩,到底还是忍住没有举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不少最后都到容云景的手上。 众人纷纷奇怪。 以前无论哪一届黑市竞拍会都很少看见太子殿下出手,怎么这一次殿下反倒活络起来了呢? 不少人存着这个心思去观察容云景,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某次新的卖品上场,容云景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立即举牌叫了封口价。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台子上的物品,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斜侧方向的某处座位。 拍卖场上一锤定音后,他这才恋恋不舍转开视线。 眼神还流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惊异:啊,原来我刚刚花了大价钱买的是这么一个东西呀。 拍卖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钟,已经到了尾声。 国画作品《端》也早就开盘过,有不少人都卯足了劲叫价,叫到最后只剩下鱼木槿和容天河两人。最后这幅画入了容天河的手。 越到后面,出场的卖品就越珍贵,已经到了寻常人只能看热闹的地步。 席清音背脊坐的越来越直。 知道现在,管家和陶笑笑面色依旧紧张,看上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接下来这个卖品是倒数第三件,它有一些特殊。” 水蕊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这个卖品,最后只能摇摇头说:“不如大家自己先看看。” 一听到‘特殊’两个字,管家和陶笑笑隔空对视一眼,眼神隐隐有激动色彩。 席清音也跟着精神起来。 很快地面凹陷下去,有一个小台子被呈了出来,揭开黑布,整个贝壳殿都是一片寂静。 管家哀叹的低头,有些失望。 拍卖台上不是他料想的‘人’,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墨石。 大约食指大小,细细长长的,上面没有任何雕刻和后期加工痕迹。 这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原石,唯一比较特殊的,可能就是墨石中心有红色的一条线,从最上边一直贯穿到最下面,透着黑色都能隐隐约约看见里头的红线。 “什么啊,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画墨石么,这玩意怎么可能倒数第三个拍卖?” “前面国画都拍卖了,国画绘画颜料的咖位反倒排在后边。这顺序真的有的迷。” 水蕊额头出现一丝冷汗,面上保持着微笑,补救一般说道:“这块墨石与寻常墨石不太一样,别的墨石都没有精神力流通,这块里头的红线上却有。经人研究过,这块红线拔除不了,仿佛直接生长在墨石上一般,甚至可以说它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顿了顿,她说:“起拍价3000万华币,现在诸位可以开始加价了。” 话音落下好几秒钟,迟迟没有人举牌。 这和之前卖品火爆的反应截然不同,就像是从火山星到了南极星,关注度一落千丈。 不少人颇不在意的撇嘴。 “我又不是御画师,卖个墨石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是御画师也可以在四手废画铺买国画颜料啊,为了一块成效不明的墨石花费3000万,未免太不明智了些。” “黑市竞拍会是把我们当傻子耍么,你们自己都没有评估出来的东西,卖这么高的价格。” “对对,傻子才会买这个玩意吧……” 如同潮水般,一片诋毁声中,隐藏在猫猫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猛的发亮。 席清音猛的攥紧贝壳软垫的把手,强撑着不把激动的心情表现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块墨石是什么,但他知道! 在传承之地完成阶段目标后,新出现的目标是画出评分超过50分的油画、素描,以及40分的国画。 奖励则是一本失传秘籍《国画技法》。 那墨石在《国画技法》的封面上出现过! 既然出现在秘籍封面上,就说明这种墨石必定稀有且奇特,很可能就是打通他国画瓶颈的重要关卡。 准确来说,席清音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墨石有什么作用,但他知道——不惜一切也一定要拿到这块墨石! 水蕊眼神纠结的看了一眼台下某个方向,有些埋怨的意味。 早就说这个东西应该往前排,大家又不是傻子。一个原因是专业不对口,另一个原因是东西也没有好到让大家忽略价格。 排行倒数第三的东西要是流拍,她们水恒星举办的黑市竞拍会岂不是给人看了大笑话。 等待了一会,还是没有人举牌子,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了。 水蕊只能硬着头皮举起小锤子,最后还是不甘心的问一句:“还有人要叫价么?” 场内传来纷纷扬扬的嘲笑声。 水蕊心中长叹一口气,已经预料到黑市竞拍会结束以后星球领主的责骂。 她抬起手臂,正要接受这个悲催的事实,谁知道就在锤子即将锤下的前一秒钟,场内忽然有人举牌。 “3001万。” 竟然还有人叫价?! 水蕊眼睛一亮,几乎是看救世主一般看向出声的方向。 众人视线随之转移,最后定格在安安静静坐在原位的黑袍人身上。 他看上去态度有些散漫,食指在贝壳把手上轻敲着,举牌后也没有继续关注拍卖台上的情形,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举了一下牌子。 即便只是这样,在场还是有不少人发笑。 “傻子,花这么多钱买个效用不明的东西,万一买回来和普通墨石没有什么差别,岂不是要血本无归。大佬的世界我不懂。” 水蕊眼中出现喜色。 她可不管买的人是不是傻子,只要不让这件商品流拍,那就是她们水恒星的大福星。 像是生怕席清音反悔似的,水蕊连次数都没喊,就要砸锤。 席清音垂下眼帘,刚要松一口气,谁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一个拦路虎。 “3002万。” 场内所有人都一愣,随着声源看过去。 “是鱼家旁系的鱼婷玉!” 举牌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盘发女人,年岁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保养的极好,只有眼角的细纹彰显出岁月的流逝。 席清音面不改色再次举牌:“3003万。” 鱼婷玉紧随其后:“3004万!” 席清音皱眉,向那边看去。 这块墨石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的。顿了顿,他再举牌:“3005万。” 鱼婷玉正向身边的黑袍人小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征询意见,不时点头。 过了一会,她举牌:“3010万!” 在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眼熟的人,正是在vip通道处出言不逊的鱼丸,此时正挑衅的看着这边,笑的极其猖狂。 场内众人面色呆滞。 原本以为有一个傻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结果这怎么又冒出一个傻子? 可是看两个人的身份,其一是vip卖家区提供画作的神秘人,其二是鱼家旁系掌权人。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可能做出蠢事。 换个思路来想,两个人都不是会犯蠢的人,那么蠢的……很可能就是在场的诸位?! 不少人神色一顿,缓缓扭头看向拍卖台上的墨石,眼神流露出打量与火热。 凭着对大佬们的盲目信任,不少人也加入了这场十分莫名的竞拍。 “3050。” “3150!” “3300万!” …… “5200万。” 眼见着竞拍叫价越来越高,水蕊脸上的喜色几乎要忍不住直接泛出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席清音,他垂下眼睫,掩下神情中的烦躁。 本来可以3000万拿到手,结果鱼婷玉这么一搞,价格就这么被硬生生的给炒上去,看这个加价的势头,两倍价格都不一定能到手。 他现在参加拍卖用的钱都是这些阵子卖画存下来的,再多的就需要从店铺流动资金。要是一下子拿太多了,店铺很有可能会面临无法周转、进而倒闭的困境。 那可真的是太让人糟心了。 看着拍卖台上的墨石,席清音紧紧咬牙。 是放弃……还是硬着头皮动那笔不能动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抽发红包。 雀雀表现的机会来啦(怒吼+指指点点) 第49章 知你二十 水蕊:“5200万两次, 还有人要加价么?” 席清音紧紧咬牙。 国画技法迟迟没有突破,也许这就是其中关卡, 他是真的很想要这块墨石。 可是…… 四手账户里的钱肯定是不能动的, 死遁前还有个账户,但那是‘席清音’的钱。 今天他要是动了这钱,说不定明天‘死人用钱’这个话题就能直接飞上热搜。 水蕊举起小锤子。 席清音指尖搭在叫价牌上, 手指头都被按压的毫无血色。 就在他即将举牌的前一秒,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6000万。” 直接提升了800万华币? 这是谁?! 众人向着声源看过去,只见容云景目不斜视, 端正的坐在位子上。 联系到他开场时好端端换座位的举动以及多次出手的异常,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带着困惑的目光看着席清音了。 原先叫价的鱼婷玉似乎还想跟价, 他身边的黑袍人好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鱼婷玉耸了耸肩膀,很快靠到贝壳软垫上。 “6000万一次……两次……6000万华币成交!” 这块墨石最后到了容云景手中。 席清音轻轻皱了皱眉, 视线转向容云景。 后者扭头看了他一眼, 极快速度的转开眼神,顿了会,又忍不住扭头看他。 他几乎整张脸都写满一行字: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和你抢! 席清音莞尔。 他当然知道容云景在想什么,傻子也应该知道了。容云景刚刚买了那么多对自己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估计就是想着给他买的。 只是席清音对此一直没有太大感觉,直到墨石拍卖后,他的心底才是真的泛起了一丝感激之意。 这块墨石对他太重要了,容云景这一次简直是精准的猜中他的软肋! 想到这里, 席清音又皱眉看向鱼婷玉。 水蕊的声音从拍卖台上传来:“接下来是本次黑市竞拍会的倒数第二件物品,这个东西,我想……你们可能会非常感兴趣。” 席清音一边听着,一边将注意力放在鱼婷玉身边的黑袍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席清音一看黑袍人,打从心底泛起不欢喜的感觉。 最重要的,原先他以为鱼婷玉才是主导者,可是看刚刚两人的交流,似乎她又很听那个黑袍人的意见…… 思考间,倒数第二件卖品已经被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场内顿起哗然。 听见躁动声,席清音下意识的朝拍卖台上瞧了一眼,这一看就心神巨震,险些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不少人反应比他还激烈,早就已经站起来,满脸惊讶与困惑。 “那不是席清音的印章么?!” “他的印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说席画师逝去后印章就一直保留在他的管家身上,御画师协会想要了珍藏都没有要到手。” “他的管家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拍卖会?之前我还在想他怎么把主人的画作全给拍卖了,唯独留着印章。感情是搁这里等着呢!” 不少人叹息着看向管家那个方向。 “其实席清音也挺惨的,死前名声跌落绝境,死后还不清不白。树倒猢狲散,家产全部被亲信变卖,现在连象征一个御画师尊严的印章都被卖了……” 各种各样的讨论声中,管家的头越埋越低,羞愧的无地自容。 席清音也很不好受。 要不是有一张面具挡着,他现在的表情管理绝对全数崩盘。 卖画他还能忍,毕竟没了还能再画。卖印章是一个什么神奇的操作?! 多年前征战时,无数御画师身负重伤神志不清时也时刻叮嘱人早一次晚一次擦拭印章,不使其沾染上战争的泥污与血腥。 由此可见这个东西代表了什么。 就像剑士的剑、皇帝的皇冠、一个母亲的孩子一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被辜负与丢弃的‘第二条命’。 他将‘第二条命’交给信任的管家伯伯保管,结果转眼就被卖掉了。 到底是赎什么人,难道比他的‘第二条命’还重要么?! 愤怒、委屈、心酸…… 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席清音感觉自己大脑一阵阵发昏,血液上翻,就连鼻腔里都泛起了恶心的血腥气。 他立即扭头,红着眼睛看向管家的方向。 管家视线并不在拍卖台的印章上,他正面色苍白的看着后台处一角,满脸虚汗。 那是候场的位置,黑市竞拍会的压轴卖品都会从后台被人抬出来。毫无疑问,这压轴物品应当就是管家做出这么多事情的原因。 直到这个时候,席清音的大脑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凝神仔细观察后台,那儿只有一个罩着灰布的巨大铁牢笼。 牢笼里有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物品’,在灰布中若隐若现。光从外表上看并不能看出什么,说实在的,席清音甚至连里面的是不是人都看不出来。 印章的出现无疑将整个拍卖会推向了高.潮。 无数人摩拳擦掌,眼神发亮。 水蕊说:“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出来这倒数第二件物品是什么了。没错,这正是已逝S级御画师的御画印章。” “这可不是一个仅仅能代表身份的印章,众所周知,他的材质是羊脂玉,其上篆刻每一笔都是……” 每解说一句,众人眼神就亮几分。 与此对应的,是席清音越来越沉下去的神色。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从来都不会想象到自己会经历这耻辱的一天。 他的印章——代表了他前半生荣誉与尊严的印章就这么躺在拍卖台上,接受在场所有人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打量。 司仪正对着他的印章评头论足,仿佛这印章就是一块猪肉。 好处列出来,缺点列出来,最后这‘猪肉’被明码标价卖出去,至此,他前半生所有的荣誉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席清音缓缓低头,眼神中流露一抹痛色。 不远处,容云景本就十分担忧,看到他是这个反应,短顿时神色一紧,坐立不安的看着这个方向。 众人神色流转间,水蕊已经拿起了小锤子:“这枚印章起拍价一亿,一次加价五百万!” “……” 整个贝壳殿一片死寂。 印章除了‘席清音’本人赋予的含义,其珍贵性也难以用言语表达。拥有了这枚印章,很多普通御画师作画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几秒钟后的寂静后,有人迫不及待的举牌。 “一亿一千万!” 立即有人紧随其后。 “一亿两千五百万华币!” “我出个一亿三千万!” …… “两亿!” 眼看着价码越炒越高,席清音打从心底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每一个叫价声都仿佛是一个虎虎生风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多久,再抬头时,价格已经飙升到四亿多。 而在场参与竞价的仅剩下两人。 一人是容云景。 全天下最不缺钱的就是他,再加上他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加价加的眼睛都不眨。 还有一人是鱼婷玉。 如果说全天的最不缺钱的人是容云景,那么全天下最不缺钱的家族应当就是鱼家了。 两人一下连着一下的举牌,不仅把在场的众人看的一愣一愣,就连身为司仪的水蕊也没有见过这么大场面。 不少人暗自感叹,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虾米围观一下就好了,至于参与其中,难道要倾家荡产去参与么…… 叫到七亿华币时,鱼婷玉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有些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反观容云景依旧面色如常。 他摸了一下指节上的玉扳指,里面装着那封还未送出的情书。 顿了顿,他沉声开口:“十亿。” 水蕊:“十亿华币一次!” 鱼婷玉迟迟不举牌,正犹豫间,他身边黑袍人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狠狠一咬牙,鱼婷玉还是举起了牌子。 “十亿一千万华币。” 容云景几不可闻的皱眉,下意识朝鱼婷玉看了一眼。正想要再跟着举牌,却忽然一愣,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席清音正冲容云景轻轻摇着头。 两人对视约摸几秒钟,容云景毫不犹豫的放下牌,选择相信他。 水蕊的声音适时响起:“十亿一千万华币一次。十一亿一千万华币两次。” 席清音目不转睛看着鱼婷玉身旁的黑袍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在赌。 用他的印章、用毕生的荣誉与自尊去赌,就赌枪手会出现。 “十一亿一千万华币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场巨大金额交易给炸懵了神,半天缓和不过来。 不过水蕊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的,她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印章能卖的比最开始估价高出五倍以上,此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件卖品……” 席清音瞳孔缓缓放大,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就连身体也不自觉坐直了许多。 水蕊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场内忽然响起一声中年男子的声音。 “等等!” 所有人疑惑的朝鱼婷玉看去,准确来说,是朝着她身边的黑袍人看去。 那人霍然起身,揭开兜袍。 一张满是伤疤的脸猛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整张脸的伤疤纵横交错,几乎要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光从面相来看,这是一张极凶的面相。 其中满是戾气与杀意,只要被这个人盯上,就好像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了一个透。 场内响起阵阵惊呼,那中年男子不顾所有人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了拍卖台上。 水蕊惊吓的退后好几步,那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印章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举到视线平齐的地方。 在所有人都满脸困惑时,他左右手各握住印章的一端—— ‘咔擦’一声响,印章被掰成了两截。 满室死寂。 清脆的一声响,带来的震动确实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 这可是S级别御画师的印章啊! 抛却战功与荣誉,光是十一亿这个天文数字就足以令所有人望而却步。然而现在……它就这么轻易的被掰断了? 究竟是想折辱席清音,还是有别的用意? 水蕊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颤声问:“你、你要干什么?” 中年男子蔑视般看了她一眼,忽然怪异的咧嘴笑笑:“我要干什么?我当然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 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枪手!他一定就是那个自称枪手的人!” 一众惊慌失措的表情中,唯有面具下的席清音轻轻勾起了唇角。 还好,他赌对了。 丑角粉墨登场,好戏就此开始! 第50章 知你二十一 最先提出质疑的是陶笑笑, 他霍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抢在陶兴昌前面怀疑道:“你又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怪笑着说:“我是什么人,你们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 只是一句话,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身份。 管家颤颤巍巍指着中年男子的方向,几乎要破口大骂:“那是小主人的印章,你、你竟然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中年男子举起手中已经断成两节的印章, 环视整个贝壳大殿说:“他的画都是我代笔完成,这份偷来的荣誉, 我掰断了、弄坏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在此之前,众人还都只是猜测。但男子这话一出来, 不少人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 不过大家也不是傻子,立即有人问道:“你怎么证明?” 男子立即摘下胸前的画笔徽章,扭头看向呆立在一旁的水蕊。 水蕊浑身一个激灵:“……?” 男子不耐烦提醒说:“画。” 水蕊皱着眉冥思苦想了一阵,大约两三秒钟后,惊慌说:“你是那天来送画的?” 接到对方的眼神示意,水蕊只得硬着头皮向大厅里的众人讲解:“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刚刚有一幅画作卖品,其上有精神力波动。不不不, 不是我有四只手的《端》, 是另一幅油画作品。当时有人问这幅画到底是出自谁的手, 我想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执笔人正是我身边这位大人。” 话音刚落, 伤疤男人向前踏了一小步:“不止那幅画执笔人是我,事实上你们过去看见的所有署名在他底下的画作,都是我画的!” 满座哗然。 无数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说席清音真的艺术造假咯, 这个男人就是当时交易视频里的人……可是我怎么感觉看着不太像啊。” “人家毁容了你能看出来个屁。” “当初席清音死的时候我还难受了好一阵子。呸,白难受了,像他那样人品不好的人啊,早就应该去死了!” 一片诋毁声中,席清音坐在原位上面无表情,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当然,在场还是有不少头脑清醒的人。 陶笑笑不顾陶家长辈的阻拦,直接起身质问:“要是谁都随便拿一幅席清音的未公开画作,睁着眼睛说那是自己画的,岂不是全天下人都可以是席清音的枪手?” 刀疤男人听了质疑也不惊慌,他仿佛是有备而来一般,就等着这句话了。 “你觉得我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陶笑笑撇嘴:“我管你那伤疤是怎么来……” 话说到一半,看见刀疤男人从怀中掏出来的银链吊牌,他猛的闭上嘴巴。 与此同时,看见那令牌的人都下意识坐直,满脸沉思。 席清音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那块令牌他也有一份,准确来说,所有当年参战的人都有一份。令牌上的数字就代表着人员编号,相当于战场上的‘身份证’。 他想到了这人可能是冒充枪手的人,但他想不到这人竟然与当年那场大战有牵扯。 刀疤男人将令牌举到最高点,说:“当年我与席清音一同参战,分属在同一个列队。你们完全可以去星网上查询我和他兵令的编号,看看我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 话音刚落,早已经有人查了出来。 “你们确实是一个队列,可是他的编号是战后英雄,而你却是一个逃兵!” 刀疤男人面不改色继续说:“战场上的御画师不比战士天生的体魄,我们这一行总有不敌的时候。我承认我曾经面对强敌,选择临阵脱逃,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你们知道帝国天才、万民称赞的席清音做了什么吗?!” 场下莫名被cue的席清音眨了眨眼睛。 实话说,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是做了什么,让眼前的人这么愤慨。 刀疤男人说:“你们眼中的天之骄子,他借着我当逃兵的事情要挟抢功。其后我所有的战绩和功劳都被改名,记在了他的名下!” 席清音:“……” 难怪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都是在鬼扯。 虽然他心里门清,但在场的众人可不一定了。 早已经有人悄悄的打开星网,向全帝国人民直播这场惊心动魄的拍卖会。 不少人早就心心念念关注着这场全人民共同关注的黑市竞拍会,这个时候看见有人直播,自然十分迅速的抢占前排,吃瓜的速度比什么都快。 直播一传出去,全网震动。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黑市竞拍会酝酿的大招! “这个算是实锤了吧。” 席清音右手边有人这样说道。 那人的声音不算小,一句话出来,有不少人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有人困惑:“什么实锤?” 那人立即满脸坚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要是这个人说的是假话,那这么长时间,席清音只要脑子没有出问题,他自己跳出来画一幅自证不就可以啦。他为什么不画?还不是自己能力不够,抢占别人的功劳,迟早会早到报应!” 说话,他还不停的询问身边的人:“你能说出他为什么不作画自证么,你能吗?你呢?看吧,你们全都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反驳。看来真相只有一个,他就是造假了呗。” 话语刚落,这人忽然身子一凉。 向左边看去,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褪去温柔的外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怵太子殿下的威名,缩着头没有再吭声。 只是心中还是坚信自己说的一定就是事实,一定没有错。 另一边,最先受不了的是管家。 他扶着座位站起身,指着伤疤男人骂道:“你就是个畜生,满嘴谎言!我家小主人根本就不认识你,哪里来的要挟,简直是在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管家一直以来的教养都极好,这个时候却宛如汽油桶忽然被点炸,就差卷着袖子上去同伤疤男子打一架了。 伤疤男说:“你有跟随他参战?” 管家说:“我没有,但是……” 伤疤男说:“没有的话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这些就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呢?” 管家说:“我相信小主人的人品!” 伤疤男紧跟着讥讽说:“你相信他有什么用,你还是先管管自己的风评吧,大家可不相信你的人品。” 管家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要论起人品,他的话确实很没有公信力。 小主人才刚刚过世,他就迫不及待的将整个房子里的画作全部出售。这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有点人走茶凉的意味。 眼见着大家看向他的视线都带着一丝嘲弄意味,管家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后台的铁笼,最后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面吞。 看见他这边歇火,一直紧张兮兮坐在座位上围观的鱼婷玉终于松下一口气。 ——事情总算是稳妥了! 众人面面相觑。 “我感觉他说的好像是真的诶。” “席清音本人都死了,这件事情谁能掰扯的清楚啊。” “他就是没死也没话说。人家御画师本尊都站了出来,他就算是国画第一人,可是油画和素描也比不过人家啊。这些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岂不是正正好。” 眼见着舆论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倒,伤疤男面色稍稍流露出一丝激动与得意。 他环顾四周,说:“可还有人有异议?” 全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刀疤男唇角微微勾起:“既然没有人有异议……” 话说到一半,有一声低沉的声音忽如起来的打断了他。 “我有。” 刀疤男一愣,顺着声音看去。 在场所有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朝贝壳殿角落里看去。 站立着的人群纷纷避让开来,露出隐藏在众人身后的青年。 后者正以一个十分闲适的姿势坐在贝壳软垫中,见大家看向自己,他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衣袍,十分淡然的起身。 他重申了一遍刚刚的话语: “我有异议。” 说完,不顾神色各异的人群,席清音径直的走到拍卖台侧方。 那里还摆着之前出售的卖品,刀疤男的油画作品赫然在列。 抬起指尖,席清音正要摸上画布。刀疤男忽然大喝:“住手!” 席清音挑眉,看向他。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有人脑子活络,看向刀疤男的神色立即带上了一丝疑虑。 后者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你只能看,不能上手去摸。” 席清音说:“为什么?” 刀疤男反应了好一会,说:“这是我画的画 ,是我的东西,当然是我说了算!” 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很多御画师名声起来了,跟随而来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怪癖。就连要求买画人用完立即毁掉画作的御画师都有,似乎‘只能看不能摸’也不是很怪异。 席清音轻轻皱眉,悬着手正不知道怎么办好时。身侧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朝着画布就是用力一按。 ‘嗒’的一声,画架都往后移了几分。 两只手密不可分的交叠在一处,在油画绚丽底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容云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席清音的身边,正看着他勾唇轻笑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我刚刚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它是我的东西。” 席清音愣住,面具下的神情微微动容。 “……你、你!” 刀疤男一惊,眼睛紧紧盯着接触画布的手,气的说不出来话。 “既然是我的东西。”容云景又偏头看向他,笑意中带着凉凉的意味:“我说能摸,就是能摸。” “……” 殿内一片死寂,众人宛如被什么东西忽然堵住了嘴,齐齐哑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也就是这种情况雀雀敢上手233333 第51章 知你二十二 一瞬间,众人神色动容。 不少人想起来方才太子殿下莫名其妙换座位的事, 再看席清音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惊异与沉思。 这边, 容云景手指按在席清音的手上,面上勉强维持镇定, 心中却早就翻腾起如滔天巨浪。 就好像面前忽然出现两个争执不休的小人。 白衣小人苦口婆心:“你现在还没有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席画师, 也许拿妆乳遮挡伤疤只是你一个人的遐想呢。如果认错了人, 对他对你,对席画师都不好。” 黑衣小人暴躁翻白眼:“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们的目标是不放过任何刷好感度的机会!” 脑海里争执半天, 容云景面上还是轻轻笑着,放下手说:“你随意检测这幅画, 我这个‘主人’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席清音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吞下‘傻鸟你别装了’几个字,转过头依言认真检查画作。 “……”容云景按捺住眼神里的雀跃。 这人刚刚看了他好几秒钟,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就说明刷好感度成功了! 白衣小人被黑衣小人一拳锤倒在地, 哭唧唧的半天没有爬起来。 另一边。 席清音指节在画作表面摸了一个转, 都没能看出这幅画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真的还有人可以画出提升精神力的油画?不应该啊…… 眼神下意识扫向刀疤男,本来只是随便看一眼, 但是触及到对方的眼神, 席清音却忽然一愣。 对方眉头紧皱, 眼神正紧紧盯着席清音手指。 当手指划过颜料与画框时,刀疤男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只有整个手掌覆盖画布,他眉毛皱的更狠, 眉宇间都隐隐透着一股焦躁。 画布有问题。席清音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他立即张开手掌,五指按在画布上,掌心也充分的与其接触。 掌下作品的精神力汹涌澎湃,也确实有提升精神力的功效。 容云景说:“有什么异常?” 席清音说:“这幅油画用笔用彩都十分精确,精神力注入的也很成功。我刚刚测试了一下,有修复损伤精神力功效,也有提升精神力的功效。就是犯下了低阶御画师常犯的精神力紊乱,其余的都符合黑市竞拍会评估的价值。” 容云景精确的抓住重点,说:“你的意思是没有异常?” 席清音沉默了一下,他自己是觉得这幅油画画布有问题的,但这只是根据刀疤男反应得出的猜测,并不能有证据证实这个猜测。 想了想,他只能无奈点头:“是的。”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刀疤男吐了口气,垂下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庆幸。 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缩小音量,因此在场的不少人都听见了,一下子就皱起眉头。 “什么情况?啧,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不对劲。” “其实我内心原本还是比较偏向席清音的,毕竟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那种人。但这些天接连吃瓜,所有舆论都对他不利,搞得我现在也有点怀疑他了。” “画作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席清音了,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讨论声音中,有细声慢气的女声响起。 “既然已经确定黄梁画师的作品没有问题,那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黄粱’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刀疤男,席清音对刀疤男的脸没有什么印象,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想了几秒钟也没有想起来,席清音只得点头说:“请讲。” 鱼婷玉说:“违背御画师意愿亵渎画作,我希望你对黄粱画师道歉。” “……”群众满脸写着‘刺.激’两个字。 席清音这边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容云景就眉头一皱,不声不响的瞥了一眼鱼婷玉。 鱼婷玉表现的很刚,微笑着说:“记得太子殿下曾经在媒体面前公开说过,御画师是帝国稀有且珍贵的资源,寻常人应当对其倍加尊敬。这可是您自己说的话,莫非在席画师身上可以,在其他画师身上就不能适用了?” 容云景:“……” 这话的攻击与指向性意味实在是太强,不少人眼神在容云景与鱼婷玉之间来回打转。 有人不满出声:“鱼家不是最亲近皇室的么,这个鱼婷玉怎么回事?” 有人满脸神秘的回答:“亲近皇室的是鱼家家主鱼曼香。这个鱼婷玉是鱼曼香的胞妹,管理旁支的。” 这样说大家立即心知肚明。 十年前的惨案可是害死了不少家族主系的血脉,现在剩下的要不就是像陶笑笑这种,最初压根就没有当成家主培养。要么,就是像鱼木槿这种,体弱多病活不长久。 长此以往,各个世家旁系牛鬼蛇神齐聚一堂,全都虎视眈眈紧盯着主系呢。 见容云景不出声,鱼婷玉将矛头对准席清音,缓声说:“您不准备道歉么?” 席清音抿唇。 要是真的是他弄错了,他一定毫不犹豫的道歉。可是现在的情况……这画明明有问题,对方还是极力污蔑并且假冒枪手的人,本来就很窝火了,再要他道歉是不可能的。 黄粱随意的将印章丢弃在地上,怪异的笑道:“人家不想道歉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不大度的人……” 席清音说:“可以道歉。” 黄粱话说到一半梗住:“……” 容云景偏头看了一眼席清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淡定至极:“要是你比我厉害,我当然可以道歉。但你要是没有我强,道歉自然不成立。” 黄粱嗤笑一声:“不想道歉可以直说。御画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武力低下,要是和我比打架,我怎么可能打得过战士。” 众人不住点头,谴责般看向席清音。 席清音说:“我也是御画师,要比的话,自然是比作画。” 比作画?! 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席清音胸前扣着的徽章。 上头波光粼粼,小画笔的画像很是扎眼。 “他也是一名御画师?!” “没毛病。殿下当初说尊敬御画师,指的是普通职业要尊敬御画师。就算再引申一下,也是低阶御画师要尊重高阶御画师。要是这个人真的比枪手厉害的话,别说摸画,就算是拿脚踩上几下,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枪手的油画能提升精神力,就算是席清音本人跟他比也不一定比的过,这人……不知道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该说吃了熊心豹子胆。” 讨论声音大多不看好席清音,只有一人默默举手。 “话说,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袍的画师……” 说话人纠结一下,小声补充道:“他好像是我有四只手。” 原本还讨论的热切的众人纷纷一顿,吃惊的止住话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他们猛的扭头,以一种热烈到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席清音。 国画!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两个字。 没看见席清音这个臭名昭著的都凭着‘国画第一人’的名头直接晋升S级御画师了么。在现在这个世道,有国画就是牛逼,会画国画更牛逼了,就是让人叫爸爸那也不带一声含糊的。 讨论声音变得比之前更热切。 只不过这一次可不是一边倒了,凭借着对国画的追捧与崇拜,不少人隐隐约约觉得这场比赛定数还真没有一个准数。 黄粱也听到了讨论声,他皱眉说:“你是在网上卖国画的那个?” 席清音没有正面回答:“比不比?” 黄粱:“……” 席清音:“怎么,比不起?” 低级的激将法也会奏效,特别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黄粱犹豫了一会,用力点头:“比就比,你输了给我道歉!” 席清音勾唇:“好。” 一时间群情激奋。 能提升精神力的油画作品与国画比拼……这么刺激的吗?! 黑市竞拍会本着操热度的心迅速准备了作画工具,黄粱用了自己带的画笔和画布,席清音没有讲究,直接用黑市竞拍会的。 拍卖台上所有东西都被撤下,一左一右放着两个支架。支架上头有飞行摄影机器人,实时投屏到全系屏幕之上,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画作细节,且因为有好事者直播的缘故,网上也有不少人持续性关注。 “开赌注啦,买定离手~~” “我赌油画赢!黄粱既然是席清音的枪手,他的能力肯定已经达到A级御画师水平了,我有四只手说到底只是个网络画师,肯定比不过的吧。” “废话不说,国画牛批,国画肯定赢!” 万众瞩目这场赛事,黄粱在经过席清音时,忽然斜眼看着他,冷笑着。 “你输定了,与其待会被全帝国人嘲笑,不如现在尽快认输。” 席清音认真摆正画架,仿若未闻。 黄粱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径直走开。 当两人均就位时,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了闭眼酝酿的两人。 大约一刻钟后。 黄粱睁开眼睛,猛的执起油画画笔,下笔丝毫不停顿,简短时间内就已经铺好了一层底色,看上去已经想到要画什么了。 然而这时,席清音依然没有睁眼。 如果不是刚刚有人点出了他的身份,在场估计有不少人得以为他是临场发怵。 当黄粱铺好第二层底色后,席清音这才缓缓睁眼。他已经慢了太多,却没有第一时间拿起画笔,而是冲水蕊招了招手。 “劳驾,换成油画作画材料。” 水蕊愣神,眨巴眼睛不敢相信的说:“您不画国画吗?” 席清音点头:“不画。” 两人对话声音很小,直到水蕊满脸疑惑的差使人换掉作画工具时,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一脸懵逼与茫然。 “什么情况?四手的成名作不是国画么,他画油画和黄粱比,那岂不是拿着自己的短板和对方的长处拼?” 有人坐在座位上,失望的直叹气。 “哎,本来还以为能看见国画和新型油画的世纪大战呢。结果四手竟然自掘坟墓,这场他输定了……感觉有点可惜啊,如果画国画,他今天说不定真的能赢。” 讨论声中,黄粱偏头看了眼席清音。 一看见他手里拿着油画笔,黄粱眼中立即闪过一抹喜色。 ——现在胜率更大了! 唉声叹气与一片不看好中,席清音面不改色的蘸取颜料,开始作画。 随着时间的进展,不少人表情由惋惜逐渐演变成愣滞,还带着一丝自我怀疑。 本以为败局已定,可这比赛越进展下去,众人愈发的觉得不对劲。 我有四只手不是靠着国画垄断出名的嘛,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他的油画也这么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的能力岂是凡人可以想象的,哼!(≧ω≦)/ 第52章 知你二十三 肉眼可见, 四手的笔法比黄粱要更加纯熟, 两个人都采用了随笔入画的画法, 但很显然四手那边明显要顺畅很多。 管家终于将注意力移开铁笼子, 身旁有人细声讨论着。 “黄粱画的应该是战场吧,感觉用色好沉闷,这幅油画作品看着就很压抑。” “他不是说自己参过战么,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他身为御画师, 画御画师在战场上的窘迫自然不稀奇,这样想想挺同情他的。” “四手画的是什么啊, 用色好温暖,完全看不出来……” “遭了,一个画战场一个画日常,明显画战场的那个立意要深很多啊!” 管家看向两人的画作, 忽然眉头一皱。 “不对, 他画的也是战场。” 旁人惊异到不敢相信,瞥了他好几眼,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比赛时间过半,临近尾声。 黄粱放下油画笔,整个画作完成。反观四手, 他神情专注,手下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过。 众人愈发觉得焦躁难安,与此同时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画什么东西呢……需要画这么久么? 水蕊走上台捧起黄粱的成品画作《战争》,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幅作品基调沉闷,画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正趴在地上, 从战场废墟里翻找东西吃。不远处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尸体,一摞一摞的积累在一块,看着就很惊人。 不少人看着这画,纷纷陷入了沉默。 他们知道战争残酷,但真的不知道会残酷到这个模样。 “撇去能提升精神力与画作立意的加分项,这幅作品精神力波动应该在110左右,”有一位在场的A级御画师说:“没有记错的话,四手直播画的最高水平是100出头,立意不好也没有更多的加分项,四手胜出的机会微乎其微。” 大佬的话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信任的。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要是四手画的是国画就好啦!”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在席清音初稿完成时,忽然有人惊异道:“我怎么感觉他画的也是战场!” 慢慢的,这个说法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 “用色这么温暖的战场,真的可以么?他是不是把战争想的太简单了啊。” “没有参战的人跟参战的人,果然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黄粱闲来无事,站在一旁观摩。 见席清音画的也是战场,他立即出声嘲讽:“我画战场你也画战场,模仿的要不要再明显一些。赝品永远胜不过正品,模仿也只会原地踏步。” 席清音拿笔的手一顿。 之前黄粱在一旁叽叽歪歪许多,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此时听见这句话却忽然扭头。 顿了顿,他语气带着一丝奇异:“是么?” 黄粱一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青紫交加。 想要说什么时,席清音却自顾自扭过头继续作画。 这样一来,黄粱一口气憋在心口,顿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 又过了一小时。 众人的焦躁几乎到达了顶峰。 “还没画好么?!” “我等的上厕所呢。” 陶笑笑刷的一下子站起,抱臂讽刺道:“催催催,催个瘠薄啊,不晓得好作品是需要沉淀的吗?我个战士都懂,你们这些御画师还好意思逼逼许多。” 有些人不怕事,立即反驳:“没有错,好作品是需要沉淀。但你看他画的是好作品么?现在的局面必输无疑,有什么好挣扎的。” 陶笑笑眉宇扬起,真要挽着袖子过去友好的进行一下肢体接触时,台上忽然传来‘啪嗒’一声。 画笔被用力放在了画架边,声音有些大,似乎在提醒着众人什么。 席清音拿过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神色平静说:“画好了。” “……”寂静一片。 水蕊脸上扬起笑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将席清音的画作捧起,按照刚刚到路线又走了一遍。 刚刚席清音半个身子挡住画架,众人又等的很没有耐心,等他完成了这才仔细打量。 一眼看去,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断响起。 画作用色偏高调,整体采用橘红和昏黄,画的是夕阳下的战场。 这个时候战争应该已经结束,战场上被擂起一个又一个的小坟包,每一个坟包上头都没有碑,只有一株小小的四叶草。 人们结伴而行,在坟包前面献花。有的是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和睦。有些是战场老兵,站在坟包前敬礼,久久不动弹。还有的是浓情蜜意的夫妻,挺着一个大孕肚,新的希望正在其中酝酿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作品,我想到了一个人。” “啊,我们想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出同一个名字:“席清音!” “他当年参战,拼杀数载荣誉归来。而我们这些接受他庇护的人还给他的,竟然是数不清的诋毁……忽然希望黄粱说抢战功的事情是真的,不然我觉得好愧疚,感觉自己像个白眼狼一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尴尬到沉默。 另一边。 拍卖台上的气氛可就没有这样祥和了。 黄粱面色阴沉的看着席清音身旁的画,特别是看见他给画作起名为‘战争与和平’时,黄粱喉头一甜,险些气的喷血。 战争、战争与和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只是残酷,往更深层次想,什么也没有。但后者代表了更加远大的意义,现在之所以生活美满幸福,因为早就有人替我们背上了重负,砥砺前行。 四手的这幅作品,战场坟包体现出战争的残酷,但是画作更加大力渲染的是夕阳的余晖,以及坟包前的‘和平’。 这样一来,高下立现。 在立意方面,他直接输了! 身边响起鱼婷玉的声音。 “你该不会真的要败给他吧?” 黄粱面色变化了好几次,最后轻轻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气,隐晦的看了眼场上的某人。 “不会的,主人可是叮嘱了我们一定不能搞砸。况且就算立意输了,但别忘了,我们的画布还有那个东西,能提升精神力。只是凭借着这一点,他怎么可能胜得过我!” 鱼婷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看见那人的背影,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她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我们都是背水一战,不可能输的!” ** 两幅画作被当成加载进星网,检测精神力。 与此同时,观看直播的人数也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峰。 最先被检测出来的是黄粱的油画作品,《战争》的精神力波动竟然比之前那位A级御画师预估的还要高,竟然达到了120之多! 这样一来,众人看向《战争与和平》的目光更显热烈。 立意更高的这幅作品,他的精神力波动会是多少呢? 看见数字一点一点的往上跳,众人的心也逐渐蹦到了嗓子眼。 当突破100时,管家与陶笑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眼神十分焦急。 当突破110时,容云景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不信神佛的他竟然开始在内心祈祷,祈祷那个人能够旗开得胜。 一点一点的增加,在场无数人的脸皮越来越红,当突破120关卡时,之前预判席清音必输的那位A级御画师摸了摸胡须,尴尬的低下头。 还没有停! 130……140…… 数字越多,黄粱的面色就越差。 在他几乎要原地晕厥过去时,这个数字增幅终于变慢,精神力停在152上头。 足足多出了将近30! 场内哗然一片,席清音也松下一口气,下意识转头看向vip卖家区。 那儿有一个人正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光一般,亮亮的像是有星辰闪耀,耀眼到极致。 席清音顿了顿。 他不管有没有面具挡着,下意识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像是在说:“看吧,我没有辜负。” 容云景捂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回个什么表情,最后只得僵硬的看着席清音,半天不动弹。 见状,席清音又笑了。 ** “四手的赢吧,精神力波动高了快30,你还觉得黄粱赢,莫非是个瞎子?!” “黄粱的画作可是能够增加精神力,四手要是画的国画,我屁意见都没有。这个世道,能增加精神力的画作就是爸爸,如果连这个都不懂,你莫非是一个傻子?” 水蕊困扰的看着两幅画作,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扬起声音:“诸位,两位大人的画各有千秋,我认为……不如平局?” 一语出,众人躁动不止。 鱼婷玉第一个不服道:“凭什么平局,《战争》可是能增加精神力的!《战争与和平》这种纯精神力高的画作也不是没有,论稀有度是《战争》超了好几个台阶!” 水蕊面色纠结:“那您觉得?” 鱼婷玉:“当然是能提升精神力的作品胜利!” 水蕊哑住。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同样被这个艰难的评估绊住了脚。 “能提升精神力的画作是稀有中的稀有,立意和精神力超过了又怎样,我感觉还是黄粱胜出啊……哎,四手为什么偏偏要画油画呢,如果画国画应该是稳赢的。” 越来越多人点头。 尽管他们认同四手的作画功底,但是这就像是同样学历的世家子弟和普通人一起应聘,就算世家子弟的文凭再水,最后用人单位大概率也会选择应聘世家子弟。 因为什么,因为起点就是不一样啊! 水蕊硬着头皮,正要宣布黄粱获胜时,异变忽生。 台子下罩着黑布的笼子忽然发生剧烈的晃荡,似乎里面有什么人拼了死劲去撞击笼子。 虽然笼子装不开,但也许是因为晃动剧烈的缘故,其上黑布缓缓滑落。 管家瞬间站起身子,眼睛通红,提起脚步就要冲那边跑。跑到一半被陶笑笑拦下,经常暴躁易怒的后者这个时候显得十分沉着冷静,正冲着管家微微摇头,指了指场内某人。 如果之前注意到黄粱与鱼婷玉谈话的话,可能会惊恐的发现,陶笑笑指的人正是黄粱口中的主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衣衫褴褛的女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脸上全是烙铁毁容的痕迹,腿还给人打折了,嗓子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不能说话。 最重要的,她身上的精神力正在严重外泄,可以遇见受到过严重的损伤。 席清音一愣。 这就是……管家要救的人? 那女人五感尽失,只剩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哭的眼睛红肿。她没有向任何人求救,而是满是绝望的向着席清音伸手,颤抖不止。 水蕊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叫:“快来人,黑布重新罩上。哎呀……她刚刚撞铁笼伤势竟然又加重了,怎么不动了,该不会死掉了吧,晦气!” 混乱中,席清音眼神偏移,看向女人的手。 上面同样满是疤痕,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指关节有些错位。 这是十分稀有的生理特征,席清音先是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接着大脑一木。 是她! 他的腿忽然软下,险些跌倒在地。 容云景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快速到席清音身边,纠结几秒钟伸手扶住了他,关切道:“怎么了?” “快、快……”席清音嗓音微颤。 看见心上人这个样子,容云景比谁都着急,也跟着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快拿我刚刚画的油画,去救铁笼里的那个人。” 黄粱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救不活的,油画修复损伤精神力,她精神力都快损没了。容器就是漏的,再怎么修补也会漏。” 他忽然怪异的开始笑:“除非用提升精神力的画作去救,要不你求求我,我可以……”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容云景的身影瞬间从他身边擦过,还把他给撞的差点摔倒。 黄粱:“……” 场内众人也听到了黄粱说的话,因此好心的的劝解。 “殿下,这个女人是战犯,没什么好救的。而且这幅油画刚刚的败点就是不能提升精神力,救也救不活。” 见容云景充耳未闻,旁边围着的一群人都要再劝解。可是忽然,所有人默契的闭上了嘴巴,近乎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女人的生命体征正在恢复,精神力不仅被修补了,上限也在……提升。 草草草草草!这是怎么回事?! 能提升精神力的画作不是只有席清音、黄粱两个人会么,这怎么还多出来一个人啊! 第53章 恋你其一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让人惊恐了! 一直以来都只模糊的确定, 黄粱和席清音之中有一个能画出提升精神力的油画、素描作品。现在竟然多出了一个我有四只手?!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少人面色呆滞。 沉默几秒钟后, 有本来就支持四手的人激动的开口:“这下子谁胜谁负总没有争议了吧?!” 支持黄粱的人群纷纷哑口无言。 刚刚还气势昂扬的鱼婷玉宛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沉默半晌,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出了点小错误, 大致没有偏差就可以。 群情激奋中,容云景敏锐的发觉席清音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一直在看着黄粱画的那幅油画。 虽然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但大脑不假思索的让他又问了一遍。 “这幅画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席清音摇摇头, 正准备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的隐瞒过去,却忽然愣神。 所有人都捧在心尖尖的帝国月光一直在维护着他, 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人依旧如初,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举动。 他扭头, 仔仔细细的看这位太子殿下。 明亮的双眸带着期许与忐忑,更多的还是浓浓的关切, 仿佛在说:“如果遇见困难, 可以来找我。” 这句话容云景说了无数遍, 席清音却一次也没有当真。 但这一次,他却想当真了。 嘴唇蠕动几下,席清音忍着心头的委屈, 哑着声音说:“油画的画布有问题,但我不确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容云景点头:“我知道了。” 席清音微愣。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只见容云景大步走向捧着《战争》的水蕊,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 三下五除二,行动力极强的直接拆了画作的边框。 “你做什么?!” 鱼婷玉宛如被一下子踩到了尾巴,惊愕的站起身,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淡定。 群众纷纷傻眼了,讨论声音顿时加大。 容云景充耳未闻,紧紧攥住画作一角,没有丝毫迟疑的猛然扯下。 ‘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画作被整个扯烂。 讨论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人懵逼的看着那幅画,眼珠子一下子都转不开。 草!画布下面怎么还有一层画布!!! 经历了最初的懵逼以后,所有人震惊。 “什么情况?!” “卧槽!底下那幅油画我认识,是席清音的公开作品!这幅画很有名,星网上到处都是它的复刻件,你们可以去搜一下。” “这样说的话,《战争》提升精神力波动岂不是无稽之谈,提升精神力的明明是席清音的那幅油画作品呀!” 陶笑笑靠近黄粱之前拍卖的那幅画作,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 他十分迅速的端起那幅画作,模仿容云景的动作撕穿画布。 惊愕了几秒钟,他直直的举起画作大叫一声:“这幅油画下头也有别的画!” 所有人纷纷扭头,朝那边看去。 有人宛如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喉咙一般,满脸菜色的说:“底下那幅作品……还是席清音的画啊!” 这个时候傻子也应该知道了,枪手言论只是一场蓄意的抹黑,至此不攻自破。 他们所有人都被当成枪使了! 众人陷入震惊与彷徨。 一想到几个月前对席清音干了什么,他们便止不住的头脑冒汗,拿悔不当初说也不为过。 再抬眼看看我有四只手画的《战争与和平》,所有人心有触动。 战争归来的英雄被所有人诋毁,豁出命去保家卫国,他们这些受其庇佑的人都干了什么? 都干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清冷出尘的人,再也没有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再也没有那么气势磅礴的画作,他们就止不住的惶恐。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负罪感。 过河拆桥、上树拔梯、恩将仇报…… 曾经承受庇护的人亲手逼死了战争英雄,怎么不能让英雄们心寒? 有人傻傻的张口:“我想弥补席清音,天啊,谁来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他?” “……” 没有人回答。 几乎所有人都慌乱的低头,羞愧到不敢出声。 雪山之所以崩塌,每一片雪花都难辞其咎,他们所有人都是刽子手,都是参与暴力的一份子。 是他们亲手、亲口逼死了席清音。生前百般辱骂,死后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处。 场内气氛陷入长久低迷。 帝国整个掀起巨大.波澜,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人都被这个反转打的措手不及,看着自己曾经发过的辱骂微博,纷纷傻在了星网之前。 御画师界像是遭受地震一般,声明一条接着一条的发,长久震动未歇。 ** 黄粱吓得几乎要站不稳了,他看见容云景一步一步走来,冷冷的看着他。 “赝品永远胜不过正品,模仿也只会原地踏步。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现在原话送还给你。” 黄粱面色惨白,大腿都有点打颤。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主人’,后者面无表情,眼神和蛇蝎一样死死盯着他。 完了,完了,全部被他搞砸了!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比试,如果没有比试……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与其在‘主人’的折磨下痛苦死去,不如…… 黄粱将视线挪向拍卖台侧的柱子。 死吧!死吧! 他这样想着。 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他死了,席清音也死了,过不久热度就会削减下去的! 脚步微动,黄粱狠狠的闭上眼睛,直直冲向柱子。 场内响起来不少惊呼。 他们还沉浸在愧疚当中,这种时刻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焦急的看着。 席清音也很焦急。 绝对不能让枪手死无对证! 局势迫在眉睫。 黄粱即将撞上柱子的前一秒钟,侧身忽然被人猛踹一脚,他整个人飞出了十多米远,狠狠的摔在看台之中,肋骨都直接撞断了几根。 “死未免太便宜你了,来,让我们好好清算一下最近的事。” 容云景拍了拍下摆,忽然轻轻勾了勾唇角,面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接连的反转已经让众人心底承受压力大幅度提升,但是在看见容云景一脚蹬飞黄粱时,他们还是震惊了。 太子殿下在公开场合总是以温柔有礼的形象示人,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几时露出过这样咄咄逼人的表情,又几时动过武。 而这一切,全部都在今天被打破。 容云景打开星网界面,一件一件的算账,语句不带丝毫停顿。 “根据帝国刑法,席画师荣获S级别御画师资格证,你直呼其名,并且以侮辱性词汇形容对方,视为大不敬。依照华国法规可判20年监.禁。” “根据帝国刑法,你要求比自己高阶的画师向自己道歉,言语欺压对方。追加30年。” “根据帝国刑法,你造假画作,以谋取私利,可视为艺术造假。追加50年。” “根据帝国刑法,你……” 说到这里,容云景顿了一下。 他没有再看黄粱,而是环视场内,眼神掠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的说: “你污蔑席画师艺术造假。追加999年!” 与他对接上眼神的众人纷纷脸色苍白的低头,尽管这话是对黄粱说的,但他们莫名觉得,下一秒钟仿佛就会有士兵拖他们进牢狱。 黄粱神色呆滞。 关1049年,意思是他要被关一辈子?还好还好,关一辈子也比被主人惩戒好。 心中刚起了这个念头,容云景接下来的话宛如雷霆暴击,一下子就将黄粱的心存侥幸劈的渣也不剩。 “皇室有提囚犯危险度监狱的特权,我代表帝国太子使用这项权利,向帝国申请将你关押至黑崎角监狱,好好养老,你会喜欢那里的。” 说完,容云景不顾众人的惊愕与胆战心惊,忽然偏头,冲着也有些惊讶的席清音眨眼笑了笑。 席清音神色微微动容。 就好像心中的弦被人轻轻撩拨了一下,死去多年的心脏猛的破冰,在碎冰之中重唤生机。 另一边。 黄粱的表情简直是一个鲜明对比,看见全场人眼神里的胆怯惊惧,他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黑崎角监狱是帝国最危险的监狱,提起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那里地势险峻,无法越狱,并且还关押着一群心理变态的恶魔。 食人狂魔、A级战犯、恐怖分子……就算是连环杀人犯到了那里也会被逼到精神崩溃,何况是他这么一个正常人? 要是被关到那里,简直比死、比被主人惩戒还要恐怖一万倍! 想到这里,黄粱大腿猛的一颤,一股骚黄液体渐渐润湿他的裤子。 气味传开,以水蕊带头的几人立即跑的老远,嫌恶的看着他。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御画师大人’,转眼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被所有人厌恶。 ** 鱼婷玉已经快要疯了。 鱼家家主鱼曼香没有参加这次黑市竞拍会,在他身边坐着的是鱼木槿。 如果今天搞砸了,鱼家旁系将会再也得不到帮扶,一辈子都会被主系压在脚下! 凭什么一个靠药物维生的废物能继任下一任家主,她却不可以? “绝对不能容忍!” 鱼婷玉立即起身,一把甩开见势不对拉着他的鱼木槿。 现在谁是枪手无所谓,只要证明有个枪手代替了席清音,就能、就能…… 她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指着场上大声说:“这个人一定是席清音的枪手,不然他怎么可能画出提升精神力的油画作品?”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见她指的是我有四只手,顿时感觉有些呆滞,就像是被忽然点醒了。 仔细想想,四手各方面都符合枪手的特征,就好像他是席清音的翻刻版…… 说起来,我有四只手好像从来没有公开表露身份,他就像一个横空出世的人,忽然的就跳到了大众的视线当中。 他会是席清音的枪手吗? 鱼婷玉再次提高音量:“你到底是谁?!” 席清音抿唇。 曾经有过命的至交好友,可他们一个惨死于火海,一个被关在铁笼中折磨的不成人样。 曾经有大好的前途,转眼飘散云烟。 他仿佛看见心头有一只野兽,正费劲的撕开表面的冰皮,嘶吼着说: 不要犹豫!不要再犹豫了! 他的眼神逐渐清澈,眼眸一如当初清冷。 指尖解开黑袍,袍角飞扬划过众人的视线。所有人忍不住站起身,焦急的伸着脑袋,忍不住想看黑袍后的景象。 白衣胜雪,墨发倾泻,衬的他整个人愈发空灵出尘。 万众瞩目之下,席清音缓缓摘下面具,神色平静的看着鱼婷玉。 熟悉的声音于殿内响起:“你说我是谁?” 躺在地上的黄粱早已心死如灰,一瞧见面具下的那张清雅绝俗的面容,顿时眼白一翻,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你们以为的枪手其实就是御画师本人,怎么,脸还疼不? 雀雀:可以疼疼我(!) 第54章 恋你其二 震惊、激动、羞愧、庆幸……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众人盯着席清音的脸, 久久没有回神。 站在一旁的容云景更像是呆住了一般,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陶笑笑惊恐的捂住脸:“四手大大和席画师……是同一个人?!” 话语说出去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陶笑笑茫然的转头看。 只见管家像是傻在了原地, 一下子看看铁笼里奄奄一息的鱼养年,一下子看看站的笔直的席清音, 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鱼婷玉的表情还停留在方才的咄咄逼人上,现在看来却有些好笑。 顿了半晌,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下意识对着鱼木槿说:“快走,快走,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鱼木槿还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 他倒不是很惊讶场中变故,只是凉凉的掀起眼皮。 “谁跟你是‘我们’。” 这明显是想要撇清关系的意思了,鱼婷玉恨恨一咬牙, 不再同他说。 现场的画面很快透过直播传到星网众人眼前, 再看见那个白衣身影之后, 众人也傻住了。 就好像脑子忽然断了一根弦, 所有人都被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四手=席清音’、‘席清音未作假’、‘假枪手黄粱’、‘我爱的两个大大竟然是同一个人’…… 无数条有关席清音的话题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噌的一下子就爬上了热搜。 原本隐忍许久的粉丝只是星星之火,但要是这么点火光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它是可以燎原的! 粉丝们群情激昂,立即跑到水恒星官微,质问为什么没有确定黄粱画作的真实性就冒失发出有关枪手的声明。 水恒星的星球领主急得上火, 致歉声明与公关做了好几回也没有用处。 粉丝依旧愤慨。 御画师协会这一次显得很精明。 虽然席清音出事的时候他们没有去维护,但至少也没有去踩。这一次席清音洗白,他们赶忙发声明,将之前他坠崖的通告拉出来又溜了一遍。 不少人本来还处于围观状态,但一看见御画师协会发布的声明,都是有些忍不住了。 声明里头详细的列出席清音从小到大画的作品,旁边补充有时间线与当时的成长经历,以及作画灵感。 这样看来一目了然。 不少人看到了这里,纷纷面露羞愧。 网上流传的枪手视频这个时候也被顶了上来。现在这个时候再仔细看看视频的内容,会发现席清音只是给了钱,从对方手里拿了画,两人并没有明确交易的意思。 虽然视频被证实绝非造假,但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或许并不是□□手的画,那个钱是用作别的用途的? 具体的细节可能还得席清音本人当面说。 想到这一点,众人持续关注场内动态。 可眼光刚瞄到直播视频,众人纷纷一愣——席清音人呢?! 刚刚还好端端站在那里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带来的是巨大的惊恐。 众人好像这个时候才意识过来。 之前被千夫所指的时候都没有见席清音站出来说一声话。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境呀! 对比自己,众人忽然羞愧难当。 若是对方心灰意冷,再也不画国画与油画、素描,他们不仅仅是逼死了战争英雄,还逼走了帝国宝藏! #席画师求你回来#的话题迅速登上热搜榜榜首,无数人转发这个话题,诉说这段日子以来种种过错,向席清音认错更是成为一种罕见的现象形景象。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无论众人如何悔不当初,如果羞愧不能自容,席清音这个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无法寻觅到半点踪迹。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知道。 ——他们的过错已经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 凌晨四点。 容云景宫殿内。 这可能是席清音第一次以人形踏入金疙瘩,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好奇的女仆们纷纷被容云景赶到屋子外边。屋内现在或站或坐着,共有四人。 陶笑笑和容云景不时拿眼睛偷偷瞄着戴回面具的席清音,看他回视过来,两人的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瞬间收回视线,面红耳赤的低头不言。 管家坐立难安半晌,忽然站起,几步走到席清音面前,‘咚’的一声跪下。 席清音瞬间站起,扶起管家说:“伯伯,你这是做什么?” 管家羞愧掩面说:“小主人,您的画……” 席清音说:“我知道。” 管家惊讶抬头。 席清音重复了一遍:“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感受到身旁热烈的视线,席清音微微偏头,朝容云景说:“殿下,形势特殊,请包容我前几日的隐瞒。还有,感谢您近日的维护。” 声音虽然平静,但里面的真挚确实一点儿也不少的。 容云景似乎立即想回应,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正色。 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说:“不必谢,您是帝国英雄,维护您是皇家愿意做,且必须做的事情。背后诋毁您的人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倾尽全部人脉,找到伤害您的人!” 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谁见了都会有好感。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席清音说不定真的会小小的心动一下,然而…… 他早就看穿了金孔雀的本质,此时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点头说:“那么就拜托您了。” 容云景眼神猛的亮起。 像一只花里花哨求偶的金孔雀一样,骄傲的昂着头,使用了全身力气向席清音展示着身上绚丽的羽毛。 管家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此时只是心焦于一个问题:“小主人,这段时间您都去了哪里啊。” 席清音含糊说:“我去处理一些私事。天明之前可能还会走。” 容云景手指微微蜷缩,好半天才强行憋下来挽留的话。 管家这边倒是完全呆住,老泪纵横说:“啊?您还要走?您去哪里,求您把我这块老骨头一起带上吧!天气冷了为您置好看的白衣,肚子饿了给您准备最喜欢的豆腐全宴……” 白衣?豆腐? 虽然这些早就知道了,但容云景还是默默在心中加重印象。 席清音好笑说:“伯伯,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您现在需要做的,是替我照顾好养年。” 说起鱼养年,在场四人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变化。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金疙瘩里有信的过的医师,诊治过后摇着头走出来。 “患者伤的很严重,目前还是昏迷状态。即便精神力用名画吊住,但后续的画作也要维持住,不然随时可能……她的身体创伤也很难解决,都是些皮外伤,内伤也有不少,需要诸位好好用药调节。” 医师说的啧声连连,似乎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狠毒的人,才会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送走医师后,陶笑笑先开口。 “几个月前,快活楼时间不知道被哪个傻.逼专门盯着举报,我作为楼主去帝国监狱走了一趟。你们都知道嘛,我们这些世家子弟逃避监狱最佳方法就是装病,这样就可以不用做劳改功啦。我是在病房遇见嫂子的,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擦肩而过。她的嗓子当时还没有问题,拉着我让我在黑市竞拍会上救她。” 说到这里,陶笑笑皱眉说:“这就是我发疯一样买画的原因。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席清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管家那边像是接力球,吐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给说了出来。 “我知道小主人和养年小姐关系非常好,就想救她。但陶小少爷又和我说,不能信任鱼家,我只能……” 席清音点头:“您做的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卖那些画。” 管家歉疚说:“但您的印章还是毁掉了。” 席清音垂下眉目,叹气不言。 刚刚容云景一直插不上嘴,这下子总算找着机会了,当即开口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很会修各种毁坏物品。” 席清音扭头:“谁?” 容云景说:“鱼家老三,鱼祸心。他还是鱼家药品监管,如果治疗伤者缺失什么药物,找他是最合适不过的。” 陶笑笑鼓足了胆子举手说:“鱼家不能全部信任的!不是因为我陶家人就看他们不顺眼……哎呀,总之他们就是不能全都信任。” 席清音说:“为什么这样说?” 陶笑笑瞥了一眼容云景,后者正要自觉避嫌,席清音却不慌不忙开口。 “没事,说吧。” 其余三人均一愣,其中反应最大的还要属容云景,他像是某种东西被承认了一般,瞬间开心的不能自已。 陶笑笑犹豫几番,最后还是开口说了。 “是嫂子和我说的,说鱼家出了内鬼,很有可能就是害你们那一代人全部死掉的原因。” “包括我自己的想法也是,你们不觉得鱼婷玉的反应很奇怪么,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奇怪?” 众人陷入沉默。 事情太过复杂,现在几人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现在鱼养年、包括席清音自己都已经在黑市竞拍会上暴露了,鱼家人要是不傻的话,肯定会派人来金疙瘩探口风。 至于来的是鱼木槿还是鱼祸心,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试探一下。 刚想到这里,管家与陶笑笑忽然面色一变,异口同声焦急唤道: “太子殿下!” “殿下!” 席清音后知后觉的偏头看去,只见容云景紧紧闭目扶着椅子,神情极度隐忍。 刚刚他就脸色不太好,只不过席清音一直以小猫形态伴随左右,早就习惯了对方面色偏白,现在这么一看才发现了大问题。 席清音赶紧靠近:“你怎么了?” 容云景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脸,正想摆手说没事,忽然猛的咳嗽两声,一下子载倒,将席清音猛的按倒在椅子里,黏黏糊糊的抱了一个满怀。 听见响动推门而入的侍卫与女仆们齐齐呆在原地,激动的捂住眼睛露一条缝看,满脸写着‘我搞到真的啦’。 席清音:“……” 卧槽,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喵喵该不会一下子爱上雀雀吧,这道题我会:时最擅长循序渐进的爱情了,一下子爱上都是耍流氓。 第55章 恋你其三 席清音慌乱的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还没有来得及有动作, 容云景却像是触电一般,‘刷’的一下想要站起来。 不知道是体力不支还是什么,他没支撑太久,又一头载倒回席清音的怀里。 “……” 室内一下子就沉寂了许多。 寂静中, 进门的女仆怯生生的举手:“殿下,音音不见了。” 音音是容云景给猫咪起的名字, 另一只黑猫咪起名为炭炭。 当年干下的蠢事, 现在到了偿还的时刻。 一听见音音这两个字,容云景猛咳数声,女仆还担心他没有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殿下,您养的那只猫——音音不见啦!” 管家和陶笑笑的视线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微妙, 均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云景继续埋头低声咳嗽,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似已经跳到另一个频道中。 席清音低着眼睫,看着他秀。 看了一会, 猛的觉得不太对劲。 金孔雀咳嗽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席清音扶着对方的肩膀, 探头一看,愣神几秒钟猛的抬眼:“快让医师回来!” 刚走没多久的医师又满脸懵逼的被一群侍卫给架了回来。 一进门, 他大声:“你们叫我回来也没有用啊。我又不是御画师, 我要能达到绘画最高境界活死人肉白骨, 我不早把她救……” 说到一半,他脸色一变,焦急的走到容云景身边。 彼时容云景已经呕了好几大口血出来, 当初出行时让猫猫音选的衣服也已经被鲜血染红大片,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席清音怀中。 医师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陶笑笑在一旁小声:“我们要是知道的话,找你做什么?” 医师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席清音。 席清音看了一眼刚刚进门的女仆,道:“他知道猫丢了以后,就开始呕血不止。” 医师简单替容云景看了一会儿,说:“意识还是清醒的,席画师您可以不用抱着殿下,还没有病到需要人抱的地步。可以让两个侍卫扶殿下走去隔壁房间,我再细细看一下。” 躺在席清音怀中的容云景:“……” 女仆们均一脸惊恐:医师你不要说了!再说的话你工作要没啦! 少倾,容云景被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掺到了隔壁房间。 临走前他还依依不舍的回头,冲着席清音可怜巴巴的伸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医师:“动作快一点,别耽误殿下的病情!” “……” 容云景望眼欲穿,然后被迅速架走。 他走后十来分钟,席清音坐在椅子上,出神的看着地面。 “小主人,小主人?!” 席清音茫然抬头:“嗯?” 管家说:“叫了小主人好几声,您似乎有心事。” 席清音:“……” 陈年老友濒死躺在里屋,还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就连铲屎官也不晓得忽然怎么了,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生死不知。 怎么可能会没有心事呀! 看他神色抑郁,管家体贴说:“要是担心,您可以去看看。” 席清音猛的抬头:“可以吗?” 管家点头:“医师说过了,可以看,声音轻一点不要打扰到患者就可以。” 席清音:“好的。” 说完他一下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直奔隔壁房间。 陶笑笑佩服的竖起大拇指:“伯伯,您不愧是和偶像相处了十几年,隔着面具都能发现偶像大大在担心太子殿下!” “……不。”管家窒息说:“我说的是可以进去看看养年小姐。” 陶笑笑:“……” ** 屋内。 医师正在一旁调配仪器,配内服药。女仆们端水换熏香也是极力放轻步伐,见了席清音弯腰行礼,好奇看好几眼然后匆匆离去。 容云景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 他的肤色本就是冷白皮,咳了几口血后看上去更无血色,看上去比刚刚见着的时候更要凄惨几分。 席清音朝医师招手,将人唤到门外才问:“殿下的情况怎么样?” 医师摇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查不出来原因,可能是皇室的陈年旧疾。记得现今帝王他也是身体好好的忽然吐血,怎么治也治不好,现在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席清音说:“下毒?” 医师摇头说:“帝王的主治是我的师傅,也是现今帝国最好的医师——邹凉。您应该听过他的名声,现在师傅在鱼家干事,但他之前是皇室医师。” 席清音说:“连他也没有看出——” 医师叹气说:“是的,师傅说不像是毒,更像是某种遗传病。” 席清音说:“没有听过容家先辈有这种病。” 医师哽住,无奈点头:“无解。” 至此话题告一段落,席清音偷偷的将这个疑点记在了心里头。又随着医师进入屋内。 容云景的脸色是越来越差了。 医师直摇头:“殿下虽然养尊处优了许久,但他本质还是一个战士。按照常理来说,战士的体魄不应该差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女仆长憋了许久,偷偷靠近席清说:“席画师,我心里憋着许久的话,不吐不快。” 席清音脑子一木。 他第一个反应是说阁楼的事,后来看看女仆长的表情又有些不太对。 “你说吧。” 女仆长白着脸说:“殿下许久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还是您的死讯刚传来的时候,他当时就骇到晕厥,咳了好几口血,不过情况没有今天这样严重。我们当时以为殿下是悲伤到极致,才会这样。可今天看看,似乎又不是,总之他的情绪大起大落都与您有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些服侍殿下的,有个不情之请。” 席清音:“你说。” 女仆长诚恳说:“请您务必留几天,再不济也可以等殿下醒来。如果醒来能看见您,他真的、真的会很开心的!” 席清音沉吟良久,也没有头铁到去问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会开心这种问题。 他靠近床头,垂下眉目看着容云景。 铲屎官生病了,他心里也闷闷的。 就像是刚点好了一份冰淇淋,拿在手上还没吃两口,冰淇淋就被炎炎夏日晒化了。糖水留了满手,擦不掉还自顾自的结块。 又黏又燥。 女仆长安慰说:“不过席画师您也不需要担忧,之前那一次,殿下倒了一夜,第二天扛着病体去拍卖会。还捡到了一只很可爱的猫,殿下很喜欢它,幸运总会眷顾善良的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席清音更生闷气了。 现在连猫都丢了,幸运个屁啊。 女仆长说:“大人,您也熬了一夜。御画师身体本就比旁人精贵许多,我们腾了一间客房,您可以先去歇息,等殿下醒了我再去叫您。” 老是在旁边站着也不是办法,况且猫猫面具还要继续往里面填颜料。 席清音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衣摆一角却被人猛的攥住。 “别走……” 容云景昏迷中还不忘揪住那股熟悉的气息。 “啊呀!” “殿下!” 女仆们惊愕,生怕自家太子殿下惹了心上人不痛快,一下子蜂拥而上,企图掰开容云景的手。 然而金孔雀虽然病的昏昏沉沉,手上力气却奇大无比,怎么掰也掰不开。 席清音的衣角都快被扯烂了,最后他冲所有人摇头,蹲下身轻柔的拍拍容云景的手。 “待会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攥着衣角的手指猛然蜷缩,最后缓缓放开,无力垂下。 女仆长目瞪口呆。 怎么掰都掰不开,席画师随口一句话就搞定了,殿下您这双标要不要再明显一些啊! “……嘿嘿嘿。” 医师专心搞仪器的间隙还不往偷偷往这边瞄,满脸吃瓜到兴奋的模样。 ** 容云景醒过来的时候天大亮。 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光从外表上看,又回归了那幅花里胡哨的金孔雀样子。 他先是一个人愣愣的坐了大约几分钟,忽然抬头拽住床边的女仆长,焦急问:“他人呢,走了么?!” 虽然这个‘他’没有特指出来,但女仆们贴身服侍许久,早就习惯了。 另一女仆站出来说:“殿下,现在微博已经崩了。网上还是一片跪求席画师原谅,希望席画师能够回归到大众视线。外头正是风声正紧的时候,席画师现在还没有走。” 容云景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不愧是附有帝国月光名声的人,他刚笑开,在场不少女仆纷纷脸红的低下头,打从心眼里羡慕起席清音来。 太子殿下也是帝国有名的美男子,还很温柔,简直是众人心底绝佳的梦中情人。 这么一个人却死心塌地的爱着席清音,将他看做是心底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要是放在在场随便哪一个人的身上,简直幸福死了好么! 容云景可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披着衣服就要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着急回头说:“有没有颜色淡一点的衣服,蓝的、绿的、白的……对,白的,白颜色最好!他喜欢白颜色的衣服!” 女仆长心里吐槽了无数个小论文,面上还是恭敬的提醒说:“殿下,席画师就在门外。” 容云景一愣。 他迟疑的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明媚光线一下子就透进来,将昏暗的房间整个照亮,不经意间带起微醺的热度。 席清音正背对着他站在视线镜头,听闻声响,他缓缓回头。 墨发从肩头坠下,倾撒到细腰边。阳光也给他罩上一层温热,他看起来比以前的高不可攀要多了一丝人情味。 容云景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一眼万年。一眼万年。 他的脑子里瞬间什么都不剩,只余下了这四个大字。 不知道应该张口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动作,最后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就好像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他铭记一般。 席清音脚步微动,一步一步走来。 每走一步,容云景的心跳就快上几分,知道看见谪仙般的身影走到面前,他的心几乎吊在了嗓子眼,险些骤停。 近在咫尺时,席清音微微弯下腰。 ……等等,弯腰干嘛? 容云景随着他的动作往下看。 黑乎乎的猫咪被心上人捞起,抱在怀中。 炭炭睁着一双欠扁的眼睛,爽的呼噜噜的叫,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容云景:“……”好气。 女仆从屋内跑出:“殿下,您还不能起身,医师说要再歇息,得再好好养养。”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女仆闪着星星眼,脸上就差写着‘睡你麻.痹起来撩’。 如果可以的话,她说不定想直接上容云景的身,按着这两个人的头。 ——亲,给我亲啊! 另一边。 席清音看见容云景的表情就想笑。 哼,叫你带小母猫回家! 他抱着炭炭,故意又是捏jio又是挠下巴,佯装关切说:“您还是快回去躺着吧。” 容云景咬牙看着炭炭,好半天才缓过来心底的醋意。 他低着头说:“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你么?” 席清音不想骗他,一下子陷入沉默。 容云景强颜欢笑,磕磕绊绊说:“没关系,您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忙。我、我有一个东西……想拿给你看看。” 东西?什么东西? 席清音好奇看着他。 容云景从怀里掏出一个染了血的小贝壳,他先是用衣袖仔仔细细的擦拭血迹。然后打开小贝壳,十分迅速的取出一件东西。 伸出手,是一封整洁如新的信,信封外边还夹着一株皱巴巴的玫瑰。 席清音先是愣住,旋即耳根发热。 这不是金孔雀写了一个多月的情书嘛! 第56章 恋你其四 黑市竞拍会的时候, 容云景就没找到机会拿出这封情书。 现在临近分别, 他终于是坐不住了。 绷紧面上的微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容云景握着信封边缘的手正在微微颤动。 帝国当面送信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作为礼貌的回复, 收信人最好当面打开信,通读完毕后给出回馈。 如果做不到、或者讨厌眼前的人, 那甚至可以直接拒收。 说起对容云景的感觉,席清音自己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不会是讨厌。 他伸手,接过那封夹着玫瑰的信。 自始至终,容云景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席清音的脸, 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窥视出什么。 怎奈后者面具戴的实在严实, 容云景什么也看不出来。 纠结中, 席清音轻轻的摘下玫瑰, 垂着眼帘打开信件,耳根有些发热。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 女仆们憋的满脸通红, 一方面担心自家殿下因为太过热情写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语,惹的席画师不高兴。 另一方面……她们也想知道信的内容啊啊啊啊!!! 信纸是纯白,也是席清音‘最喜欢’的颜色。 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 他微微愣住, 抬眸看了一眼容云景。 后者整个身子绷紧,忐忑不安。 席清音又看了一眼其上内容。 还是小猫咪的时候,席清音有幸瞻仰过容云景为了写情书挠头翻资料的模样。 他还以为情书内容是类似于‘人生若只如初见’、‘君居南海我北海’这种酸掉牙的情话呢。然而并没有, 白纸上只有一幅很小的工笔画,看这个熟悉的歪曲线条以及迷惑画风,应当是容云景亲笔手绘出来的。 这是一朵花,学名为‘两生花’,花瓣上头长满了晶晶亮亮像是闪粉一般的东西,绿油油的叶子将这花衬出一丝妩媚。 这种花极其稀有,是很出名的救命良药,一般的生长地都是在战场或者瘟疫地带。它吸食土地里的怨气与血液,将其作为肥料,怨气越多血液越多,这花生长的就愈加茂盛。 以血为食,因血保鲜。 只要是患者吊着一口气,这花就能活其体内的血,使其不断再生,救活濒死之人。 因此,两生花还有一个传播更加广泛的别名,叫做生情。 是想要他生命得以延续的情,也是生情后不顾一切的想要他生。 席清音抬眼:“你的意思是……” 容云景的眼神闪闪发亮。 席清音说:“是提醒我找这花,来救养年?” 话音刚落,容云景先是愣了好几秒,然后强笑着点头:“对,是你想的那样。鱼祸心应该有生情的存货。”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死心的问:“你看见生情,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席清音困惑好几秒钟,诚实摇头说:“这种花稀有,生长地大多是战场。我是参战过几年,但印象中,好像没有见过这花。” 容云景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好的被掩饰下来。 他试探问:“那你手上的伤……” 席清音这次回答很快:“记不清了。战场上的凶险,殿下应该比我更明白。” 容云景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的眼睛几次撇向席清音的手腕,欲言又止。 席清音说:“殿下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有的话……” “有!有!”容云景赶忙出声:“我想知道下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 席清音沉吟一会,说:“养年醒过来的时候 ,就是再次相见之时。” 容云景立即打开星网,将微博名称展示在席清音的面前说:“这是我的私人微博号,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一旁偷听的女仆们纷纷捂脸。 殿下,您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席清音眼中出现笑意:“好。” 他凑过去看了眼微博名,上面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清风霁月。 咦?这个微博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思考几秒,席清音猛的想起来。 这不是当时在微博为他发声的那个大V粉丝么。 当时还以为是什么战斗力爆表的泼辣妹子,谁知道马甲后头是君子润如玉的容云景。 席清音语带笑意,一语双关说:“殿下,您还真是‘人如其名’。” 容云景浑身僵硬,半晌不动。 往日清冷如仙、高不可攀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要席清音看着他,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对于容云景来说就是值得高兴好多天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还是笑着看他,夸他人如其名,清风霁月。 这是不是就说明,他的第一印象很成功?! 想到这里,容云景脸上温润的笑顿时掺杂了一丝欣喜,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女仆们纷纷捂脸,不忍直视。 ** 圣赛斯区。 人群熙熙攘攘,别的星球整个都找不出的豪华飞行器,在这里比比皆是。这里是帝国最繁华的区域,御画师协会就坐落于此。 猫咪从众人视线中一闪而过,溜进御画师协会的建筑之内,寻找印章的残体。 这是席清音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上一次来的时候正是遇见容云景那次,当时他的画被众人厌恶摒弃,御画师协会里头,随处可见有人在贱卖他的作品。 两个月过去,事态整个颠倒逆转。 有两个穿金戴银的大小姐,一人高个子椭圆脸,另一人矮个头瓜子脸。两人身着鱼家旁系的服侍,正一人握着画作的一端,吵的面红耳赤,全然不顾及世家仪态。 围观众人不仅不露出惊奇神色,反倒还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模样。更有不少人关注点都在两人手中的画,眼红到快要滴血。 椭圆脸气愤说:“我喜欢了席画师很多年,这画必须归我!” 瓜子脸翻个白眼,说:“之前万人唾弃的时候没见着你喜欢他。现在平反了还喜欢了很多年?装什么装呢你!” 椭圆脸尴尬说:“之前那不是太多人骂他么,要是我站出来说话,说不定大家会连着我一起骂的。” 瓜子脸一把扯过画作,将椭圆脸扯了一个趔趄,差点直接爬在地上。 顿了顿,瓜子脸捧着画,脸上忽然扬起讥讽的笑:“那你就不要说喜欢他。席画师现在避不见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 椭圆脸气道:“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他被全网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休。 猫咪从人群晃过,整个御画师协会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那断成两截的印章。 等出大厅时,这两个姑娘已经从争执发展成撕咬,打的头饰掉落一地,衣服领子也歪歪扭扭的。看着跟路边的乞丐一样,哪里还有世家大小姐的气魄。 “这画是我的!” “走开,是我的!” 路人看着直摇头:“狗咬狗,一嘴毛。” 也有人做真挚祈祷状,双手合十说:“求席画师宽宏大量,希望他能早日回归,平息这场全帝国的混乱。” 猫咪不为所动,步伐一下子都没停,翘着小尾巴直接踏出御画师协会。 身后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祈祷有个屁用,还有脸让人早日回归呢……别说席画师,这事要搁我头上……我也不会理这群憨批!” ** 回归传承之地,席清音第一时间打开了星网,登录的还是我有四只手的账号。 一开淘宝,私信漫天。 鱼木槿发的语音透露浓浓的无奈:“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猜出您的身份,但这次……哎,希望您下次作出什么决定时,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这边好着手准备。” 席清音回复:【抱歉,事态紧急,我也没有想到。】 鱼木槿的回复很快:“没事的,反正这是您的店,我只是代为管理。” 席清音好笑的眨了下眼睛,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欠呢。 过了一会,鱼木槿语带苦恼说:“昨天晚上大批粉丝进入店铺,将店里的存货哄抢一空,连带着颜料的销量都提高了三倍,咱们大赚了一笔。” 这不是好事么? 席清音正要困惑他话语里的苦恼,那边鱼木槿又笑的调侃开口:“四手——我还是这样叫你更加习惯。四手,这段时间你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可还开心?” 【还可以。】 鱼木槿哽了一瞬,无语出声:“行了,我说不过四手大大。店里正是热度最大的时候,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保持住这个热度,根据从商多年的经验,我推荐你再直播一次。” 这一次席清音回复的更快。 【我不想再卖画。】 所有画作都要填充到猫猫面具里,鱼养年醒来后,将会是一场耗时颇长的硬战。 鱼木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上,笨拙的安慰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有说让你卖画么?太便宜那些人了。我的意思是直播作画,只需要带起人流量就可以了。你可以画出很多高阶作品、甚至是只有你会的国画,看得见摸不着,让那些人去疯狂自责和后悔吧!” 席清音听完语音,久久没有回复。 全网黑虽然是他人生的一个小低谷,但之前见惯了大风大浪,现在平息下来,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在意了。 不过现在还缺一张50分的素描,以及一张40分的国画就可以拿到《国画技法》。只直播不卖画的话,当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换一个思路想,也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告诉阴暗处的凶手,告诉所有人—— 他回来了! 想到这里,正巧微博响了一声。 【清风霁月V:欢迎回来。】 席清音脑海里闪过金孔雀红着脸抵情书的模样,忽然释然一笑。 下一秒,沉寂数天的直播叮咚响了一声。 正式开启! 御画师协会某处,衣着高贵的御画师正接受人们的鞠躬,忽然星网提示音响起。他不在意的看向屏幕,猛的顿住,满脸惊讶与激动。 遥远星球,重新聚齐起来的粉丝们正在举办庆功会。某一个瞬间,一声尖叫贯穿整个会场,紧接着全场尖叫不止。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的,一群陌生人全部激动的紧紧相拥,哭泣不止。 无数人震惊,#席画师求你回来#的热搜再次被送上高位,速度像是坐了火箭一般。 全星际人瞩目之下,直播间一开启就涌入了大量人群,弹幕密密麻麻飘过相同的字,亲眼见到这个场面的人无不触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着同样三个字: ——对不起。 想到曾经唾弃的作品,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抢到。所有人都悔不当初,一边疯了一般的道歉,一边心底怀着一丝不实际的期盼。 席清音还会出现在大众视线中么?还会继续作画么?还愿意将那些人间瑰宝,美好的色彩带到这个世界上么? 还愿意……原谅他们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时替喵回答:画了也不卖,都是绝版。原谅是不存在的事情,还要爽一阵子呢。 第57章 恋你其五 也许是因为有了偶像包袱, 这一次直播,席清音变得比往常更加沉默。 摆画架, 勾勒素描框架, 调整比例……全程他一个字都没说。 即便如此,弹幕观众们的热情也比以往要更胜一筹。 “大大好棒!为您打call!” “呜呜呜您真的没有死,我就知道您没有死, 快回来吧, 我们很想您。” “男神用了虚拟网络的形象都这么帅, 今天又是能吸男神的一天,吹爆您~~” 席清音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埋着头,专心致志的作画。 越是这样, 观看直播的人越心慌意乱。 席画师真的心灰意冷了么?真的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了么?可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又要直播给大家看呢? 有不少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更多的人打从心底否认这个猜测。 “朋友们不要灰心,他都直播作画了,不就是要拍卖这幅素描画作么?大家提前准备好钱,待会抢画的时候我可不会手软哈哈哈哈……” 看到这条弹幕, 人们终于重新建立起信心,满怀期盼的继续看直播。 席清音这一次画的素描目标很明确,就是画一个静物,直奔着50分的素描而去。 他选择的静物是印章,是臆想的——断裂后又复原的印章。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体,表面充斥着数不清的纹路以及凹槽, 结构起伏明确。他先是用猫猫画笔变出的粗炭笔勾勒出印章的外部轮廓,将经纬线以及起伏感画出,旋即是内部的明暗关系与一下细节。 整个作画过程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算太慢。席清音是中午时分开启直播的,整幅作品大致完成时,大约是深夜一两点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依然有不少夜猫子蹲守着,就是打着参与拍卖的小算盘,即便是头秃,也非得要抢到这幅画。 处理完最后的黑白灰以及暗部关系后,席清音先是将画作放入星网平台扫描。 这一次速度很快,数字蹭蹭的上涨,精神力波动一下子就涨到了90多,并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最后,这个数字定格在120左右。 见到的观众无不兴奋。 瞧!等了这么久还是很有意义的嘛! 他们焦急的继续等待,是不是跳出直播间看一下四手废画铺的拍卖界面,就等着开启拍卖了。 席清音取下画作,放在黑台子中间测试。 经历了这么多次测试,他显然已经非常有经验。一般黑台子评分都是在精神力波动的基础上直接折半,所以不出意料,这幅画作最后的评分是在60出头。 猫咪兴奋的刨了刨黑台子,喜不自胜的盯着这幅画。 经历了黑市竞拍会的风暴,以及最近的海量画作练习,他的水准真的提升了不少。 高兴完后,他又踱步到冰块前,眯着眼睛看着冰封住的《国画技法》。 现在只缺一幅40分的国画,他就可以拿到全星际御画师梦寐以求的绝世教程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更加开心,乐呵呵的来到直播间。 等待许久的观众们眼睛一下子发亮。 来了来了! 终于要开始拍卖了! 所有人准备好小金库,就等着拍卖按钮亮起。他们的视线紧紧盯着‘开始拍卖’的选框,可是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 有人迷惑的退出拍卖界面,刚瞧了眼店铺主页,一下子就傻眼了。 席清音下线了?! “what???” “操!我等了一个晚上啊!” “男神你快回来看看呀,你是不是临下线前忘记了做什么事情(笑哭)” 又等了一会儿,席清音还是没有上线。 最开始安慰大家的那人又跳了出来:“别沮丧别沮丧!男神可能只是困了!大家先去睡觉吧,明天早晨起来,说不定咱们就能看见画作拍卖的消息了呢!” 就是理由再怎么扯淡,众人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席清音不再卖画,纷纷跟风说这绝对是巧合,旋即满是忐忑的下线睡觉。 明天肯定卖画——这个念头深深的扎根于众人的心中。 如果有心人点进那两次带节奏毒奶的账号,会发现这个账号是鱼宽粉的。 彼时鱼宽粉也关闭了星网,心满意足的盖上被子,睡前还蔫坏的念念有词。 “可怜的一群人还不知道已经不卖画了,不知道他们明天会遭遇怎样的暴击哈哈哈……敢让四手大大受委屈,该!” ** 第二天清晨,席清音没有上线。 蹲了一整天的众人失望而归,依旧满怀信念。 第三天清晨,席清音依然没有上线。 蹲了一整天的众人满眼血丝,满怀希望的心逐渐打了一个问号。 第四天、第五天……席清音还是没有上线! 蹲了许久的众人期望终于尽数落空,内心满怀绝望。 第六天。 有人随缘的来到席清音的店铺,只打算扫一眼就下线干自己的事。可是眼神刚晃过去,他就猛的愣住。 “啊啊啊啊啊啊席画师您终于上线啦!” 与此相似的情况时而有之,五天不见,众人的热情如狼似虎,险些要把席清音给生吞活剥掉。 他愣了一下,转头敲了下鱼宽粉:【直播间的人怎么了?】 鱼宽粉很快回复:“全部都等疯了呗。老大,您这招真是高明哈哈哈,有些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高攀不起了,全都追悔莫及。就是应该让他们等,等个十年八年的,就知道自己有多傻逼了。” 席清音好笑的眨眨眼。 天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五天他四天都在埋头作画,弄出了好多幅60多分的素描,将猫猫面具的时间又延长了一天。现在满打满算,他最多可以维持人形整整两天。 最后一天,他构思了接下来的这幅画作。 席清音目光掠过黑台子上的任务,低着头开始磨墨,一磨就是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看见他上线,以为功夫不负苦心人的众人……纷纷傻眼了。 雾草,画呢?那幅素描画呢! 将整个店铺主页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看见拍卖选项的入口。这个时候席清音已经磨完墨,将剩余一大截墨石放入存物器皿,正式打开直播。 走来就是一条小心翼翼的问询: “大大,您那幅素描画是不是不打算卖呀?不卖也没有关系的,可以卖一些低阶画作,大家都有点想要。” 看见这条弹幕的观众们纷纷点头。 ——岂止是‘有点’想要啊,是非常非常非常想要! 席清音撇开眼神,维持高冷形象不作回应。画笔到位,墨汁到位,今天的任务是超过40分的国画。 可能吗? 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很快,席清音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在他这里,万事皆有可能! 展开宣纸,先是以勾线笔渲染鸟禽类的整体形象,淡墨分染羽翼,浓墨画出尾羽。借用高染法的笔法,尾翼从浓到淡,层层渲染。 雏形完成,观众们也早已经牢牢的被吸引住,片刻都挪不开眼睛。 这是一只凤凰! 是一只姿态痛苦到极致,却高高的昂着头,半点也不愿意屈服于命运的兽。 猫咪刚要用爪子沾着墨水,按上去模仿火焰,却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迫于无奈,他只得操控猫猫画笔,十分狂野的甩墨。 少倾,凤凰涅槃图完成。 看见这幅国画的人无不震动,就好像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只远古神兽,正嘶哑着、尖叫的要突破牢笼,在重重火焰中焕发新生! “啊啊啊我只是看见这幅作品的网络版,精神力瓶颈就小小的波动了一下,要是看到真品,肯定可以够突破瓶颈的!!!” “别和我抢,这幅画是我的!” 群众涨红了脸,满眼血丝,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词,那就是:买它!买它!买它! 一片热烈渴求与期盼中,所有人摩拳擦掌的看着四手废画铺的主页。 万众瞩目中,席清音……再次下线了。 擦掌到一半的众人近乎呆滞。 “……?” ** 席清音可管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他火速的拿着凤凰涅槃图到黑台子前。 这一次他连星网测试试水都没有看,直奔黑台子。 一方面是急迫的想要拿到《国画技法》,另一方面,他对这幅画十分有信心。 这幅画……就是他现在活生生的写照。 画作一放上黑台子,果不其然,评分涨得比以往都要快出许多,几乎要高出一整个大阶段。 直接突破了40,并且还在飞速提升。 40……50…… 在席清音的密切注视下,这幅画作评分最终卡在52的分数上。 碎冰破裂,‘啪嗒’一声。 《国画技法》掉到了猫咪面前。 “喵喵喵!” 这本书其实算不上厚,封面上画着拍卖会上所见着的那块墨石。整体来看,确实比其他同类型书籍显得有些寡淡,随便丢到一个铺子,可能都没有人会赏脸买它。 谁会想到……这本平平无奇的书籍,竟然蕴藏了国画这门失传画种的作画精髓! 猫咪的梅花爪子附上表面封皮,席清音几乎要迫不及待的打开这本书看看。看看他的国画水平究竟是差在了哪里,为什么进步的一直比别的画种慢上许多。 “滴滴滴!” 正要打开书籍,谁知道下一秒钟微博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席清音纠结的看了眼《国画技法》,又看了一眼星网屏幕。 【清风霁月V:您好,许久未见,万分想念。已是凌晨,如有打扰还请席画师担待。就在刚刚,鱼家人送来了拜贴,其上说明早会派主系的人来拜访,或鱼木槿、或鱼祸心。如果您想要生情花救人,我可以替您留意一下。】 看到消息,席清音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鱼养年醒过来了呢。 正准备继续翻书,星网那边又像夺命连环call一样再次响起。 这一次席清音早有心理准备。 说不定是说关于生情的事情,待会再看也不迟,现在的重点是《国画技法》。 爪子刚附上去,猫咪脑后忽然一凉,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意翻了两页什么也看不进去,最后席清音只能焦躁的来到星网面前。 【清风霁月V:拜贴送来没有多久,鱼养年小姐苏醒了。不过……】 席清音还没有来得及困惑,就看见容云景后头还跟了一句语音。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似乎怕刺.激到席清音:“她的状况有些不太好。” 席清音大脑一木,心底那股子若有若无的不详预感更加强烈。 他强忍焦急的敲着键盘,想说的实在是太多,连续打错了好几个字。最后只能缩短语句,问出了他最想要问的问题: 【养年怎么了?】 这次容云景迟疑了许久,似乎在斟酌怎么说。许久后,他终于发来一句简短,却又十分触目惊心的话语。 【席画师,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席清音呆呆的看着这句话许久,心里一直空空的。大约一分钟后,他猛的踢开《国画技法》,窜出传承之地。 不管不顾,直奔金疙瘩而去。 第58章 恋你其六 虽说去的早,但想要进门实在难。 猫咪焦躁的在金疙瘩附近转了几圈, 天一亮就随意找了处地方变作人形。马不停蹄的朝宫殿的入口处而去。 门口乌泱泱停了一大排飞行器,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男子的咳嗽声。 “二少爷, 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再这样下去家主又会责怪我们护养不周。” 鱼木槿似乎有些‘晕飞行器’,扶着身边的随从们弯腰干呕好一阵,方才缓过来。 抬眼就撞上疾步而来的席清音。 席清音看都没看他,直接转身, 快步朝着金疙瘩走去。 鱼木槿:“等等!席画师等等我!” 席清音步子一顿, 好半晌才等到追上来的鱼木槿, 两人结伴走入金疙瘩。 前方有女仆引路, 神色也是焦躁难安。 一路上鱼木槿都是惨白着脸,怀着不少心事的样子。 走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席画师,听说您几天前有看望过姐姐, 她的身体怎么样?” 席清音瞥了他一眼。 都四五天了, 鱼家到现在才派人过来, 不知道是顾虑太多还是压根就不关心鱼养年这个人。 不过看鱼木槿眼中隐隐的担忧, 他还是如实说:“几天前,医师说不会有事。” 鱼木槿松了一口气, 转而又面色一变:“意思是她现在会有什么事?” 席清音没有回答。鱼木槿的脸却渐渐沉了下去,连带着呼吸也逐渐上不来。 席清音说:“之前答应过你要帮你通过明年的战士测试,你还需要么?” “要!当然要!”鱼木槿满脸坚定说:“正是因为我太弱, 什么地方都比不过其他人,才没有好好保护姐姐。现在得知她根本就没有过世,我想努力变强的心比以前更加急切!” 席清音点头说:“好,我会帮你。” 鱼木槿一愣:“您真的觉得,以我现在这幅——身躯,有可能通过战士测试?” 席清音说:“没有可能。” 鱼木槿:“……” 席清音转头,看着这个旧友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弟弟,一字一顿的说:“但是,我会让你变得拥有无限可能。” 鱼木槿眼眶微红,呼吸终于变得平缓许多,脸色也比刚刚好了一点。 他郑重的点头:“这一次,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一路无话。 这一次容云景出奇的没有大老远迎接,走了好一段距离,两人才在一扇房门前看见了他。 席清音暗暗困惑,记得前几天走的时候,鱼养年住的应该不是这间屋子。一般来说病患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就要少搬少动,这一点容云景不可能不知道。 再抬眼看,容云景正杵在门口,和女仆低声吩咐什么,女仆们连连点头,急跑着离开。 这在礼节为重的皇室是非常不体面的,但容云景也没有说什么,似乎默认了特殊情况,宫殿内可以疾跑。 鱼木槿心切,当即大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容云景回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被这个气氛搞得都是有些心悬。 容云景又几大步走到席清音面前,眉眼间隐隐激动:“你怎么也来了?” 席清音简短说:“我担心养年。” 容云景面色凝重的看着两人,说:“你们小心进屋,鱼养年小姐她……情况不太好。” 话音刚落,鱼木槿腿脚一软。 他险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声音颤抖问:“不太好?什么是不太好,姐姐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么?” 席清音心里也急,不过他比鱼木槿要好很多,至少还能抓住容云景话语里的重点。 他凝神问:“为什么要我们小心一点?” 容云景沉默了一阵子,似乎不忍心说出口,领着两人走到房门前,轻轻推开门。 “你们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两人眼带狐疑,共同踏步而入。 屋内布置还算干净整洁,除了颜色要淡雅许多,其他的和之前的屋子都没什么太大差距。 这就更让席清音感到困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个屋子养病? 走过屏风,可以看见鱼养年坐在地上,拽着屏风的一角,低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鱼木槿激动的走近了一些,蹲在鱼养年面前,眼眶蓄满了眼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席清音跟在他后面,也效仿着蹲下身子。 两个大活人,还是往日无比熟悉的人就这样蹲在面前,鱼养年却像是无知无感,依然低着头自顾自念叨。 这一次离得近,终于能听清个别语句。 “可笑……量……” 她的嗓子基本上已经完全坏掉了,就这么几个字还是席清音屏息凝神,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来的。 是幕后凶手的名字么?还是别的什么? 席清音正疑惑时,一旁的鱼木槿忽然颤抖着手,去触碰鱼养年脸上的伤口。 容云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碰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鱼木槿的手刚覆上去,那边鱼养年忽然抬脸一笑。 面上的伤疤挤在一处,有些地方还在源源不断的渗着血,连带着粘稠的膏药,一大坨一大坨的往地面上掉。 紧接着,她像是猛的被人掐住了脖子,大声喘了几下,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可笑不自量!!!” 说完一把扯下屏风。 ‘轰’的一声巨响—— 鱼木槿被砸了一个正着。 席清音脚步微软,歪倒在容云景的怀中。 后者就像触电一样弹开,紧张的解释:“对不住,适才情况紧急,我才……” 席清音摇摇头:“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如果不是容云景,他可能要被直接砸趴。 屋外涌入一大群侍卫,他们就像是早就习惯了眼前的狼藉,手法熟练的抬起屏风,将被压倒的两个人挖了出来。 好在屏风不重,两个人都没有大碍。 鱼木槿被救出来的时候还在着急:“姐姐,快看看我姐姐有没有被压坏!” 待确定没有问题,他慌乱的看向席清音说:“席画师,您刚刚有没有大碍?听说御画师身体都很虚弱,这么一砸可还了得。” 席清音:“没事,我没有被砸中。” 鱼木槿真心实意:“您真的是太机敏了,躲的真快!” 席清音:“……”是容云景反应快。 灰尘落地,骚乱却没有平息。 鱼养年像是被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忽然暴怒起来,随手抄过什么东西就疯狂的砸人。 所有人都被她直接砸出了屋子。 ‘哐’的一声响,门被合上。不一会,里头又传来傻笑声。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 “可笑不自量……可笑不自量……” ** 半小时后。 三人围坐一桌,气氛异常尴尬。 还是容云景先开了口。 “鱼养年小姐的身体你们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内伤也可以慢慢调理好,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精神状况,好像不太好。” “最开始醒过来,是抓着人就问‘你为什么要杀他’,遇人就傻笑,还疯狂的砸所有视线里的明黄色物体。不是砸人,就单单只是往地上砸,似乎她见不得‘明黄色’。” 听到这里,席清音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换房间的原因,只不过新的疑惑又来了。鱼养年为什么见不得‘明黄色’,为什么要念叨着‘可笑不自量’? 鱼木槿显然也有这个疑惑:“为什么一定是黄色呢?不砸其他颜色么?” 容云景摇头:“她只砸黄色。” 屋内三人共同沉默下来。 明黄色是皇室、也就是容家的主色,不是说怀疑皇室,他们毕竟没有杀人动机。只是这个颜色实在是太过于指向性明确,就连席清音也不敢胡乱发言猜测。 鱼木槿毕竟救姐心切,他还是忍不住直接问:“殿下,有没有这个可能……凶手囚.禁姐姐的地方是一片明黄色,所以她才会这么敏.感?” 容云景顿时皱眉:“你是在说谁?” 鱼木槿直言不讳:“我在怀疑元帅大人。” 容云景说:“叔叔没有理由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去害你的姐姐。” 鱼木槿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隐晦暗示:“众所周知,皇室只是以明黄色作为主色系,全体黄色装潢的实在很少见。就连您这所常居的金色宫殿,不也正是您的舅舅——威名赫赫的元帅大人所监督建成的么?” 容云景笑容淡了,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也请你理解我的心情。鱼养年是你的姐姐,容天河也是我的叔叔。我不认为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明黄色’,就可以牵强的怀疑到他的头上。再说了,亲疏有别,我不了解你和你的姐姐,但了解我的亲叔叔。他在我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存疑。” “殿下!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鱼木槿此时也管不了太多了,一下子站起来,气喘的看着容云景说:“凶手害的可不仅仅只有我的姐姐!鱼家主系鱼养年、陶家主系陶笑笑、李家的、赵家,还有各大世家的那一代人……” 连着报出许多席清音记忆深处的名字,最后鱼木槿恨声说:“当年的事件,唯一的幸存者现在就坐在您的身旁,即便如此,您、您还要说容天河他没有疑点么?!” 唯一幸存者说的当然不是鱼木槿自己,在他话语的引导下,两人一齐看向默不作声的某人。 席清音缓缓抬眼:“……?” 容云景面色微变,抿唇不言。 席清音心有不忍,出声给他台阶下:“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要你怀疑养年,你一定也不可能怀疑。殿下和元帅大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忽然一下子叫他怀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容云景忽然抬头,坚定点头,煞有其事说:“叔叔似乎是有疑点。” 席清音:“……” 殿下您变卦未免也太快了吧! 刚刚说的‘亲疏有别’、‘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存疑’……转眼就被狗吃了么?! 鱼木槿这边也是愣神了好一会,腹中准备的几万字劝说草稿一下子全部作废,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能懵逼问:“您刚刚不是还坚信不疑,怎么忽然就转变了主意?” 容云景说:“刚刚说过了,亲疏有别。” 一句话说完,屋内沉寂了足足几秒钟。 好一会席清音才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容云景话语里的潜台词。 所以这个意思是,和容天河比起来,他才是更亲的那一个? 鱼木槿瞪大眼睛,憋着脸坐回原位。 ——他刚刚是不是一不小心,吃到了一个惊天无敌三百六十度螺旋特大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上任何坚定不移的疑难杂症,最后都可以被真香解决。 雀雀:别问,问就是护短。 第59章 恋你其七 鱼木槿说:“殿下,您真的不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么?” 容云景说:“我只是将他暂时放到凶手的位置上, 考虑了一下可行性。” 鱼木槿说:“结果呢?” 容云景还是那句话:“不可行。” 他看向席清音, 表情放缓,温和问:“席画师, 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席清音:“请说。” 容云景:“我想知道以你的视角,怎样看待当年的纵火案。” 席清音:“……” 容云景立即说:“如果触及到你的伤心事,可以不说。我们不如……” 席清音打断:“没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如果能找出凶手, 可以说。” 对面的两人顿时摆出洗耳恭听状。 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看见席清音说过当年的事情,大家只知道他当时在第一现场,被人营救出来时昏迷不醒,精神不振。 也有人怀疑过是不是席清音做的这些事情, 不过御画师体能实在是太弱了, 再加上他又毫无背景。就算席清音有这个害人的心, 也没有那个害人的能力。 久而久之, 凶手是谁更加无法估测。 席清音回忆了好一会,方才开口。 “那日白天我去找李言,他似乎在房间里和养年起了一场很大的争执。养年气的摔门而去, 他的神色也非常难看。深夜时候,陶家园林起了一场大火,火源就是在他的屋子。” “当时我夜宿在李言的隔壁房间,半夜被烟雾呛醒。那个时候火势还不大,我担心他睡得太深,想要冲进房间叫醒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 顾及了一瞬鱼木槿, 席清音还是决定直说:“就看见养年拿着匕首和激光武器,匕首上面沾满了鲜血,李言躺在她的怀里,不知道是死是活。她让我赶紧走,不要掺和,接着举起激光武器对准我。我的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全天下人都在告诉我,是鱼养年杀害了陶李言,然后上吊自杀。” 鱼木槿神色悲怆:“你信了?” 席清音摇头说:“我自然是不信的。伤势微微好转后,我去过陶家和鱼家,两家都大门紧闭,不见客。后来的事情你们都应该知道。” 世家子弟接连死亡,席清音辍学参战,一去就是数年。再回来时物是人非,那一辈人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 气氛沉默三秒,一旁的鱼木槿忽然站起身,对着席清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桌上两人一下子站起身,对视一眼。 屋外屋内都是一片静谧。 席清音抿唇说:“你跪下来做什么?” 鱼木槿额头触地,长跪不起: “席画师,十年后的今天凶手卷土重来。您是当时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突破口!我知道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我也没有立场来要求您去做些什么,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求您‘掺和’进来,帮帮我。” 容云景立即皱眉说:“席画师不方便出现在明处……” 席清音看向鱼木槿:“我答应你。” 容云景顿时止住话头,吃惊的看向席清音。跪在地上的鱼木槿也是猛的抬头,似乎想不到他会答应的如此迅速。 席清音说:“十年前养年让我不要掺和,我确实没有掺和,选择参战躲避灾祸。但现在的后果可以看出,一昧躲避没有用,该找上来的,时机一到还是会找上来。” 这句话说的轻松,听的人却宛如看见惊涛骇浪拍打礁石,头皮发麻的紧。 这就意味着,席清音愿意站出来了。 或者说,他愿意站出来,当诱饵。 容云景似乎想劝,不过纠结几瞬,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去劝。 如果不能人心爱之人避免过灾祸,最好的办法是同样参与其中,为心爱之人抗过灾祸。 没有犹豫太久,容云景扶起鱼木槿,说:“我也可以帮忙。” 鱼木槿感动不已。 自此,三人阵营暂时成立。 确定三人属于统一战线后,席清音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一直埋着的疑惑。 他看向容云景,旁敲侧击道:“殿下,您与帝王的身体,有没有可能是药物导致?” 容云景冥思苦想了一会,说:“小叔叔以前经常给我服用一种养体药丸,当时身体没有大问题。后来药材稀缺,他那里也没有货,我就停止服用此药。身体出问题是后来的事情。” 席清音紧皱的眉头稍舒缓。 之前还是猫的时候,曾经看过容天河说过药丸的事情,现在这个迷惑终于被解开了。就这样看来,似乎药丸没有什么疑点。 鱼木槿说:“我能不能看看那药?” 容云景摇头:“没有存货。” 鱼木槿说:“装过药的药盒也行。” 容云景思考了几秒钟,起身出门,吩咐守候在门外的女仆取药盒。 少倾,药盒送到三人面前。 鱼木槿拿起药盒,仔细端详了一下。 看着他这么专业的模样,席清音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鱼家一直以来都是从商,主系的几个孩子也是管理各种商界分支。药物方面的生意应该是鱼祸心在做,身为鱼祸心的兄弟,鱼木槿有些了解也不奇怪。 好一阵子后。 鱼木槿遗憾摇头:“闻这个味道,似乎是强体丸。这种药稀罕又昂贵,祸心那边也没有存货,元帅大人能弄来这个药,确实应该下了不少功夫。更多的,可能要等我回去见见祸心,才能知道了。” 容云景松了一口气:“如果药物没有问题,那么小叔叔的嫌疑是否就能摆脱了?” 鱼木槿提醒道:“这只能确定,害您的和害席画师的,应该不是同一批人。” 容云景面色僵硬,转头看向席清音,认真说:“如果真的是他……” 席清音安静的等下文。 容云景话语说的极其艰难:“如果真的是他害你们至此下场,我会代表个人,同时也代表帝国,为你和你的朋友们主持公道。” 席清音点头说:“希望不是他。” 容云景陷入沉默。 如果幕后凶手真的是容天河,那么容云景必定会陷入一个抉择。 是选择大义灭亲,还是要主持真理。 席清音不想看见容云景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 他似乎看见容云景在一步一步,走着他曾经走过的道路。那条路席清音曾经走的遍体鳞伤,现在更不希望有人再去尝试。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的铲屎官。 ** 鱼木槿背后有家族盯着,席清音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最后三人商议了一会,还是决定暂且将鱼养年养在容云景的宫殿中。 金疙瘩门口蹲守着很多记者与狗仔,席清音与鱼木槿两人不约而同的走了后门。 等容云景不再送,席清音点头向鱼木槿告别,特意走了与他家方向相反的道路。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席画师!” 席清音步子一顿,回头看。 只见鱼木槿甩下一大群跟随的人,跑的气喘吁吁,一直到跟前。 他撑着膝盖缓了几秒钟,忽然抬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对您说。” 席清音:“……?” 眼见着随从们就要跟上来,鱼木槿不管不顾直起身子,说:“家里强调说不能讲出来,但您现在既然选择救姐姐。作为回报,我也有一些内情想要告诉您。” 席清音说:“殿下刚刚也在,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场说?” 鱼木槿跑的面无血色,看着好像要立即晕倒,不过还是强撑着回答:“这件事情我也有难处,不能告诉太子殿下。眼下只能靠您了!” 席清音迷茫中,容云景去而复返,手上拿着鱼养年的体测报告表。刚出门就看见一群随从在极速狂奔,嘴里大喊着什么。 他微微一愣,足尖点地,迅速超人而行。 一突出重围,就看见鱼木槿伸手,猛的将席清音拽住,牵起手往更远处跑。 “二少爷!您慢点!” “太子殿下!” 骚乱很快就引起了记者与狗仔的注意力,众人宛如闻了腥味的猫儿,跑的飞快,立即围在警戒线之外。 “啊啊啊啊是席画师,天啊我见到我男神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席清音与鱼木槿两人,紧接着是容云景,其次是跟随的奴仆,最后才是无数扛着‘□□短/炮’的记者们。 场面一时宛如私奔。 两个弱鸡是不可能跑不过这些人的,鱼木槿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猛的停下脚步。 万众瞩目下,他转身,一把将席清音揽在怀中。 “雾草!” 吃瓜狗仔们吓得相机都险些拿不稳。 本来还在担心席清音的容云景猛的顿住,站在原地,微微抿唇,迟疑的看着抱的如胶似漆(?)的两个人。 根据席清音以往在公众面前的清高形象,他早就应该瞬间推开鱼木槿,独自美丽。 可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推开,还伸手揽了回去,将下巴搁在了鱼木槿的肩膀上。 闪光灯响的不停歇。 然而视线重心的席清音却完全没有拘泥心思。鱼木槿身体很瘦弱,这个旧友的亲弟弟不知道这些年遭遇了什么,他就像是一只弱小的动物,抱着只会让人产生怜惜心理。 席清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们好像被吓到,没有靠近,你现在可以说了。” 鱼木槿神色惊慌塞给席清音一个入场券模样的东西,浑身颤抖说:“今日一别,我就会被监禁,没收星网。迫不得已选择了这种方式告诉您这件事,请您见谅。” 席清音认真收好入场券。 鱼木槿趴在他耳边:“太子殿下现在危在旦夕……” 席清音皱眉,缓缓抬眸。 穿过鱼木槿的身子,可以看见容云景正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他手上的纸飘落,掉到了地面上,随风吹的老远。 鱼木槿的下一句话响起。 “您是否想救?” 作者有话要说:  鸟猫鱼正式结盟。 我知道应该会有人问之前为什么不说,因为之前草莓不想说。喵选择救他姐姐后,草莓改变了主意。 so……现在场面很尴尬。 第60章 恋你其八 ‘危在旦夕’真是一个十分奇幻的词语。 席清音仔细看了看容云景,对方除了脸色有些差, 还真的看不出来‘危在旦夕’。 似乎是了解他的疑惑, 鱼木槿语速极快:“来不及了, 说太多家里会起疑心。如果你想救太子殿下, 那就打开我刚刚给你的东西,前往上面书写的地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太子殿下, 千万不可以!” 三令五申后,鱼木槿矜持的退开两步, 冲着席清音直直弯下腰。 他故意放大声音:“谢谢您照料家姐!” 许多记者被拦在警戒线之外, 一直昂着头观察情形,一听见鱼木槿的这句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只是道谢啊,看刚刚你追我我追你的戏码,差点以为有什么大八卦呢。 另一边。 容云景却丝毫没有因此懈怠。 他微微抿唇,看着不远处并排站着的两人,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鱼木槿是鱼养年亲弟,鱼养年对席清音来说不是亲姐却又胜似亲姐。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 他瞬间就输了! 微风抚动落叶, 平添萧瑟。 席清音正同鱼木槿相谈甚欢,转眼就看见容云景心死如灰的表情。 他歪歪头,满眼茫然。 ** 回到传承之地, 席清音先是打开鱼木槿给的邀请函看了一眼。 上面只写有孤零零的地点与时间, 日期显示大半个月之后, 地点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星球,叫做正阳星。最下方还有一行不注意看就会忽略掉的小字:引导人——鱼木槿。 这是什么意思? 席清音打开星网搜索了一下‘正阳星’,跳出来的搜索词条很少。大致浏览一遍,多数都是在说正阳星的产出与纳入金矿,其他的就是一概不知了。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信息,他很快的想起一个人。 点开鱼宽粉的对话框。 【你知道正阳星么?】 对方很快甩过来一段星网上搜索不到的资料。 【正阳星,专产矿石与废晶,是一颗废弃工业星球。38年前最后一辆直达飞行器线路被拆除,现今只能乘坐私人飞行器前往。距离首都星有数亿光年距离,需提前做准备出发。(附件:私人飞行器线路导航)】 私人飞行器? 席清音一下子就懵了。 不知道该说鱼木槿太高看自己好,还是该内疚于自己拖了星际人均水平的后腿。 ——就算是财产最巅峰的时候,他也没有私人飞行器啊! 向人求助更是不可能的,鱼木槿三令五申的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金孔雀,太子那边的路行不通。而其余各大世家,鱼家有内奸,陶家旁系做大,另外几大世家非亲非故,更是不可能突兀的去求助。 这就有点尴尬了……真的不是他不愿意赴宴,是贫穷使人捉襟见肘。 席清音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收起邀请函。 反正还有大半个月才到上头的时间,这期间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私人飞行器,再不行就租借,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之前走的急,这次席清音总算空闲下来,处理临走时没有处理干净的事情。 《国画技法》安安生生摆放在泥土地上,上面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猫咪翘着小尾巴靠近,伸出梅花爪子敲了敲书的封皮,将其衔到新解锁的黑台子上。 【要求:评分超过60的油画、素描、国画。】 【奖励:猫猫面具进阶,减少燃料释放。进阶之后的猫猫面具变成了半永久性奖励,减少燃放画作维持人形的功能,从最大限度节省了传承者的资源。】 【奖励:猫猫面具进阶,契合传承者皮肤,可以随着传承者的主观意愿而隐形。】 这两个奖励简直太让人心动了! 油画和素描之前已经超过60,之前为猫猫面具也画了存货。国画还差了一点水平,不过不必担心……这不是还有一个《国画技法》么。 翻开《国画技法》第一页。 【工笔画,又称国画。‘国’指的是地蓝星的原型‘地球’中,亿万年前的一个古老文化古国。此画法由华国开发,随着时间递进逐渐消逝于历史长河之中。本书详尽归总此画作画方式,逐步教导笔者进阶,可看做国画的基本法。】 这些话席清音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因为现今世界对于国画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即便说的是套话,没有什么实际性内容,也能让人看着津津有味。 【工笔画历史悠久,崇尚写实。使用‘尽其精微’的手段,通过‘取神得形,以线立形,以形达意’获取神态与形体的完美统一。通常一笔到底,下笔轻缓,切忌停顿、犹疑。】 越往下看,猫咪的眼睛就越亮。 画国画的时候,他一直感觉笔尖注入精神力的时候很顺畅,偏偏作画的时候却极其凝滞。每一笔墨水沾上宣纸,他都要深思熟虑好久,下笔和下围棋一样步步为营。 因为没有规范的指导,席清音一直以为这是绘画技术的原因,现在看了下教科书才明白,竟然是他自己的心态先出了问题。 说好听一点这叫谨慎,说的不好听,这不就是怯场么。 席清音一直在向后翻页,一直看到觉得有些晦涩难懂的地方,他方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眸子缓缓转向星网屏幕。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黑了下来,帝国每家每户摆上了营养液与营养餐,富饶一点的人们也加餐蔬菜水果和肉。 饭点时刻,不少人饭桌上出现同样的这一幕。吃着吃着,忽然筷子一放,不吃啦。 ——席清音终于开了直播! 虽说两次直播的时间仅仅间隔了一天,但上一次留给众人的打击与阴影实在是太大。这一次席清音刚刚上线,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放下饭碗,蜂拥而至到四手废画铺的直播间。 “知道席画师没有去世,老婆孕期也变得好开心。她这几天一直在看您的影像资料笑,说想要生一个和席画师一样俊郎的孩子呢。” “男神露下脸吧,今天早上您去太子殿下的影像已经上了新闻,看见您那张好看到让人哭泣的脸,真的好治愈啊啊啊啊啊啊!” 席清音调的还是黑袍人虚拟形象。 能不浪费猫猫面具的时间还是不浪费,他是肯定不可能变人直播的。 当然,他是这样的想法,观众们可就不知道了。观众只以为席清音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别说卖画,现在连脸都不想露了。 一切隐藏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越是这样,众人心中的惶恐与后悔就越多。 铺好宣纸,今天画的是国画。 席清音准备试试看刚刚学到的一些基本手法,冲一下60分的关卡。 如果能成功,那么今天可以直接拿到新的奖励。猫猫面具减少燃烧的画作,这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脑子里幻想了一会今天要画什么,这一次席清音下笔没有以前的谨慎。一切从心,所有笔触都十分随意,随意中不失物品的形。 大约两小时后,画作的雏形已经出来。 看了眼评论区,似乎都在吐槽错过了饭点。席清音眼中出现一丝笑意。 不过看了一会,他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鱼养年小姐姐的情况还好么,黑市竞拍会那天看见直播,附近的医师都说恐怕活不了了。” 活不了?看来鱼养年的身体情况比席清音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得亏是托付给容云景,要是托付给其他什么人……还真的说不好结果。 想了想,席清音戴上面具,开麦。 嘈杂纷乱的弹幕一顿,紧接着就是沸腾。 “啊啊啊啊男神你终于开麦了……我感觉已经好几个世纪都没有听见您的声音啦!” “录音准备!!!” “果然说到鱼养年,席画师就忍不住了,这三个人的当年就是铁三角,他们的友情真的很让人羡慕啊。” 席清音这一次没有故意压低声线,或者是使用变声器什么的。 清冷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到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人耳边。 “养年很好,多谢诸位关心。” 说完,麦克风的标志又迅速的灰了下去。 不过这一点点都没有打击到众人,能听见席清音的声音,对于有些死忠粉是天大的福利,他们心里已经非常满足了。 能回答是好事,他们之前一直以为席清音对众人已经失望透顶,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现在看他的语调,虽说简短又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这难道不是一个大大的进步吗! 高兴之后,有人立即趁热打铁: “席画师,您今天画的这幅国画,待会要开拍卖么?” 席清音已经摘了面具,继续投身作画,自然不可能回答。说实在的,他甚至都没有看见有人问这个问题。 见他‘沉默’,众人刚刚还满怀的热情瞬间犹如当头浇水,被猛的浇熄。 他们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全天底下只有席画师一个人会画国画,现在他不出售国画了。油画和素描虽然也有提升精神力的作用,但只有席画师的作品才会有,别人的作品都没有这个特殊功能。 这也就是说,特殊的是席清音! 唯一一个掌握了提升精神力窍门的人被他们亲手逼‘死’,即便是回来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濒临死亡的鱼养年。 这就说明——能提升精神力的画作彻底绝版了!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问题以后,很快,席清音过往出售的画作被炒到了更高的价格。 好不容易买到画作的人纷纷将画作当宝一样护着,曾经贱卖了画作的人恨不得开枪打死自己。而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些自始至终相信着席清音,从来没有出售过画作的人。 现在席清音的一幅画就相当于一座圣赛斯区的小别墅,能不高兴么! ** 画完这幅随心所欲的工笔画,猫咪咬起宣纸的一脚,将画作拖至黑台子凹槽内。 另外两处凹槽已经填入相应的画作,这一处也很快产生了感应,开始评分。 【15……20……25……】 席清音细细凝视这幅画作的线条。 这样一看,确实要比之前的国画画作流畅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按照《国画技法》练习了一下,更换了精神力注入的笔法。 不仅仅画作线条流畅了许多,就连其上附着着的精神力也宛如浑然天成。 【30……40……50……】 星网上的消息滴滴滴响个不停,席清音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紧紧盯着评分。 很快,它突破了55分。 而后的每一分增长都很慢很慢,就像是面前出现了一只龟速爬行的小蜗牛,正艰难的、一点一点沿着青藤向上攀登。 【56……57……58……59……】 然后……评分不动了。 猫咪失望的再旁边绕了好几圈,试图萌混过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黑台子就像他的颜色一般,坚韧而执着。 分数就这么牢牢的卡在59上头。 星网那边还有特殊提示的声音。 【清风霁月V:鱼小姐身体情况有好转。在药物调理后,她的神智逐渐清醒,现在已经不乱砸东西。可惜还是不能认出人,像是失忆的模样。等您忙完自己的事情,可以来看看她,医师说可能会帮助到她回忆起过去。】 失忆了……? 席清音面色一沉。 背后的人虐待鱼养年,将她折磨成这个样子。摆明了看鱼养年活不下去……不对,就算活不下去也应该是秘密处理,怎么会选择拍卖她呢。 那人难道就不怕鱼养年捅出谁是幕后凶手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正巧这个时候,容云景的消息又来了。 【清风霁月V:我已经联系上鱼祸心,他现在还有最后一株生情花的存货,不日寄来。我会第一时间给鱼小姐服用的。】 席清音微微皱眉。 不是说鱼家最近几天都在大动荡么,鱼宽粉回复信息比以前简洁了许多,鱼木槿更是常年不在线,店铺全靠他未卜先知般流下的指令运作。 在这种情况下,容云景是怎么联系上鱼祸心的? 想到这里,席清音也如实的问出来。 【我有四只手:殿下,鱼祸心看上去是否有什么异样?】 【清风霁月V:没有异样。】 【我有四只手:那您能联系上鱼木槿么?】 “……” 咖啡杯子微微一偏,里头的棕色液体猛的歪斜到桌子上。 伴随在一旁的女仆们立即上前处理污渍,眼带无限的同情。 啊啊啊啊啊现在难道流行先把狗骗进来再杀么?! 他们的殿下实在是太可怜了,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别人谈恋爱,还被迫的被席画师给塞了一嘴的口粮。 换做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得以泪洗面。 但殿下和普通人都不一样! 女仆们看向容云景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后者倒歪咖啡后,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他缓缓放下杯子,凝神看着屏幕对话框。 【清风霁月V:联系不上。】 容云景说的不是气话,他确实联系不上鱼木槿。 鱼养年的身体情况他之前一直有让人实时告知鱼木槿。前阵子的回复还一切正常,从今天上午开始,鱼木槿就宛如被人暗杀了一般,销声匿迹,吭都不带吭一声的。 另一边。 席清音关闭星网,来到画作旁边。 准确来说,这幅作品画的是十年前的鱼养年。画中人坐在镜子前,对镜梳妆。 之前他的灵感一直与容云景绑定,息息相关,这一次有了《国画技法》的指导,他尝试将灵感放在别处,试试看去发现那些过去从未发现的美。 事实证明,还算成功。 想起捻灭成飞灰的陶李言、极有可能被□□的鱼木槿,还有抱养而来受尽冷眼与嘲笑的鱼祸心。这些曾经都是她亲近的人,一梦十年,归来时所有人都遍体鳞伤。 席清音执起画笔,在镜中容颜上添了一滴泪,轻柔的滑过鱼养年的面庞。 已经完成的画作又添一笔! 如果这个时候旁边有旁观者,一定会惊讶于席清音的胆大与技巧娴熟。 要是手稍微抖一点,或者是精神力与之前的相冲,轻则毁去一幅高阶画作,重则,将会对执笔的御画师造成巨大的精神损伤! 当然,这种担心毫无疑问是白费的。 席清音早就习惯了战场的纸张局促,习惯了一画多次使用,添笔还能将画作内容换掉形似而不同的东西,继续用来救死扶伤。 就这么小小的一笔,评分悄悄的上涨了一个数字。 ——60。 在评分到达60的一瞬间,三个凹槽同时发出微弱的光芒,凝聚成一束拇指粗的光芒,汇聚到黑台子附近的猫猫面具上。 周围一下子照亮的宛如白昼。这种神奇的现象一直持续了大约四五秒钟,光芒才逐渐的变小变弱,变的看不见。 猫猫面具依然像初始的那样,安安静静躺在地面上。 席清音拿着面具试了一下,燃烧画作的速度大概缩减了1/2,但依然耗费极快。 不过隐形功能倒是挺好用的。 面具和肌肤纹理严密无缝的贴合在一起,摸摸脸,手下的触感就好像在摸真正的皮肤一样,毫无违和感。 借用这个功能,时隔好几个月,席清音从冰块里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容颜。 欣赏了一会,席清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诶,等等! 所以说这里为什么会多了一个大冰块呀? 靠近一看,传承之地竟然又解锁了新的黑台子。 【要求:评分超过70的油画、素描、国画。】 看见这行文字,席清音心底不自觉升腾起一股喜悦。 这是努力得到回报的喜悦,同样也是自己的国画水平被灵猫族前辈们肯定了的喜悦。 在60分之前的任务,国画无一例外的比油画、素描低10分。开始还以为是无意的,画到后来,席清音自己也发现自己的国画水平的确要比另外两个画种差一两个层次。 现在传承之地终于让三个画种‘平起平坐’,这就说明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的国画进步实在是巨大! 再将目光对准另外一行长长的文字。 【奖励:回转抗体药剂/修复精神药剂。】 【回转抗体药剂:优秀的治疗药剂,不论患者身体有什么问题,此药剂都可直接潜入人体,杀死作恶的病原体。使患者的身体恢复如初。】 【修复精神药剂:优秀的治疗药剂,不论患者精神有什么问题,此药剂都可以直接潜入精神体,杀死作恶的病原体。使患者的精神恢复如初。】 看到奖励,席清音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前面的药剂可以救容云景,后面的药剂可以救鱼养年。两个大问题直接迎刃而解! 高兴了一会,席清音敏锐的察觉到不太对劲。凝神一看—— 框的最下面竟然还有一行小字! 【两药只能选其一。】 只能选其中一个作为奖励? 席清音面色瞬间有些难看。 这个条件换一句话来说,不就是鱼养年和容云景,他只能选择救其中一个么! 这简直是一个死亡选择题。 “养年的精神也许可以靠后天慢慢恢复,金孔雀的身体却刻不容缓,这一点看,应该选救金孔雀。但是鱼木槿又给出了救金孔雀的路子,也许按照他说的去做,金孔雀就能得救呢?那养年岂不是要……” 席清音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面对眼前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纠结。 一边是少年遭难的至交好友,一边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即便全世界诋毁也依然坚定不移同自己站在一边的铲屎官。 该选择哪一个呢? 第61章 恋你其九 不幸中有一个万幸, 好在这个问题不用现在就急着给出答复。 几小时后。 猫咪踏着惆怅的步伐,回归金疙瘩。 女仆们一个个像是根本想不到他还会回来,一个劲的倒高档猫粮,还准备豆腐口味的猫条,席清音一次性吃了个爽。 别的不说, 金孔雀这里的福利是真的好, 好到他差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吃完好几个豆腐口味的猫条, 炭炭也来了。这几日他被女仆们养的黑黑胖胖, 身上的黑色毛皮油光蹭亮的,老远只能看见一双溜溜转的圆眼睛缓缓靠近。 炭炭畏惧席清音身上的血脉, 不敢吃他碗里的,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女仆们心软, 又准备了许多小鱼干到碗里, 端到炭炭面前。 炭炭尾巴一翘,乖乖的蹲在碗前吃。 没吃一会儿, 容云景处理完公务, 缓步走来蹲下身, 执起炭炭的碗。 黑色的小猫吃的正欢, 嘴里还叼着小鱼干,懵逼的抬眼看他。 众目睽睽之下, 容云景端着碗走到垃圾箱边,‘哐’的一声把剩下的半碗小鱼干倒了。 众人:“……?” “以后不要给他们喂鱼。” 容云景脸上的笑容毫无半点错漏。 待他走后, 女仆们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没事吧?自己饭菜不允许有鱼, 现在连炭炭和音音也不能吃鱼啦, 它们只是两只可爱的小猫呀,连鱼都不能吃,真可怜。” “失恋了,我们理解一下殿下吧。” 众人唏嘘的走远。 席清音吃饱抬头,有些茫然。 失恋了是什么意思,金孔雀什么时候谈了恋爱,他怎么不知道。再说了,失恋了和不能吃鱼又有什么关系? 几日不见,金疙瘩里的人都莫名其妙的。 算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吃小鱼干,有豆腐吃就行啦。 猫咪老神在在的摇头,埋下头继续吃。 **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些天席清音一直在闭关作画。 以前他也闭关过好多次,只不过那几次都是像赶任务一般,毫无感情的画国画和油画当做燃料。这一次有些不同。 席清音很认真的学习国画。 《国画技法》讲了不少他以前忽略,或者说从来都不曾想过的盲区。这些日子,他成功的将分数从60提升到将近70。 连着画了好几幅68,69分的国画,席清音终于放弃,不再头铁去尝试。 看来70分又是一个关卡,如果在游戏里面,他现在面临的情况应该叫卡关。 席清音没有在意,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距离和鱼木槿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分别之际他所说的‘太子殿下危在旦夕’一直都是席清音心中的一根刺。 这些日子他时常近距离观察容云景,对方看起来……确实是危在旦夕。 身体越来越差,咳血的状态得不到缓解,一旦公务负荷过重,容云景就会脸色骤白,半天缓和不过来。 遍寻名医无法,席清音越来越相信鱼木槿不是框他,前往正阳星的心情也愈加迫切。 可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的一回事。平白无故让他弄一架私人飞行器,他从哪里弄得出来呀。 某个深夜,席清音潜入传承之地。 一上星网的淘宝界面,满屏幕铺天盖地的私信。 数量是他没有暴露身份时的十倍之多,内容大多是约作画约稿什么的,席清音还是像往常一样,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关注。 点开鱼木槿的对话框,对方上一次的上线时间是半月以前。 席清音叹了一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去找鱼宽粉。 【出来。】 鱼宽粉的回复很快: 【大大!这两个字该是我对你说吧,您老都多久没有出现在虚拟网络啦。天天都有粉丝摸到我这里,问您到底还卖不卖画,我也不敢胡乱替您回答……】 席清音眨了眨眼睛,回: 【有正事找你。你们鱼家卖不卖飞行器?】 鱼宽粉似乎是无语了一瞬,很快发来了语音:“大大您清醒一点啊!店铺的事情不算是正事么,而且飞行器……这个需要帝国盖章特批呀,不是买卖就可以弄到手的。” 席清音对这些也不太了解,以前的他只知道飞行器的价格很贵很贵,贵到可以让现在的他倾家荡产。 盖章特批飞行器的说法,他同样是第一次才听说。 这件事情不能经过容云景的眼,那么肯定不能用正规渠道弄到飞行器。 要么求助同行人顺路载一程,要么…… 席清音又问: 【有没有租借的渠道?】 鱼宽粉早就将前些阵子正阳星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此时看见席清音这么急切,他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小心翼翼说:“冒昧的问一句,大大你要飞行器干什么呀?现在帝都星与其他星球之间的通行线路基本上已经全面覆盖,如果是去法律允许的地方,应该用不到私人飞行器的……当然,更不可能有租借的交易在。” 席清音微微皱眉,没有再回。 他不顾极力挽留的评论区粉丝,干脆利落的关闭星网,火速下线。 没有私人飞行器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估计鱼木槿向他求助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预料到他竟然会卡在这一步上。 退出传承之地,席清音敏锐的察觉到金疙瘩内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他走的时候是深夜,按理来说整个金疙瘩已经基本上进入睡眠,这才半小时不到,出来的时候竟然又变成一片灯火通明。 炭炭乖巧的躲在小窝中,蜷缩成一个半圆,扒拉着小铺盖呼呼大睡。 来往的女仆们一点儿也没有熬夜的疲倦,反而各个面色红润,眼底频繁显露出喜色。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还是容天河来的那一次。 席清音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一路狂奔到容云景的待客室,门关的严严实实,猫咪锲而不舍的刨了会门。 大约几十秒钟以后,电子门缓缓打开,替他留出了一条小缝。 猫咪猛的窜入房中,一下子就窜到了容云景的怀中,着急的扒拉容云景的衣服。 容云景手忙脚乱的抱住他。 对面传来低沉的闷笑声:“这只猫还真是黏你,看来没有白养。” 猫咪尾巴一下子炸毛,扭头看去。 容天河端正的坐在座位上,笑眯眯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毛茸茸的逗猫棒,在猫咪的眼前晃来晃去。 猫咪一动不动,十分不给面子。 见状,容天河收起逗猫棒,惋惜说:“小景养的所有动物都不喜欢我。” 容云景捏了捏怀中猫咪的小爪子,面上微笑说:“小叔叔,您想太多了。” 容天河只是笑笑,没有再继续说。 两个人貌似在这之前已经寒暄了好一阵子,这个时候也应该进入正题了。 “前些日子这药一直没有货源,今天终于给我等到了。听闻你的身体越来越差,刻不容缓,过几天我又要出一趟远门,别无他法,我只能挑现在这个时间点将药给你送过来。” 容天河从容物器皿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枣红色檀木小盒子,中药香瞬间弥漫满室。 猫咪的小胡须颤了颤,几乎是瞬间,他立即认出了这个味道。 这是鱼木槿曾经说过的强体丸,听说是极其珍惜且昂贵的药物,能很大程度的加强战士体魄,使其更加骁勇善战。 当时几人重点分析过此药。强体丸是正常的大补药物,且与容云景身体出现问题的时间错开,因此排除了嫌疑。 这一下子,就连席清音也不确定容天河到底是好是坏。 这么真情实意的关心容云景的身体,看起来好像的确没有疑点。只是因为装潢为黄色就怀疑对方,实在是有点牵强。 想起方才不管不顾一路狂奔而来,席清音怀疑自己变成猫后脑子容量也跟着变小了,他顿时恼火的将头埋进容云景怀中。 后者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感激的冲容天河说:“难为小叔叔为我这么着想了。” 容天河失笑说:“如果真的感激我,不如答应我刚刚提出的事情。” 猫咪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 容云景摇头说:“抱歉,那件事实在不能答应。” 空气死寂了一瞬间。 容天河笑着打圆场说:“没事的,我知道你这个身份,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容云景如释重负说:“小叔叔能理解,那真的是再好不过。” 两人一时兄友弟恭,又说了不少宽心话。 到底是什么事情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怎么还跟打哑谜似的? 猫咪鼓起腮帮子,郁闷的歪头。 话题结束,容天河小心翼翼的将装着强体丸药盒推至容云景面前,说:“小景身体越来越差,哎……希望你不要步上哥哥的后尘。” 容天河的哥哥? 席清音理了好一会,才想起他口中的哥哥应该指的是当今帝王。 ——常年缠绵病榻的容天炎。 说起这个人,可真的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而立之年征战四方创出了不少战争神话。还娶得了当时年轻貌美,身份极其尊贵的鱼家大小姐,也就是容云景早逝的母亲鱼清水。 席清音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人,但可以说自小是在这两人的传记与传说下长大的。 都说鱼清水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只可惜她早年跟随容天炎跑战场留下不少病根,在后者登基不久后就香消玉殒,美人不在。 提及父母,容云景唇边的笑容略苦涩。 顿了顿,他执起盒子里的药丸,一下子塞入口中吞下。 ——席清音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容云景又端起水杯漱了下口,方才笑着说:“父亲母亲命不好,多谢小叔叔照料我这么长时间。” 容天河神色宽慰说:“有什么可谢的,你爸妈不在,一切交给我吧。再说了,你可是要继任大统的帝国太子,不护着你护谁啊。” 容云景眼中笑意更深,连连点头。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容天河像是有什么急事去做,强调说:“我马上要出远门了,这几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生病。” 容云景连说了好几个‘好’,两人并肩走出门。 猫咪留在原地,端坐在椅子上揣手手。原谅他实在想不到容天河此行的目的。 难道就真的只是给容云景送药?还是临别放心不下容云景,非要仔细叮嘱一番才放心? 横看竖看,容天河都不像是有异心。 刚想到这里,出门送人的容云景去而复返,从桌上扯过一张纸巾,在唇边轻轻一抹,一颗黝黑的小药丸被带了出来。 容云景仔细的将那药丸包裹好,重新放入枣红色的檀木小盒子。 “……喵喵喵?” 这一系列操作看的席清音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 金孔雀怎么又把强体丸吐了出来?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容云景伸手扒拉出窝在皮制沙发正中间的猫咪,微微勾了勾唇。 “正巧,我也要出一趟远门。” 半小时后,坐上容云景私人飞行器的猫咪表示很懵逼。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出人意料。 他还准备去和鱼木槿会和呢,不明不白的被容云景带上飞行器,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爽约啦? 爽约还是其次,重点是那个‘危在旦夕’真的很让人在意呀! 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他说不定日后真的要去面对那个‘选鱼养年还是选容云景’的死亡选择题……不不不,这太可怕了! 起飞之前,猫咪真情实感的挣扎着想要下去,谁知道容云景这一次比以前都要强硬的多。 他揪了揪猫咪的小耳朵:“上一次去水恒星那么近的地方,你都跑出去,好多天才知道回来。这一次去正阳星,你还不得一去不复返。” 猫咪疯狂的挣扎猛的顿住。 等等……去哪里? 正阳星?他没有听错吧! 这不就是他和鱼木槿约好见面的地方么?! 第62章 恋你其十 这一次的行动, 席清音想用五个字来形容——隐秘而伟大。 虽然不知道容云景去正阳星去做些什么, 但看他选择的是自动驾驶, 随身奴仆也没有带几个,根本不用猜,肯定又是‘微服私访’。 正阳星在举办什么活动呢? 席清音趁着容云景办公,偷溜进传承之地用星网搜索了一下。 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这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普通到所有人关注点都不在上头。 热搜上还是挂着#席画师求您回来#的话题, 还有不少人@席清音,言辞无比真挚,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懊悔与自责。 席清音看了两眼, 沉默的关掉微博。 现在的情况不是他愿不愿意继续卖画, 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当前所有油画与素描都被充做猫猫面具的‘燃料’, 再高阶一点的国画呢, 均为鱼木槿第二年的战士测试做预备。 他就是想卖画, 也是有心无力。 大大方方出现在公众面前更是不太可能,现在谋害鱼养年的人就在暗处死死盯着他们。虽然以‘席清音’的身份宣告回归有些危险, 但只要不现身, 对方也别无他法。 两个巧合凑在一块,在公众眼中就被看做心寒不愿回归。所以说他们再怎么恳切自责的请求都是无用功, 席清音暂时不可能出头。 经历了数个小时的飞行,席清音几乎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只记得这次旅行格外漫长。 飞行器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 ‘嗡’的一声轻响, 陷入了绝对静止的画面。 算算时间,将将好距离与鱼木槿约定的点还差三个小时。 猫咪翘起小梅花软垫,一步一步踏在精铁制作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四周环境也是悄无声息,整个飞行器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虫洞,被黑暗挽留住,永远的留在时间长流中。 容云景把自己锁在起居室内,到现在还没有没有出来,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他喵的就是时机啊! 管他金孔雀来正阳星是私会小情人还是偷挖煤矿,反正和他、以及他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半点关系。 席清音只需要走那条走过无数次的逃生排气孔,偷偷溜出去变成人,在解决完事情后悄悄地潜回来就好。 梦想是完美的,现实却是骨感到极致。 猫咪前爪刚扒到逃生排气扇附近,后脖子就被人猛的拎住,一下子动弹不得。 四爪悬空,无力的耷拉着。 容云景笑的温柔,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低沉带有魄力。 “啊,原来你每次是这么偷跑掉的。” 他转头看向唯一带来的女仆长,缓缓勾唇:“这个道,封掉。” “喵喵喵?!”疯了吧?至于么! 猫咪一下子瞪圆眼睛。 好在不久之后他就安然了。 现在飞行器刚停稳不久,短时间内总会有人出飞行器处理厨余垃圾,大不了他等待时机,到时候再跟着出去就好。 容云景就像是猜到了猫咪在想什么,他笑眯眯的伸手弹了下猫咪的额头,语气温柔到极致:“这段时间,你哪里都别想跑。” “……” ‘啪’的一声。 猫咪浑身炸毛,不敢置信的挠了挠笼子。 金孔雀变了。 他竟然把他关到了笼子里! 他变得不要再像是他,还未认识时那个温柔浅笑的青年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手段可怖,心狠并且手辣的铲屎官。 坚持不懈的挠了一个多小时的笼子,女仆长以为猫咪饿了,送来了好多羊奶。 猫咪一滴未动后,女仆长又铺了好多豆腐猫砂,等待铲屎,猫咪垮着一张,终于放弃求助,试图实现自我突破。 一个小时后,猫咪又放弃了。 现在距离与鱼木槿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容云景终于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来人身量约1.70出头,带着大大的兜帽,全身上下都被笼罩在金色的袍服中,脸蛋完全被阴影笼罩,旁人无法窥视。 容云景也效仿的穿上款式相同的袍服,只不过颜色是浅金色。 两人并肩离开飞行器约十几分钟,猫咪再也坐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女仆长来的时候,猫咪躺在小窝中,一声叫的比一声凄惨,看上去不久就会撒手人寰。 “叫的好可怜呀。”女仆长求助侍卫,“就放出来一小会好不好?” 猫咪叫声一顿,期待的眨着湛蓝竖瞳,试图萌混过关。 侍卫开始犹豫。 猫咪再接再厉尝试卖惨呜咽。 如果能发出人声,他现在一定在怒吼:“我不是为了玩,是为了那只傻鸟,快开笼子,晚一点傻鸟就没的救了!” 然而现实中…… “喵呜喵呜喵呜!!!” 一声高过一声,宛如狂风吹打着门窗,巨浪卷积着礁石,命运中不甘的怒吼! “算了。”侍卫十分严肃:“叫的这么精神,肯定没什么大事。” “……”猫咪叫声戛然而止。 ** “再等等。” 鱼木槿病殃殃的窝在软垫座椅上,大半个月禁闭没有见阳光,他变得比以前更畏惧阳光,更加消瘦羸弱。 随行的人穿着浅黄色袍服,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容即使看不见,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出此人的焦急与忐忑。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二少爷,检票快要结束,我们再等下去就无法入内了。” 鱼木槿咬紧下唇,指尖‘咚咚咚’的敲击着椅子扶手,外表不慌不忙,实际上内心已经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是,席清音并没有义务掺和这件事,容云景是死是活,似乎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当日离别,他也似乎也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不来赴约是正常的,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来才是奇怪。 内心默念了三遍,鱼木槿虚弱的扶着把手站起身,步伐十分缓慢的走到入场口。 那里有人正在分配座椅牌。 分配的人穿的严严实实,全身包裹在破旧的防辐射服中。这是穷人与低贱的人才会穿的衣服,但来往没有人敢露出冒犯的神色。 全因为他手上拿着的两幅牌。 左手持金,右手持红。 金牌画着翘胡子的金冠掌权者,红牌画着长头发的权杖起义人。 两幅牌颜色都十分明艳,摆放在一起的时候谁也不输谁,都拥有着让人胆寒的权威寓意。 “红还是金?”发牌人声音压的极低。 鱼木槿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其中一副牌,发牌人瞬间了然,将牌递给了他。 周身瞬间射来几道隐晦的打量,转眼扫过去,都是穿着红色袍服,手持红牌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视线无一例外的抗拒且低讽,似乎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发牌人说:“现在进去吗?” 随身人员已经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一场‘大战’的准备了,谁知道很快就被鱼木槿一句话打回了原型。 “不用,我们等人。” “……”憋上的一口气瞬间下不来。 到底在等谁啊啊啊啊啊啊! 好几个人面露苦涩的对视,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崩溃之意。他们甚至怀疑自家二少爷是不是被鱼家关傻了,关到神志不清。 本来就已经是处于下风的局面,竟然还不早早进入抢占先机。 等什么等,等来的人难不成还可以扭转乾坤么? 如果可以扭转局面,他们自然愿意等,岂止是愿意,是一万一亿个愿意!关键是……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今晚的这个让人绝望的场呀! 随行几人面色十分难看。 局面僵持时,鱼祸心带着一群金袍人靠近。 他大大方方的掀开兜帽,左看看右看看,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充当和事佬。 “二哥身体不好,你们别再强迫他啦。今天这个场子谁惹上都是一身骚,不想掺和可以理解,我会替您说身体抱恙,无法参加这次的‘会议’。” 说的人无意,听的人有心。 鱼木槿脑子一阵一阵发晕。 不想掺和……那位大人,可能也是不想掺和吧? 鱼木槿握紧手中的金令牌,死死抿唇:“算了,一起进去吧。” 原本绝望的几人眼睛里瞬间重燃希望。 纠结一团颇引人注目的一群人终于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入口。 鱼祸心笑着安抚说:“别担心,我今天带了‘秘密武器’,足够把这幅烂牌打好。” 鱼木槿面露茫然:“什么武器?” 鱼祸心扯了扯腰间的金令牌,和善的脸庞浮现忠诚,贴耳呢喃说:“是二哥绝对想不到的一位大人物。” 说完,他又有些好奇的问:“二哥刚刚也在等‘秘密武器’么?” 鱼木槿不想多提,只是苦涩点头:“如果那位大人也来的话,这次的胜率会大很多。” 说话间,身后检票处起了骚动。 “没有票不能进入。” 已经半只脚踏入熙攘人群的众人纷纷回首,鱼木槿病殃殃的神色终于重新唤起活力:“我的秘密武器到了!” 他毫不犹豫的甩下众人,步伐极快的来到席清音身边。 冲着发牌人说:“拦王冠金牌的‘座上宾’,你想死?” 发牌人面色一白,恭敬的连连鞠躬,全无方才的盛气凌人:“原来是‘座上宾’,快请进,快请!” 席清音正懵逼,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远处看见一群人穿的跟红黄蒙面侠似的,就效仿的搞了套黑色袍子披上,刚穿戴好就恍惚的被人群挤到了最前排。 “我……” 刚说了一个字,鱼木槿立即用眼神制止,顺手塞给席清音一个变声器,低声说:“您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待会我带您去更衣,换个金黄色的袍服。” 席清音装上变声器,被鱼木槿领到入口旁,实在忍不住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鱼木槿说:“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坐在原位就是一只了不起的镇宅神兽。” 席清音:“……???” 鱼木槿一边朝鱼祸心走去,一边低声快速说:“我知道您现在应该会有很多疑惑,先不要急着问。接下来我要说的三点,希望每一句话您都能深刻铭记。这件事关系关系到殿下的安危,甚至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存亡。” 席清音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含糊:“你说。” 鱼木槿话语没有空隙:“第一,会场内是两派角逐的非暴力屠宰场,我们是金色令牌,代表了王冠。拿这个颜色令牌进场的一瞬间,所有持有红色令牌的人……” 顿了顿,他说:“都可看作杀父仇敌。” 席清音皱眉:“……好。” “第二,会议天明一瞬正式开启,在此之前您是镇宅神兽,也是我们金色牌最大的反击点。前期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您需要做的是就是安静坐着,安静观察,到会议的后面,您就会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清音窒息说:“为什么我是神兽?” 鱼木槿苦笑说:“我们将所有的红牌权杖者视为杀父仇敌,他们又何尝不把我们看做弑母元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恨不得互相去刨祖坟,问候对方的列祖列宗。但您不一样。” 席清音说:“怎么不一样?” 鱼木槿忽然转头,盯着席清音面具下的双眸,一字一顿说:“他们都怕你。” ……怕? 席清音眉头皱的更紧。 他将这个字牢牢刻在脑子里,点头说:“我记住了,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点,活着。” 鱼木槿说:“饭不要乱吃,可能下毒。水不能乱喝,可能下/药。如果中招脱队时有人搭话,冷面说滚开即可。要是有人识出您的身份,立即当面告知我,我会叫人处理掉他。红袍人近身,杀之无罪。就算是身着金袍的人,也不可不提防,这一点您可能不太理解……” “理解。”席清音淡定出声:“有些人身朝阳,心嗜血。” 鱼木槿诧异的看了席清音一眼,只觉得这人话语里的寒意透着黑袍都能感觉的到。 他笑了笑:“也是,差点忘记了,您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温室花朵。” 笑完,他似乎想再叮嘱些什么,然而此时的鱼祸心就在几米开外,鱼木槿别无他法,只得极力压缩语句: “如果这次金牌胜利,或许我们就可以一举揪出幕后凶手,还姐姐清白,也必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席清音:“如果失败了呢?” 身旁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色更加惨白,眼睛看着鱼祸心露出大大的笑脸,嗓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却带上了令人心惊的颤音。 “带着殿下和姐姐逃,逃的越远越好。如果可以,把我烧、烧掉,请不要让姐姐从政事新闻里看见……我的遗体。” 席清音哑然几秒,愣愣的看着含笑走上来的鱼祸心。 这两个鱼家人面容长的完全不相似,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却一模一样——那是走向坟墓的赴死眼神。 第63章 恋你其十一 越来越靠近入口, 黑暗笼罩上来。 所有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只剩下腰间别着的金、红令牌在闪耀光芒。就好像是大家并肩走进了凶兽的咽喉, 狭长的过道后,眼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席清音谨慎的皱眉。 他能感觉到身前身后有无数人在走动,但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是两眼抹黑的在胡乱走, 又不敢随意拽着人问, 又找不到路。 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 走了几分钟后,没有人知道身边人是敌是友。只能本能的靠腰间令牌颜色分辨阵营。 这一路上席清音都死死盯着鱼祸心的令牌,眼睛都快看花了, 好歹是没有跟丢。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恍惚间看见光亮时, 前方十米处忽然起了巨大的骚动, 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奔逃求救。 求救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身旁人都像是害怕被牵连, 焦急的转换方向,向着墙的边缘贴去, 生怕被那求救的声音给‘赖上’。 人群一奋起, 席清音不出意外的跟丢了。 肩膀时不时被人撞一下,脚尖不知道被谁重重的踩的生疼。他现在只感觉身边有无数只洪水猛兽, 在无声的喧嚣着。 忽然,不知道哪里伸出来一只手, 猛的扣住席清音的肩膀, 一把将他从困境中扯出。 脑海里响起鱼木槿的那些警告。 席清音嘴唇蠕动, 一个‘滚’字刚要破口而出,身前人的一句话顿时止住了他。 “席画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语气带有焦急,正强忍慌张保持着镇定。 席清音抬眸,借着微弱光芒打量着来人。 迄今为止,鱼木槿曾经叮嘱过要提防的问题,此人一个不剩的全部踩上了。 中招脱队有人搭话、被认出身份、还有金袍近身……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要立即远离。 但奇异的是,这人身上有着他很熟悉的感觉,席清音将过去老友想了一个遍,也没有成功的猜出对方的身份。 五秒后,他果断的放弃了。 为什么室内这么暗啊啊啊啊!他一个灵猫族都什么也看不见,人族真的不会走着走着就发生踩踏事故么???! “……” 看他半天不说话,那人小心翼翼的拽住他的衣角,像是怕又被人群冲散,犹豫了一下后,又试探着半搂住席清音的肩膀。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来人关掉变声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先带你进场。” 话音刚落,席清音有一瞬间的惊悚。 这是容云景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出现了相同的疑惑。 容云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这件事情要绝对的瞒住么。 可是他现在人都进场了……还瞒什么瞒? ** 走到光亮处,肩膀处的手顿时如同触电般松开,一副不忍染指的样子。 席清音正要问询,身旁忽然传来之前就听过的求救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 大约几米开外,有几个身高臂长的壮年男子正群殴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 他们拎起矮个子的衣领,似乎想将他身上的金色袍服给扒下来。后者紧紧攥着领口,誓死不从,嘴里还骂个不停。 “一个个在家族里对我卑躬屈膝。怎么,现在穿上了红衣,就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正义使者么?” 红袍人怒目而视,冷笑着骂了回去:“神气什么,明天过后你们主系就要完蛋了!” 两伙人骂个不停,往来之人都自觉避让。 席清音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鱼木槿曾经说过的红金两派冲突。更加准确一点来说,可以引申为主系和旁系的争端。 犹豫的时间里,金衣男子一力舌战群雄取得胜利,将红袍人仇恨值拉的死死的。然而嘴炮胜利并没有什么奖励迎来的是如雨点般数不清的拳头。 他脑子转的极快,瞬间痛苦的朝席清音这个方向伸手,叫道:“同胞!救我!” 红衣的一群人齐齐扭头,看向席清音。 顿了几秒钟后,他们又齐齐看向了压迫感更强的容云景。 有人凶恶道:“别管闲事。” 半死不活的金袍人再接再厉:“同胞,太子殿下和席清音都没有出席,我们金袍现在局势危险,必须团结一致,这不是闲事。” 刚说完,他又被踹了一脚。 “太子和席清音没有出席,没了这两个人,你们主系已经凉了。你还不如趁早换上红袍,说不定我们红袍能饶你们一命!” “……” 席清音和容云景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复杂的情绪。 真不好意思,他们……都出席了。 另一边。 金袍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红袍人终于停住脚,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冲着容云景走来。 即便是这个时候,金袍也不忘护住同胞,大吼:“他们又要以强欺弱,快跑啊!” 红袍放肆大笑:“对啊,我们就是以强欺弱。不仅要以强欺弱,我们还要以多欺少呢哈哈哈哈……” 话语里的嚣张虽然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席清音脸色沉了一瞬。 画画他可以,打架是真的不会。岂止是以多欺少,简直可以说是容云景一个人去单挑对面的好几个人。 僵持中,身侧传来一声疑惑:“以多欺少?” 说完,容云景看向黑暗处。 鱼祸心带着洋洋洒洒的一群人突出重围,焦急的朝着这边跑来。金袍一个比一个闪耀,还带反光的,看着就声势浩大,数量算起来是红袍人的几倍之多。 跑到近处,鱼祸心抹了抹额间冷汗,看向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红袍者们。顿了顿,他眯眼笑说:“会议还没有开始,可以先热热身。” 身后随从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到极致,看上去恨不得把对面的人吞吃入腹。 红袍人脸色纷纷一白,十分看眼色的摆手:“我们说的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个人。” 看见席清音身材消瘦,且身旁空无一人,红袍人对视一眼,更加自信的佯装大度说:“别管闲事,我们只想找他一个人的麻烦。” 席清音挑眉,眼角出现一丝好笑。 还未来得及说话,鱼木槿那边也终于突出重围,洋洋洒洒的带着更多的人前来,散布在席清音的身后。 他比鱼祸心要含蓄很多,笑着冲席清音点头说:“有人要找你麻烦?” 红袍人:“没有!!!” 说完仓皇逃窜,逃离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依稀能听见‘御画师’等几个字。 正迷惑时,先前被按在地上打的金袍人虚弱站起,跛着脚走到鱼木槿身前,轻轻将兜帽掀开一角,说话还在漏气。 “过往不究,今天谢了。” 看到他的脸,鱼家这边顿时起了下骚动,不过很快就全部沉寂下来。 这位鼻青脸肿的青年正是凄惨落了单的陶笑笑。他带埋怨的看了看席清音与容云景,似乎在抱怨两人为何不出手救‘同胞’。 席清音避开他的视线,努力缩小存在感。 这边,鱼木槿似乎也愣了一下。 他很快的反应过来,拍了拍陶笑笑的肩膀说:“身着金袍,我们现在是同样的立场。” 陶笑笑真诚说:“我会报答这个人情的。” 鱼木槿立即说:“不需要报答,以后别阻挡鱼家的贸易流通就好。” 两人对视几秒钟,齐齐笑出声。 鱼家与陶家数十年的恩怨,在巨大且不可战胜的共同仇敌面前,仿佛一夕之间就倾斜崩塌,直接化作了过眼云烟。 寒暄几句后,陶笑笑正准备离去,忽然扭头看向席清音:“你是御画师?” 席清音猛的皱眉。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是这样的反应,容云景当即靠近,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鱼木槿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血色,如临大敌。 随从均看主人的眼色,脚步齐齐挪动,席清音就像是国宝一般被护在了正中央。 陶笑笑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惊讶说:“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鱼木槿微笑开口:“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陶笑笑:“……我只是想提醒一下。” 他看向席清音,说:“刚刚那些人都是陶家旁系的子弟,他们毒的很,知道这次的会议主题是《肥羊政策》,就专挑落单的御画师下手。你们之中如果有御画师,记得小心保护。” 说完,陶笑笑毫不留念的转头。 有人小声开口问:“肥羊政策是什么东西?” 鱼木槿冲着席清音轻轻摇头,同样是满眼茫然,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那群人也正盯上了席清音。刚转过弯道就动起了歪心思。 “那个瘦点的,可能是御画师。” “御画师就御画师呗,怕什么。你以为会议结束后的御画师还能拥有这么高的地位?《肥羊政策》正式颁布后,他们御画师就是给咱们战士提鞋的苦力。” “盯紧了,总有落单的时候。金牌那边的御画师,能杀一个就是赚到了!” ** 随着鱼木槿去换了套金色的袍服,期间席清音隐藏身份,容云景同样在隐藏,两人多次有机会接触,却一句话也说不了。 大约一小时后,一群人坐在了会议大厅内。 正阳星地处偏僻,建筑方面却一点儿也不落后于繁盛星系。这间会议室灯火通明,大的不同寻常,整个就是白银的精铁铸成,看上去坚不可摧。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两排长桌,每一个区域都划分好了座位,牢牢的用离子外罩隔绝着。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人说话,里面的人同样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进门的一瞬间,席清音就感觉有好几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顺着视线看过去,正是之前挑衅的陶家红袍子弟。见席清音看过来,他们笑嘻嘻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意味十足。 能看见他们的嘴巴一直在动,似乎在讽刺的说些什么,不过那些污言秽语均被离子罩隔绝住,没有传达出来。 普通人要是遇见这种情况,只会更觉得生气。总有一种被人在背后议论的错觉。 席清音脚步一顿,不在意的撇开视线。 跟随鱼木槿走到金牌区域,这边空出来一大片,似乎都是为了鱼家人预留。 刚准备落座时,鱼木槿却伸手拦住了他,指着长桌左边一头的位置。 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离子隔绝罩,罩着一个看上去底盘比别的高出一大截的座位。 席清音回头,用眼神表达疑惑。 鱼木槿说:“您的座位可不是这里,是那儿。” 本着对鱼木槿的信任,席清音点头。可是越走,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整个会议室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没有,但诡异的,他就是觉得所有人好像都在看着他。 特别是走到座位旁边不足一米的地方,席清音确定有不少人猛的站起身,眼神里饱含或憎恨或崇拜的眼神。 座上宾——他看见那些人口中这样说着。 这个词在入口处也曾经听说过一次。当时发牌人本来傲气十足,但一听见这三个字,顿时就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变得毕恭毕敬,简直要跪下来磕两个响头。 这个座位……代表着什么呢? 席清音满腔疑虑,保持面上的平静,停在位置前。伴随着一道道惊异不定的目光,他缓缓坐了下去,背脊停的笔直。 明明没有声音,席清音却恍然看见好多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 刚刚还各种嚣张的陶家红袍者瞬间憋气,追悔莫及的往旁人身后钻。 这让席清音心中更加疑惑。 长桌两边的座上宾座位前都摆着两样东西,席清音伸手捞了过来,随意的翻看。 一个是叫做《肥羊政策》的小册子。另一个,是一张纸条。 他的视线先是被小册子吸引,本来想悠闲翻看小册子,但随意瞥了一眼纸条后,席清音瞳孔缓缓放大,竟然一下子挪不开眼。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无言的看向面露歉疚的鱼木槿。 后者做了一个口型:“加油!” 席清音:“……” 他窒息的又看了一眼纸条。 上面言简意赅: 【欢迎您,王冠座上宾。金色是是您的代表色,接下来的会议中,请您务必要占据辩论的主导地位,带领金牌众人走向胜利。】 【本次辩题:《肥羊政策》到底该不该被推行。您身为王冠金牌座上宾,获得一次‘揭面’特权。辩论途中如果有让您感觉不适的人,请大胆使用这个特权,使其揭掉兜帽,暴露面容。】 席清音脑子转的快,他立即理解了特权的含义,以及红袍人畏惧的原因。 有些人看上去什么都不怕,其实只是戴上了遮挡物后掩耳盗铃而已。要是摘掉这层遮羞布,他们就像是阴沟下的老鼠,变得懦弱且胆怯,根本舞不起来。 想到这里,席清音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红衣加身的人们。 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直到席清音拿起《肥羊政策》观看,红袍人才纷纷松下一口气。 他们不自觉的将兜帽拽的更紧,止不住的窃窃私语,猜测金牌座上宾的身份。 而他们口中的主角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要不是有一张面具挡着,席清音可能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 《肥羊政策》中心寓意就是说反对现今将御画师视为尊者的局面。 新政认为正是因为大众将御画师视为人上人,才养成了如今这个画作极其稀有的世道。现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召集所有御画师在一处,系统安排任务产出画作,为帝国战士提供更加强力有效的援助。 换句话来说,就是豢养御画师。 就像羊产毛,牛产奶,御画师要是被关起来,也能像牲口一样源源不断的产画。 “……” 席清音关上小册子,将其轻轻放置在长桌上,面容却猛的沉了下去。 第64章 恋你其十二 仔细完《肥羊政策》,席清音安静的合上小册子, 坐在原位闭目养神。 这一闭就是将近五六个小时。 放在往日他早就昏昏欲睡了,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虽然是闭起来的, 脑子却无比清醒,一直想着一些事情。 记得鱼木槿曾经说过,今晚的会议会关系到帝国存亡。可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本小册子顶多是关系到御画师的存亡,应该还不至于会危害到帝国才对。 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 正巧这时天光破晓,席清音缓缓睁开眼。 红牌与金牌双方基本已经落座完毕, 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 整个会议室座无虚席。 黑袍人行至长桌边缘:“我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你们也可以叫我裁判。有关于《肥羊政策》的颁发,会议设置了三轮辩论,辩论结束后立即投票。为保持公正性,所有皇室成员不得参加此次辩论。” 顿了顿,他看向会议室最上方开出的一个小窗户:“太阳升起时, 一轮辩论开始。” 数百人齐齐扭头,目光一致的看向窗外。 眼神中有期待,有畏惧, 有对新兴局势兴起的激动,也有恪守不渝的执着。 只有席清音没有看窗户。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那个空空荡荡的椅子。这个位置与他所在的的位置正对应,应该就是红牌权杖者的座上宾。 在黎明将现的前一刻, 会议室忽然响起缓慢的脚步声。 一下又接着一下,听起来不急不缓。 有身着红色袍服的人走出黑暗,踏着步子,稳稳当当坐在了红牌座上宾位置。 众人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是的,‘她’。 红牌座上宾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场不少人也都从高跟鞋的脚步声听了出来。 席清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她似乎是一个活的很精致的人,落座时捻着帕子擦擦桌椅,袍子也顺滑的耷拉下去,没有一丝褶皱。更夸张的是,她的身后竟然还随身跟着一个随从,端着茶托随时斟茶。 第一眼看上去,席清音只觉得这身形让人有点眼熟,可再看一眼时,那种熟悉感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晃了晃眼,没有再细看。 明媚的光线照射进会议室,扫除沉闷。 黑袍人摇了摇手中的铃,张口念道:“第一轮辩论开始。” 离子罩内的众人纷纷为之动容,一直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但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席清音有些无措,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辩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流程是什么。正茫然时,谁知道一扭头恰巧与鱼木槿对视上。 后者冲他摇头,做出口型:“你是神兽。” “……” 席清音一瞬间就想起来进门时对方的叮嘱,无语了一瞬,决定乖乖坐着不动。 两人的交流被不少人看见,虽然读懂了鱼木槿的唇语,但任凭他们抓耳挠腮也猜不出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红牌阵营者。 他的位置就在座上宾不远处,站起身的一瞬间周身的离子罩就猛的消失,开口所说的话语整个会议室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认为《肥羊政策》应该被推行,在现今这个御画师为尊的世界,一个落后星系的大家庭要是能出一个御画师,无论这个御画师天分是否强,等级是否高,这个大家庭都能瞬间从谷底摇身一变,全变成人上人。这样的世界,难道不病态么?” 金牌这边丝毫不落后,立即有反驳的人站起身。 “无论一个大家庭出来什么职业的人物,只要功成名就,他就会带着全家人飞黄腾达。这和御画师无关,明明换成其他职业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们就是想偷换概念。” 有了人起头后,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两边来来回回争执个不停。 红牌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口口声声说家国面前无私人。并且《肥羊政策》的推行没有任何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更强大的未来。 黄牌者则是坚持认为《肥羊政策》太失人性,几乎就是丧尽天良。家国面前的确没有私人,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慷他人之慨的理由。 其后两方人讨论的话题大多围绕着《肥羊政策》,争执大约一两个小时后,黑袍人上前,宣布第一轮辩论结束。 休整期间,众人积极的寻求反驳点。 席清音缓缓抬眸,对面的红牌座上宾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视,然后各自移开。 正是印证着大佬都要最后才出场的国际惯例,刚刚一轮辩论之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皆老神在在,宛如局外人。 很快,第二轮辩论赛开始。 这一次席清音大脑思路变得比一轮辩论要更加清晰,比起当时的茫然与无措,现在他至少能理解两边的人在吵些什么了。 更有甚者,他甚至想到了一些反驳点。 就在席清音决定参加二轮辩论,保住自己御画师的权利与地位之时,哪想到接下来的辩论话题直接让他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也许是意识到一昧纠结《肥羊政策》,两边人都讨论不出结果。金牌这边终于是坐不稳,一位长发及腰的女子猛的站起。 她环视四周,冷笑说:“表面上是要出台《肥羊政策》,遏制住御画师的权利。实际上怎么样,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 红牌众人面色一沉,金牌者则均面色愤愤不平。即使没有明确的说出来,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她话语里的隐含意思。 席清音默默无言坐着,不敢说话。 难道就他一个人不清楚?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赶鸭子上架考试,整个考场的人都提前复习过考试范围,就他、就他一个人十分凄惨的在裸考! 好在金袍女子没有留面子的意思,她十分直接了当的说:“御画师协会一直归属于帝国势力,直接由帝王操控,几乎可以说是皇室的左膀右臂之一。你们在元帅的带领之下,蚕食了兵权,断其一臂。现在,就连这剩下的一臂也要再次断去么?!” 会议室一片死寂。 不是离子遮罩的缘故,事实上即便是去除了这层遮罩,会议室内应该也是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说话,特别是在这种敏感话题被提及的时刻。 席清音藏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可能明白鱼木槿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容云景知道的原因了。 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环。十年前惨案发生以后,他基本上就断绝了与任何势力的联系,完完全全是一个局外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皇室已经面临如此危机的局面。 想到这里,席清音下意识看向容云景。 后者安安静静站在鱼祸心身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惊讶。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从小将自己带大的小叔叔原来早就包藏歹心,表面上和善绅士,暗中竟然早就开始铺张势力,随时等待着给他致命一击。 只是代入想想,席清音就感觉这背叛感几乎要让自己窒息。现在这件事真切的发生在容云景身上,他该有多绝望和痛苦? “……” 沉寂中,黑袍人出面。 “二轮辩论结束。” 众人窃窃私语不止。 金牌这边同仇敌忾,红牌那边一个个手心发颤,坐都坐不住。 心里的小九九一下子就被人当面说了出来,偏偏他们还根本无法反驳。 《肥羊政策》从一开始就是针对皇室而去,如果御画师协会愿意倒戈,不那么墨守成规,兴许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复杂到需要用辩论的形式解决。 商量好久,红牌者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光明伟大的反驳理由。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一切污秽事物根本避无可避。 最后一轮辩论很快开始。 就在众红牌权杖者无计可施时,红牌座上宾的女人忽然动了。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包括席清音在内,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识看向她。 两轮辩论赛席清音一个字都没有说,同理,红袍的那位也是一声不吭。 但现在,僵持的局面再次被打破。 她向身侧招了招手,一旁随侍的红袍人立即捧着托盘靠近,俯底身子为其斟茶。 大约半分钟后,他起身。 女子轻摇手中的茶杯,按停变声器,冷声说:“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也不藏着了。” 一听这女子的音色,席清音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这声音他记得! 是鱼婷玉的声音。 当初黑市竞拍会指证枪手时,鱼婷玉在所有反对声中是最大的那一个。当时席清音就有些怀疑她,想要调查,只不过后来因为忽然回归的鱼养年而忘记这件事情。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又见面了。 鱼婷玉继续说:“旧主患疾命不久矣,新主也跟着患疾。这种情况还跟着做事,那就是愚忠,现在明明有更高明的选择,不是么?” 席清音忍不住攥紧拳头,心脏‘嘣嘣嘣’的跳个不停。 现在容天炎身体确实很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紧急情况被推上位置的太子身体也出现状况,要是想篡位,这个时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心中愤慨,但席清音依旧牢记鱼木槿的叮嘱。 要观察,先观察再说话。 这一观察就是好几个小时,期间鱼婷玉舌战群雄,把金牌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反正不管别人说什么,她的核心思想永远围绕着一点:容天炎完蛋了,趁早择明主,更好的明天在等待着大家。 场面堪比传销,洗脑包一套跟着一套,要不是席清音和容云景早就相识,心本来就是偏的,他都差点被洗脑。 三轮辩论接近尾声,好多人坐不住了。 红牌众人嘲讽的看向席清音,纷纷在暗自嘀咕着。 瞧,我们的座上宾一力挽狂澜,一个人嘴炮功底胜过一群人。你们的座上宾……从头至尾没有说一个字,缩头乌龟当的比谁都称职。 即便是这样的局面,不少金牌者也不放弃,依然对自家的座上宾满怀希冀。 在他们眼中,座上宾就是秘密武器,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很有可能在酝酿着大招。 事实上,席清音确实在酝酿大招。 等鱼婷玉新一轮的发言结束,她看了看时间,看向黑袍人淡定笑说:“快结束了。现在可以开始投票表决,看看这个政策到底应不应该被颁布。” 众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长时间洗脑下来,不少金牌者已经开始动摇,恍惚间好像真的看见换政以后,那个更光明的未来。 这样下去,投票必定是红牌胜利。 黑袍人缓步走上前。 嘲讽席清音的红牌者越来越多,连带着一起嘲讽金牌者。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说:看,你们找了一个什么玩意儿来当座上宾。 “……”金牌众人憋屈的不行。 就在黑袍人即将开口的前一秒钟,席清音忽然从座位上起身。 所有人视线瞬间转移到他的身上,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黑袍人说:“辩论已经结束。” 席清音摇头打断说:“我不争辩。” 黑袍人皱眉说:“那您……?” 席清音淡定的点了点桌上写有‘揭面’的小卡片,说:“我要使用座上宾特权。” 话音刚落,嘲讽的人戛然而止。 只有黑袍人一人尽忠职守:“揭面作为座上宾特权,可无条件揭下敌方阵营兜帽。这是会议拟定的两个规则之一,被指定人不得反抗,否则将会直接判作辩论失败。” 顿了顿,他沉声:“现在,请指定你要揭面的人吧!” 红牌众人有一瞬间的心慌,他们纷纷低头,一方面祈祷千万不要挑上自己。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自家座上宾会被揭面。 鱼婷玉端正的坐在位置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些不在意。 她本身就是破釜沉舟一战,这次连变声器都没带,怕什么。想靠揭面扭转局势,那么对方就大错特错了。 想到这里,鱼婷玉唇边的讥讽几乎要掩饰不住,好笑的看向席清音。 正好就在这时,席清音缓缓抬手,指尖指向鱼婷玉的方向。 “揭他。” 鱼婷玉唇边的讽刺更甚,刚要起身果断的拉下兜帽,然而下一秒钟,她唇边的冷笑猛的僵住。 万众瞩目下,席清音的指尖缓缓转向。 最后对准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人。 看清他指的是谁后,红袍众人纷纷忍不住发笑,金牌众人也均握紧拳头,心脏骤缩。 就连黑袍人瞬间也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现在金袍败局已定,但也不是浪费揭面权利的理由啊。这么重要的权利,随随便便的乱指一个人真的好么?! 想到这里,他看向金袍阵营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鱼婷玉,她像是猛的被雷劈中,半天动弹不得。 没有人关注到她这个反应,黑袍人不忍心的又确认了一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再考虑,揭面吧。” 席清音目光紧盯鱼婷玉身后的倒茶人,包裹在金袍内的身形站的笔直。 黑袍人点头,“请。” 这下子轮到鱼婷玉那边着急了,她慌乱的站起身,第一次在辩论会议中流露怯色。 在场众人并不是傻子,看见她这个反应,也纷纷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更为敏感的几人早就开始摸下巴,忍不住打量起那位一直在斟茶的男人。 鱼祸心轻咳两声,转向鱼木槿好奇说:“你认识那个人么?” 鱼木槿诚实摇头:“不认识。” 鱼祸心惊了一瞬,茫然的看了看席清音,“那他怎么那么确定要揭那人的面?” 鱼木槿再次摇头,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他的判断。” 鱼祸心说:“巧了,我也相信。” 两人相视,互相从对方眼中捕捉到忐忑。 另一边。 鱼婷玉硬着头皮强撑着说:“欺负一个随从算什么,大不了我揭面!” “随从?” 席清音反问了一声,旋即冷淡开口:“你这样说,元帅大人会不高兴的。” “……” 众人陷入十成十的懵逼中。 元帅?怎么又扯到容天河身上去啦,皇室不能出席会议,他不是不在场么? 一片沉寂中,倒茶人上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席清音说:“你们做的实在太明显,每一次座上宾开口前都要喝茶,一倒茶就靠的很近,这种情况下,吩咐一些事情、教唆说一些话,别人也看不出来。” 倒茶人说:“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是元帅。” 席清音冷淡开口:“《肥羊政策》颁布的最大受益者是你,鱼婷玉作为鱼家旁系,却处处与皇室作对,算起来,受益者还是你。还有许多暴露的地方,需要我一一点出么?” 倒茶人说:“也许是巧合。” 席清音说:“是不是巧合,你揭下面不就知道了。” 倒茶人:“……” 倒茶人笑了一声:“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很多。” 说完,他也不扭捏,直接摘下兜帽,露出在帝国知名度极高的那张脸。 霎时间,满座哗然。 “元帅大人??!” “是容天河!” “他怎么在这里?!” 震惊过后,金牌王冠者禁不住狂喜。 皇室不得参加辩论会议,容天河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红牌犯规了啊! 犯规的惩罚只有一个:辩论失败。 想起之前看似无法逆转的局面,再对比现在红牌几乎要无法翻身的困境,所有身着金袍的人都满是敬佩的看向席清音。 红牌座上宾叽里呱啦说了好几个小时的洗脑包,到了他们这里,几秒钟直接击垮,局势竟然瞬间就全面逆转。 老天,鱼木槿这是从哪里找过来的神仙座上宾啊! 第65章 恋你其十三 “红牌阵营犯规!皇室不能参加的!” “他们犯规了, 要不直接算辩论失败吧。《肥羊政策》本来就是丧失人性的东西, 天理不容!” 金牌这边反对声音极大, 黑袍人为难的看了一眼容天河, 又看了看席清音这个方向。 容天河矜持的等呼声稍微降下去,不慌不忙的说:“我记得我方也有一次揭面特权,还没有来得及用掉。现在我申请使用这个特权。” 说着, 他眯起眼睛不明意味的笑了笑。 席清音并不畏惧被揭面,但是看见这个笑容,他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两个人虽然说不上熟悉,可是过去看展也打过不少次照面。当时他只是觉得对方有一点自来熟, 说不上讨厌,现在看来, 感情所有人都被这人的表象给蒙骗了过去。 想及前断时间容云景与容天河的那场谈话, 席清音微微发愣。 一个心怀鬼胎面上丝毫不显。另一个被逼到绝境,明知药物有问题, 却还是乖顺吞食。 金孔雀心里,应该也曾挣扎过吧? 不想怀疑亲近的人,可是种种证据都直接的指向那个人, 让人不得不怀疑。 脑子里想这些的时候, 会议室内的众人也纷纷面露纠结与不忍。 不少人都以为容天河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些事情,看对方现在这个反应, 应该觊觎皇位已久,时时刻刻都想着翻身。 “演技真好,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陶笑笑撇嘴讽刺。 目前是计票环节, 离子遮罩都被撤下,因此他的声音传入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默默赞同。 黑袍人尽忠职守:“您想揭谁的面?” 容天河眼神扫视过金牌众人。 与刚刚红牌的反应完全不同,站金牌王冠阵营的本身就是守护顺位继承人,他们本就是正义的一方,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圈扫视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低下头躲藏,个个昂着头,更有甚者直接掀去了兜帽,挑衅意味十足。 最后,他的眼神定在了席清音身上。 黑袍人发问:“确定选择揭座上宾么?”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均露出好奇色彩。 事实上这一次参加会议,红牌座上宾的身份几乎已经明牌,绝对是鱼婷玉。但金牌这边却玄幻的很,推了一个从未参加过过往会议的人,弄得大家莫名其妙的。 容天河还是十分绅士的模样,他笑着摇头:“不用,我知道他是谁。” 席清音缓缓抬眼,没有说话。 黑袍人说:“那您选择……?” 这一次容天河没有再大费周章,他直截了当的看向金牌区域,手指直指鱼家。 “选他。” 席清音面色顿时一变。 鱼家两兄弟的反应更加夸张,鱼祸心腾的一下子起身,拦在容云景身前。 鱼木槿应当后来得知过容云景的身份,这个时候表现的比鱼祸心有担当的多。他敲了敲桌子,示意自家哥哥赶紧坐下。 犹豫一瞬,鱼祸心尴尬的坐回原地。 在场众人被两人这个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纷纷面露疑惑。 这次的会议是怎么一个回事,两边座上宾难道都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么?放着各个大佬不揭面,反倒都选择不起眼的随从。 因为这么一个选择,容云景身边空出来一大片空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鱼家为三大巨头世家之一,占位本就极度靠近座上宾,现在容云景身边又都空了出来。席清音现在距离他几乎不到三米的距离,两步就可以跨越接近。 然而席清音没有动作。容云景那边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人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就像容天河参加会议犯规,容云景要是参加此次会议,同样会被算作犯规。 长时间不见他有动作,容天河喉咙里笑出声音:“你现在要抗拒揭面吗?”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变大。 抗拒揭面直接等于颁布《肥羊政策》,受益者满是心宽,受害者们则心脏都快骤停。 僵持之际,第一个有动作的是容天河。 他不知道从袖子里掏出来什么,对准席清音这个方向轻轻点头:“抱歉。”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迅速的按了下装置上的按钮。一颗子弹形状的东西破空而出,穿风而过的呼啸声骇的众人惊叫出声。 待骚乱平息,许多人都不敢回头。 老天,那么近的距离,金牌座上宾应该会被打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血窟窿吧…… 黑袍人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容天河语带歉疚:“万幸没有伤到他,毕竟我只是想催一下进度,赶紧结束这场结局已定的会议而已。看,子弹一出,进度不是快了许多么?” 听到这话,众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头一看,只见身着金袍的短发男子将座上宾搂在怀中,背对着众人微喘气。 伴随着惊呼与倒吸凉气的声音,容云景眼角通红的缓缓回头,眼神不似以往镜头中的温润无害,其内满是愤怒与痛惜。 场面顿时一片骚乱。 在背后偷偷投票发言没什么,但现在第二顺位继承人和第三顺位继承人都违规的参加了会议,想及自己刚刚到那些‘豪言壮语’,金红牌双方纷纷尴尬的捂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喧闹中,容天河笑的彬彬有礼。 “现在,我们已经扯平了。” 容云景按在席清音肩膀上的手发颤,满脑子都是庆幸与气愤。 仅仅为了激他露面,就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要是他刚刚反应稍微慢一点……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直到席清音安慰的拍了拍容云景的手臂,他才缓过神,恢复平静。 投票在众人头脑恍惚之间进行。 所有人摘下腰间的令牌,在其上书写‘同意’或者‘反对’,一个个按照顺序投入箱中。 大约半小时后,黑袍人计票完毕。 最终结果,红牌以一票差距险胜。 红牌者大多满面兴奋,似乎已经看见了画作用之无尽取之不竭的未来。反观金牌者,个个面色惨淡,如丧考聘。 容天河高兴的拍掌,说:“这才是大势所趋。御画师一派早就该整治,早晚都会有人开创这个先河,不如由我来执行。” 席清音担忧的看了一眼容云景,后者默不作声的看着容天河。 容天河说:“小景,你最近身体不好,早些回去歇息。不然小叔叔会心疼的。” 容云景点头,忽然笑了笑。 “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可是会议还没有结束,又怎么能放拥护我的人独自战斗。” 还没有结束? 不少人面露疑惑。 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会议室的入口处忽然响起一阵蹒跚而急促的脚步。 来人还未现身,话语优先的传入众人的耳朵里:“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这个声音没有经过变声器的处理,所以话语刚结束,有许多人瞬间就认出来这个人。 “邹凉?!” 席清音歪歪头,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容云景贴近说:“之前鱼木槿送生情来的时候,提及过邹凉。此人是替鱼养年诊治医师的师父,也是帝国目前最高级别的医师。” 这样一说,席清音立即回忆了起来。 同时心底产生一丝疑惑: 邹凉最早是为皇室卖命,后来转到鱼家做事。常理来说应该与这些利益争端脱节,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知道席清音在疑惑什么,容云景说:“是我拜托他来的。” 席清音猛的抬头:“是不是容天河送的强体丸有什么问题?” 容云景含糊的点头:“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个‘算是’又是怎么一回事? 席清音想不明白,只好回头看邹凉。 那边,邹凉似乎是奔跑着过来的,年迈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半蹲着缓了好一会。 他才抬头掷地有声说:“我来此,是为了曝光一件事。”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这个事情发展走向。 有人劝道:“老医师,投票已经结束了,局势已定,曝光任何事情都改不了这个结果的。” 邹凉固执摇头,赶在更多人出声劝阻以前,直接开口说:“前几日为太子殿下诊断了一次,今日我才确信他与帝王患的是同一种病症。也就是鸣凰症。” 众人大惊。 帝王患有鸣凰症的事情已经不算是秘密,这种病罕见且普及度不高,算是一种慢性疾病。 病症十分奇怪,患有此病的人眼睛见不得黄色的东西,长久的处于黄色环境下,身体甚至会越来越差。 现今帝王容天炎就是早年落下病根,后续又一直没有缓回来,才会越来越虚弱。昔日如同斗战胜佛一般的雄伟人物沦落至此,无人不感觉惋惜。 现在得知太子殿下同样患有此病,众人怎么能不觉得惊讶。 只不过现在点出来太子患有鸣凰症,除了让人更加坚定换政的决心,根本毫无作用呀。 金牌众人面色焦急,纷纷打断说:“医师您在胡说些什么呀,殿下身体好着呢,就算继任皇位,也能再撑个很多年。” 邹凉大声:“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殿下的病,是元帅大人做的啊!” 众人惯性的想要阻拦邹凉说话,大脑反应过他话语内容之后,纷纷呆滞在原地。 席清音在混乱之中抬头看了容云景一眼,这个时候他头上的兜帽已经去掉,那张旧日温润无害的面容满是风雨过后的沉寂。 他似乎一夜长大了许多,又好像原本的他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容天河面色没有大慌张,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微笑:“我从来没有害过小景。” 邹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是啊,您从来就没有害过太子殿下。鸣凰症是殿下自小就有的病,强体丸也是真正的强体丸。只不过我检测了您强体丸的材料,谁知道竟然在里面发现多出来的一味药材。”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邹凉说:“枯苓。” “……???” 老医师从来没有对这些或执笔或舞枪的文武将抱任何信心,他解释说:“枯苓是现今发现诊治鸣凰症的唯一有效药材。” “单独使用能强体魄,使用在鸣凰症患者的身上,能吊住他们的病体。只不过这种药材有一定的依赖性,使用的时候患者就像正常人一样,但一旦停下服药……” 后面的话邹凉没有再说,但大家基本上已经能想明白了。 帝王就是容云景的前车之鉴,这父子两人竟然因为同一个原因中招,听起来如此简单,又如此讽刺。 容云景紧紧抿唇,眼中痛惜更甚。 看他这个眼神,容天河还能继续笑出来:“小景的病应该怪现在躺在病榻上的那位,我花钱买药吊住你的身体,你怎么还反倒来怪我呢?” 容云景深吸一口气:“父亲的身体也是你弄得?” 容天炎眼中笑意淡了许多,说:“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你们的病要么怪上天,要么怪自己。我用药,明明是在救你们。” 容云景:“……” 容天河:“现在没了我,没了药。小景什么也不是。” 容云景指尖蜷缩,脸色微沉。 席清音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不要被洗脑。” 容云景点头,脸色依旧难看。 容天河的响指重新唤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打开星网看了看时间,笑着说:“可惜了,正阳星通讯好像有延迟。” 有人问:“什么延迟?” 容天河理所当然说:“自然是我那位帝王皇兄的死讯。断药这么久,昨夜我看他的脸色,应当是活不过几个小时的。天明后,就是他的死期。” 会议室一片静谧。 容天河看向面色惨白的容云景,笑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高兴。 他拍了拍手掌,说:“小景不要伤心,马上你就会去陪皇兄的。”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不少红牌人心生退意。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有关新政的投票,谁知道两位主人公直接上场互呛,一个个带有冲击意味的秘闻将众人冲撞的头昏脑涨。 事实上就算新帝国建起,他们这些看过皇室秘闻的人迟早也会被秘密处理掉。 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弃子,新政已定,他们也该退了。容天河敢说这么多,何尝不是抱着处理掉多余人的心思。 然而投票已经结束,即便再怎么后悔当时做下的决定,众人显然已经骑虎难下。 容云景眼角微微发红。 整个会议过程,还有容天河的摊牌过程,他从来没有指责过他一句。 但现在已经有些忍不住,抿唇道:“小叔叔,我敬你一声小叔叔,是因为父皇与你感情一直很好。这么多年过来,他一直将你看做最亲的弟弟,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容天河嘴唇蠕动几下,叹气道:“小景,你的母亲鱼清水,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要坐上的皇位,本来也应该是我的。世家子弟死去的那些人,本应该也是我的拥护者。” 容天河看向席清音,沉声说:“你身边这位,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得力助手。十年前斩头露角无人不为其风采倾倒,惨案后在战场上更是力挽狂澜,一人抵百人。我数次在画展上接近他,招揽他,全部无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到了你那一边。”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我的人。” 容天河笑意带上讽刺。 “可是最后都被你抢了。” 会议室一片死寂,众人的头简直要埋到胸口下面去,恨不得土遁逃走。 席清音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索性直接摘掉兜帽,长发如瀑布般倾撒而下。 “这些本身就不是你的。招揽不成全部杀死,鱼养年也是你害成这样的?” 容天河显然有些好笑:“席画师,您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只是关起她,从来没有虐待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跑掉了,再次见时看见她满身伤痕,我也很心痛。” 席清音面无表情说:“我不信。” 容天河僵硬了一瞬,忽然看向容云景说:“要是小景来说,席画师一定信的。” 众人茫然的听着,满脑子都是‘席画师’三个字。 姓席的人数不胜数,御画师也数不胜数,但将这两点结合在一块,又是座上宾的身份,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一人。 ——席清音。 想到这里,不少人控制不住后退,正是称了鱼木槿说过的话,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惊惧万分,一幅怕到极致的模样。 席清音自己也茫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容天河似乎觉得自己胜局已稳住,看向席清音大笑不止:“你应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将世家主系围剿的干干净净,你又怎么会上战场立功,又怎么会被这么多人畏惧?!” 在场红牌大多为旁系,金牌为主系。席清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主系的人就猛然炸开。 “我儿是你杀的?!” “元帅,您疯了,您真的疯了。” “啊啊啊啊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红牌众人瞬间机敏的挡在容天河身前。 “主系一日在,旁系不如狗。你们雀占鸠巢已久,不如今天一并将位置让出来!” 争执不休。 双方看着对方的眼神,真的就像杀父仇敌,弑母元凶。其内没有一点点温情,全然恨意,一览无余。 一场大战看上去一触即发,不过很快,场内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容云景从金袍中摘下令牌,稳稳妥妥的将其放置到桌面上。 他环顾四周,眼角发红,说出来的话语却一如既往带着如春风般的和煦。 “不知道小叔叔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我的一票还在,投票……明明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四月一日、长长久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恋你其十四 说完这句话, 场内形势顿时一变。 容云景的一票自然是不赞成, 那么接下来两边票数均等, 应当要重新投票。 席清音一直以来大脑反应速度都不快, 但这个时候却是奇异瞬间反应过来。他小声冲身边人说:“你是故意的?” 故意不投票, 等容天河跟抖筛子一样把野望抖出, 再出人意料的来翻局。 容云景说:“嗯, 故意的。” 席清音:“……” 如果说容天河是豺狼,那么容云景就是一只小狐狸, 不得不说这个手段却是十分巧妙,直接踩中了绝境中那条唯一可能的路。 再看容天河。 他的面色可没有一开始那么淡定了。只能勉强维持着绅士表面, 眸色却深到极致。 黑袍人适时上前:“投票重新开始。” 场内鸦雀无声。 有红袍人写有‘赞成’, 立即有伙伴拉住他,小声说:“你疯啦!我们现在基本上等于弃子,等《肥羊政策》一发布, 都只有死的下场。” 那人犹豫几秒, 迅速倒戈。 这一次的投票比刚刚要慢很多,金袍人大多数维持原样,变动最多的是红袍人。 结果一出,投反对票的果然比赞成票的多的多。 《肥羊政策》被正式驳回! 席清音顿时松下一口气。 一方面是皇室的地位受到动摇。 另一方面, 这个政策一旦发布,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御画师一派。成为毫无感情的作画机器,想想就让人感觉惊恐。 刚想到这里,一声音爆唤醒所有正浑浑噩噩的人们。 有一红袍人举着离子枪支,将精神力猛的注入其中, 大吼: “我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说罢,立即发动攻击,目标直冲席清音。 一阵阵惊呼传来。 傻子也知道,两方对敌前,最紧要的就是先干掉对方阵营的御画师。 这个行动就说明,接下来众人所面对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神仙打架! 在席清音还是懵逼的状态时,前方的容云景十分熟练的支起防护遮罩,毫不费力挡下这一次攻击。 正如御画师将精神力注入笔尖作画,帝国的战士战斗方式也十分直截了当。拥有战士天赋的人将精神力注入各种新型武器,催动其产生杀伤力极大的攻击。 需要的条件有两个,一方面是有钱,能买最高档的武器。另一方面是够强,拥有足够的精神力去催动这些高档武器。 容云景两样都占据了,可以说是场内最直接的杀伤性人员。他要是想护住一个人,在场诸位还真的没有人动的了。 第一次攻击落空,红袍人没有气馁,他们似乎狠下了心,怼准了金牌御画师们就是一顿打。金牌众人也不掉链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保护御画师,跟着就是反击。 两边人打的热火朝天,灰尘四溅。 鱼祸心的反应极快。 和平主义者最害怕看见打斗,他一溜烟的跑到席清音背后。 席清音在混乱中晕头转向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御画师身边是战火集中地么?” 鱼祸心害怕的握住手里的女士短/炮,战战兢兢说:“席画师您清醒一点,有太子殿下的保护,这里是整个大殿最安全的地方。” 席清音哑口无言。 记忆深处那些战火朝天的日子逐渐翻新。 就好像一些蒙上尘土的旧照片,被抹布焦急的擦拭干净,一个又一个的被迫提到眼前。 身体记忆显然快过大脑反应速度,他条件反射的拿出画板和画架,迟疑的举着笔半天未动,不知道要画些什么。 容云景在地上立的一个小坠子,手速奇快的画了一个圈,离子遮罩瞬间发动。 “站在圈里面别动!” 席清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人。 容云景停顿的一瞬,放缓了语气说:“答应我,千万别走动,好么?” 席清音缓缓点头:“好。” 得到保证,容云景这才放下心,第一个上前冲锋陷阵。 鱼祸心拍着胸脯说:“这是帝国最新型的防护武器,千金难求,我们鱼家有钱也买不到。只要太子殿下不战败,这个圈就不会倒。任何人和攻击都不会进到圈内,还好我反应快一开始就在圈里边,算是沾了席画师您的光。” 看见席清音一动不动,鱼祸心举手说:“您画您的,我保证不出声打扰!” 席清音还是没有动。 他拿着画笔,迟疑的看着前方。 这个打斗现场显然没有过去战场激烈,动辄几万人互相攻击,灰尘奋起,昏天黑地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却是他最靠近主战场的一次。 以前打战的时候,席清音作为御画师,哪一次不是被严严密密的保护着,身边几乎跟着一个小队的战士,一看情况稍有不对立即上前做人肉盾牌。他就像是养老一样,坠在特别靠后的地方,跟着边跑边画。 现在可不一样了。 血肉横飞,生命逝去,都是不足几米范围内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 鱼祸心的声音响起:“元帅那边先发动了攻击占到先机,感觉我们要输!” 席清音手指一阵阵的发颤。 抬眼看前方,只能看见光晕与鲜血。在间隙中瞥到战成一团的容云景与容天河,也只能看见残影。 即便是惨影也能看出容云景处于下风。 对方明显是做了两手准备,要是《肥羊政策》没有被通过,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大战。 原来容天河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当场擒拿下金袍众人。 画点什么,快画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直催动着席清音,但变动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画些什么。 鱼祸心的尖叫响起,席清音耳膜一震。 恍惚的抬眼看,每个动作,每粒尘土,就像高清影像一般在眼前不断重播。 正阳星大殿被一阵冲击炮打的十分松散,最上方一根主梁轰然坍塌。 眼睁睁看着厚重的房梁掉落下来,席清音下意识的闭眼,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睁开眼,房梁打中遮罩,折了。 他有容云景的保护,其余人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谁也没有料想到,不少人一下子就被砸中,躺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鱼祸心焦急说:“我三弟呢?!他又不是御画师,也不是战士!刚刚应该拉他进圈的!” 闻声,席清音跟着扫视场内。 纷纷扬扬的尘土缝隙,鱼木槿被陶笑笑保护着,正拿手帕捂嘴,咳的直不起腰。 似乎是感觉到席清音的视线,他一下子抬眼,两人的眼神正巧对上。 混乱中,鱼木槿移开手帕,对着这边微微摇头,做出了一个口型。 “和平年代结束了。” 直到这一刻,席清音的大脑终于从浑浑噩噩中剥离出来,就像浴火重生般清晰。 时间耽搁的太久,金袍众人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不仅精神力跟不上,预备的武器也一一被打坏,到最后近乎赤手空拳的搏斗。 容天河在打斗间隙中停下,微笑着说:“道理讲不通,迫不得已最后只能靠武力解决。回头看看那些拥护你的人吧,造成这样凄惨的局面,原因都在你,小景。” 容云景依然和煦点头,说:“小叔叔真是永远坚信着‘错不在我’这个观点。” 容天河大笑抚掌:“那是当然。清水没有教过你么,凡事尽量在别人身上找错处……哦,忘记了,清水走的早,来不及教你这些。”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拿自己的母亲说事,容云景眸色一深,紧接着就是一阵更加迅猛的攻击。 两人战成一团,谁也不输谁。 另一边,席清音拿起画笔,脑子里已经有了大致构思。 现在传承之地的任务是70分以上的素描油画以及国画。如果完成这三样任务,相对应的奖励是猫猫面具减少燃料,可以正常使用。 那边《国画技法》还没有看完,加上战斗中国画带来的帮助远小于油画、素描。毋庸置疑,今天的主角必定是油画以及素描。 观察到金袍战士们战斗后继乏力,不少人倒地不起。油画可以修补战斗中受到损伤的精神力,现在最紧要的自然是油画。 第一笔落下,身边就像是跟了一只小苍蝇一样,嗡嗡直响。 “哇!席画师您落笔竟然一点都不抖,好厉害啊!这是要画什么,百鸟朝凤?凤凰涅槃?” “哎,鱼家从来都是经商,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御画师大人作画现场呢。好帅呀!” “啧啧啧,这个笔法简直是那个谁再世,不愧是S级别的御画师,观看到您作画这个经历,我可以吹一年啦!!!” 席清音忍无可忍的顿住笔尖,凉凉的向侧边看去,一切情绪隐藏在平静的眸色里。 鱼祸心顿时闭上嘴巴,安静如鸡。 ** 陶笑笑烦躁的推搡鱼木槿,说:“要不我掩护你出去,再回来打。” 鱼木槿:“不可。” 陶笑笑:“那你站着别动,别老想着拿药救人,先找个地方躲着。” 鱼木槿:“倒地战士太多,不救会死。” 陶笑笑趋近崩溃:“那你到底想怎样,带着你我自己也不能好好打!” 鱼木槿咬开纱布,给人包扎完毕方才茫然抬眼:“我好像没有要求你护着我。” 陶笑笑说:“嘿,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没有我护着,你五分钟之内就没命了。死的比谁都快,嘴还比谁都硬。” 鱼木槿垂下视线,说:“我今天本就没有想活着走出去。” 两人一阵沉默。 被包扎的那人挣扎的站起身,强硬的从地上拿起不知道是谁遗落的离子炮,头也不回的猛地扎入混战。 走前他还看了一眼两人:“活不了,那就争取多杀一些人。今天歼灭叛党,我的父母兄弟明天就不会饱受战争的痛苦。” 在陶笑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鱼木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头铁的在各种激光武器冲击炮下四处窜,药品更是像不要钱一样一直往外掏。 陶笑笑无法,只得紧跟保护。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大哥未婚妻的亲弟弟,不能说是亲人,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良心上就过不了这一关。 又救了一名倒地战士后,陶笑笑无奈说:“败局已定,对方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这些人根本原因不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精神力上的疲惫,你这个样子救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鱼木槿还是那一句话:“我……不能活着逃走。” 陶笑笑更加无奈了。 看着满目疮痍,他咬牙大吼:“御画师呢,妈的御画师都不干事的么!” 咆哮声被隐藏在巨大的冲击波下,没有任何人能感知出陶笑笑话语中的绝望。 但群战中大家的想法似乎都一致,在饱受痛苦与挫折之时,御画师的存在就像是一汪甘甜的泉水,足以让所有人重新振奋。 不少金袍人目光期盼的看向席清音。 ——在画什么,一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有画完,快点,求求你快一点啊! 早先也有不少人参与过抵制席清音的活动,这个时候那些旧事仿佛全部被遗忘殆尽,这个特殊的时刻,席清音就是神。 就是他们眼中可以力挽狂澜的神,一切疲惫,一切绝望的困境,一切处于死亡边缘的身躯,似乎都可以因为这个人而绝地逢生。 与之相对应的是红袍人。 虽不是战神,但席清音三个字已经代表了许多。 他们的目光时时刻刻紧盯着席清音的方向,那个离子遮罩被各种激光武器打的十分亮眼,严密的攻击下几乎已经看不清里面的人。 只能隐隐约约在光芒中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披着金色的袍服,发尾微微颤动。 就像是自带闪光灯一般,好看的让人目眩神迷,也更加让人胆战心惊。每一个发尾的颤动,似乎就预兆着遮罩里的人在添置笔墨。 他们像疯了一般的发动着攻击,期盼遮罩在某一个瞬间直接破碎,里边的人瞬间被击倒其后无力作画。最好直接击穿那个瘦弱的身躯,彻底瓦解掉金袍众人的精神支柱。 然而没有用,容云景一日不倒,席清音就一日完好。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像疯了一般的渴求席清音放弃作画。 明明之前被全帝国的人冷嘲热讽,明明不是他的罪责最后都迫于无奈一一接受。 遭受种种迫害后,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画出精神力浩大的画作,一如既往的做战争中保护人们的‘神’么? 答案是肯定的。 在墨色发尾停止颤动的那一瞬间,所有正分神关注席清音的人都注意到了。 遮罩中的那只手缓缓落下,纤细苍白的手背上正隐隐现着青色的经脉。鱼祸心适时递上修复完毕的印章,庆幸万分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精神力波动正在遮罩内缓缓散发而出,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红袍人阵营的御画师纷纷停下画笔,在旁人的问询下也只是苦涩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还能说什么,御画师每一个大阶段都很难跨越,他们是A级还是是B级,反正都不重要。怎么地都比不上人家S级的,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阶层的御画师。 皇室的两人也各自站定,不再继续争斗。 容天河的面色终于不再是有恃无恐,他挑起眉头,无奈道:“算天算地,没想到最终还是算漏了一个环节。” 容云景说:“算漏了席画师会帮我?”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经历帝国人民的种种迫害以后,席清音还是会站出来,选择守护帝国。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变故,但容天河的却摇了摇头:“他会拥护帝国是必然的。早在十年前我就发现了,总有一类人永远都不可能为我所用,席画师就属于那类人。” 顿了顿,他又开口,话语里似乎还带有一阵惊叹:“我是没有预料到,他竟然在战斗中能突破精神力作画的瓶颈。天才不愧是天才。” 按照原本的战斗力估计,即便有席清音的助力,金袍阵营也难以胜利。然而现在……一切谋略都以席清音的突破而全面被推翻。 所有打向遮罩的攻击在一瞬间静止。光晕暂缓,遮罩里的样子也终于清晰可见。 席清音抚摸着画作,眸色冷淡。 他看向像是被按上暂停键的众人,抬起印章在画作末端重重的按了一下。 印章内‘席清音’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奇妙的开关,忽然之间打开了拥堵的口子。 精神力像是大坝决堤般倾涌而出,由遮罩圈作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金袍无风自动,宛如战场再现。 如此盛况,今生恐怕都只能看见一次。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张开嘴巴,半天都难以反应过来。 有人呆滞的举起摄像装备,绝境中有人伸出一只手,带来的冲击力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那就是让帝国的人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被千夫所指说是艺术造假的人真正的实力,好好看看千钧一发绝境翻盘的魄力,最后再好好看看…… 看看曾经的自己到底有多‘脏’。 第67章 恋你其十五 素描画作一出, 场内形式顿时发生转变。 原本金袍人处于下风, 个个精神疲惫, 不少人都已经放弃的倒在地上, 苟延残喘。画作一出,他们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腾’的一下子坐起身,拿起武器就上去刚。 红袍众人也被这个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个个呆滞在原地, 被动的承受着攻击。 有人崩溃的大喊:“我方的御画师呢?!” 被点名的人们羞愧的低下头,尴尬的在战士的保护下重新拿起画笔,只不过画画的心却全然变了。原本脑子里已经有的构思现在变成了一团浆糊, 手明明在不停的动, 但是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要画一些什么。 原因无他,只要一看见那幅素描画作,原本的战意就像是被当头一棒,砸的丁点儿也不剩。 红袍御画师战意削减, 与之相对应的是金袍御画师一众。他们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般, 在‘老大哥’的带头下完成一幅又一幅高阶画作。 这些画作源源不断的为战士们提供精神续航,使得原本已经逐渐倾斜的局势变得均衡。 这一下子,有些人立即反应过来。 光是打败金袍战士们毫无作用,最重要的是打败席清音啊! 几乎是同一瞬间, 红袍众人不约而同的将战火集中到席清音所在的遮罩上。他们还真的就不信了,这么一群人的力量难道比不过容云景一个人的精神力么。 只要遮罩破碎,一切就结束了! 席清音表情不变。 在完成一幅素描画作后, 他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下又拿起画笔。 修复损耗精神力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修补战士们受到损伤的精神力。两项任务完成,全场金袍人将像是被罩上金钟罩一样,精神力源源不断,并且不会受伤。 换言之,现在要开始画油画。 另一边。 虽然武器落后,但容云景本身精神力比容天河要微微高上一线,缺的就是战斗经验不足。所有对方抛出来的圈套他一个不漏的全都踩中,因为这个原因而损耗了不少精神力。 但现在不用怕了。 损耗就损耗吧,有席清音在呀! 再加上容云景很聪明,踩过一次的陷阱不会踩第二次。久而久之,变成了容天河开始逐步落于下风。 鱼祸心胆颤的缩在席清音身后,一边观察着战局,一边说:“元帅大人的体力跟不上了,还好有您的画,不然今天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席清音专心作画。 鱼祸心自顾自又说:“不知道太子殿下舍不舍得下狠手,怎么说元帅大人都是他的小叔叔呀。要是让我对木槿下手……啊呀,我说不定都拿不稳枪咧。” 席清音蘸取颜料的笔尖顿住,淡定的在水里搅和了一下,重新蘸取另一个颜色。 他的画笔是备用正常画笔,这么多人在的地方,还不能大大咧咧的直接拿出猫猫画笔。 容云景会不会对容天河下狠手他不知道,这也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换位思考一下,要他亲手杀死鱼养年,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去批判什么。 正巧想到这里,鱼祸心忽然在一旁小声的说:“席画师,如果有一个上位的机会……” 这一次席清音没有再无视身旁这个话痨了。 他顿住作画的手,看向鱼祸心。 后者的目光一直看向他手中的油画,“如果有一天,一个上位的机会摆在您的面前,您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太子殿下么?” 席清音强调说:“我支持的一直是帝国。” 鱼祸心笑了笑:“这之间有什么区别么?” 席清音:“……” 鱼祸心继续说:“开国元勋这么好听的名头,谁会不想要。我是鱼家主系的抱养子,从小到大人们都怀疑我是主系一派的私生子,家族重要的企业从来都是交给木槿管,我能触碰的只有像药物这种末支贸易。”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大家都说鱼家人眼光好,随便抱一个人回来养着,都能养成才。努力了半生,到头来,原来我所有的努力奋发,都变成了鱼家人的‘眼光好’。” 席清音扭头,眼神定在鱼祸心身上。 顿了顿,他提醒:“你是主系的人。” 鱼祸心耸肩说:“是啊,我是主系的人,可是主系的人有把我当成人么?席画师,您是天之骄子,少年成名,长得又好看,从来都只有别人倒贴您,想要的东西会自动到您的怀里。御画师的天赋就好像是上天赐给您的,轻轻松松走上了高位。像我们这种跪着爬上来的,您自然不能理解。” 席清音陷入沉默。 鱼祸心像是知道自己失言,挽救般解释道:“啊,只是看见元帅大人这个样子,有感而发而已。席画师您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席清音打断:“我也不是轻轻松松走上来的。” 鱼祸心一愣:“啊?” 席清音不是喜爱卖惨的人,可是看见鱼祸心这个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慨,抿唇出声。 “考入帝国第一御画学院后迫于压力辍学,相交好友一个个死于非命,为避灾祸参战,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战胜归来,迎接我的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诬陷与迫害。” “你管这个叫做轻轻松松?” 这一次轮到鱼祸心沉默了。 席清音坚定说:“如果给我一个走上高位的机会,那我也不会背叛帝国。因为现在我知道,现在我所经历的一切挫折,都是来源于——有人想要走上高位。”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鱼祸心将目光投向已经出现疲态的容天河,转头歉疚道:“是我犯蠢了。” 席清音说:“那你呢?” 鱼祸心茫然说:“什么?” 席清音单刀直入说:“你会背叛帝国?” “您在瞎说什么话呢!”鱼祸心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忤逆言论,好笑的说:“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背不背叛好像对大局都不会有什么影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背叛了,鱼家的产业我也带不走呀,您可不要取笑我了。” 席清音:“你会走到容天河的阵营么?” 鱼祸心毫不犹豫:“不会。” 席清音:“真的不会?” 鱼祸心立即发毒誓表忠心:“如果我和元帅大人站到同一侧,必定千刀万剐,五雷轰顶!” 席清音移开视线,终于不再死死盯着他。 鱼祸心叹了一口气,说:“我似乎不应该和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让您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事实上,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是自己的努力,可是根本的地方在于鱼家给了我这个成长的机会啊。要是倒戈到元帅大人的阵营,那我成什么人啦,白眼狼么那不是。” 席清音看向油画画板。 上面临摹了现在战场上的情况。 有金黄色的袍服,有大红色的袍服。有浅黄色的激光炮,有艳色的鲜血。还有绿色、蓝色,白色……各式各样的色彩混合在一起,这幅画的用色显然显眼无比。 但席清音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一幅无论如何也过不了70分的油画作品。 因为这幅画作没有被赋予任何意义,这只是一幅简简单单的临摹画作。 笔法到了,精神力填充了,技法也用上了,但这幅画的天花板就在那里,没有任何含义的话,它就只配到60分。 然而在经历与鱼祸心的谈话后,这幅画忽然变得有意义。 席清音拿起原本已经搁下去的油画棒,默不作声的沾染了黑色颜料,在鱼祸心近乎惊恐的视线下一股脑的涂抹在画作表面。 原本的鲜艳色彩在黑色面前不值一提,几乎几秒钟后,画作一大半就被涂抹的漆黑。 鱼祸心惊讶说:“席画师,您冷静一点,为什么要毁掉它,我们金袍人还需要这幅油画修补损伤精神力呢!” 毁画?不不不,他才没有毁画。 他现在是在绘画。 席清音勾轻轻唇,露出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话笑容。 就像一直被乌云掩盖的太阳终于剥开云雾,重现光明。他的眼前一片亮堂,周身任何惨叫与打斗声都无法影响到他。 大殿坍塌在即,容云景和容天河都已经提前蓄好力,不断将精神力注入手中武器。 无数人忍不住抱头。 原本战作一团的红袍人与金袍人也不急着打了,他们将目光移到打斗最中心的位置,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决定性的一次对轰。 陶笑笑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鱼木槿,焦急说:“大哥,算我求求你了。咱真的别急着救人了。” 鱼木槿:“……?” 陶笑笑说:“太子殿下精神力虽然有素描画作续航,但他携带的武器本来就不如元帅,鸣凰症又让他的精神力产生了无法逆转的损伤。这一击他要是落败,你就算救再多的人也没有作用啊!” 鱼木槿摇头:“你这话说的太早。” “什么?”陶笑笑似有所觉的回头看去。 容天河枪口正对容云景,发丝凌乱,表情带着一丝不忍:“小景,你打不赢的。现在投降,你还是全帝国都爱戴的太子殿下。” 容云景垂眸说:“没错,我是太子。你变成新的帝王?” 容天河说:“自然。” 容云景挪开视线,微喘气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立场敌对,说一万句话也不可能讲得通道理,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兵戎相见。 纷乱的精神力波动在两个人之间喧嚣着,一丝一丝音爆声响起,这一瞬间,空间都好像被两个人惊人的蓄力压缩掉。 所有人惊吓的避让,鱼祸心也不管不顾的蹲下身子,抱头蜷缩成一团。 席清音专心落下最后一笔,拿过印章,在画作最右端印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片漆黑中,只有鲜红色的印章,这变成了唯一的色彩。 在印章落下的下一秒钟,两个人终于蓄力完成,发动最后一次攻击。 巨大的对轰声响起。 大殿本就松散,冲击波一涉及到房梁等主建筑支架,它立即变得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抱头逃窜时,席清音默默搁下画笔。 看似和和气气的容天河也有着要坐上帝王位置的野心。看似与世无争的鱼祸心内心深处也会有滔天的怨气,看似轻轻松松变成人生赢家的他,也有着很多难言的委屈…… 所有光彩背后,说不定暗藏着无数黑暗与压迫。 有些黑暗在压抑到极限后,会一点点吞食光彩,有些黑暗在压抑到极限后,却变得纯粹厚重,让光彩焕发的更加夺目。 这是一幅为容天河所作的画,这也是一幅为了打败容天河,而完成的画。 席清音猛的拿去画框,连带着地上的防护遮罩一起,狠狠的往容云景方向掷去。 失去了防护遮罩,不少人目光都不怀好意的看向席清音。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发动攻击,场内更大的变故已经悄然来临。 瞬息内,两股势均力敌的精神力中忽然闯入一个新的力量,这股力量缓慢的与容云景的攻击融合在一起。 瞬间,光束变得更庞大,更耀眼。 它以一种势如破竹的雄伟气势,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向容天河。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即便攻击的光芒再怎么刺目,他们都不愿意挪开视线,哪怕半秒钟也不肯。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瞬。 今日过后,是滔天战火,还是更好的未来,全看现在——谁能站到最后。 第68章 恋你其十六 帝国的阳光是星网虚拟出来的光球发亮, 一般凌晨6:00左右开始发光发热, 到晚上9:00全帝国闭灯,陷入夜间睡眠状态。 今天的星网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亮比平时要晚上个把小时,直到8:00左右, 才有陆陆续续的晨光,散射到帝国每个角落。 人民的工作时间也因此推迟了不少,许多人都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懒觉, 随后起床, 第一件事就是登入星网, 调侃光球罢工。 热搜第一还是#席画师求您回来#的话题, 不少人不断转发锦鲤, 跟着凑热闹。 在最初的热潮过去以后, 求席清音回归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惯性,很少有人在意为什么要求他回来,也很少有人认为他真的会回来。 帝国第一御画学院的学生也是如此。 下课铃刚响, 不少学生就聚齐在一处, 讨论今天的光球罢工事件。 “要我说啊, 星网坚持工作几千年, 一直都不断维修加工,出现这种失误真的少有。我觉得这种失误肯定是几千年来的头一次,之后再出现可就难咯。” “光球罢工就罢工吧,我们还不是照常上课,摸黑到学校画画。” “几年前撤掉的席清音作品重新挂上了名人堂, 这几天那边挤爆了,人头攒动,听说都想借着他的画作提高精神力。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感知了一下他的画作。” “怎么样,精神力有提升么?” “不知道有没有提升,不过我确实感觉看了他画作以后,我作画也变得顺畅了很多!” “真的有这么神奇?我也想去看!” 一众崇拜与惊叹之中,忽然插入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热搜第一变了!” 说话的人惊异的举着星网,将界面展示给教室里的学生们看。 只见挂了好几天的#席画师求您回来#热度已经降到了第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标题:#全民备战#。 ……全民备战是什么意思? 这四个字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就让人有点懵逼了。 字面解释应该是全部人民联合起来,进入筹备战争的阶段。可是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理解,才更让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感到神奇。 备战? 这是他们记忆中很少接触过的词语,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还是十年以前。 当时正是容天炎在位之时,帝王带着骁勇善战的战士与强劲的御画师们所向披靡,将叛军打的落花流水。好几位现在的御画大师就是在那个时间段斩头露角,席清音赫然在列。 脑海中还陷入这段陈旧往事的时候,又有人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大叫出声。 “热搜第二又变了!!!” 众人视线随之转到星网微博界面。 原先被#全民备战#压到第二的#席画师求您回来#再次被压到第三,第二的词条变成了一个让所有人感觉惊恐的话题: #帝王仙逝# 点进话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片又一片的白蜡烛,充斥着整个星网界面,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教室一瞬间鸦雀无声。 容天炎死了??? 所有人都感觉荒唐,随之而来的是惶恐。 帝王身体一向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似乎在十年前的大战过后,皇室一脉就逐渐出现各种怪病。 最先开始是帝后鱼清水患疾,没有过多长时间就撒手人寰。其后是容天炎身体衰败,日日缠绵病榻,几年下来都没有好转,更没有闲心去处理国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云景登上太子之位,替父处理政事。好不容易时局稳定,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太子殿下也病危。 一日之间,所有人的三观都被完全颠覆。 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工作正常生活正常,各项指标稳定上涨人民生活也十分幸福安康,就像是伊甸园一般,他们的思想既美好万分,又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是在做梦么? 快来人叫醒他们,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快来人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场梦境,是一场荒唐而又恐怖的梦境而已。 沉寂之中,有人颤抖着手,惶恐的点了一下第一个热搜话题。 有人正巧在喝水,谁知道一看见星网界面,含在嘴里的水一不小心直接灌入鼻腔,咳得满嘴铁锈气味。 “这条微博是星网官方发布的!” 本埋头作画没有参与讨论的学生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中的惊讶藏也藏不住。 如果是媒体,或者是电视台发布,他们还可以自我安慰。说不定又是什么无良记者,借着帝王逝世的事情而吸引视线罢了。 但这条微博……是星网发布的。 星网是什么,他比任何东西都要官方,几乎直接代表了党政的喉舌。 星网说全民备战,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校园争斗、街头暴动,而是星球与星球、星系与星系之间的巨大战争。 微博里的视频自动开始播放。 画面抖动而昏暗,一直拍着地面,即使拍地面也能感受出现场的纷乱与嘈杂。 满地鲜血与断壁残垣,不断有离子袍‘轰轰’巨响,拍视频的人好像在说话,只可惜一直被背景音掩盖过去,没有人能够听清他想要说什么,只能从画面抖动中感觉出他的慌乱。 大约二十秒钟后,说话人猛的开始尖叫窜逃,这个声音直接穿透离子袍的围轰,真真切切的响在教室学生们的耳边。 镜头抬起。 画面左边是帝国月光容云景,这个在众人面前一直温柔矜持的太子殿下,此时面容肃穆,正拿着离子武器,毫不犹豫的射击。 画面右边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个人——帝国元帅容天河。 绅士的外表全然不见,他看起来比以往要疲惫许多,但眼神里的火光丝毫不弱于容云景,他显然在这一刻抛弃了所有营造出来的假象,孤注一掷的发动攻击。 两道攻击对接上的一瞬间,拿镜头的人终于放开了声音,他一直在说的话语也头一次一丝不漏的传到众人耳中。 ——元帅叛变!元帅叛变了! 下一秒钟,镜头中闪现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全身金袍,乌发披散在腰间,用力的将某个事物投掷出去。发尾随着他的动作猛的晃动,而他投掷出去的物品也展露出来。 那是一幅漆黑的油画作品。 黑的宛如没有星星的夜色,像是一个深渊一般,眼神长久注视,大脑都会跟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就好像约定好的一样,黑色油画作品入镜的下一秒钟,屏幕猛的暗下。 视频到这里截止。 刚刚还被暴动与喧嚣的视频音充斥的教室顿时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战争来了?” 有人喃喃自语。 教室的门被‘啪’的一声打开。 德高望重的A级御画教师此时满脸狼狈,正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同学们……” 说完这句话,教室外忽然响起防空警报的鸣笛声,一声大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 这是十年前拉响过一次的警报,这个声音就代表着……和平年代是真的结束了。 老教师面上的沉静终于维持不住,他慌乱的说:“帝王逝世,元帅叛乱。这些大家应该已经知道,在今天以前,大家都只是御画师,受人敬佩的御画师大人。但今天过后,我们的身份变了!” 有学生面无血色问:“变了是什么意思?” 老教师说:“今天以前,人们对御画师都只是尊敬与崇拜。今天过后,在这两者的基础上还加上了一个缺失了十年的情感,那就是需求,迫不及待的需求。” 这样一说,大家顿时明白了。 战争最需要的是两种人,一种是战士,个个奔赴在前线,骁勇善战。还有一种便是御画师,这是最稀缺的人力资源,也是战争中最有逆转局势力量的一个群体。 老教师放大声音:“自愿参战的学生,请来我这里报名!” 没有人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满脸复杂。 如果放在几年以前,在场的御画师们必定个个满心热血,恨不得立即上战场,跑到前线抛头颅洒热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席清音事件是一个前车之鉴,除了为国卖命的迫切期盼,凌驾之上的还多了一个思虑,那就是他们卖命以后,迎接自己的会不会也是铺天盖地的诬陷与冷嘲热讽。 英雄?英雄有个屁用啊! 看看席清音的下场,被诬陷的时候,别说你是英雄,你就算是天神,也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你这一边,考虑过你曾经保护过人民。 老教师又问了一遍:“没有人愿意报名么?” 学生们个个低头,一动不动。 有人弱弱举手,老教师正要高兴,只见举手的人又慌乱摇手。 “不不不,我不是想要报名。我只是想问问席清音前辈……他愿意参战么?” 立即有人赞同,尴尬的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如果参战的话,我们自然愿意跟着去的。被背叛过的人都愿意参战,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脸去担心自己以后会被陷害。” “……” 老教师陷入沉默。他开始收拾讲台上的教案,满脸灰败与沧桑。 “回家吧,都回家吧。未来几年本校无限期休课,想要参战的人去帝国各个御画师协会报名即可,不想参战的话……找个地方躲好。” 良久,他抬头看向人心惶惶的学生们,无奈的摇头,神情悲戚。 “他是不会参战的。” 学生们纷纷低头,在死寂的气氛中收拾行囊,似乎已经在内心中决定了什么。 几小时后。 帝国的人民都惊恐的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全国大小御画师都好像不约而同的销声匿迹,说什么也不愿意露面。 有名气的御画师纷纷引用席清音被诬陷的事件,放言‘席清音不参战,他们也不参战’。 很快,#席清音求您回来#话题重新登上热搜第一,久居不下。 他们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挽救,当时是如何歇斯底里的逼席清音退圈,现在就是如何歇斯底里的期盼他快些回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所有人在这个时候才彻底醒悟,席清音不会救他们第二次。 换言之,是他们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 正阳星。 这一觉席清音睡的格外沉,再醒来时昏天黑地,视线里都是一阵模糊。 周身是一个破瓦房。 穿着破布的小孩,拿了一个掰了一半的馒头,心疼的塞到猫咪嘴边。 有大人走近,一把将小孩拎起,骂骂咧咧说:“自己都没得吃了,还喂猫!” 小孩哭嚷着被拎开。 猫咪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沉顿休克已久的大脑才嘎吱嘎吱的重新上发条。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容云景与容天河交锋,他将画作丢出去,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貌似在昏迷之前头顶有什么东西砸落,要不是鱼祸心危难之时推了他一把,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只剩一具猫的尸体了。 内心再三感谢鱼祸心后,猫咪抖了抖腿,从传承之地的衣服中挖出一些华币,默不作声放在原地。 随即一瘸一拐走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猫猫面具里的燃料已经全部消耗完毕,所幸打斗时画的那两幅作品都还完好的躺倒在传承之地中。 将画作拱上黑台子,果不其然,两幅画作的评分都超过了70分,虽然都只是略超一两分,但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现在还缺一幅70分的国画,就可以完全打开黑台子的禁制,没有限制的使用猫猫面具。 席清音没有急着作画,而是先打开星网微博,看看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局势。 no.1:席画师求您回来 no.2:联名道歉书签字活动 no.3:鱼家:拒发战争财 …… no.17:叛军再添洪湖星系 no.18:御画师协会紧急动员声明 三十几个热搜标题从头到尾看下来,他全都看不懂,只能大致知道应该是什么星球沦陷,或者什么地方变成了战区前线,还有不少华币贬值的话题。 登录淘宝店铺,这一次星网界面变得更卡,不断有私信跳出,好几分钟也没有停下来。 “席画师我们知道错了,我真的好害怕,没有御画师,我们不可能战胜的。” “您现在在哪里,求求您快点回来看看我们吧,战争开始了,我们马上就要完了。” “作为一名御画师学员,虽然没有参与过那些曾经抵制您的活动,但联名道歉书还是签字了。我们相信太子殿下,也同样相信着您!一切以您的行动为准!” 席清音看了半天,只觉得这些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迫切的想知道现在的状况,想知道那次战斗的最终结果。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清风霁月:你终于上线了。】 席清音过去给容云景设过特别关注,因此这个时候是第一个看见他的消息。他也不好解释这几天的‘失踪’,只能含糊的询问。 【我有四只手:你还好么?】 【清风霁月: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我有四只手:没有受伤。现在情况如何?】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许久,很长时间以后发过来一个链接,是星网官方发布的声明。 【帝国年历5750年,帝王容天炎仙逝。同年,元帅容天河叛变,成立军团‘浴火’,由正阳星起始发动第一次叛乱。随后辐射至海辰星系、辰鸣星系等十余星系,多处星系领主随之叛变,波及帝国版图1/10之多。】 【战线速报:帝国共8000余名御画师,至今为止共有232人同意参战。大多御画师仍然在观望S级御画师席清音的态度,未来或将强征御画师参战,一切未定。】 看见这些文字,席清音头皮一阵阵发麻。 说起来,这些话他并不陌生,十年前‘战线速报’四个字老是出现在视线中。现在再看,还是记忆犹新。 不过强征御画师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十年前的大战,也没有强征御画师的地步啊。 席清音忍不住眯起眼睛。 当时正阳殿争端内容就是《肥羊政策》,现在如果要选择这条路,岂不是正巧中了容天河的下怀? 这个人可是巴不得让帝国圈养御画师们,迫使容云景自断一臂。 等等…… 猫咪视线上移,投注到刚刚被他下意识忽略掉的那句话上——大多御画师仍然在观望S级御画师席清音的态度。 全然不知道昏迷这几天,自己早就成为了全帝国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无数御画师,近乎直接决定御画师们战时立场。 席清音现在脑子还一阵阵的发懵。 参战……还是不参战? 这真是一个要人老命的问题。 第69章 恋你其十七 猫咪忍不住坐直。 容天河一开始的估计没有错, 他无论如何也会站在容云景同一侧,是永远都招揽不了的那一类人。 他的内心深处自然是偏向于参战的, 怎么说这也是帝国, 是他长大的地方。既然在御画一道上学有所成, 那就有相对应的责任。 但心里这么想, 现实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不能一直原型参战吧, 各种激光武器离子炮的冲击之下,一只猫抱头逃窜,凄惨的藏在各种嘎吱角落里边…… 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就有点让人崩溃。 席清音架上画架,对着一片空白的宣纸出神,半天没有动作。 ** 帝国星。 今天的金疙瘩显然比以前要慌乱许多。 战争开始,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容云景一方面要处理父亲逝世后的丧礼, 另一方面,他还要积极的做战前动员演讲。 现在整个帝国人心惶惶,只有让民众知道皇室依然□□, 依然是人民的强力保护伞, 这样才不会让大局直接垮掉。 女仆长闷闷不乐的给小猫倒食。 炭炭似乎也发觉了气氛不对劲,不再像以前一般安静且高冷,而是不停的喵喵叫,在女仆长的手掌边蹭来蹭去。 女仆长忍不住出声:“殿下要兼顾这么多事情, 做得好人们会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做的不好……哎,他的身体也比以往要虚弱许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 围绕在一旁的姑娘们纷纷沉默。 有心思敏感的已经先一步哭出了声音, 咬牙切齿的骂道:“都怪元帅,不,都怪那个叛乱头子,就是一个杀千刀的大坏蛋!” 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司令官焦急的抱着一沓文件,几乎是跪在容云景面前劝诫。 “殿下,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现今叛军战士虽然不多,但他们那边御画师初步统计600余人,所占领星系也已经超过帝国版图的十分之一。我们这边御画师只有两百多个人,每个军队分配到的御画师只有一两人,有些甚至没有分配到,对于作战实在大大不利!” 有人跟着说:“殿下,现在是时候要发布强征御画师的号令!” 容云景接过文件,眉头紧锁。 良久,他揉了揉额角:“你们应该也清楚不到最后一步,不能强征御画师。” 随行人急迫说:“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 容云景面色依旧沉稳:“谁说的?” 司令官:“……???” 容云景忽然勾唇,将星网的直播界面直接投屏到房间的白色墙壁上。其上有光晕舞动,一黑袍人执笔,下笔不停。 即便是星网最原始的虚拟形象,这个人也拥有着不同的风采,让人一眼就辨识出来。 房间内足足十余人,在最初的愣滞以后忽然不约而同的松下一口气。 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欢快的狂呼:“席画师终于愿意出面了!太好了!” 看着满屋子高兴的人群,容云景微微后仰靠上椅背,目不转睛的看着作画界面。 很快有人注意到太子殿下的专注神情,和旁边人说起悄悄话。 “殿下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一往情深啊。” “您想错了,殿下这次可不是深情。” “哦?这话怎么说?” 回答的人摸了摸手掌中强征御画师的文件,老神在在的摇头。 “等到席画师画完这幅画后表态,那个时候才是殿下口中的‘最后一刻’。到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出我手中的文件是否需要用上了。” ** 同一时刻。 帝国第一御画师协会。 登上御画师会长这个位置一来,林迪从来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焦灼过。 他焦躁的走到会议室窗户边,操控着遥控器偷偷将隔音窗帘打开了一线。光亮瞬间钻了进来,与此同时一同钻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请愿声音。 “并肩作战!并肩作战!” “请号召御画师们,不要再做壁上观了!” “席画师求您原谅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最先开始诬陷您的人,还有传播过不实信息的无良媒体均已查处,您快回头看看我们吧!” “林迪会长请务必给出正面回复!” 窗帘后的林迪一激灵,猛的合上窗帘,险些以为地下的人火眼金睛看见他了。 等待许久的A级御画师们早已按耐不住,纷纷出声抱怨。 “他们搁这里闹什么闹,所有御画师协会高层都已经同意参战,中上等的也在逐步劝说中。再低级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总不能摁着别人的头将他拉到战场上去吧……” “可能觉得席清音不参战,想要我们去劝劝,S级别御画师战力可不是说笑的。” “得了吧,劝什么劝。要我是席清音,我也不想鸟这一群人。什么玩意儿,不需要我的时候个个吃我的瓜,需要我的时候蹦出来了,那我成什么啦,凭什么非得毫无怨言的去保护他们!” 几人越说越激动,只觉得想要吐槽的点多到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林迪适时喝止:“行了,都别说了。” 等会议室里的御画师们逐渐恢复平静,他才无奈开口:“席清音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御画师学院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了。他的责任感比你们想的要强很多。” 听闻这话,众人忍不住看向同一个方向。 会议室投屏同样显示着直播作画的界面,看着那个形影模糊的黑袍人,他们似乎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席清音的清冷模样。 每一次点墨都如同艺术品般,每一次抚平宣纸,都像是能够抚平人们纷乱的心。 他似乎拥有着能让人瞬间平静下来的气场,原本还闹作一团的会议室瞬间变得宁静。 各个站起的御画师重新坐下,甚至还有人同样拿出宣纸,懵懂的开始临摹那幅画作。 ……责任感? 就连说这个词语的林迪也不太确定了,他所熟知的毕竟是十年前,在当时还是学生,没有见过世间险恶的席清音。 在经历过纵火一案、辍学参战、诬陷辱骂后,这个孩子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有担当么? 就像刚刚有人说过的,凭什么席清音就得毫无怨言的保护这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换个立场想想,林迪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更何况年岁比他小很多的席清音呢。 他坐在原位,眼神复杂。 ** 帝国各个地方关注度直接体现在观看直播的人数上,数字后面几个零看的叫人眼花。 鱼宽粉和鱼木槿的私信一直不停,刚开始席清音还以为这两人都是许久不见他,要问的问题有些多。直到被两人夺命连环call以后,他才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笔墨纸砚均准备好,席清音抽空点进私信界面。 鱼木槿还要好一些,再怎么样都维持着翩翩公子的病弱形象,用语依然礼貌且含蓄。鱼宽粉这个头号狂粉在利益面前已经忘却了自我,恨不得钻进屏幕摇晃他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快开限流!直播间人数装不下去了,淘宝也跟着卡顿。我们鱼家这边主操控台说淘宝服务器要崩了,您老赏个脸,快把直播间开限流呀!!!】 这一大段文字席清音是肯定看不懂的。 不过他认识‘限流’这两个字,在后台找了大约几分钟,他轻轻点击限流。 下一秒钟,无数本来摩拳擦掌等待观看画作直播的人懵逼的发现……他们竟然被踢出直播间了! 重新点击时,出现的只有一行字: 【我有四只手直播间已达到最高人数,无法进入。请过一段时间再来看看吧!】 众人:“……”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这么历史性的一刻,他们竟然因为脸太差被踢了出去?! 淘宝直播界面有录屏设施,他们可以在事后寻找录下的视频,再观看一遍。但是这和观看直播的心情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一个是见证历史,另一个,是被历史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很快,热搜标题除了#席清音求您回来#,又添了一个颇为神奇的话题。 ——席清音画到哪里了? 原本在观看直播时,众人一面心急,迫切期盼席清音能够宣布参战,带领一众御画师们共同对敌。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民众犯下的错误太过,得不到对方的原谅。 现在好了,直播间没了。 侥幸留在里头的人不可能再退出直播间,现在的情况就像是那个古地球的著名俗语‘薛定谔的猫’一样。 只要不打开盒子,薛定谔就不知道盒子里的猫到底是死是活。同理,只要进不了直播间,人们就无法得知席清音到底参不参战。 唯一知道的途径,只能是等直播结束后其余人的转述。 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开始不约而同的刷起有关席清音的话题,可是等了又等,好几个小时过去,直播还是没有结束。 更离奇的是,微博上没有任何有关于直播的内容,众人就像同时被人掐住喉咙,拒不提直播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在同一个地点的友人转述都没有,看见画作,他们就好像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席清音画的是什么?他画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画完?他到底参战还是不参战啊! 自浴火军团发动战争后,民众一直消极且避世,很多人甚至逃避般不去看然后资讯,依旧活在只属于自己的伊甸园中。 可是现在,在如此紧要的时刻,他们也坐不住了。 不少人在紧张之余调出过往发过的微博,看着那些曾经得意洋洋的辱骂文字,他们担惊受怕的删了又删,然而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怎么删也删不完。 前有战乱压迫,后有御画师拒参战的威胁,头上吊着直播间这个未知数,眼前是那些过去讥讽席清音的文字,现在好像一个个反了过来,无一例外都在讥讽着过去的无知。 道歉的话语已经说过太多,追悔莫及也不能囊括众人心头的复杂。 在正阳星经历的种种事件逐步披露以后,他们这才知道席清音被陷害的事情由容天河一手造成,而当初那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自己,只不过是没有思考能力的乌合之众而已。 点击限流后,席清音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会造成这么大的舆论影响,他的满心满脑,都只剩下眼前的雪白宣纸。 想要说的话太多,因为不善言辞从来都没有成功的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就用画作去‘说’吧。 在开始作画以前,席清音打上一句话: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公开作画。过往名声自此卸下,以后只是平凡人。】 这是他唯一说的一句话,也是可以隐晦表明立场的一句话。 观看直播的群众一个激灵,不少人立即想要和身旁的朋友分享这句话,可是在话语即将出口的下一秒钟,他们不约而同的静止了。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要隐退?! 第70章 恋你其十八 在这个节骨眼上, 席清音要隐退?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少人瞬间感觉惊恐,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不真实感。 一片歉疚的弹幕中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最后一次公开直播作画是什么意思, 席画师您以后不作画了么?” 相似的问题有很多,只不过这个时候席清音早已关闭的弹幕,闭目养神。 脑子里大致描绘出要画的内容后,他拿起勾线笔, 轻轻蘸墨,在宣纸上点下一点。 帝国所有御画师作画都会有一个明显的阶段性变化, 通常灵感与画风逐渐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而逐步发生变化。 席清音也不例外。 年少不知事时, 他的画作内容就像容云景曾经公开评说过的那样,整个画幅都偏向暖色调,看上去阳光而温暖, 十分治愈。 第二个阶段是身处战场时。 在经历了纵火案与辍学以后,他的画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改变。不仅笔触更加成熟,浪漫的幻想成分也大大减少。 尽管用色依旧是惯用的暖色调,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大不相同。 一直到正阳大殿那场争端中诞生的两幅画作,席清音都可以肯定的说自己依然处于人生的第二个阶段, 画作的精神力波动虽然在稳步上涨,看似有很大提升,实则不然。 从画作内容来说,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情, 就连他这种世间少有的御画天赋都要在第二阶段原地踏步十余年, 更何况其他御画师。 但现在不一样了。 经历了几日前的争端, 席清音宛如得到了一个大升华,他可以明确的说,今天的这场国画直播,就是他正式踏入第三阶段的标志。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激动。 不仅仅是要挑战传承之地评分超过70分的忐忑,更多的是御画一道得到进展的预感。 微微顿住摇晃不止的笔尖,席清音深吸一口气,慢慢描绘出大脑中的蓝图。 即便是漆黑的夜幕里,也能清晰明了的看见星球表面的疮痍。一个尖头飞行器猛扎入地面,炮火渲染开来,残破的驾驶舱露出半个身体。 男人的头向后仰着,半个身子靠在飞行器之外。如果忽略掉周围的残垣断壁,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的面容模糊,席清音并不打算用笔墨大肆渲染外表。仅仅只是通过画中人的身姿和体态,就可以提现独有的庄严、神圣的美感。 席清音直接勾勒出人物雏形和飞行器的模样,再浅浅的用一些工笔颜料点缀,整个用色偏温暖淡然,和画作内容简直背道而驰。 侥幸没有被踢出直播间的人纷纷猜测这幅画的寓意,心情焦虑且不安。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画飞行器坠毁呢。是想比喻战争的残酷? 因为战争残酷……所以席清音不想参战?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众人也顾不上席清音在画什么了,满脑子的规劝话语。 大约一两个小时以后,初步的铺色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席清音有小心翼翼的添了几笔,随机拿起了兼毫毛笔。 比起方才的浅淡色彩,这一次的的野望突出更多。蘸取的颜色十分大胆。 天边的金光。 天际的黄光。 作战器其上闪烁着的火红光彩。 还有男人指尖点缀上的朱砂红。 这些都是饱和度极高的颜色,在黑色环境与夜幕的衬托之下,这些颜色比以往显得更加夺目。 但人们丝毫感觉不出和以往画作相似的柔和,他们只能看见对比之后的惊异。 画作用彩和画作内容的对比。 一个温和岁月,仿佛闲暇午后的一杯热茶,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另一个黑到了骨子里,是战争带来的剥削与残酷,是人们费劲脑力也无法想象出来的悲怆景象。 两者一对比,震撼的视觉效应简直翻倍。 画成搁笔。 席清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幅画作采用的是随笔入画的方式,比起成笔添画方式带给旁观者的震撼感,前者使得作画者本身更加贴近画作。 每每落下一笔,精神力顺着手臂绕到指尖,传递到笔杆,最后落在纸张上。这个过程就像是新生儿在试探新世界一般,忐忑而又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席清音打开弹幕,随意的看了一眼。 直播间人还是很多,其中只有小部分人在讨论这幅绘画作品,大部分人还是在锲而不舍的追问一些问题。 例如原不原谅啊、到底会不会参战啊…… 席清音没有办法正面回复,只能很快的打开星网的检测系统,叼着画作,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测魂器之下。 数字迅速飙升,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的速度。 很快数据定在了一个数字上。 ——157! 精神力波动竟然达到157之高! 按照双倍定论来换算,这幅画怎么说评分也得有70。想到这里,席清音终于心中大定,不知不觉的松下一口气。 他迫不及待的暂时离开星网界面,叼着画作来到黑台子附近。 【任务:评分超过70分以上的国画、素描、油画。】 【奖励:猫猫面具停止燃料消耗。可正常使用。】 画作规整的摆放在黑台子的三个凹槽中,其后薄膜微微颤动了几下,旋即碎裂。 目标完成,新的任务出现。 【任务:评分超过80分以上的国画、油画、素描。】 【奖励:猫猫面具新增隐形功能。注:有弊端!有弊端!有弊端!请传承人谨慎使用!】 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有弊端’这三个字的意思,他已经先一步戴上面具,瞬间就回归了人身的形态。 忐忑的等待了好几分钟,席清音动了动手脚,又试探着歪了歪脖子。 没有任何异常。 有什么弊端呢? 席清音自顾自疑惑了半分钟,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来到星网前,众人又因为他的短暂消失而陷入惊恐,在看到虚拟影像重新出现后,飙升的弹幕数量才稍稍减少。 从天亮喊到天黑,席清音自始至终都在安静作画,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现在画完了,有些话是时候应该说了。 席清音轻轻点了下开麦按钮。 记忆久远的清冽声音响起,明明还是一个青年人,但这声线却莫名涵盖了许多历经世事以后的沧桑。 “许久不见,我是席清音。”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一同陷入狂乱。 “啊啊啊啊男神您终于愿意开口了!” “好想念您的声音,请再多说几句吧。” “席画师,求您回来吧!” 很快,热搜#席画师画到哪里了#话题飙升,作画阶段如同死了一般的话题,现今非常火热。 “席画师画完啦!画的是什么看不懂,但是最新消息,他终于愿意说话了呜呜呜……” 御画师协会,满室人一齐紧张。 林迪猛的端起茶杯,不停喝茶平复自己的心情,手抖个不停。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经历了种种迫害以后,这个孩子还是会一如既往有担当么? 金疙瘩里,司令官们看着手中强征御画师的文件,双手合十在祈祷着什么。他们看向主桌上天资绰约的太子殿下,心情忐忑。 尽管直播间观众有限,但莫名的,全帝国的人都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从旁人口中,或者从微博热搜关注着席清音。 这种关注度席清音以前也曾经感受过。 那还是上一次战役结束时,他凯旋归来,鲜花铺满道路,人民热烈欢迎。 年少轻狂褪去,留下来的都是平静。 沉默了许久,席清音再次开口。 “很多人问我,愿不愿意原谅。” 众人屏息以待。 所有罪孽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们并不奢求席清音能够原谅无知的自己。但现在这个局势,战争来临,就算心中不奢求,他们也抱着类似于‘也许会有奇迹发生’的心在等待。 等待席清音的抉择。 在这样紧迫而又忐忑的氛围下,声筒‘咚’的一声响,星网里的虚拟黑袍形象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白衣身影。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爱白衣啊。就像天上的神使一般,圣洁而又高傲。 这样的席清音,他们当初为什么会不愿意去相信呢? 再度审视自己,众人发现一个惊恐的事实。 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看见名人身败名裂,本能的感觉幸灾乐祸,本能的认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事实是什么,谁又会在意呢? 痛苦、羞愧、自责…… 各式各样的情绪充斥内心,道歉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那个龌龊又肮脏的自己,别说是席清音这样的人物,换位思考一下,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去拯救。 弹幕在一瞬间沉寂,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终于不再强求,已经接近于死心。 另一边。 微博页面已经快要被刷崩了。 “怎么样怎么样!情况如何!啊啊啊我好想知道直播间发生了什么55555” “刚刚听见有人说男神这是最后一次直播作画了,心里好难受,我一直不相信男神艺术造假,可是也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不管怎么说,尊重男神的任何决定!” “席画师到底愿不愿意参战啊,他的号召力不是盖的,我现在人已经到御画师协会了,身边还有不少御画师同僚。只要前辈一下号召,我等立即签下参军协议,自愿参军!” “焦急的等待结果中……” 这一次没有人正面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直播录屏。 如果是录屏的话,这就说明直播已经结束了呀! 帝国人民心惊胆战的看着录屏界面,这个时候的心情就像刚听闻战争讯息时,一阵又一阵的发昏。 他们好像已经看见了结局。 即便如此,还是不甘心的点进视频。 画面中的席清音抬手,轻轻触摸刚刚才完成的这幅国画,众人的视线随之转移到画作上。 男人平静的倒在坠毁的战斗机上,身体已经僵硬,画面却鲜活的好像第一目击现场。 声筒中有清淡的低语声传来。 “如果有一天帝国消亡……” 这声音像是响在众人的耳边,搔的耳膜震震,心脏跟着揪起。 “我一定会死在它消亡之前。” 就好像空中有一个大摆锤,‘咚’的一下子敲击在众人的脑门上,将人砸的晕头转向。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感觉到心悸。 虽然席清音并没有明确的说他愿不愿意原谅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帝国人民,但这句话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如果有一天帝国消亡…… 在所有人都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争时,席清音竟然早就站在了更高的地方,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全帝国多少人有这样的魄力呢? 自我省视后,本来已经积累到胸腔的羞愧在一瞬间喷涌勃发,一鼓作气的冲到脑门处。 这样的席画师,他们当初是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心,才会狠下心去伤害啊! 第71章 恋你其十九 引起骚动后,席清音并没有说太多话, 而是以一个仓促而迅速的方式消失在直播间。 他离开的太快, 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再问些什么, 等反应过他话语里的含义,早就瞧不见直播间里面的白衣人影了。 包括席清音自己,他也没有料想到是这个结果。本来满腔热血, 他甚至准备开个演讲, 鼓动御画师同僚拧成一股绳去参战。 谁知道, 忽如其来的就被踢出了直播间。 踢出淘宝直播间还不止, 淘宝商铺界面也没了,现在连微博都登录不上去。 不是星网出现了问题,就是正阳星的信号有问题。 几番测试与尝试后, 席清音终于确认了这个颇让人无奈的事实——星球因为战争断网了。 从早上光球时间推迟所造成的动乱就可以看出。这么多年, 星网一直都是稳步运行, 很少出过差错。 换句话来说, 即使席清音参战多年, 也很少遇见过它断网的情况。还真是流年不利, 什么缺德事都被他给赶上了。 焦急的折磨了一会星网, 最后席清音还是果断的放弃了。 画作也画了, 最想说的话也说出口了, 剩下的说再多也没有用,他已经尽力了。 带上面具, 来到黑台子面前。 【任务:评分超过80分以上的国画、油画、素描。】 【奖励:猫猫面具新增隐形功能。注:有弊端!有弊端!有弊端!请传承人谨慎使用!】 到达第三阶段后, 席清音的眼界比之前高了许多, 包括识海里头的传承珠。以前是一片蒙蒙黑的状态,现在总算感觉清晰了不少。 以前觉得60分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天坎,但随着时间与阅历的进展,现在他居然都要挑战80分了,这完全是以前的他无法想象的一件事。 不过这个限制……还真是让人迷惑。 叹了一声,席清音退出传承之地。 带着面具的白衣形象实在是太引人瞩目,席清音又变回了猫猫形象,被逼无奈的在正阳星流浪,寻找回去的契机。 星网已断,招揽飞行器是不可能的事。再加上这边战乱纷起,估计也没有飞行器愿意来这么一个危险至极的地方。 猫猫焦急的在废墟中转了一会儿。 所过之处均一片断壁残垣,正阳星本就是落后星球,留守在这边的基本上都是外出务工的贫困人民,走了好一段距离,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正要跳过一个凹陷地界,土地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呻/吟。 猫猫耳尖一动。 这可是他流浪的一小时内遇见的唯一一个人呀! 他立即跨越凹槽,踏着矫健的步子靠近出声地界。 嘿,巧了,是之前掰馒头给他的小孩。 半天没见,小孩脸色比之前见到的要更差,想来这半天应该也没有吃东西。 明明之前留了华币啊,难道现在华币贬值的太厉害,根本买不到食物? 原地蹲着观察了一会儿,见这小孩快要不行了,席清音不敢再多犹豫,快速的从传承之地弄了点之前以防万一储存下的食物。 拿吸管给小孩喂了一点水,他的神智总算清明了许多。眼睛刚一睁开,嘴巴就咬上了地上放着的面包。 战争年代,他顾不上考虑这面包脏不脏、谁给的,亦或是有没有毒。 有吃的就行。 有吃的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吃饱喝足后,小孩终于注意到一旁揣着手手,平静注视自己的某猫。 白色的皮毛油光程亮,看上去是富贵人家养的家猫,又或者主人很爱它,什么好的都紧着先吃,什么贵的都紧着先用。 “你是走丢了吗?” “喵~” “是参加派系会议的大人物不小心丢了你吗?” 派系会议? 应该就是之前正阳大殿有关于《肥羊政策》的那场争斗吧,外面的人都管这个叫派系会议? 挺准确的。 猫咪没法回答,只能又软软的叫了一声。 小孩伸手,脏污的手纸蹲在白色皮毛上方,纠结了没几秒钟,猫咪主动的拱上他的手,亲近的拿尾巴圈住对方。 小孩惊喜的叫了一声。 高兴的摸了好一会,他忽然变得伤感,小声说:“如果你的主人真的是参加派系会议的大人物……他很可能已经死掉了。” 猫咪歪了歪头,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小孩继续伤感:“没关系,我来找吃的养你。” “喵……” 嗯……小孩的妈妈呢? 脑子里刚想到这个问题,小孩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猛的抱起小猫,藏在杂草丛中,吓得浑身都在抖。 “喵?” “嘘!不能出声!”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席清音心中顿时生起了疑惑。 没有过多长时间,这个疑惑就被解开了。 三四个穿着防护服的战士说说笑笑的走过,其中一人还拿着一串女人的长发。 一看见防护服,席清音心里咯噔一下。 是敌非友。 星际战争中,正统的战士军队都会有帝国专治的衣服,像是这种穿防护服或者其他衣服在战场上游走的战士,十有八九是叛军。 离的远看不清楚,但等他们走近了,席清音心里变得比刚刚更慌。 长发上面绑着一个灰色的橡皮筋,因为样式太特殊的原因,席清音记忆犹新,那是小孩母亲的橡皮筋。 换言之……他的母亲凶多吉少。 这还不算完。 另一人手上不断的转着一个小钱袋,在手上一晃一晃,看上去很得意的模样。 这个钱袋更眼熟了。 因为那就是他的钱袋!是之前留给小孩和他母亲的钱袋! 整个事情的经过席清音基本上已经可以脑补出来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会为这个家庭迎来如此大的祸端。 虽然说就算没有钱袋,这对母子会被这几人迫害的可能性依然很大,但席清音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头这一关。 转钱袋的动作,就是对他深深的嘲讽。 几人说说笑笑,拎着女人的头发,像是拿着一把大刷子。观察他们的路线,竟然直接朝着小孩躲藏的草丛而来。 席清音顿觉不妙。 战士的精神力本就比寻常人要厉害许多。观察力也比平凡人高出好几倍,想要发现身旁藏着的一个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这下子该怎么办?! 别说他现在是猫的形态,就算是变成了人也没什么用呀。 御画师在战场上从来都是弱鸡,比普通人还要弱上一线的那种。可能连离子武器都举不起来,更别提打仗了。 再说了,面具的形态早已经被各地人士观摩过,要是以人形出现,被认出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轻则交于容天河做人质,重则就地处决! 脑子一转,席清音就迅速的分析好利弊与后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哪里还敢变成人形,只得试图挣扎,逃离小孩的怀抱。 不管怎么说,先自保再救人。 也不知道因为太紧张的缘故,还是因为害怕猫咪会到处乱跑惊扰战士们,小孩将他搂的紧紧的,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猫咪挣扎了好一会,最后顿住,无奈的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一把将小孩揪出。 连带着,他也被一起揪了出去。 “竟然还有一只猫!” 三四人围成一个圈,将小孩围在中间,推推嚷嚷嬉笑不止。 小孩倒在地上,承受着如雨点般的拳头,一直将猫圈在怀中。 即使看见了母亲的头发,即使身体再痛,他也紧紧咬住牙,不肯掉一滴眼泪。 在敌人面前流露怯弱,会让敌人更加兴奋,从而受到更可怕的虐待。这是所有经历过贫困与低贱生活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踢打了一会儿,也许是看见被虐待对象一声不吭,战士们顿觉无趣。 “杀了吧。” “嗯嗯。” 另外几人纷纷点头。 “猫呢?” “也杀了。做成猫肉火锅吃。” “嗯嗯!” 这一次的点头掺和了几分兴奋之色。 众人眼中流露垂涎,不断吞咽口水。 猫咪整个一激灵,这个时候小孩也知道不能死死抱着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猫投掷出去,歇斯底里大喊。 “快跑!!!” 猫咪摔了个跟头,茫然的起身。 小孩不剩多少力气,压根就没能将他丢出多远。战士们几步路就靠近了。 正当无计可施时,空中忽然传来战斗机的轰鸣声。 战斗机可不同于飞行器,从帝星到正阳星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是搭乘普通飞行器,起码需要两天才能到。但如果是搭乘战时才会动用到的战斗机,几个小时就行了。 与此同时,天上的战斗机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战士水准,看上去很高阶。 地下的几人一惊,眼见着战斗机要朝着这边降落,骂骂咧咧狠狠踢了猫咪一脚,迅速逃离现场。 猫咪被踢的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凄惨的躺在地上,咬牙在心里记住了这几人的长相。 本来斗争后就体虚,一整天奔逃直到深夜,席清音只觉得自己快要原地昏厥了。 眼神朦胧之间,只看见一双包裹在黑色军裤里的大长腿,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最后顿在面前。 然后是一片黑暗。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心疼的埋怨:“跑,继续跑,这就是乱跑的下场。” 猫咪:“……” 忽然猜出了这人是谁呢…… ** 席清音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小猫的形态。 入眼所及是熟悉的金疙瘩的装潢,果然是容云景寻回了他。他的脖子上被人套上了一个围脖形状的东西,怎么甩都甩不开。 实不相瞒,席清音确实感觉到一瞬间的惊恐。 听说绝育的猫猫都会带上围脖,目的是防止猫咪舔/舐切口,造成感染……操!该不会是容云景发现他多次逃窜,终于忍不住把他绝育了吧?! 猫咪紧张兮兮的扒了扒肚子,无论怎么低脑袋,视线都被围脖阻拦住。 他猛的窜出窝,正急着找镜子时,后颈的皮忽然被人提起,抱入怀中。 “不要乱动哦猫猫,殿下说你的后脚被踩伤了,要养个几天才能恢复。” 啊,还好还好,幸亏不是绝育了。 等等……小孩竟然也在金疙瘩里! 他已经换上了新衣服。脱离了贫苦的战乱地界,他看起来模样清秀,除了比寻常十岁的孩子要瘦弱些许,其余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猫咪细细打量小孩的期间,小孩也抱着小猫,快速的朝着某个地方小跑。 等到了某个精铁门前,他忽然停下脚步。 女仆长惊喜的看向猫咪,兴奋的朝他挥手,唤他过去。 如此小孩才不迟疑,快步走近。 “姐姐,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会不会把事情搞砸呀。” 猫咪担忧的抬眸。 需要被照顾的人? 金疙瘩里符合这个说法的,貌似只有那一个人了吧…… 女仆长细细叮嘱说:“殿下吩咐你来照顾小姐,一方面是给你找件事做。另一方面,他的原意不是要你去照顾小姐起居,是想你逗她开心。” 小孩:“嗯嗯!” 女仆长说:“小姐自从意识清醒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愿意和人讲话。你今天呀,如果能逗她说话,这个就给你吃!” 她掏出一个糖,笑的眯眯眼。 小孩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两人交谈之时,全然没有注意到猫咪看向精铁门的复杂眼神。 咔哒哒—— 精铁门吱吱叫的打开。 坐在窗帘里的女人咳嗽好几声,冷漠的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每一次有人进来,鱼养年说的都是这句话,包括面对鱼木槿和鱼祸心时也没有任何区别。 她像是造了一个铜墙铁壁,将自己锁在了里头,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女仆长已经习惯了,就像没听到似,迅速的将小孩推到身前:“小姐,给您介绍一个人——” 鱼养年疲倦的抬眼,随意的扫过来,视线却猛的顿住,顿在男孩手中怀抱的猫咪上。 第72章 恋你其二十 鱼养年疲倦的抬眼, 随意的扫过来,视线却猛的顿住, 顿在男孩手中怀抱的猫咪上。 席清音当即浑身一颤。 同鱼养年相交十余载,要是被对方认出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 猫咪猛的抬起头, 湛蓝竖瞳一眨不眨的盯紧病床上的女人,眼神流露着一种名为期盼的光亮。 然而他所期待旧友重逢的感人场面并没有出现, 鱼养年只是略疑惑的瞥了男孩怀抱一眼, 很快就平静的挪开视线。 “请都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人。” 她再一次重复。 男孩正捉襟见肘时, 门侧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温润笑音:“不愧是生情,疗效堪称立竿见影。总算不辜负我答应他的。” 宫殿的主人都已经来了,鱼养年还是意识滞后的模样,很长时间才有反应。 “太子殿下……答应谁?” “自然是席画师。” 话音刚落下,容云景已经走进门。 他似乎刚从外边回来, 风尘仆仆的模样。即便很疲惫, 但一看见男孩手中的小白猫, 他的眼尾顿时弯了弯, 走近蹲下。 近处忽然出现一张帅脸,猫咪猛的愣神,赶忙缩着脖子往男孩怀里钻。 容云景抿唇, 委屈说:“出门一趟,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这样的小没良心,送给席画师是不是会拉低我在席画师心中的光伟形象?” 猫咪动作一顿, 凉凉的看他一眼。 本身就没什么光伟形象,谈何拉低。 容云景丝毫未觉。 他那句话本身是问话,明明屋子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最后鱼养年还是忍不住出声说:“阿音不养猫。他也不收陌生人的礼物。” 猫咪煞有其事点头。 容云景说:“我和他可不是‘陌生人’的关系。” 猫咪点头动作一顿,咬牙切齿抬头。 “喵喵喵!” 当面面红耳赤,背后竟然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其心昭然若揭! 果然,这句话刚落,鱼养年眼中的平静也终于被打破。 阿音没有亲自照顾她,说不定是有什么走不开的事情。这个时候如果要选择一个人托付,必定是阿音极其信任的存在。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多了几分信任。 容云景却不解释,而是转换话题说:“我有一个疑惑,想要问问您。” 鱼养年起身,端正的坐于室内沙发上。容云景坐在他的对面。 其余人极有眼色的一一退出房间,小男孩也将怀中的猫放下,跟着退出。 小猫后脚一蹬,老神在在坐在两人中间。 容云景说:“想问问您,消失的那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鱼养年说:“我不确定您是值得信任的。” 容云景说:“那就讲您可以讲的。或许……和我的二叔有关?” 鱼养年说:“他关了我十年。” 容云景歉疚说:“对不起。” 鱼养年摇头说:“你没有必要替他道歉。他关了我十年,却也没有苛待过我。只是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 猫咪喵喵叫着,在鱼养年面前不停绕圈,有安慰的含义。 容云景说:“音音平时不粘人的。” 鱼养年疑惑:“音音?” 容云景说:“小猫的名字。” 鱼养年迟疑说:“小猫的名字叫音音?” 她看着容云景的眼神瞬间带有深意。 后者面色不变,说:“如果二叔没有苛待过您,那您身上的这些伤……不太合理。” 小猫抬眸,眼神同样疑惑。 之前在正阳星起冲突时,容天河就说过是鱼养年自己逃走的,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他也很惊讶。虽然席清音心中对容天河的人品抱有疑虑,可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也算是摸清了一些状况。 容天河这个人吧,说好听点叫敢作敢当,说难听了就叫脸皮奇厚。事情拆穿后不会辩驳,只会疯狂的给别人洗脑,在别人身上找过错。 他说鱼养年不是被故意扔到黑市竞拍会的,那十有八/九就真的不是故意的。 果然,鱼养年很快证实了猜想。 她扶着剧痛的额头,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那天我正常用完餐,早早睡下,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转换了地方。我意识到我应该是被人转移走了,因为元帅十年都没有对我动过刑法,没道理忽然就……” 容云景适时说:“有第三方势力插手。” 两人忽然对视,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一丝凝重。 猫猫端坐其中,同样心事重重。 这个第三方势力简直是将鱼养年打包好,直接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超出控制。 沉重了一会儿,席清音开始自我安慰:不管这个第三方势力是谁,至少从目前看来,是在帮他们。这就够了。 时间一晃而过。 十五天后,鱼养年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各种珍贵药物堆着,想好不起来也难。 这些天一直是战场带回来的小男孩在逗她开心。日子过去,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还有认小男孩做干弟弟,起了个名字。 “豆腐!”女仆大叫。 猫咪呼噜噜的声音一顿,猛的起身。 女仆继续:“你们谁看见了豆腐,这个孩子真的是皮死了,又给炭炭化妆!” 猫咪不感兴趣的趴回原地。 啊……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呀,他还以为今天的口粮是豆腐呢。 不过给炭炭化妆……现在的化妆水平可真发达。那么一张小煤炭黑脸,真的能化出颜色么。 今天是注定紧张的一天,全国民都在共同关注着。 在战争打响将近一月之中,席清音的画作一直以匿名的形式投入战场,充做支持。各地御画师也纷纷崛起,有条不紊的加入战争。 局势渐渐向着好的一面转换之时,战场上却传来一个让人手足无措的消息。 宿愿星一役,鱼木槿被俘获,充作人质。 后线坐镇的鱼祸心鱼鱼养年纷纷忍受不住,前者携带大量战资,火速奔赴地蓝星。后者在为难之际扛起家族管理的重担,肃清旁系人员,还主动出面请求神隐的席清音。 消息不知道被谁给传了出去。 民众本身就对席清音怀有千分万分的愧疚,后者一直在御画送往战场,他们也不敢腆着脸让对方直接冒着生命危险参战。 但关注度还是有的。 苗原原像往常每一天一样登录星网。 学校停课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她又没那个天资去做御画师、战士,平日也只能看看新闻了解战时动态。 “噗!!!” 一打开热搜,她嘴里含着的饮料一口喷出。 闺蜜立即靠来,好奇问:“怎么啦怎么啦?!” 苗原原眼神呆滞说:“你男神终于要参战了。” 闺蜜愣了一下,说:“我不就席画师一个男神么,还有哪个男神。” 苗原原悲愤:“就是他!” 闺蜜皱眉:“男神早就参战了呀。” 苗原原说:“不是在后方画画的意思,是……哎呀,说不清楚,你自己看他微博吧!” 闺蜜紧紧咬牙,焦急的打开‘我有四只手’的微博界面,上头光秃秃一片。 她迷惑的看向苗原原,愣了一下后,像是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什么,惊讶的退出‘我有四只手’微博界面,点入关注列表里蒙尘许久的‘席清音’。 上一条微博发布时间还是两年前…… 【席清音V:新画《偶然发现的一天》,开售时间明早8:00。】 再往前翻。 【席清音V:新画《德鲁纳酒店》,开售时间明早8:00。】 【席清音V:新画《轮到你了》,开售时间明早8:00。】 …… 【席清音V:新画《xxx》,开售时间明早8:00。】 所有微博都是画作开售信息,更像是商业微博,不是私人管理的那种。 但最后一条不一样。 最后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显示在二十分钟以前。时间虽然不长,但这条微博的转发数和评论已经过了千万,飞速逼近亿。 内容很简单,一如既往的简洁。 【席清音V:宿愿星见。】 只有四个字,单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这四个字一旦被赋予席清音的前缀,那么给人带来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 宿愿星在十年之前的战役中就是主战场,现在战争再起,物是人非。因为地界特殊的缘故,平息纷争还未恢复过来的美丽星球,竟然再一次陷入危机。 闺蜜慌张的捧脸:“啊啊啊啊怎么办,男神那么柔弱金贵,怎么能去前线呀!” 苗原原点开评论区,稀奇的笑说:“他这个微博没有指名道姓,底下就有好多人艾特各行各业大佬的耶,我也来艾特一个吧。” 闺蜜急得两眼发晕,仿佛分裂成为两个人,自己和自己对话。 “御画师就在后方坐镇不行吗,怎么可以让男神上去啊啊啊……没事没事,不要瞎担心啦,男神那种咖位,到时候肯定分配很多人去保护的……不对,他那种咖位面对的危险也要多很多倍呀呜呜呜!” 崩溃了好一会,见苗原原没有什么反应,闺蜜气愤说:“我都快急哭了,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 苗原原淡定说:“别急,我帮你艾特了能保护你男神的人。” 闺蜜好奇的凑上去。 只见评论区一片@xxx中,夹杂着自家闺蜜的一条:@容云景。 “……” ** 几小时后。 容云景乘坐飞行器,目的为宿愿星。同行之人还有救弟心切的鱼祸心,以及吵吵嚷嚷说自己弃画从武终于有用处的陶笑笑。 等他们走后不久,金疙瘩的女仆们对于一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那就是猫咪又消失了。 宿愿星地处特殊,是很多大型星系的中转站,如果占领了这里,就可以阻断敌军的战资运送,甚至可以直接在其余战场熬死敌军。 以往这里有许多交通线路,但现在,所有线路均已停运,唯有一条线路还坚挺着。 席清音戴着面具,身旁不时有人结伴而行,经过他的时候都含着戒备意味的看一眼。 前方是一个卡关口,貌似只有帝国亲发的通行令牌才可以进入。 他动了动脚步,试图随着百人商队蒙混过关,谁知道走了没几米,立即被人识别出。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圆脸的小商贩说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大叫:“我们队混进来一个生脸!” 立即有人围了过来,众人像是轰小鸡一样,几人推推搡搡的就将他推远了。 席清音:“……” 无法,他只得待在原地,继续等待时机。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也许因为战争年代,各地商队似乎比以往要森严万倍,根本就是铜墙铁壁,让人无缝偷入。 不甘心的又等了一会,席清音终于忍不住了,心中轻叹。 难不成真的要拿出那个东西么? 正要将小贝壳取出,前方忽然起来一阵骚动。 席清音一愣,抬眼看去。 只见面前就像是有丧尸军团来袭一般,所有人都一边大声尖叫着,一边惊恐的超这个方向狂奔。 有人边跑边对光杆杵着的席清音大喊:“别挡路!!!” 席清音:“……?” 他的步子下意识往左边挪了一下,顿了顿,又转身朝着右边走。 ……无论往哪边走都会被撞到呀! 这种时刻席清音倒是期待传承之地的下一层奖励了。要是面具能消隐掉的话,恐怕他早就毫不费力的进入通道,现在估计已经在宿愿星里面了吧。 第一波人潮奔过,带起纷扬尘土。 很快,第二波第三波狂奔而来。 席清音努力回避着,肩膀忽然被人拽了下。 是之前的圆脸小商贩,他焦急说:“啊,你是刚刚到……不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跑,想要被人踩死呀!” 席清音赶紧问:“通道处怎么了?” 圆脸小商贩急着走,这个时候又被席清音拉的严严实实,只得简短解释说:“有一个商队里边混入了奸细,还是个A级战士。过关的时候被认了出来,现在那些人已经打起来啦!” 席清音说:“那你们跑什么?” 圆脸小商贩似乎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提问,见席清音是独身一人前来,顿时了然说:“你又是被哪个营销号撺掇,脑子一热就跑来这边想参战的吧?” 席清音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圆脸小商贩又像是过来人一样摇头叹息。 “年轻人,这个你就不懂了。前线战场有御画师大人和英勇的战士们,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要为帝国出力还是来运送战资吧,别成天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诶诶,你干嘛去呀?” 圆脸小商贩焦急的搓手,一看见席清音背影已经逆行走远了,他急的大叫:“别去送死啊!还得浪费人力保护你!” 席清音没有回头,很快隐入人潮。 圆脸小商贩伸着脑袋看了会,最后只得无奈摇头:“不听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席清音逆行跑了一段时间,被满面黄沙呛得睁不开眼睛。 幸亏还有个面具挡着,要不然他可能就灰头土脸,苦心营造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等跑到战士间,他踮起脚尖,只得从夹缝里看见包围圈里面的情况。 一个身穿金甲的壮汉正保持着防护姿势,双臂高举到额头,被动的承受打击。包围圈另一个焦点看起来神秘很多,他将口鼻掩盖住,手里的激光武器就没有停止过发亮。 最为恐怖的,他的身上还绑着一圈自/爆装置。一副稍有不顺心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的模样,这还有哪个人敢轻易近身呀。 身旁人担忧的交谈声入耳。 “雷大人才刚提升到A级别战士,境界上就比那个狗贼弱了几个层次。他一个人肯定不行的,要么我们围上去,大不了一起打!” “你疯啦?A级别战士之间的斗争,咱这些C级,D级的不是上赶着去添乱么!” “哎呀,那可怎么办呀……” 再看包围圈内。 ……什么雷大人,那不是以前战场上的下属雷咚吗。记得之前他被全网黑的时候,雷咚还是少数几个在微博替他说话的呢。 既然如此,更不能坐视不理。 雷咚依然采取防护姿势,但另一只手伸入自己的口袋中,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猛然拽出一个椭圆形装置。 “啊!”群众纷纷惊呼。 席清音迅速扯了扯身前人:“劳驾问一下,那个椭圆形是什么?” 身前人头也不回说:“是封/锁装置,启动了就可以套住想抓的人。被抓的一动不能动,更别说自/爆了。” 席清音说:“那为什么不启动?” 身前人:“雷大人已经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你以为这玩意是想启动就可以启动的么?” 席清音说:“在场没有御画师?” “是啊,没有没有没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没有上过战场吗!” 身前人不耐烦回头大吼,一看见席清音包裹严严实实的身体,以及脸上几乎盖住大半张脸的黑金面具。他迟疑的看了看汉奸,又看了看眼前装束极其相似的席清音。 席清音:“……” 他上过战场啊,但那是十年前的战场了。这么长时间武器更新换代,他当年见到的新型武器早就被淘汰掉了。 没有想太多,席清音扒拉开面前的人群,毫不犹豫的朝着对战地走去。 “诶诶,谁在推我?” “艹,踩我干嘛!” “那边危险呀,不要过去!” 劝阻与各式各样的猜测纷至沓来,但席清音已经习惯了去忽视旁人的目光。 他毫不犹豫的迈着步子。 雷咚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变,艰难的扭头说:“小兄弟,别靠近了!” 小兄弟? 席清音左看右看,最后确定了雷咚这三个字确实是对着他叫出来的。 好样的。 席清音将手伸向贝壳。 已经跑到很远的圆脸小商贩噗嗤噗嗤的撑着膝盖狂喘气。跑到更高的地方,总算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小伙伴见到他,终于放下心说:“你怎么跑的这么慢,咱不是一起开溜的么!” 圆脸小商贩气鼓鼓说:“别提了,半路遇见一个戴面具的神经病,非得给我扯一些七七八八的。穿着一身黑袍子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满腔热血跑到战场上送人头的,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了……” 小伙伴说话语气夹杂着一丝怪异:“你说的那个神经病……是不是还是长发?” 圆脸小商贩吐槽话语一顿,惊讶的抬起脸:“你怎么知道?!” 小伙伴不忍直视的指了指交战处。圆脸小商贩疑惑的歪脑袋看去。 只见雷咚与内奸依然打作一团。一切和逃窜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旁边却多了一个动作颇为清冷自持的身影。 那人正从小贝壳中,掏出一幅、两幅、三幅……操!平日里是稀罕物件的画作,怎么到了这个人手里,像是倒豆子一样倒也倒不完啊! 第73章 恋你其二十一 随着时间的消逝, 越来越多的人也像小商贩一样,觉得场上多出来的那人颇为眼熟。 等席清音助雷咚擒拿住内奸A级战士以后, 商贩们这才一拍大腿:难怪眼熟,刚刚这人想要混入他们商队来着! 本来还怀疑席清音是浴火军团的人,经过这么一个小事件, 哪里还有什么怀疑呀。想想也是,哪有浴火军团的人那么好心, 竟然替他们抓到同阵营的A级战士。 附近还有不少非商贩的行人, 见大家都是一样的表情,遂觉困惑:“你们都认识忽然出现的那位大人吗?” 有人哈哈大笑:“什么大人啊。那位连通行证都没有, 只能到处钻空子。要我说啊,估计那些珍贵的画作可能都是他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也不一定是他自己画的。” 行人纷纷点头:“啊,原来是这样。” 跟着感叹了一下,可是很快, 大家就发现事情有些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将莫名暴露的A级战士压走后, 雷咚一步一步, 缓慢的走到席清音身前。 其余人离得远, 看不清画作的内容,只能从画作上波澜壮阔的精神力波动判断出这些画都不简单,应当是名品。 但雷咚不一样。 他是靠的最近的, 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画作右下方的印章落款。 ——席清音。 嘴唇蠕动间念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咚’的一声,雷咚单膝跪地。 一瞬间, 全场哗然。 天啊,这可是年纪轻轻就光荣摘取A级战士光环的雷大人啊! 这可是在场无数战士都钦佩万分的对象,更是无数学生们的毕生追逐目标。 这样伟大的存在,这样不可触及的大人物,现在正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下跪。 头颅抬起,雷咚的视线火热而钦慕。 席清音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压低声音道:“起来。” 雷咚摇头,眼眶湿润说:“队长,果然您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责任。我就知道,战争打响的那一刻,我们终有一天会在战场上相见,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席清音依然是那句话:“起来再说。” 他的眼神向侧方偏移了一瞬,雷咚也跟随他视线方向看去。 只见周围围了整整一大圈子人,此时表情是一个赛一个的怪异,个个捂着嘴巴,迟疑的看着他们两人。 他们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忽然出现扭转战局的这人,到底是谁? 雷咚:“……”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愧疚的低头。 “抱歉,队长。我知道您并不喜欢这种场面,是我考虑不周。” 说完,他尽量自然的站起身。 席清音叹气:“我已经不是你的队长了,以后这个称呼还是趁早改了吧。” “队长?!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雷咚面色一白,惶恐的又要跪下。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气声音。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席清音赶紧伸手拦他,说:“今时不同往日,上一次参战代表官方,这一次仅仅代表我自己。” 雷咚面色一顿,瞬间懂了。 上一次战役,席清音被帝国亲点参战,作为全体御画师副领队谋略战局。 战役中更是分配了好几个战士小队,还有个别A级别战士随身保护,雷咚就是当时保护他的小队成员之一。 就像称呼元帅是将军,称呼太子是殿下一般。那些战士当时统一称呼席清音为队长。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 现在的席清音早就不是领队,更别提称呼他为队长了。 雷咚的表情顿时变得悲伤与无措,特别是在得知席清音没有通行令牌无法进入通道时,他脸上的神情更是从悲伤直接转化为气愤。 雷咚:“队长这么厉害,凭什么不能拿到参战令牌!太子殿下太过分了。” 席清音淡定:“是我自己没去报名参战。” 雷咚不放弃:“……队长这么厉害,帝国应该主动求着您来帮助大家度过难关。通行令牌这种东西怎么能是您自己去拿呢,还不眼巴巴赶着送上门来!” 席清音:“他们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雷咚垂死挣扎:“那也应该发邮件……” 席清音:“发了。” “……” 雷咚终于放弃贬低帝国,他差使人斥退周围围观人群,又嘚吧嘚吧的跑过来。 “队长,直播后这段时间您都在做什么呀?听人说您的画源源不断的送往战场,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您身处在哪个地方诶。我看网上不少人说哪里都没有,您肯定是一个人偷偷跑到战场上来了。” 席清音:“之前不在战场。” 雷咚:“是啊,原来今天才来!网友之前一直猜你在哪个战区呢,真可惜,看来都是白猜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清音默然无言。 大众恐怕猜破脑袋都猜不出来,堂堂S级御画师竟然会变成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龟缩于别人家里偷的余生吧…… 想想还真有点可怜,席清音都忍不住为自己拘了一把辛酸泪。 有雷咚引路,总算通过通道。 在战斗机即将进入虫洞时,席清音抬起客房窗前细纱,最后看了一眼舱外。 帝星就在视野范围内,小小的一个。 从另一个星球上看,它绿油油的,透露着一股子生机勃勃之感。那上边,正生活着无数同胞,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战斗机很快就被虫洞吞噬,在一阵剧烈的波动之后,舱室重新回复平静。 再看窗外,已然是一片黑暗。 等到了宿愿星,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观赏位置,去看他保护了半辈子的那颗星球了呢。 席清音将晃倒的水杯拾起,放置在门把手上。一旦有人推门而入,杯子就会一下子砸落在地,玻璃破碎的声音也会瞬间惊醒他。 不是不相信雷咚,也许是战时记忆的重新唤起,席清音很难在同人共处一地的情况下,不设防的安然入睡。 要是有什么防护措施,会好很多。 去传承之地画了半夜的画,再回到战斗机的客房里,杯子果然还在原位。 席清音这才放下心,钻入被窝。 不一会儿被子下就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也格外沉。 醒过来的时候飞行器正在剧烈颠簸,席清音迅速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拿下把手上的杯子,推门而出。 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忙,也许是雷咚已经打过招呼的原因,他们见到席清音都是深深鞠躬,面色憧憬与钦佩。 席清音面色不变。 难道这些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就像知道他脑子里想法一般,雷咚神出鬼没的从侧面蹦出,说:“队长,我可没和他们说你是谁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上迎面走来一群身着军服的小战士。 几个小战士害羞的推来推去,最后一人被推的急窜两步,站定在席清音面前。他看上去年岁还不过20,但身量已经极高,比席清音都要高上小半个头。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脸庞烧的通红,紧张兮兮的将手中的光脑腕表揉来揉去,最后视死如归般猛的伸出手。 “席画师,请问我可以和您合照吗!” 一个疑问句用陈述句的口气说出来,看上去不像是要求合照,反倒是像在喊口令。 席清音笑了一声,轻声咳嗽压下笑意,说:“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几人目光一致,齐齐看向雷咚。 后者吓惨了,下意识快速摇头解释:“队长,我真的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您的事情!” 见席清音好像是误会了,小战士们赶紧七嘴八舌的解释。 “没有没有!我们是自己猜出来的!” “因为雷大人叫您队长,大人的队长可不多,再对比一下身形和气质,很快就猜出来了。” “重点是面具呀!现在大家都知道席画师您戴着面具,遇见戴面具的人下意识都会多看、多留意两眼的。说不准就遇见自己男神……” 最后说话的战士嘴巴一闭,满脸肉眼可见的懊悔。 平时‘男神’、‘男神’的叫习惯了,这怎么当着人家的面也叫出这样的称呼呢? 席清音声音一如既往冷冽:“合照不行。” 男孩们纷纷低下头,垂头丧气。 “但可以签名。” “……?!” 男孩们瞬间抬头,眼睛炯炯有神。 席清音亲和的取过众人的星网,一一签名,还在一侧画上可爱的简笔画。 男孩们围观,嘴里不断发出赞叹声音。等席清音画完了,他们一个个捧过星网上的简笔画,像是接过了什么稀世珍宝。 比起精神力支撑,这些简笔画更大的作用应当是精神支柱才对。他所带给人们的精神力量远非精神力数据可以衡量。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 雷咚看不下去,从人群中救出席清音,说:“队长,飞船马上要降落了。您快先回房间准备一下吧!” 方才的颠簸就是飞船因为即将降落。席清音轻轻点头,很快转身往房间走。 等他走出视线范围,年纪不大的战士们持续的兴奋与激动。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席画师,一生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啊!以后可能永远接触不到了! 一想到这点,大家心情又开始低落。 有人好奇看向雷咚,大着胆子问:“大人,听说您以前有保护过席画师。我还以为席画师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以为。但今天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席画师人真的很好啊。” “席画师的外表看起来就生人勿近,要不是咱们抱团来,我一个人肯定是不敢靠近他的。” “虽然没有合照,但竟然给我们每个人都画了简笔画。简直是太善良了。” 七嘴八舌中,雷咚笑着摇头:“不善良的人又怎么会自愿参战。” 又有人好奇问:“大人,当初席画师的那件事……额,就是被诬陷的事情。很少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您为什么会站出来?” 雷咚想了想,说:“他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围着的一圈人纷纷点头。 也是,那可是席清音啊。 无论是外貌、身形、气质、天资……从各个角度看,席清音都带着一股子清冷圣洁的意味。他看起来就像一汪清泉,清澈的不像话。 做出那种事……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大约半小时以后,战斗机安全降落于宿愿星。 席清音脚尖刚踏上出舱边缘,四面八方立即有不少伸过来的手。 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席画师,我来扶您下去吧!” “我来我来!” “都别挤,小心伤着席画师。” 场面嘈杂万分。 席清音面不改色向前一步,一跃而下,飞行器上头立即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惊叫。 这些在战场上临危不惧的战士们,此时一个个惊慌的探头向下看。待看清席清音完好无损的站立在草地上,他们方才松下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目瞪口呆。 不是说御画师各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随便摔下就能摔出事么。这可是将近十米高空呀,为什么席清音跳下去一点事情也没有?! 雷咚好笑的经过。 “行了,别到处丢脸了。席画师可不是普通的御画师,他可比你们想象的都要厉害许多。” 战士们纷纷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依次下战斗机,以一种更加崇拜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绿草中站着清冷身形,长发随风动。 席清音环顾四周,只觉得宿愿星的环境让人十分熟悉。就像一种回归,置身于此的一瞬间,许多记忆深处的东西也随之回归。 天上满是艳红色,草地在红光的照耀下似乎都染上一股子血腥气味。 十年前宿愿星是无数人拼杀的地方,十年后这里依然是死别之地。 “您来过这里?” 雷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席清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雷咚:“……?” 席清音:“我去过很多地方。” 在十年前,他走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场,多的自己也数不清。原本他是不记得这里的,怪就怪在那只傻里傻气的金孔雀。 有一次误入容云景的秘密天地,不慎瞧到了容云景最记忆深刻的画面。似乎是他身受重伤躺在草地里,奄奄一息时被人所救。 那个‘人’,就是他。 很可惜席清音记不清这件事了。 对于十几年前行尸走肉的自己来说,在战场上抱回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这似乎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同样的地方……还能再次遇到金孔雀么? 心中正感慨连连时,四周的年轻战士们忽然举起武器,‘唰唰唰’的靠近席清音,将他围在了中间。速度十分快,训练有素。 席清音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地面忽然猛的震动。他摇晃了下身子,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抬头向上看去。 一看之下,席清音心中‘咯噔’一声。 不是吧,走来就玩的这么大?! 刚刚被火红色的天空阻碍了视线,导致席清音都没有发现空气中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保护罩光膜。 在炮火连天的轰击之下,这层透明保护光膜早已经摇摇欲坠。 雷咚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说:“这里是联通各星球的交通枢纽,飞行器降落的地方更是通道出口。战资一抓一大把,能打的一个也没有。浴火军团选这里偷袭,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恰巧,通道后又来了百余商人。 这些人个个衣衫破烂,看上去刚经历了不少折磨,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刚出通道,不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边竟然也在打!” 有人立即问道:“什么叫‘也’在打,还有哪里在打?” “哎哟喂,还能是哪里呀,肯定是通道的另一头啊。你们走后不久,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很多浴火军团的人,一下子就将那里占领了。我们好不容易突出重围,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谁知道这边竟然也……” 商人们紧紧抱住物资,满脸绝望。 席清音没有加入众人的谈话,只是不断的抬眼观察四周。 后路虽然被断了,但这边似乎不是为他们而设下的埋伏。早在他们过来之前,这儿的争斗应当就已经持续了很久。 久到此地战士们精神力匮乏,最上头的精神力遮罩都难以维持。 雷咚上前一步,战士们自觉闭嘴。 商贩们瞧见战士们闭嘴,纷纷吓了一跳,也跟着闭嘴,茫然作倾听状。 “前方有争斗发生,各部门战士各就各位,随我一齐加入战场!” “是!!!” 刚刚还和商贩嘻嘻哈哈的战士们一瞬间进入状态,背脊挺的笔直。之前第一个冲上来的要合照的年轻战士将耳朵贴在地上,认真听了一会忽然站起,遥遥的指着一个方向。 “在那边!” 就像狂风扫落叶一般,战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朝那个方向狂奔。 一阵风刮过。 “……” 席清音在风中独自美好。 坠在队伍最后方的战士小跑着倒退,红着脸,怎么地也不敢看席清音的眼睛。 半晌,和蚊子哼一样开口:“雷大人说让我带您去战队中间,那里最安全。” 席清音点头,正要抬脚走,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线:“那我们呢?” 商贩坐在装满枪粮弹药的,又茫然的重复了一遍:“那我们呢?” 战士头都没回说:“你们站着别动就行。” “诶诶?不是啊,我是想问谁来保护我们呀!等等别走啊啊啊啊!” 叫声被风带偏,身影已经远去。 ** 这场战役已经持续了太久。 指挥官卸下周身防护遮罩,拿起武器就要上前。紧急之下被下属拦住。 “大人,不可以!” 指挥官满脸灰败:“保护通道的防护遮罩都要被破了,我愧对帝国,愧对太子殿下!现在我要上场一博,就算是死也比在这里窝囊着好!” 下属们神情悲怆,慢慢向后退。 站定,敬礼。 前方道路畅通无阻,指挥官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注入手中的狙击激光武器。 击亡对方指挥官,这是最划算的交易。 根据作战部的数据统计,再来四次攻击,保护光罩就要被破除了。现在最合适的攻击时机就是在最后一次——敌人最松懈之时。 “轰!” 所有人一起倒数着:三。 “轰!!” 门外闯进一高个子战士,他激动万分大吼:“大人,通道另一边来了支援部队!还有商贩带来的物资!” 指挥官说:“支援部队有多少个A级?” 高个子战士声调降低:“虽然只有一个,但是……” 指挥官冷静摇头:“不行,我们这边只是中转地,根本没有足够的高阶战士与对方抗衡。而且最重要的,我们这边连一个御画师也没有……那些战资,派人过去毁掉,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高个子战士焦急:“大人,您先听我说完……” “轰!!!” 就是现在! 指挥官刚准备发动狙击激光武器,敌方却忽然变换了阵型,敌方指挥官隐于人群之中。 嗯?怎么回事? 敌方难道知道了他要偷袭的事情……不对,这根本不合理呀! 却见浴火军团走出来一个小队列,正巧排列到防护罩之前。有人从储物器具中拎出来一面巨大的旗帜,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那是什么?” 观察部放大画面一看,气的拍桌站起:“那是帝国的旗帜!浴火军团简直欺人太甚!” 战士们都是正血气方刚的年龄,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一个个上前请愿。 “大人,我愿随您同去!” “我我我!我也愿意!” “求大人满足我们的心愿!” 高个子战士无奈:“……” 指挥官满含热泪,刚要再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方阵营,惊讶的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 战士们随着他目光方向看去,也纷纷震惊。 有一支几百人的小队正火速逼近屏障边缘,靠近了什么事情也没做,就是扯出浴火战队的军旗,又是撕碎又是在上面糊泥巴,将两边人看的都瞠目结舌。 “他们在做什么?” 指挥官焦急冲身边人说:“快让那些人回来,保护光幕马上就要扛不住了!” 有战士激动说:“大人,您请再仔细看!” 指挥官怀疑的再看去,又是一阵惊讶。 保护屏障竟然在逐渐修复,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他仔细看了,忽然发现不对劲。 几百人的小队虽然看似在前方耀武扬威,但实则呈现圆形方阵,呈现保护态势。 这个方阵帝国的人简直不要再熟悉,只要一见到这个方阵,所有人脑子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三个字:御画师! 此时此刻,高个子战士终于找到机会,撕心裂肺咆哮: “你们清醒一点,支援部队还有一个S级别的大佬御画师啊!!!” 第74章 恋你其二十二 饱含期盼的道道视线下, 席清音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定,实则额头已经冒出点点虚汗。 不行, 还是不行。 他已经将储物器具中的素描画作全部取了出来,但这么多画作堆积在一处,保护光屏的修复速度依然得不到很大提升。 换句话来说, 这些素描画作的数量与强度终究有限,修复庞大的光幕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现在, 最缺失的就是时间。 浴火军团的战士们不是傻子, 渐渐的,他们也察觉了不对劲。 “继续攻击!” 指挥官焦急发布号令。 保护光幕在如雨点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雷咚靠近说:“队长, 我们快撑不住了!可能要突围出去,先干掉对方几个人。” 席清音点头,自觉站到最后方。 光幕一旦破碎,通道就会被浴火军团直接占领,到时候整个战场局势就会十分危机。无论如何, 这都是席清音极力不想见到的画面。 他抿唇, 终于放弃用普通画笔作画, 而是拿出一直储存在身上的猫猫画笔。 战场纷乱,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现在最重要的要画出一幅高阶素描,比以往的都要高阶,才能以最快速度修复光幕。 硬头笔先是勾勒出战场局势, 巨大的光圈围绕着己方众人,对面是虎视眈眈的敌方战士。等勾勒完素描画作的雏形后,紧接着就是注意明暗过度与各个人物的立体感。 “席画师, 来这边!” “危险!” 数次,席清音都搁下画笔,随着几名小战士的保护挪移位置,以躲避危险。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少战士们纷纷感慨,头一次切实意识到S级别御画师的厉害之处。 放在别人身上,绘画思路被人打断这么多次,可能早就画不下去了。但席清音不一样,他甚至可以边走边画,就像腿和手不是同一个人的一样,分心作画也能做到完美。 看着看着,就连对方阵营都钦佩。 “对面的御画师怎么这么牛,我以前怎么没在战场上见到过……不应该呀。有这么厉害的御画师,帝国应该早捧手心上宣传了吧。” “还能是谁,那肯定是席清音啊!” 一说席清音,周围人顿时能理解了。 随之而来是猛然间心慌意乱,虽然一句担忧的话都没有说,但大家仿佛都不约而同的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火力集中到席清音身上。 这个时候,本想着壮烈牺牲的后方战士们终于重振旗鼓,一窝蜂的加入战争。 誓死也要保护席清音! 有攻击冲向这个方向,席清音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地方,就有战士不要命的冲上去阻挡住攻击,一边挡还一边骂骂咧咧。 “操!竟然打我们这边唯一一个御画师,打战打的连脸都不要了!” 说完,他扭头挤出笑:“大人,您继续!” 席清音无言几秒,继续埋头作画。 半小时后。 席清音下笔的速度越来越快,清冷眉眼都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一丝烟火气。 来不及了! 他是人,又不是神。 半小时画出一幅完整的高阶画作,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目前这幅素描画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如果给足够的时间,席清音相信这幅画最终评分一定可以过80。 然而……时间不够! 保护光幕在‘咚’的一声轻响中,化为一缕一缕轻飘飘的荧光,在空中闪闪放亮。 本是赏心悦目的奇观,然而带上地面上鲜血淋漓的拼杀,这奇观就要带上一丝让人惊恐的含义了。 ** 撤退到通道边缘,己方退无可退。 通道后方是天鉴一般的折断型悬崖,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有战士护送席清音一直到悬崖边缘,尽忠职守的守护在他的身边。 雷咚说:“队长,我掩护你进通道!” 席清音作画的手不停:“当逃兵?” 雷咚脸上青白交错,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尴尬。 现在后路也已经被敌军占领,要是乘坐着战斗机回去,可不就是逃兵。 最重要的,回去也不一定能安全。 附近战士已经死伤无数,都只是咬着牙看着天空中沉浮的素描、油画作品。他们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几乎就靠着最后一口气吊着。 “妈的,我怕你们吗?!” 有人已经厌倦了防守的憋屈局势,不管不顾的要上前和敌军决一死战。 身旁人赶紧拉住他:“你这个状态冲上去不是送人头,忘记了么,咱这边还有席画师呢!” “光幕已经被打碎掉,别再等他的画作了,难不成咱们可以凭借一幅素描就反败为胜?!” 人人避开视线。 有人唏嘘叹气。 “你以为我们也天真的以为,那幅未完成的素描画作可以助人反败为胜?还不是已经没有了希望,只能这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短暂的交流后,战士们在轰击下被迫分开。 有些是生离,有些则是死别。 也许是谈话的催动,不少人现在苦苦支撑着,目光不断朝着席清音的方向看。 那个方向已经被严密的保护起来,丝毫缝隙都不漏出,根本看不见什么。 但他们还是锲而不舍的在看。 即将溺亡者奋力拼搏,却抵不过脚下足足有千斤重的巨大负担。他们慌乱且绝望的胡乱动着手臂,抓紧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大军压境,席清音缓缓搁笔。 这一瞬间,就像天地都随之沉寂了下来。 炮火还在继续,该有的厮杀也依然在持续着,各地都有死亡在发生,绝望蔓延每一个人的心头。 但现在,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画作被推动装置送上天边,素描画作不断散发着莹莹精神力,正源源不断的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溪般光束,只照抚想要照抚的人。 己方还活着的战士不在少数,他们神清气爽,足下又有了无数气力。倒地的人们重新站起,举起武器的动作行云流水。 一瞬间,霜打的茄子重新打起精神,各个虎视眈眈的死盯着敌军。 浴火军团的人纷纷迟疑的停在原地。 “操!”有人忍不住出声骂道。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友好,如果打消耗战的话,己方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B级御画师,刚好是小型作战的标配。 在几个小时之前,这样的配置绰绰有余。 谁知道对面忽然冒出一个S级的! 御画师能凭借一人之力逆转战局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他们给直接碰上了。这简直是命运给他们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是一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 然而很快,事态再次出现变化。 僵持之际,通道轰隆隆作响。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朝那里看去。 浴火军团本来还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一听见这个声音,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般,几乎要控制不住原地笑出声音来。 “我们的援军来了!” 帝**团鸦雀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满脸灰败。 该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明明已经快要翻盘了! 不管再怎么期盼通道忽然崩塌,那轰隆隆的声响还是许久不停下来。 就像雷声一样,一声一声狠狠捶打着众人已经走到绝境的精神。 在两边人截然不同的视线下,通道口终于冒出一个飞行器的尖端。 在天边红光的照耀下,这飞行器被染的通红,视线所及好似浴血而来,看上去极其恐怖,又带着一丝骇人听闻的威慑力。 在场战士们无人不识吃饭的家伙,一看见那个尖端,他们立即认出来战斗机的型号。 这是帝国科研院最新研发的战斗机,前不久阅兵只展露出冰山一角,都让人记忆尤甚。这是最高的荣耀,同时也是目前现存杀伤力与防护力最大的战斗机。 “诶?不是说这种战斗机还在试验中吗?” “浴火军团哪来的钱搞来这个战斗机……不对,帝国好像也没有啊……” 纷乱嘈杂的战场上,源源不断的讨论声音涌入席清音的耳朵。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身为御画师,他当然分不清新型战斗机,也分不清武器的区别。但实在碰巧,这架战斗机前不久才见过,想忘记都难。 容云景秘密出军时,乘坐的正是这一架战斗机。 睁开眼,脑子里浮现的身影变成了现实,无数人朝思暮想的帝国月光,现在正身披战甲,一步步朝着他缓慢走来。 所有人都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上了暂停键,惊的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机械的转着脖子,目光随着容云景而动。 ……太子殿下要干什么? 不少人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等站定,容云景专注看着席清音。 后者视线下瞥,看见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可见平静外表下隐藏着如何汹涌的心绪。 容云景低眸:“我来晚了。” 席清音顿了下,弯下眼角。 “不晚,正是时候。” 一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像找回自己的思想。 “是太子殿下!” “啊啊啊啊我们终于有救了!” “通道保住了!我没有愧对帝国!” 明明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众人却好像对容云景抱着一股特殊的信念。 只要容云景在场,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浴火军团也快速意识到事情不妙。 本来论起战士和御画师,都是他们那边强。先是天上掉下一个席清音,搞得他们只有战士比对方强。 本来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仅仅凭借战士也能勉强和对方打一个平手,谁知道……半路竟然又杀出一个容云景! 战士和御画师都比不过对方,这还打个屁啊! 第75章 恋你二十三 有了新兴力量的加入, 局势明显比之前要明亮许多,许多战士也有信念去战斗。 容云景得了间隙, 立即退居后方到席清音的身边:“我护送你回去吧。” 席清音环顾四周。 刚刚那幅素描已经绰绰有余,要是再画也只能是画一幅油画来修补战士受到损伤的精神力,这个工作适合在争斗结束后做。 与其留在这里让大家提心吊胆, 不如先回后方坐镇。 想到这里,他点头:“好。” 刚要转身离开, 身侧忽然起阵阵惊呼。 回头一看。 敌方开始蓄力, 疯狂的朝着席清音与容云景这个地方发动离子炮攻击。 一个是尊贵的帝国太子殿下,一个是稀有珍贵的S级别御画师, 两个人正好凑到了一处,如果能一网打尽的话,就等于直接灭去了帝国的两个信仰。 这是一个多么划算的买卖呀! 一看见席清音眼神有些游离,容云景立即开口安慰说:“别怕,防护遮罩可以挡住这些攻击, 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席清音说:“不是怕, 是担心。” 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人去交谈, 交谈间, 对面的炮火似乎越来越密集。他们专门盯着席清音头顶这块防护遮罩打,说什么也不放弃。 奇怪,就算是小白如同席清音, 也是知道防护遮罩受力均匀,就算只对着一个点打,攻击也会被均分到整个遮罩的个个角落。 连他都知道的事情, 敌方军队没道理不清楚啊……不知怎么的,席清音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不详的预兆。 还没待细想,手臂忽然被人一扯。 席清音大脑一懵,下意识的抬眸去看。 头顶的防护遮罩正丝丝碎裂,而紧急情况拥他入怀的人,正是容云景。 眼前视角一阵晃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掉落,砸在不远处。地面也跟着凹陷,逼得容云景带着他一步一步向后退。 直到脚步顿住,其后是万丈悬崖。 又一次从天而降的攻击下来,席清音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呢喃。 “相信我么?” 席清音毫不犹豫:“相信!” 下一秒钟,天旋地转。 世界猛然间陷入一片黑暗。 ** 容云景和席清音坠崖了。 战场仿佛一瞬间陷入静止,无数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无数人的心头泛起惊恐情绪。 陶笑笑也在场。 他猛的冲到断崖边,脚下踏着的是各种断壁残垣,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沟渠。 死寂之中,陶笑笑缓缓回身,目眦欲裂大吼道:“杀了他们!为殿下和席画师报仇啊啊啊啊啊!!!” 传送通道再次起波澜,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了。不管新来的人是哪方阵营,都无法阻抗这场已经超出预计损伤的战斗。 帝**团所有战士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冲出去,和敌人拼杀在一起。 半天以后,全网都得知了这个信息: 【战争速报:帝国太子殿下于今日傍晚7:30左右坠崖,目前由第三领队调令至坠崖地点进行搜救,队伍成员包括鱼家鱼木槿、鱼家鱼祸心、鱼家鱼养年等。】 【战争速报:有一齐坠崖者,目前还未确定身份。据目击者描述,疑似帝国现存S级御画师席清音。】 看到这极度具有冲击力的两个消息,全帝国人民、包括那些已经背叛帝国的人,所有人几乎是同时陷入迷茫。 ……这么简简单单就死掉了? 不应该,不应该的。 那可是是所有人心中的帝国月光,在众人心中就像真正的月光一样永恒。 那可是当年以一己之力翻盘数次战争的御画师,十年之后理应该愈战愈勇,怎么可能会死的如此轻巧。 是的,轻巧。 他们用这个词来形容两人的坠崖。 浴火军团的人无不欢呼,心中早有反叛意识的各个人也瞅准了时机,预计反叛。 有人特意站出,冷嘲热讽:“看看你们追随那么久的帝国,简直是不堪一击。我们才是大势所趋,识相的,早点投降吧。” 危机面前的凝聚力是不可想象的,帝**团的人丝毫不理会敌军嘲讽的言论,心中反而跟入魔般依旧坚信着: “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 再醒过来时,席清音身处一个小山洞中。 山洞里边黝黑,只有身侧残留着树枝燃烧过的痕迹,给一片漆黑增添点点余光。整体的感觉很潮湿,但所幸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闻上去只有一些烧焦的呛鼻气息。 动了动身子,席清音下意识闷哼一声,眉头轻轻蹙起。 矜持如他,也忍不住在心里爆出一句脏话: ——操,他手怎么断了?! 而且……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换掉了。 原本是整洁干净的白色袍服,现在那件可怜的衣服几乎成为一团破烂了。 满是洞和红色的鲜血,皱巴巴的被人折叠成方块形状,珍惜的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是谁帮他换的衣服?容云景么? 他人呢? 左看右看都没有找着人,席清音只得慢慢扶着墙壁坐起,难受的扶着手臂。 几个月前被逼坠崖‘自杀’的经历还记忆犹新,谁能想到时间过得不久,他竟然再一次被逼坠崖。 上一次众叛亲离,孤苦无依,几乎是孑然一身的跳崖逃离,凄惨至极。 这一次倒是好了许多,至少就算今天死掉了,也能有全帝国人都求而不得视若珍宝的太子殿下伴着,赚到了。 这样想着,席清音竟然还能勉强笑出来。 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一掌劈开堵在洞口的石头,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艰辛状况人的精神力也要脆弱许多,席清音吓得‘啊’了一声,后退一步摔倒在地。 “席画师!” 容云景也懵了一瞬,赶忙靠近将人扶入怀中。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待确定席清音没有受到伤害,他这才放心下来,避嫌般退开。 席清音干咳两声,沙哑着声音说:“我们现在在哪里?” 容云景小心翼翼看向他,说:“我们坠崖了,你还记得么?” 席清音无奈:“当然记得。这不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说到一半,他猛的顿住。 因为他看见了容云景的眼神,里头是浓浓的担忧,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如释负重。 席清音似有所感:“我睡了多久?” 容云景:“两天。你晕了整整两天。” 他的话语加重‘晕’这个字,好似在强调着什么。 两天? 在战场上,两天能够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席清音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忍不住叹气。 叹完气发觉容云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席清音疑惑说:“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容云景一愣:“嗯?” 席清音说:“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容云景触电般移开视线,过了几秒钟又扭头回来,笑着说:“只是很少看见席画师这个样子。” 席清音疑惑的歪头。 他不一直这样么……哦,差点忘记,容云景似乎曾经钦慕过圣洁无比的‘天才御画师’来着,现在乍一看到他如此狼狈,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感觉一些幻灭吧,也是正常的。 正想到这里,容云景那边笑容比之前更盛。眼角微微弯起,眼中泛着细碎的微光,恍惚间能将幽暗的山洞照抚一丝清亮的温度。 这个笑容,就像……月光一样。 席清音一直都不是好皮囊的人,要是想看美人,直接照镜子就可以。但现在这个时刻,他竟然也冷不丁的被惊艳到。 帝国月光果然名不虚传。 席清音糟糕透顶的心情终于被治愈了一些,好笑问:“很少看见我什么样子啊?” 容云景想了想,说:“真实的样子。” 席清音心里更好笑了,说:“这样说起来,你认为我以前的都是虚假作秀?” 容云景立即摇头,说:“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 一紧张起来,他就忍不住使用敬语,偏偏心上人就坐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微微靠近就能长久拥其入怀。 这些在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死都不敢去想这些事情,分明就是亵渎,偏偏,现在这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切实发生在眼前。 容云景终于找到合适的话来描绘,如蒙大赦般说:“你现在居然是真的。” 席清音茫然:“……?” 容云景伸手,指尖颤抖的抚上席清音垂在肩头的墨发,大拇指与食指捏在一处,将头发揉了两下。 末了还一脸惊叹的抬起头,仿佛刚刚干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噗嗤……”席清音笑出声:“我当然是真的。” 容云景却没有再说话了。他眯着眼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看着看着,席清音也渐渐放下紧绷的心。 山洞外一片静谧,此处星脉承光极大,透过石缝可以看见外头一片连着一片的荧光。 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有些让席清音惊讶了。 与温柔的性子截然相反,容云景替他处理伤口的动作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手法精确而适度的拆除用作固定的木板后,换掉疗伤草药,又很快的将木板给装了回去。 这件事要是让席清音自己来做,一定是满头大汗把自己折腾的够呛,估计弄到天明都能拆下木板。容云景竟然十分钟内就处理完了。 这下次轮到席清音心中惊异了。 容云景一直在专注的处理伤口,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眼神。 等一切处理完毕,他皱眉将席清音手臂放下,表情严肃的凝神问:“疼么?” 席清音:“略有些,不碍事。” 容云景看了他几秒钟,忽然低下头,对准那伤处轻轻吹了几下。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刮过的伤处瘙痒难耐,席清音想要抽手,苦于面前人比他力气要大太多,他根本无法动弹,最后也只能无聊数起对方低垂的睫毛。 好长呀!像一排会扑腾的小扇子一样。 看着看着,席清音入神想着别的事情去了,怎料容云景忽然抬眸,一眼与他对视上。 “好些了么?” “额?” “伤口还疼不疼?” “啊……好多了!” 席清音终于将手收回怀中,“好厉害,吹一下伤势就可以变好吗?” “自然不可以。”容云景理所当然说:“但是吹一下,心情就能变好。” 席清音愣了一瞬,笑道:“谁和你说这个的?” “我的母亲,是她教我这些的。” 容云景看向山洞外细碎的月光,捡起地上的碎石块丢了出去,眼神随着石块跳动,里头是满满的复杂。 席清音的笑容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虽然是孤儿,但自小由管家伯伯抚养长大,对他来说如父如兄。身边又常常伴着一群至交好友,成天混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充实。童年该少的一样都没有少。 但容云景不一样。 鱼清水去的早,金孔雀小时候几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直到成年后才逐渐有了消息。 成年之前他过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能猜的出。 看他现在这个表情,应当是不快乐吧。 席清音不是喜欢打听别人家事的人,更不忍心触及容云景的伤心事。 想了想,他生硬的转移话题:“我有一个疑问。那次作战画作充裕,战士力量也充裕,按照常理来说防护遮罩不可能当时就被打破。” 容云景整理好心绪,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说:“不能按照常理去看。” 席清音:“嗯?” 容云景沉思着说:“应该是有人从内部关掉了遮罩。” 席清音陷入沉默。 ‘内部’指的一定是防护遮罩的内部,但这里面只有帝**团的战士能进,遮罩开关装置那种地方,更是只有高阶战士能靠近。 如果在这一批次中出现了叛徒,无疑是一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 容云景和他现在都出了事,那次作战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手断了。 不管叛徒是谁,现在他短时间内不能再作画,这对于对方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 入夜。 援救队伍一直没有来,不知道是被耽搁住了,还是因为没找到他们。 醒过来时,天还是黑的。 容云景正半倚在洞口处,低着头。 席清音摇摇晃晃站起身,坐到对面:“睡不着?” 容云景恍惚的抬眸:“有点。” 席清音安慰说:“别太有压力。” 容云景笑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席清音好奇问:“什么事?” 容云景说:“我们以前在这里见过,你还记得吗?” “这里?” 席清音环顾四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金孔雀说的不是山洞,而是这个星球。 就是救了容云景那一次吧,好像在金疙瘩见到过那次的场景,不过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席清音实话实说:“没有印象。” 容云景眸色黯淡了些,“这样……当时珠子里见到的恐怕是幻象……” 席清音:“什么?” “啊,没什么。”容云景很快就打起来精神,说:“十年前那次战争,我也参战了。当时我们在这个星球上遇见过。” 席清音一惊。 太子殿下真的参战过? 这个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属于完完全全的大新闻,说出去分分钟热搜的那种。 不过席清音很好的隐藏住内心的惊讶,尽量平静的说:“记不太清了。如果遇见过帝王的孩子,我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印象。” 容云景说:“我是被丢到战场的,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席清音皱眉:“丢?” 容云景说:“是的。二叔当时参战了,父亲让我跟着他来见见世面。当时各方大捷,大家都以为胜局已定,谁知道我刚到战队,那次的小战役就全面溃败,慌乱之中二叔让让带着我赶紧逃走,他来善后。” 说着,容云景摇头,有些好笑说:“我当时还非常感动,十分愧疚。” 席清音:“……听起来他像是故意的。” 容云景说:“我知道,现在想明白了。” 容云景又说:“席画师,你当初坠崖消失的那段时间……真的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席清音脸皮一麻。 他要怎么说,变成猫诡异的和太子同居,还恰巧闯进了其‘秘密花园’,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和眼前这个人亲了一下么。 不不不,打死他都不可能说出来。 席清音硬着头皮撒谎:“没去过。” 容云景:“这样啊……” 席清音:“……”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为什么他就是从那三个字里听出了一丝悄默默的惋惜呀! 容云景忽然偏头:“你有吻过什么人吗?” 席清音顺口:“有过。” 说完他猛的闭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就那次幻境莫名其妙丢失了初吻,其余情况好像还真没有。 毕竟维持住清冷孤傲的人设也是不容易的,不近美色肯定是最重要的一点。 另一边。 容云景似乎有些惊讶,抿唇不言。 自闭了好一会,不知道经历了怎样一番天摇地动的头脑风暴,他忽然扭头:“是鱼木槿吗?” “……啊?”席清音满头问号。 容云景垂下眼帘,低声问:“席画师的恋人……是鱼木槿么?” “……” 席清音感到窒息。 天啊,这是怎么联系到一块去的! 席清音正要摇头否认,却见容云景先一步收回视线。 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无厘头的猜测,尽量装作自然的样子,笑着说: “席画师,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半眯起,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明明是非常好看的一个笑容,却生生的被他的眼神搅破,捅穿。 变得悲伤,变得支离破碎。 席清音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也清醒了一瞬,他毫不犹豫伸手附上对方的额头,顿了一下惊讶说:“殿下,你在发烧!” 难怪! 依照容云景这个十年都不敢接近他的性格,正常情况下一起掉落悬崖,十天能说上五句话就算不错了,很有可能根本看不见人。 又这么可能聊到这么深。 席清音正准备去备用药箱里寻找退烧药,刚转身,衣袍就被人猛的攥住。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将他死死圈在怀中。 容云景不由分说的重复一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醉奶一样:“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席清音深吸好几口气。 这是病人,是病人,病人。不能生气。 这是太子殿下,是王室。不能生气。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好,你说。” “这个秘密就是,我爱了你十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容云景贴紧在他的耳边,声音颤抖的不行。 “现在,你是别人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透过屏幕的醋味】 我们鸟受不得这个委屈。 第76章 恋你二十四 “这个秘密就是, 我爱了你十年。现在,你是别人的了。” 空气忽然寂静。 这应该不是容云景第一次示爱了, 但这貌似是他第一次当面说出来。 真挚到让人感觉惶恐。 席清音抿唇:“殿下,你也许只是钦慕,不是爱。” 容云景扶正席清音的肩膀, 两人一下子面对面,近的能数清对方的下睫毛。 对视几秒钟, 先开口的人是他。 容云景说:“撇开鱼木槿, 你呢?你的心里对我是什么感觉?” 这这之间的逻辑关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席清音茫然说:“为什么要撇开鱼木槿?” 容云景皱眉, 忽然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撇不开他么。” 说着,他一下子软倒,下巴磕在席清音的肩膀上。 能明显的感觉到肩膀处的重量,还有紧紧贴着脖颈的炽热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热度越来越高, 高到发烫。 席清音忍不住向侧面转了一下, 避开皮肤接触。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容云景却会错了意, 茫然的抬头。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语句也含糊不清,反复念叨好几遍后, 席清音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到底比鱼木槿差在哪里?”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屡次提及鱼木槿,但席清音还是开口安慰说:“殿下自然哪里都比鱼木槿好。” “那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却不喜欢我。”容云景嘀嘀咕咕说:“家世、容貌、地位, 无论哪一样我都比他强,最重要的他身体上的一个地方绝对没有我长!” 身体上的一个地方没有他长? 身高?力气?精神力? 等等……该不会是那里吧? 席清音视线偏移到容云景腰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红了脸。 尴尬的咳嗽好几声,问:“什么地方?” 容云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语气却忍不住透着一股子小骄傲:“我活的肯定比他长!” 席清音:“……”健康就说健康好啦,干嘛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说法呀! 容云景依然固执的纠结之前的问题。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 席清音答:“战友。” 容云景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席清音无奈,继续答:“同伴。” 容云景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说不出想要的答案,看起来他是不会妥协的了。 此时此刻,席清音好似看见一只竖起羽冠的金孔雀骄傲的昂着头,屁股扎在地上一步也不肯挪,正愣愣的看着他。 忽闪着浅色瞳孔,看上去懵里懵张的。 “傻鸟一个。”心中这样默默吐槽着,席清音忽然笑出了声音:“你这个人,有点可爱。” “……” 容云景缓缓张大眸子,就连眼尾处都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他似乎很开心,看上去下一秒钟就要笑出来,不过这个时候竟然进行起表情管理,严肃的绷着脸说:“我是男人,男人不能说可爱。” 看着这个人眉梢眼尾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席清音心情也跟着变好。 “那应该说什么呢?” “俊美,帅气,强大。都可以。” “好的,我记住了。可爱的殿下。” “不能说可爱!” “好的,可爱的殿……” 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容云景忽然拉近距离,笑着说:“你仔细看。” 席清音说:“看、看什么?” 容云景说:“看看我的脸。”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目光顺着他的额头开始往下移。 先是微微蹙起的眉峰,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清润浅淡的瞳色。一直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是……削薄的唇瓣。 看着看着,有什么如雷鼓般的声响,遥遥的在不知道哪个方向乍的奏起。 席清音反应了好一会,才发觉这是自己的心跳声音。更可怕的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目光还是无法挪移开来。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不对劲。 心里只有想着,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行动。他看见容云景那两片形状好看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但那些话都从左耳朵钻进来,又调皮的从右边耳朵钻了出去。 反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席清音好不容易才挪开视线:“什么?” 容云景弯着眼角重复说:“我是不是比鱼木槿帅气,不是可爱,要帅气。” 席清音敷衍说:“……是是是。” 说着,他的视线控制不住再次下移。 以往容云景的唇红润,老远一看称得上是唇红齿白、翩翩如玉。现下这两片唇瓣却失去了血色,看上去很是苍白脆弱。 这倒是提醒了席清音一件事。 面前的人在生病,并且病的很严重。 席清音一下子站起,步伐加快疾步走到药堆边。慌乱的在里头扒拉了一会儿,全是创伤药,再不然就是不知道什么疗效的花花草草。 竟然没有感冒药,连退烧贴都没有。 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身体强悍的战士会被小小的感冒病毒打倒。要不是身上有鸣凰症,容云景估计也不会凄惨到这个程度。 这样想着,席清音取了些凝神剂,回身。 容云景已经抱膝靠在一侧睡了,蜷缩成一圈,脑袋耷拉在膝盖上,长长的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在下眼睑处留下一排阴影。 这个画面看上去祥和又美好,几乎可以到入画的程度。 席清音默默靠近,悄无声息的在一旁坐下。 闭上眼睛约莫十几二十分钟,身侧忽然传出牙关打架的声音。 席清音睁眼,顿了一会,他依照之前容云景揽着他的姿势,依葫芦画瓢将瑟瑟发抖的容云景搂在了怀中。 感受着怀中人额头发烫浑身却冰凉,席清音无奈:“蠢人,发烧了还在风口给我挡风。” “……” “不知道找一块石头么。” “……” 正要再数落几句,席清音忽然一愣。 “不……不……” 容云景嘴巴里好像在嘟囔着什么。 凑近了去听。 “不要和鱼木槿在一起好不好?” “……” 席清音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连说几声‘好好好’,身旁人方才满意沉睡,不再作妖。 ** 天明时分。 见容云景还没有醒,席清音几近无声的起身,矮着身子走出山洞。 天光破晓,峡谷里全是绿油油并且野蛮生长着的食物。外头静悄悄的,只有鸟叫声。 走出一段距离,身长玉立的人恍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乳白色的小猫。 猫咪踏着梅花垫,一瘸一拐的掠出。 附近绕了小半圈,大致情况席清音心里已经基本上有了解了。 从断崖上看,下面似乎是一片沟渠,然而深入下来才发现,这里头还有无数洞天。 树木发疯一样的窜长,地上的杂草野花能长到半人高,各种奇形怪状的树也是扭曲杂乱的裹在一块,在天空红光的照耀下编织成一个又一个巨大无比的网。 难怪到现在还没有人找来。 光这个地形复杂就算了,星球特点一样的红光也是给人视觉造成天然屏障。 又走了一阵,脚底的土越来越湿润,闻着还有一股子血腥气味。正要低头查看,猫咪却猛的向后打了一个滚。 起身,远处留下一滩绿色液体,被沾染上的草木皆发出‘刺啦刺啦’声响。不远处正有一条细长的青花蛇,竖瞳一眨不眨的死盯着他。 席清音顿感毛骨悚然。 为避免迷路或者再遇到什么凶兽,他没有怎么走太远,只是附近绕了两圈,到一大片红土林时没有继续深入,很快反身回去。 ** 进入山洞,席清音动作一顿。 “你醒了?” 容云景正半坐着靠墙,眼睫微垂。 听见声响,他的脸上迅速扬起浅淡的笑容,点头说:“昨夜麻烦席画师照顾了。” 席清音站着不动,皱眉看他。 容云景微笑回视,额间隐隐出现冷汗。 席清音平静说:“殿下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云景:“……记得。” 席清音惊讶挑眉,他还以为这只鸟会死活不认账呢,没想到颓的这么快。 想了想,他问:“都记得哪些?” 容云景想死的心估计都有了,低着头小声说:“全记得,清清楚楚。” 席清音借着面具的掩饰偷笑了一会,声音还是清冷不带感情:“殿下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容云景尴尬的抿唇。 过了几秒钟,他‘豁’的一下子站起身,绕了一个大圈避开席清音,面上云淡风轻的说:“席画师手上的伤不能耽搁,前几天我看见一片红土林,里头应当有共情。我去给你找找。” 席清音反应很快,立即后退,堵在洞门处。 “……” 容云景似乎是极其无奈,停在大约一两米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今天这件事情不说开,两个人就会这样尴尬的度过好几天。虽然明知道会这样,但容云景还是自私的不想说开。 一旦说开,他就不能再厚着脸皮留在席清音身边了。既然已经有了其他人做伴侣,依照席清音的性格,断然不会埋下这个隐患。 想及‘其他人’三字,容云景眸中出现一抹痛色。 只是看着就好。难道看也不行? 爱了十年捧在心尖尖上的那个男人,现在终于将另一个人捧在心尖,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嫉妒的种子像发了疯一般催长,盘根交接般将他的心脏裹得严严实实,闷的发慌。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慢一步,步步慢。 “……” 容云景索性破罐子破摔,赴死般闭上眼睛大声道:“是啊没错,我就是喜欢你!” 说着,一把将席清音推在墙上,他面色严肃沉声说:“战场上一见钟情,往后十年,从未变心。” 席清音掀起眼皮,内心同样不淡定。 心脏在有力的跳动,一声比一声迅速。这个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他微微启唇:“真的喜欢了那么久?” 容云景一愣,下意识点头:“嗯。” “这样的话……”席清音歪了歪脑袋,声线放缓:“不如我们试一试吧?” 试一试?试什么? 大脑当机了足足两三秒钟,容云景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最先出现的是兴奋、激动,不可置信。 恍惚之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等这个欣喜若狂的情绪微微冷却,随机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惶恐不安。 席画师不是已经有伴侣了么?难道他们已经分手了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鱼木槿?听起来好像很不道德…… 无数个问题略过容云景的心头,脑内的小人将这些问题全部打包,轮几个圈火速轮飞到遥远的天际。 不管了! 容云景迅速点头:“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傻鸟硬生生把正宫线当备胎线玩哈哈哈,可怜的猫被迫‘脚踏两只船’。 第77章 恋你二十五 “试!一定要试!” 说完, 容云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席清音,说:“我可以叫你阿音吗?” 席清音点头:“可以。” 直到这个时候, 容云景才有了一丝实感。看着眼前人好看的下颚,他的大脑晕乎乎的,就像乘着风儿的云, 半晌找不到落点。 席清音起身:“走吧。” “走?”容云景一愣:“去哪里?” 席清音转头,唇角勾起:“不是说发现了一片红土林么, 去看看。” 容云景盯着他背光的剪影, 只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才可以入这个人的眼, 就算只是一个备胎,他也认了。 循规蹈矩了二十年,他第一次真诚的、无比感谢昨夜昏了头的自己。 ** 随着里程的增加,地上泥土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红,抬起脚, 都能看见被土地染红的鞋子边缘。 入眼是高耸入云的树木。 容云景走的很慢, 每一步都挑在了尽量干净的地皮, 走两步还回下头。 席清音好笑说:“殿下, 你可以不用这样照顾我的。” 容云景摇头说:“阿音可是御画师,帝国最珍贵的御画师,也是我……” 说着一顿, 他再次回头,脸上再次露出迷倒帝国万千少女的浅淡笑容。 “也是我最珍贵的人。能照顾你,是我莫大的荣幸。” 席清音耳尖微红, 声音却还是清冷正经:“殿下这样的身份,应该有很多人追求才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容云景真诚的凝视着他,说:“他们都不是你,我只喜欢你。” 席清音微愣,心道金孔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过往十年不敢靠近,现在忽然一下子就奔放了起来,情话简直十级。 两人没有再说话,默默赶路。 清晨的空气似乎特别清新,越朝着红土林深入,这种感觉越强。 容云景一矮身,忽然从草丛里拎出一只小青花蛇,吓的席清音后退半步。 他赶忙将蛇丢开,席清音这才凑过去。 一眼看去,心头微微讶异。 这只蛇竟然长了四只眼睛! 生情附近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变异兽出没,他们对生情没有兴趣,但是孕养生情的土对这些变异兽来说却是大补品。 走了约摸两小时,这还是第一只遇见的变异小动物呢。 再往前走,这样的奇形怪状生物越来越多,中间难免遇见几次猫咪的天敌,席清音被惊吓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走到后来,再遇见一只长了三个脑袋的野狗,席清音终于崩溃了。 成年人的崩溃是悄无声息的,所以席清音悄无声息的站住了,满眼严肃。 容云景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赶忙转身,停在一个恰当的距离。 “阿音?” 念出这个名字,他的心情仿佛也好了几分,唇角微微扬起,看上去十分高兴。 席清音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他语气平平说:“前面有只狗。” 容云景点头,转身,屠狗。 整个动作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恶狗的嚎叫声仿佛响在耳旁,席清音紧紧闭着眼,贴紧树边。 猫的天敌只有三种,分别是猫头鹰、犬类,以及野狸子。这一段路程跟集齐龙珠召唤神龙一样,全部都给他碰上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席清音感觉一个世纪那么长,野狗的叫声终于变得微弱。 他还是紧紧闭着眼,几乎要将整个人融到树木里头去。直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席清音只觉得浑身冰寒,终于松气。 睁开眼,只看见容云景浑身还惨留着战斗后的冷冽,一直与他的视线对上,这份冷冽才削减了下去,变得柔和。 “土的颜色越来越深,我们遇见的变异兽也越来越凶猛。预计快要到生情的生长地点了。” 席清音叹气,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揉了揉额角,道:“继续前进吧。” 容云景又不是傻子,很快就察觉出席清音精神上的紧绷。 他抿唇想了想,忽然向一侧走去。 席清音自然跟着走。 本以为是出发继续找生情花,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约前行了几米,容云景走到一处略干净的地界,将叶子铺在地上,打理的干干净净之后,转身朝席清音作出‘请’的手势。 席清音迟疑走过去,没有落座。 容云景说:“我们走了接近一上午,我累了。这个地方风景好,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好。” 席清音满心感激的坐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容云景不可能是真的累了,多半又是顾念着他,才会忽然提出休整。 等缓和了遇见野狗的惊恐感以后,席清音才发觉,那话里‘这个地方风景好’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战场上很少再看见这么祥和惬意的地方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轻轻照拂在红土地上。不远处有一汪湖绿色的泉水,十分静谧,水面时不时因为落叶而泛起波澜。 有一只长着角的白鹿靠近湖边,低着头喝水。它也是变异种,肩胛骨有两块骨头突出,向上高高耸起,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翅膀一样,莫名带着一股子圣洁气息。 容云景似乎很讨这只鹿喜欢,一靠近湖边就被小鹿给黏上了。玩耍了一阵子,小鹿还伏地,看上去似乎想要让容云景上背。 席清音看了会,实在忍不住职业病。 这么美好的景象,要是不将它画下来,岂不是在暴殄天物嘛! 另一边。 容云景认真的点着小鹿的脑袋,自言自语说:“如果不是战争年代,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家好好养着的。等等,家里之前也养过一只小猫,可是后来他三番五次的出逃……也许你更喜欢大自然呢。” 小鹿茫然的蹲坐着,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走了一个音音,又来一个阿音。” 说着,容云景自顾自笑起来。 转头看向心里头正在想着的那个人,他的笑容一顿。 嗯?阿音在画画? 入眼是一个清冷的侧颜,那人早早的支起油画架,低头摆颜料。也许是准备就绪,他执起画笔,低头涂抹了几笔,忽然抬头。 两人猛的对视上。 席清音自然的低头画画,过了几秒钟又抬头看向容云景,继续低头作画。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可以很明确的看出,他在画容云景。 容云景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整个发麻。 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席清音竟然在画他……画他……画他…… 在画他!真的在画他! 这几个字就像是自带加大加粗字号的横幅一般,一遍又一遍的从容云景眼前滑过。 他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这个‘模特’当的不称职,更害怕席清音会对他的行动感到不满。 大约三、四个小时后,席清音搁下了画笔。 容云景终于缓了一口气。 他满怀激动的走近,期待的看向画,却忽然愣住。 画上没有他。 席清音好笑说:“殿下似乎有点失望?” 容云景立即摇头:“没有。” 但他还是忍不住皱眉,凝视画作。 上面画的确实是刚刚的场景,湖也有,鹿也在,花花草草全部带上了,但就是没有他。 哦,还有一只多余的生物。 容云景指着鹿边的生物:“这是什么?” 席清音挑眉:“显而易见,孔雀。” 容云景眸色里的迷茫更甚,迟疑的扭头看了看,万分确定草地上没有孔雀这种生物。 再看画,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刚要凝神去看,席清音已经眼疾手快卷起画卷,就要收入储物器中。 “等等!”容云景下意识向画探出手。 席清音将画藏在身后,好笑的避让。 “殿下刚刚不是已经看过画了么!” 容云景:“好像还有一行字……” 席清音:“没有字,是你看错了。” 容云景:“有的。” 两人半推半就的抢画,免不了肢体接触。 席清音一个不慎被绊倒,结结实实的摔入花丛之中。容云景吓了一跳,赶忙去搀扶,谁知刚接触到席清音的手,就被后者猛的一拉,一同载到下去。 原本以战士的反应速度,这点小伎俩还不至于让他一起摔跤,但不知怎么地,容云景还是载倒下去,并且倒在了席清音的正上方。 这下好了,面对面,脸贴脸。 呼吸交错,刚刚那种黏糊糊打闹的气氛全然消失,余下的只剩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两个人似乎都愣了神,一个不知道推开,另一个也不知道要爬起来。 就这样呼吸缠绵。 容云景忽然拿额头抵住席清音的颈窝,深吸一口气:“好香。” 席清音说:“乱讲。明明待在这几天了都没有仔细梳洗过。” 容云景执拗说:“就是香。” 席清音:“……” 容云景说:“阿音,我想看看你的脸。” 席清音好心情的调侃说:“过往十年不是一直在看么?” 容云景耳廓红了一下,说:“不一样的。以前是……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 席清音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这使得容云景的胆子变得大许多。他伸手探向席清音脸上的面具,距离还有几公分的时候,猛的被攥住。 席清音轻轻摇头:“不行。” 猫猫面具是他维持人形的工具,并不是为了好看或者神秘戴着的,要是现在摘掉了,他绝对下一秒就要上演‘大变活人’。 对象忽然变成猫,这种惊恐相信任何人都不敢经历。 想到这里,席清音声音带上了丝严肃意味,重申道:“不行。” 容云景沉默几秒,道:“好。” 听见他话语里的低落,席清音心中内疚不已,正要解释,面前人却忽然开口。 “也许我现在比不上他,还不配。” 身为备胎,本就不应该奢求太多。 另一边。 席清音懵了一瞬。 比不上谁,不配什么? 容云景却没有再说话,他忽然吻了上来,隔着一层冰冷的面具,满眼委屈与嫉妒。 他不管,隔着面具也要亲! 作者有话要说:  热恋期的男人……腻死啦! 第78章 恋你二十六 继面具口勿以后, 容云景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只是僵硬的顿住了。 席清音等待了一会, 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再等一段时间,现在还不能摘面具。” 原意只是摘了面具之后会变成猫, 但这话听在容云景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再等一会儿, 等我和他分手就扶你上位。 容云景瞬间感觉到深深的内疚。 从小到大皇室对他的教导, 就是行的端坐得正,永远不能落人口实。现在不仅当了别人的小三, 还得把原配踹了! 排除这些,容云景更在意的是席清音。 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他会愿意抛弃鱼木槿,和自己在一起吗?在经历了枪手风波以后,他还会愿意为了自己,将自身陷入一个极其被动的局势吗? 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想了很多, 容云景的动作丝毫不慢。在席清音拍他的下一秒钟, 他就猛的坐起, 生怕给对方留下急不可耐等不好的印象。 休整了一小会, 两人继续上路。 ** 另一边,众人已经快疯了。 放个屁都能听见响声呢,两个人掉下悬崖, 竟然连尸体都找不到。 星球的地势实在是太复杂,帝**团和浴火军团共同派兵下悬崖寻找,争分夺秒的走在对方前头, 派人打探对方的消息。 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太子殿下与席清音就像忽然之间人间蒸发,无论如何也找不见人影。 他们……死了么? 无数人心中存着这个疑问。 同一时刻,星网上头的各位网民也被这个消息震昏了头。 “啊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好担心呀……” “从好几年前一直喜欢太子殿下,听见他参战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果然灵验了。想起来他现在生死未知,眼泪就忍不住的狂飚。” “楼上的,想过我们席画师粉丝的感受吗?之前全网黑的时候,还有后来坠崖,再到之后大家期待男神回归过来救世。现在好了,他是救世了,可是谁来救他呢?” 一时之间,热搜上全在讨论这个话题。 跟战场有关的消息都被各种转发,但凡有一点点两人的新资讯,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无论这消息的真假与否。 有人说两人早就死掉了,尸体被星球的异兽给吃掉。有人说还活着,只不过被人救了起来,现在正好生修养只等打浴火军团一个措手不及。 更有甚者,说他们俩是逃兵。 坠崖只是一个幌子,两个人都是身份极其尊贵,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大局的存在。又怎么会轻易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呢,说是坠崖,实则只是演出来的一场戏。 当然了,这种说法并不盛行。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人也被两波粉丝以及无关群众骂的抬不起头,火速注销账号溃逃而走。 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成了焦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着两人的荣耀回归,亦或是……死讯。 ** 生情花一直有生白骨活死人的美名,能不能活死人席清音不太了解,但看鱼养年能恢复的那么快,这生白骨一定没有问题。 他的手臂伤势越来越重了,从一开始的钝痛钻心变成了麻木,整只手臂包括没有受伤的地方都开始大片麻木,触摸上去竟然没有感觉。 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随着伤势加重,经脉里要是一直没有活血流通,可能要面临截肢的严重后果。 一想起截肢,席清音想死的心都有了。 容云景敏锐的察觉出席清音一直闷闷不乐,一路上努力活跃气氛,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在截肢的恐怖氛围下,席清音第一次脸上和心中出现了高同步的高冷。 好在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在跨越一段红土泥沼之后,容云景步子忽然一顿。 他猛的回头,一把抱住席清音。 席清音:“……???” 容云景压低音量:“不要动。” 两人一起缓缓下蹲,直到整个人埋进杂草从里头,这才停止。 席清音抱着膝盖坐在草丛里,茫然问:“怎么了?” 容云景说:“我看见了生情。” 席清音刚要高兴,容云景紧接着的下一句话立即将他的心情重新打入地狱。 “生情旁边有异兽守护着,不止一只。” 一般来说,奇花异草天材地宝都带有特殊的灵气,非常容易吸引一些异兽。按照生情花这种级别的奇花来说,守护它的异兽一定非常难缠。 席清音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有几只?” 容云景抿唇说:“大概十几只,或者更多。都在睡觉,更多的可能在后面的巢穴里。” 席清音点头,正要站起,袖摆忽然被人一扯,他无可奈何的重新蹲下。 容云景语气有些不忍:“还是不要看最好。” 席清音:“为什么?” 容云景:“有很多尸体。” 席清音点了点头,心中没有太在意。 本来异兽就是没有感情的生物,他们的世界只有强者为尊,弱者驱逐。守护生情花的种群一定是整个红土林战斗力最高的异兽族群,而那些失败的其他异兽,最后都会变成肥料,去滋长生情花,使其更加茁壮。 心中有了准备,席清音缓慢站起身,在草丛中冒出一个头顶尖。 一眼看去,他倒吸一口凉气,腿脚猛的一软重新摔进容云景的怀中。 后者早有准备,稳稳的接住了他。 十米开外的异兽打了一个响鼻,咕噜咕噜的嚎叫了几声,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存在。 席清音大脑还是晕乎乎的,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脸:“你说的尸体是指……” 容云景点头:“是人类的尸体。” 席清音坐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过神。 按理来说他是参加过两次战争的人,怎样说心理防线也比普通人要高许多。看见尸体理应不会太过惊讶,但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实在是太强,强到他不得不愣神。 足足有数十只狼匍匐在生情花的周围,它们每一只都有一层楼那么高,全身匪气与悍气,老远见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更可怕的是,在每一匹狼之后都堆积着数也数不清的森森白骨,大大小小摞成一座小山。 有些年份许久,看上去都快变成粉末状。有些还是‘新鲜’的,连皮带肉血腥无比。 如果单单这样,席清音也许在惊讶的同时,只会觉着历年来想要摘花的人数不胜数。更让他惊恐的还有一点。 有一只狼并没有睡,他正将头埋在一个穿着军服的战士肚子里,吃其内脏。 席清音有些反胃,强忍住没有吐出来。 这个时候战士的心理素质就要体现出来的,容云景紧紧攥住席清音的手,低声安慰说:“没事的,你在这里不要动。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睁开眼。” 席清音大脑一震:“不行!” 容云景一愣:“嗯?” 席清音语速非常快:“我们的大型杀伤武器都摔坏了,如果只是凭借着量子刀去打,那和赤手空拳没有区别。而且那么多人都死在这群异兽口中,殿下你也不要去,实在是太危险。” 容云景说:“那些尸骨身上基本都穿着普通服侍,相信我,只是看起来吓人。” 席清音劝阻说:“还有一具战士尸骨,身上戴着的勋章是B级。” 容云景说:“我是A级。” “不行,不能去。” 席清音还是摇头,恨不得就地转身拉着容云景走。见状,容云景眼神下瞥盯着席清音的手,沉默了一阵子后轻轻点头。 “好,我不去冒险。” 得到保证,席清音松下一口气。 刚刚脑子里还想着与其截肢还不如去死,几个小时不到,这个想法就变成了与其让容云景冒这个危险替他摘花,还不如截肢。 席清音立即小步往回退,等退到了安全地带,他再也忍不住,飞快的拽着容云景往回跑。 左手上的木板跑的嘎吱嘎吱响,看的容云景心疼不已,脑海中的抉择更加明确。 回到山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星球的日光与帝王星虽然有很大区别,但夜色还是相差不大的。 大大的圆月高悬在天空上,白日里红光的压抑感褪去,余下的只有秋天的清冷萧瑟。 白天奔波一天,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困到极致,席清音一挨到草垛就闭上眼睛,几乎是几秒钟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人在动脸上的面具,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很快就离开。 就像是花丛里的那个口勿,缥缈不定。 清晨,鸟鸣唤醒了某个沉睡的人。 他先是困难的动了动手腕,歪了歪脑袋还是想要继续睡觉。然而两秒钟后,他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糟了! 环顾四周后,心中的猜想果然得到证实。 容云景不见了,他去摘花了。 席清音慌忙的扶着山洞壁起身,刚要往外走,洞外的光忽然被遮挡住。 摇摇晃晃的进来一个浑身血污与咬痕的人,一见到席清音,那人缓缓勾唇。 笑容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送你花。” 伸出手,上面摆着一朵红的艳丽的花儿。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上满是腐蚀痕迹,席清音知道徒手抓住生情就会这个样子,但真真切切的看见,还是心脏紧紧揪起。 自己平时划破一个小口子都痛的要死,这些天断了骨头,更是想直接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这人手掌心都快被腐蚀出白骨……这得多痛啊! 容云景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席清音戴着夹板的手臂。 他催促说:“生情花摘下来后药效只能维持三个小时,要快点吃掉。” 顿了下,他虚弱之际不忘叮嘱:“捣碎了混着清水喝下去,这样才不会腐蚀。” 席清音难受问:“你连夜去摘花的?” 容云景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眼神已经有些虚浮:“你的手,不能再拖下去。” 席清音紧紧咬牙扶住他,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慌乱:“你可能会死的!” 容云景笑了笑:“没事的。” 席清音还是咬牙。 什么叫‘没事的’,是说容云景自信自己死不了。还是说,为了他的一只手,即便是死掉也没有关系……值得么,只不过是战场上随手救过他一条性命,值得这样涌泉相报么? 想到这里,席清音叹一口气,苦笑说:“就算你当时没有事,现在也要有事。你要是出什么问题,可想而知,我又要变成‘千古罪人’了。” 容云景立即摇头,认真说:“和阿音无关,我是自愿的。” 席清音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在所有人都指责我的那段时间,你还愿意相信我支持我。明明我们还不相识,殿下为什么就那么肯定的确信,并且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这一边?” 容云景昏昏沉沉,跟着本能回复说:“就算全世界都说你是错的、你是恶人。但你对我好,那我就愿意相信你,并且愿意一直对你好。” 席清音眼神微震,长时间没有讲话。 容云景本来就一直发着烧,这几天就没有停下来过,心头还压着席清音的伤势,一直靠这个原因才能勉勉强强的吊着一口气。 眼下看席清音的手终于即将痊愈,这口气是再也吊不住了。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差,无论席清音说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快服用生情。” 席清音终于下定决心。 他取过容云景带过来的水壶,将泉水与生情花搅碎融在一起,仰头喝下含在口中。 右手指尖托住面具,轻轻抬起,露出的下颚弧度利落又好看。 顿了一下,他深深地低下头。 漏出的泉水打湿地面,生情花瓣点缀在草垛之间,艳丽非常。 这一次,没有面具阻挡。 第79章 恋你二十七 容云景似乎被席清音这个举动吓着了, 浑身僵硬的扶着后者受伤的手臂,半天不动。 就在这时, 山洞外忽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与此同时,还有人在大吼。 “地上有脚印,这里面有人!” 席清音一下子弹开, 坐直整理衣服。 ‘咕’的一声,容云景下意识吞下去生情泉水, 满脸惊讶与高烧后的迷茫。 不过很快, 他强撑着站起身,将席清音护在身后, 警惕的看向洞外。 现在不止一波人在找他们,来的人可能是帝国的搜救人员,也有可能是浴血军团的人。 脚步声逐渐接近。 哒哒哒,越来越大,响彻耳际。 山洞前阻挡的大石块被人挪开, 来人一脸惊喜:“是太子殿下!殿下还活着!” 一听见这句话, 容云景松了一口气, 后背一沉, 好像有人抵上了他的背脊之处。 回头一看,才发现席清音已经支撑不住,疲惫的闭上眼睛, 靠着他睡了过去。 众人从洞外鱼贯而入。 医疗的医疗,披衣服的披衣服,还有端着食品与画作的, 就等着为尊贵的殿下献上最诚挚的照顾与服务。 然而靠近容云景几步之内,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顿住了步伐,迟疑的看着包围圈中的人。 他们眼中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正珍惜的将另一人抱在怀里,珍惜至极的模样。也许是感觉到周围人的靠近,容云景缓缓抬眸,唇边牵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再等一会,他睡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丝毫不敢打扰。 一片死寂中,无数人脑海中浮现一种近似不可思议的讶异。 发生什么了? 只不过是失联了几天,殿下和席画师的关系怎么就看起来那么……暧昧?!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这样说服自己以后,再看包围圈中的两人。无论拎出其中的哪一个,都会有大把人前赴后继的去追求。 要是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什么…… 这个可能性还没有来得及想下去,众人就感觉大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特别是在看见他们殿下视若珍宝一般的眼神之时,这种眩晕瞬间变得更加强烈。 一个是帝王之家的独生子,下一任的帝王,同时也是万千少女梦寐思求的白月光。另一个是珍贵且稀有的S级的天才御画师,实实在在坐拥万千粉丝的男神级别人物。 在场有不少女士默默心酸,这两个人要是内部消化的话,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应该羡慕哪一边好。 ** 波折几番,容天河兵力始终不敌帝国庞大的兵力,思前想后最终退至正阳星——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个时候将好是深更半夜,所有隐忍未发的野望都好好的在隐藏着,只等天光破晓之际一并展露出来。 帝**团驻扎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此时战士们团团围在大厅中,或站或躺,或醒或睡。虽然各自行动不同,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丧气,看起来全部都打不起精神。 有一伙人正排队感知画作的精神力,得了间隙忍不住开始闲聊。 “我看网上说殿下逃了,哎……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逃啊,一听就是假的。不是说殿下是为了保护席画师,结果失足摔下悬崖的么?” “那是官方说法,真实情况可能不是这样。你想想看哈,殿下是什么身份,他可是未来帝国的唯一的王!席画师呢?他虽然是珍惜的御画师,可是和殿下比起来还是……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关系没有好到去救的地步吧?” “不管有没有好到去救的地步,他们两个人都不会是逃兵的,有些话不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只是合理猜测。” “闭嘴吧你!” 说着说着两波人都快要吵起来的时候,众人身后忽然传来机械门开关响动声,聊八卦的心顿时一歇。 所有人瞬间回头,紧张的注视着门口。 现在人好像都到齐了,监视浴火军团的工作也早就交给了光脑代替,无缘无故的,这怎么又来人了呢? 最先进门的是鱼养年和鱼木槿。 这对姐弟虽然从来没有参战,但一直给各位战士提供有力的物资援助,所以人缘一直丢还不错,大家也很喜欢他们。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鱼祸心。 众人也没有太过惊讶。 鱼祸心主管鱼家的药物贸易,在和平年代,这就是个妥妥的炮灰派遣。但谁让他撞上了‘大运’呢,战争年代最稀缺的绝对有药物这一项。 有了这个前提,他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看来这一次来基地的就是鱼家三姐弟了。众人正要收回视线,然而大门依旧没有关。 ……嗯? 不少人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 包括鱼家人在内,所有人都退至一侧,似乎在给后头的人引路。 这个举动让大家十分好奇。 难道还有什么大人物会来么? 抬眸看去,那两道身影一入视野,不少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是殿下!” “还有席画师,天啊……感谢上苍,他们都没有事,实在是太好了!” 战士们简直要欢欣鼓舞的冲上去了,刚刚争执的某人脸也猛的一红。 有人小声奚落:“让你不要乱猜了,殿下和席画师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逃掉!” 那人的头埋的更低了,满脸疑惑的小声嘀咕着:“这样更奇怪了好嘛……” 据大众所得知的,太子殿下和席画师都是帝国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这样两个人在各种场合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按照优秀的人互相吸引的理论,他们本应该交好才对。 可是怪就怪在……这两个人根本毫无关联呀! 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他们交好,甚至在公共场合都站的有十万八千里远,就算太子殿下再怎么仁心,也不至于会豁出性命去救一个关系一般般的‘陌生人’吧! 那人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疑点,他心中忍不住更加懵逼了。 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几人只是途经大厅,均步伐很快的向前进,基地战士总领在一旁小跑的跟着,他的脸色十分差。 几人身侧设有电子屏障,可以有效隔绝声音,因此可以直接交谈。 容云景大病未愈添了新伤,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休息:“查出来是什么人了么?” 总领面如菜色:“十分抱歉。殿下,我们还在查,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出结果。” 容云景不和他来虚的,冷静而不失强硬的问:“所以现在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总领为难:“这……” 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席清音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几天前的那场战斗,在最紧急的时刻,有人打开了防护罩,他和容云景才会不慎中招。这个人必定是帝**团内部的人。 他上前两步,微微启唇。 “我心里有一个人。” 容云景面容一僵,不自觉的将余光瞥向跟在老后头的鱼木槿。发觉后者在盯着自己,他心中的心虚感更甚。 席清音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继续说:“雷咚,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他。” 话音刚落,容云景松下一口气。 啊,原来是他想岔了呀。 松气的同时,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总领满脸茫然:“这是谁?” 快速忽略掉心底的失落,容云景开口说:“我记得这个人,前几天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分配到别的战区了,现在不在这个星球。” 席清音点头:“这个人很有疑点,他在十年前那次战争中担任我的守卫军领队之一。十年后我在战区前被拦下,莫名其妙的遇见他被他带进战场。当时只觉得是巧合,现在想想有些不对劲。怎么刚好带进传送通道,就遇见了围剿呢?” 领队瞬间反应过来:“您是说他很有可能在引您入虎穴!” 席清音说:“只是一个猜测。” 虽然席清音这样说,但领队还是牢牢的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认真点头说:“席画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查这个人的!” 席清音点头,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鱼养年留下来叮嘱各位不能将两人生还的消息散布出去,这件事现在还是一个秘密。 其余人进入精铁自动门,留下背影。 转过弯道的时候,鱼木槿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小声冲席清音说:“你觉不觉得太子殿下有点奇怪?” 席清音一愣,还以为这人火眼金睛这么快就发现他们之间的恋情了。看表情似乎又有些不太像,想了想,他回:“哪里奇怪?” “殿下刚刚一直在有意无意看着我。” 鱼木槿本就身体虚弱,说话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子苍白无力。 顿了顿,他满脸悲伤:“殿下该不会怀疑我私通外敌吧!” 席清音:“……” 这都哪里跟哪里啊!怎么变回灵猫种族后,人类的想法他就再也看不懂了…… 席清音说:“你想多了。” 鱼木槿依旧固执摇头,说:“不信你看看殿下,我打赌他现在一定在看着我们。” 席清音心里是不相信的。 金孔雀在前面商量打仗的事情呢,怎么还会有心力去管其他事情呢。 看看就看看! 席清音抬眸,正对上容云景的视线。 后者像是触电一般,飞速撇开眼神,点头回应将领的回报。过了一阵子,他又忍不住回头,默默将视线投注过来。 隐隐约约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幽怨? 幽怨?幽怨什么啊? 席清音更加满头问号。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人类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的后果就是……雀雀的飞醋吃的越来越狠啦! 第80章 恋你二十八 回到基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计划。 席清音的左手骨折, 虽然现在医疗已经十分先进,这样的伤放在帝都星, 几个小时就可以痊愈。可是不要忘记了,这里是正阳星。 不说这里是整个星际最落后的地方,但是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没有好的医疗仪器, 席清音迫不得已只能使用保守治疗法,争取减少作画耗费精神力, 这样一来伤势也能痊愈的快一点。 说是这么说, 然而该用到御画师的地方,他还是会义不容辞的上前动笔。因为这个缘故, 席清音几乎被周围人数落了一圈。 对于他,大家本着心疼、尊敬亦或是爱慕的心,也不敢明说,都只能隐晦暗示。 比如现在—— 老远就能听见鱼养年的声音,她侧着头面无表情的叮嘱身边的小男孩。 “我小时候有一次顽皮摔断了腿, 治疗痊愈又修养了半个月后, 阿音他们不听劝, 个个都说我早八百年就已经痊愈了, 还说躺在床上就是在浪费生命,非得瞒着大人带我出去玩。” 席清音脚步一顿,默不作声的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有一种想要掉头往回走的冲动。 那个小男孩他还有一点印象,是在战场上遇见的孩子,合着猫猫形态一起被容云景捡回了金疙瘩。听说鱼养年还给这个小孩起了一个很有鱼家特色的名字, 叫豆腐。 鱼豆腐没有发现席清音的到来,他背对着走廊,满脸兴奋与好奇,对这些名人们的少年事迹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哇塞!想不到席画师看起来冷面冷心,小的时候竟然这么义气可爱。我以为那位大人是从小到大都窝在房间作画的人呢。” 鱼养年眼神凉凉的冲席清音这边扫视了一眼,语气平平说:“你猜他们带我去玩什么了?” 席清音有转身离开的冲动,不过还是抿唇尴尬的站在原地。 鱼豆腐满脸天真说:“去玩什么了呀?” 鱼养年笑了一下,说:“去打猎。” “……”鱼豆腐感到窒息说:“您当时不是刚刚摔断了腿才痊愈么,这样可以去打猎么?” 鱼养年摇摇头,好笑说:“当然不能。所以我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跑到半山腰就不行了,注射进骨头的修补液导致整个膝盖都水肿,后面连路都走不了,别提打猎了。最后还是小言把我背下山的,阿音当时年纪最小,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哭的比谁都伤心。” ‘小言’指的是早已故去的陶李言,鱼豆腐没有联想到这一点,因此捂着嘴巴偷笑个不停,边笑边感叹:“席画师可真是一个人才!” 鱼养年笑着说:“他从各方面来讲都算是人才。后来我在床上又多躺了半个月。最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鱼豆腐惊异说:“竟然还有后续?是什么呀?” “这件事情在我的身上发生过一次,后来他十分内疚的给我道歉,表示再也不会再犯。十年之后,他竟然还是不知道悔改……” 说完这句话,鱼养年微微抬眸看向已经走近的席清音,道:“也许也想多躺半个月吧。” 席清音无奈出声:“我不想。” “啊!” 鱼豆腐的反应极其鲜活,转头看了一眼席清音,满脸‘雾草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了怎么办’的惊恐。 愣神后,他‘嗖’的一下子钻到鱼养年的背后,只敢探出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 席清音顿了下,心道他有那么可怕么。 鱼养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阿音现在在年轻一辈的眼中,可是很了不起的。” “嗯?”席清音好奇:“什么地方了不起?” 鱼养年:“死不了这个方面。” 话音刚落,鱼豆腐眼睛里的惊恐更甚之前,死死盯着席清音,生怕后者生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席清音比看起来脾气要好。 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最后竟然带上了笑音:“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鱼养年笑说:“我更愿意把这句话当成夸奖。” 她拍了拍身后男孩的头,“你先去晚宴,帮我和主厨说一声,晚宴多一些豆腐制品。” 鱼豆腐乖乖点头,一步三回首的离开。 等人走远后,席清音说:“为什么要把他支开,我还以为他已经取得了你的信任。” “我还以为你的关注点会全都在豆腐上面。”鱼养年说:“不过我确实是把他当做儿子养的。” 席清音没有开口,静等下文。 鱼养年继续说:“除了你,我现在谁都不想相信了。就算是当儿子养,也不能信。” 席清音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的人生历程是完全不同的,他没有被人囚禁长达十年,就没有资格去批判亦或是评论什么。 只能作为亲友,义无反顾的去支持对方。 席清音说:“有什么话就说吧,现在旁边没有人了。” 鱼养年缓缓扭头,脸上的灵动色彩褪去,苦笑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对太子殿下说过。想来想去,似乎告诉你似乎最合适。” 席清音皱眉道:“你说。” 鱼养年面色严肃,开门见山说:“囚禁的十年里,我曾经看见过一个女人,和我一样处境的女人。” 席清音一顿,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性,抿唇道:“继续说。” 鱼养年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还是刚开始被囚禁的时候。你也知道,亲眼看见小言死在我的怀里,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掉的。最浑浑噩噩的时候又被人劫持走,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只能对外说我自杀了。虽然容天河并没有苛待过我,但那个时候我还是天天想逃。想出去解释我没有杀人,更不会对小言下手,更想看看小言,送他最后一程。”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曾经有一次确实成功出逃了,只不过没有跑对方向,傻乎乎的往更深的地方跑去。那个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有花有湖,庭院阁楼修建的很安逸,水还有无数漂亮的鱼儿在水里游。对了,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卧床不起。” 席清音有些惊讶,说:“女人?你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 鱼养年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说:“看清了,长得很美。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外人,整个人都是麻木不堪的。我问她为什么在那里,她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席清音皱眉问:“什么话?” 鱼养年答:“可笑不自量。” 席清音心脏一颤,头皮都在微微发麻。 这句话很耳熟。鱼养年刚被救出来的时候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当时翻来覆去也是这样一句话——可笑不自量。 想来想去,这句话都应该是在骂容天河。那么容天河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脑子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但席清音又下意识的去否认。 他紧紧闭眼,又睁开,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心惊胆战的问题。 “那个女人……是不是姓鱼?” 鱼养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她继续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她姓什么。但是她的眉眼和太子殿下很像很像,前阵子我翻了很多先任帝王的视频资料,意外的发现很多视频里都有她。” 停顿了许久,鱼养年说:“论辈分,我应该叫她一声小姨的。” “……” 丝毫不夸张,这一瞬间简直是地动山摇,席清音整个人头晕目眩,伸手扶住墙壁才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鱼清水。 传闻早已经病逝的女人,也是容云景的亲生母亲,那个‘死’了也被人骂生而不养的帝后。 她到底是怎么落到容天河手里的? 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容云景,后者又会不会相信他们呢? 许多思绪飘过席清音的大脑,即便是遇见过再多棘手的情况,也没有这次来的让人惊恐,惊恐到直犯恶心。 揉了揉额角,席清音说:“晚宴后帝**团就要组织军队去围剿容天河,吃完饭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殿下的。” 鱼养年一愣,急道:“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已经病危,现在更是可能早就不在人世。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席清音说:“那是他的母亲,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鱼养年说:“知道又能怎么办,知道也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这对于太子殿下实在是太残忍了!让这些丑事随着时间掩埋过去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查清楚,难道这不是再一次去伤害他的心?” “什么叫残忍?残忍的难道不是容天河?” 席清音冷声说:“你不要昏了头。” 鱼养年愣住,一下子像是失去了魂魄。 她像是想哭,又勉强强迫自己笑出来,怅然若失说:“是啊,我多想你们告诉我小言没有死,笑着和我说,他还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幸福又快乐。现在想想,原来是我把自己的祈愿强行加在殿下的身上了。”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 十年过去,所有人都变了太多。 当年最无私的大姐姐现在像一个铁桶,将自己严严实实困在其中,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找到出口。当年被保护的最周全的他,现在遍体鳞伤,见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的、最恶毒的诅咒与伤害。 当年一起笑一起闹的世家子弟一个又一个退出记忆的舞台,脸庞变得模糊,性格变得片面。 当年许愿要平凡快乐活到老的陶李言…… 死在了十年以前。 席清音眼神微闪,脸上出现顿悟神色。 识海中的传承珠微微松动,迷雾被拨开,一直困扰着他的国画瓶颈‘噔’的一下子碎裂。 鱼养年没有发现异样,低着头抿唇说:“我们现在,还算是亲友吗?” 席清音认真点头:“当然。” 灵感这个东西稍纵即逝,他急着开口:“我需要回房一趟。” 说完他转身就走。 鱼养年愣在原地,提高音量:“你现在回去干什么,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席清音背对着摆手:“我要回去画画,可能不参加晚宴了。就和十年前一样,身体不适或者不喜人多……理由随便帮我编一个就好。” “就和十年前一样?” 直到看不见人影,鱼养年好笑的摇摇头,转身趴在窗边,支着脸庞看向天空。 “早就回不去了啊……” 寂静中,有女声在低叹。明明只是正常的声调,却总是带着一股无法释怀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会释怀的。 第81章 恋你二十九 进入传承之地。 席清音已经许久没有上网, 因为太多人关注他名下的两个账号,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他使用未实名账号大致浏览了一会儿。 帝国还是老样子,喧嚣而人心惶惶。热搜上有各式各样的猜测,大多数人都在衷心祈愿他和容云景平安归来。 现在‘回来’还不是时候。 容天河准备的再怎么周全, 兵力最终还是敌不过资源雄厚的帝国。兵败如山倒,他已经退居到周边的一个不知名小星球。 这次晚宴的目的就是为了制定详细的围剿计划, 由容云景领队, 前往小星球包抄。 只不过他注定没有办法参与制定计划了。 席清音退出星网,环顾四周。 黑台子附近—— 【任务:评分超过90的油画、素描和国画。】 【奖励:猫猫面具可隐藏, 传承人可以人类拟态生活。注:这一功能请谨慎使用,含巨大漏洞。】 甩开面具变回猫猫,他踏着小步子铺平宣纸,将四角压上墨石。 这一次要画的,无疑是过往。 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领头, 身后是一大群担惊受怕的随从。尽管地势恶劣险峻, 但沿途的风景还是让三人兴致盎然。 他们在笑着谈论些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眉眼温和的年轻人, 行动间若有若无的照顾着走在中间的女子。后者腿脚不便,满脸无奈与好笑,似乎是被强迫来这个地方的。 在两人侧面约一米的地方, 有一身量高于两人的少年。他的头发比女子还要长,面容要更加精致好看,但无论哪一个人见着他, 都不会将他误认为女子。 实在是这个人气质太过清冷,要是与他对上了眼,只恐怕会从头凉到脚趾头。恍惚之间可能还真的以为是入了仙山,见到了仙人。 也许是走了好一阵时间,女子最先受不住了。她随处寻了一颗金秋落叶洒满大地的地界,从储物器中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掏食物,巧手在食材中捣鼓个不停。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气味就传出了老远。 席清音要画的,正是这次餐食。 脑海中其实已经基本上描绘出这个画面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席清音还是取出来之前绘画所得的《国画技法》。 认真翻到笔触和意境两个章节仔细观摩了一会,席清音微微皱眉。 笔触这章他基本上都能理解,并且有信心能够融会贯通。但意境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玄乎了! 什么下笔如有神,什么画中自有乾坤……一大段玄之又玄的描写过后,席清音只能勉强得出一个信息:看起来好难啊。 抿唇纠结了一会,席清音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灵感。 他硬着头皮将猫猫画笔拟作勾线笔的形态,依照脑海中的画面,再用墨水与颜料一笔一笔的将它复刻在宣纸上。 两小时后,画成。 所有人物活灵活现,温柔的男子就是陶李言,做饭的女子是鱼养年,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清高少年,就是年少的他。 这是一幅大工程的画作,因为涉及到的人物之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有很多花草树木,每一株花草都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所有纹路与生长方向都需要仔细思考。 放在别的御画师手上,这么一幅画可不单单给足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还需要足够的国画功底,光是这么一个门槛可就难倒了不少人。 是的,门槛。 到目前为止,席清音所完成的不过是一道浅浅的门槛。大头还在后面。 伸手抚摸着宣纸留白处,感受着上边匮乏的精神力,席清音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凝重。 举起笔,却无处下笔。 完成度很高的结果就是,无论从什么地方注入精神力,都会将这幅画的意境转向温馨的饭局,一个简简单单的日常。 这不是席清音想要看见的,他的原意不是温馨,而是…… 席清音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将画作卷起,用之前买的盒子妥善放好。 房间里休息几分钟,前往晚宴。 作画用了四五个小时,这个时候晚宴竟然还没有结束。席清音入大厅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到来。 容云景还活着的事情尚且是一个秘密,所以晚宴的人数不是很多,大多是帝国一些可以信赖的,一直以来保家卫国的战士。 酒过三巡,不少人兴致上来,离席与人攀谈。更有甚者舒展拳脚,自己在会场里划出了一小块场地,当场斗法。 所有御画师身边都围着大把大把的人,都用渴求的目光看着自己,期盼能购入一两幅保命画作。 席清音隐在暗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将眼前的场景与十年前那次野餐做对比。人都已经换了一批,高兴的氛围却恍然如初。 “每次阿音露出这种眼神,我都觉得自己离你又远了一步。” 席清音一愣,转头看向声源。 容云景正微微倚靠在他身旁的柱子上,抱着手臂,脸庞带着柔和的笑。 他看起来没有喝酒,眼神清醒,异常镇定说:“鱼小姐说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席清音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好奇问:“我刚才有露出什么眼神?” 容云景点头说:“有。局外人的眼神。” 席清音哑然,说:“是殿下的错觉。” 话题告一段落,容云景眼神朝着酒席看了一眼,默默走近了些。 顿了顿,他说:“刚刚鱼小姐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有关二叔和我母亲的事情。” 席清音张了张嘴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起。 容云景眼睛遥遥的看着另一边的欢腾,映照着他整个人都有几分寂寥。 席清音想了想,也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默默伸出手。 宽大的袖子里,两只手五指相扣。 容云景神色微微松动,他扭头看向席清音,“我想抓住他,亲自问一下。” 席清音启唇:“我陪你。” ** 第二天,帝**团秘密出军讨伐容天河。 以容云景做主帅,鱼养年、鱼祸心两人担当部署重任。鱼木槿自荐参军,以‘后勤’的身份加入军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鱼豆腐年纪太小,尽管他十分想跟来,但还是被众人严词拒绝。同样的,陶笑笑身上负伤,只得留下来照看鱼豆腐,用他的话来说:被迫奶孩子。 一行人整装出发,登上飞船。 不少人看向手臂上还绑着夹板与绷带的长发青年。他身着一身白衣,脸上盖着黑黝黝的面具,在一群高大威猛的战士之间显得格外瘦弱,但谁也不会忽视那个人能够带来的力量。 在帝国所有人都揪心与茫然的时候,战士们早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奔赴上自己的宿命道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过大家始终相信着一点。 ——逆风翻盘,绝处逢生。有战神的地方,就是胜利! 第82章 恋你三十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一行人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他们已经到达绿洲星球。 虽然名字听起来高大上, 但这个星球实际上只是一个远离帝星的偏远附属星球,以往甚至都很少听见这个名字。 鱼祸心端着地图,嘴里絮絮叨叨。 “前面一千米就到了元帅……咳, 就到了容天河的藏身之地。这个地方飞船飞上来会打草惊蛇,我们身上都带着屏蔽仪, 徒步走上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不过人数还是不能太多。” 鱼木槿停在原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说:“不能太多是多少?” 鱼养年:“保持在十个以内, 不,应该说越少越好。我们今天不是进军,而是偷袭,拯救被关押的御画师俘虏。救人才是第一要义,我们的目标又不是打败容天河, 去太多人没有什么作用。” 听见‘十个以内’, 在场的近五十人陷入沉默。 首先容云景是一定要去的。从战力来说, 在场人之中, 他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再其次,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去面对的。 剩余的……众人面面相觑。 包围圈外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叹:“我也去吧。” 众人回头, 看向那个白衣身影。 他立在树边,伸手抚摸干枯的树干,长发披散下来, 犹如清冷的谪仙一般好看。 席清音都发了话,念及那些遭受迫害的御画师同胞们,立即有两三个御画师自动请缨。 “我也去!” “我也想尽一份力!” “我!我前段时间刚拿了A级徽章。” 席清音好笑:“去那么多做什么,御画师有一个就够了。” 容云景沉声:“可是你的手……” 席清音低头瞥了一眼还打着厚厚夹板的左手,摇头说:“右手还能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动容。 说实话没有指望席清音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他本身也只是被牵扯进来的。在被帝国民众背叛以后,还能不计前嫌的冲在最前方,这得是一种怎样的气度啊。 自问一下,好像没有人可以做到。 有人恨声嘟囔:“真应该让帝国那些人看看,想起过去那段日子就觉得非常可笑。” 没有人接话。 现在最强的战士和最强御画师同行,再加其他人似乎都只是一个累赘。 鱼养年适时开口:“我也去,那个地窖的密码装置我懂,我可以破译。但还得再加至少一个人,一个能用药救人的。” 席清音沉吟。 她说的没有错,光用画救精神力可不行,还有皮外伤,画作可医治不了皮外伤。 药物的话…… 所有人瞬间扭头,看向某个人。 鱼祸心满脸惊悚,头皮发麻说:“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商人,去了只是一个累赘呀!” 本来对于他来说,参与这次绿洲星围剿就是无奈之举,再头铁的参与地窖围剿,这不是在找死么。 鱼养年说:“你不是掌管鱼家的药物贸易么,身上应该带了不少药吧?” 鱼祸心表情像是快哭出来了,绝望说:“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药也可以给别人拿啊。” 鱼木槿立即开口:“我可以拿。” 鱼养年皱眉说:“你不行。” 鱼木槿说:“二哥不愿意拿药的话,我可以替他。除了鱼家人,别人也不知道那些药分别是什么效用,甚至不能在堆积成山的药物中立即找到想要的药物。姐姐,你知道的,能去的只有鱼家人。” 鱼祸心的头点的和打地鼠一样,满脸赞同:“是的是的,他想去就让他去好啦!” 鱼养年还是担忧:“让祸心去,你的身体太差,我害怕你出事。” 鱼木槿笑了笑:“姐,这是战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即堵住鱼养年所有的劝阻,她犹豫了几秒钟,最后无奈说:“好吧,但你得跟紧我,跟紧太子殿下。” 鱼木槿高兴点头:“嗯!” 见到人员已经确定下来了,鱼祸心赶忙将储物器一股脑的往自家弟弟手里疯狂塞,满脸感激说:“这些是烧伤药,这些是活血药,这些是镇定剂……吓死我了,还好不是我去。” 见他怂成这个样子,不少人喷笑出声,连连摇头。也正是这个小插曲,凝重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 有战士偷偷牵动身旁御画师的衣袖,好奇问道:“鱼木槿和鱼祸心不都是鱼养年的弟弟吗,我怎么感觉她有点差别对待呢。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担心鱼木槿,难道就不担心另外一个弟弟了么?” 御画师丝毫不意外的样子,摇头说:“这你可就不懂了吧……” 周围人纷纷竖起耳朵,听起八卦。 那个御画师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变成了方圆几米的焦点,连连撇嘴唏嘘。 “鱼祸心是鱼家抱来的,对外说是流浪的普通孩子,可是谁不知道他就是一个私生子,你见过婴儿流浪么,没见过吧。谁知道是鱼家哪个高层在外边养下来的。你们不知道大家怎么称呼他么,都背地里叫他串串呢!” “原来是这样,私生弟弟还能是弟弟么,难怪鱼养年不待见他。” 聊的正欢时,有凉凉的声音传来。 “很有趣吗?” “有趣有趣哈哈哈……诶!鱼大人!” 鱼木槿不知道何时混到几人身旁,脸色虽然还带着笑,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可是一点儿也不少:“什么时候我们鱼家是可以随便调侃的了?” 御画师脸色苍白解释:“你误会了……” 他没有再听,而是返回原位。 鱼祸心整理药物,头也不抬的说:“其实不用管他们的,我都习惯了。串串就串串嘛,这还是古华国川渝地区一道绝佳美味呢。” “……” 鱼木槿认真说:“二哥不是私生子。” 鱼祸心手上的动作一顿,满脸好笑说:“行了啊,别生气了。我的气都快被你给生完了。” 直起身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鱼祸心上前重重拥抱了鱼木槿一下,认真说:“别害怕,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 鱼木槿笑了笑:“借二哥吉言。” 接下来的道路要顺利很多。 路上没有出什么大波折,四人很快就来到了藏身地窖的入口处。这里很隐蔽,除了古早的电子密码锁,上头还被厚土掩盖着,还生着许多凶恶的食人草。 要不是鱼养年,进入地窖可能还得费很长一段时间。破解掉密码以后,容云景领头,其余三个后勤跟随其后,踏入幽深的甬道。 ** 众人已经被困在这里长达十几天了。 大多都是一开始参战的御画师,中途被俘获。战士要是被俘获了,杀的杀埋的埋,然而御画师这么珍贵,只要有一丝一毫被策反的机会,容天河就不会轻易杀了他们。 虽说如此,在场的二十余人还是不放心。 寂静了长达半天,又有一人被抓入地牢中,浴火军团战士将他踹入其中,骂骂咧咧说:“就是因为你们,我才不能上战场。” 刚来的御画师呸了一口:“自己没有上战场的能力,少来怪别人!” 等战士走后,一群御画师围了上来。 “你是来自哪个战区呀?” “现在战况怎么样了啊,听前几天进来的兄弟说太子殿下和席画师坠崖了,现在有没有新的消息啊?” “兄弟是什么级别的御画师?” 新来的被众人的七嘴八舌问的晕头转向,赶紧起身一一回答。 “我叫吉姆,是在埃德加战区被俘获的C级御画师。现在我们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容天河这个狗贼被逼的无处可逃,帝国很快就要胜利啦!” 听闻这个消息,在场人无不露出喜悦神色,激动的原地打转。 有人愤愤出声:“前几天还有傻逼被狗贼策反了,跑去给浴火军团的人作画。我就知道这种不知根不知本的人,迟早得来报应。瞧,这不是快要糟报应了么哈哈哈……” 高兴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发觉了不太对劲,心惊胆战的问:“那太子殿下和席画师呢?” “……”吉姆陷入沉默。 这个反应让所有人惊慌不已,大家面面相觑,心中不停起来可怕的念头,到最后开始自己吓自己。 “天啊,他们该不会已经……” 两个人一个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一个是御画师界数一数二的大前辈,在场有不少人都是两人的忠实粉丝,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就免不了满眼泪水,哽咽的说不出话。 吉姆赶紧补救说:“别担心、别担心!太子殿下现在没有任何消息,席画师也没有。只是没有找到,还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出大事。” 听闻这句话,御画师们纷纷松下一口气。 “也是,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交谈间,地牢的电子门‘咔哒’一声响。 几乎是一瞬间,大家四散开来,默默找到一个边边拐拐的小角落,坐着不出声。 吉姆懵了一瞬,被身旁人扯着就地坐下。 又一人被推入门中,那人浑身伤痕,看上去奄奄一息,刚进来就被狠狠的绊倒在地,正巧就摔在了吉姆面前。 看见那人已经割毁的大半张脸,吉姆倒吸一口凉气,惊吓的连滚带爬往后逃。等浴火军团战士离去,相似的状况再次发生。 “你是来自哪个战区?现在状况如何啦?” 这一次的答案大不相同。 珍妮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绝望与愤恨,直到她发出声音,众人才知道面前可怕的毁容丑人竟然是一名女御画师。 “帝国已经不行了。” 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全场沉寂了几秒钟,好几人默默将视线投注到吉姆身上,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子的疑惑。 后者赶紧摆手,茫然开口说:“没有撒谎,我最后一次参加的战役就是两天以前,那个时候多处沦陷的区域都已经被取回来了,插在我国领土上的浴火军旗全都给人端掉了。现在的局势明明就是很明亮的!” 众人视线再次转移回去。 珍妮摸着自己被撕烂一半的脸,可以从剩下完好的那半张脸窥出她以往的娇媚。 她冷笑一声:“连御画师都保不住,帝国早就气数已尽。” 吉姆生气反驳:“你在瞎说什么!太子殿下会派人来解救我们的!” 珍妮瞥了他一眼:“太子现在自身难保。况且帝国和浴火军团打战,要是胜利,我们很快就会被处理掉。要是失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众人面色难看,有人梗着脖子出声:“那又怎样?死就死吧,为国捐躯是我们的荣耀。你难道没有看见那天席画师的直播吗,他都不计前嫌不顾生死的参战了,我们还有什么话可去抱怨的。” “愚蠢。”珍妮懒得和他们再多说,直白道:“席清音自己就是一个逃兵,只不过是将我们做挡箭牌而已。我们参战陷入危险,他倒好,随随便便坠崖躲着不出来,自此安稳过一生,多爽快。” “你怎么能这么说席画师!” 不少人愤怒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的瞪着珍妮,咬牙切齿满脸痛惜。 吉姆年岁最小,性格也最冲动,他完全顾及不了其他的什么,立即扑上去,要撕烂珍妮另外一半脸。 御画师们连忙阻拦,当然也有人趁着这个机会上去踩珍妮两脚。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骚动很快就引起了看门战士的注意力。 ‘咔哒’一声,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再次响起。 战士没有拿一击必杀的子弹或者离子武器,而是能够狠狠折磨人的铁链鞭子。 他一步一步走近众人:“被抓起来了还不安生,看我把你们一个个打安生!” 和他同行的战士有些害怕:“大哥,主帅大人说不能弄死这群人的。” 那人依然冷笑说:“不能弄死,不代表不能弄伤。” 两人步步逼近,御画师们害怕的浑身都在抖,一窝蜂的朝着后方缩。 往日在战场上他们都被好好的保护着,过往的人生里也很少遇见这种情况。当即有人腿软,被人连拖带拽的往后抓。 珍妮挣扎着在人群中高高举手:“我有话要说,我不愿意再为帝国效力。愿跟随容天河大人,誓死跟随!” 那两个战士一看见众人这幅模样,双双讽刺的大笑出声音。 “以前怎么没觉得御画师胆子这么小呢!” “瞧瞧你们,帝国把这样一群窝囊废捧在手心里哈哈哈哈……要不是我们的星网账户都被注销了,真想把你们拍下来放到网络上,那些敌对战士估计得气死。” 鞭子下来的力道万分狠毒,大多数御画师被抽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这种情况持续了一连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人主动开口求饶。 珍妮是唯一没有被毒打的御画师,趁着空隙冷嘲热讽开口:“一群愚忠的人。自身已经被当做了弃子,还义无反顾宁死不屈,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趁早死心吧!” 所有人绝望的在地上翻滚着躲避鞭子,被打的满头冷汗,满心气愤。 侮辱他们可以,侮辱帝国不可以! 吉姆悲痛大喊:“你们就是一群暴徒和叛徒组织起来的队伍而已,还真的以为能够自立为王,斗败帝国不成?有种杀了我,有种杀了我啊,啊呸!” 一口唾沫直直的喷到战士的脸上,鞭子猛然顿住,战士伸手抹掉脸上带着血丝的口水,额头的青筋跳动的厉害。 “你找死!!!” 鞭子高高举起,无数人惊呼出声。 吉姆绝望的闭上眼睛。 要死在这里了么?后悔么? 不,他不后悔。战争总有人要牺牲的,他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已。 脑子里思绪万千,许久都没等到落下来的鞭子。反而是‘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落到地面的声音。 与此同时,巨大的欢呼声响起。 在场所有的御画师们像一瞬间疯魔了,激动的欢呼,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高兴的连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也给忘记了。 吉姆晕乎乎的睁眼,才发现自己没有死。 面前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顺着手臂茫然抬头看,是一个墨发四散、白衣似仙的身影。 那个人带着黑金色面具,看不清五官。其声音清冽无比,眼神却透露着淡淡的温和。 他启唇,声音莫名的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似乎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单单是他这么一句话就能被整个填平。 他说—— “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第83章 恋你三十一 “别怕, 我们来救你了。” 吉姆一瞬间眼热鼻酸,张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他颤抖着手指, 搭上眼前的手,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席画师……真的是您么?!” 席清音好笑,微微点头:“是我。” 与此同时, 他身后三人走出。 一看见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润视线,在场的御画师们立即松下一口气, 不少人忍不住握紧身旁人的手, 激动的快要哭出来。 “太子殿下没事!席画师也没事!” “万幸,我的祈祷起了作用。” “我们相信帝国, 我们更相信殿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两个浴火军团的战士,他们茫然的盯着四人,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其中一人反应极快,立即扑向最近的御画师, 想要劫持人做人质。 然而他的好算盘注定要落空, 只是前脚刚有这个动态趋势, 下一秒钟就怒目圆睁, 变成地上一具僵硬而可笑的尸体。 “大哥!”剩下的战士吓得腿软。 他已经是B级巅峰,甚至距离A级临门一脚,刚刚竟然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直到人都死了才看清容云景的动作。 要是那个攻击目标对准他的话,那么地上躺着的人肯定就会是他了。 想到这一点,剩下的浴火军团战士变得格外乖顺,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鱼养年和鱼木槿两姐弟从储物器中掏出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物,依次给坐在地上的御画师们上药。 药粉与针剂泼在、打在伤口上,病人们脸庞扭曲,痛的直抽凉气。 往日御画师们的高贵傲气现在荡然无存,余下的都是战事折磨后的疲惫身躯。 尽管身体遍体鳞伤,但这些御画师们精神并不减,满脸亢奋。 甚至还有人扯着鱼木槿的袖子小声说:“鱼少爷,那边那位大人……是席画师吗?” 鱼木槿点头:“是的,怎么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他打针途中随意的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病人哭的早已不能自已。 比起帝国太子、帝国月光、帝国最后的希望这些,他们更愿意关注席清音。 不知不觉之间,席清音好像早就成了御画师们的一个定心丸,有这个人在,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大致给众人上了点药,阻住伤口流血,鱼木槿起身,走到珍妮面前。 珍妮害怕的往后缩,满眼恐惧。 身旁人着急提示:“鱼少爷,她是叛徒,不要救她!” 珍妮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叛徒?”鱼木槿转眼看见鱼养年对自己微微摇头,寓意不要救。 他想了一会儿,在珍妮眼神愈加绝望的时候,缓缓蹲下身,“先上药再说吧。” 珍妮愣住,傻傻的看着面前的病弱少年,眼神中闪过挣扎神色,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救出了这些人,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剩下来的只是安全的将他们带出去即可。席清音正要松一口气,转身却看见容云景面色有些差。 席清音问:“怎么了?” 容云景顿了两秒钟,忽然走近将他护住,对着厚重的电子门沉声说:“有人来了。” 什么人? 席清音凝神去听,什么也没有听见。 下一秒钟,电子门再次打开。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步入众人视线。 席清音身量比容云景要矮上一些,来人是谁一点儿也看不见。此时只能转头,看见身旁众人厌恶的眼光,那眼神里除了厌恶,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惧怕。 他好奇的踮起脚,伸头看了一眼。 正巧与那人对上视线,席清音狠狠皱眉,忍不住靠容云景更近一些。 对面传来浴火军团战士激动的声音:“主帅大人,您来的正好!” 容天河也注意到席清音这个‘人型挂件’了,高兴的拍了拍手,道:“席画师,别来无恙。” 席清音不出声,压根就不想搭话。 这丝毫阻挡不住容天河的热情,他又扭头看向容云景,说:“小景,好久不见。” 容云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想到了疑似囚禁鱼清水的事情,席清音担心的在后面扯了扯容云景衣袖,后者一顿,没有回头,小声说:“别担心。” 看到两人互动,容天河笑出声来:“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二位的关系似乎突飞猛进呀。”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腐烂而恶臭的东西。 容天河自顾自开口:“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杀了你们父母?” 众人摇头。 容天河说:“那我动过你们?做过伤天害理没有人道的事情?” 众人摇头。 容天河继续说:“过往还在帝国的日子里,我难道没有为你们带来恩泽?” 众人面面相觑,屈辱的再次摇头。 容天河脸上带笑,说:“既然没有,你们又何必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不同阵营的人,如果抛去阵营,说不定最后还能变成朋友呢。” “……”所有人面无表情。 见他又开始洗脑**,席清音赶忙屏蔽心中杂念,一点儿也没有去听。 这种状况下,倒是让他真的注意到刚刚没有注意到的一些事情。 ——容天河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防卫战士,十分光杆的站在一群人对面。 更让人迷惑的是,他似乎早就知道众人在这里,却还是看上去游刃有余,一点儿也不惊慌。 这让席清音不免更加提心吊胆,为了防止在场有人真的被洗脑,他适时开口:“您确实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举动,但请您看看在场诸位身上的伤,难道这些人的伤都是凭空而来的?” 众人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痛,有人赞同的讽刺说:“你是没有伤害我们,但你的手下有。拿着刀杀人,难道过错就变成刀的了?” “这个倒真的不是我唆使的。”容天河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无奈的看了那战士一眼。 后者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容天河继续说:“不过你们应该也不关心了。我带来了一个人,也许你们会关心。” 说着,他动了动手指,这个时候众人才看见他手指头上还缠绕着一根泛着白光的细丝,微微牵动就从门后面拽出一人。 一看清那人的容貌,鱼养年顿时疯了。 “他只是一个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席清音被挡的严严实实,焦急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再次偷偷垫脚伸头看。 越过容云景的肩头,可以看见细丝的另一端紧紧缠绕着一个孩童的脖颈,上面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动作再大一些,面临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身首分离。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甚至是在场的某一个御画师,当脖颈被人提溜在手掌心时可能都会吓得屁滚尿流。然而这个孩童却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满眼视死如归。 席清音内心出现一瞬间的惊悚。 怎么回事,鱼豆腐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好好的待在基地里么?难怪这一路都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原来这都是容天河设计好的!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基地路况繁杂,守备森严,想要悄无声息的带出一个人,除非内部有人接应。 并且他们这一次的行动是最高严密等级,晚宴人员都是帝国元老,就连挑选出的跟随战士是绝对不会背叛帝国的人。 按理来说,容天河不可能知道。 然而一万个不可能的理由,都抵不过一个真切存在的现实:他就是知道。 席清音眼神微微闪动。 脑子里有了忽然闪现的灵光,然而却总是失之交臂,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这边,容天河转向存留下来的最后一个浴火军团战士,说:“开直播。” “啊?”那战士本来还以为他要斥责自己动私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不禁有些愣神。 容天河好脾气的重复:“将你的星网打开,现在应该能够连上去。打开直播,对准我们。” “哦哦。”战士连忙照做。 鱼养年愤恨出声:“你做什么?” 容天河丝毫没有隐瞒,说:“虽然不会有多少人看见,但这么伟大的一刻,值得被留下影像资料,载入史册。” 这话可就让众人犯了难。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所有人,他在酝酿一场大/阴谋。 另一边。 星网上还是老样子,战区不断传来捷报,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但是这些日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疑虑依旧盘旋在众人心头。 坠崖的太子殿下和席画师,现在依然没有消息。 他们还活着吗?难道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或者像网上传言的那样,只是不敢拼杀在前线,找了一个由头而已。 对于这个传言,大家心里头自然是不信的。只不过随着日子渐长,这个传言的传播率越来越广泛,听信的人也越来越多,众人难免心里着急,想辩解都没有办法辩解。 昌茹就是其中一人。 她是帝国最有名的娱乐板块狗仔,同时也是最靠近世家,却始终不能融入世家的普通工薪族。虽然职业让她知道很多常人无法知道的事情,但这依然不妨碍她相信着还没有下落的两位帝国风云人物。 点进微博,和往常一样准备浏览战区速报,随手点进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实时直播间,昌茹指尖一顿,瞳孔逐渐睁大。 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星网屏幕的时候,那画面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操!” 她一下子站起身,从头到脚的都在发麻,整个人僵硬到极致。 画面中,容天河在。 这不奇怪,有的时候战区直播会连带到容天河。只不过以往直播容天河都是画面里面小小的一个点,不拿着放大镜都可能看不见。 这一次实在是太清晰了吧!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传闻生死未卜、到现在还高高挂在热搜上的太子殿下与御画师领头人席清音,他们竟然也在! 早就听说容天河一直想要招揽席清音,只不过后者对帝国忠心耿耿,再怎么撬墙角也无法把他撬到手,难道现在…… 昌茹狠狠的打一个激灵,瞬间意识到自己点进了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直播间。 她动作极快的打开星网,登录上互动量惊人的那个几亿粉丝的大号,光速转发了这个直播间的地址。 与此同时还不忘记配文——殿下和前元帅为了席清音的归属,终于正面刚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uc头条部:明天来报道。 第84章 恋你三十二 几亿粉丝的大V号可不是说说而已, 且因为这个号的特殊性质,粉丝大多数都是活粉。 不少人正在逛微博, 一看见这个标题,第一反应撇嘴。 切,肯定又是趁着打战来哗众取宠的。 然而看见发微博的人, 他们纷纷愣神。 昌茹,这个人可是狗仔中的奇人一个, 基本上被她发出来的, 亦或是转发的消息,真实的可能性超过99.9%。 即便如此, 他们还是觉得说不定这次就是那稀有的0.1%呢。 抱着怀疑的心点进直播间,刚刚还满嘴‘不可能’的人们纷纷愣神,有人正在喝水,猝不及防的一口水直接喷在了桌上。 操!来真的吗??? 席清音真的还活着?? 太子殿下也没有事?? 激动与庆幸过后,众人精神一震。 所以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容云景和容天河难不成真的因为席清音的归属问题刚了起来?这也太刺激了吧! 与格外激动的民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地牢, 这里的气氛十分严峻, 所有人面色严肃, 死死盯着容天河的指尖。 那里绑着一条细细的丝线,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一颤一颤,好像下一秒就会超出掌控, 在小孩的脖颈上划下重重一痕。 席清音面色难看到极致,即使有一块面具挡着,众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眼神里的厌恶与担忧。 紧绷到极致下, 唯有一人轻松如常。 容天河唇边勾起,就好像谈论午餐吃点什么的绅士一般,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想动手伤害一个孩子。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拿我的信誉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 容云景皱眉说:“你早就没有信誉了。” 容天河眼睛瞥向他,神色冷淡了许多:“随便你们怎么想。” 鱼养年语气冰寒说:“不用和他废话。没准他心里还想着,要是豆腐今天不慎……这还是我们不听他话导致的,反正错不在他。” “正解。” 容天河挑眉,像是惯性的想要拍掌赞叹。手上的细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上一挑,少年人特有的细嫩脖颈一下子又渗出新一轮血液。 场内众人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千里之外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们也纷纷提心吊胆。 容云景保持冷静:“你想要什么?” 容天河看了他一眼,欣慰说:“小景长大了。这个场面放在十年前,你能瞬间吓哭,喊着要二叔抱抱。” “……” 这话丝毫没有让气氛活跃起来,众人还是如临大敌,像是看着一个异类一般看着他。 容天河也歇了攀谈的心,直击重点说:“我要你现在立即将兵力撤出这个星系,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动,等我出了这个地方,自然会将这个孩子放了,毫发无损的送回你手。” 室内沉寂,御画师们满眼绝望。 观看直播的不少人对战场局势还不能明晰,不过退出一看昌茹新发布的讲解,他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现在帝国已经将浴火军团围剿至最后这个星系,只要能一把端了他的本部,这场战事就能轻轻松松的直接结束。 但要是就此撤离的话,容天河势必会起了防备的心思,更有甚者会带兵直接撤离到另外的星系,等时机成熟再次刮起不详之风。 那个时候,想要结束战争可就难了。稍有不慎,甚至可能被反噬! 进不行,鱼豆腐的性命随时垂危。退更不行,身后是帝国千亿人的目光,他们背负不起这个深重的罪孽。 容天河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状态,很喜欢看见众人希望破碎的样子。不过这种时候即便是他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只能遗憾说:“劳烦请各位快点决定,我这手可抬不了多久。” 席清音面色一紧。 手抬不了多久,放下去,鱼豆腐就会立即身首异处。 这个威胁实在是让人…… 他看向面前的身影,这个时候,容云景应该比他处境更加艰难吧? 毕竟,他才是现在要做抉择的那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僵持之际,鱼豆腐狠狠一闭眼,尖叫一声就要往丝线上头一撞。 在场众人均是一惊,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突发的状况。不少女御画师都尖叫着捂住眼睛,不敢看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 席清音也是一震,下意识越过容云景往前走了两步。鱼养年的反应更为激烈,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上去。 预料之中的场景没有发生。 容天河惊讶之余飞速撤掉丝线,鱼豆腐隔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就猛的扑倒在地,抽搐着捂着脖子疯狂咳血。 好在没有割的太深。 众人刚要松下一口气,这个时候异变再生! 御画师们站立的小圈子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众人飞速退开,中间留下一个真空地带。 鱼木槿无奈:“你……” 珍妮拿着从口中取出的小刀片,架在鱼木槿的脖子上,神色纠结后猛的定下,似乎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决定与立场。 她大声:“按照主帅大人说的做!” 一切又回归原样,新一轮的抉择来临。 另一边。 剩下的那一个看守的浴火军团战士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也许是想在主帅面前立功,急于表现。 他举起手中的刀,看上去想要再次劫持鱼豆腐。谁知道脚下一个趔趄,刀尖冲着趴在地上的鱼豆腐直直戳下去。 就是现在!!! 在所有人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时候,几个处于权利中心的人出现了高度一致的默契。 离鱼豆腐较近的鱼养年飞快扑过去。而离鱼木槿较近的席清音立即转身。 身前身后都有重要的人陷入危机,席清音心里头急得不行,偏偏御画师的体格弊端在这里凸显出,明明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际。 他眼睁睁的珍妮的表情从茫然到了然,最后是讽刺。最后丝毫不犹豫的动了手腕。 刀片嵌入皮肤,刮出一道深痕。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这叫声不是鱼木槿,也不是席清音。而是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人——珍妮。 ……刚刚发生什么了? 观看直播的民众们一边不忍心看,一边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偏偏直播镜头被慌乱的浴火军团战士摔在地上,他们现在只能看见镜头前一堆鞋子,正牢牢的挡住视线。 地牢里没有人出声。 直播民众没有看见发生的事情,位于第一现场的御画师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刚刚,容云景几步上前,毫不犹豫的回身一脚,角度刁钻的从鱼木槿鼻尖几厘米出扫过,直直的反向踢在珍妮拿着手的刀片上。 这个力道实在是太大,来不及反应的珍妮被刀片狠狠割了一下,整个手指头都被锋利无比的刀片直接削掉,此时抱着手哭嚎不止。 席清音愣了两秒钟,赶紧上前扶起鱼木槿:“你没事吧?” 鱼木槿虚弱摇头:“没事。” “太好了!” 席清音感激不尽的看向容云景,后者看着他眼神里由衷的高兴,抿唇撇去脑中的杂念,几不可见的点头,眼角流露出一丝温柔。 正满心高兴时,席清音脑子一清。 不对,这个气氛不对。 御画师们沉默的看着另一个方向,个个微微张着嘴巴,一副被吓到极致的样子。就连面前的鱼木槿也是抬眸后就呆在了原地,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僵硬无比。 全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一种几乎能够让人窒息的安静,因为它往往都伴随着不幸的事情。 难道鱼养年没有救下鱼豆腐? 席清音心里头猛的冒出这个念头。 接下来的动作仿佛像是定格动画一般,他一寸一寸小幅度的扭过头,屏住呼吸朝那边看去。 落针可闻的环境下,似乎扭头的动作都能牵带出一阵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咯咯’响声,让人牙酸,让人抓狂。 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他也愣住了。 鱼豆腐是唯一一个还在动的人,他近乎崩溃绝望的被鱼养年护在怀中。 那本应该对准他的刀尖,这个时候毫不留情的贯穿了鱼养年的身躯。 正中心脏。 一个大窟窿潺潺流血,鱼养年撑在鱼豆腐的上方,在确定了那刀没有伤害到身下的孩子以后,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力的向一旁倒下。 战士吓得腿软后退两步,磕磕绊绊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自己冲上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鱼木槿悲痛欲绝的起身,就要朝着战士的方向冲,看样子是想和他同归于尽。只不过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付出实践,那战士已经先一步一条丝线收割去性命。 “没用的废物。” 容天河皱眉,第一次露出了计划外的头疼,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 身后的电子牢狱门‘噌’的一下子打开,他脚步一回转缩到门外,临走前按动某个装置,末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我给你们留了一个小礼物,你们应该不会很喜欢。” 话音刚落,鱼豆腐的腰间传来‘滴滴滴’的急促声音,很急很急,像是催命符一样在响。 是炸弹! 御画师们一片哗然,下意识往后退,还有人疯了一样去拍电子门,恐慌至极。 这个时候昌茹直播间已经进来许多人,承载着巨大的人流量,就连星网都有些卡。她恍惚的站起身,又极其眩晕的一屁股坐回原位。 凭借多年的狗仔直觉,光是听见声音她都可以迅速判断出现在的情况。然而指尖顿在键盘上方,她却迟迟不知道怎么描述。 太子殿下、席画师、鱼家几个掌权人,还有满满一室的御画师,每一个人拎出去都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现在这些大人物被齐齐关在一起,随时会被炸死。 民众……会吓死的吧? 第85章 恋你三十三 席清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他说话, 近乎是被容云景连扶带搀的到鱼养年身边。 鱼木槿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他的腿一下子软倒, 整个人呆坐在鱼养年身边,愣愣的看着她。鱼豆腐还绑着一个小炸弹,明明刚刚危在旦夕时都没掉一滴眼泪, 这个时候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是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了。 星网直播仪器掉落在地没有人管, 被人踢来踢去的, 镜头也连带着晃来晃去。室内倒计时像是催命符咒一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老是有人感觉那‘滴滴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视觉混乱,听觉更混乱。这使得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止不住的一阵恐慌。 他们听见声筒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嘶鸣,像是有人在大哭,听着就让人很恐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知道现在是一个怎样的状况。 打败容天河了吗?还是说人质死掉了?为什么会有人在哭?为什么镜头里面的很多人表现的这么……绝望?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尖,直到有一只手从拥挤的鞋子中持起星网镜头, 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御画师将镜头正对准自己。 那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年轻女孩子, 扎着高高的马尾辫, 脸上的皮肤白皙细腻,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一边回头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一边含泪,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妈, 你和爸爸现在在看吗?我今天……应该不能活、活着走出去了,就当做是告个别吧。你们可千万不许哭啊,也不能埋怨自己没有拦住我……这段时间、我救了很多战士, 我很高兴的……” 时间不多,简短交代几句之后,镜头被递交到下一个人的手中。 这一次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 他的声音有些虚,但整体看起来比女孩要冷静许多,即使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慌乱的神色。微微叮嘱了几句,说房产给父母,画作给老婆孩子,其他财产的分配……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镜头快要移交给下一个人时,他忽然又用力拉住镜头,视线中满怀留恋,像是透过那个黑黝黝的镜头在看着什么人。 就这样递交下去,十几个御画师简短的说完‘遗言’。就像坠机之前慌乱的乘客一般,浮浮沉沉不知道该写什么,但又下意识想要再留下一些东西,去叮嘱亲友们。 这样的画面让看客无不心情沉重,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猛然明白现在的危机。 ‘滴滴滴’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遗言说完以后,最后一个人将镜头对准席清音的方向,室内一片沉寂。 鱼养年生机消去,只能大口喘气,愣愣的看着地牢顶,嘴巴里还在流鲜红的血液。 鱼豆腐哭的不能自已,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这个时候鱼木槿爆发了和他过往病弱完全不一样的力量,用力推开他挤上前,低着头在储物戒指里面找止血药。 只能听见清脆的瓶子碰撞声音,以及他嘴巴里微微颤抖的声线:“为什么找不到……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鱼养年费力抬手,这个动作使她伤口处的鲜血留的更快。 “乖,别、别哭……” 她轻柔抚摸着自家弟弟的面颊,替他拭去泪水,虚弱的笑了笑。 鱼木槿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单单是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寸寸断裂。 御画师们纷纷面露不忍。 观看直播的众人也屏住呼吸,已经手脚冰凉。看见鱼木槿哭泣的样子,不少人一下子共情,心酸涌上心尖。 这个人在大众视线里一直都是病弱贵公子的形象,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什么时候看过他这样的狼狈、这样的崩溃? 印象中是没有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强烈的对比,民众们才会愈发觉得心情沉重。 席清音上前,在另外一侧半蹲下。 他的状态可比这两个哭的说不出话的人要好上太多了。虽然浑身都在颤抖,但显然脑子还是清醒的。 靠近鱼养年,他低声说:“你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话音刚落,鱼木槿与鱼豆腐两个人哭的更厉害了,偏偏压低音量,极力克制着。就像两只小动物跪在一旁呜咽,都可怜巴巴的。 鱼养年的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解脱。 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说话,然而声音太小,几乎是用气在说话,实在听不清楚。席清音忍住悲痛伏底身子,凑近去听。 “如果还能活着出去,替、替我照顾好这两人,还有祸心……咳咳,我亏欠他太多了。” 席清音点头:“我发誓,一定会的。” 鱼养年气力已尽,然而似乎还有许多未了的话。她紧紧攥着席清音的手,鲜血将掌心抹的滑溜溜的,但她依旧不肯放手。 席清音垂着眼帘说:“还有什么?” 鱼养年眨了眨眼睛,清泪滑过眼尾,流入发鬓。她嘶了一声,像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句话说出来,嗓子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席清音尝试猜测。 “鱼家的产业?” “打赢战争?” “灭掉旁系?” 猜了三个,鱼养年都摇头,最后还是她自己开了口,气若游丝说:“别……太挂念我们,记得珍惜眼前人。” ——挂念‘我们’? 席清音微愣,忽然低下头,一下子哽咽。 是啊,当年的主系脉络的小圈子,随便出行都洋洋洒洒十几人。转眼十年已过,现在只剩他一个,只剩他一个人了。 鱼养年摸了摸他的头,就和十年前一样,笑着:“小言要来接我了……” 素白的手无力从半空滑落,跌入血红。 圆润指甲刮在席清音的下颚上,所过之处都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姐!!!” 鱼木槿头埋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 满室悲怆,所有人低下头,默默做着帝国特有送别亡灵的姿势。 观看直播的网民第一次面对这样残酷的局面,纷纷自发刷起白蜡烛。与此同时,他们也很担心,害怕亲眼见证这些人的死亡。 席清音、容云景……鱼木槿,还有在座的御画师。无论再多失去哪一个,都是现在帝国所承受不了的,更何况现在很有可能都要失去。 这更是不能忍受的! 还没有等席清音整理好心情,形式却不允许他再继续悲怆。 不知是哪儿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下一秒钟,整个地牢地动山摇般晃动。上空响起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精钢天花板要断裂似的,听着就极其恐怖。 御画师们害怕的缩在一处,镜头再次摇晃着对准地面,好半天都没能再次举起来。鱼木槿死死护住鱼养年失去生机的躯体,闭着眼睛一直掉眼泪,执拗的拉都拉不开。 席清音脚步本来就有些虚浮,刚站起来腿就是一软,整个人往下一坠。就在即将悲催的磕在地上时,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搂过他的腰,将他猛的捞起,牢牢按在怀里。 等晃动过去,席清音缓缓睁眼。 容云景正垂眸看着他。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占据了对方整个视线。 一个大气温柔,一个清冷似仙。 哭嚎声、嘶吼声、轰隆隆的爆炸以及满是哽咽的祈祷声……所有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部远离。留下的只有这个满是矜持的怀抱。 席清音紧紧攥着容云景胸前衣襟,难得的展露内心真实想法。 “现在……只剩我自己去面对了。” 想到这一点,他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孤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就像是一个困住旅人的泥沼,将他深深淹没。 坠入黑暗前夕,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还有我。” 爆破声终于停止,两人在一群人的默默注视下,缓缓松手,各自退开一步。 有一年级较长的御画师上前,忐忑的看向容云景:“殿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精铁电子门光凭借人力是很难破开的,掌握破解密码技术的又只有鱼养年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已经……仿佛再也看不见出去的希望。 容云景说:“从这里到出口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刚刚的爆炸虽然造成了这里一定的震动。不过看情况,应该还有一阵子才会引爆这边,要不然整体坍塌,他们也逃不掉。” 众人连连点头,视线转向鱼豆腐。 小孩哭的磕磕巴巴的,满身鲜血,就连衣服原本的颜色都快要看不出来了。 他的衣摆下方露出电子炸弹的一角,这才是众人心中真正的定时炸/弹。 容云景沉吟几秒钟,忽然让大家散开,只身一人走上去,一拳砸上电子门。 上头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厚重的门整个脱离墙体,看上去摇摇欲坠。 席清音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借口,摇头说:“链接材质特殊,需要更大的力量。” 立即有御画师毛遂自荐:“我可以画素描,修补殿下在战斗后受到损耗的精神力。” “我也可以!我速度很快!” “我的素描精神力波动一般都很高!” 吵闹中,容云景抬手止住大家伙的热情,无奈说:“我刚刚没有战斗,精神力饱满。” 热闹的地牢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们立即明白了容云景的意思,这不是精神力损耗不损耗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他的精神力就不足以达到破除的门槛。 换句话来说,现在应该看国画。 “国画可以提升精神力的上限,是现在唯一可行的逃生路径。” 有人充满希冀的这样说。很快就有人反驳了他:“不行,国画提升不了那么多。” “……” 所有人都在说已经没有用了。 鱼养年死了,唯一知道通道密码的人死掉了,无论如何也没有用了。 但……还是不甘心啊。 身处高位身怀绝技,还没有大大施展,怎么可以就止步在这个地方? 最开始说遗言的那个姑娘低头跪坐在鱼养年尸体身侧,咬着下唇呜呜的哭了出来。 敏锐的察觉到不少视线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席清音也不废话。 他立即拿起画笔。 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那一幅已经完稿、却没有注入精神力的国画作品。 当时的困境是不论如何注入精神力,都会将整幅画的意境偏向温馨的午后餐食,这和席清音的想法完全不同。 当然,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精神力汇聚成一条小泉,疯狂的向着宣纸涌动。 鱼养年在画上笑的明媚阳光,她的尸体却僵硬的躺在几米开外。大悲的心情下,席清音切实体会到下笔如有神的感觉。 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又或许是几个小时,他总算放下画笔。 在场的御画师们满眼忐忑与紧张,鱼豆腐更是不敢靠近众人,只得抱着炸弹在很远的地方,惴惴不安。鱼木槿依然是老样子,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人还在这里,思想却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 比起现场御画师们的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正在观看直播的群众明显头脑更加清晰。 现阶段国画是席清音,也只有席清音才能画出来。太多的信息还不被众人了解,但至少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国画的提升是缓慢的。 忽然一下子大幅度提升精神力,这个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观看直播的众人更加惶恐,御画师们的家属已经面色惨白,几欲晕眩过去。还有更多的民众在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席清音与容云景的安危。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幅国画没有用。 席清音微微抿唇,没有解释太多。容云景伸手抚摸着画作,毫不怀疑的立即闭眼感受。 几分钟后,一股庞大的力量正在形成。 镜头里,趴在鱼养年身旁的女御画师哭声一顿,惊讶的抬眸,看上去有些懵逼。 “怎么了怎么了?” 只能看见一半画面的直播观众焦急不已,忍不住凑到离屏幕更近的地方。 下一秒钟,他们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有人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操!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养年小姐姐领盒饭了1551 第86章 恋你三十四 直播镜头中, 画作附近形成了一大股光华,流转间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容云景放下手, 背身对准地牢大门。 这个时候,新一轮的爆炸正好开始,地面在晃动, 许多人站不稳脚,更别提去看他的动作了。不过席清音看见了。 他本身就站在容云景的身后, 这个时候视角是最清晰的。 他看见容云景挥拳, 就连拳风都带着磅礴的精神力。那是席清音熟悉的,那是他自己的精神力。 下一秒钟。 厚重大门被强力破开, 爆炸已经非常非常近,全地牢晃动不止,天花板塌陷,地上满是灰尘,什么也看不见。 有石块和落灰砸下, 好像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 席清音抬头一看, 心中微愣。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 什么天降横灾都有。 正上方有一块巨大的钢筋混凝土,直直的冲着他掉落下来。 就像游戏里精准的算好攻击落处,这个石块也精准的算好了他的躲避范围, 貌似无论往哪个地方躲……他都会被精准的砸中啊喂! 容云景回身,神色一凛。 正要冲上前保护,只是足尖还没有来得及动, 他忽然一愣,游移不定的看着黄雾状的灰尘。 ——里头,那个白衣身影消失了。 ** 呼呼~~好险啊! 席清音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拍了拍衣摆处沾染上的灰尘。 入眼是传承之地熟悉的荒芜,几座黑台子扎堆矗立在一处。最近的一个黑台子上头还飘着波浪纹的字体。 【任务:完成超过90分的油画、素描、国画。】 【奖励:猫猫面具隐藏,传承人不需要面具,也可以变成人类形态。ps.此功能需要传承人谨慎开启,有重大漏洞】 席清音眼神在‘重大漏洞’上顿了几秒钟,还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步行到下一个黑台子,伸手抚摸粗糙的黑台表面,上头空气晃了一晃,很快显示出传承之地对传承人最后的考验。 【任务:完成100分的油画、素描、国画。】 100分?那就是精神力波动值在200左右。 席清音头痛的揉了揉眉角,控制不住开始自言自语。 “灵猫族还真是站的高看的也远。现在帝国最高的精神力波动记录也只有192,这还是万年以前发现油画功效的那位大师画出来的。具体是不是192也不可考量了。” 传说中尚未被证实的最高记录都比他现在的三个目标要低,足以见得他这次的目标有多歹毒了。 是的,歹毒。 席清音现在就想用这个词形容。 别看他现在成功画出了三幅90分以上的画作,可是其中素描和国画都是战争最危机时忽然领悟的。国画更绝了,一个至交好友的离去换来的灵感——不要也罢。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话刺激了黑台子,沉寂了几秒钟,上头的文字竟然一阵晃动,换了一行新的文字。 【奖励:彻底传承灵猫族的力量,可随心转换身体形态。获得更高一级别国画传承,拥有‘引灵入画’的灵猫伴生技。】 “引灵入画?” 席清音微微愣住。 到这个地步,传承珠几乎已经将他认做了半个主人,因此有问必答。 【引灵入画:召已逝人亡灵,送画转世,求得转世福源。未逝人仅余一口气息,均可治愈。ps.一画使用一次,每次都对灵猫族人有巨大伤害。】 席清音:“……!!!” 足足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他当机的大脑才艰涩的转了两下。 绕是以席清音的清冷,此时看见这行提示都有些心热,不敢相信要是让世人知道灵猫族特技,他们会陷入怎样的狂热! 简单翻译一下—— “已经死去的人摸着画,来世一生繁华安详,无病无灾。即将死去的人摸着画,就可以立即痊愈。” 这是怎样一种神技呀! 神到席清音高兴了好一阵子,这才注意到后头还有提点一般的文字。 使用一次对灵猫族有巨大伤害? “……”席清音沉吟。 将鱼养年送入轮回,保她来世无忧无虑一时平安,这是他此时最大的心愿。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可没有忘记。 金孔雀还有鸣凰症的事情没有解决。虽然在和容天河决裂后,他就再也没有服用过那药物,但毒素已经堆积在身体里,长此以往忽视这毒素,迟早有一天会忽然爆发,将他蚕食鲸吞般一股脑摧毁掉。 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同时也是长时间一直压在席清音心头的一件事情。 两个迫切需要完成的目标吊在前面,一个是他从小到大的亲友,另一个又是不出意外会过一辈子的恋人…… 虽然不知道‘巨大伤害’指的是什么,但想来想去,似乎什么样的伤害也可以承受。 至此,席清音不再犹豫。 他快速走回前一个黑台子,将手中刚发挥效力的国画作品镶嵌进黑台子的凹槽。 【国画评分:91。还需一幅超过90分的油画、一幅超过90分素描。】 依次取出储物器中的油画与素描。这两幅画都是刚入战场的时候画的,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检测过,不过席清音有信心。 果然—— 【油画评分:93。素描评分:94。】 席清音抚摸自己的脸,上面已经没有面具坚硬的触感,取而代之的事细腻的肌肤。 新的征程已经开始。 他看着引灵入画四个字,心中这样想着。 另一边。 灰尘弥漫,整个地牢都是灰蒙蒙的。 御画师们担惊受怕的蹲下身,有好几人都被砸落的石头刮伤,好在都是轻伤,没有大碍。 直播间观众们也提心吊胆,艰难的在晃动镜头中寻找着席清音的身影。 最后一个镜头是石块直直的对准他砸下去,要是砸到容云景,他们都不至于这么担心。战士体质强于普通人多倍,不至于会被石头给砸死,但御画师这么娇弱的职业可就不一定了…… 在大众的心中,战士就代表着强大,代表着无懈可击,代表着超神。 与之相对应的是御画师。 这是一个十分娇弱的行业,也许是精神力与体质完全不匹配的缘故,大多御画师都是体弱多病,走两步就能坐下来歇好长一段时间。 长达多年、从小到大给群众灌输的思想就是,御画师珍贵且稀有,与此同时十分脆弱。 这个职业就像是远在高山之巅的花朵,让人仰望,却随时都能被高山寒冷侵占,被高山风雨摧残。 他们不敢想象,一个御画师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石块,该如何躲避。普通人都难以逃脱,更何况体能比普通人还要柔弱的御画师! “没事没事,不是还有殿下在呢。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御画师落入危机的!” 不少人都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等纷乱平息,众人左看右看,惊慌失措的看小伙伴们有没有受伤。等发觉没有人员伤亡,他们将视线投向门侧。 容云景抿唇站在原地,光从表情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不过看到容云景的那一瞬间,许多人心中同时出现一瞬间的惊悚。 ——操!他们以为容云景会去救席清音的! “天啊,太子殿下怎么还站在原地?镜头转一下,我要看我男神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看直播的群众们无不担忧。 直到看见白衣的清冷身形站的笔直,他们心中才舒缓了一口气。 他们立即想转眼观察其他人的伤势情况,特别是太子殿下。然而眼神刚挪开,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又挪了回来,无声无息注视着席清音。 面具……没了?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面具真的没了!!! 惊讶过后,在场更多的人看了过来。 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个一直以面具挡面的青年从废墟中缓步走下,脚步还有些虚浮,看上去确实是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急迫。 然而这一点儿也挡不住他的风采。 在一众灰头土脸身形狼狈的人中间,间杂这席清音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在犯规。 他顿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容云景,后者面色微愣,抿唇不说话。 席清音又转脸看向一众御画师。 群众切实与他对上视线,惊艳从所有人脸上一闪而逝。 这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原本以为席清音是脸上受了伤,更为阴暗的想法是毁容,迫不得已才戴上这个黑金色面具的。不少人都做好了准备会看见一张面容丑陋的脸,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啥事都没有啊! 美色如画,清清冷冷的一瞥足够让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这根本不像是从战场废墟刚跑出来的,说他是仙境走出的仙人都有人相信。 顿了几秒钟后,直播间爆发欢呼。 “门开了!男神回来了!!!” “太子殿下和席画师联手,地表最强的战士和地表最强的御画师,雾草这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吧,我竟然见证了历史!” “快出去啊啊啊,好紧张,那个小孩身上不是还绑着一个炸弹么。赶快出去拆除炸弹,不能再有人牺牲了呜呜呜呜呜……” 席清音垂下眼帘,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一摘掉面具,假装了十几年的高冷人设顿时上身,他不自觉的忍住头晕,努力作出高冷稳重的模样。 然而这抵不过身体传递出来的反馈。 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随时都有可能会晕过去。眼前已经出现了多重幻影,重叠在一块,摇曳个不停。 死死闭眼又睁开,容云景敏锐的察觉出他情况不太对,忽略心中刚才一闪而逝的迷茫,他迅速靠近。 席清音捏紧他的手,说:“出去后第一时间给鱼豆腐拆除炸弹。” 容云景抿唇:“好,我答应你。” 得了这句保证,席清音脑子一沉,整个人向前一栽,扑倒在容云景的怀中。 容云景僵硬了几秒钟,侧脸向一旁看去。 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排御画师顿时看天看地,有人哎哟哎哟的扶着头,说什么也不看这边。举着直播镜头的御画师极其有眼色,虽然很想吃瓜,但还是默不作声放下镜头。 “敲!干嘛拍地面,我要看我男神呀!” 直播观众望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云景又看向鱼木槿。 这个‘正牌男友’此时丝毫不管席清音的死活,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下,依旧失魂落魄的蹲坐在鱼养年尸体侧边。 “……”容云景面色微沉。 一片惊呼中,伴随着一声‘得罪了’,容云景将席清音整个打横抱起,珍惜的护在怀中。 出门最后一瞬,他又默不作声看了一眼正在费力抬鱼养年身体的鱼木槿。 ——如果你的爱人是这种不靠谱的人,即使背负上难听的指责与骂名……他会抢的,他真的会抢的。 作者有话要说:  鱼·不靠谱·草莓:??? 第87章 恋你三十五 席清音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间布置温馨的房间里。区别于后世的电子科技感,这间房间更像是古华国的装潢。 恍惚间他差点以为回到了金疙瘩。 直到外边响起接连不断的炮火声, 这种现实感才忽然袭来,强拉硬拽的让他响起已经发生的事情——鱼养年去世了。 女仆背着身子倒水,转身的时候见到席清音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脸通红的小步伐靠近。 “席画师您醒了呀, 我扶您起来喝口水吧!” 席清音艰难的起身, 坐在床头,低头看了一眼。原本那件白袍已经被换掉了。 女仆偷偷瞄着席清音的脸:“您的衣服太脏啦, 是太子殿下给您换掉的。” 说起这个,她心里还有些不可置信。 那可是太子殿下呀,是帝国最尊贵的下一任帝王。没有会想到他会愿意干这种事,医师说患者需要换上干净的衣服,殿下忽然就站了出来, 吓了所有人一跳。 站出来是一回事, 敢不敢是另外一回事。他足足纠结半天都没伸手, 最后还是医师硬着头皮催促, 他才挥退所有人。等待接近一个小时,才磨磨蹭蹭的给席清音换好了衣服。 想起这个事,女仆满脸忍俊不禁。 席清音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他礼貌的取过水杯道谢,问:“那他人呢?” “殿下不合眼的在您身边……”女仆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要用这个词语:“在您身边照顾了几天, 公事都在您身边处理。直到今天凌晨的时候才回卧房休息了。” 席清音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 他揉了揉额角,头痛说:“你也去休息一会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下。” 女仆点头,极其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茫然的睁开眼睛呆坐着,席清音摸了摸肚子,没有饥肠辘辘的感觉。 帝国多的是办法给昏迷过去的人注射饱腹营养剂,只不过这些药剂可以填饱肚子,却填不掉被孤独与恐慌包裹的心。 他环顾四周,房间大而空。 掉在头顶的灯具散发昏黄的光芒,不伤眼睛,看着心里却很难受。 鱼养年死的时候,席清音都很冷静,但现在没有人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开始鼻酸。 站起身,卫生间有镜子。 席清音抬手,轻轻抚摸着镜子里的脸。 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多年,以前熟悉的不行,现在却忽然有了一丝陌生的观感。眸子里还是以往的距离感,红着的眼尾却悄无声息沾染上尘浪。 识海中的迷雾已经消散了大半,以往十分神秘的传承珠,现在终于难得的有了实物感。 一切都在一种不可抗力的推动下,稳步发展着。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那声音透过一层门,变得闷闷的。 容云景说:“阿音,今天是鱼小姐下葬的日子。听女仆说你已经醒来了。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似乎有犹豫很长时间的事情,要和他说出口。 席清音说:“你先进来吧。” 刚说完这句话,谁知道下一秒钟眼前忽然一黑。 ……嗯??怎么了??! 茫然的抬眼,眼前的厕所仿佛变成了一个巨人国,里头的牙刷、毛巾、浴衣……所有供人类使用的盥洗工具忽然之间变得巨大无比。 懵逼了一秒钟,直到看见眼前不停晃动的猫咪尾巴,席清音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变成猫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 席清音惊恐的回忆起传承之地所说的‘谨慎使用’,原来是随时会变成猫的意思呀,这也太坑了吧! 外头有门把扭动的声音。 席清音简直不敢相信,不过身体动作明显快于大脑的反应速度。 小尾巴一甩,门‘啪’的一声合上。 与此同时,另一扇门开启。 “阿音,我……进来了!” 第88章 爱你其一 猫咪吓得整个窝在洗手池里, 别提找个地方好好藏着了,他甚至连小爪子都抬不起来。 ‘嗒嗒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声音的主人像是看见屋子里没有人, 疑惑出声:“阿音?” 猫咪的小尾巴一颤,一不小心就扫倒了洗手池上的洗漱用品。 他极力想跳跃去捞,却眼睁睁的看着牙刷和水杯‘嘣’的一声摔在地面上, 在四面瓷砖的反射下还自带着混响效果。 容云景一顿,缓缓扭头看向大门紧闭的卫生间。里面的确亮着暖黄色的灯。 他有些急, 担心席清音刚苏醒还有些行动不便, 迅速靠近。 低声询问:“阿音,你还好么?” 猫咪张开嘴巴刚要发出声音, 却猛的住嘴——现在不能出声音! 他焦急的蹲坐在洗手池里头,断裂的左手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变回了灵猫种族,这伤势也自然而然的延展到猫咪的前肢上。 又不能动,又不能讲话……天要亡他啊! 另一边。 容云景在外边也急。 一方面担心席清音忽然晕倒出什么事, 另一方面, 他又不好直接进去。 万一阿音没穿衣服可怎么办! 他、他要是趁着这个时候进去, 那岂不是成色狼了呀! 好不容易获得阿音的认可成为他的伴侣……备胎也算伴侣。无论如何, 他都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阿音心中狂刷好感度,借此比过鱼木槿的。 可要是不进去,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简直想都不敢想。 容云景面上更迟疑不定了。 如果帝国群众看见他现在的表情的话, 一定极为震惊。 闻名遐迩的太子殿下一直看起来心系天下般温润如玉,从来没有看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九分的担忧,掺杂一分诡异的激动忐忑。 “阿音, 我真的要进来了。” 容云景闭上眼睛,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随即吐出。他睁开眸子,眼神逐渐安定。 门把手微微一旋……嗯?打不开? “阿音?”容云景迟疑出声。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带有节奏的敲击,声音空灵而冷淡,像极了他深爱着的那个人。 一听见这个疑似答复的敲击声,容云景瞬间就怂了。想及刚刚脑子里的一些画面,良知与歉疚后知后觉的上涌,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就地遁逃。 “你好好洗漱,我半小时后来接你。今天是鱼小姐下葬的日子,礼服已经放在了床上。” 最外头的房间门被轻轻合上。 直到这个时候,席清音心中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还好他刚刚灵机一动,用尾巴给厕所门锁上了,要是让容云景直到家里养的那只又虚胖又沙雕的猫就是他……两个人都会尴尬啊喂! 这个可能性只要想想,猫咪就一阵头顶发凉。他一跛一跛的用嘴巴顶开门扉,又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窝在柔软的地毯里,席清音终于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他会这么惨? 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回人类? 哪一天和容云景讲话的时候忽然变成猫该怎么办? 当然,以上三个都是非常遥远的问题了。现在横在眼前的问题就有一个——如果身体一直变不回来,他就会错过鱼养年的葬礼了。 猫咪心酸了一会,忽然抖了抖小胡子,眼睛一亮。 不对,就算变不回来也能去啊! 半小时后。 敲门声再次响起。 “阿音?” 早有准备的席喵喵蹲在侧方的衣柜上头,默默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坚决不犯胡乱伸头‘好奇心害死猫’的巨大错误。 容云景走入室内,卫生间门直直的开着,里头干净整洁,空无一人。蹲下身,在地上捡起一根白猫,他面露疑惑。 还没有来的及细想,容云景忽然面色一白,掏出手帕捂着嘴巴咳了好几声。等手帕挪开时,上面有一团簇拥着的、鲜红的血滴。 容云景没有多停留,他立即收起手帕,转身向外走。也许是因为心态仓皇,他并没有注意到脚后跟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咪偷偷跟着。 “……” 看着前方金孔雀的背影,依旧强大。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眼前露出过疲态,弄得席清音差点忘记他身患剧毒的事情。 当然,现在知道也不晚。 猫咪坚定视线,内心深处想画出100分评分国画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 ** 葬礼现场。 庄重而简陋的仪式正在进行,鱼养年生前说过想要自己死后被火化,骨灰带到陶李言的墓碑边埋下。鱼家的两个孩子高概念的遵循着他的遗嘱,认真在棺材边诵经。 这次葬礼是非公开下葬仪式,等战争结束后,鱼家一定要为她补办葬礼的,估计到时候得全球直播一下。虽然有一点让死者无法清静的意思在里头,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们也没有办法管。好在这次出席的人不多,大都是鱼家的亲眷,还有帝国高位战士们。 所有人面色庄严,低头默哀。 前面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直到即将抬棺的时候,由谁来扶棺让众人犯了难。 帝国扶棺利益应当是一左一右,是亡者生前最亲近的人。不管怎么说鱼木槿是肯定要占着一个名额的,如果没有鱼豆腐的话,那剩下来的名额按照道理应该给鱼祸心。 现在尴尬的是没有‘如果’。 鱼木槿看着眼前两张脸,开始纠结。 如果席画师在就好了,他在的话,应该是由他来扶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席画师没有出席,鱼木槿私心希望由自家哥哥来扶棺,但考虑到鱼养年的本心…… 鱼木槿问:“你们想扶棺吗?” 鱼豆腐踯躅几秒,怯生生小声说:“想。” 鱼木槿又看向鱼祸心。 后者叹了一口气,主动放弃说:“那就让他来吧,养年姐姐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鱼木槿说:“你不想扶吗?” “想当然是想的。但你也知道……”鱼祸心环顾四周,看清众人的表情后苦笑说:“我在养年姐姐的心里,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鱼木槿:“……” 鱼木槿很想说鱼养年也是将他放在心里的,在去世之前,还死死攥着席清音的手,请求他好好保护鱼祸心。 甚至说出了‘亏欠’这样的字眼。 考虑到目前的情形,鱼木槿憋住,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 棺木起,人群开始移动。 容云景站在后方,眼神一直在簇拥的人群中扫视游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不相信以席清音的性格,会错过送亲友最后一面。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这样的场合也不出席呢? 难不成是因为太过于伤心? 想到这里,容云景眸色浮现担忧。 向前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顿,心中微动,控制不住的向后看了一眼。 甬道深处有一只眼熟白猫的身影一闪而过,速度很快,依稀能看见还有点跛前脚。 他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容云景面露沉思,正要回身去看,有旁人阻拦方才打住这个念头。 只不过这个疑惑还是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他明明记得,基地里是没有人养猫的。 ** 七日后。 席清音坐在房间里饮茶。 是的,他已经变回人类了。中途还变成了一次猫,好在是深夜,他很快就回复了人形,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这个变猫的契机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好在不是一天一变,要不然他可应付不了。 门外有人步履极快的走入,女仆们纷纷行礼问好:“鱼少爷。” 席清音眼皮都没抬,继续翻画册。 鱼木槿一进来,十分熟练的坐到他对面,张嘴就是:“我觉得太子殿下对我有意见。” “怎么了?”席清音抬眼看他。 鱼木槿这几天都没有吃好睡好,好端端一个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面色比之前身体不好时还要差许多。 正是因为这个前提,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怨念:“他不许我出征。” 席清音平静说:“你现在状态不好,不许你出征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我不是想说这个。”鱼木槿焦急说:“我的意思是殿下看我的眼神。” 席清音好奇问:“什么眼神?” 鱼木槿认真说:“很冷漠,非常冷的眼神。” 席清音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想象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容云景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作出‘非常冷的眼神’。 想了想,他安慰说:“可能只是你的错觉。” “绝对不是错觉!” 鱼木槿非常坚定的否认,近乎悲愤说:“前几天商量作战计划,散场的时候他专门把我给留了下来。我还以为他终于同意我出征了呢,谁知道他非常严肃的看着我,让我照顾好我的恋人,绝对不能辜负‘她’。” 席清音抿唇:“……” 鱼木槿说:“我才15岁啊!哪里来的恋人?!” 席清音:“……噗。” 鱼木槿更加悲愤:“您竟然还笑!” 席清音忍了好一会大笑的冲动,终于正经起来,说:“别担心,我去和他谈谈。” 鱼木槿眼泪汪汪:“拜托您了!” 送走鱼木槿后,席清音撑着脸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回忆起容云景这七天莫名的态度,面对他的时候似乎总是在隐忍着什么。 “真是的,该不会金孔雀还以为自己在玩备胎游戏吧……” 席清音扶额,长谈一声。 择日不如撞日,他直接起身,朝着容云景的书房前行。 沿路有不少生面孔,均默默退至墙边,冲着席清音恭敬行礼。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这一幕要是被帝国民众看见,恐怕都要惊掉大牙。 这些行礼的,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商贸巨头,要么是御画师界初出茅庐的天才,要么,就是各大世家位高权重的人物。 放在外面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上两抖的大人物,放在席清音面前,各个乖巧的像是小学生一样,看着偶像一样满眼小星星。 终于走到书房,里头意外的有人。 席清音挑出星网看了一眼时间,意外的挑眉。这个点已经临近深夜,怎么还会有人,难道是有什么严重的战事吗? 女仆进去送茶,门没有关,有只言片语的声音传出来。 “容天河忽然调转攻击方向,目的直指帝国边缘,帝国群众首当其冲。在最近的一次战役中,浴火军团忽然出现一名至今没有确认身份的御画师,以一己之力翻局,画出非常厉害的素描。我方御画师后来进行过战场测估,他所画出的素描已经超越席画师目前市面流通作品中,精神力最高的那一幅素描作品。” “超过了席画师吗?!” “是的。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很多人都猜他是孙辉——御画师协会元老级别的人物,于两个月以前失踪。” “天啊,要是对上他的话,我们简直毫无胜算。除非……除非席画师愿意出面!” “你疯啦!席画师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呢,要是接连这样奔波不休息,很有可能会落下病根的。一个御画师的手有多珍贵,在座的各位应该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吧?他已经为我们牺牲了太多,我们没有道理再用他的下辈子去赌!” “可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直接擒拿住容天河的机会啊!我们不能就这样错过啊!” 争执不休。 坚持让席清音出征的鹰钩鼻老人最后按耐不住,将视线转向容云景:“不然我们让太子殿下来决定吧。” 众人立即看向坐在最高位的太子殿下。 鹰钩鼻老人面露期盼,如果是太子的话,应该不会太过顾及席清音的身体状况吧,毕竟这两个人也不熟……这个念头刚想到一半,下一秒钟他就被狠狠的打脸了。 容云景甚至都没有思考,直接摇头说:“不行,想擒拿叛军还有别的机会,但他一定要被好好养着。” 鹰钩鼻老人:“……” 众人面露哀婉,叹气摇头。 如果这一次容天河攻击帝星边缘地带还带着那位神秘的御画师……许多人都要遭受磨难。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仿佛已经可以预料到那个悲惨的画面,众人站起身准备出书房,回头的一瞬却全部愣在了原地。 举着茶的女仆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正满脸愤恨的瞪着他们。仿佛在控诉着他们的没脸没皮,毫无底线。 在他的身边,是刚才话题里的主人公。 席清音靠在门框一侧,面色平静的点头说:“不用吵了,我自愿出征就是。” 一瞬间,所有人动容。 第89章 爱你其二 “不要再吵了, 我自愿出征就是。” 席清音说完,不想再逗留, 立即要转身离开。容云景没有管室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说了句散会,立即追了出来。 “阿音, 你的手还有伤,强行出征可能会落下病根的。要是你以后都不能再作画……” “没事。”席清音顿住脚步, 神色平静说:“我出征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死去的人也不会越来越多。这样看来,伤势不要紧。” 书房里众人当然也听到了这个言论。 他们面容羞愧的低下头, 想起大家刚刚的争论,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席画师的境界,是我们所有人都达不到的。”有人这样小声说。 书房里坐着的一个圆脸女御画师本来还神色犹豫,一听这话终于下定决心。 她冲出书房,小跑的跟上已经走出二十几米远的席清音, 害羞说:“席画师, 我是您的粉丝, 可以要一张合照吗?” 席清音一愣。 被要合照在枪手事件之前屡见不鲜, 但在那之后,他的名声早已经跌倒了谷底,再也没有人向他提出类似的请求。 忽然一下子, 他差点以为回到了十年前那次战争的时候,当时也有不少人崇拜他。 席清音说:“你一直都是我的粉丝?” 女御画师低头认错状,实话实说:“我是在枪手事件之后才变成您粉丝的, 当时全民都在骂您,我也跟着在网上胡乱发表言论……直到刚刚您即使牺牲自己的身体也要参战,我才发觉您的品性真的很值得我们崇拜、追随。” 容云景忽然开口问:“你后来道歉了吗?” 女御画师愣愣:“啊?” 容云景笑容温柔不含攻击力,低声说:“不是说当时也跟着在网上骂么?” 女御画师羞愧:“没有道歉。” 她自己也觉得尴尬,几乎要无地自容。是啊,她曾经不明真相就肆意在网上攻击席清音,事后也没有严肃真诚的道歉过,现在忽然要合照,别人拒绝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刚想到这里,一道清冽的声线传来。 “合照吧。” “啊!”女御画师猛的抬头,“好、好的……” 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慌忙的摘下手腕上绑着的星网,顿了顿,她看向一旁正皱眉凝视着他们的某人:“殿下,可以帮席画师和我拍一张合照吗?” 容云景微笑:“可以。” 他接过星网腕表,站立到席清音的左手边,圆脸小姑娘站在席清音右手边。 举高腕表,因为三人身高很难同框的原因,镜头半数是容云景,再半数是席清音。下半部分是女御画师的半个脑袋。 她看了看照片,尴尬说:“可以再拍一张吗?我想和席画师单独合拍一张。” 话音刚落,容云景诡异的顿住,微笑点头说:“可以,你们站好。” 三秒钟结束。 女御画师拿到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 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什么人一般,席清音看着镜头的眼神温柔清澈,一下子冲淡了不少他本身自带的高冷气息。而她本人……拍到了正好半眨眼的时刻。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再出声要求合照了,两个人都是大忙人,怎么好继续耽搁。 女御画师连声道谢,高兴的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侧的太子殿下好像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我都没有和你单独合照过……” 正要迟疑往回看,同伴正好迎接上来。她将事件简短说给同伴听,与此同时伴上心中的猜疑:“我老感觉他们关系不简单。” 同伴嗤笑出声:“别把粉圈那套代入现实好吗!他俩是不可能有戏的啦!” 说到这个地步,女御画师也歇下怀疑的心思。她最后一次回头看。 容云景腿长,迈步显而易见的放缓,正侧过脸垂下眼睫,笑着冲席清音说些什么。后者在大众面前一直都是高岭之花不苟言笑的形象,这个时候却轻轻松松的被逗笑,眸子里都是星光闪闪的,煞是好看。 女御画师……觉得更可惜了! ** 帝星边境是一个叫做天栈星的小型星球,这里在战前是旅游胜地,因为奇特的地理环境天下闻名。战争一开始,旅游胜地的美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危机与防卫。 在大众心里,天栈星就是他们心底的最后一个防线。攻破了天栈星,下一个受难的就是帝星,到那个时候,他们必定会结束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被迫颠沛流离。 牵连到自身安危,天栈星此时随便一点点动态,就能让帝国民众提心吊胆。 因此,这一次的战争可以说万众瞩目。 席清音没有在基地逗留太久,回房清点了一下随身物品与传承珠里的存货,他很快接任御画师统筹的位置,义无反顾随军出发。 到达天栈星,战场高空禁飞,他们只能下飞行器,步行出基地。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行人抬着一个担架,上头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 席清音一惊,赶紧上前。 “你怎么了?” 鱼祸心半眯着眼睛,直到看见席清音才精神了一些,“我、我被人打伤了……” 这话根本等于废话,席清音也看的出来。 不过指望一个伤员去完整叙述事件应当是不可能的了,担架旁边的医师将席清音请到几米开外的距离,面容苦涩小声开口。 “鱼少爷去前线送物资,不慎被散弹轰炸到,外伤倒是其次,关键他现在内脏大出血,全靠着新研发出来的药剂在勉强支撑。要是还不做手术,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席清音说:“那就赶紧做手术!” 医师死死咬牙,恨恨的看向前线战场:“药品都从帝星发过来了,但商队的必经之路现在被浴火军团的人拦的严严实实,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开始做手术!” 听到这话,席清音面露严肃神色。 这里的地理环境在战前就很出名,地势险峻,各方位都是死路。要想药品能够送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打退拦在道路上的浴火军队。 之前从容云景那里看过作战计划,这条道路上现在拦着的是一支全武力式浴火队伍,顾名思义,这支浴火小队没有、或者说御画师十分稀少。 正思考间,担架上的鱼祸心咳的更加厉害了,他将头偏向一侧,猛的喷出一地血,内里还夹杂着破碎的器脏。 吐完血,他长吁一声:“我是不是快死了?” 席清音靠近:“不要瞎说。” 鱼祸心掀起眼皮,笑的凄惨勉强:“死之前还能有席画师陪着,算是我的荣幸了。” 席清音心中一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医师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鱼少爷,您可千万得撑住,说不定等下浴火军团的人就退下去了,到时候您的药物也可以送来了。” “这场战还要打很久,我等不到那个时候的。”鱼祸心直直看着天空,忽然转头笑着安慰众人:“你们干嘛都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还没有死呢。再说了,我死了也没什么影响,鱼家可不是由我这个抱养子来继承。” 这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并没有让气氛轻松起来,反而让众人的表情更加沉重。 明明前不久才答应鱼养年,要好好保护鱼祸心的。结果还没过几天,他答应保护的对象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看上去下一秒钟就会死亡。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席清音半蹲在担架边,死死握住鱼祸心的手,“你要撑住,我现在就去给你取药。” 鱼祸心有些惊讶,他直直的望进席清音的眼睛里,最后缓缓点头。 “好。” ** “席画师来了!” 部署部人员依次退开,给席清音让路。他们的视线在席清音脸上停留了一瞬,先是感叹了一下真人比视频里还要好看的多,其次才恭敬的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容云景坐镇后方,没有上战场。 他靠近抿唇说:“你怎么来了?” 席清音点了地图上的一点,说:“我要去这个地方。” 众人闻声看去,满脸惊讶与不赞同。 “席画师,不可!” “御画师协会的元老孙辉不是两个月前失踪了吗,刚刚探子来报,在这个战区看见了疑似孙辉的人。联系这些天浴火军团大放异彩的神秘御画师,应该就是孙辉叛变了。” “对上孙辉,即使是您很难有胜算。上次他出现时作出的画作,其内精神力波动已经超过您了!” “这个战区已经被帝国放弃了,您要是想参战可以选别的战区,请三思啊!” 一片混乱中,唯有容云景垂眸看着地图,良久抬头:“是为了鱼祸心?” “有这个原因。”席清音又说:“不过我更想帮你打败容天河,早点结束这场磨难。” 容云景眼神微闪,抿唇:“可是我不能陪你去。” 席清音说:“我理解。” 容云景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忽然伸手将席清音揽入怀中,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里。 喧闹的会议室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震惊的不敢出声。 几秒钟后,容云景像是没事人一样松开席清音,回头看向众人:“安排席画师去D战区,两个全武力战队随身保护,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务必要立即通知我。打不赢立即撤退,席画师的安危是第一位。还有……” 席清音扯了扯他的袖子,好笑说:“好啦,别说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 容云景反手握住他的手,攥的死紧。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心里头万分震惊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抬头看,只能默默竖起耳朵,抓心挠腮的不想错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举报有人打战的时候谈恋爱! 第90章 爱你其三 孙辉敲了敲画笔上头残留的水渍, 正要在完成一半的画作上头再添一笔,忽然一愣。 正对面, 帝国战士们忽然聚集在一处,形成严密的防守阵型。 有浴火战士上前:“大人,席清音来了!” 孙辉点了点头, 二话不说开始收拾画架等工具,飞速的打包看着下一秒就要离开。 他这个举动在所有人眼里, 就变成了听闻席清音的名头闻风丧胆, 临阵脱逃。 帝**团这边都看傻眼了,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硬战, 还提前设置了很多突发事件的临时应对方案,结果这战还没有打起来,对方人就跑掉了。 不少帝国战士聚拢在席清音身边,高兴的大吼大叫:“席清音您太厉害了!!!” 一片欢呼雀跃的气氛中,唯有席清音面色依然沉重,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战场。 众人受到他的影响, 渐渐的开始冷静下来, 迟疑的互相看, 有些不太确定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孙辉退下的话,他们是不是可以接到那些药物了呢? 事实证明是不可能的。 大约几分钟后,有一青年被浴火军团的人簇拥着走出, 他的面容清秀平凡,看上去极其陌生,之前也毫无名气。 不过显然他在浴火军团里头声望很高, 刚一出现,对面就传来阵阵欢呼声。 “孙文协!孙文协!孙文协!!!” 席清音站在高高垒起的瞭望台上,隔着一片巨大的沟壑,遥遥看着那青年。 那人却像是极其不屑席清音这个对手,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嘲讽的转开视线。 帝**团的战士们窃窃私语。 “走了一个孙辉,又来一个孙文协。他又是哪个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不知道,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能把孙辉这样难缠的御画师换下去,他本身肯定也有点斤两吧。” “该不会是叛军藏着的秘密武器吧?” 这些讨论声一开始还满怀质疑,显然他们并不看好孙文协。不过很快,这些质疑纷纷被惊讶与哑然代替,所有人愣愣的看着孙文协——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他手里的笔。 “那是帝国第一笔……坠玉!” 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席清音挑眉,心底也有些惊讶。 这支画笔可有着了不起的大来头,据说是当年那位创造精神力波动最高记录的御画师御用画笔,后世一直被收藏在御画师协会。 十年前战争胜利,席清音那时候正是意气风发时,被邀请前往御画师协会颁布级别徽章,有幸看过这支画笔。 当时只觉得通体晶莹剔透,笔尖软而韧,只是触碰就能感到笔内有着寻常人无法企及的精神力,这股力量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至今毫发无损的保留主人的余韵。 实话实说,席清音有一阵子很馋这笔,不过考虑到画笔自身带着的特殊含义,他从来都没有将其表露出来。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他拥有更好的。 手指轻缓的抚摸储物器具,席清音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尽量平静。 一个足够强的对手,以及一支足够强的画笔。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渴望的对决。 他上前一步,跨越千万人遥遥望着对面。 青年压根就不屑看他,自顾自的架起油画画架,随手拿起坠玉,蘸取颜料,第一笔涂抹上去。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到让人侧目的精神力像是小溪流一般,在他的笔尖下缓缓汇聚起来。实际数据无法测量,但是光从感官上来看,这貌似是并不逊色于席清音的精神力。 这个时候,席清音面前也架好了油画画架。 打开储物器具,拿出猫猫画笔。 粗糙的木质笔端,上头还附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看上去灰扑扑的。笔头更让人惊奇了,是一团簇拥着的白色短毛,从走势与位置来看,这白毛坚硬且干涸,极其劣质。 别说和坠玉这样的‘帝国第一笔’相比了,就是和街边商铺卖的初学者画笔相比,这画笔可能都比不过。 席清音身边还站着两手数量的将领,他们看见席清音掏出这支笔,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虽然不懂御画师的行头,但是光从感官上也能察觉出来,这支画笔简直是太劣质啦!说不定他们现在随便砍块木头凑点毛上去,成品都比席清音手里头的这支画笔要好! 有将领皱眉从后方拽出一名满脸恐慌的C级御画师,“快把你的画笔给席画师!” 那御画师只是临战怕死,不该耽误的可是一丁点也不敢耽误。 他立即从储物器具里闷头掏,还没等他掏出自己的画笔,将领忽然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刚刚还焦急万分,现在好像一下子就放弃了,这声音无比疲惫,并且十分挫败。 御画师一愣,将视线转移到席清音身上。 素白身影披着御寒的披风,整个身子都被严密笼罩。从背影看,他抬起手腕,蘸取了黑色颜料,轻轻点在油画画布上。 席清音竟然已经开始画了?! 作画一旦开始,那就绝对没有中途换笔的先例。正是因为这样,御画师心里才更加恐慌。 他觉得不可置信,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席清音手里的笔,又伸头眺望孙文协手里头的坠玉,喉咙一下子梗住。 其他人的反应也和这名御画师相差不大,大多脸色苍白,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 有人无奈的摇头,小声冲着身旁人说:“其实从精神力上看,应该是席画师要更强。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强很多,要是因为画笔弱于对方而败掉,那席画师可真的是冤大了。” 这些席清音都没有注意到。 他现在,全副身心沉寂于手中的画作。 战士们在拼杀,量子武器撕裂空间,音爆声不断。有人怒吼着,鲜血撒遍全场。 势均力敌,无数战士精神力受损,不能再上战场,两边的战力都在不断削减着。 四个小时后。 孙文协放下坠玉,长呼出一口气。 手下担忧说:“大人,席清音还在画!” 孙文协自信冷笑说:“画的久又不代表成品就强,只不过是拖慢他被我打败的速度而已。” 手下激动迎合说:“孙辉大人之前说过您是他见过天赋最高的御画师。您这画一定可以把席清音打击的满地找牙的!” 孙文协昂头,轻蔑笑说:“风光了那么久,他早就该被拉下神坛了。” 浴火军团将画传下去,战士们接受油画画作治愈,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又可以上战场拼杀一个百八十回。 对比他们,帝国战士们可就惨了。 己方的画作依然没有完成,对手们却个个满血复活,稍有不慎今天可能就折在这里了。 不少人趁着闲隙,满含期盼的看着瞭望台。然而看见将领们一个个都苍白着脸不停摇头,众人心里一沉。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帝国战士们真的是拼死去搏杀。从一开始的满怀期盼到最后的近乎绝望,瞭望台上的身影一直没有停下。 他还在画。 某个B级战士躲过眼前的危机,开着飞行器的舱门爬出去,硬生生趴在门外上弹瞄准。他的确是打中了对手,不过对手也瞄准了他。 ‘轰’的一声砸落到地面,战士绝望的躺倒在沟渠边缘,精神力受损,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C级、D级浴火战士们围上前来。 放在以前,他一个人能挑翻一群,然而现在……战士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睁大眼睛看向天空。 蓝天晴空,映照的却是满满的血红云朵。 眼前视野逐渐模糊,战士放弃的准备合上眼面对死亡,然而就在最后一瞬,眼角闪过一抹刺目的光芒。 一道精神力波动拔地而起,由瞭望台作为起点,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猛的插入血云,‘呼’的一下子就吹散让人压抑的血红。 战士一愣,立即转头向瞭望台方向看去。 和他有一样反应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的扭头,满脸震惊的看着那光华流转的磅礴精神力。 “当画作精神力波动超过195的时候,就会伴随奇异的景象……原来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席清音举起画,将油画朝向战场。 他的手被画作牵连的震动不止,掌心微微发热,又有股苏苏麻麻的感觉。似乎下一秒钟,这幅画就要脱离他的掌控,直接飞出去一般。 画作像是有了自身的灵气,它再也不是一个死物。 瞭望台上面原本还不相信席清音的将领们此时傻眼了,各个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许多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战士们猛然一个激灵,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全身上下就忽然又充满了气力。 隐隐约约比之前要更胜,更强。 原本的一面倒局势彻底改变,席清音再一次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什么叫逆风翻盘,这就是逆风翻盘! 孙文协不敢相信的摇头,一会看看自己的画,一会儿又看看远在天边的另一幅画作。 虽然看不清那幅画上面都画了什么,但那个磅礴的精神力实在不能让人忽视。 他愣了一会,哆嗦着嘴唇:“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孙辉明明说过我比席清音更有天赋!” 他死死咬牙,再度拿起画笔,不甘心的朝着画作上涂抹。谁知道下一秒钟,手中画笔像是不能容忍这种亵渎行为,‘叮’的一声脆响,由上至下开始寸寸断裂。 这一次,坠玉切实演绎了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孙文协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心死如灰。 战场上顿了一瞬,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头,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高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席清音!席清音!席清音!” 和之前一次完全不同,这一次众人表现的更加热烈,更加真诚。 席清音看着画作,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放松心神,浑身上下一下子脱力,要不是身边还有东西搀扶,他说不定会丢脸的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继浴火军团暗藏了许久的‘秘密武器’开脸就被席清音教做人以后,帝国的战士们也愈战愈勇,兴奋的不行。 敌方被打的节节败退,很快就撤离了栈道,另一条道终于被空了出来。 一支小小的飞行器极速而来。 席清音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小步奔跑着到达飞行器底下。 商队的小姑娘一看见他,瞬间满脸惊恐说:“席画师,啊呀您怎么跑到前线上来了?您的身体这么羸弱,可别让人给伤到了!” 席清音胡乱点头,接过药就默不作声往回赶。 快点,要再快一点! 鱼祸心还在等着这个药,要是因为没有等到抱憾离去,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依然满脸迷茫困惑。 最开始被拎上前掏画笔的御画师打了个冷颤,想起刚刚开辟异像的那幅油画,他暗自嘀咕:“听说刚刚殿下还不停的在问这边情况,到底哪里弱啦,你们明明应该担心他会不会伤到别人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弱者表示困惑 第91章 爱你其四 席清音赶回去的时候, 鱼祸心还吊着一口气,虽然这口气看上去也吊不了多久了。 离开病房, 他几乎是回到基地倒头就睡。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房间外头安安静静的,没有炮火声, 也没有急促的奔跑声。 安静的有些超乎寻常。 席清音几乎在一瞬间就回想起昏睡之前的事情,迅速穿戴好衣物, 简单洗漱好, 一打开房门,恰巧这个时候女仆端着早餐准备敲门。 一见到他, 女仆高兴说:“席画师,您醒的正好!” 席清音说:“鱼祸心情况怎样?” 女仆说:“鱼少爷没事,您请放心吧。” 一听见‘没事’这两个字,席清音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找我什么事?” 女仆进房间放下餐盘, 转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是鱼少爷病房的医师让我告诉您的, 他说鱼少爷做手术的时候, 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席清音:“……喊我的名字?” “是的。”女仆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歪着脑袋说:“医师说鱼少爷苏醒过来死死的拽着他的手,说要见您。请您务必第一时间过去,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席清音面色沉静, 心里却微末有些慌乱。 他和鱼祸心私交其实算一般,属于既没有鱼养年和鱼木槿那么熟,也没有鱼豆腐那么生分的地步, 就正正好好的夹在中间。 困惑归困惑,席清音还是不敢耽误事情。 跟女仆致谢以后,他很快的凭借一路问人找向鱼祸心的病房。 被问的人无不脚步虚浮,脸蛋通红,眼神发直的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席清音强忍着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背身离开的时候都能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 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个小时,几乎是整个基地都知道了‘席清音去看望鱼祸心’。 ** 一杯热茶上来。 鱼祸心颤抖着手腕,将茶杯抬起,正准备喝的时候,他猛的一顿。 默默偏头看向旁边一排人,那些人眼睛瞪的死大,满眼写着八卦。他一看过去,几人‘刷’的一下子就扭开头,煮茶的煮茶、调试仪器的调试,都在默默干自己的事情,等他不看了以后,又挨个的扭过头偷偷观察他。 鱼祸心无奈的放下茶杯:“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几人面面相觑,满脸羞涩与忐忑。 靠的最近的是一个小姑娘,她捧着茶壶满脸好奇说:“您和席画师关系熟吗?” 鱼祸心想了想,憨笑:“还行吧。你们似乎很喜欢他,要不等他过来要个签名?” 几人先是高兴,紧接着就面露惊慌,纷纷表示对这个画面想象不能。 鱼祸心了然说:“你们别看他看上去高冷又不好接近,其实他本人还是挺好相处的,和外表完全不一样,他其实特别重感情。” “重感情?” 几人面面相觑,即使说出这话的是鱼家二少爷,他们还是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特别是当脑海中浮现席清音的身形…… 等等,这不是脑袋中浮现出来的呀,这明明是现实里面真切存在着的! 众人噤若寒蝉的立即低头,该干什么事情就干什么事情,丝毫不敢越矩。 席清音没有注意到室内的反常,他一进来直直的站在鱼祸心病床边,先是扫了一眼他身上插着的各种管子。 直说:“找我什么事情?” “谢谢您给我带了药。” “就这事?” “……” 气场大的不可思议,众人头埋的更低了。 鱼祸心也有点发怵,僵硬了一下,握紧手掌里的茶杯,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席画师单独聊聊。” 众人逃似的逃离出房间,乖巧的在房门外站成一排,像是罚站一样。 鱼祸心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请坐。” 席清音说:“不坐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快点说吧。” 鱼祸心叹了一口气,满眼真诚的看着席清音的眼睛,说:“这个话题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您确定要站着进行吗?” 席清音沉默了几秒钟,从善如流的坐下。 鱼祸心捧着茶杯,低头看着杯子里悬浮着的茶叶,说:“这件事我本来不敢告诉别人,如果这次死了,我是准备将它带入坟墓的。” 他扯下脖子上镶嵌有鱼家标识的坠子,单手轻按开启吊坠,席清音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制作精巧的储物器物。 鱼祸心取出吊坠里的东西,是一封信件模样的书信。 “三天前,我从蒋将士那里接过这封信,我打开一看,才发现这信原来是给你的。” 蒋将士是帝国战士首领之一,席清音早在十年前作战的时候就和这个人合作过,虽然关系不怎么熟,但他能确定这是一个对帝国衷心无二的正直男人。 脑子里迅速掠过这个想法,他接过书信,上面已经有拆封过的痕迹,他没有在意,拆开信件大致浏览了一遍。 本来还算是平静的眸子逐渐凝固,他缓缓抬头,抿唇看着鱼祸心说:“这封信,你有没有给其他人看过?” 鱼祸心整个人一个激灵,两只手猛的抬起举在脑袋旁边,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哪能啊,这信您就是叫我给别人,我也不敢给呀!” 门外。 容云景刚出房门,就听说了席清音醒来直奔鱼祸心病房的事情。 来来往往人都一幅好奇又八卦的表情,还有不少人暗地里揣测席清音是不是要和鱼木槿公开恋情了,跟这见家长呢。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线往病房的方向,开着悬浮车直奔而去。几乎是席清音后脚刚进去,他人就到了房门外,在外头踯躅。 不一会儿,半个基地的都知道了。 ——照看鱼祸心的仆人们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被太子殿下拎出来在外边罚站。 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了。 所有人面无血色的低着头,刚被浑身清冷的席清音吓完,出了门继续被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吓……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室内。 席清音得到保证才放下心。 拿着手中的信纸,他感觉与纸张接触着的皮肤都在隐隐约约的发烫。 信纸上没有写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去除前面非常塑料的问候语,后头实际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七日后迟暮山见,你一个人来’。 重点是落款——容天河。 说是七天后,但算算这个落款时间,距离约定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三天了。 席清音收起信:“迟暮山是临星球的吗?听起来有一点耳熟。” “您没有听说过迟暮山吗?!”鱼祸心崩溃:“那是个坟山啊啊啊啊!!!” 席清音皱眉:“哦,难怪耳熟。” “……” ‘咕噜’一声。 鱼祸心吞咽口水的声音又响又突兀,他紧张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心的问:“你要去吗?” 席清音说:“不知道。” 鱼祸心头痛的挠头:“他这个人我以前就觉得特虚伪,性格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让人完全看不透。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造反,听说战场上也是跟泥鳅一样,怎么打都抓不住他,一个不留神就给他跑了,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持久战。” 席清音没有回答。 说起墓地,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刚要说出这个猜测,下一秒钟天旋地转,视角变低变矮。 与之相对应的是鱼祸心一瞬间三观崩裂整个人快要裂掉的呆滞眼神。 上一秒钟他正巧在饮茶,下一秒钟口中的茶水‘噗’的一下子喷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椅子上的猫咪。 “你你你……你是人还是妖怪?!” 猫咪:“……” 艹!玩真的吗?怎么可以是现在?! 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嘣嘣嘣’的敲门声。 女仆怯生生的说:“鱼少爷,太子殿下来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猫咪极其拟人化的给了鱼祸心一个‘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的眼神,‘嗖’的一下子掀起被子一脚,直直钻到鱼祸心腿弯处。 一片黑暗中,有鞋子踏在柔软地毯上的声音。 容云景环顾四周,困惑的将视线放到病床上浑身僵硬着的某人:“听说席画师来看你了?” 鱼祸心:“他……啊!他刚刚才走!” 容云景看见鱼祸心忽然痛苦的神色,面色怀疑,瞳孔下移一眼就看见被子里鼓着一团。 他迅速伸手,在鱼祸心的惨叫下一把掀开鹅绒被子。 猫咪正死死咬着鱼祸心的大腿,冷空气一钻进来,它就紧跟着松牙抬头。 “……” 两人一猫对脸懵逼。 容云景:“这猫……” 席清音的心脏紧紧缩起。 这只鸟该不会认出自己了吧?之前在金疙瘩住过一阵子的,认出他应该不难。 鱼祸心忍着腿弯的疼痛,艰难开口辩解说:“殿下,我养猫。” 猫咪一动不动,心中苦笑不已。 战地压根就不能养小宠物。这话连他都不相信,又怎么能期盼骗过容云景呢? 内心刚起这个念头,哪知道容云景本来仔细的看着这两只猫,一听见鱼祸心的辩解,他一下子就释怀了。 “这只猫品种挺少见的,搜寻了猫的品种记录都没找到名字。不过我之前也养过一只模样很像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鱼祸心的眼神一下子古怪起来,看了看病床上的某猫,又抬眼看了看容云景。 最终,她尴尬开口说:“原来殿下也养猫,真看不出来殿下是会喜欢猫的人哈哈哈哈……” “我不喜欢猫。”容云景一脸头痛说:“要么不搭理人,要么一声不吭跑掉。” 他蹲下身平视这只与‘音音’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摇头笑说:“个个都是小白眼狼。” 鱼祸心担惊受怕的瞄了一眼床上的小猫,吓得直尴尬笑:“呵呵呵……” 容云景继续嫌弃:“劝你也不要养。” 猫咪:“……” “嗯嗯!”鱼祸心强忍惊恐的点头。 等容云景离开后,猫咪这才钻出被子。 过了半个小时后变成人,四目相对。 是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小心真香(捂脸) 第92章 爱你其五 鱼祸心首先双手举过头顶。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席清音继续抱以死亡视线看着他。 鱼祸心一副看神奇物种的眼神, 显然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即便眼前的人重新变回了人类,他还是觉得怪异。 “你……是什么神奇物种吗?月圆之夜变狼人那种, 我之前听过这种传说。” 席清音含糊其辞说:“……算是吧。” 鱼祸心惊异说:“那你什么时候会变身,额,我是说变成刚刚那一坨?” “……”席清音抿唇强调, “我不是变身。” 鱼祸心瞪大眼睛说:“你这不是变身是什么,总不能你本来就是一只猫吧, 化形化成人类了。那你是人还是妖怪啊?” 席清音皱眉, 他终于明白了一点。 ……和眼前这个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挺直腰板,直白说:“你别管我是什么, 你只要关心一点。如果要让我知道除你我以外第三人知道这件事……” 语句末尾不经意夹杂上一丝威胁。 鱼祸心一脸‘我特么招谁惹谁了’的痛苦模样,等他再三强调不会说出去以后,席清音的心里却还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个变猫的时机实在是很难把握,要是他哪一天战场作画的时候忽然变成猫……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席清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鱼祸心是第一个发现他真实身份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最后一个。如果这种尴尬的局面再继续下去, 迟早他的秘密要被曝光。 解决发现问题的人只是治标不治本, 最根本的还是得解决掉问题的源头——那颗传承珠。 只要完成最后两张画, 他就可以…… “……” 另一边。 鱼祸心胆战心惊看着床边的席清音, 他现在什么也不敢想,随随便便脑补一下就能脑补出诸如妖怪报恩、猫咪成精、被诅咒变猫等爱恨纠葛几百万字的凄美爱情故事。 抬眼看了看浑身飚冷气的某人,他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他么的压根就不是爱情故事, 说是鬼故事都有人相信啊喂! 眼睁睁看着席清音面色不断变化,先是头痛,再是沉思, 最后甚至有点惋惜,就在鱼祸心几乎以为他要杀自己灭口时,床边的人‘唰’的一下子站起。 鱼祸心惊的一哆嗦:“干、干嘛?” 席清音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放心,不会伤害你的,我之前答应过……算了,你好好养病吧。” 鱼祸心对‘答应过’这三个字迷惑了一瞬间,不过很快恐惧就战胜了求知欲,他迅速点头,“养病养病养病,我养病,您走好!” 席清音:“……”这又是一个傻叉。 ** 回去的路上席清音一直想着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只不过走到房间门口,他一抬头就猛的把这件事抛去脑后,开始纠结另外一件事情。 金孔雀现在就站在他房门前! 席清音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在鱼祸心房间里这鸟对他一点儿也不怀疑,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去担心什么啊,要冷静冷静。 “阿音。”容云景神色一亮。 席清音艰难的维持高冷人设,走到房门前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殿下找我什么事?” 容云景果然丝毫都不怀疑:“听说你刚刚去看望了鱼祸心?” 席清音点头:“嗯,是去了。” 容云景说:“刚刚我也去了,不过没有看见你,倒是看见了很像我殿里的一只猫。” 席清音额间冒出冷汗:“可能我们的时间正好错开了。” 容云景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几秒钟之后缓缓点头,笑着:“可能吧。” 席清音担心再说下去容云景会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果断的上前一步打开房门,微微向着一旁侧过身子。 “进房聊聊怎样?” 容云景强压眸子里的期许,淡定着一张脸说:“这不太好吧。” 席清音纳闷说:“有什么不好的?” 容云景时刻铭记着自己‘不光彩’的身份,认真的发问:“会不会破坏你和鱼木槿之间的感情?” 席清音:“……” 现在满脑子都是容天河的那封信,这个时候再提到有关鱼木槿那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他一下子锤爆鸟头的心都有了。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无奈,席清音抬眸,一字一顿强硬说:“我和他之间没感情。” 容云景呆住:“?” 席清音继续说:“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容云景开始怀疑人生:“???” 席清音将房门又往墙边缘推了一点儿,“现在,可以进来聊一聊了吗?” “……可、可以!” 两人对坐,桌面上放着一壶茶水。 有女仆进来上茶,面露疑惑的看了一下两人之间这奇怪的气场,很快退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她还在默念:“别站邪教别站邪教,一定是我腐眼看人基!” 战士和御画师一般都是精神力拔尖的,更何况屋子里坐着的是帝国最强大的战士与御画师,两人自然听见了女仆的喃喃自语。 席清音面色平静,容云景也挂上了在镜头前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 他眸子里隐隐约约透露着兴奋,说:“所以说阿音和鱼木槿不是恋人?” 席清音无奈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误会的,但是我和他确实没有什么联系。先不论他才16岁这个事情,如果真的是恋人,那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我没有同时谈两个男朋友的爱好。” 容云景不住点头:“对不起,是我想岔了。” 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却一点儿歉疚的意思也没有,相反的满满是兴奋。 既然阿音和鱼木槿没有说不清的关系,那他们在一起就完全没有阻力了呀,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公开恋情。 他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全帝国都知道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他和阿音在一起了! 正要提及这件事情,对面的席清音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殿下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蒋明的战士首领?” 容云景思考了几秒钟:“是有这么一个人,在前几次战争中英勇就义了。阿音怎么忽然提起了他?” 席清音沉吟一会,动作轻巧的从储物器物中拿出一封信,推到容云景的面前:“殿下,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容云景狐疑拿起信件。 半分钟后,他压下想要公开恋情的念头,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满脸凝重的看向席清音。 席清音说:“这封信是鱼祸心交给我的,据他所说是蒋明将领给他的,原本我的打算是找他再问问情况,只不过他竟然已经……总之现在距离信上约定时期还有三天,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可以一举拿下你二叔,结束这场战争。” 容云景担忧说:“他这个人做事最求稳妥,一定会留后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席清音说:“谁说我要一个人去了?” 容云景一愣。 他低头又看了看信上文字,抬眸灵光一现:“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席清音缓缓勾唇:“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容天河强调让他一个人去,但他又不傻,君不见多少影视剧主角犯蠢,一个人奔赴鸿门宴送人头,他才不可能犯一样的蠢呢。 事情确定下来,接下来就很顺利了。 其后三天,席清音将那幅战场上出现异像的画作镶嵌入黑台子,往后两天一直沉浸于《国画技法》,潜心研究。 他还抽空在基地画了一幅素描,又引发了一阵奇特的天象,引了不少人讨论。 至此他已经基本确定,精神力波动超过一百的画作是一定伴有奇特景象的,这几乎可以作为一个评判的标准。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吸纳完知识,合上《国画技法》,‘一个人悄悄’的前往临星。 下飞行器的时候,席清音还有点犯懵。 两个星球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过接近,在他的观感之中,想在飞行器补觉那不叫睡,那叫闭眼。闭了不到一小时飞行器就停了。 无奈目送飞行器离开,席清音一个人站在荒郊野岭之中,忍不住握紧手腕上的手镯。 这是一个蓝色的环形手镯,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装饰品,实际情况上它是一个十分严密的保护措施,一旦有战士靠近席清音水平一米距离,就会触发手镯,自动生成保护光罩,严密抵御敌人的进攻。 在基地实验了好几次,就连容云景不用全力都破不开这倒防御,更别提别人了。 念及于此,他心里稍微安了一些。 顺着迟暮山的小道走了大约几千米,能感觉地形在逐渐向上拔高,沿路每隔着五百米就能看见一个小型坟场,各个惨白的墓碑树立在坟场里,寂静中徒增诡异的气氛。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还是没有人影。 席清音甚至开始怀疑容天河是不是在驴他,把他骗到这里来再一股脑炸掉山,他相信容天河是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大约走到山顶位置的时候,席清音几乎快要虚脱了,要不是顾念着暗处肯定有成百上千只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他肯定早就随处找一个坟头坐下来休息了。 好在登顶后,他终于看见了想要见的人。 容天河站在一座巨大的墓地前,忽然转头:“你终于来了。” 席清音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说:“下次选见面的地方,你可以考虑一下平地面。我是说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可不行。” 容天河身上缠着不少绷带,手臂上甚至还打着石膏,他抬起仅剩下的、没有受伤的左手指了指面前占据整个山头的这座墓地。 “毕竟不是我要见你。而是它,它想要见见跟着你一起来的那个人。” “……”原来他不是想套路自己,是想套路金孔雀! 席清音一瞬间警惕,咬牙向后退了一步。 第93章 大结局(上) 容天河越过席清音的身影, 视线遥遥的定在天边不知道哪一个点:“某人还不出来么,我可是要攻击了。” “……”死一般的寂静。 一些隐形的飞行器逐渐露出机甲边缘, 半透明化的漂浮在空中。最前方的巨型战斗机下方打开一个小仓口,容云景独立驾驶着小型飞行器驶出。 大小对比带来的震撼是无穷无尽的。 几乎在容天河有动作的下一秒钟,席清音手腕上的保护机制镯子自动弹出, 透明的遮罩笼罩住他平面一米的地方。 攻击一落在遮罩上,立即被折返回去。 容天河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破不开这倒屏障, 被硬生生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整个人后退了好几大步,右臂上的石膏发出‘嘎达嘎达’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这个侄子倒是用尽心力想要保护你。” 容云景的声音从半空传来:“那是当然。” 容天河:“呵呵。” 两人交谈间, 席清音皱眉不止。 虽然攻击被挡住了,但临着炮火的惊惧之感可是一丁点也不少的,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挫。 谁知道下一秒钟容天河抖了抖打着石膏的右手,满眼赞叹说:“席画师果然临危不惧, 如果没有今天, 你一定能干成大事。” 席清音:“……” 他吓得腿都有点软了好不好, 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临危不惧啊! 不过……什么叫‘如果没有今天’? 席清音正色, 环顾四周,很快他就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显然容云景也察觉到了,他神色一紧, 在属下的惊呼声中果断钻出飞行器,直接奔着席清音而去。 “快离开那个地方!” 话音刚落,防护遮罩再次被触发。 哪里?哪里来的危机? 就算离开原地也得确定不直接一头钻到敌人怀里去吧, 席清音下意识左看右看,让他感觉迷惑的是,周围一米根本没有人靠近。 唯一一个算点威胁的容天河,在刚刚到攻击中被反噬,现在正老远的在捂着手臂呢。 难不成是手镯感应出错啦? 心里刚刚起了这个念头,下一秒钟现实就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严厉的说‘no’。 “啊!” 脚腕一疼,席清音迅速低头去看,讶异的瞧见脚腕上附有一只苍白骨感的手。 黄色泥土镶嵌在那只手的指甲盖中,雪白的靴子被抓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爪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钟席清音只觉得天旋地转,地面都在轰隆隆的震动。 墓碑整个大错开,里头升腾起一尊精致秀雅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看不清楚,值得瞩目的是,最边缘还有一座小竹屋。 席清音把着小竹屋的门把手,弯下腰差点干呕出来,脑子里都是刚刚在泥土里面穿梭的混乱与晕头转向。 视野范围已经大变样,地下出了不少浴火军团战士。现在整个坟山就像是一个军事战场,两军对弈的模样十分眼熟。 等缓过神,席清音冷漠开口:“把战士们埋土里,你可真是厉害。” 容天河绅士的递过手帕:“过奖,水平距离抓不住你,我们只能从垂直距离下手了。即使从土里走了一遭,席画师依然那么光彩照人。” 席清音没有接过手帕,他直起腰:“你想让我做人质?死心吧,必要的时候,我宁可自杀也不会拖累太子殿下。” 容天河连连摇头,皱眉苦恼说:“席画师要是这样想,我可就真的很伤心了。明明是我将你带出了危险区域,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避难,您不道谢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污蔑我呢?” “……”席清音看着他:“你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接不下话。” 嘴上这样说,其实席清音心里也清楚。 回头看过去,现在整个山顶的战士们都混乱的打成一团,两边人都有意无意的避让着墓地区域,帝**团是因为害怕伤到席清音,浴火军团可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了。 混乱中,席清音视线在众人身上游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很快,他的视线一顿,暂停到几乎是战火最中心的位置。 两人视线对上,容云景眸子中的担忧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席清音抿唇,正要说些什么,唇瓣微微张开的那一瞬间,眼前小竹屋的门就‘啪嗒’一声关上。 “……”他皱眉瞪向罪魁祸首。 “我这侄子倒是用尽心力的想要保护你。”容天河继续说下半句刚刚没有说出口的话,满脸惋惜:“只可惜和他父亲一样,再怎么用尽心力,最后也保护不了最心爱的人。” 席清音没有理会他,自顾自从储物器中取出宣纸和猫猫画笔,在桌子上铺平,开始专心地磨墨。 容天河却打开了话茬子。 “明明清水是和我一起长大,她的婚配对象也应该是我,容天炎半路截胡,我再把她抢回来,有错吗?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把她拿回来了而已。” “就像帝王宝座,它也应该是我的。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要这个东西了,让给他就让给他吧。身为长辈,让小辈是应该的。” “这墓碑是为清水所建,我本来打算着直接隐居到这个山头。不过想到清水临终前最舍不得他的孩子,那就让他孩子也陪葬在山头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清水,我爱到可以忍受我们俩以后独居的地方,可以掺杂一个血液里面留着另一个人血的杂种!” 席清音眼帘垂下,心无旁骛的磨墨。 容天河上前一步,将宣纸挥到地下,微笑着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席清音动作一顿,说:“没有。” 容天河说:“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席清音又取出一张宣纸,淡定开口:“都说了没有听你讲话了,我怎么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容天河:“……” 他气急:“算了。十年之间我无数次向你抛出橄榄枝,你都置之不理,席画师对帝国的衷心真的是天地可鉴啊!” 听出来他话语里的讽刺,以及看见他视线中隐隐浮现的杀意,席清音到底还是收敛了一点儿,解释说:“我没感觉到你对我曾经抛出橄榄枝,当时都是帝国的人,我哪里知道你忽然示好是想造反挖人。” 容天河说:“现在你知道了。” 席清音坚定说:“我当然拒绝,你都快输了,我加入你这一边不是必死么。” 气氛忽然凝滞。 容天河从怀中掏出随身枪支,枪口直指席清音的眉心,微笑着。 “你以为紧跟着容云景,你就可以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的过么?好好想想吧,十年前战争过后,你被推到了帝国最高点,鲜花和掌声簇拥着你,就好像大家都将你看作了救世英雄。可是后来呢,后来你还不是万人唾骂,根本就没有在意你的所有功劳,一有疑似污点的痕迹,他们就像是饿了千百年的难民,蜂蛹着跑过来,不管不顾的要在你的身上挖一口肉吃。” “你以为现在的战争可以让你证明自己,可以让你回到以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醒醒吧我漂亮的大画师,现在只不过是为未来的重蹈覆辙埋下种子而已。如果我今天死了,我会在天堂看着你一步步堕落,一步步被容云景遗弃哈哈哈哈……” 竹屋里回荡着容天河宛如疯魔的笑声,等他笑完了,席清音怜悯的摇摇头。 “你以为我是为了名声?” 容天河说:“不是吗?” 席清音收起墨石,用猫猫画笔拟态出勾线笔的模样,低头勾勒画作草图。 “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情。我怎么对他们,是我的事情。我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容天河陷入沉默。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沙沙’的笔尖与宣纸摩擦的声响。即使面对枪/口的威胁,席清音依然能够面不改色的专心作画。 几分钟后,容天河叹气说:“我总算知道小景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对此席清音也有点儿好奇,作画途中他抬头:“为什么?” 容天河正要开口时,竹屋的门忽然被‘啪啪啪’狂暴的敲响,两人面色同时一紧,双双扭头朝着门的方向看去。 枪口猛的转向,直指竹门。 进来的是谁? 如果是浴火军团战士来通报战情,不应该这么急的敲门呀。要是帝国战士们,别说敲门了,救人心切的他们直接把门踢穿都有可能。 敲门人敲了好几声,这才意识到门上根本就没有锁,只是简简单单卡在凹槽里。 他一把推开门向里面冲了两步,惊慌失措的举起双手:“别开枪,我就是一个来避难的路人!” “……” 容天河垂下枪:“先把门关上。” 鱼祸心战战兢兢关上门,跟着螃蟹一样平移着走路,一边顺拐一边缩到席清音身后,几欲泪奔的说:“太好了,席画师您竟然还没有死啊啊啊!!!” 席清音斜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鱼祸心满脸写着痛心疾首的悔意:“我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本来只是想着加点履历,一有不对劲立即撤退回家。谁知道忽然大家就打了起来,我连撤退都来不及,直接从飞行器上被打落,正正好掉在了竹屋门口。啊呀,早知道就不跟着来凑这个热闹了!” 席清音说:“你躲到贼窝里了。” 鱼祸心炯炯有神:“贼窝就贼窝吧,这里可安全了。席画师您现在身处桃源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一个鬼样子,两边人打的哟,各种颜色的离子光晕,整个山头除了这个地方都被炸了一个稀巴烂!要是这个地方埋的是我,我说不定得诈尸起来骂这些吵人清闲的……” 他一来,竹屋气氛都被带着燥热起来。 全程逼逼个不停,容天河忍无可忍,举枪对准他:“再吵就一枪崩了你。” 鱼祸心顿时安静如鸡。 一直到席清音搁下画笔,他才惊喜的开口:“您画的这是什么?” 本闭目养神的容天河也一下子睁开眼。 席清音顿时皱眉。 他将宣纸抬起,谨慎的看着容天河。 宣纸表面画着无数赴宴的世家子弟,容家居首位,鱼家和陶家次位,其余世家都模糊的花在画幅边缘的位置。这幅画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其乐融融,暗地里其实主系和旁系针锋相对。有人倒酒就有人下毒,当面互相奉承,转身就可以睥睨冷笑,画尽了人情冷暖。 竹屋外头雷声阵阵,伴有炮火与无数人惊呼的声音,看来已经引起了天地异像。 只不过……席清音皱眉端详着手里的画。 ……感觉还不够。 他用星网腕表扫描了一下画作,上头的精神力波动跳转了几秒钟,最后定在199这个数字。 没有到200,这就意味着画作放在黑台子,评分也很有可能过不了一百。 迟疑几秒,他猛的定神。 不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画送出去,提升帝国战士们的精神力。 想到这里,他立即拿着宣纸往门的方向冲,三步并两步一把打开房门。 硝烟的味道铺面而来,几乎要灼伤眼球。 另一边。 天有异像很快引起了卫星转播,微博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直播间。看到直播的人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紧张。一时之间各战区停战,全帝国人为此牵心。 热搜一串有关关键词,最上头的‘冒死带你看最后一战’末尾带着一个血红的‘爆’字,无数人疯狂涌进直播间,屏住呼吸蹲守。 他们看见竹屋的门被‘啪’的一下子打开—— “是男神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席清音怎么会在敌方?!” “雾草他一个御画师……我们这边的战士呢,啊啊啊上天保佑席画师千万不能出事呀!” 万众瞩目之下,席清音对上容云景深邃温润的眸子,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画作。 送出这幅画,要将这幅画送到容云景手上! 他的内心充斥着这个念头,只不过手臂刚扬起一半,手腕就被人猛的攥住。 “……!!!” 容天河好整以暇的绕到他的正对面,弯腰靠近他的脸,笑容一如初见的绅士有礼。 “您觉得这画可能送的出去吗?” 他已经收起了枪,左手一点点沿着席清音的手腕向下轻抚,划过指节,攥住画作的另外一端。两人就这样一手拿着画作的一端,强硬的谁也不放开。 这个画面被实时的直播出去,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他们在为席清音担心,面前站着的那个人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战士,还是率领千军的‘前元帅’,战斗力可不是盖的。 反观席清音……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画师啊!他、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脑子里刚起这个念头,直播间观众纷纷一顿,瞠目结舌的又凑近屏幕。 “第一,我是一个御画师的同时,也还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又不是瘫痪。第二,俘获人质第一时间搜查武器,这个应该是常识。” 席清音不慌不忙的用空闲的一只手从储物器具中掏出枪,迅速抵上容天河的眉心。 他瞄了一眼其打上石膏动弹不得的右手,冷冷道:“枪弹无眼,你最好不要乱动。” 屏幕前的观众猛的站起,激动到无法说出话。只不过下一秒钟,他们再次傻眼了。 这一次程度比之前要更大,显然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摧毁了他们的三观。 容天河视线朝着席清音身后偏了偏,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很可惜,同样的话送还给您。” 席清音一愣。 他低下头一看,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架上了一支锋利的匕首,微微下压牵带着刺痛,有鲜红的血液从刀刃位置渗出。 一滴一滴砸落,染红素净的韧竹。 “刀剑无眼,席画师最好也不要乱动。” 转头看,鱼祸心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缓缓勾起一个不带有任何攻击力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伏笔埋了挺久的了,一直在文章里反复的提醒,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哈哈哈,最明显的提醒应该就是他的名字啦:鱼祸心,他包藏祸心。 第94章 大结局(下) “感谢席画师为我军助力, 您的付出会通过直播镜头, 被帝国所有人铭记在心。” 容天河不由分说的抢走枪和画,又抬起左手,三下五除二就拆掉了右手上面的石膏, 动了动完好无损的手臂。 他的伤势显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这一切就只是想让自己掉以轻心!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画的作品,转头就给对手做了嫁衣,席清音打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子挫败感。 更让人绝望的是, 容天河转身之际还眯眼说:“这个时候收你的武器也不迟, 下次威胁人的时候别拿背对着敌人,噢,你好像也没有下次了。” 他看向鱼祸心, 轻描淡写的说:“杀了, 别给帝国留希望。” 鱼祸心点头:“知道了。” 这一瞬间席清音心里警铃大作,他唇瓣颤抖着,额间都开始渗透出薄薄的细汗, 全幅身心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没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伸着头争取让自己死的好看一点! 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谁知道左等右等, 却怎么也没有等来这一刀。 席清音皱眉睁眼, 虽然不知道鱼祸心为什么不动手, 但内心深处的担忧还是促使他第一时间看向战场。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间, 容天河已经带着他的画加入了浴火军团, 和容云景打做一团。 两人先是各自驾驶战斗机对轰,其后炮火不停的落在竹屋和墓碑周围,他们的动作忽然一顿,停住了。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双双跳出战斗机,改为平地作战,攻击方向都有意识的避让着竹屋和墓碑。 有战地记者直接伸手将镜头移向竹屋,在晃荡中尽职尽责的解说战况。 “席画师现在很危险,鱼氏临阵背叛,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愿我们伟大的御画师大人平安无事,让我们为他祈祷。” 热搜第一的直播间可不是盖的,一开始主播平台是某不知名账号,过了不到几分钟,这个直播间的主播权就被移交给帝国红V账号,也就是代表着权威的帝国官方。 在这种影响力下,无数人流窜入直播间,这种时候不分什么高低贵贱贫穷富有,更不分御画师、战士、普通人。 所有人在危机面前思想都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同步—— 席清音会不会出事?容云景来得及救他吗?帝国的未来到底会由谁开拓?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暂时不可知的。但这并不妨碍屏幕前诸位的牵心挂肚。 万众瞩目下,席清音表面上大义凛然不惧刀锋的冷峻样,实际上已经在头脑风暴,努力找话题转移鱼祸心注意力。 不知道是哪儿的炮火卷过一阵狂风,竹屋的门被‘啪’的一声砸在墙壁上,回声不断,震的人心尖猛的一颤。 “刚刚作画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只不过手里有事情,没能静下心仔细思考。现在想想就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战场的两边打的热火朝天,谁也不让谁,根本不可能有战斗机盘旋到竹屋的上空,你又是怎么‘正正好’就掉在了我们的门前?要说巧合,这也太巧了点。跟随殿下来的说法自然也不成立,你是跟随容天河来的,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被放进竹屋。” 席清音开口问:“容天河要是战胜了,他会扶你坐上鱼家家主的位置?” 鱼祸心微笑,不答话。 席清音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皱眉思考了几秒钟,他忽然一愣,心头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就没有想过鱼祸心的立场问题。 如果鱼祸心的立场在一切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存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席清音缓缓瞌眼,眉宇悄悄流露出疲态。 ——容天河给他们设下埋伏,多次安全撤离总得有一个路线的情报来源,包括最后一次蒋明的疑点。明明有这么多次接近真相的机会,偏偏都因为轻信和大意与其失之交臂。 “之前我就奇怪,养年被容天河囚禁了数十年,忽然被送到黑市竞拍会,这个消息还被人四处扩散,甚至传到了管家的耳朵里,直接变成了派系会议的诱发原因,最后甚至变成战争的导火/索。容天河根本就没有理由做这些事情,现在想想,原来都是你在中间捣鬼。” 鱼祸心抹了把脸上的脏污,语气里的恭敬并没有因为两人立场的转换而缺失半分。 他迅速点头承认说:“您猜的没有错,是我派人掳走她的。不过我没让那群人折磨鱼养年,当然,那些人现在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席清音紧紧抿唇说:“养年去世的那一天,我记得你也在场,就在地牢外面。你在送别前还抱了抱木槿,和他说‘你会平安回来的’。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养年会出事?” “您别把我想的这么坏。”鱼祸心猛的摇头,说:“我只知道容天河必要的时候会拿你们的生命来威胁太子殿下。我提醒过他,不要伤害槿弟,至于鱼养年……席画师您应该比我清楚的多,野望面前总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是必定会被牺牲的。有舍,才有得。” “……” 席清音眼睛里的嘲讽含义几乎要溢出,他差点绷不住人设几乎要嗤出声,好歹是忍住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往外蹦字。 “你知道她在临死前还惦记着你吗?!” 鱼祸心愣住:“什么?” “可悲。”席清音冷声:“你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 鱼祸心一下子就急了,下意识刀尖下压,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素雅的御画师战袍。 观看直播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艹!狗贼鱼祸心,想对我男神做什么,快放下刀啊啊啊!!!” “有没有人懂唇语的,好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连席清音万年不变的冷清都散了好多,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类似生气的表情!” “懂唇语也没有用,镜头太晃,根本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们还是祈祷吧,祈祷席画师可千万不能出事。” 与人们的提心吊胆不同,席清音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脖颈上的伤口又被划大了。 他只觉得整个脖子几乎全部麻木,偏偏容天河临走前吩咐的那一句‘杀了’就像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牢牢的悬挂在他的头顶。 下一秒钟就有可能掉落下来,身首分离。 危机促使席清音头脑发热,说话根本来不及经过大脑:“你都不管她的死活了,还管她死前干什么。自相矛盾,自卑可笑。” 话音刚落,席清音就感觉到了一丝后悔。现在脖子上还架着一个匕首呢,逞什么能,待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是很快,席清音一想起鱼养年就觉得什么也不在乎了,这些话就是他想说的,不说出来都觉得不解气。 好在鱼祸心没有气到直接下手,他甚至都没有很生气。 沉默了好一阵子,鱼祸心盯着战场的目光逐渐飘远:“我是抱养进鱼家的,本来就不得鱼养年的喜爱。你们小时候出去玩,明明我也是主系的人,却始终只能看着你们的背影,分她亲手烹饪的蛋糕的时候,她宁可分给下人和奴仆,也不肯分给我这个‘名正言顺’的鱼家人,难道这不是在说我连个下人也不如?这样的她,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人看过。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还是我当时就应该饿死街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席画师,您来告诉我,我到底错在了哪里,一个人想努力的活下去,这有错吗?” 席清音同情,却不能苟同。 他问:“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理由?” 鱼祸心摇头:“刚刚您把我想的太坏,现在又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做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些啊。” 席清音偏头看他,只能看见半个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以及被冷风刮出碎碎斑斑的红。 “你什么意思?” 鱼祸心说:“我知道大家都背地里叫我串串,讽刺我是抱来的,根本不是鱼家人。他们就没有想过吗,鱼家有那么闲,抱养一个街边流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孤儿?” 席清音:“……” 他说不出话来,并且本能的感觉到恐慌。总感觉接下来鱼祸心说的事情,又会涉及到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盲区。 果然糟糕的预感总是随时应验的。 鱼祸心说:“我是鱼家主系抱养子的同时,也是容家旁系的私生子。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说起来我应该和容天河、容天炎是同一辈分的,算起来,太子殿下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 鱼祸心好笑说:“席画师您聪明一世,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容天河的药是哪里来的吗?一家父子俩都患有鸣凰症,这得是多小的几率啊,要么就是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么,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席清音瞬间反应过来:“先王的诊治医师是邹凉,他后来去你们鱼家做事了……等等,我记得你好像就是掌管鱼家的药品贸易。” 这样清算开来,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 猜忌这个人猜忌那个人,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恶人就在他们的身边。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从一开始鱼祸心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原本画作凝滞的思路瞬间被开阔,通过这一番谈话,眼前忽然之间豁然开朗,席清音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总是觉得那幅画作不对劲。 因为潜意识已经感觉出鱼祸心有问题,但是作画的时候没有点出来,整个画面由此变得不和谐。 既然精神力困局已经破解,当务之急得赶紧让画作到真正该去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得把画改掉。 聊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出事,席清音索性直说:“你怎么不动手杀我?” 鱼祸心一愣,惊讶开口说:“席画师您疯啦,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忽然杀人?而且还是杀您这样光辉伟大的人物,要是容天河败了,我可能连个缓刑都没有直接被绞死了,这也太亏了点。” 席清音无语:“刚刚容天河吩咐的时候,你刚刚不是说‘知道了’么?” 鱼祸心理所当然说:“我是‘知道’了啊,谁说我就得按照他嘴里的话去做,我又不是他的下属,我们只是做了一场交易而已。” 悬在头上的利刃顿时被撤掉,席清音总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鱼祸心叹了一口气,开口:“我不伤害槿弟,因为我始终觉着他是鱼家唯一一个在意我感受的人。虽然辈分有点儿乱掉,但我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将他看做我亲弟弟的。” 席清音说:“养年也是在乎你的。” 鱼祸心说:“所有的一切我已经和盘托出,现在,可以告诉我她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 想到那天的情形,席清音眸子里显而易见的暗了下来,一字一顿的开口。 “养年在临死前,还一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你,说她亏欠你太多了。直到我点头答应,她才舍得咽气。” 身后寂静无声。 就是现在!!! 鱼祸心脑子里还盘旋着那一句‘亏欠你太多……才舍得咽气’,正分心失措时,忽然猛的向前扑了一个空,狠狠摔倒在地上。 ‘嗖’的一声,那支叫猫猫画笔的笔腾空而起,没有任何托举力直接浮空,像个小扫帚一样,从他的脸旁边飞过。 茫然抬脸,有毛茸茸的猫尾巴‘啪’的一下子打到他的脸上,直打的人晕头转向。 鱼祸心梗住:“你竟然!?” 猫咪回头看了他一眼,湛蓝色竖瞳满满的嘲讽,就好像是在说:是的,我就是这么刚。 直播间刚刚还一溜的弹幕,一下子就消失掉了。端坐在星网屏幕前的人们愣神,都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个别多人一起观看直播的,纷纷面面相觑,满脸写着雾草。 战士们也懵了。 攻击不知道瞄准了哪里,稀里糊涂的打到自己人身上。有人忍无可忍的回头大骂,被提点之后同样满脸惊悚,跟着看了过来。 反应最大的还数容云景。 他瞄准了容天河,眼睛往旁边侧了一眼,继续往旁边瞄准。过了几秒钟,他猛的扭头,瞳孔地震的看向战场上窜来窜去的小猫。 有人担心踩到猫咪,惊叫的躲避开来:“席画师?!” 是战争打了太久,连幻觉都打了出来么…… 容云景眨了眨眼,扣动扳机的指尖微微发颤。 “小景,你在看哪里?” ‘嗖’的一声,子弹从容云景的脸颊边划过,随意的偏头闪躲过去,他的视线还是紧紧盯着战场上飞奔着的小猫。 有点眼熟,是之前养过的那只么,叫音音?不对,阿音的笔为什么在猫的旁边?!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魔幻,神奇到战场所有人脑子都宛如没有上发条的陀螺,滴溜溜的不停卡壳。 另一边,席清音管不了许多了。 猫猫画笔和普通画笔完全不一样,这是灵猫族世代给予他的馈赠。鱼祸心和容天河死都可能料想不到,这竟然是一支可以直接用精神力操控的画笔。 他飞一般窜到国画作品附近,忍着头皮钝痛的感觉,强硬的在画作上又添了一笔。 那一笔稳稳当当的落点在于‘鱼祸心’,在画作中,他原本坐在鱼家主系,低着头看着水杯里的倒影,脸庞带着纯良的笑意。而席清音的这一笔,正巧画在水杯上。 更加准确的说,是画在水杯的倒影中。 那是一个掩盖在纯良表象下的笑容,只是简简单单一笔添置,邪念顿生。 “是成笔添画,这幅画作的精神力好像比刚刚要变得更高了!” 没有人在意战场上的一声惊叫,但所有人心尖此时都不约而同的起了同一个念头:他们现在看见的,是一只猫在画画?! 席清音就是猫,猫就是席清音。 简简单单的一个等式,却让无数人大脑打结,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事态继续发展,由不得众人心里惊涛骇浪。 因为画作精神力临阵提升的缘故,整个山头天崩地裂,坟头‘突突’的出现无数嘶吼着的亡灵,疯狂厮杀活着的战士们。 帝国军团的战士们原本还惊慌的躲过亡灵,躲了两下后,他们发现这些亡灵目的性极强,竟然只攻击叛军。 有战地记者缩在直播镜头前。 “之前席清音这支笔在另外一次战斗中也曾经出镜,当时许多人说这支笔看上去平凡,没有什么奇特点。现在看来,它比帝国第一笔坠玉还要更加具有威力,只有这样的笔,才是可以配得上席清音的好笔。” 他打开手腕上的星网,在全帝国千亿人口面前点开测魂器,开始检测画作精神力波动。 ‘滴滴滴’的急促声音响起,那个数字一直在飙升,还在飙升。 一百、一百五、两百…… 众人愈发凝神,愈发激动。就在他们忍不住想要凑的更近时,腕表‘砰’的一声——电子屏幕直接碎裂了! 记者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反而因为这个小意外变得更加热烈。 “这是新的记录,继往开来最高的记录!4086年11月19日,请大家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这是由席清音创造的、几乎可以说是开辟了御画师的一个新的纪元,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你们相信吗?” 观看直播们的观众比记者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先是吃惊眼前的‘奇迹’,可是很快镜头转向那幅引发了天地异动的画作,他们又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这可是席清音啊。 如果有什么人永远走在众人的前面,像高山之巅的云朵一样让人仰望,这个人一定会是席清音,绝无例外。 猫咪画完这最后一笔,浑身虚脱。 猫猫画笔连拟态都做不到了,化为流光‘嗖’的一下子窜入他的身体。 席清音听见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那是识海中的传承珠。 “孩子,要将国画永久的传承下去……” 这一瞬间无数灵猫族先人在他的耳边低语,希望被传递给下一代,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猫咪愣了许久,随后坚定点头。 嗯,一定会传承下去的,不会再让它蒙尘! 另一边。 战场上风起云涌,冤死的孤魂前来索命,不遗余力的撕咬着浴火军团。一声低低的啜泣声掺杂在尖叫与惨嚎中。 那是容天河的声音。 有尖利的指甲划过容天河的喉咙,这个绅士狡猾男人最后的表情停留在惊喜、亦或者说是惊愕。直到杀死他的冤魂转身,露出苍白秀气的脸庞,席清音才恍然发现,鱼清水竟然也被画作呼唤回来了。 她来到容云景的身边,抱住他,抚摸他的脑袋,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眼神里有不舍,有愧疚,更深的是无法参与他余生的遗憾。 带着祝福的笑容,鱼清水张开手臂虚虚揽住容云景,身体变得透明,最终缓缓消散。 没有了亡魂在中间做遮挡,相隔不足两米的一人一猫猝不及防的对视上。 席清音看向容云景,后者也在看他。 琥珀色的眸子里再也没有那个清冷如仙的白衣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最终……还是会被他知道么…… 猫咪瑟缩的想要逃离战场,刚站起脚走了两步,随即一崴。余光看见某个身影立即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席清音心里顿时更加恐慌。 金孔雀喜欢的是战场上那个将他抱出恐惧的白衣‘仙人’,还现在这个遍体鳞伤的他?褪去表面的清冷与浮华,他甚至都不是人类! 猫咪转身想要逃离,四只脚的却始终跑不过两只腿的,他一下子就悬空,被人猛的抱起捧在眼前。 容云景轻眨眼睛:“阿音?” 接下来的,应该就是掉马之后怒发现爱人不是自己想的样子,随即上演分手戏码吧。想到这里,猫咪蔫蔫的应声:“喵呜~” 与此同时,身后有战士们在振臂高喊:“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鱼祸心被战士们按到地上,一边悲愤一边头痛说:“轻点轻点,我这罪可不至死啊。” 跳转其他战区,所有叛军均已投降,手腕上被戴上沉重的镣铐。 帝国星。鱼木槿看完直播,默不作声的将茶水倒在地上,唇边挂上释怀的笑。 “姐,你看见了吗?” 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短促而危机的战争,至此以全面告捷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容云景单手抱着小猫,另一只手捏了捏猫咪的梅花垫爪子,手心触感毛绒绒软乎乎的。光华闪过,猫咪变成了神色闪躲的一身白衣气质清冷的青年,手中的毛绒绒变成一只素白修长的手。 就在席清音即将将手抽离开的下一秒钟,容云景超出反常的强硬,反手攥住他的手:“阿音,我们结婚吧。” 席清音微愣:“可我不是人类……” 容云景真挚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这一辈子只认定了你。” 席清音感受着手心许久都没有过的温度,一直暖到心头深处。 他眼圈微红,用力点头:“好,我们结婚。” 战斗结束,直播却还没有停止。 两人的互动被全程直播到全帝国人民的面前,所有人茫然中带着一丝紧张。 发生了什么?‘男神’和‘老公’站在一起说什么呢?这怎么还牵上手啦?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使得他们早已经碎裂一地的三观再一次遭受重击。 战士们开始自发叫喊着两个人的名字,透过直播镜头传递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席清音!容云景!席清音!” “容云景!席清音!容云景!” 一片欢心喜悦的欢呼声中,两人都被人群簇拥着,憧憬的仰望着。 他们却再也顾及不到别人的视线。 对视,靠近。 拥吻。 一直萦绕在山头的乌云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绚烂的彩虹。清晨第一抹阳光钻出云间,照耀在两人身上。 白衣贴合着金袍,褶皱处都严密无缝。 更遥远的地方,写有鱼清水三字的白碑在微微反射着光亮,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合上书页,所有的磨难终将被时间洗刷,总会有一个人,他会义无反顾的穿破重重艰难险阻,在无法呼吸的困境中为你渡上一口气,轻轻拍掉你身上的脏污与屈辱,笑着说: 别怕,我来陪你创造未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