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进修学院   作者:未妆 【文案君】 温同学,你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处报道入学,地址:大荒山北泽地77号,乘车路线:000路公交车。 温馨提醒:由于开学日恰逢万妖节,请务必于下午3点之前达到学校。 一头雾水的温久同学:开学报道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这个学校看起来怪怪的? 很久之后,他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彼时他正一脸木然,看着讲台上化身为妖形的班主任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妖怪! 温久:救命!我不是妖怪啊嗷嗷嗷!!!!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久,姬挚 ┃ 配角:很多很多很多 ┃ 其它:玄幻,强强 一句话简介: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妖怪 第1章 录取   H市的下午,夏天天气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外面一丝风都没有,在阳光下兜一圈,估计人都会晒化了。   幸好屋子里开了空调,温久正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正在孜孜不倦地运行着,突然发出叮咚一声,提示:您有新邮件。   不过这么一点轻微的动静,温久自然是感觉不到的,他仍旧睡得很沉,就在这时,手机开始响了起来,在茶几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跟催命似的。   就这样响了半分钟,温久终于被吵醒了,他使劲挣了一下,然后闭着眼睛往茶几上摸索,好半天才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拼命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子,往上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来电:1111-1111。   什么鬼?还有人用这种号码?   温久想着,随手滑开接听:“喂,你好,哪位?”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温久同学吗?”   “嗯……”温久闭着眼睛,困倦地应了一声。   “温久同学您好,您之前报考了我校,现在我们正式通知您,很幸运您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报道入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请您查收一下。”   温久的脑子已经被睡眠煲成了一锅稀烂的粥,什么反应都没,只是下意识地又嗯了一声。   那个女声甜甜地道:“那祝您生活愉快哦,再见。”   “再见。”   手机吧嗒滑落在地上,温久又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山,他悠悠醒转,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就这么又眯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来之前似乎接了一个电话。   好像是……什么录取通知?   温久猛地坐起,伸手把手机捡起来,滑开一看,果然在一个小时以前,有一个通话记录,他抓了抓头发,点开了电脑。   上面有新邮件提示,温久打开来看了看:温久同学,你已被我校录取,请于三日后到我校招生办处报道入学,地址:大荒山北泽地77号,乘车路线:000路公交车,温馨提醒:由于开学日恰逢万妖节,请务必于下午3点之前达到学校。   他盯着这封录取通知邮件看了半天,一头雾水,万妖节?怎么一听就不太像正经节日呢?   还有,这到底是个什么学校?   温久是一名准高三毕业生,高考之后,在家瘫了两个多月,哪里都没去,打算就这么一直瘫到九月份开学了,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当初填的志愿学校,又上网查了一下,地址都对不上,之前那个电话打回去也没有人接,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这个大荒山北泽地在哪儿?   温久百思不得其解,抄起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爹,铃声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他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咋了?儿子。”   温久被吓了一跳:“您这是去跑了马拉松吗?”   “没有,”温爸清了清嗓子:“岛上太晒了,出去一趟有点吃不消。”   温久表示十分同情:“所以您怎么这么想不开,旅什么游?在家睡觉不好吗?”   “别提了,有什么事吗?”   温久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问:“爸你是不是改我志愿了?”   “没有啊。”   温久一愣,又把今天这个录取通知给说了说,疑惑道:“我都没报这个学校啊,怎么会录取我?是不是弄错了?”   温爸顿了顿:“你等等,我给你问问。”   温久哦了一声,手机那头安静了,过了半天,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温爸才开口:“儿子啊,额,你就按照那个地址去报道吧,没错的,啊。”   温久一脑门懵:“不是,爸,那是个什么学校啊?地址都搜不到,您不会把我送到什么戒网瘾的野鸡学校去吧?”   “你爸我是那种人吗?”   温久憋了一下,温爸又说:“你就安心去吧,那学校,你爸我也待过的。”   温久敏锐地指出:“你不是大学没毕业吗?”   温爸噎住,吭哧了一会:“我要是毕业了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了,也没你什么事儿了知道吗?好了好了,儿子,你好好学啊,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什么?”温久还没听清楚,那边就啪的一下把手机给挂了。   “坑你儿子呢。”温久嘀咕着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盯着电脑开始发起了呆。   大荒山,北泽地,这到底是哪儿?他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找着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000路公交车上,灵机一动,直接搜索H市的公交路线。   还真让他找着了。   确实有这么一辆公交车,首发站在郊区,但是奇怪的是,这辆公交车的路线,除了首发站写清楚了以外,其他的站点全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会真是什么野鸡学校吧?   按理来说,只需要坐公交车的话,这个学校应该在省内才对啊。   温久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爹一次,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他瞥了一眼,是他的同学兼死党,吴永。   他随手接了,那边的背景音嘈杂一片,吴永的大嗓门夹在里面,特别清晰:“久儿啊,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啊。”   “你猫在家里下崽儿啊?都不出来玩。”   温久简直不能理解,外面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出去浪,浪个屁啊浪,人都要晒化了,特别是这几天早上下小雨,中午大太阳,水汽一蒸发,高温高湿,他出去扔个垃圾,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烧着了,那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吴永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出来玩呗,我们大伙儿都盼着你呢。”   温久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滋滋地吸着:“谁盼着我?”   吴永义正言辞:“我啊!”   温久咬着吸管:“不是大伙儿吗?”   吴永嘶地抽了一口气,最后软下声音来:“久儿啊,上回是我不对。”   “哪儿呢,”温久往沙发上一瘫,挑起眉毛:“您对着呢,您没错。”   吴永急了:“我真的不知道上次她也会去啊,闹成那样,我后来不是给你出气了吗。”   温久吐出吸管,漫不经心:“那你当时怎么拦着我?你要是没拦我,我当时那一巴掌能把那男的扇到外太空去。”   吴永弱弱:“就你那身板,我怕飞外太空的是你……”   “嗯?”温久没听清楚。   “没什么,”吴永连忙转开话题:“久儿啊,你出来呗,晚上又不晒,再说了,我过几天要去A省了,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啊。”   听到这里,温久犹豫了一下,吴永知道他答应了,连忙把地址报出来,最后强调:“特地选在你家附近的,晚上八点啊,这你总不会嫌热了吧?到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温久扔下手机,又往沙发上一瘫,嗯?之前他准备做什么来着?算了,还是先躺会吧。   这一躺下去,要不是刺耳的电话铃声跟催命符似的一声一声,温久估计能睡到天荒地老去。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电话:“喂?”   吴永那大嗓门震天响:“久儿!你还在睡觉?!”   温久一下被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怎么?地震了?”   “不是八点让你过来吗?”   温久虚着眼睛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四十五,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快点儿啊。”   温久迅速洗了一把脸,又换了衣服,抓起手机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从冰箱拿上一盒牛奶。   等到了约定的地点,已经是八点二十分了,吴永一把把他拖进K歌房,里面鬼哭狼嚎的,温久实在受不了这动静,坐了一会,就找个借口往外溜去洗手间了。   没走几步,他就看见拐角的墙边靠着一个人,穿着褐色的T恤,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大清晰,温久能感觉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收了回去。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不知道为什么,温久一看到他,心中就会生出一些畏惧之意,太奇怪了。   温久一向不是个多事的人,他垂着头,匆匆路过那个人,往洗手间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墙边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正在跟之前那个人说话,说着说着,还上手就搂了。   温久余光瞥见,顿时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男人就直直地倒了下来,正巧挡住了温久的去路。   他迅速收回差点被压到的脚,有点不知所措,现在这是跨过去呢,还是等这男的醒过来?   穿褐色T恤的男人见温久停下,先是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说:“不好意思。”   然后他伸出长腿,一勾一踢,把地上晕着的人毫不留情地踢到了靠边的墙角,十分礼貌地说了一句:“请。”   温久看着他那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简直跟玩足球似的,然后又想起刚刚那一声砰的巨响来,心里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表情如常地道了一句谢,这才离开。   温久都要为自己的淡定鼓鼓掌了。   殊不知,身后那男人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后唇角勾了一下,仿佛是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三界一流,排名前五!   后来温久才知道,你拓麻逗我呢,三界一共才五所学校……   开新文啦!~\(≧▽≦)/~啦啦啦   打滚求鼓励求支持求收藏么么哒!~~~ 第2章 新生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了,这段期间温久还是蹲在家里,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塞满了一个箱子之后,就懒得再动弹了,瘫在沙发上没一会,手机响了,是他老爹。   “喂,爸?”   “儿子啊,你明天就要去报道了吧?”   温久语气懒洋洋:“谢谢您惦记着。”   温爸笑了一声,说:“你去我书房,把最下边那个抽屉打开,里面有一个木盒子,你把那个带上吧。”   “里面是什么?”温久站起身,往书房走去。   温爸含糊说:“你带上就行了,要是遇着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到时候就打开盒子。”   温久嘿了一声:“那是个阿拉丁神灯吗?什么事儿都能帮我解决?”   温爸说:“你就贫吧,记得带上啊,明天去学校,你把自个儿忘了,都不能忘了这个东西。”   温久找到抽屉,拉开一看,嘴里一边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什么?”   温爸想了想,叮嘱一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到时候考出去,让咱们一家人鸡犬升天啊。”   温久:……   “爸你这是在为难你儿子啊,不然,你另外找个女的再生一个吧,或许有生之年还有点儿盼头。”   温爸笑骂一句,然后挂了电话,温久也没太在意,把盒子翻出来,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锁,样式古朴,还刻着奇怪的花纹,但是怎么都打不开,最后只好扔进了行李箱,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他爸说的那句,到时候考出去,一家人鸡犬升天是个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温久就拉着行李箱出发了,他查了路线,准备先坐去000路公交车的起点站,早上的空气倒还算凉爽,他们家住在别墅区,公交站还有点远,走了半天还没到,温久恨不得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面,自己推着自己走了。   好容易才上了公交车,又转地铁,温久差点被挤成馅饼,最后终于到了城市的另一边,000路公交车的起点站,温久拖着行李箱下了公交车,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往站牌上看。   那站牌不知道多久了,上面贴了很多小广告,撕了又贴,贴了又撕,积了厚厚一层不粘胶的纸,落满了灰尘,温久看来看去,就是没有找到000路。   不会吧?这么坑?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晒得人脸上冒油,温久只好向旁边的环卫工人问路:“阿姨,您知道这里有000路公交车吗?”   那环卫阿姨头也不抬地指了指站牌:“自己找啊。”   温久无奈地说:“上面没有,但是我查到这里是有一路000公交车的。”   “不知道啊,这里就这个公交站。”   什么也没问到,温久只能道谢,自己掏出手机再搜索,过了一会,那个环卫阿姨又回来了:“小伙子,我刚刚想起来,往前面走,还有一个公交站,是从前废弃了的,你去那看看吧,不知道还没有车过去。”   温久连忙说:“谢谢阿姨啊,我去看看。”   废弃了的,怎么可能有车路过?但是环卫阿姨好心提醒了,温久也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只得拉着行李箱往前面走去。   这一走就是十来分钟,持续不断的高温,让温久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晒化了一般。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公交站牌,温久不太抱希望地走过去,从上看到下,没有,再转到背面去,没——有了!   温久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掉了站牌上的不粘胶纸,露出下面的字来:000路公交车,然后是一片空白,还是没有站点。   怎么回事啊?   温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坐在行李箱上等,过了半个小时,才摇摇晃晃来了一辆银色的车,那车……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温久半张着嘴,盯着缓缓开过来的公交车,有点难以置信。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公交车,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那车在站牌面前缓缓停了下来,温久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有那个车轮高,公交车停下来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仿佛抽气似的,震耳欲聋,车尾喷涌出来的热浪卷起一地的尘土落叶,霎时间弥漫开来。   这车……没问题吗?   温久正犹豫间,车门开了,从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小孩儿,上车吗?走了走了。”   小孩?叫自己吗?温久很长时间没被人这样叫过了,新奇之余,倒是觉得十分亲切,他拉着行李箱,站在车门下,犹疑着问:“请问,这车是开哪儿去的?”   那个粗犷的嗓音笑了一下:“去大荒山啊,上不上车?不上我就开走了,今天可就一趟啊,错过了就得等明天了。”   确定了终点站,温久终于稍微放下心来,虽然这车看上去还是很奇怪,但是他一咬牙,拉着行李箱爬上了车,然后四下张望,这车有些像双层巴士,但是温久估摸着,这怕是有三四层才对,怎么这车很多人坐吗?   温久拣了最后一排位置坐下,司机说:“走了啊。”   还挺负责的,温久连忙应一声,车便缓缓启动了,开得十分平稳,车厢内隔音很好,也听不见车子发动时候传来的轰鸣,这倒让温久特别舒坦。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现在坐在软绵绵的车座上,阳光从另一侧车窗照进来,整个车厢都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车里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特别舒服,很适合睡觉。   温久的眼睛盯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渐渐便困乏起来,反正,这车是开到终点站,他睡过去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他便靠在车座上,困意一点一点袭来,终于,温久陷入了沉睡。   车还在继续行驶着,平稳得仿佛磁悬浮列车,只是柏油马路渐渐变成了水泥路,又渐渐变成了坎坷不平的黄泥土路,最后,干脆没有路了,遇山过山,逢河过河,方向完全是随心所欲。   司机一边哼着小曲儿,一只手松松地扒拉着方向盘,一只手掰了一下后视镜,无意中扫到最后排,那个小孩儿还在睡,压根就没醒过,他不由啧了一声:“这么能睡?”   温久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期间起来喝了半瓶水,然后迷糊着看了一眼窗外,眼前一闪而逝的全是墨绿色的植物,看得他头晕眼花,也不知到哪儿了,最后又继续睡下了。   终于,车到了第一个站,门开了,一个矮个子的男生走了上来,问道:“司机,是去北泽地吗?”   司机点点头:“是啊,你们今天开学啊?”   男生嗯了一声,左右环顾一遍,嘴里嘀咕道:“怎么就我一个?”   司机往后指了指:“那儿还睡着一个呢,你坐好,走了啊。”   男生应了一声,拎着自己的行李往后走,果然看到了正在睡觉的温久,他盯着温久看了几眼,然后在后面的位置上坐下,也靠在车座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很久,车子传来一阵颠簸,温久终于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睛,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天瓦蓝瓦蓝的,仿佛一块琉璃似的,特别澄净,云朵也白白的,像一床棉花被子,软绵绵的,睡上去一定感觉很不错,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一样。   伸手……就能抓到?   温久猛地坐起来,半张着嘴,盯着窗外看,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只见那洁白的云雾果然就在车窗玻璃外边,怎么回事?他记得他坐的好像是公交车,不是飞机吧?   见鬼了!温久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一个感觉。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醒了啊?”   温久应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正趴在他的椅背上,往这边看,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好。”   温久愣了愣,点头:“你好。”   那男生说:“我叫霍火,你是今年的新生?”   新生?温久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学校报道的,他连忙说:“我叫温久,你也是去学校的吗?”   “是啊,”霍火看了看他旁边的位置,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坐这里吗?”   温久立刻坐直了身子,说:“当然可以。”   霍火起身坐了过来,温久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很亮,眼珠最靠外面一圈是黄褐色的,像琥珀一样,中央的瞳孔则是漆黑如墨,这效果,是带了美瞳的吧?   虽然确实很好看,但是一直盯着别人看也是不太礼貌的事情,温久把眼睛移开了,反倒是霍火盯着他看了看,说:“你的眼睛好圆。”   温久大囧,谁的眼睛还是扁的吗,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称赞,实在接不上话的时候,保持微笑就好了。   很明显,霍火对他的印象十分不错,然后问:“兄弟,你是哪儿的啊?”   “H市,你呢?”   霍火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说:“没听过H市,我老家是青丘的,不过后来青丘房价太贵了,又特别挤,我们就搬家到柜山去了。”   温久虽然没听说过青丘这个城市,也没听过柜山,但是这不妨碍他对房价贵这个话题的认同感,赞同说:“是啊,H市房价也特别贵,我们家之前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挤是特别挤,尤其是在早上上学的时候,走在街上都能踩着别人的脚后跟。”   霍火惊叹:“哇,那你们那里比我老家还挤啊,房价多少?”   温久想了想:“以前是四万,现在应该有五六万了吧,我们后来搬去郊区了。”   霍火目瞪口呆:“这、这么贵啊!五六万,能买下整个柜山了!”   温久愣了一下,心里想,什么鬼?五六万的房价,还能买下一个城市了?   总之,两人聊得牛头不对马嘴,最后竟然也聊得十分和谐。 第3章 入学   或许是同龄人之间特别好交流,温久和霍火很快就熟识起来,两人一边说话,车靠站也越来越频繁,上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年纪看上去与温久差不多,有男生也有女生,最让温久惊奇的是,他们颜值居然都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比起那些电视上明星小鲜肉也没有逊色到哪里去。   爱美是人之天性,温久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霍火说:“这些都是今年的新生。”   温久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霍火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然谁会坐这一趟公交车?肯定都是学生啦。”   温久心里想,这什么逻辑?难道这还是校车吗?   没想到霍火却说:“这一路公交车就是校车啊,除了学生以外,谁都不能坐的。”   温久大囧,还真是校车,说实话,除了幼儿园的时候以外,他就再也没坐过校车了,没想到读大学的时候还要再坐一次。   霍火看着车上的人渐渐多了,就说:“也不知道我们俩会不会分到一个班。”   温久想了想,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专业的呢,等等,专业?他压根就没报过这个学校,鬼知道是什么专业……   想到这里,温久连忙问霍火:“你报的什么专业?”   “啊?”霍火一脸疑惑:“专业?不知道啊。”   居然有个比自己还心大的,温久也是服气了,他又问:“你也是接到电话通知入学的吗?”   霍火点头:“是啊,让我今天去学校报道,至于专业什么的,他们也没说,等到了学校就知道了。”   温久有心想问一下自己老爹,然而掏出手机一看,信号空格,他无奈地又把手机塞回裤兜,窗外景物飞逝,公交车仿佛行驶在一条长长的山谷中,两旁都是墨绿的植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叶子和枝蔓大得惊人,随便一片叶子都跟那芭蕉叶似的,像是变种植物。   就在这时,温久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去,正见着前面是一道石壁,公交车行驶得很快,那石壁也越来越近了,这怎么看都是死路吧?   然而司机就仿佛没看到一样,车子的速度半点都没有减慢,温久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背上的皮肉仿佛被刺球儿滚过一遍似的,这司机不会是睡着了吧?!   眼看着车头照着那厚厚的石壁一头撞了过去,温久立刻大叫一声:“司机停车!”   他的声音之大,吓得旁边的乘客都蹦了一下,然而已经晚了,车子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一头扎进了石壁中,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温久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惨烈,车子甚至连震动都没有,那巨响之后,温久眼前便是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说得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有点发蒙,还没回过神来,心想,我不是直接挂掉了吧?   温久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真的没有知觉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哎哟一声痛呼,霍火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什么东西咬我!”   温久手一抖,连忙收了回来,他刚刚掐的是霍火的腿?这么想着,他又照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口中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疼死了!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黑暗,温久渐渐能看清楚车里的情形,到处灰蒙蒙的,他坐在最后排,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但是大家都十分安静。   车子还在快速地行驶着,非常平稳,这里应该是在遂道中,温久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他终于缓缓放下心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他早上只喝了一瓶牛奶和一块蛋糕,中午没吃,这会也有点饿了,温久从行李箱里面翻出来一盒牛奶,想了想,又拿了两个面包,递一个给霍火:“你要吃吗?”   霍火好奇问:“这是什么?”   温久这才想起来车厢太黑,他可能看不清楚,回答:“是面包,中午吃饭了没?”   “没有。”霍火一边回答,一边接了过去:“谢谢啊。”   “不客气。”温久撕开面包,香气便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车厢中,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在寂静的空气中特别响亮。   温久吃面包的动作一顿,不由尴尬,幸好这是在遂道里,不然这要是在外面,只怕大家都看到他们吃东西了,他只带了几个面包,压根不够分啊。   这么想着,为了不残害未来的同学们,温久只得加快了吃的速度,偏偏霍火还在旁边说:“哇,温久啊,这个超好吃的!好香!”   然后,旁边咽口水的声音又开始响起,而且还是此起彼伏,显然不止一个人,温久现在只想一把按住霍火,然后把面包塞到他的嘴巴里,让他闭嘴。   然而,霍火简直是个话痨,他一边吃还不算,还要一边品鉴,滔滔不绝:“这个甜甜的,是塞了馅儿么?没吃过的,哇,好吃啊!你们家的东西太好吃了!”   他话音一落,便听到前面的座位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嘟声,霍火终于听到那哗哗的口水声了,他闭紧了嘴,两三口解决了面包,差点噎住。   过了好久,车厢终于再次安静下来,面包的余香味也渐渐散去,温久松了一口气,把吸管插进牛奶盒中,只觉得这一顿简餐吃得无比艰难。   公交车在黑暗的遂道中不知行驶了多久,约莫有一个小时,前面才出现了蒙蒙的光亮,终于到遂道口了,霎时间刺眼的阳光洒落下来,满眼睛都是白花花的,温久忍不住剧烈地眯了一下眼睛,显得有些不大适应。   然后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只见左右的车窗外是大片的水域,惊起几只鸟儿,盘旋着飞开,霍火瞅了一眼,随口说:“这种鸟挺好吃的,可惜柜山没有。”   温久无语,这不是野生的鸟吗?吃了犯法的吧?   但是他总不好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保持微笑。   这仿佛是一个狭长的湖,湖水瓦蓝,跟天空一色,澄净透澈,干净得如同一块琉璃一般,特别漂亮,想不到去学校路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温久因为新学校生出的郁闷终于稍微消散了一点,算了,哪个学校打游戏还不是一样么?再说了,自家老爹都那么信誓旦旦了,应该也不会坑自己的儿子吧?   温久自我安慰着,公交车又往前行驶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在一个站点停下了,那里有一棵参天的巨树,温久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树,树干苍劲,上面的树皮暴起,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般,枝干蔓延伸展开来,巨大的树冠如同苍穹顶盖,遮住了碧蓝的天空。   午后细碎的阳光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零散的光斑,司机在前面喊:“到站了啊到站了,3点之前赶到学校去报道,别在外边晃悠啊。”   温久和其他新生都应了,这才想起来当时的通知邮件上确实写着,今天是万妖节,务必在三点之前赶到学校里去,万妖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他之前在网上搜了半天,除了一堆神仙妖怪的小说以外,什么都没搜到。   温久掏出手机瞄了一眼,现在已经是两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应该来得及吧。   他拉着行李箱下了车,然后一懵,整个车站就剩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有一车的乘客吗?他就掏个手机的时间,人都走光了?这不是靠两条腿,是靠飞的吧?   温久一脸懵逼地站在车站下,四周除了公交车来时的那一条路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了,到处都生长着植物,一派葱茏,学校是往哪个方向?   温久懵了几秒钟,立刻想起来什么,跑回公交车门旁边,开始敲门:“司机!司机等一下!”   然而公交车已经启动了,开始缓缓倒退,然后,在温久的眼皮子底下,连掉头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开走了,温久顿时傻眼:???   你这是地铁列车吗?前后都有驾驶座?   公交车临走的时候还喷了温久一脸灰,他心里忍不住骂了两句,然后抹了一把脸,坐在行李箱上面,想了想,不死心地掏出手机一看,有信号了!   温久简直双眼都放光了,他连忙滑开手机页面,打开地图,准备来查一下路线的时候,系统弹出一个提示来:您好,您尚未激活网络接入资格,暂时无法使用该网络。   坑爹呢,温久差点要摔手机了,狗通就是不靠谱,他一个月交那么多话费月租,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等回头一定要换掉这个卡。   网络用不了,我打个电话总成了吧?   这么想着,温久拨通了他爸的电话,三秒钟之后,他绝望地听着系统女声用机械冰冷的声音提示着: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也不知道他爸现在在哪个旮旯里面,算了,温久又拨了吴永的,仍旧是不在服务区,见鬼了。   他不死心,挨个拨遍了几乎通讯录中所有的号码,无一例外,都不在服务区。   所以,其实不在服务区的人,是我才对吧?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 第4章 妖怪   温久拿着手机,坐在行李箱上面发了一会呆,总不能一直在这坐着,说不定走远点,碰碰运气,能遇到人问一问也行。   这么想着,他拖着行李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刻摸出了手机,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果然在三天前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号码:1111-1111。   那是当时打电话通知他被录取的号码。   不知道有没有用?   温久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然后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下一刻,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正在尝试接通,而不是熟悉的女声提示。   温久顿时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把手机拿下来一看,果然显示没错,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这里是学校招生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温久连忙凑过去,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是今年的新生。”   “同学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温久坐在行李箱上,问道:“是这样的,我现在在000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了,但是,我不知道学校具体在哪个位置,请问我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那边愣了一下,女声才回答:“你看到那一棵扶桑木了吗?”   扶桑木?温久抬起头,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车站上方那一棵参天巨树上,是指这一棵树吗?   “是车站旁边的那棵大树吗?”   女声笑着说:“是的,你走到树里面去,顺着路一直走就到了。”   树里面?!温久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追问着:“你确定是树里面?”   女声显然十分惊讶他的问话,还是回答说:“是的,就是树里面,对了,同学,现在已经是两点四十分了,请尽快赶到学校的招生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哦。”   就在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女声连忙说:“同学不好意思,这边有新同学来报道了,你先赶来学校,如果有什么疑问,再拨打这个电话吧,请记得务必在三点之前赶到学校,再见。”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温久虽然不大敢相信,但是还是照着电话里说的,走回车站,越是靠近,便越觉得旁边那棵树木之大,估计那树干直径能有四五米宽。   他拖着行李箱绕着树干转了一圈,终于在树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树洞,只有半人高,温久探头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这就是通往学校的路?   温久一脸懵逼,虽然是第一次上大学,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学校的路这么清奇,要从树洞里面钻过去的。   不过,温久转念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当时他掏个手机的时间,一车的乘客全走光了,感情都跑到这树后面来了。   温久打起手机的电筒光,往里面照了照,树洞里面有台阶,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爬满了青苔,还有一些脚印,就是,有些脚印特别奇怪,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一样。   温久犹豫了一会,一咬牙,还是弯着腰,一头钻进了树洞里,他拖着行李箱,行动有些不太方便,但是等爬了大概十几个台阶之后,树洞里的空间渐渐宽敞起来,再不像之前那样逼仄。   温久终于可以直起腰了,恍惚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腰间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他个子一米七八,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前面那段路程,简直超乎想象地难熬,稍不注意就会撞到头顶,眼冒金星。   顺着那台阶一直往上走,树洞里特别安静,而且阴凉,丝丝冷风从上面吹下来,伴随着温久的细微的脚步声,让人不由生出一点心慌的感觉来,温久甚至能听见有缓缓的流水声,还有水滴落下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十分清晰。   他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小心地注意脚下,青苔特别滑溜,这要是滚下去,他今天就不用回学校了,直接住院去吧,不过这树洞里的台阶,是通往树上面吗?学校总不会就建在树上吧?   温久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幸好他的行李不算多,提着也不怎么累,走了大概七八分钟,才终于看到前面露出一线亮光来,应该是出口了。   温久精神顿时一振,加快脚步,久违的阳光落在脸上,那阴凉的温度一扫而空,眼前出现一条小路来,路两旁种着杂乱的灌木花草,一看就是野生野长的,毫无章法。   他看了看时间,还剩七分钟,应该来得及。   温久这么想着,再也无暇张望了,顺着那小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走了大概三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了两座石梯,不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学校的。   温久有点懵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石梯虽然不高,但是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一左一右,也许爬上了其中一条,如果错了的话,时间就有些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咕噜噜滚下来,像个坛子一样,温久立刻退了几步,那坛子堪堪在他的脚边停住,然后伸展开来,温久顿时惊呆了,那居然是个小孩儿!   小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皮肤雪白,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小褂子,十分可爱,他咧嘴冲温久笑了一下,嘴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温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小孩,能从山上滚下来的,他愣了一下神,这才想起来问路:“小朋友,你知道学校的路是往哪边去吗?”   小孩听了,指了指左边的路,脆生生地笑着说:“学校在那边!”   温久得知了答案,连忙道过谢,拖着行李箱往左边那条石梯走去,却没有看见那原本天真无邪的小孩在他身后扬起一个恶意的笑容来。   温久拖着行李好不容易爬上了石梯顶端,然后一愣,哪儿有什么学校?这就是一个大平台,就像是一个山壁被挖空了一半,呈半圆形,一眼看过去,满地深深浅浅的小坑大坑,远处的山壁上刻着一尊巨大的石像,因为隔得太远,温久看的不是很清晰,并且,现在他已经没时间瞎看了。   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到了二点五十八分。   那小孩指错了路,温久只能自认倒霉,心里默默念着,人不可貌相,又拖着行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爬上了另一条石梯。   才爬到一半,突然,从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温久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起来,他连忙一看手机,时间正好跳到三点整。   远方的天空迅速暗了下来,就仿佛是暴雨欲来的前兆,雷电在层层乌云中闪烁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劈下来似的,温久心里一颤,这个万妖节,好像真的不是什么正经节日啊。   下一刻,温久就看到了一大片白色的建筑群,坐落在一个山谷中,一眼看过去,面积实在不小,比得上自己三四个高中学校那么大了,那应该就是学校了。   天色暗沉,到处都黑压压的,学校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校门口的保安室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温久拎起行李箱,准备往校门口走去。   他顺着石梯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看起来很快就要下倾盆大雨了,温久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一团灰色的东西迅速蹿过来,擦着他的脚边钻进了草丛中,发出一阵窸窣的声音。   温久猛地停下脚步,那是什么?   不太像兔子,也不像老鼠,背上有坚硬的鳞甲,不会是穿山甲吧?   温久定了定神,这种深山老林里面,有很多野生动物也不奇怪,只要不攻击他,什么都好说。   他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去,刚刚估计了一下路程,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走到学校大门口了,差个五分钟,应该没关系吧?   温久自我安慰着,加快了脚步,天色越来越暗了,就好像傍晚提前来临了一样,连空气都开始弥漫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他顺着小路拐个弯,却见前面的路中间站着一只小动物,正盯着他看,眼睛发出碧油油的光,一身土黄色的皮毛,温久一开始还以为是黄鼠狼之类的动物。   然后他仔细看了一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天色虽然有点暗,但是这不妨碍他能看清楚,那小动物的脑袋上只长了一只眼睛,正朝着他这边看,咧着嘴巴,露出一口森白的利齿,像密密麻麻的小钉子一般,温久咽了咽口水,这不是什么变异品种吧?   紧接着,他往后一扫,吓得立刻退了两步。   妈耶,为什么它会有三条尾巴!   这不是动物,这是怪物吧?!   那小怪物见了温久的反应,竟然抬起步子朝他走来,那只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温久头皮都隐隐发麻了,他突然转过身,撒腿就跑。   下一刻,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风迅速吹拂过草面一般,那怪物追来了。   温久脚下跑得越快了,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这肯定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时候了,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前面是石梯,他肯定是跑不过那东西的,温久一咬牙,跳转方向,对着旁边的半人高的草丛冲过去,下面是一个小坡,甭管高不高,温久觉得这就算是一条河,他也能蹦过去。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几个嬉笑声音,前面有人,温久心里稍定,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口中高喊:“救命啊!” 第5章 溶洞   温久呼救之后,那笑声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窸窣的声音,然后唰的一下,像是有鸟儿朝这边飞了过来,紧接着,那笑声再次响起。   像是几个人在同时笑一般,并且越来越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温久心里有点发慌,这破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太诡异了。   温久这么一愣神,脚下的步伐慢了一点,后面那怪物追上来了,甚至能听见它的身子迅速穿过草丛,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他一咬牙,再顾不得多想,加快速度,跃下草坡,前面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清澈见底。   就在这时,那唰的声音又出现了,同时伴随着笑声,是在头顶!   温久抽空抬头瞄了一眼,霎时间头发都炸起来了,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道黑影缓慢地在他头顶盘旋,是一只鸟,严格来说,是一只不太正常的鸟,至少温久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一只鸟长了三个脑袋,六条尾巴。   他这是来到怪物世界了吗?   见到温久往上看,那三头鸟又发出嘻嘻的笑声,听在温久耳中,只觉得浑身都要僵硬了,他机械地跑动着,身后那怪物跟得愈发紧了。   然后猛地,温久感觉自己的衣服后摆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嗤啦一声,冷风扫过后腰处的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想都不用想,衣服肯定被抓破了。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温久被这一抓吓得又往前一蹿,换在以前,他绝对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能跑这么快!   就在这时,头顶的嬉笑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边,温久埋着头,压根不敢往上看,他怕自己吓得一个哆嗦就腿软了。   然而下一刻,温久觉得自己肩膀一紧,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腾空而起了,两只细细的爪子狠狠钳住他的左右肩膀,用力之大,温久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肩膀是否被抠出了几个血洞来了。   笑声在耳边持续响起,温久就这样被三头鸟抓着,在之前追着他跑的小怪物头顶上转悠,时不时降低一点点高度,那小怪物咧着森森的牙齿,奋力向上窜起来,企图抓住温久。   温久吓得立刻缩起脚来,小怪物一击不中,只能坐在地上,仰头盯着他淌口水,温久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肉,被三头鸟晃悠着逗那小怪物玩。   就这样一下一下的,三头鸟兴致高昂,小怪物坚持不懈,两厢僵持之下,被当作诱饵的温久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他今天不是准备去学校报道的吗?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等等,报道?温久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了那句一直被反复提醒的话。   今天是万妖节,请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回学校报道。   所以,这些都是妖怪?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温久倒也慢慢放下心来,这才仔细去打量下面蹲着的小怪物,一身土黄色的皮毛,还真有点像黄鼠狼,背后长着三条尾巴,唯一一只碧绿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咧着牙齿,丝丝涎水滴落在草叶上,目光贪婪,这妖怪显然十分垂涎温久这块肉。   温久抬头又看了看抓着自己的三头鸟,每一只鸟头长得都不一样,正中央一只鸟头顶上长着长长的翎羽,它全身的羽毛有点像鹦鹉,色彩斑斓,还挺好看。   其中一只鸟头察觉到温久的视线,然后呵呵呵叫了起来,紧接着,温久觉得自己肩膀一紧,钻心的疼痛霎时间蔓延全身,然后脚下的景色开始向后飞逝起来。   三头鸟抓着温久迅速往前面飞去。   这是终于玩腻了,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吃了吗?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   话说,鸟是没有牙齿的吧?它们只有坚硬的鸟喙,怕是这一啄下去,自己要变成一个烂筛子了。   似乎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悲惨遭遇,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开始四处张望,准备想个办法脱身。   三头鸟飞得不高,和地面一直保持三米多的距离,温久回头看了看,这里离学校的建筑群越来越远了,估计再过一两分钟,自己就得暴尸荒野,他有点着急,恰在这时,一只鸟头凑到他面前来,大概是因为温久很长时间没有动作,所以来查看一下他是不是已经挂了。   机会难得,温久眼明手快一拳砸向那鸟头,这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把那鸟头砸得向上弹起,发出一声惨嚎,然后温久只觉得身体一松,迅速向下坠落。   温久还没来得及高兴,哗啦一声,霎时间冰冷的水淹没了他,耳畔传来闷闷的声响,仿佛是水波击打着河岸一般,他掉进河里了,水流湍急,温久几乎抓不住任何东西。   更糟糕的是,前面是一道瀑布,温久只觉得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然后身体一轻,再次坠落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渐渐恢复了意识,他迷迷糊糊地伸了一下手,水声滴答,他在哪里?空调打得有点冷。   温久伸手去摸遥控器,准备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然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手的水,耐不住冷的温久终于醒了过来,等会,他今天好像要去学校报道的?   温久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蒙蒙的薄光,洒落在水面上,银光闪烁,像碎掉的月光一般,然后他看到了倒挂的钟乳石,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滴答一声,落在水中,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十分清脆。   被冰凉的水浸泡着,温久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他去了学校,但是因为迟到五分钟,然后……被妖怪追?!   温久猛地坐起来,水声哗啦啦,寒意让他打了一个哆嗦,确信自己还活着,没被妖怪吃掉以后,开始打量四周。   他估计是被河流冲到什么洞里面来了,这是一大片潭水,不太深,里面居然还有鱼群,在水里快速游动着,他之前看到的银光,估计就是这鱼群了。   中央是一个小岛,因为太暗,他看不清楚岛上的情况,温久站起身来,周围的空气很冷,他忍不住打着颤,往上一看,一线薄光从洞顶的缝隙中漏了进来,看得出,外面现在还是白天。   温久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想个办法上去再说,不然他可能要冻死在这个溶洞里面。   趟过齐腰深的潭水,温久还没走两步,黑暗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太响,但是很有节奏感,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这边一步步走过来一样,然后,就是哗啦啦的水声,那东西下水了。   温久背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怎么到处都有妖怪?!   水里显然是不安全了,温久连忙加快脚步,尽量轻手轻脚地往岸上走去,然而就在这时,那哗啦啦的水声停住,整个溶洞又安静下来。   温久僵在原地,他不太敢确定,那东西是否发现了他,按理来说,即便是在很暗的地方,妖怪应该也能看清东西的吧?   过了一会,水声再次响起,温久立刻借着这声音的遮掩,继续朝岸上走,还没走两步,那水声又停了。   玩我呢!温久差点要骂出来了。   然后,一点奇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呼噜噜的,仿佛是在喝水一样,温久先是奇怪,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在潭水中迅速游动的鱼群,开始密集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像是不由自主一般,温久甚至能看见鱼群拼命地挣扎,但是仍旧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往远处游去。   许许多多的鱼聚集在一起,在水面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下一刻,一股轻微拉扯的感觉传来,温久情不自禁地朝着前面走了几步,他低头能看见自己原本漂浮在水中的衣摆正朝着一个方向摆动。   温久头皮一麻,他立刻拔腿就往岸上跑,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那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猛地把他拽了一个踉跄,跌在水中,温久感觉自己像一条鱼一样,被那股力量吸引着往前游去。   温久拼命挣扎着,但是那股力量强大得简直到了蛮横的地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顺着那力量和水流,朝暗处游去,然后,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是温热的,有点粗粝又有点柔软,那东西像是有点犹疑不定,蹭了蹭温久的脸颊,又蹭了蹭他的手臂和肩背,用力之大,温久只觉得自己的五官差点要被蹭平了。   忽然,他脑子里一个激灵,猛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东西之后,再也无法淡定了,高叫一声,那东西一个哆嗦,仿佛被他吓到了,然后温久感觉到一股气流从正面喷过来,自己跌了出去,再次落在潭水中,水依旧冰冷,但是温久却觉得十分安心。   冷就冷吧,总比被吃下去好。   现在的温久终于知道肝胆欲裂是个什么感觉了,他在水里爬起来,拔腿就往岸上跑,真该庆幸,他的腿居然没软掉。   但是没跑两步,他听见身后传来水波奔涌的声音,来不及回头,自己就被层层水浪掀飞了起来,扑倒在地。   温久吃痛地爬起身,两个手肘被磨破了大片的皮肉,刺痛无比,下巴也磕在了地上,钝钝地疼,下一刻,四周亮起了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温小久,跟攻君的第一次见面,就进了人家嘴里…… 第6章 蛟龙   白蒙蒙的光线从溶洞顶部洒落,温久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几乎受不住这刺激,眼中霎时间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他狠狠在肩上蹭了蹭,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自己现在正趴在坚硬的岩石上,这岩石有点像石英,是灰白的颜色,还透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岩石表面很平整,连小碎石子都没有,就像被人打扫过一般,前面长着一棵巨大的树,像是很有些年头了,他心里隐隐浮现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这不会就是身后这妖怪的巢穴吧?   温久一直没太敢回头去看,想想之前那三头鸟和那黄鼠狼一样的小怪物,他心里就有点瘆得慌,谁知道身后这妖怪长什么样子,要是长得太恶心了,岂不是增加了自己的恐惧感?   温久就像一条被掀翻在岸上的鱼一样,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仿佛是死了一般,但是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妖怪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没有挪开。   冷汗一点点从他的额上流下来,温久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听说有些妖怪不喜欢吃死掉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那妖怪暂时没有动作,但是温久心头的恐惧半点没有消退,反而在逐渐增加,溶洞中的气氛极其安静,像是凝固了一样,过了一会,那妖怪动了,温久能听见潭水涌动,轻微地拍打着岩石,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妖怪过来了。   温久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爬起来,朝前面跑去,但是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后传来一点冰冷的风,然后自己就被啪地一下按倒在地。   锋利的爪子轻飘飘地扣住温久,像是抓住了一只小老鼠,温久的手肘原本就被磨破了,经过刚刚这一下,又跟粗糙的地面接触摩擦,鲜血顿时渗了出来,顺着手腕缓缓流下。   那妖怪仿佛很感兴趣似的,凑近了来看,温久甚至能感觉到它呼出的气息,有点热,喷在自己的脊背和手臂上,他浑身都僵硬了。   然后下一刻,一点温热的什么东西触碰了自己的手肘,伤口被那粗粝的表面一磨,刺痛的感觉顿时加剧,温久痛得差点叫出了声。   然而那妖怪并不理他,舔了左手的伤口,又舔右手,温久只觉得两只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痛得迷迷糊糊想,这妖怪是不是想就这样活活把自己的皮肉舔光啊?   然后就剩一副骨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温久自个儿给吓着了,他打了一个哆嗦,再次试图爬起来。   但那显然是徒劳的,不管温久怎么用力,那只爪子就跟钢铁铸就的牢笼一般,纹丝不动,相比之下,自己那点儿力气简直如同挠痒痒似的。   终于,手肘上的鲜血被舔舐干净了,露出粉红色的嫩肉来,跟冰冷的空气接触,凉丝丝的,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温久竟然觉得已经不太痛了。   然后,那只扣着他的爪子动了,一翻一捞,原本挣扎半天也翻不过来的温久就这么被掀了过来,猝不及防地看清楚了那妖怪的真面目。   一双巨大的眼睛正盯着温久看,银白色的眼珠,中间是细长的竖瞳,仿佛某种爬行动物,冷冰冰的感觉,它的脑袋特别大,被覆着银白色的鳞片,就连扣住他的爪子也是银白色的。   乍一看,温久还以为这是鳄鱼,霎时间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但是再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正在这时,那妖怪动了一下,原本浸在潭水中的身体露了出来,长长的尾巴在水面上摇曳着,银色的鳞片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来,溅起大蓬的水花,然后又再次隐没下去,仿佛蛇一样。   这……怎么有点像传说中的蛟龙?   温久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见那细长的竖瞳仍旧盯着自己看,似乎没有准备立刻就吃自己的意思,便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别吃我成不?”   蛟龙似乎听到了,歪着头,继续看他,温久一看有戏啊,立刻继续劝说:“你看我这么瘦,没什么肉啊,还没有那些鱼好吃,吃鱼才有意思!”   过了一会,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吃鱼没意思。”   言下之意,吃我才有意思?!温久顿时急了一头汗,他绞尽脑汁地想说辞,试图劝这只蛟龙放弃吃掉自己的想法:“那什么……我身上没肉啊,不然你先放着我,等我养肥了,你再吃?”   蛟龙喷了一下鼻息,温久总感觉它好像笑了,它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来:“还要养你?太麻烦了。”   它说着,便俯下头来,张开大嘴,温久盯着那森白的倒锥形牙齿,在光线下折射出锋锐的白光,这一戳下来,自己恐怕就跟块水豆腐似的,整个对穿了,眼看着那锋利的牙齿朝着自己咬过来,温久再也淡定不了了,高叫着:“别别别吃我嗷嗷嗷嗷嗷,不用你养!!不用你养!!”   那牙齿咬合的动作一顿,温久一看有戏,连忙竭力劝说:“不用你养,我自己养肥了,你到时候再吃,成不?”   蛟龙抬起头,带起一阵温热的暖风,从温久的面上拂过,紧接着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白蒙蒙的光线再次洒在温久的脸上,他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蛟龙又喷了一下鼻息:“可是我现在饿了。”   温久的心头一紧,这是还没死心,他哆嗦着:“水水里不是有鱼吗?”   蛟龙的声音依旧沉沉的,却透露出一股子狡猾:“吃鱼没意思。”   感情话题又绕了回来是吧?就是想把我吃了是吧?温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凭空生出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忍气吞声地说:“你吃过烤鱼吗?”   “烤鱼?那是什么?”蛟龙歪了歪头。   温久心中一松,连忙说:“是一种很好吃的食物,你要吃吗?”   他说着,一双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那蛟龙,企图说动它,蛟龙果然起了兴趣:“怎么做的?”   温久看了看它锋利的爪子,仍然牢牢地扣住自己,便说:“你先放开我。”   蛟龙的竖瞳紧紧盯着他,显然没这么打算,温久又劝说:“反正这是你的地盘,难道还怕我跑了吗?”   似乎认同了他的话,蛟龙往上一抬,松开了爪子,温久终于得以翻身,他撑着地面爬起来,手肘上的伤口被牵扯到,疼得他直抽凉气,低头看了看,没再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伤口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做烤鱼,总是要有鱼的,温久自然不敢使唤眼前这大妖怪去抓鱼,于是只能自己动手了,幸好这潭水里面鱼群特别多,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好像有人养殖的一样。   等等,不会真的是养殖的吧?温久悄悄回过头去,那蛟龙正半个身子趴在岩石上,长长的尾巴浸在水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似乎感觉到了温久的视线,它睁开了一只眼睛,竖瞳一转,朝这边看来。   温久连忙回过头去,对着潭水里的鱼群开始发愁,可是就算鱼再多也没用啊,它们是活的,又不是冰柜里面的鱼,自己根本抓不住它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水面银光闪烁,像是有一大片鱼群朝这边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擦着温久的裤腿游过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们似的,然后呼啦啦的,甚至有鱼跳出了水面,顿时水花四溅开来。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温久龇牙冷笑,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只,扔上了岸,银白色的鱼在岩石上蹦跶着,鱼鳞都蹭飞了,温久嘶地抽了一口凉气,指尖好像被鱼鳍划破了,鲜血霎时间奔涌而出。   现在这情况也没什么办法,温久只能用衣服随便擦了擦,然后开始去料理那鱼来,他先是把鱼摔晕了,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剖肚子除内脏,按理来说,这蛟龙吃鱼都是囫囵个吃的,不除内脏应该也没关系吧?   但是到时候要是烤出来效果不好,说不定蛟龙又打算改主意吃自己了。   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能够划破鱼肚子的,最后,目光落在了蛟龙的爪子上。   那爪子锋利得跟刀似的,应该很好用,他想了想,壮着胆子凑过去:“大哥?蛟龙大哥?”   蛟龙无声无息地睁开一只眼睛,盯着他看,好像在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温久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活不成了,他厚着脸皮跟那蛟龙打着商量:“借你的爪子用用呗,我这都没有工具。”   蛟龙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温久不知道它这是个什么意思,等了半天,手上的鱼都硬了,那蛟龙也没再给什么反应,温久又壮起胆子:“你不吱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等了一会,见蛟龙还是没反应,凑过去,把鱼肚子在那锋利的爪子上一划,登时嗤的一下,一道整齐的口子出现了。   温久背上窜起一股子凉气,这也太锋利了,他现在能好手好脚没残废,估计还是面前这蛟龙爪下留情了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当怂则怂的温小久 第7章 烤鱼   温久老老实实地刮鱼鳞,掏内脏,其实他自己倒不是特别喜欢吃鱼,但是奈何他爸对于鱼有一种迷之执着,简直到了有瘾的地步,一顿没吃到鱼,整个人都没精神。   温久是单亲家庭,至于他妈,小时候听他爸说,好像是去世了,温久也不大在乎这个,从小跟着他爸,久而久之,对于做鱼,倒也学会了几手。   处理好鱼之后,温久这才想起来,没有调料,他琢磨了一下,估摸着妖怪也没吃过油盐酱醋吧?现在这处境,没有就是没有,算了。   温久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哒地打开,蓝色的火苗窜出来,防水性能还是不错的,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也没事,温久不抽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打火机打着的声音。   他将火机揣回兜里,朝着前面的大树走过去,等走近了,温久才发现这棵树特别奇怪,它有一半枯死了,一半的枝叶却仍旧郁郁葱葱,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温久在树下收集了一些枯叶枯枝,抱了回去,蛟龙依然趴在旁边,像是睡着了一般,温久升起火堆,把鱼串上,放过去烤,一边悄悄打量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其实按照他的审美来看,这条蛟龙还是很威风帅气的,浑身上下被覆着银色的鳞片,折射出点点光芒,头颈和背部的鬃毛也是灰白色的,看上去有点刺刺的感觉,两条长长的胡须耷拉在爪子上,除了额上没有角,它简直跟神话中的龙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蛟龙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珠也是银白色的,让温久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盐水冰棍……   他这才发现,蛟龙的眼睛并不是随时都是竖瞳,起码现在,它的眼睛是圆的,看上去比之前要温顺很多,温久一边转动着手中串着鱼的棍子,一边胡乱想着,如果眼前这蛟龙不是想把自己当初食物的话,此时自己的心情应该会很激动才对。   那可是蛟龙!   只存在神话传说中的大妖怪,多牛逼的存在!   醒醒吧温久,你现在跟手上这条被烘烤的鱼没什么区别好吗?能不能想点有用的?比如怎么逃出去?   办法还没想出来,鱼已经烤好了,因为没有洒调料和姜末,有一点点腥味儿,但是温久可以保证,手上这条鱼已经是他厨艺的巅峰之作了,他爸如果看到了估计会觉得很欣慰吧。   不知道这潭水中养的都是什么鱼,鱼腥味也不是很重,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香气,被高温烘烤着,鱼肉滋滋往外冒油,那股香气渐渐的浓了,最外边的鱼肉焦黄发脆,没有一点焦糊的痕迹,把鱼肚那一部分掰开,露出里面嫩白的鱼肉来,霎时间香气四溢,鱼油滴答落下。   温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几句,这可是救命的鱼,要献给蛟龙大哥的,说不定他吃得高兴了,愿意放自己走呢。   温久拿起串着鱼的棍子,十分恭敬地对蛟龙说:“大哥,已经烤好了。”   蛟龙看了看温久手上的鱼,压根没动,温久尴尬不已,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蛟龙的体型太大了,而他烤的这条鱼,怎么说吧,对于蛟龙大哥来说,那就跟一粒米饭似的。   你吃饭的时候会在意一粒米饭好吃到什么地步吗?   这怕是要烤上一篓子鱼才能满足它的需求吧?温久欲哭无泪地想着。   就在这时,蛟龙终于动了,它的爪子放在地上,将整个上半身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久,它的尾巴还浸在潭水中,微微摆动,一潭水都被搅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它昂首发出长长的一声吼叫,然后全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来,温久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企图挡住那些刺目的光芒。   白光越来越小,然后逐渐缩成一团,开始有了模糊的人形,过了许久,温久觉得手中一松,鱼被拿走了,他一急,连忙抬头去看,顿时傻眼了。   面前哪儿还有蛟龙?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有点乱,但是他的五官特别英俊,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太耐烦的感觉来,剑眉斜飞入鬓,看上去有一种很古典的俊气,让人一眼看过去,简直要移不开视线。   温久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是银白色的,像是山巅间终年不化的冰雪。   这就是,蛟龙化为人形的样子?   温久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蛟龙一手端着鱼,仔细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咬了一口,不愧是和龙接近的种族,就连吃东西也吃出一副潇洒霸气的姿态来。   也许是因为它的人形,让温久觉得生出几分亲切来,他鼓起勇气,看着蛟龙几口把烤鱼吃光了,然后试探着问:“蛟龙大哥。”   “嗯?”蛟龙掀了一下眼皮子。   “现在能放我走吗?”温久眼巴巴地盯着它看。   蛟龙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不能。”   温久:……   然后他就看着蛟龙把烤鱼的棍子递过来,不太满意地说:“塞牙缝都嫌少了。”   温久愣愣地看着那光秃秃的棍子,又看了看干净的地面,大哥,你连鱼刺都不吐的吗?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面前人的身份,好吧,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妖怪,别说吃鱼了,他们估计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吧?   温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哆嗦着接过那棍子,然后在蛟龙的示意下,开始烤第二条鱼,他一边任劳任怨地刮鱼鳞,一边心有戚戚地想,自己该不会要在这溶洞里面烤上一辈子的鱼吧?   那也太凄惨了点。   就在蛟龙吃了第三条鱼之后,温久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也饿啊,早上中午都只吃了牛奶和面包,现在估计已经六七点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鱼肉的香气还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嗅觉,温久有心想偷吃一口,但是奈何那蛟龙就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里的鱼看,就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伸手。   温久清了清嗓子,开始新一轮的迂回战术:“蛟龙大哥,你吃过水煮鱼吗?”   蛟龙背靠着钟乳石,手搭在膝盖上,问:“水煮鱼?”   温久翻转着棍子,说:“就是,吃鱼的另一种做法,比烤鱼要更好吃。”   他说着,又侃侃而谈:“把鱼肉切成纸那么薄的片状,然后用调料腌上半小时,把锅烧红,热油把鱼骨爆炒之后,加高汤煮开,再把腌好的鱼肉进去滚汤,最后撒一把豆芽,味道特别好。”   温久说完,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噜,蛟龙的目光立刻看过来,挑了挑眉,盯着他,慢腾腾地说:“我觉得吃鱼没意思。”   又是这句!   温久简直要被气炸了,他为求保住小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到现在,你还觉得吃鱼没意思,那你怎么连刺都不吐的?   爱吃吃,不吃滚!饿昏头的温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低头嗷呜一口咬在鱼肉上,霎时间,清甜的味道占据了味蕾,滚烫的鱼肉入口即化,几乎没有鱼刺,说实话,这是温久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三两口把鱼肉吃完,温久这才抬起头来,不出所料,蛟龙的脸都黑了,他阴沉着脸色,正欲说话,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叮咚的声音,像是某种乐器发出来的,在寂静的溶洞中显得特别清晰。   那叮咚的声音一连响了三遍,才停下来,火堆中的火光已经渐渐暗淡下去,温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不由一白,却听蛟龙突然问:“你是今年的新生吧?”   新生?   温久愣了一下,机械地点点头,蛟龙的脸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显得整张面孔生出几分邪气的意味:“那太好了。”   温久疑惑地小声问:“什么意思?”   蛟龙挑起眉毛:“我饿了。”   不是才刚刚吃了鱼?温久暗搓搓地扫了一眼他平坦的小腹,蛟龙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三条鱼而已,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温久心想,那是,您吃鱼都是趴在水里,张着口直接吸过去的,甭说三条,三十条都不见得能填饱您的肚子。   蛟龙自顾自说:“我觉得你比鱼要大。”   言下之意,还是想吃自己?温久心里顿时慌了,努力辩解:“我比较瘦,身上全是骨头,没肉的。”   蛟龙露出一个讥嘲的笑来:“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要把自己养胖了再让我吃?”   温久:……挖坑自己跳,温久同学,好样的。   “那你就好好养自己一阵子吧,我觉得烤着吃应该也是不错的。”蛟龙气定神闲地说着,一手拎着温久的后衣领,站起身来,然后身上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整个又化作一条巨大的蛟龙,爪子松松地勾着温久,在他惊恐的叫喊声中,一头扎进了溶洞的石壁,向外飞去。 第8章 报道   今天的经历对于温久来说,简直跟做梦似的,先是去一所莫名其妙的学校,然后被一只黄鼠狼追,再被一只三头鸟戏弄,最后成为了一头蛟龙妖怪的储备粮。   是的,储备粮,温久被抓着飞出去的时候,眼睛恰好瞟见脚下的潭水,银白色的鱼群涌动,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是在欢送他们。   温久敢保证,如果这些鱼会说话的话,估计要鼓掌欢呼了,果然这些鱼都是被蛟龙养殖的吧?   不知道蛟龙怎么飞的,温久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就有呼呼的风声吹过来,从耳膜中灌过去,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半眯着眼睛,风吹得睫毛直往眼睛里飘,刺刺得疼。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天边挂着一轮圆月,银色的清辉洒落下来,温久仰头一看,只见头上一大片暗影,那是蛟龙游动的身躯投下的影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它的下颔,银白色的鬃毛在月光下折射出闪烁的光芒,尤其漂亮。   远处群山重重,被堙没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芒,像明亮的星子嵌在山间一般,紧接着,一点,两点,三点……千万点,无数的星子猛然间亮了起来,将那一片黑暗驱散了,如同数不清的萤火。   蛟龙游动的速度非常快,才短短十几秒,温久已经能看清楚那些星子了,一大片白色的建筑物蔓延开来,其中还有人影幢幢,原来那真的是学校。   越来越近了,那些冷白的,暖黄的灯光散布在脚下,就好像一座繁华的城市,蛟龙的体型太大,校门口的保安室已经有人出来了,并举起手中的电筒,朝这边照了一下。   温久的心都提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保安看到他们了没有,大半夜的有一头蛟龙在头顶上飞,任是谁都会被吓傻吧?   但是显然温久小看了那名保安的承受能力,手电筒的光线先是落在蛟龙身上,然后顿了一下,又落在温久的脸上,就在温久正提心吊胆的时候,手电筒被关上了,保安的声音遥遥传来:“快下来!时间到了,学校里面不允许保持妖形,听到没?!喂!你哪个班的?”   然而蛟龙鸟都没鸟他,跟没听到似的拎着温久朝学校游进去,只留下了一个傲慢的背影。   “喂喂喂!”保安气得直骂:“这家伙是哪个班的?!我要扣他的分!”   保安室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一看就知道啦,除了七班的还能有谁?”   “六年七班那个叫姬挚的?难怪了,这么目无校纪,我要扣他的分!花名册呢?”   另一个保安满不在乎道:“喏,在这,你扣吧,他都是负分了,好像还倒欠了三百三十一分呢。”   “他就不怕毕不了业?”   “毕什么业,留级年年都有他,他好像已经留级很多年了吧?记不清楚了。”   当然,这些对话温久是不知道的,他想起刚刚看到的东西,就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僵硬,他终于知道这是一所什么学校了,校门口挂着一个不大起眼的牌子,虽然夜色很暗,但是托保安室的灯光,他还是将那几个字看清楚了:妖怪进修学院。   也就是说,这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妖怪?   温久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没在做梦,头顶的蛟龙正在慢悠悠地游动着,银白色的龙鳞在月光下散发出白蒙蒙的光芒,清冷的夜风从脸颊上面拂过去,额上的冷汗都被风干了。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这是真的,也并不是什么恶作剧,他真的跑到一个妖怪堆里面来了,想起今天下午碰到的那只穷凶恶极的黄鼠狼,还有那只不怀好意的三头鸟,温久就觉得心里惶惶。   他是一个人类,在妖怪堆里面能活多久?会不会一落地就被拆吧拆吧吃掉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久就紧张得不行,他一把抓住蛟龙锋利的爪子,语气希冀:“蛟龙大哥,我们打个商量成不?”   蛟龙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神里透露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意思。   温久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要不然你还是带我回去吧?我觉得那个溶洞挺好的。”虽然这蛟龙也挺可怕的,但是总比这个妖怪堆要好。   蛟龙没搭理他,它的身形猛地往下一沉,温久眼看着草坪越来越近,然后身体一松,他整个就被扔在了草坪上,打了个滚,眼前泛起一阵强烈的白光,蛟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他瞥了温久一眼,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还有半小时,招生办就下班了,你要是再不去报道,今天晚上估计会有至少一百只妖怪去找你聊天的。”   听了这话,温久的头皮都隐约发麻,蛟龙却不再看他,只是双手插兜里,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温久赶紧跟上去,也许因为是晚上,校园里特别安静,只有路边的草丛中传出细细的虫鸣,此起彼伏,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半空中,银辉清亮如水,洒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温久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打破这沉默的空气:“你……咳咳,你也是学校的学生吗?”   蛟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大步往前走,温久只得加快步伐,压低声音问:“这个……学校里面的学生,真的全是妖怪?”   蛟龙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觉得呢?”   他银白色的眼瞳在月光下散发着冷漠的光芒,温久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板底窜上来,直奔脑门,额上渐渐渗出冷汗,闭紧了嘴巴,不敢再问。   就这样,温久跟着蛟龙顺着草坪一路七拐八弯地走到一栋小楼前,门窗都紧闭着,悄然无声,只有门口的路灯幽幽地散发出孤独的灯光。   蛟龙啧了一声:“这么早就下班了?”   温久有点惴惴地站在他身后,问道:“那……怎么办?”   蛟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扭了一下门把,只听咔擦一声脆响,门把掉了,他顺手把门推开,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无比自然地开了灯。   这一番操作看得温久目瞪口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你!哪个班的?在这干什么?”   说实话,从前在高中学校里面,温久虽然算不上是非常听话的学生的,但是像私自破办公室门而入这种事情,确实是从来没做过的,现在很明显被抓了一个现行,温久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紧接着,蹬蹬的脚步声匆匆走过来,温久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女声在他背后响起:“说你呢,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不回宿舍,居然还敢私自开办公室的门!”   下一刻,那个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大喇喇坐在办公室里的蛟龙,她的声音立刻转为气急败坏:“姬挚!又是你!刚刚直接以妖形飞进学校的是不是你?”   姬挚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帮助同学啊。”   “你被扣了多少学分你知道吗?”   “多少?”   女人冷笑一声:“三百三十一分,刚刚又被扣了三分,我觉得你恐怕在一百年之类都无法把这三百多分补上了。”   她说着,又转头看了温久一眼,狐疑道:“你是新生?”   温久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是的。”   “怎么没办学生证?”女老师利索地扎起头发,然后把办公桌后的姬挚赶开,随口问:“你今天下午没来报道?”   温久舔了舔嘴唇,他总不能说,自己迟到了几分钟,然后被妖怪追了一下午吧?   幸好女老师也没有怎么追问,只是从抽屉下扯出一个档案袋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里面的资料,向他确认着:“叫温久?”   温久应了一声:“是。”   “今年多少岁?”   “十八。”   她的笔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年纪这么小?你们家大人真是心大,今年入学最小的应该就是你了。”   女老师奋笔疾飞,温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盘算了半天的话问出口:“那个……老师。”   “说。”   “可以退学吗?”   “退学?这才刚刚开学呢,”笔尖瞬间停住,女老师抬起头来,皱着眉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温久顿时冷汗,他总不能说,我是个人类,不是妖怪吧?谁知道这么贸贸然说出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因为……我、我、我想回家!”   女老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温久尴尬不已,过了一会,女老师才清了清嗓子,说:“不能退学,你的理由太不充分了,再说了,你的档案已经移交到我们学校了,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提取出去的,也就是说,你以后必须在我校接受教育和学习,明白吗?当然,除非你考进了别的学校,比如仙界大学,或者是魔界进修学院,我们学校是很开明的,不会阻止学生追求更好的前途。”   还有仙界和魔界?温久一脸懵逼,女老师笑眯眯地问:“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先把这个表格填了吧,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学校大礼堂集合,有开学典礼,不要忘记了。” 第9章 宿舍   温久几乎是僵硬着填完了那个表格,期间欲言又止,止而欲言,看了那个女老师很多次,硬着头皮问:“老师,真的不能退学吗?”   女老师将发丝撩到耳后,语重心长:“同学,作为一只妖怪,你怎么能不上学呢?不上学就没有文化,也找不到工作,以后要被别的妖怪欺负的。”   温久心肝颤悠,我愿意当个文盲还不成吗?   女老师接过温久的表格,想了一下,还是安慰一句:“你年纪比较小,还算是幼妖,会害怕也很正常,不过学校里面是禁止学生斗殴和欺凌事件的,一旦发现,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你不用担心,同学们都很友善,你适应以后就会好了。”   温久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老师,我真的不是妖怪啊。   “来了学校就要安心学习啊,别怕别怕。”女老师拿了一张卡片递过来,耐心解释着:“这是你的学生证,非常重要,记得时刻带着,弄丢了就要立刻去学生处补办,你的宿舍在8栋303号,会走吗?”   温久心情无比复杂地接过学生证,女老师又转过头去:“姬挚,我记得你也住在8栋,你顺便带温久同学过去吧。”   姬挚想了想,突然开口:“要不然让他跟我住一个宿舍吧?我还能照看他。”   乍闻这句话,温久登时头皮发麻,差点蹦起来,他见女老师面带犹豫,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连忙惊恐地高叫一声:“老师!”   他声音一个没控制好,女老师吓了一跳:“怎么了?”   温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语气艰涩:“老师,我觉得还是算了,8栋303挺好的。”   这话说出来,温久感觉旁边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过,开什么玩笑?跟这条蛟龙住一块?只怕明天他就会成为失踪人口了。   “既然这样,我还是愿意尊重温同学你的想法,”女老师一拍巴掌,语气欣慰:“好了,那么温久同学,欢迎正式加入我们妖怪进修学院,新的学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温久欲哭无泪:“好的老师。”   “真是乖孩子,”女老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叮嘱着:“明天早上记得去大礼堂,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宿舍休息吧。”   姬挚双手揣兜,站起身来:“走吧。”   温久只能跟女老师道别,然后跟了上去,这个学校很大,也许因为是晚上人少,到处都亮着路灯,宁静的校园让温久觉得有些熟悉,他走得腿都酸了,姬挚才停下来,转过身:“刚刚说你住几楼?”   “8栋303。”温久回答,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经历,他对姬挚总是抱着一种畏惧感,就好像与生俱来的直觉,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不可以靠近。   姬挚指了指面前这栋宿舍楼,言简意赅:“就是这了,楼层自己找,不用我带你去了吧?”   温久摇摇头,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被那只黄鼠狼妖怪追的时候,扔在了半路上,估计是找不回来了,里面可是有他省了三个月零花钱才买下来的电脑呢,说不心痛是假的。   正在这时,姬挚好像想起来什么,随口一问:“你没带行李?”   温久心里正难受着呢,听到这话,嘴一撇:“丢了。”   姬挚微微挑了一下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温久只能给这个大妖怪解释:“我被一个黄鼠狼妖怪追着跑,行李箱丢在路上了。”   他的新电脑……   温久无比憋屈,再又想到眼前的状况,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还跟一群妖怪一起上学读书?他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了?   姬挚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自顾自走了,温久在原地站了半天,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那个同学,快点回宿舍,别在外面站着了,等会就要熄灯锁门了。”   还熄灯锁门,这不跟高中学校一样吗?温久心里觉得荒唐之余,倒也生出了几分荒诞的亲切感觉来,他走到楼梯口,又看了看姬挚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刚刚那个女老师不是说,姬挚也住这栋楼的?他不进去吗?   宿管是一位大叔,他看了温久一眼,随口问:“新生啊?”   温久应了,宿管大叔翻了翻本子:“303的吧?快回去宿舍,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温久含含糊糊地道了谢,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跟路边偶遇的好心大叔一样,扔进人堆里面,垫着脚尖也找不着的那种,这也是一个妖怪。   温久心里打了一个怵,拔腿就往楼上跑,也不知道这些妖怪是不是都吃人……这是狼窝吧?   后面的宿管大叔还在喊:“303是从左边起第三间啊,别走错了。”   温久一溜烟蹿上了三楼,这就跟高中的男生宿舍一样,吵吵嚷嚷的,每个寝室里面都传来了说话声,叫喊声,还有笑声,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来,就好像现在还停留在高三时候。   温久站在楼梯口,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都走到这里了,再犹豫,恐怕也没用,他还是得想个办法,早点离开这个鬼学校,他不读大学了还不成吗?   太惊悚了。   温久这么琢磨着,开始慢慢地往303宿舍挪过去,他的步子迈得实在是太小了,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旁边偶尔有人往来,都跟看怪物似的看他。   温久还能听到他们远去的议论:“他怎么了?”   “别是个鳖精吧?”   “说不定呢。”   你才是鳖精,你全家都是鳖精!温久在心里愤愤地骂着。   但是转念一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迟早要来,这么着也不是回事,温久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刚刚那个女老师也并没有发现他是人类,这说明也不是谁都跟姬挚一样,能看出来他的身份的,这些学生估计就更不能了。   只要伪装得好,躲过今天晚上就可以了!明天再想想办法,偷偷溜出去。   温久给自己吃了一大把定心丸,再死死摁住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走到303的门口,门开着的,白色的灯光斜斜洒了出来,将地面分割成为一个斜斜的方形,棱角分明。   已经近到可以听见门里的说话声了,温久的鞋子终于走进了那雪白的方形里面,后面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他敲了敲房间门,里面的两个人立刻转头看过来。   温久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你们好,我是温久。”   宿舍是上下铺,上床下桌的那种,一个膀圆腰粗的大汉,正靠着椅背,一双长腿翘起,搭在书桌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听到说话的声音,立刻把脸朝门口一转,书本吧嗒掉了下来,露出一张阳刚气息十足的脸来。   温久忍不住退了一步,老实说,他不想表现得这么怂的,但是这大汉长得确实有点凶狠了,浓黑的眉毛压着一双虎眸,瞳孔带着一点黄,像野兽一样,精光四射,用温久的话来说,就是看谁谁挨揍的那种感觉。   妥妥的校霸人设。   温久心里一咯噔,两人对视良久,那个大汉警惕地上下打量温久,以一种看外来者的眼神,就好像温久是准备入侵他地盘的敌人,下一刻就要一跃而起将对方打趴下似的。   气氛渐渐凝固,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大咧咧的声音:“你就是温久?”   温久这才看见寝室的第二个人,是个模样清秀的男生,年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正呲着牙笑,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过和煦,温久渐渐放下了心,回了一个笑:“是的。”   那个男生眯着眼笑起来,热情地招呼他:“来来来,快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我叫简意,这大个子是铭尊,还有一个,叫什么我忘了,不过他现在出去了,等会回来你就能看到。”   温久定了定神,笑着道谢,这才进了寝室,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很多,独立卫浴,后面还有一个小阳台,看起来就跟平常的宿舍一样。   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件事情,每一张床上都有被子,也就是说,人已经住满了?   简意似乎知道温久的想法,开口说:“门边那张床还空着,你睡那吧。”   “那被子……”温久有点疑惑。   简意愣了一下,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被子是学校统一分配,没有人睡过的。”   温久这才放下心来,他仔细看了看,果然所有的被子都是一样的,蓝白格子的花纹,他在桌旁坐下,这才惊觉自己的腿已经酸疼无比,大概是因为高度紧张导致的,所以之前一直感觉到不到,直到现在稍微松懈下来,那种酸麻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温久觉得自己差点要废了。   就在这时,膀圆腰粗的铭尊突然开口问:“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在紧张什么?”   温久转过头,铭尊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来了,倒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椅背,整个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很有压迫力地看过来:“你怕什么?”   温久抿了抿唇,没回答,怕什么?玛德我一块肉骨头掉到狗窝里面我难道不该怕吗? 第10章 露馅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温久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忽然想起来那个招生办的女老师说的话来,年纪这么小?你们家人真是心大。   “我第一次来学校,不太熟悉……”温久小声说。   一旁的简意听到了,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问:“温久你多大了啊?”   “今年十八。”   “这么小?”简意乐了,然后又看向铭尊:“你别欺负他啊,你都多大了,比人家年龄大一圈吧?好意思吗你?”   铭尊似乎也没想到这茬,他悻悻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我洗澡去了。”   然后抓起自己的衣服进了洗手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简意似乎确信温久是个幼妖,整理好行李之后,就爬下了床,看温久还坐在椅子上发呆,大咧咧地安慰他说:“你别怕他,铭尊就是个纸老虎,他还是挺好的,我看妖的眼光一向很准。”   温久心里微微一暖,冲他露出一个笑来,简意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啧啧着说:“幼妖的脸蛋果然比较嫩,别怕,以后我罩你。”   温久冷不防被吃了豆腐,张着嘴半天没合拢,简意没心没肺地转过身去,开始扯着嗓子不知道唱哪里的歌曲,跟狼嚎似的:“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哦嘿哦嘿参北斗哇……”   温久:……   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怎么感觉这些妖怪们的画风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简意一边唱还一边蹦跶,把一首民谣唱出了摇滚风,故意粗哑着嗓子,吼得如同魔音灌耳,一双腿还十分有节奏地蹦着,丝毫不在意楼下寝室可能会冲上来抗议,温久倒真有点想知道眼前这货是个什么妖怪了。   楼下寝室的哥们想来耐性还不错,简意一曲蹦完,居然还没有人来敲门,他意犹未尽地哼了几下,然后又再次唱起了别的歌,如果不是想照顾他的自尊心,温久真的很想找个东西堵住耳朵。   太难听了!   即便如此,出于某种不太想得罪人的原因,温久还是选择低调忍耐,再说了,他对简意还是有一点好感的,虽然他不敢保证那点好感会不会被几首歌消磨光。   就在温久内心充满了卧槽的时候,半掩着的寝室门被推开了,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忍不住来阻止了吗?   然而下一刻他就失望了,门口站着一个很……柔弱的男生,温久想来想去只能选了这个比较含蓄的词汇,实际上,在他看来,柔弱和娘娘腔这个词,是划着等号的,这样的人应该阻止不了状若癫狂的简意吧?   这么想着,下一刻,那个男生中气十足地高吼一声:“你他-妈能不能别嚎了?”   歌声戛然而止,温久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安静是如此的美妙,他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那个男生走进屋子,扫了自己一眼:“新同学?”   温久这才意识到,他或许就是简意口中说的那一位室友了,他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温久。”   那个男生慢半拍似的伸手,和他匆匆握了一下:“笑陈。”   “我知道你。”笑陈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来。   “嗯?”温久疑惑。   笑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苹果来,咔擦咔擦地咬着,声音含糊不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样的话,我们寝室就少了一个,每个人能分到的地盘就多了一份,但是很遗憾……”   他耸了一下肩,表示无奈,温久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他心里腹诽着,这又不是我愿意的,我要是早知道这种情况,打死我也不会来。   简意撇了撇嘴:“人家凭什么不能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是厉害,你去申请住单间宿舍啊。”   笑陈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笑陈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他吃起苹果来,咔擦咔擦,温久亲眼数着的,四口下去,苹果没了,最后连果核儿都扔进了嘴里,渣都没剩。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见到温久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了?”   温久摇摇头,僵硬地转过身去,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册子,很薄,不知道是什么,他伸手翻了一下,封面上印着一行字:新生入学指南。   五彩斑斓的封面,配着大黑的毛笔字体,非常地具有冲击力,温久简直要被这本入学指南震撼了,好半天,他才哆嗦着手指翻开了第一页。   看了半天,温久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册子,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文盲。   里面七歪八扭的写的是什么鬼字?除了封面上的那几个大字以外,整本册子他就没看懂过一个字。   洗手间的门唰的一下开了,热气涌了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铭尊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慢慢地走了出来。   简意的床跟温久是挨着的,他正靠在椅背上挺尸,脸一歪,看到了状若呆滞的温久,忽然问:“温久,听说明天有什么开学典礼,你记得什么时候去礼堂吗?”   温久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是七点半。”   笑陈撩了一下眼皮子:“八点吧?”   温久想了想,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记得老师说的是七点半。”   “起那么早干嘛?八点。”   铭尊扯下毛巾,冷不丁开口:“我饿了。”   温久立刻闭嘴,恰在这时,铭尊眼睛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冷漠:“谁有吃的?”   简意大咧咧地说:“我没有,我啥都没带,今天下午都没吃呢。”   笑陈一脚把自己椅子旁边的一个布袋子踹进了桌子下,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没。”   目光落在了温久身上,温久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学生证,有点紧张:“我行李都没有。”总不能把自己炒一炒盛给你吃吧?   然后铭尊起身出去了,简意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洗澡,路过笑陈,一挑眉毛:“你刚刚踢的什么东西?”   笑陈露出一个假笑,牙齿白森森的:“你猜呀。”   简意哼笑了一声,把衣服绕在脖子上,没再搭理他,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洗手间,临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我跟你讲,别欺负温久,不然你会知道后果的。”   他说完,给了温久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关上了门,紧接着,隔着门板,能听见鬼哭狼嚎一样的歌声从门缝里传出来,不时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笑陈冷哼一声,弯腰从刚刚踢到桌子下的那个布袋里面,摸出了一根香蕉,开始吃起来,很明显,他有食物,但是不愿意给铭尊。   属于香蕉特有的香气飘过来,霎时攫取了温久的嗅觉,说实话,他今天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吃,下午的时候,光惊吓去了,现在稍有缓和,胃里就锣鼓喧天闹了起来。   笑陈还在吃,香蕉果皮扔了一地,温久看了看不远处的垃圾桶,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不能跟这个野蛮没开化的妖怪计较,他估计是用不惯垃圾桶的。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铭尊大步走了进来,笑陈一愣,嘴里的水果还没咽下去,顿时被卡得呛咳起来,铭尊冷冷地扫了一眼满地的果皮垃圾,吩咐着:“捡起来,或者自己全部吃下去。”   温久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指甲中还沾着殷红的血迹,是新鲜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沾到的,显然笑陈也看到了,他愣是硬生生地把嗓子里的咳嗽憋成小声,听起来闷闷的。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问苍天!四方豪雄!剑在手……”简意嘴里吼着歌,从洗手间里蹦了出来,见到铭尊,这才收声:“吃完回来了?”   铭尊嗯了一声,简意瞪着一双眼睛:“没给我带点儿?”   铭尊瞥了他一眼:“你又没说。”   简意撇嘴,看到笑陈蹲在地上,挑起眉毛:“笑陈你干啥呢?肚子疼?”   笑陈翻了一个白眼,把果皮全部扔进垃圾桶,去洗手间洗了手,这才回来,见简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一窒:“你干嘛?”   “没事,”简意转过头来,对温久说:“你赶紧去洗澡,等会要熄灯了。”   温久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时间过得还挺快的,他才站起身来,笑陈抢先一步走到洗手间门口:“我先洗。”   简意皱着眉,直起身来,却见温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陈一溜烟蹿进了洗手间,啪地关门,简意语气不悦:“这什么玩意。”   等笑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看见他,简意就气不打一处来,讥嘲道:“你这怕是要泡脱皮了吧?”   笑陈反唇相讥:“你以为谁跟你似的?一股子土腥味儿。”   空气霎时间就紧张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眼看着噼啪的火花四溅,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座宿舍楼霎时间传出一片惊呼,紧接着,楼下传来宿管大叔的声音:“嚷什么嚷什么?熄灯了!都睡觉去。”   熄了灯,笑陈和简意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简意的催促:“温久,快去洗澡,等会好像热水都要没了。”   温久应了一声,摸索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抬头,一双幽幽的绿色眼睛看过来,铭尊语气低沉:“你的眼睛在晚上看不见?”   温久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怎么忘了这茬?妖怪晚上应该都是可以看见东西的,而自己摸索的样子,显然已经落入了寝室所有人的眼睛里。   他的脑袋里现在就跟弹幕似的,滑过两个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今天是双更,因为我明天有事,可能会不更新,抱抱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11章 开学典礼   死一般的寂静,温久没敢吱声,他的脑子极速转动着,想着应该怎么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在黑暗中不能视物的事情。   为了避免另外三个人看清楚他的表情,温久只能微微垂下头,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   这时,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嗤:“不会是个瞎子吧?”   笑陈话音一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然后是笑陈的惊呼伴随着椅子翻倒的哐当声音,简意的声音充满怒意:“傻-逼,骂谁瞎子呢。”   温久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他虽然看不见,但是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借着外面朦胧的路灯,他还是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简意一脚踩着笑陈,然后冲温久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温久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简意掰着他的脑袋:“别动。”   然后温久就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珠,在夜里发着幽幽的光芒,还凑到跟前来,这刺激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温久吓得往后一仰头,打了一个哆嗦。   简意连忙用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别怕,我就看看,没事的。”   简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妖怪,几乎颠覆了温久对于妖怪这个物种的映像,他犹豫着,果然没有再挣扎,就让简意这么掰着自己的脑袋,对着眼睛左看右看半天,这才放手:“嗯,跟我弟弟一样,他晚上也看不清楚东西,不过没事,长大了就好了,你现在还太小。”   听到这个解释,温久猛地松了一口气,背后的凉汗渐渐止住,这个解释从简意的口中说出来,肯定比他自己辩解来的更为可信,而铭尊似乎也相信了,并没有再追问。   “所以……你能挪开脚了吗?”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笑陈在努力试图爬起身来。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简意嗤笑一声,脚下一重,笑陈啪叽又被踩了下去。   简意拍了拍温久的头,笑眯眯地催促:“快去洗澡吧。”   温久应了一声,摸进了洗手间,立刻关门,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用手抹了一把脸,天知道他刚刚心里紧张成什么样了,但是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强行装逼,一向是温久的拿手好戏。   总之,还是要感谢简意,幸好没露底,要不然估计他现在洗刷完毕,出去之后就成了一盘香喷喷的佳肴了。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不知道学校的围墙多高,能不能爬上去,今天晚上被姬挚拎着飞过来的时候,那墙壁看起来还不算矮……   温久心事重重地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寝室里安静无声,只有上铺传来简意的声音:“温久,你站那别动,我带你去床上。”   他说完,床铺就吱嘎摇晃了一下,显然是正在往下爬,不一会就踢踏着拖鞋过来了,他的手心温热,温久心里一暖,被他拉到床铺旁边,放在梯子上:“喏,就这么爬上去吧。”   “谢谢你。”温久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这才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摸到软绵绵的床铺的那一刻,温久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瘫了下去,酸麻疼痛的感觉袭来,连翻个身都是件难事,那滋味儿,简直绝了。   对于他来说,今天这一天简直相当于平常一个月的运动量了,起初温久还睡不着,一想到跟三个妖怪睡在一个屋子里,他要是还能立马睡过去,那简直不能用心大来形容了。   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面有楼下路灯透过来的光线,是一层蒙蒙的灰色,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找个机会溜出去,但是不知道那一趟公交车会不会来,还是悄悄找个妖怪问问比较好。   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中,温久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太累了,本来就是嗜睡的体质,再加上今天下午到现在,精神一直紧绷着,而简意释放出来的些许善意,让温久那颗惶惑而紧张的心终于有了些许安定。   临睡前,他还模模糊糊地想到,对了,还有那条蛟龙……别让他发现……   第二天一早,温久是被推醒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反复叫着:“温久?温久?起来了,要去礼堂了啊。”   温久紧紧皱着眉,眼皮子如胶似漆地黏在一块儿,脑子混混沌沌的,在枕头上蹭,一边蹭一边把脑袋扎进了枕头下面,但是那个声音仍旧在喊:“温久?久啊,起来了,要迟到啦。”   “开学典礼要开始了。”   开学典礼?温久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不是已经毕业了吗?什么开学典礼?等会……开学典礼?!   温久猛地坐起来,枕头吧嗒从脸上掉下来,简意正趴在他的床栏旁边,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催促道:“快去洗漱,还有四分钟。”   温久道了谢,一下从床上滑下去,然后奔进了洗手间,就连毛巾牙刷这些日常用品学校都备好了的,每个人分到的颜色还是不一样的,温久一边快速地拆着包装,一边打开水龙头接水。   洗脸刷牙一气呵成,才用了一分钟,等温久出了洗手间,正好看见铭尊揣兜离开的背影,简意还靠在床栏上玩手机,抬头看到他,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走吧,要迟到了。”   幸好寝室和礼堂的距离不是特别远,温久跟着简意一路飞奔,路过一个个打呵欠满脸困倦的学生,礼堂已经很近了。   简意带着温久进了礼堂的大门,眼前一暗,嘈杂的说话声音涌来,简意在角落找了两个位置,温久喘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礼堂是那种阶梯式的,空间很大,至少容纳千八百人是不成问题的。   随便一扫,温久只觉得背上汗毛炸起,差点叫出声来,之前没注意,他都差点忘了,礼堂是一个相对比较暗的环境,而光线太暗,他就能看到许许多多的眼睛,莹黄色,幽绿色,绯红色等等,在暗淡的礼堂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   温久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简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压低声音惊讶道:“你怎么了?”   温久摇摇头,强行缓和语气,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若无其事:“没什么。”   简意有些不太相信:“你的脸色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当然白了,哪个人类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害怕的,温久心里暗诽,嘴上却含糊:“可能是没吃早餐的缘故吧。”   简意恍然大悟:“对哦,你不说还好,一说我也饿了,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东西了,等会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温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努力忽视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甚至把它们想象成演唱会上的荧光棒,这样一来,感觉果然好了不少。   就在这时,温久感觉到背后传来一点气流,就像有人在他的脖颈处呼吸一般,有点冰冷,温久下意识回头去看,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温久头皮一麻,这才意识到他身后是坐着一只妖怪的,但是不知道这妖怪中了什么邪,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就仿佛盯着一块肉一般,流露出贪婪和垂涎。   温久的脸上竭力保持着平静,因为他知道,妖怪在暗处也是能看清楚东西的,如果他现在露出了什么端倪,只怕会招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温久只是神情如常地回过头去,仿佛压根不在意那一道目光似的。   那只妖怪有点奇怪。   他知道我的人类身份了吗?温久心里打了一个突,胡思乱想间,旁边的简意用手肘捅了捅他,提醒道:“快看,原来那就是我们校长啊。”   温久抬头望去,只见最下面的台子上正站着一个男人,周围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平息了下去,整个礼堂终于安静了。   没有话筒,也没有音响,但是台上人的声音却仍旧清晰地传来:“同学们好,我是学院的校长,首先对于今年的新生们,我们表示非常欢迎……”   下面说些什么,温久已经听不太真切,他现在只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的存在感愈发强烈了,同时伴随着一股沉重的压力袭来,他发现,他的手指已经开始麻痹了。   怎么回事?   温久额上有冷汗渐渐下来,被发现了吗?   他有些六神无主地想着,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个礼堂里面全部是妖怪,前后左右,甚至身边坐着的简意,温久不敢发出声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在温久裸露的后脖颈处抚过,温久甚至能感觉到有锋锐的指甲,蹭着皮肤慢慢划过去,像是考虑在哪个位置下手比较好。   温久想说话,但是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僵硬,连动动手指都是奢望,而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只妖怪靠得越来越近了。   不会是准备在这里下口吧?   就在温久绝望的时候,眼睛忽然瞥到一点银白色,让他觉出几分熟悉来,那双银色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温久,又或者是在看他身后的那只妖怪,然后,过了几秒钟,温久发现自己能动了,他猛然松了一口气,额上的冷汗在空气中渐渐凉了。   温久壮着胆子回头一看,那只金色眼珠的妖怪不见了。   刚刚那双银色的眼睛……有点似曾相识? 第12章 爬墙未遂   经过这么一遭,温久压根没心思听台上的校长发言,他现在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么离开这个鬼学校。   掌声哗哗响起,温久心不在焉地跟着拍了几下,然后,开学典礼就这么结束了。   简意拍了拍温久的手臂,说:“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饿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久觉得自己整个胃都在轰鸣,酸水翻涌,还是先填一下肚子再说,温久点点头,跟着简意出了礼堂。   简意对于学校很熟悉,带着温久去了饭堂,他指了指左右两边,说:“左边是荤,右边是素,对了,温久,你吃什么的?”   温久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然后回答:“两种都吃。”   他神色如常,根本不敢露出半点端倪,简意虽然看上去二乎乎的,但是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哦不,妖怪,跟他对话相处,温久不敢掉以轻心。   简意笑着拍了拍温久的头,语气欣慰:“本来还以为你挑食呢,小孩子就要营养均衡啊,走走走,我们先去吃吧。”   温久:……   被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拍着头喊小孩子的感觉,真是有点一言难尽。   肉食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是熟食区,一半是生食区,生食区那边温久没敢去,光是看着排队打了菜的人过来,手中的盘子里血淋淋的一团,他就觉得瞬间没了胃口。   简意看他面色不适,十分体贴地带着他去了熟食区窗口,这边排队的很少,显而易见,熟食在妖怪学校里面不太受欢迎。   几个大桶一字排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打饭的阿姨手持铁勺,一样一样点过去:“兔肉,驴肉,猪肉和水煮鱼,要哪种?”   居然还有水煮鱼?温久立刻说:“我要鱼,水煮鱼。”   简意爽快地把盘子递过去:“驴肉。”   阿姨打饭的姿势特别利索,大铁勺一挖,然后往盘子上一扣:“行了。”   然后温久发现,水煮鱼,真的是水,煮鱼。   什么调料都没有,就加了几片生姜,但是那一股子腥味儿还是扑面而来,熏得温久整个人都要晕眩了,他艰难地开口:“没有……主食吗?”   简意美美地吃了一口肉,听了他的话,惊讶地说:“主食在素菜那一边,你不喜欢吃鱼吗?”   “不……”温久盯着盘子里的鱼,惨白的脸色跟鱼肉几乎有的一拼了,即便是这样,他仍旧强撑着回答:“我有点吃不习惯。”   “唔……”简意想了想,建议着:“要不我们去素菜那边再打一份?”   温久站起身来,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吃吧。”   简意几口把肉全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一边咀嚼着,一边收拾盘子:“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反正我也没吃饱,走了走了。”   在他眼里,温久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幼妖,年纪比他弟弟们还要小,自然不能让他单独行动的,万一被别的妖怪欺负了怎么办?   温久拒绝无效,简意已经端着盘子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他,催促着:“走啊。”   温久心里五味杂陈,妖怪不都应该像那天的黄鼠狼和三头鸟一样吗?又或者,溶洞里的蛟龙……   他的眼前又划过那双银色的眼睛,在黑暗的礼堂中散发着蒙蒙的幽光,像一盏熠熠的明灯一般……   温久使劲甩了甩头,好吧,他承认,尽管有一部分妖怪是好妖怪,但是那又怎么样?人妖殊途听过没有?神话故事里面跟妖怪搭上的没几个好下场,还是赶紧跑吧,狗命要紧。   素菜这边倒是好了很多,虽然也分生食区和熟食区,但是显然熟食区的人更多,居然有米饭,温久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青菜混合着炒成一锅,味道就不说了,幸好白米饭还不错,温久吃了个八分饱,他的胃终于消停下来了,简意也吃饱了,两人一起出了饭堂。   简意突然说:“下午好像要开始点到,上课了。”   上课?温久懵了一下,才说:“上什么课?”   简意摇摇头:“不知道,课程表还没给出来,但是我们要先去教室,你见过班主任没有?”   “没有见过,”温久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学校吗?”   “出去?”简意有点惊讶。   温久点点头:“我的行李箱,昨天落在路上了,想出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简意皱起眉:“怎么会丢在路上?你一个人来的吗?”   温久有点尴尬地说:“昨天我迟到了几分钟,然后被妖怪追着跑,行李箱就扔下了。”   “他们居然欺负幼妖!”简意十分愤怒:“你还记得是哪些妖怪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怎么才能出去学校啊!   温久在心里呐喊着,企图把拐出去八百里的话题扯回来:“不太清楚,所以,我如果想去找行李的话,要怎么出去?”   “这个我也不知道,”简意想了想,说:“等会我给你问问。”   “好,谢谢你。”   简意准备回去宿舍,温久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在学校走走,你先回去吧。”   他想先去看看校门口,如果能出去的话,当然是最好的了,简意听了这话,自然没答应,他不放心温久一个人在校园里面晃悠。   温久心里叫苦不迭,但是又说服不了他,毕竟简意也是一番好心,最后还是两人一起走了。   等到了校门口,他们被保安拦住了,歪戴着帽子的保安大叔比了一个手势,操着浓重的方言口音:“童随,不能区去的哦。”   简意上前一步,把温久的情况说了一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没有什么卵用,保安大叔并不为所动,坚持道:“不行,随校规定,在校期间,随森不能离开随校的。”   他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点动静,温久抬头看去,只见一条银白色的蛟龙悠哉地从上空游进了学校,连个忖儿都没打。   简意立刻指着那蛟龙问:“为什么他可以随便出入?”   保安大叔表情不变:“他粗去一气扣三分,进来一气扣三分,一共系陆分啦,你们也要扣吗?”   简意顿时犹豫了,没想到温久立刻接口:“我可以扣,只要让我出去。”   两道目光一齐落在他身上,简意微微皱了一下眉,低声快速在他耳边说:“扣学分是很严重的事情,甚至会影响你下个学期的年级升级,如果想出去的话,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没必要这么硬碰硬。”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温久压根不在乎学分,他要是出去了绝壁不回来,还要什么学分?一次扣完都没问题,温久还没说话,保安操着他那口鸟都听不懂的话,慢腾腾地说:“可系童随,你系新森啊,你没有学分可以扣的啦。”   温久差点一把掐死他。   这种给人希望最后又无情戳破的感觉,真是太贱了。   简意一把拖住徘徊在爆发边缘的温久,连声劝道:“我们另外想办法,别急,不然我们去找找班主任,请个假也行啊。”   温久勉强冷静下来,偏偏这个时候,保安正正自己的帽子,随口说:“没用的啦,新森也没有假可以请的。”   温久:……   简意:……   保安瞅了一眼他们,十分了然地说:“真天的开随典礼没有好好听吧?新森没有随分,也没有假,除非你期末考系,排名年级前习,否则是请不到假的。”   铩羽而归,温久一路上都没说话,简意有点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温久摇摇头,突然停住脚步:“我想去围墙旁边看看。”   “你要翻墙啊?”简意诧异,他左右环顾,语气里带着一点小激动:“那我跟你一起去。”   温久:……你那突然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人暗搓搓跑到围墙旁边,温久松了一口气,围墙看起来还好,才两米多高,借助了旁边的大树,温久根本没花什么力气就爬上了墙头,心里惊喜,随后往外一跃,却好像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一样,指尖仿佛有电流飞快地窜过,带来一阵麻痹,麻痹之后便是酸痛。   温久腿一软,差点从墙头滚下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简意立刻招手:“老师来了!风紧扯呼!”   “站住!哪个班的!”   温久一咬牙,从墙头跳下去,被简意一把抓起,飞快地朝前面跑去,专门挑拣隐蔽的地方走,耳边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了。   “总算甩掉了。”简意吐出一口气来。   温久体力没他那么好,被拖着高速跑了这么久,骤然停下来,差点趴地上去,气喘吁吁,简意开口说:“要不我们先回去,之后再想想办法?”   于是翻墙未遂还差点被抓住的两人,一起回了宿舍,他们一眼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深蓝色的行李箱,简意诧异:“谁的箱子?怎么搁这了?”   比他更诧异的是温久,那分明是自己的行李箱,不是已经丢在路上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人妖殊途,狗命要紧,还是走为上策!   走不了,mmp…… 第13章 摸底考试   笑陈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抽空看了门口的行李箱,无所谓地说:“不知道。”   “是我的。”温久看到行李箱的把手上有一点灼烧的痕迹,那是他从前玩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烧着的。   不过,是谁送过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简意却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想了,拿回来了就好啦,这样你也不用费劲出去了。”   温久心里有苦难言,这下好了,他连个借口都找不到了,要是再试图出去,被简意发现的话,绝对会招来怀疑。   他默默地把行李箱拖进了寝室,准备打开查看,锁还是好的,只是上面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的痕迹,温久仔细把箱子检查了一遍,才发现整个行李箱的表面都有划痕和磕碰的凹凸印迹。   显然,曾经有人试图打开过他的箱子。   温久一下就想起那些在路上碰到的妖怪们,他咽了一下口水,拨动密码,咔哒一声,箱子开了,里面是他的一些衣物和充电线之类的物品,最下面放着他新买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檀木的小盒子。   他的脑中骤然闪过他爸说的那句话来。   你要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打开那个盒子。   温爸神神叨叨没个正经,温久也没当回事,再加上之前他的心情一直是紧张焦虑的,满脑子都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生怕被妖怪们发现自己的人类身份,然后拆吧拆吧把自己给吃了。   现在仔细琢磨一下,他爹当时的反应十分可疑啊,电话里面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你就安心去吧,那学校,你爸我也待过的。   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三界一流?排名前五?   温久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所以说,真的是他爹给他改了志愿,送到这个鬼学校来?   果然像他爹说的,这不是什么戒网瘾的野鸡学校,这是戒命的。   简意又在那边开始蹦跶着唱歌了,鬼哭狼嚎似的,笑陈堵着耳朵眼,敢怒不敢言,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简意,只能报以愤怒的眼神,企图杀死他。   温久心情复杂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个檀木盒子上,上面刻着古朴的雕花,还挂着一把锁,只是没有钥匙,他琢磨了半天,连抠带掰的,还狠心砸了几下,但是锁仍旧稳稳地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行了,这里边说不定确实有个什么宝贝,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温久心灰意冷地把木盒扔进了行李箱,真心觉得他爹是专门坑儿子的。   “这上面写的啥玩意?”简意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温久瘫在椅子上,转头望去,只见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翘着二郎腿,拎着一本书,五彩斑斓的封面,毛笔大黑字体,就是他昨天晚上看的那个小册子。   “你也不认识?”温久好奇地问。   简意两个手指捏着封面抖了抖,一脸无语:“我就没见过哪个字儿这么写的,跟个方块儿似的。”   温久没听太仔细,他从行李箱里面摸出最后一盒牛奶,然后把箱子往书桌下面一塞,但是不得不说,他爹千叮万嘱一定要带上的小木盒给他带来了一点安心。   这起码说明,他爹是知道有这么个妖怪学校的吧?   当务之急,还是联系上他爹再说,温久吸溜这牛奶,目光落在正在玩手机的笑陈身上,等会,手机?   “笑陈,你的手机有网络吗?”   “有啊。”笑陈头也不抬。   “请问能借我用一下吗?”温久踌躇着问,他的手机早在水里泡坏了,根本没法开机。   “不行,”笑陈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语气有点不耐烦:“没空呢。”   “温久你要用手机吗?”简意从书桌上跳下来,白了笑陈一眼,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用我的。”   温久连忙道了谢,没想到这手机居然跟自己的是同一个系列的产品,现在这个年代,妖怪也够与时俱进的了。   他这么感慨着,滑开屏幕,开始拨号,没一会,机械的女声提示传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温久心里一沉,又是这样,他脑中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是不是这里的电话根本无法接通H市?又或者无法接通人类社会的号码?   “怎么了?”简意看他迟迟没有动作,好奇地问:“忘记号码了吗?”   “没有,”温久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说不在服务区。”   简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惊讶:“你要打给妖界以外的号码啊?”   果然是这样,温久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啦,”简意走过来看了看,说:“一般来说,需要特殊的电话卡才可以打,普通的卡是打不了的。”   温久又看了一眼简意的手机,屏幕上都是陌生的APP,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所以,没有企鹅,也没有微信。   他根本联系不上他爹,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温久无奈地把手机还给了简意,忽然想起来一串号码:1111-1111。   等等,如果是招生办的座机,应该是可以打出去的吧?想到这里,温久的脑子立刻活络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就在他几乎坐不住的时候,简意催促道:“温久,下午要去教室点到,现在要午休了,你不睡吗?”   温久强自镇定地应了一声,虽然他很想立刻就去招生办,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引起简意的怀疑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特别是下一刻,铭尊从门外走进来。   如果说,303宿舍里面,温久最怕的是谁,无疑就是铭尊了,他的直觉尤其敏锐,眼睛往屋子里一扫,跟狼似的,温久默默地闭嘴,爬到上铺去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稍微有一丝松懈,困意就如潮水一般袭来,等温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醒了,简意正轻巧地从上铺跳了下去,抬头看到睡眼惺忪的温久,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快起来,要去教室了。”   温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强打起精神,爬了下去,还不忘问一句:“有说要带什么东西吗?”   “没有,到时候再说,”简意站起身来:“走了。”   等出了宿舍门,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往下走动了,显然都是准备去教室的,温久随着人流走动,一边抬起眼往外看,下午的阳光很明媚,看上去有点晒人,宿舍楼前有几棵高大的古木,树荫投下来,鸟声啾啾而鸣。   这里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学校一样,温久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学生的脸,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新奇,有激动,还有兴奋,就像新入学的学生,对未来的校园生活充满了好奇。   温久他们的教室在第三教学楼,他跟在简意身后进去的,草草一看,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了,桌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学生们随意地凑到一堆聊天打屁,嘤嘤嗡嗡的,好似一锅粥。   303宿舍的四个人捡了一个角落坐下,笑陈和铭尊坐在后面,温久靠着墙,旁边是简意,前面的位置还坐了一个学生,好像跟多动症似的,不停地摇晃着他的椅子,金属的椅子腿儿和地砖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绵延不绝,温久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跃跃欲试了。   幸好,就在他有点忍不住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修长,,往讲台上那么一戳,温久目测他比铭尊估计还要高上半个头,幸好他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的气息。   那个人就站在讲台上,不动了,抱着手,静静地扫视着满教室的人,那姿态,像极了温久印象中的高中班主任。   这个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显然也注意到了,谈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满教室里面是死一样的寂静。   “说完了?”那个人挑着眉毛问。   没人回答他,他也不以为忤,继续抱着手,语气和缓:“大家都是新同学,第一次来这里,会很兴奋,这是正常的状态,我能理解,那么现在,你们说完了没有?”   教室里有了片刻的骚动,然后又归于平静,讲台上的老师满意地点头:“好,那现在轮到我说了,我叫敖蒙,是你们接下来一整个学年的班主任,也是教你们法术课的老师,我教过的班级呢,是学院里面所有班级中,毕业率最高的,所以——”   他松开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双眼睛迸发出锋锐的寒光,如同猛兽一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如刀锋似的,刮过自己的脊背,薄薄的唇吐出警告的词:“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寂静的空气中有人咕咚一下咽了口水,敖蒙迅速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他拍了拍手:“没关系,我会帮助你们立刻进入状态的,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场摸底考试吧。”   话音一落,讲台上有雪白的试卷,如同雪花一般飘了出来,落在了每一张课桌上面,无比精准,这一瞬间,所有的学生都是懵逼的。 第14章 电话   空气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对着面前的试卷大眼瞪小眼,似乎根本没想到第一场战役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终于,好半天,有个同学颤颤举起手来:“老、老师,我们没有笔。”   讲台上的敖蒙挑了一下眉,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的课桌上都出现了一只黑色的中性笔,他半靠着讲台,竖起一只手指:“一个小时后交卷,请开始答题吧。”   温久一翻试卷,内心简直是充满了卧槽,整张卷子,他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怎么做?他环顾了一圈,所有的人都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就身旁的简意也不例外。   温久无奈地把卷子翻到第二页,居然在右下角的角落里面找到了几行方块字,那是三个小题,虽然那个题目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太简单了。   第一题:组词。   对,没错,就是那种给出一个字,然后让学生在括号中组词的题目。   简单得不可思议,这是小学一年级的题目吧?温久满心复杂地写完了。   第二题:造句。   太棒了,送分题,温久面无表情地一口气写了五个句子上去。   第三题:作文题,老掉牙的主题,我的梦想,文体不限,字数要求五百字。   作为一名经历过高考的学生,温久可以告诉你,别说五百字,就是一万字的大长篇他都能给你拽出来不带喘气的。   温久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握着中性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粗略一看,少说八百字往上了,等他收笔的时候,试卷差点写不下。   温久的眼睛往旁边瞄了一下,简意正在写那些七歪八扭的文字,一脸苦大仇深,温久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宿舍,他说的话来。   我就没见过哪个字儿是这么写的,跟方块似的。   之前温久以为他是不认识那个册子里面的字,现在想一想,简意怕是不认识封面上的那几个大字,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又看了看自己刚刚答完的题目。   一个隐约的猜想渐渐浮现在脑海中,也许,人类社会的汉字,也是妖怪们要学习的一门课程,否则,怎么会出现这么简单的题目?   他们为什么要学习汉字?   温久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他悄悄抬头左右看了看,只见学生大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脸上带着惫懒的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试卷,不是很放在心上,坐他前面的那个同学又开始摇椅子了,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温久的耳膜,令他心烦意乱。   另一部分学生就是抓耳挠腮,嘴里念念有词,但是笔却完全没怎么动的那种。   温久觉得自己可以归类为第一部 分,试卷上其他的题目他连看都看不懂,更别提做了,索性没看,所以等交卷的时候,温久的试卷上是大片的空白,简意差点以为他交了白卷,还开口安慰:“没事,只是摸底考试而已,不作数的。”   试卷一张一张自动飞到讲台上面,挨个叠好,敖蒙这才撑着讲台,对下面的学生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再三强调一下,就是学分的重要性。”   学分,温久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了,现在敖蒙这么慎重地提起,他不由抬起头看去,敖蒙的眼神很犀利,扫视过每一个人,让人会不自觉生出一种,他正在与你对视的感觉。山,与,三,夕。   “想必同学们也知道,我们学校一共分为六个年级,每个期末会有一次大考,学分足够的同学可以升年级,学分不够,就很有可能留级,”敖蒙的语气很平缓,同样也很认真:“比如我们现在是一年级,升到二年级需要八十学分,那么在期末的时候如果你达到了八十学分,下一学年,你就可以顺利升上去,反之,你就只能留级,继续读一年级,直到你在明年期末的时候,拿到八十学分。”   “每一次考试成绩也会计入学分,但是占比例不算太多,值得注意的是,你平常的行为分也会算在学分里面的,比如逃课,斗殴,闹事,违反校规校纪,会扣掉相应的分数,如果我们班级有同学被抓住了,那么,”敖蒙飞快地笑了一下,但是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笑意:“我觉得你明年可以再继续读一年级了。”   听了这话,教室里轻微地骚动了一下,然后在敖蒙的眼神中又安分下来,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最后说一下寒暑假的事情,我们学校是很开明的,寒暑假绝对不会缺你们的,只要学分够,一切都好说,暑假两个月,寒假两个月,都会放给你们,但是如果不够八十分的话,就只能留下来补课了,古人说,勤能补拙是良训,我相信我们班级的同学都能顺利毕业,对吗?”   听到这里,温久心里微微一松,最坏的情况就是他现在无法脱身,可以等到期末的时候,他拿到八十学分,放假回家,这或许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掩饰好身份,能活到期末才行。   “好了,”敖蒙笑眯眯地说:“今天的卷子,如果超过了六十分以上的同学,我都会给他们每人加三分的,全班最高分的同学,会加六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呼,简意有点懊恼地锤了一下桌子,语气后悔:“早知道我就认真写了。”   温久愣了愣:“你写了那么多啊……”   简意啧了一下:“我都是随便写的,有些我根本没仔细看题,谁知道这张试卷还会计入学分啊。”   温久:……   不止是简意,甚至其他同学也都是这样,满脸遗憾,甚至有人举起手来:“老师,可以重新考一次吗?”   敖蒙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理由呢?”   那个同学顿时卡壳,敖蒙笑了一下,温柔地拍了拍那一叠试卷,语气森森:“我觉得这是最能体现你们水平和态度的试卷了,我会好好审阅的,让同学们在新学期拥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好了,今天下午自由活动,课程表和学号表,座位安排表都贴在墙上了,自己去看,学号前十位同学去教务处搬书,”敖蒙一手抄起试卷,推了推眼镜,十分利索地说:“下课。”   等敖蒙一走,几十个学生蜂拥而上,把教室墙角挤了个水泄不通,简意的速度最快,一马当先,看完一圈回来,语气遗憾极了:“久啊,咱俩没坐一块儿。”   温久看了看他的身高,又看了看自己,心里想着,这老师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把咱俩安排到一块儿去,但是见简意一脸郁闷的表情,这话又不太好出口,以免显得自己太薄情了,于是抿了抿唇,安慰他:“没事,我们不还是一个寝室的吗?平常活动什么的,还是在一起的。”   简意想想也是,那点不高兴立刻就被抛到脑后去了,兴致勃勃地说:“我刚刚看到你学号了,第46号,咱班最后一个。”   就在这时,后边的笑陈凉飕飕地说:“别的班级都是45个人,就咱们班多一个,不会是半路插进来的吧?”   温久一怔,想想还真有点可能,他们是一年三班,一年级一共有六个班,按理来说,分配学生的时候,就算多也该是多在六班和一班,他们这不前不后的,怎么会多出一个学生?   该不会真是他爹让学校给插班进去的?   温久正琢磨的时候,简意听着就不乐意了,他皱眉转过头去看笑陈,语气怪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里疾病?”   笑陈的脸顿时一僵,紧接着就黑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简意往他桌子上一拍,凑过去咄咄逼人道:“你说我什么意思?你会不会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不会说话就直说,我教你。”   “你——”笑陈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哐当一声,旁边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铭尊揣着兜站起来:“饿了,我先走了。”   “我们也走吧,”简意也跟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温久:“你饿吗?要不然我们直接去饭堂好了。”   温久看了看手表,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多左右,吃饭也太早了,再说,他还惦记着招生办的电话呢,于是委婉拒绝了:“我还有点事情,要不然你先去吧?”   简意有点犹豫,温久知道他的意思,显然是放心不下自己一个“幼妖”,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愧疚来,又劝道:“我就随便走走,再说了,来学校就是要学会自立啊,也不能老是跟着你。”   “那好吧,你自己要多小心啊。”简意再三叮嘱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温久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朝着记忆中招生办的方向走去。   校园虽然大,但是好在温久的记性不错,并且教学楼和教导处招生办一向是扎堆的,没走多久,温久就看到那栋熟悉的小楼,他暗搓搓地靠近招生办公室,往里面一瞅,没人,电话机正静静地搁在办公桌上,灰白色的外壳,像一团无害的小白兔一样,窝在桌角,触手可及。   温久心里一阵激动,他四处环顾片刻,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办公室的老师商量一下比较好,就在这时,隔壁办公室传来一个苦口婆心的声音:“你看看你自己,都混成什么样了,你留级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考试的时候就是第二种状态,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实际上试卷上一片空白…… 第15章 掩饰   那个声音温久想忘记都难,语气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大有一种你说完没?说完我就走了。   之前那个声音一噎,然后恼怒地问:“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姬挚懒洋洋:“不想。”   “你——”估计是没碰到过这么难缠的学生,那个老师气得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啪地一下,什么东西扔在了桌上:“你自己看看,到目前为止,才一年时间,你就扣到三百六十分了,倒扣,这个负数你看到没?留级都阻止不了你了是不是?!”   姬挚拎起那个册子,抖了抖,语气恳切:“老师,我也不想的。”   老师差点被气了个半死,一拍桌子:“你最好不要再被扣分了,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办公室里一旁寂静,温久正站在门边听呢,旁边的门打开了,一个身材中等的老师走出来,容貌儒雅,脸上的阴沉戾气还未散去,见到温久,使劲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温久正欲回答,眼睛就瞟到了他身后的姬挚,银色的眸子微微一动,那人面上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衬着俊美邪气的五官,竟然透出几分妖异来。   温久赶紧转开眼睛,回答:“老师,我想借电话用一下。”   “电话?”那老师上下狐疑地打量着温久:“你哪个班的?”   “一年三班。”   “打给谁的?”老师转身进了招生办公室,冲他招手:“进来吧。”   温久把事先想好的理由搬出来,语气平静极了:“打给我爸爸,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想问问有没有落在家里。”   这个句话合情合理,那老师没有多问,只是说:“电话在桌上,自己打吧,打完了记得锁门。”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温久看着那台灰白色的电话机,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心头松了一口气,迅速伸手拿起话筒,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果然,招生办公室的电话是可以接通的,听到那嘟嘟嘟的声音,温久心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一下他爹,能不能把他从这个戒命的野鸡学校接回去。   “喂?您好,哪位?”   温久心里一沉,对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一点失真,但是,那不是他爸爸的声音,温久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之前听简意的解释,三界的电话是相通的,但是会不会出现号码一样的情况?导致他根本打不到他爹的手机上面去?温久思索着,不自觉地把拇指伸到牙齿间啃咬。   话筒里的那个人还在说话:“你好,请问是哪位?”   “你——”温久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嘶哑刺耳,他连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好,请问这是你的手机吗?”   那边似乎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回答:“是啊,一直是我在用的,好几年了吧,你有事情?”   温久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能机械地说:“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然后挂了电话,温久啃咬着拇指,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一种小习惯,他盯着桌上的电话,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种没见过的异形品种,过了一会,他再次拿起电话,不死心地拨通,三声嘟过之后,那边传来的声音,仍旧是刚才的那个男人。   温久连话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他直起身来,忽然觉得脚有点软,怎么办?他没办法了。   拇指上的皮被啃破了一点,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温久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他拼命地转动着脑子,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翻围墙出去是不可能的,那个墙上面好像被施了法术,跟电网一样,碰到了就会手脚麻痹,根本出不去。   或许他可以先攒一点学分,然后强行从大门处离开学校,不过这是下下策,因为保安要是坚决不让他离开,还是没有办法,反而会招来怀疑,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强行离开学校了,那他要怎么回H市?000路公交车还会出现在车站吗?   温久可没有忘记当初在车上,霍火说的那番话,000路是校车,试问如果学校根本没有安排放假和外出行程,校车怎么可能出现?   温久想来想去,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死死捂住自己的身份,攒够八十学分,等期末放假的时候,再离开学校。   这是最难,但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温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这两天不是做的很好吗?有了经验,以后掩饰身份就会更加轻松了,祝英台在书院里边还呆了那么久呢?他只要处处小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这么想着,温久倒仿佛真的生出几分信心来,多简单啊,只要安安稳稳地熬到学期末,拿到八十学分,就可以离开这个见鬼的学校了!   他放下手指,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不安和惶惑死死压在看不见的角落,在心里洗脑似的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没问题的温小久,你一定可以的!   一分钟后,洗脑完毕,温久离开了招生办公室,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学生,他开始不经意地观察别人的行为举止,走路方式。   然而不到三分钟,温久就满脑门黑线,不看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怎么回事?走路就算了,一边走还一边蹦跶,蹦跶懂吗?就是那种两只脚离开地面的蹦跶……   就算打死温久,他也学不来这种走路方式,遂只能遗憾放弃,其实还是有很多行为举止十分接近人类的妖怪,咱们没必要非得学那些高难度动作的是不是?   只要放宽心去看,温久倒也没觉得有之前那么可怕了,也许是心理原因,感谢校规,所有的学生在学校不可以保持妖形,虽然温久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再幸运不过了。   温久回到宿舍时,简意正靠在椅子上玩游戏,嘴里一直叨叨:“要死了要死了……别追我了……说了别追了啊再追我揍你……让你追!让你追!”   他的眼睛紧紧黏在屏幕上面,一边对温久说:“书放在你桌上了,你吃饭没?”   温久道了谢,果然看到书桌上有几本崭新的书,随手一翻,嗯,一个字都不认识,除了最下面那一本,半指那么厚,看上去有点像语文书,里面印的全是汉字。   温久忽然想起来什么,把自己的电脑拖了出来,开机之后,他注意到右下角的网络连接图标上有一个感叹号,点开来,果然是wifi未连接,温久尝试着点击信号最强的那一个,弹出一个小小窗口提示:请输入密码,并激活网络使用资格。   密码是什么?   温久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简意,他仍旧沉浸在游戏的厮杀中无法自拔,试探着问了一句:“简意,你知道我们学校的wifi密码吗?”   简意头也不抬地说:“每个人的密码不一样的,你找到学生证的后六位数,输进去就行。”   温久立刻翻看脖子上的学生证,这个东西拿到手之后,他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是一张薄薄的卡片,有一种类似金属一样的质感,通体呈白色,上面写着他的班级和姓名,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他高三的时候拍的,也不知道学校是从哪里得到的。   温久翻来覆去好半天,才在卡片后面的右下角找到一行凹凸不平的数字:872170103467654.   他照着输入之后,果然是正确的,电脑已经连接上网络了,他恨不得拍桌子嚎两声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掰着手指数一数,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接触网络了!   等兴奋消退之后,温久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用了一会电脑,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他虽然可以上网,但是完全搜索不到外界的消息,也依旧无法登陆企鹅和微信。   这就很尴尬了。   温久打开浏览器,网页开始自动跳转起来,一个页面映入眼帘,竟然不是百度,而是一个叫灵搜的网址,下面用小字注明:三界五行之内,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想知道。   温久一边吐槽,一边快速地往里面输入:为什么无法搜索人类社会相关消息,回车。   霎时间一大片搜索结果跳了出来,密密麻麻挤了十几页,温久快速地大致浏览了一遍,心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界的特殊性,不同于仙界和妖界这些地方,人界相对来说,要更为闭塞,不是三界屏蔽了人界,而是人界拒绝三界的接触。   这或许是与凡人的生命太过脆弱有些关系,试想,作为一个凡人,你对面的邻居过了五十多年,还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你不会觉得恐慌吗?   你的邻居夫妻感情不和,万一哪天打起来天翻地覆,家暴现场,恐怕整栋楼都要被掀起来了。   所以,人界把自己的信息隐藏起来,同时拒绝其他神仙妖鬼的接触,限制了通往三界的通道,以保证人界内部的平衡。   看到这里,温久滑动着鼠标滚轮,面无表情地想,科科,那我算是怎么回事?我特么是个BUG吗? 第16章 论坛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个BUG已经产生了,再想也是没意义,温久移动鼠标,准备关闭浏览器时,身后传来简意惊讶的声音:“你认识仓文?”   “仓文?”温久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明明都是密密麻麻的汉字,等等,他伸手翻了一下书桌上的新书,把最下面那一本厚厚的书拿起来,上面印着两个端正的字:仓文。   他们管汉字叫仓文?   温久正不解间,简意解释道:“就是三界通用的文字啊,咱们这学期要学的课程,我也是下午的时候问过老师才知道的。”   他说着,又瞅了一眼屏幕,愁眉苦脸地说:“我一看到这方块字就头疼,没想到这学期还要学,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温久关掉浏览器,干脆地说:“不然你去问问老师吧,如果能退的话告诉我一声,我也很想退。”   简意哈哈一笑:“我开玩笑,退学是绝对不能退的啦。”   听了这话,温久犹豫了一下,想问出自己这两天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比如作为一个妖怪,拥有漫长的寿命,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学校里面死磕出一个毕业证?然而最后他又忍住了,简意人虽然很好,同时他还是一个妖怪,温久不太敢冒险。   “走走,吃饭去。”简意收起手机,拖着温久又去了饭堂。   他们来得比较早,饭堂人不多,温久吃了上午的教训,乖乖端着盘子去了素菜区,就在他在窗口排队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温久?”   温久回过头去,那人惊喜地上前来:“真的是你啊!”   看到他的眼睛,温久立刻想起来了:“霍火?”   那个在000路校车上跟他聊了一路的男生,此时看到他,温久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原来还以为人家只是一个同校呢,没想到连物种都不同,最后还聊嗨了一路,也是没谁了。   在之前温久就知道,霍火不止是个话痨,还是个自来熟,再碰上简意这种大咧咧,有点二乎乎的属性,简直是一拍即合,凑在一堆等于五百只旱鸭子。   光排队打菜这短短三分钟时间,两人就互通姓名班级喜好,就差扯三根香直接拜把子了,温久觉得他们俩把相见恨晚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霍火分在了一年级四班,说起来也很巧,教室跟他们是挨着的,霍火特别高兴地看着温久:“那天下车我还在找你呢,但是找了一圈没看到,还以为你已经先走了,就赶紧去追,结果到了招生办公室报道的时候,老师说你还没来。”   说起这事,温久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当初他要是跟着霍火一起走,估计也不会错过时间,被几只妖怪追得到处跑,最后还掉到一条蛟龙的嘴里了。   霍火看温久沉默,愣了一下,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比较兴奋,就没有仔细想,小久你没有生气吧?”   温久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摆了摆手:“没事,是我走路慢,后来不是也到了学校吗?”   霍火再三观察了他的表情,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挪开话题,兴致勃勃地问他们:“你们的班主任是谁?”   “敖蒙,”简意把腮帮子撑的鼓鼓的,含含糊糊:“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看起来很厉害。”   “原来是他带你们班啊!”霍火恍然大悟,随即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上了一点怜悯。   简意和温久对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温久问:“怎么了?他哪里有问题吗?”   简意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十分疑惑:“敖蒙不是说,他带的班级,毕业率是整个学院最高的吗?”   “没错啊,但是你们知道吗?”霍火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他曾经带过一个学生,带了很多年,但是那个学生到现在还没毕业呢。”   “这么倒霉啊?”简意好奇地追问:“是谁?”   霍火戳了戳盘子里的食物:“本来呢,他把一个班级的学生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不管毕业没毕业,都没他什么事儿了,但是就是特别巧,那个学生在六年级留级了,敖蒙开始接手新班级,他再把新班级拉扯到六年级的时候,那个被留级的学生又分配给他了,等所有的学生都顺利毕业了,那个学生还是留级,反正,每一次敖蒙带六年级的时候,那个学生都会分到他的班里,然后留级,好像持续了一百多年吧,后来这事儿就变成笑料了。”   他说着耸了耸肩:“我还是听我哥说的,他以前的班主任就是敖蒙。”   简意差点笑喷:“这个学生有毒吧?所以说,敖蒙带的班级虽然毕业率是最高的,但是他永远都会有一个学生拖后腿毕不了业?”   温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问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霍火仔细回想着,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叫姬子?还是姬什么……记不清了。”   果然是姬挚,那条银色的蛟龙,温久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双银色的眸子,还有他玩世不恭,懒洋洋的神情来,在这个所有妖怪都追求毕业的学院里,他显然是个异类,似乎他对于自己毕业与否完全不放在心上。   霍火又好奇地问:“你们看课表了没?有晚自习吗?听说敖蒙带的班级从来没有晚自习,是真的吗?”   温久指了指简意,老实说:“问他,我今天没看课表。”   简意得意洋洋地笑:“没有,我们班级没有晚自习啊哈哈哈哈。”   炫耀的后果就是简意被饭呛住了,咳得死去活来的,温久和霍火两人拼命给他拍背,这才平息下来,三人在饭堂里又坐着聊了半天,眼看着天色暗了,霍火他们班级要晚自习,这才恋恋不舍地跟他们俩道别。   温久伸了一个懒腰,问简意:“你要回宿舍吗?”   “回去,”简意摸出手机来:“我游戏还没通关,反正我们又没晚自习。”   两人晃悠着回到宿舍的时候,铭尊已经回来了,正靠在椅子上看书呢,简意一拍他的肩背:“嚯,这么认真啊?”   铭尊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是很喜欢别人碰他,但是简意那根粗得跟水管一样的神经能发现才有鬼,哼着歌又蹦跶回去自己的书桌前,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铭尊把目光一转,正好对上温久,眼神锋锐,像堙没在暗夜中的狼,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无所遁形,温久心里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是表情却滴水不漏,甚至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然后他不再看铭尊,转而拿起一本书来,随意地翻看着,这里面是妖界的文字,温久一个都不认得,这就很麻烦了,考试的时候,那些题目就算他会做,他也看不懂题目啊。   看来学习妖界的文字是很有必要的了,这么想着,温久再次打开了电脑,往里面搜索了一下,这才发现,三界五行中,几乎每一界都有自己不同的文字,妖界,幽冥界,魔界,它们的文字都各不相同,其中妖界的文字还算是最简单的了。   温久搜了一下教程,发现倒不是很难,他下了一部分教程文件下来,这里确实跟普通的学校很像,就连网速都那么像,温久看了看那30kb的下载速度,无聊地戳开了一个网址。   似乎是一个论坛,一个帖子飘在最上面:三界大学优劣排名,你的学校排第几?   温久脑子里忽然又跟弹幕似的飘过他爹的那句话,那个学校,很不错的,三界一流的学校,排名前五。   他晃晃鼠标,点进了帖子,主楼一大堆字,密密麻麻挤在一堆,毫无排版可言,实在有点辣眼睛,温久看了一会,眼睛都开始发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网页放大。   楼主不仅不会排版,说话也是毫无逻辑可言,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半天没写到重点,于是乎帖子下面一片吐槽声:“能不能换个楼主啊?”“我眼睛疼。”“这是不是仓文四级没过就跑出来了啊?”“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帖子写得跟论文似的?”“说吧,黄反自己选。”“楼上的兄弟们,挨过主楼就好了。”“忍忍吧,后面还好。”“直接跳楼看吧。”“兄弟,别看主楼。”   冲这几句,温久利索地滑动滚轮,直接往下拉,一张图片滑了出来,是一张风景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间,飞檐高耸,少女容貌绝美,气质凌然,白衣如雪,衣袂翻飞,仿佛要飘然而去,图片下面是字:仙界大学,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楼下跟帖:“是的是的!我的女神!小芷兰!啊啊啊啊!”“小芷兰是很好看,但是这不是学校排名吗?楼主你放一张大头照算个怎么回事?”“图已收,感谢楼主!”“颜值即是一切。”“小芷兰是三界中最美的!”“别吧?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当我们魔界没人了?”“楼主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第17章 上课   作为第一名的仙界大学,引来了众多不满,楼主在后面赶紧解释,是随便找了一张图放上去的,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大,又表示可以重新换一张图上去,也立刻解释了为什么仙界是第一名,从校园环境,师资力量,毕业率和就业率等等各种方面,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跟帖的小伙伴们似乎也被说服了,宽宏大量地表示图片就算了。   毕业率和就业率,温久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词,自从来到这个学校之后,接触的一切人和事情都在反复强调这两件事。   他把网页往下拉,第二名,是魔界进修学院,暗青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不祥的淡红色光芒,天幕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群,在夜色下仿佛一只野兽,几欲择人而噬。   配图透出一种恐怖而沉闷的气氛,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里压抑无比,跟帖确实一片掌声:“不错不错,我还以为这一层也是大头照呢。”“楼主这图哪儿拍的?很漂亮嘛。”“我觉得再近点儿更好看。”“为什么这一层没有我的姝蔓女神,楼主你厚此薄彼啊,你是不是仙界的卧底?!”“我要闹了啊,我姝蔓女神呢?”“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最后仍旧是楼主被骂得狗血淋头收场。   第三名,蓬莱修真大学,苍山浓翠,云雾缭绕,远处一群仙鹤掠过长空,中央的山谷最低处有一面镜子,细细一看,却原来是一个湖,恍若仙境。   这个配图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似乎终于没有人骂楼主了:“听说蓬莱不下雪,寒假准备去那旅游呢。”“蓬莱不下雪,蓬莱是直接结冰。”“蓬莱不是在东海吗?我去过,妈耶碰上台风了差点被掀到海里去。”“等会,这个图像素怎么那么低?糊成一团了,前面不都是高清□□大图吗?”“还有水印,楼主你不专业啊?故意的吧?”“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再次被莫名带节奏歪楼,好评转为差评,怼得楼主在楼里哭着喊着说委屈,温久都忍不住笑了,他特地看了看那个一直在带节奏说散了散了的ID,叫为了三界和平。   温久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拉,第四名,冥界学院,配了一张黑乎乎的图片,温久盯着看了半天,总算是从图片里面看到一点建筑的轮廓,还有堙没在黑暗中的一点青色的鬼火,看得人背后凉飕飕的。   评论又开始一边倒地作妖了:“楼主,你是不是对我们冥界有什么不满?”“楼主你有话好好说,你地址是哪里?我晚上找你去聊聊天成不?”“哥们我知道你是谁了,晚上记得开门。”   为了三界和平:“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楼主瑟瑟发抖地贴出了第五名:妖怪进修学院,温久终于看到自己的学校了,配图是学院的正门,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显得有点惨白的建筑物,半遮半挡地藏在群山间,别的学院不管怎么拍,看起来都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到了他们学校,就是藏头藏尾,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这大概也跟别的学院都是在山顶,而妖怪学院是在山脚的关系,但是更多的是拍照角度的问题,老实说,他们学校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温久挑着眉翻看下面的评论,居然没人喷楼主,显然大部分人对于妖怪进修学院的印象跟图片上差不多,也就没人提出异议。   温久仔细翻了翻,就连那个一直带节奏的为了三界和平的ID也没出现,这一层楼的跟帖少得可怜,温久思索了一会,注册了一个ID,开始回复:“我们学校根本不长这样儿,楼主你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回复完之后,温久心满意足地往下拉,看看还有其他的学校没,然后,一直拉到底,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没了。   没了?   温久一脸木然,他爹说得确实没错,三界一流,排名前五,可不就是前五嘛,三界总共才五所大学啊,他们垫底,完全没问题。   温久一言难尽地关了链接,正要退出论坛的时候,眼睛瞟到一个帖子:期中考试要考魔语,求个大佬带带我,我可以教你仓文啊,我仓文8级!   他心里一动,戳开了这个帖子,楼主在主楼层里痛哭流涕,骂他们学院丧心病狂,今年要求统一学魔语,眼看着自己这学期末要毕业了,魔语占了大头的学分,没考过今年就凉了。   跟帖一片安慰,纷纷抱怨自己学院今年也发神经,说要多学一门文字,明显是大大增加了他们毕业的难度,到了后面,很多人都跟帖求一个能教自己的大佬双宿双栖,还真有不少成功了的。   温久若有所思地停下鼠标,跟风回复帖子:求一个能教我妖语的小伙伴,我仓文贼溜!   回复完之后,温久就退出论坛,回头就看见两条长腿靠在墙壁上,他有点无语地望着正在倒立的简意:“你在干嘛?”   “我在思考。”简意的声音闷闷的。   想不到犯二的简意居然也有这种觉悟,温久肃然起敬,就听简意的声音传来:“我怎么老是被杀呢?我操作没问题啊。”   温久:……我要收回之前的话。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温久的座位在第一排,他觉得这是个耻辱,简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安慰:“没事,你是幼妖嘛,没发育是正常的,等过几年你就能长高了。”   过几年?温久面无表情地想,我已经成年了,再过十年怕也长不到一米九,你们这群怪物!   是的,温久是全班最矮的,他心里有点难受,一米七八的身高,他从前在高中好歹也是后排常客好吗?怎么考上个大学之后,一切都变了呢?他的妹子同桌都比他高。   教室里面闹哄哄的,敖蒙胳膊下面夹着一叠试卷,从外面走进来,犀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教室里的嗡鸣声戛然而止,针落可闻。   “试卷批阅完了,现在发给大家看看。”敖蒙把试卷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砸在同学们的心头,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去,仿佛那是一个重磅□□似的。   他推了推眼睛,打个响指,白纸黑字的试卷,上面夹带着触目惊心的红叉叉,刷拉拉地朝着对应的同学飞过去,精准无比地落在每个人的课桌上。   “想必大家都看过课表了是吗?”敖蒙低头地卷了卷自己的袖口,慢条斯理地说:“大家应该很庆幸,咱们班级没有安排晚自修,本来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经过摸底考试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敖蒙推了推眼镜:“我觉得晚自修都无法拯救你们这种破成绩,所以我决定,恢复晚自修,同时以后所有的同学都要上早自修,除非你们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班级排名能到年级第一。”   他话音一落,教室里发出一片低低的哀嚎,敖蒙不为所动地敲了敲桌子,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每一个人,然后微微一笑:“这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你们别这么丧气嘛,什么时候达到目标,什么时候取消早晚自修,好了,大家看试卷吧。”   温久的试卷第一页是一片白花花的,他一个字都没写,但是卷首却打了一个六十分,他对着那个六十分,瞪了半天眼睛,有点不太敢相信似的,立刻翻过来背面,还是一片白花花,只有最后三道题写了,全对。   温久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也就是说,一张试卷总分一百,最后三道题占了六十分?   恰在这时,敖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慢慢地说:“这次我们全班最高分是六十分,有两位同学,最低分是十一分,三位同学,按照之前说的,我会给六十分以上的同学分别加六个学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试卷最后三个题占分的比重是最大的,这么规划是希望大家要重视仓文这一门科目,仓文是三界流通最频繁的文字,它的使用频率就跟你吃饭喝水一样,如果你仓文不过关,那么你是永远无法毕业的,明白了吗?”   教室里所有人都安静如鸡,过了一会,才稀稀拉拉地应答:“明白……”   “明白就好,我们开始上课,我教你们的是基础法术,有人用过法术吗,举个手我看看。”   教室里继续安静如鸡,敖蒙的眉头挑起:“一个都没用过?” 第18章 转班   尴尬的冷场,敖蒙却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说:“没有学过也没关系,基础法术是很重要的一门科目,如果你们现在没学会,我觉得期末要升年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二年级你们接触的就不是基础法术了,而是中级法术。”   “基础法术很简单,只要同学们认真努力,很快就会学会的,而且它的作用也非常广泛,比如,这样……”敖蒙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顿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火球,漂浮在空中,引来教室里一片低呼。   “这只是最基本的火球术,以后你们会接触更加高深的法术,”敖蒙微笑着说:“还有这种,小震术。”   他说着轻轻跺了一下脚,霎时间温久只觉得地动山摇,仿佛整个教室都要垮了似的,跟发生了地震一样,所有的同学猝不及防,纷纷尖叫起来,温久猛地抠住了桌子边缘,以防自己被甩出去。   很快,震感平息了,敖蒙在讲台上站着,好整以暇:“小震术其实相当于一种幻术,它造成的杀伤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但是能给被施法人带来一种错觉,被施法人越是没有防备,它的效果就越明显。”   他说到这里,飞快地笑了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齿来:“偷袭的时候用这一招有奇效。”   教室里所有的同学心里瑟瑟发抖,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又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而且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垮掉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讲台上的敖蒙,还是小震术?   温久的位置靠前,能清楚地看到敖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这震感并不是他带来的,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敖蒙往外一看,迅速离开讲台,往门口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温久能感觉到整座教学楼都开始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在试卷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教室里开始嘤嘤嗡嗡起来,所有的同学都张望着往窗外看去。   刺耳的鸟鸣声划破寂静的校园,一道炫目的金色腾空而起,盘旋着往天上飞去,温久只能看见它的羽毛擦着教学楼的阳台而过,把水泥的阳台撞出了大半个缺口,他抬头望去,那是一只大鸟。   温久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宛如苍鹰一般,浑身上下被覆着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翅膀扇动时,带起一阵飓风,将校园里高大的古木尽数吹折,甚至连根拔起!   那是什么?   教室里声音嘈杂无比,有人惊叫道:“是金翅大鹏鸟吧?”   “好像是啊!”   “居然真的有金翅大鹏鸟在学校!”   “好厉害啊!”   “你们看上面!”   温久微微眯起眼来,那一团金色的光芒太过刺目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那金色上方闪过一点银白色,随即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同一时间,整座教学楼在那威力十足的咆哮声之下,开始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塌掉似的。   哐当一声,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窗户掉了!”   紧接着,楼下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似乎是玻璃砸碎在地,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这种事情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校园的上空,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挤到了缺了口子的阳台上去,满脸都是狂热和激动。   那一声咆哮过后,只听尖利的鸟鸣再次响起,下一瞬间,一大团阴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轰然砸落下来,惊叫声此起彼伏,温久眼看着金色的羽翼在门窗外一挥而过,风刃纷乱,整座楼又开始轻轻震颤起来,摇摇欲坠。   金翅大鹏鸟似乎摔得有点懵,它挣扎着扑扇双翅,正欲起身,一只银色的爪子从天而降,将它死死扣在地上,力气之大,那金翅大鹏鸟连翻身都十分困难,它几番试图挣脱那只爪子,却只能徒劳地在地上剧烈挣扎,左翅膀不知何时已经被撕裂了,殷红的鲜血奔涌而出,被挥溅开来,地上,教学楼墙壁上,树上,羽毛上,浸染成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灰尘落叶四起,混着鲜血,把大鹏鸟的羽毛染成一片灰扑扑的颜色,再不复之前鲜亮,鲜血的气味弥漫开来,温久觉得脑子一晕,后脑勺被什么砸了一下似的,特别难受。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敖蒙严厉的声音:“都给我回教室去!谁敢出来我打断他的腿!”   学生们一窝蜂地拥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还不忘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看,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似乎开启了某种开关似的,所有的人都无比兴奋,跃跃欲试,教室里一片嘈杂和议论声,他们的热情和激动还没有消退。   温久趴在桌上,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襟,用力之大,指尖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冷汗淋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金色的大鹏鸟,他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无法动弹。   鼓膜躁动着,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耳朵似的,把那些嘈杂的说话声隔绝在外,温久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缓和过来。   等他回过神时,外面那一场争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没有金色的大鹏鸟,也没有银色的蛟龙,树木好端端地在原地,教学楼的阳台和门窗也都没有破损的痕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教室里十分安静,敖蒙站在讲台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将所有人都扫视过一遍,这才开口:“很兴奋?”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敖蒙啧了一声:“看看你们刚才的表现,我要是没在下边叫你们回来,你们是不是还要摇旗呐喊啊?”   所有人继续保持静默,敖蒙敲了敲桌子,正要继续训话的时候,一个中年老师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他的话:“敖老师。”   敖蒙把话咽了回去,丢下一句:“都给我安分点。”   然后出去了教室,两个老师站在门外轻声地说着什么,越过敖蒙的肩膀,温久看清楚了那个老师的脸,他见过,昨天在教务处教训姬挚,后来又让自己进招生办打电话的那个老师。   两个老师低声交谈着,不知说了什么,敖蒙摇摇头,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顺着风溜了进来:“不行……”   “敖老师,这是学校领导商量之后的结果,我也没办法。”   敖蒙的眼神犀利:“请问跟我商量过吗?”   那个老师面上浮现一点尴尬来,敖蒙继续道:“再说了,他已经在六年级留级这么长时间了,贸贸然调到一年级来不太合适吧?”   “现在六年级的学生已经提出抗议了,不愿意接纳他,敖老师,我们总不能把他开除掉吧?”   敖蒙紧紧皱着眉:“什么意思?”   那老师轻咳一声,说:“就是,六年级几个班的老师都说了,学生都不愿意跟他一个班上课,所以校方讨论了一下,觉得一年级的同学未必了解他,所以也不会排斥得这么厉害……”   听了这话,敖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们是认真的吗?他现在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只要期末学分足够,他顺利毕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的学分现在是负八百二十四分,”那个老师扶额:“就他这种状态下去,我估计再来三千年都毕不了业的。”   敖蒙完全不为所动:“一年级一共六个班,我们三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非得挑中我们?”   “这不是,你带了他那么多年,比较有经验嘛。”   所以活该我接盘是吗?敖蒙深吸了一口气,他有点想骂娘,但是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他终于妥协了:“事先说好,既然给了我们班,那些负分都要清掉,不然我是不会接的。”   对面的老师犹豫了一下,又见敖蒙面色不愉,知道不能做得太过,敖蒙本来就在这个姬挚身上栽了很多次跟斗了,这一次恐怕是极限了,要是再毕不了业,估计敖蒙要疯掉。   于是他点点头:“行,这个事情我会跟校方领导沟通的,尽量争取把他的负分抹掉。”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敖蒙语气坚决:“否则你也可以把他转到一班二班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总算谈妥了,敖蒙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会,觉得自己的心绪足够稳定了,这才转身回了教室,满室嘈杂顿时戛然而止,敖蒙开始讲课:“说到基础法术,我们先讲一讲法术的原理……”   他讲话速度很快,虽然足够清晰,但是温久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丹田是个什么鬼?还有灵气?经脉?   老师,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敲了敲,温久捏着笔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身形修长,冷峻的眉眼透着一点懒洋洋的神色,银色的眸子看过来,弯起唇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来。   温久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不是那条蛟龙?!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啦啦啦终于跟我养的小鱼一个班级啦!~\(≧▽≦)/~   温久:!!住口我不认识你!=皿= 第19章 “哥哥”   教室里瞬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门口,敖蒙停下来,目光扫视一圈,指了指最后排:“你去那里找个位置坐。”   温久就这么看着姬挚渐渐走近自己的课桌,然后路过,衣摆擦过他的手臂,往后面去了,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能怪他怂,谁看见一条差点吃了自己的蛟龙能不腿软?   特别是这蛟龙刚刚还在学校里面闹事情。   温久放下心来,过了几秒,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敖老师,我想坐那里。”   温久猛地回头,只见姬挚正笑眯眯地伸着手,他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往回看,姬挚指的是讲台旁边的座位,那里原本是空的,如果姬挚坐那里的话,课桌正好和自己的课桌会挨着。   敖蒙微微皱了一下眉,有点犹豫,教室足够大,没必要非得让学生挤在这里,虽然其他班级的老师会在讲台两边安排座位,专门用来看管那些调皮的学生,但是他一向没有这个习惯,也并不觉得把学生放在这里有什么效果。   想到这里,敖蒙正要拒绝,却听姬挚继续诚恳地说:“老师,我坐那里坐习惯了。”   敖蒙的话憋在了喉咙里,到底是没有冒出来,他看着满教室好奇的目光,最后摆了摆手:“自己搬课桌。”   然后他匆匆介绍了一下姬挚,温久满脑子都是卧槽,他就要跟想吃他的妖怪成为同桌了,这是怎么回事?!退学还来得及吗?   课桌轻轻碰撞的声音传来,姬挚那张脸出现在他的前面,一抬头就能看到,见温久神情呆滞,他似乎笑了一下,侧过来轻声说:“多多指教啊,同学。”   温久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敖蒙的眼神扫过来,他只得低声回道:“不客气。”   鬼知道,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为什么姬挚会出现在这里?!   一整节课,温久听得有点恍恍惚惚,铃声响起,敖蒙离开教室之后,很多同学都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插班生,甚至有人过来跟他说话。   姬挚表现得很礼貌,不太像温久想象中的那种一言不合直接拍案而起的情况。   他深吸了一口气,估计除了他和敖蒙,班级里暂时没有人知道姬挚就是刚刚在外面跟那金翅大鹏打得惊天动地的蛟龙吧?   上午的课结束后,温久收拾了书就准备跑,奈何简意在后面一迭声喊他:“温久!小久,我们去饭堂啊等等我!”   温久只能停下脚步,冲他招手,简意胳膊底下夹着书过来了,瞅着姬挚同学好奇地看了几眼,姬挚正一手支头盯着温久呢,见状弯起唇角,对简意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眼角微弯:“你好。”   简意受宠若惊:“你好。”   姬挚微笑:“我是温久的哥哥。”   “哥哥?”简意一愣,扭过头去看温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温久内心疯狂咆哮:不是的,他不是我哥哥!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姬挚将目光透过来,十分亲切地唤他:“小久?你不介绍一下吗?”   温久面无表情,艰难吐字:“我、我之前忘了……这是简意……”不是的,简意你听我说,他真的不是我哥哥!他想吃掉我啊!!   事实证明,简意跟他毫无默契可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打心眼里为温久高兴:“太好了小久,有你哥哥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温久抽了抽嘴角,想说什么,待一看到姬挚的眼神,又咽了下去,姬挚斯斯文文地笑了一下,还冲他伸出手去:“这两天多谢你照顾我家小久了。”   “不客气不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嘛。”简意腼腆地笑,两人友好地握了手,像是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一般。   温久:……当初谁自告奋勇要罩我的?我还小,你不能这样就把我交给一只要吃我的妖怪啊!   在简意看来,既然姬挚是温小久的哥哥,那大家都是熟人了,随即热情地邀请姬挚一同去饭堂,姬挚欣然答应,两人其乐融融,气氛和谐,只有温久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动作慢得像是在数蚂蚁。   走了几步,简意回头,看温久落了十几步远,不由奇怪地说:“久啊,你怎么了?”   温久心里有苦难言,他担心自己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再看看姬挚那张假惺惺的脸,半点胃口都没有,谁吃得下?   但是简意在前面催促,介于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温久只能强打起精神跟上去,等到了饭堂,里面人群熙攘,简意伸着脖子看了看,问:“久啊,你今天吃啥?吃肉吗?”   温久沉默一会,才回答:“我还是吃素好了。”   简意忧愁地看着他:“你这么瘦,老吃素不长肉啊。”   温久头皮都炸起来了,姬挚笑眯眯地应和:“对啊,还是吃肉吧,长个儿。”   温久咬着牙,强行拒绝:“不了……肉我吃不下……”   姬挚微微眯了一下眼,轻声斥责:“小孩子不能挑食。”   他说,一把抓住温久,带着他去到荤菜那边排队,手腕被拽着,温久浑身都僵硬了,像是被拎着后颈毛的猫一般,被姬挚带到了窗口前。   “你喜欢吃什么?”   温久在窗口前站了半天,满腔都是愤恨,最后化为无奈,随手指了指白水煮鱼:“要鱼。”   打菜的阿姨倒是非常大方,满满一铁勺鱼肉扣进盘子,爽快摆手:“下一个。”   扑面而来的腥味儿差点熏了温久一跟斗,三人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简意打了满满一盘子肉,吃得十分欢快,姬挚随便打了一点肉,吃得也很随便,看得出他对这里的菜不是特别感兴趣。   只有温久食不下咽,他盯着一盘子鱼肉,无论如何都下不去筷子,鱼腥味一阵一阵地涌过来,他只觉得胃里都泛酸了,他心里恼火地想,姬挚一定是故意的!   很快姬挚就注意到温久的盘子几乎没动过,疑惑问道:“怎么不吃?”   温久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不饿。”   姬挚皱起眉,看了看他的盘子,又将目光挪到温久身上,盯着他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挑眉一笑:“那行,我们走吧。”   塞了满满一嘴肉的简意,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怎么回事?我还没吃完啊……   最后温久还是空着肚子回了宿舍,那鱼肉他挑了一点吃,差点没恶心地吐出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菜,满心郁闷,但是一想到等回到宿舍就见不到姬挚那张脸了,他心情又好了不少。   回到宿舍后,笑陈和铭尊两人不在,温久放下心来,去开电脑,门外传来姬挚和简意压低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简意才进门来,欲言又止。   温久抽空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简意劝道:“久啊,挑食不好的。”   温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朝门外看了看,姬挚已经不见了,但仍旧是压低声音愤怒地说:“我没挑食!”   简意发愁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苦口婆心:“你哥哥刚告诉我,咱俩一个宿舍,他照顾不到你,让我多看着你点儿,要好好吃饭啊。”   温久心里有苦难言,眼看着简意还要说什么,立刻结束这个话题:“我知道了,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就让我多照顾照顾你。”简意想了想,又感慨:“你哥对你真好。”   温久:……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明明是在担心自己的存粮吧?   温久情绪低落地打开电脑,登上了昨天上的那个论坛,才扫了一遍,发现有新消息提示,他有点惊讶地点开那个消息,为了三界和平回复了你:兄弟,想学妖文啊?你看我咋样?   这ID眼熟的很,温久想了一下,立刻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在那个学校排名帖子里面歪楼带节奏的那货吗?   楼主自己是仙界的吧?散了散了。   没想到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迅速敲打着键盘回复:真的可以吗?( ⊙o⊙ )我一点妖文都没学过,只会仓文,没关系的吧?   两三分钟之后,温久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没问题的,我们私聊。   紧接着,有新消息提示,为了三界和平果然私聊过来了:在吗?   999999:在。   为了三界和平:你的用户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999999:我在求救。   为了三界和平:……你这求救的信息也太含蓄了,谁看得出来?为什么要求救?   温久思索了一下,才犹豫着打字,999999:兄弟你是哪一界的?   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复:我是仙界的,怎么?   温久:……你之前那一波节奏带得真是很风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游戏挂了的时候,我通常都会给队友扣999,让他们捡一下我。【就是这么菜……= =】 第20章 法术   温久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简意躺在上铺,嘴里一边哔哔,一边打游戏,没有注意到这边,有那么一瞬间,温久几乎要对灵网上这位素未谋面的人说出实话了。   但是最后他犹豫了很久,手心几乎要冒出汗来,999999:没事,你一个仙界的,怎么会懂妖文?   为了三界和平:为了学分,我什么都可以懂。   温久松了一口气,说不出来是侥幸还是失望之类的情绪涌了上来,999999:那……学妖文需要注意点什么?   为了三界和平:你把这个网址上的资料下载一部分就行了,有仓文对照的,你先看一遍,不懂的可以问我。后面附了一个清单和网址。   999999:谢谢,我先看一下。   为了三界和平:不客气。   温久点开那个链接,跳转到一个资料库网站,他根据清单上的名目,挑拣了一部分的资料下载下来,校园网速慢成了狗,在等待下载的过程中,温久只能把之前一下妖文资料翻了几遍,试图弄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字。   半掩的宿舍门被粗暴地推开了,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简意惊得手上一抖,游戏画面灰了,温久迅速把窗口最小化,笑陈从门外走进来,一脸的不爽,好像谁惹了他似的。   “你干嘛?”简意暴躁地从上铺探出头来。   笑陈满脸的无所觉:“什么干嘛?”   “我都打到最后一关了被你这一声吓得……”   笑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自己菜关我屁事。”   简意拧起眉头,语气不善:“好好开门不会?”   笑陈撇了撇嘴:“不会。”   简意听了,二话不说,直接从上铺跳下来,发出咚的一声,温久简直要怀疑地板要被他这一下砸穿了,简意落地之后,气势汹汹地奔过去,笑陈有点紧张起来了,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惊颤:“你干嘛啊?”   简意龇牙冷笑了一声:“教你开门啊。”   他说着,一手拎起笑陈,跟拎一只小鸡崽似的,扔出了门,哐当一声砸在阳台上,差点往外翻下去,温久看得心惊肉跳,他之前只以为简意力气大了点,没想到这么大,看似瘦弱的两只手臂仿佛有着惊人的力量,拎起跟他身高差不多的笑陈,简直轻而易举。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简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开始打游戏,过了半天,门才被再次敲响,不紧不慢,温久过去开了门,铭尊站在门口,笑陈可怜巴巴地缩在他身后,伸着头往里面张望,等对上了简意的视线,立刻缩了回去,跟受了惊的小媳妇似的。   简意头也没抬地骂了一句:“怂货。”   温久摸了摸鼻子,回到自己电脑面前,资料已经下载完了,为了三界和平:其实妖文很有规律的,比魔文要好学多了。   999999:需要我做什么吗?   为了三界和平:???什么?   999999:就是,你教我妖文,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虽然对方没有说这个事情,但是温久觉得自己还是主动提一下比较好,那边停顿了一下,为了三界和平:也没什么,看你仓文还不错,这样吧,下次我去别人楼里回复的时候,你帮我一起喷楼主吧。   温久:……还有这种操作?这个人是不是得了不喷楼主就会死的病?   为论坛里的那些楼主们默哀三秒,999999:好的没问题,大佬。   为了三界和平:叫哥。   温久眼皮子一跳,999999:好的没问题,哥。   下午还是两节基础法术,温久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他午休光看资料去了,根本没怎么休息,再加上他实在弄不懂敖蒙口中的那些晦涩的名词,没听多久,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温久一手支着头,目光有点呆滞,讲台上的敖蒙还在继续:“灵气是我们练习法术的基本能量,其实每一个妖体内都有灵气的,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罢了,大家看这里,灵气经由这些经脉,一直进入丹田,慢慢累积起来,当我们需要施展法术的时候,会再次从丹田内原路抽取出来,你们现在的丹田还浅,就像一个小小的袋子,无法容纳多少灵气,但是……看黑板!”   敖蒙把黑板敲得梆梆响,惊醒了满教室打瞌睡的学生,温久猛地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正对上姬挚的目光,神色似笑非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温久顿时一个激灵,立刻看向黑板,上面画着经脉图形,还有灵气走向,他盯着看了半天,完全是一头雾水,人和妖怪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等你们的修为上升之后,丹田容纳的灵气会增多,日积月累之后,灵气会开始压缩,凝成妖丹,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是未知的,有些妖可能短短几个月就可以凝出妖丹,而有些妖,可能几年都无法凝结,而且凝结妖丹的过程非常危险,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多妖就是在凝结妖丹的时候死去的,”敖蒙的神情有些严肃:“所以,如果你们发现如果有这个前兆,必须要立刻通知老师,至于前兆是怎么样的?以后我会告诉你们。”   “老师,你是多久才凝结出妖丹的?”有学生问道。   敖蒙回答:“三十天。”   教室里一片哗然,敖蒙继续敲黑板:“等到你们凝结出妖丹就知道了,这只是妖怪修炼的第一步,它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过程,没有经验的妖很少能独自凝结成妖丹,希望同学们能重视这一点,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现在我给大家讲一下法术的施展原理,也是最基本的,火球术,”敖蒙想了想,眼睛瞥到讲台旁边神游天外的某位同学,点名道:“姬挚,你来演示一下。”   霎时间,一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姬挚身上,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打了一个响指,三个小小的火球出现在空气中,轻轻浮动着,看上去就像某种魔法里的场景一样,温久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双眼亮了起来。   虽然他面上毫无波动,脑子里却在疯狂叫嚣着,法术!居然真的有法术!这个玄幻的世界!   那小火球只有鸡蛋大小,火苗是蓝色的,有点像煤气灶上面的火,三个并排在一起,像茸茸的小鸡仔似的,非常有意思,见温久看得目不转睛,姬挚又打了几个响指,火球接二连三的出现,一共有十几个之多,温度骤然就升了起来。   一旁的敖蒙看着,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停下!”   但是他喊晚了,十几个火球猛地凑到一起,发出轰的一声,火焰登时腾空而起,一朵迷你版的蘑菇云缓缓绽开,温久骤然间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他抹了一把头发,果不其然,发梢焦脆焦脆的,随着他的动作,细碎的碎屑落在课桌上。   他一定是故意的,温久面无表情地看向姬挚,就这么想吃烤肉吗?   敖蒙清了清嗓子:“好了,姬挚,你坐下吧,”他说着,又转向其他同学:“刚刚姬挚同学所演示的就是火球术了,这节课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法术,而是要知道它的原理,我这里有一些灵石,大家先拿去看看。”   听到这话,所有同学都兴致盎然起来,唯有温久一个人神情恹恹,不是特别感兴趣,他又不是妖怪,根本没有办法聚集灵气,就像敖蒙所说,需要用心去感受灵气的存在,他一个肉体凡胎,要是能感觉到得到灵气才有鬼了。   温久捏着那块莹白色的石头,摸起来冷冰冰的,表面光滑,有点像玉石,他握手里感受了半天,毫无所获,倒也并不觉得失望。   话说法术课也是有学分的吧?要是挂科了,期末那八十学分怎么办?温久有点发愁。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惊呼声,温久循声看去,只见他的妹子同桌,摊着手心,一枚小小的灵石迅速失去光芒,从莹白色转为暗淡的灰色,然后吧嗒一声,裂成了两半。   敖蒙探头看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这就是灵气被吸收了,你现在可以感受一下丹田的位置。”   听了这话,那女生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来:“老师,我看到了,是一股白色的气息。”   灵石握在手里,仍旧是凉冰冰的,毫无反应,温久无聊地敲了敲课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枚莹白色的灵石,搁在温久的面前:“给你用吧。”   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只见姬挚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看在温久眼里,只觉得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明明知道他是人类,根本无法感受到灵气,还特地拿了一块灵石扔过来……   温久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手指抵着那枚灵石推了回去:“谢谢,我有。”   姬挚挑了挑眉,指尖一弹,石头又咕噜噜滚了回去:“我用不上,你拿着。”   温久咬牙切齿:“我也用不上……”   “你们在干嘛?”讲台上的敖蒙注意到了这边,一脸的莫名其妙,看温久课桌上的灵石,便开口提醒:“要握在手里,你放桌上有什么用?桌子又没有灵气。”   温久:……   姬挚笑眯眯地说:“我来教你吧。”   一看就没安好心,温久心里腹诽着,但是见敖蒙还在看这边,只好拿起了那块灵石,姬挚敲了敲他的手指:“捏着。”   温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依言紧紧握住那灵石,姬挚又敲了敲手指:“别紧张,放松。”   谁紧张了?温久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见他微微低垂了眉眼,神色十分认真,只好又松了松手心,灵石触感冰凉,姬挚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明明只是轻微的触碰,温久却觉得仿佛触电似的,他的手掌情不自禁一颤,下一瞬间,一点暖意从掌心散发出来,顺着手腕缓缓蔓延开去。   那奇妙的感觉很明显清晰,并不是错觉。   温久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他松开手,暖意消散之后,石子再次转为冰凉。   刚刚那是什么?   他看了看姬挚,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听敖蒙敲了敲桌子:“好了,大家都感觉到灵气了吗?”   学生们纷纷应和,敖蒙满意地点点头:“这只是最基础的,以后你们会接触更多关于灵气的东西,作为一只妖,这是在修行中必须掌握的经验,好,我们再来说一说灵气形成的原理……”   敖蒙在上面说,温久只觉得脑子里思绪纷乱,他刚刚,真的感觉到了灵气?   人也可以用妖的方法修行吗?   温久忍不住悄悄看了姬挚一眼,他侧脸十分英俊,眼角微翘,看上去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性格,目光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午还有三节课,都是仓文课,教课的是一个女老师,皮肤白皙,黑发齐腰,大长腿,特别漂亮,说话温柔,但是温久无暇关注她,因为他的胃开始唱空城计了,他本来就有轻微的胃病,中午又没吃什么东西,饥饿的感觉一下子汹涌袭来,温久有点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温久收拾了书本拔腿就跑,恨不得瞬间把姬挚甩到三百里开外去,就连简意都顾不上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去饭堂!   等下到二楼,不慎撞到一个人身上,温久及时收脚,连忙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人的脸,顿时浑身都僵住了,那是一张很端正的脸,甚至算得上英俊,眼瞳是暗金色的,在夕阳下透出一点璀璨的光芒,明明看上去很热烈的颜色,却透露出一种无情而残酷的情绪来,温久心头一颤。   但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对面是一个陌生人,但是温久却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瘆人的威胁感,就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惧一般,瞬间攫取了他的心神,温久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了一般,连吞咽口水都十分困难,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跑! 第21章 外卖   然后温久调头就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腿完全不受控制,转身往楼梯上跑去,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经有学生从教室和楼道里面涌出来了。   温久能感觉到那股摄人的目光仍旧紧紧黏在自己的背上,凶残而急切,似乎捕捉到了猎物的猎手一般,他额上的冷汗不知不觉中慢慢滑落,甚至能听见那脚步声在逐渐逼近,不紧不慢,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人潮越来越拥挤,温久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撞在别人身上了,他下意识地道歉,然后迅速拨开人群往上走,惹来一阵不满的抱怨,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了,近到温久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像空寂的水泥地上飘荡的回声,令他心头遍布寒意。   不知道是谁拽了温久一下,一个声音叫他的名字,但是他却没有功夫理会,脚步踉跄着往上跑去,直到人潮渐渐稀少,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覆盖在温久的额上,那掌心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淋漓的冷汗□□燥的皮肤蹭干,耳边响起一句低声的安慰:“没事了,别怕。”   紧紧绷着的弦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缓缓松懈下来,温久使劲闭了闭眼,果然,背上黏着的那道目光不见了,他吐出一口气,仿佛是活过来了,又像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温久靠在墙壁上,觉得腿有点软,他半垂着眼,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衣摆上,语气有点虚弱地问:“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刚刚那一瞥,温久甚至记不住那人的脸,但是那双暗金色的眼瞳却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只稍微一回顾,便觉得不寒而栗。   姬挚停顿了片刻,回答:“是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听起来有点耳熟,温久还没回过神,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口中的金翅大鹏是什么,问道:“就是今天和你打架的那个妖怪?”   姬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他打不过我。”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听在温久耳中却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安心,他定了定神,犹豫了一下:“谢谢。”   姬挚勾起唇角来,没说话,简意惊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小久,刚刚真的是你啊?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我,你不是下楼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姬挚轻飘飘地说:“他回来找我。”   “你们哥俩感情很不错啊。”简意真心实意地称赞。   温久:……你误会了,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最后三个人再次坐在了饭堂,温久胃里酸液翻滚,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下一刻看到那散发着腥味儿的白水煮肉,原本饥饿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   饶了他吧……温久满脸菜色,食欲不振。   简意一边吃一边发愁:“久啊,你这样挑食不行的啊,你不饿吗?”   我饿啊!温久几乎想掀桌了,天知道他饿得差点啃手了,但是一看到面前那盘子肉,他又完全没有食欲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姬挚仍旧是吃得很随便,他放下筷子的时候,见温久一盘子肉根本没动过,微微皱起眉:“怎么不吃?”   这是担心我饿瘦了不长肉?即便是存储口粮也要让我吃一顿好的吧?温久索性破罐子破摔:“吃不下。”   姬挚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   温久沉默,他看着姬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过了好一会,站起身来:“你们先吃,我一会就回来。”   简意塞了一嘴肉,唔唔两声,姬挚快速往外走去,温久目送着他到了饭堂门口,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姬挚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然后开始打电话。   他在干什么?温久疑惑不解地看着,姬挚的电话似乎被接通了,他的嘴唇张合几下,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回头来看一眼,温久立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白水煮肉上,惨白的肉上面连皮带骨,还泛着一点红色,胃酸又开始翻滚了。   要不然,还是去吃青菜一锅炖好了?总比这半生不熟的肉要强,温久犹豫着,正要站起身来,却看到姬挚从外面回来了。   “跟我走。”   温久抿了抿唇:“去哪?”   姬挚不说话,只是他的眼神不容辩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温久心里有点忐忑,又看了简意一眼,可是他忘了,简意跟他毫无默契可言,迅速摆了摆手,龇牙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我继续吃啦,你们去吧。”   温久:……当初说好的罩我呢?   姬挚带着温久绕过了宿舍楼群,再往东边去,那里是一片独栋别墅区,顺着僻静的石子小路走进去,能看见两旁别墅院子里生长的植物,几枝朱瑾花从栏杆内伸出来,盛开得正热烈。   这里很明显不太像是学生住的地方,温久四下打量着,姬挚的脚步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铁制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银色的锁,显然别墅主人不在家,但是姬挚熟门熟路地伸出手去,在锁上面弹了一下,咔擦一声,锁扣开了。   温久在后面看得一脸呆滞,这是要入室行窃吗?   就在这时,旁边院子传来了动静,一道修长的人影瞬间出现在栏杆旁,是一个穿着衬衫的青年,气质卓然,容貌英俊,他怀里还抱着一只黑色的猫,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他回来了,原来是你。”   姬挚应了一声,青年又把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温久身上,有些惊讶:“这是……”   “是我弟弟。”姬挚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青年唔了一声,突然笑了:“就是他啊。”   “嗯,”姬挚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推开院门:“我先进去了。”   “去吧。”   姬挚站在门口,示意温久进去,院子里看起来很久没有收拾了,不知名的藤蔓爬得满地都是,甚至攀上了门把手,嫩绿的枝叶肆意地张扬着,空气中满是植物特有的气息。   姬挚熟练地推开门,招呼温久进去,他打了一个响指,白色的灯光亮起,进门就是客厅,装潢和摆设都是非常冷淡的黑白色调,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你随便坐。”姬挚摆弄着手机,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温久莫名其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姬挚把他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屋子里十分安静,没有一丝人气,静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疼,过了一会,突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噔噔两声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尤其明显,有点像锅勺碰撞的声音。   温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特么他不会是在准备食材,然后打算把自己给炖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温久肠子都要悔青了,他一定是脑子有坑才会跟着这条蛟龙走,自己可是随时要被吃掉的口粮……   这么想着,温久心里立刻打起了退堂鼓,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可是目测一下,他如果想去到客厅门口,就必然会经过厨房。   温久正琢磨间,那噔噔的诡异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明显了,就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跟勺子敲碗的声音一模一样!   温久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撒腿就想跑,然而就在此刻,“噔噔!噔噔噔!”   那声音很近,他忍不住循声转过头去,只见沙发旁边的窗台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鸟,正在用坚硬的鸟喙敲打着玻璃,发出噔噔的声音。   温久猛地松了一口气,姬挚正从厨房出来,把手机塞回兜里,过来拉开窗户,语气不悦:“你们不是说一分钟就能送到的?”   黑鸟很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抱怨道:“订单太多了,我们也不想的啊,再说了,我从前都是送到这个窗户,谁让你去厨房那边等的?”   它说完,又扭过头去,从窗台下叼起一个大盒子,飞到餐桌上,停住,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姬挚:“有小费没?”   姬挚从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扔过去,那黑鸟反应极快,张喙叼住,然后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满足地砸吧砸吧:“谢了,给个好评呗亲。”   姬挚没答话,它也不恼,呼扇着翅膀往窗口飞去,还不忘扔下一句:“感谢您的惠顾,请慢用,欢迎下次再来。”   温久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姬挚打开盒子,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霎时间就勾起了温久沉睡已久的食欲,整个胃又开始翻腾起来。   姬挚从厨房取来碗筷,招呼他:“来吃饭。”   温久一边回头看,一边疑惑着问:“刚刚那个……”   “外卖。”   温久:……妖怪居然也有外卖?   姬挚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挑眉:你对妖怪有什么误解?   餐桌上摆放着一溜儿菜,八珍鸭,酥炸小黄鱼,糖醋排骨等等,色香味俱全,让人见了不禁食指大动,更别说正饿着肚子的温久了,美食可以给予人一切勇气,现在的温久脑子都无法转动了,眼睛里只有那一桌子菜,他扑过去在餐桌旁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姬挚动作不紧不慢地盛饭,饭菜特有的香气自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恰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姬挚过去开门,门口站着刚刚那名青年,怀里抱着黑猫,往客厅里面扫了一眼,笑眯眯地说:“我刚刚看到朝闻鸟了,你们是准备吃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服务器出问题,费了半天劲儿 第22章 青蛙   青年一说完,姬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是隔壁院子闻着饭菜香气过来的,他扫了那只黑猫一眼,点了点头:“是,朝闻鸟刚刚走,你也要点外卖吗?”   “不用了,”青年拒绝,又问:“校长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问他,”身后传来椅子碰撞的轻响,姬挚没回头,只是说:“听说有一个什么教学交流会,也许他要去几天,你不如直接问他。”   “行,我知道了,”青年微笑着说:“那你们先吃饭吧。”   姬挚应了一声,看着青年道别离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走的时候异常轻快,怀里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姬挚关上门,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人一猫正在桌边对峙。   温久神情严肃极了,他面前摆放着三盘菜,而黑猫蹲在桌上,面前只有两盘菜,餐桌中间摆放着那盘酥炸小黄鱼,一人一猫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气氛凝重。   温久郑重警告:“那盘菜是我的,你别得寸进尺。”   黑猫一双蓝色的眼珠好似宝石一般,盯着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发出咪呜一声,温久有点头疼,他其实对猫有阴影,从他小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家附近经常会有很多猫,流浪猫就算了,就连别人家的宠物猫都爱往他家里钻,而且他爸还特别喜欢猫,温久一直怀疑他不是他爸亲生的,猫才是。   如果家里只剩下最后一盒牛奶,那一定会进了猫肚子里,可想而知,温久从小到大受到过多少不公的待遇,人生不如猫,这阴影一直跟随了他十多年,从此温久跟猫结下了不解之仇。   眼看着对面那只猫没动静,温久缓缓伸出手去,直奔那盘子酥炸小黄鱼,然而猫的动作比他更快,黑色的爪子一抓,温久立刻缩手,他甚至能感觉到锋锐的爪尖从皮肤上方挠过,差点见血。   一人一猫再次对视,仿佛两个准备交锋的武林高手,谨慎地盯着对方,试图找出丁点破绽,然后将对面一举击溃,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吃饭。”   姬挚的声音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他把一个盘子推到黑猫面前,语气漫不经心:“吃完就回去。”   温久:“哦。”   黑猫:“咪呜。”   温久平常的饭量不太大,但是他今天差不多饿了两顿了,风卷残云之后,一桌菜差不多解决完毕,他搁下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嗝,黑猫恋恋不舍地舔了舔爪子,施施然跳下了餐桌,又跃上窗台,心满意足地踱着步子离开了。   温久这才注意到姬挚面前的饭基本没怎么动过,而自己居然一个人吃完了六个菜……哦不,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猫。   温久有点尴尬地收拾碗筷,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手腕,姬挚皱了一下眉:“太瘦。”   有一种捏猪肉的感觉,温久十分无语:……大佬,你就投喂了我一顿,就指望着能下锅炖了?   一想到这顿美食的目的,温久就觉得胃里有点难受,刚刚吃下的饭菜仿佛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块,让他心里很沉重,偏偏他的饲主还在吩咐:“把碗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温久自然毫无异议,等他洗了碗出来,见姬挚正靠在沙发上,要说或许蛟龙就是不一样,连瘫沙发的姿态都比其他人看上去要潇洒霸气,他正一脸的深思,见温久出来,随便招了招手:“过来。”   语气轻慢,那神态和姿势,跟招猫逗狗一模一样,温久要是够硬气,这时候应该冷笑一声,拔腿就走。   但是温久怂,更何况刚刚才吃了人家的外卖,自然硬不到哪里去,迟疑着在他左侧的沙发上坐了,姬挚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没再吭声了,空气中是凝结成块的尴尬,让温久觉得屁股底下好似长了钉子一样,十分不自在。   就在这时,姬挚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扫了一眼,面上似乎流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来,然后看了看温久,这才接听:“什么事?”   因为温久坐的不是很近,只能听到手机中传来一点点隐约的说话声,并不能分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过了一会,说话声音停下了,姬挚才说:“那你就回来。”   “……”   “我可以跟教务处打一声招呼,但是你的证件续期要自己回来办。”   “……”   姬挚的眉头微微皱起:“要本人办,你要是不肯回来,到时候也可以让校长去妖管局把你接回来,还省了过界费用和车费。”   “……”   在安静的空气中,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放大,温久几乎能听清楚那边的说话声,隐约是一句“……怎么办?”   姬挚突然看了温久一眼,然后说:“那你别让他看见你了。”   他的这种反应让温久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似的,不过想一想,又觉得完全没可能,温久甩了甩头,姬挚挂掉电话,像是解决了一件什么难事一般,伸了一个懒腰。   他看上去十分舒坦,双腿笔直修长,平心而论,这条蛟龙的外观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如果他不是想吃自己的话,就更好了,温久心想。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姬挚带着温久离开了别墅,天边挂着绚烂的晚霞,金红色的光芒斜斜落下,路灯次第亮起,隔壁的院子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还有男人呼唤猫的声音,看起来就跟温久家的小区一样。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温久忍不住问道。   “不是,”姬挚熟练地把锁扣上大门,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校长的别墅。”   两人路过隔壁院子时,一个声音传来:“回去了?”   还是之前抱猫的那个青年,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笑眯眯地说:“今天谢谢你们关照天狗了,它很开心。”   一只猫的名字叫天狗?温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与那黑猫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头,是吃得很开心吧?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简意和笑陈正在吵架,哦不,是简意单方面骂架,笑陈只敢偶尔小声回几句,说起来简意性格直爽大咧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笑陈完全不对盘。   “下次你再把垃圾扔在我书桌下的话,我会让你尝一尝那些垃圾的味道。”简意冷笑着,转头见温久进来,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回来啦?”   温久应了一声,觉得宿舍气氛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简意冲自己的书桌位置扬了扬下巴:“喏。”   温久一看,顿时默然,简意桌下七零八落地扔着果皮和花生壳,不只是他,就连铭尊的地盘都没能幸免,笑陈有点邋遢,温久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他能邋遢到这种地步,再一看垃圾桶,就搁在笑陈书桌旁边,里面干干净净的。   温久:……他总觉得笑陈对垃圾桶是不是有阴影……   不管多么不情愿,温久的大学生活就这样正式开始了,除了学校有点不太对劲,同学和老师有点不正常,学习的知识有点问题之外,其他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勉勉强强能接受。   当然,也能碰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他们有一门综合课,老师是个老头儿,白胡子白眉毛,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讲课特别有趣,综合课主要是说妖族的各种妖怪种类,以及三界的发展历史,白胡子老师姓檀,不爱正经上课,就喜欢跟学生们拉家常,说起某某山头有一种妖怪,叫狌狌,状似猕猴,长了一双白色的耳朵,能匍匐爬行,又能直立行走,肉质肥美,吃了它的肉可以走得很快。   他说完,又扫视了教室里面一圈,略带失望地说:“可惜咱们班级没有这种妖怪。”   众人被他那慈祥的目光盯着,霎时间一股凉气窜上心头,瑟瑟发抖。   下午有敖蒙的课,他讲的还是关于灵气方面的知识,反复强调之后,又给每人发了一颗灵石,并且要求所有人在下周一把吸收完毕的灵石交回来。   “这是要计入学分的。”敖蒙的语气很郑重,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他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同时我还会检查你们的丹田状态,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不懂装懂,如果在这个时候敷衍,那么你结妖丹的难度会比别人大得多。”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教室里那点骚动很快就平息了,只有温久摸着那鸡蛋大小的灵石,发起了愁,这可怎么整?除了上次在姬挚的随手指点下,他接触到了一点灵气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摸到过灵气了,更别说丹田在哪儿了,他是不太在意什么灵气丹田这些,但是他在意学分啊。   自从上次跟着姬挚吃了外卖之后,温久就再也没有去过饭堂了,每到饭点的时候,姬挚都会带着他去校长的别墅吃,时间长了,温久对姬挚的戒心也渐渐降低了不少,可见美食确实是能消磨人的警惕的,每次看到朝闻鸟送来一桌子菜,温久就想起温水煮青蛙这词来,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青蛙。   隔壁那只黑猫仍旧会经常过来打秋风,温久对它的敌意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偶尔还会主动投喂,送个小鱼干什么的,黑猫也是一只识相的好猫,温久投之以桃,它报之以李,渐渐的,它来打秋风的时候还会给温久带点礼物,比如一串葡萄或者一条鱼干之类的,一人一猫相处倒也十分融洽。   姬挚就在一边看着,没事玩玩手机,直到温久的目光第五次看了过来,他索性收起手机,抬起眼:“有话就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文与12月14日(本周四)开V,开V当天更一万,么么哒=3=   然后,我开了一个新文预收,是现耽啦,小甜文哟,文案放在下面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一下,等这个妖怪文完结了就开那个坑,手机看的小伙伴可以戳进作者专栏,就能找到啦!~   文名:竹马之交[重生] 健气中二攻x高冷孤僻受   文案:谢然一直觉得傅斯年有点毛病。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有毛病的不是傅斯年,而是他自己。   谢家家长们:斯年啊,我们然然交给你了,他性格有点孤僻自闭,请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傅家家长们:斯年,然然是个天才,你懂吗?天才和你这种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对他不好,提头来见!   傅斯年(张手):然然,来抱一个!   谢然(走过去)心想:神经病吧?   我还被神经病抱了?!算了,我大概也是个神经病…… 第23章 魇蝶   本来温久还想问一问姬挚关于吸收灵气的事情,但是见他皱起眉宇,眼里流露出几分被打扰的不耐,最后还是怂怂地闭了嘴,心里腹诽几句,收拾了碗筷去清洗了。   见温久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黑猫蹲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奶声奶气地说:“你脾气真差。”   姬挚斜睨过来,没说话,黑猫站起来,抖了抖一身油光发亮的毛,说:“他真可怜,我的主人要是这样对我说话,我早就抛弃他了。”   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轻轻跃上窗台,踏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姬挚觉得自己被一只黑猫鄙视了,他心里有点憋闷,想了想,把手机揣进口袋,进了厨房,温久正趴在碗橱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温久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姬挚的目光落在碗橱上,那里停着一只蝴蝶,有些像凤尾蝶,翅膀上的花纹是蓝色的,在夕阳下仿佛散发着蓝莹莹的光芒,十分美丽,不知道是从哪里飞进来的,蝴蝶的双翅微微扇动,好像在呼吸一样。   没想到姬挚一见到那蝴蝶,便皱起眉头:“你摸了?”   温久摇摇头,正在这时,那原本停歇在碗橱上的蝴蝶飞了起来,双翼振动间,有银色的粉末轻轻洒落,像一阵吹落的微尘,姬挚脸色一变,手一扬,温久甚至没看清楚他的动作,那只蝴蝶便被他抓在手中,用力捏紧,过了一会,殷红的血便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开出了小小的花朵。   蝴蝶会流血?看到这一幕的温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退了一步,忽然闻到了一点香气,像是开到荼蘼的花香,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然后左右环顾,疑惑地开口:“什么味道?”   “你闻到了?”姬挚的脸色铁青,眉宇深深皱起,语气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温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花香吗?”   “不是,”姬挚的表情有点不爽,他松开手,那只被捏死的蝴蝶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点灰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他拍了拍手,然后开始盯着温久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场景显然有点诡异,温久忍不住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他才一动,就被姬挚按住了,语气是一贯的不容置疑:“别动。”   我倒是很想动啊,温久心里默默吐槽,虽然姬挚的手没怎么用力,但是他就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能转动。   身体被轻轻一转一推,温久就啪叽贴在了墙上,鼻子被墙壁撞得酸痛,眼泪都差点奔涌出来了,随即他感觉到姬挚靠了过来,他比温久高出一个头,手臂揽在温久的肩上,有点像是抱着一个毛绒公仔。   然后他俯身凑过来,灼热的气息吐在裸|露的皮肤上,温久能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缓缓站了起来,他差点惊叫起来,颤颤悠悠地抖着嗓子问一句:“你……你干嘛?”   话音未落,脖子就是一凉,那人好整以暇地吹了一口气,语气恶劣:“吃你啊,这阵子应该长胖了。”   温久的内心顿时充满了卧槽,果然是这样!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向校霸势力妥协,吃什么吃?!现在好了吧?要被人吃了!   面前是冰冷的墙壁,温久额头抵在上面,死命控制着自己别哆嗦,腿肚子都差点转抽筋了,身后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温久甚至能感觉到他张口时散发出的热气,轻飘飘地擦过自己的皮肤,引来一阵不自觉的颤抖。   太难熬了,温久实在没忍住,打着哆嗦哀求:“你要不然……变回原形吧?”这样的话,说不定一口气吞下去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温久咽了咽口水,还要再接再厉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重,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破了他的皮肤,深深扎进了柔软的血肉中,温久痛得叫出声来:“姬挚我擦你大爷嗷嗷嗷!!!!”   实在是太痛了,温久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人会痛到这个程度,那种持续不断的痛楚,从脖子的地方传来,然后渐渐地蔓延到四肢五骸中,耳朵发出嗡嗡的轻鸣,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刹那离他远去,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打湿了睫毛。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温久心里还在想,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怎么会这么痛?他小时候被半人高的疯狗追着咬也没这么痛过啊……   殷红的血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在细瘦的锁骨上积起了浅浅的一汪,温久的皮肤很白,也许是因为他爱喝牛奶的关系,白得很细腻,仿佛象牙的色泽,衬着那殷红的血,就像是在雪地里开出了一簇火红的花。   血迹在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姬挚看了一会,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干净,留下一点透明的水迹,过了几秒就被温热的皮肤蒸干了,脖子上赫然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姬挚的眼神沉沉,银色的眸子里像是酝酿着什么一般,他将失去意识的温久抱起来,就像抱着一个大的毛绒公仔一般,离开了厨房。   客厅的灯还开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姬挚抱着温久,脚步没有停顿,径自上了楼梯,窗台上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也太粗暴了吧。”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蹲在窗台上,一双蓝色的眼珠折射着灯光,像两颗美丽的宝石,它咪呜了一声,然后说:“真可怜,需要我帮忙吗?”   姬挚的神色都有点冷,语气不悦:“你要是再多话,我就把你扔到地窖去。”   黑猫哼了一声:“要不是因为他,我才懒得搭理你。”   它说完,转过身去,迈着藐视一切的步子离开了窗口,姬挚抱着温久继续上楼,脚步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白橡木的房间门自动打开,姬挚进了房间,把温久放在床上。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床头,在温久的面容上洒下一片如蜂蜜色泽一般的阴影,姬挚盯着他的脸,良久,才起身走到飘窗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漫天的星子也不见了,天边浮现着一层暧昧的绯红色,像是遥远的灯火。   温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大片的白色,像雪白的雾气,他在雾气中游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尾鱼,无比快活,他朝着上方游去,渐渐的,白色的雾气转为蓝色,仿佛大海一样宁静的深蓝,上面隐约有波浪起伏,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墨绿色的水草招摇间,其中有银白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温久简直对那光芒着了迷,他朝着下方游去,直到水草近在咫尺,然后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身后袭来,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去哪里?”   银色的鬃毛在蔚蓝的海水中丝丝缕缕散开,温柔地擦过温久的眼睛,然后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痛,瞳孔微微放大,他想起来了,是姬挚咬了他!   温久带着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愣愣地看着陌生的房间,温暖的床头灯安静地亮着,夜色幽静,过了一会,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窗玻璃,发出噼啪的轻响。   是外面下雨了。   温久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皮肤光滑一片,没有伤口,可是明明……这里被咬了啊……   姬挚没吃他吗?   他困惑地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楼下的路灯亮着,散发出蒙蒙的光,在雨中显得十分孤寂,温久一眼就看出来这还在别墅区,但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条蛟龙也不见了,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要不是脖子上还隐隐作痛,温久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轰轰滚过天际,温久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震动了一下,雨声吓得更大了,豆大的水珠子砸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温久轻轻推开房间门,能看见客厅的灯光亮起,他悄悄走近几步,靠着楼梯朝下看去,只见一条蛟龙趴在沙发上,它银色的眼睛闭着,银白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银色的鬃毛伴随它的呼吸轻微地起伏着,那一刹那,温久脖子上的疼痛又开始牵扯着他的神经,冰冷的寒意从背后窜起,蔓延到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有冲突,就没有基情,就是温小久疼了点,没事没事,麻麻疼你~~来抱抱么么哒~~【姬挚:走开。】   明天更一万啊明天更一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第24章 邬南   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温久再次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银蛟,咽了咽口水,退回房间里,房间门悄无声息地合上,正如从未打开过一般,沙发上的银蛟轻轻转了个方向,仿佛陷入了一无所觉的沉睡中。   温久不知道那条蛟龙想做什么,他太大意了,几乎要忘记当初在溶洞中的恐惧, 或许是因为这所学校看起来与人类社会太相似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简意他们释放出的善意,让他放松了警惕心。   他差点忘了, 这里不是那个和平的人类社会,简意会那么关照他, 不过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幼妖, 而蛟龙今天的突然发难,也不过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人类。   突如其来的无助感差点淹没了温久,他有点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脱离这个困境。   外面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歇, 直到一点噼啪的声音响起,温久才从自己焦虑的思绪惊醒过来,朝窗外看去, 天边有一抹亮色,像雾气一样的白,已经是早上了。   温久却觉得十分疲惫,幸好今天不用上课,不然面对着一屋子的妖怪,他超重负荷的神经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得起那种折磨,他脱了力似的往后一躺,整个人陷入了松软的床垫,目光呆滞地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脑子还在拼命转动着,不肯停息。   温久动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得他大腿痛,伸手摸了摸,是一枚坚硬的东西,有点圆,他狐疑地伸手掏了掏,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敖蒙课堂上发的那枚灵石。   他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心思再次飘远了,温久无意识地把灵石放在手中转动着,脑子里却想着怎么样才能安全又快速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装病?可以考虑,不知道妖怪会不会生病,但是有一点,如果他们治病也跟施展法术一样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甚至还有可能被怀疑。   叫家长?可是他现在已经联系不到他老爹了,没用。   说他妈妈病重,想见自己最后一面?温久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这个好像可以试试啊!他就这么坐着想了半天,觉得这个理由真是天衣无缝,如果学校打电话给他爸爸核实的话,那么他爸爸很快就会知道事情的不对劲,因为温久根本没有妈妈,如果学校选择直接相信他,那就更好了,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溜之大吉。   简直完美!温久都想给自己鼓鼓掌了。   什么八十个学分,见鬼去吧!   想到这里,温久就觉得心里一阵激荡,突然间,指尖好像被烧红的炭灼了一下似的,滚烫无比,他一个哆嗦,那枚灵石就咕噜噜翻滚下去,落在被单上。   有那么一刹那,温久觉得灵石发出了一点亮白的光芒,但是仔细一看,又消失不见了,灵石仍旧是莹白色,泛着一点浅黄,像一大块冰糖似的。   过了一会,他迟疑着伸手摸了摸那块灵石,是冰冷的,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灼烫是他的错觉一般,怎么回事?   温久疑惑极了,拿着那枚灵石左右看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发现,最后他只能把刚才的反应归为错觉,可能是太紧张了的缘故吧。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温久刚刚才松懈下来的精神立刻有紧紧绷起,他警觉地盯着那白橡木的房间门,就仿佛后面是一只噬人的猛兽一般,随时会破门而入,露出锋锐的利齿,将他嚼碎了吞咽下去。   事实上,他已经被咬过一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蛟龙又放了他一马,是觉得不合胃口吗?温久不太想深思这个问题。   敲门声只是做做样子,那只妖怪大概不太懂得人类的礼貌,又或者懒得懂,下一刻,门就被直接推开了,温久强行稳住身形,这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拔腿就逃。   姬挚站在门口,似乎完全不意外他已经醒来,只是催促一声:“吃早餐了。”   温久没动,实际上,看到蛟龙的那一刹那,他的脊背就不自觉僵硬起来,脖子上又开始隐隐作痛,灼热的气息轻吐在皮肤上,下一刻,利齿带着体温的灼热,轻而易举地撕裂了柔软的皮肉,滚烫的鲜血瞬间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顺着脖颈蜿蜒留下……   即便是伤口已经痊愈如初,但是那种令他灵魂都战栗恐惧的剧痛仍旧徘徊不去,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所有温和的假象下,都埋藏着嗜血的森冷。   姬挚见温久没动,微微皱了一下眉,是询问的语气:“你怎么了?”   温久站起身来,紧紧握着掌心,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没有颤抖,他温顺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姬挚再次皱了皱眉,觉得有哪里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作为一条活了几千年的蛟龙,他没那么细腻的神经。   所以他虽然疑惑,但是也没说什么,温久在他的目光中走了出去,紧抿着唇,只有他自己知道,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强行保持这种表面上的镇静。   朝闻鸟已经来过了,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碗和盘子,是很常见的中式早餐,油条米粥和包子,姬挚仍旧吃得很随便,温久食不知味,完全没胃口,包子才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姬挚见了,微微挑眉:“多吃点。”   吃多点好长肉?温久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粥,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但是他忘了,朝闻鸟送餐的速度特别快,也就是说,这粥三分钟之前,还在锅里面翻滚沸腾着。   他一口下去,又哇的一口吐了出来,霎时间嘴巴里一片麻木刺疼,眼泪迅速在眼眶里面凝结,然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完全!忍不住!   姬挚立刻伸手扣住他的下巴,语气不容置疑:“张嘴。”   温久唔唔两声,最后还是妥协地张开了嘴巴,好歹眼泪止住了,姬挚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舌尖深红一片,似乎烫伤的面积还挺大的,此时的温久完全说不出来话,两泡眼泪含在眼里,可怜巴巴的。   姬挚想了想,说:“你等会。”   然后他就起身推门出去了,温久听见院子的铁门被推开的吱嘎声,确信姬挚离开了,他这才吐出舌头来,呼哧呼哧地吸着冷气,以缓解烫伤带来的剧痛。   但是很显然,杯水不解渴,他一合上嘴巴,整个口腔都火烧火燎的,跟含了一口刺似的,特别疼,而温久更担心的是烫伤带来的后遗症,他有个毛病,口腔只要出现一点伤口,第二天就会恶化为口腔溃疡,至少半个月才会完全好,眼看着现在一嘴巴水泡,他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酸爽滋味了。   悲从中来,温久正难受着呢,牙齿又不小心嗑了一下舌头,顿时眼泪又奔涌而出,最后他只得再次把舌头伸出来,呼哧呼哧吸凉气,用以安抚饱受折磨的舌尖。   姬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状况,温久跟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吸气,眼睛还拼命往下看,企图能看一眼自己的伤势。   身后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小孩真可爱。”   同时伴随着一声附和的猫叫:“咪呜。”   温久这才发现门口的姬挚,连忙闭上嘴巴,姬挚身后的青年笑眯眯地与他打招呼:“早上好。”   温久看似矜持地点点头,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说不了话了。   姬挚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青年道:“邬南,你给他看看。”   叫邬南的青年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温久的下巴:“来,张嘴我看看。”   温久一头黑线,怎么这姿势跟挠猫似的?但是介于姬挚在旁边,他也只能乖乖张嘴,邬南看了半天,轻轻皱了一下眉:“还挺严重的,全是水泡。”   姬挚问:“怎么治?”   邬南撸了撸猫背的猫,犹豫着给建议:“要不然,给他吃点那什么……青和丹?”   听到他这不肯定的语气,温久心里打了一个突,姬挚问道:“青和丹是治什么的?”   “不太清楚,”邬南表情无辜:“我只给天狗吃过,它一不舒服的话,吃青和丹就好了。”   两人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黑猫身上,黑猫翻了个身,换了一边撸毛,显然是十分享受,温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很想开口,说我是人,不是猫!   但是他有心无力,幸好姬挚也觉得不妥:“没别的办法?”   “我没被烫伤过舌头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治,”邬南为难地皱了下眉,又看了看温久,脑中灵光一现:“我之前在灵网上看到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5章 威胁   “这有用?”姬挚看着面前这一碗清水, 然后迟疑着往里面撒了几勺盐。   邬南笑眯眯的:“试试嘛,据说是人类那么传过来的方法,应该可以的。”   看着白花花的盐倒进清水里,最后逐渐融化,温久的眼神简直是惊恐的,妈耶,他当然知道盐水是有用的,但是这也太疼了吧?   “可以唔喝吗?”温久眼泪汪汪。   姬挚语气冷静:“为什么?”   “疼。”温久含糊着回答。   “不行。”姬挚一口回绝了,顿了顿, 又缓和了语气:“喝了就会好。”   温久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盐水就是有消炎的作用,但是也没那么快见效的, 他与面前的碗大眼瞪小眼,磨磨蹭蹭就是不动手, 邬南抱着黑猫施施然走了,还顺走了一袋子油条和两个包子, 美其名曰不要浪费,反正温久现在也吃不了了。   温久的心情简直是悲愤的,胳膊肘自然是拗不过大腿,在姬挚的注视下,他缓缓端起了那碗加了四五勺盐的水, 表情宛如要喝的是□□一样。   齁咸的盐水漫过口腔的伤口,刺激得伤口生疼,温久的眼泪都差点迸出来了, 咕咚一声,直接咽了下去。   “算了。”姬挚有点无奈。   温久如蒙大赦,连忙把碗放下了,却见姬挚伸手过来捏着他的下巴看了一会,然后把手指伸进去:“含着。”   温久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舌尖,带着一点腥甜的气味,他忽然明白那是什么了……   随着腥甜的气味渐浓,温久觉得嘴巴里开始凉了起来,有点像含了一口牙膏似的,凉丝丝,安抚了原本躁动疼痛的伤口,他忍不住舔了一下。   姬挚一僵,他的指尖能触摸到面前人的舌尖,温热而柔软,那一下舔舐就像是幼猫一样,痒痒的,让人心里发软。   他抽出手指,温久砸吧一下嘴巴,烫伤引起的麻木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目光落在姬挚的手指上,那里有一道伤痕,上面还渗着淡金色的液体,应该是血。   温久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姬挚敲了敲桌子,提醒他:“吃早餐。”   吃过早餐之后,温久鼓起勇气说:“我要回宿舍。”   听了这话,姬挚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说出拒绝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中午记得过来吃饭。”   温久心里松了一口气,火速收拾了碗筷,一刻都不愿意停留,推门离开了,听到院子门被打开又合上,空气安静下来,姬挚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小没良心的……”   温久出了别墅院子,隔壁传来一声猫叫,邬南带笑的嗓音响起:“走了?”   温久一愣,然后点点头:“要回宿舍了。”   “伤口怎么样了?”   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腥甜冰冷的气息,温久心里一窒,含糊回答:“好、好了……”   邬南有点惊讶:“这么有用?”   温久抿了抿唇:“唔……我先回宿舍了,再见。”   看着青年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邬南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手撸着猫毛,进了隔壁院子,推开客厅的门,姬挚瘫在沙发上,一手支头,似乎正在沉思。   邬南啧啧一声,摇摇头:“孤寡老人。”   姬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邬南叹了一口气:“我怎么看着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姬挚语气冷淡:“要他知道什么?”   邬南笑了:“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就揣着猫离开了,昨夜下起大雨,满地潮湿,落了许多叶子,庭院凄清,衬托得这个院子越发冷清了,客厅里也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孤寡老人姬挚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宿舍时,外面正好又开始下雨了,潮湿的水汽弥漫着,温久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简意的大笑,他定了定神,走进门去。   几个人凑在一堆打牌,令温久惊讶的是,霍火也在,简意正倒坐在椅子上,笑容猖狂得意,拍着椅背嚷嚷:“你们又输了,都拿出来拿出来!”   霍火和笑陈愁眉苦脸地掏出了什么东西,霍火还试图挽救一下:“咱们不是好兄弟吗?”   简意毫不客气地收了两人的赌资,笑眯眯:“谁让咱俩不是一边的呢,是吧?铭尊。”   他抬头瞥见温久,连忙招手:“久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昨天有点事,”温久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你们在干嘛?”   霍火高兴地和他打了招呼,又说:“我们在玩牌,小久要来吗?”   牌面上画着些温久看不懂的符号,他摇摇头:“不了,你们玩吧,我有点事情。”   见他不想玩,简意和霍火也没有劝,一群人又嚷嚷开了,温久摸出自己的电脑,爬到上铺,然后开机,打开三界论坛,发现有人私聊他。   为了三界和平:问你个事儿,兄弟。   为了三界和平:人呢?   为了三界和平:还没下课啊?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凶残?   为了三界和平:回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温久迟疑了一下,开始打字回复,999999:回来了,什么事?   对面很快给了回复,为了三界和平: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吃了呢,都两天没回复我了。   温久心里打了一个突,抿了抿唇,999999:想多了,我怎么会被妖怪吃?   对面很明显停顿了一下,为了三界和平: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兄弟,你不是妖怪吧?   看到那短短一行字,温久深吸一口气,才开始打字,999999: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三界和平:你一看就不像妖界的啊,不然没道理不懂妖文,而且我会查IP,懂伐?你这网络是妖怪进修学院的吧?   999999:……   为了三界和平:你别紧张啊,我又不会把你给抖出去,我是那种人吗?   温久想了想,为了三界和平虽然喜欢在论坛里面怼楼主,作天作地,但是对温久还挺好的,每次温久学习妖文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他都能迅速做出解答,并且十分耐心。   999999:哦。   为了三界和平:我就想问一下,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条龙啊?   没想到对方会打听这个,温久不由愣了一下,脑中立刻浮现出姬挚的脸来,但是姬挚不是龙,他是蛟,他迟疑着打字,999999:我不太清楚,因为来学校的时间不长,没看到过龙,你有什么事吗?   为了三界和平:本来听说那条龙在妖界,我还想过去看看呢。   999999:哦,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了三界和平:那可是三界中的最后一条龙,濒危种族!据说活了快一万年了,你下次要是看见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999999:好……   为了三界和平:对了,上次让你看的那些资料你看得懂了吗?   999999:差不多吧,能大致看懂一点。   为了三界和平:哪里不懂的直接问我啊,别客气,我先去忙别的了,龙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   温久答应之后,为了三界和平的头像灰了下去,他疑惑地想,三界中最后一条龙?那其他的龙呢?难道都死了吗?   不过这事跟他的关系不大,温久打开下载好的妖文资料开始看起来,虽然说他准备请假回去了,但是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这些都是为了三界和平整理给他的,也不好浪费别人的心意。   五分钟后,温久开始打起了瞌睡,他凌晨三四点就醒了,现在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宿舍一群人闹哄哄地在打牌,简意大笑着扔出手里的牌:“炸死你!又输了吧?”   霍火一脸震惊地惊叫:“我还没出牌呢。”   简意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温久的床铺:“不玩了,小久睡着了。”   笑陈还在高声嚷嚷:“简意你作弊了吧你?赢了我们就想——唔……”   简意顺手把牌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没好气地说:“别吵吵了。”   温久又开始做梦了,梦里的他很清醒,知道这是一个梦,场景还是在海水里,周围是茂盛的海草,随着水浪缓缓起伏着,温柔地拂过他的身旁,有银色的鱼群在蔚蓝的海水中穿梭,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像天上的星子一般。   温久全身都不能动,他就这么躺在海草中,不时有细小的鱼游过来,毫无警惕地触碰他,这是哪儿?   恍惚间他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龙吟,一道银光破开宁静的海水,飞快地游动起来,霎时间整片海水都晃动起来,波浪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海草也开始疯狂地摇曳着,沙石翻腾而起,遮住了温久的视线。   随着那道银光破水而入,海水霎时间冰冷无比,没多久,温久能看见海底的沙石上凝结出了透明细小的冰晶,渐渐的,海草摇动的幅度小了下来,整片海域被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冰。   森冷的寒气蔓延而开,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冻住,就在这时,一点暖意缓缓游动,温久被冻到僵硬的身体终于软和下来,但是胸口却越来越闷,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他,令他无法动弹,几乎要把他压扁了。   咔擦,于无声之处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温久却被猛然惊醒,眼前是米白色的天花板,没有海水,没有水草,也没有那一道翻天搅地的银光,这是在宿舍里面。   简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宿舍里十分安静,温久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压在胸口的是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大概是自动开启了屏保。   温久揉了揉眉心,把电脑收起来,爬下床的时候他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两块灰色的石头,就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自己什么时候捡了两块石头揣兜里?温久使劲想了想,但是奈何他才刚刚睡醒,满脑子一团浆糊,压根想不起来,随手把石头扔进了垃圾桶。   才走了几步,他就顿在原地,回头立刻冲回垃圾桶旁边,多亏了笑陈的坏毛病,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的,两块灰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里面,毫不起眼。   温久这才想起来,这不是敖蒙发下来的那块灵石吗?   灵石失去了原本的莹白色泽,灰扑扑的,裂成了两半,温久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开始突突跳了起来,这石头里面的灵气是被自己吸收了吗?   他居然真的能吸收灵气?   温久拿着那两半裂开的石头看了半天,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犹犹豫豫地根据敖蒙在法术课上讲的要点,沉下心去,仔细感受。   然而三分钟后,他放弃了,什么丹田?见鬼去吧,他除了肚子饿以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温久把那两半石头扔进抽屉里,抓起学生证准备去饭堂,没走几步,又想起姬挚的话来,让他中午去别墅吃饭,温久迟疑了一会,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漉漉的,水汽黏在皮肤上,让人生出一点不适来,他忍不住抓了抓脖子,决定还是去饭堂。   朝闻鸟送的外卖是很好吃,但是对于那条蛟龙来说,自己的肉恐怕也很好吃。   经过昨天那一咬,温久觉得自己大概被姬挚咬成了一只鹌鹑,把怂之一字展现得淋漓尽致,下午他就打算去找敖蒙请假,所以有一些麻烦,能省则省,要真去了别墅,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温久去了素食区打了一盘青菜一锅炖,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他来得时间有点晚,再加上今天不用上课,所以饭堂里面人很少。   于是那个人走进饭堂的那一刹那间,温久就感觉到了摄人的压力,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转头望去,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人金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是那只跟蛟龙打过架的金翅大鹏鸟!   勺子啪嗒一声落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温久使劲张了一下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腿也麻痹了,他只能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过来。   温久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那人越来越近了,近了,直至从他身旁走过,豆大的冷汗顺着下颔滴落,耳边传来一声充满轻慢的笑。   温久心里还未放松,便再次高高提了起来,那人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温久匆匆一瞥,只见那盘子里堆放着深红色的东西,散发着腥味。   那大概是什么动物的身上的生肉,温久没敢细看,他只想迅速离开这里,早知道会碰到这个危险分子,他今天就算是去别墅,也不该来饭堂。   那人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开始咀嚼起来,嚼动的声音听在温久耳中,只觉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即便是温久没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看,金色的瞳仁里满是凶残和冷酷,还有垂涎,咀嚼的声音越发大了,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盘子里。   温久紧紧捏着掌心,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青菜盘子里,竭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意,那人一边大口吃着生肉,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然后向温久伸出了筷子:“吃吗?”   他的嗓子很低沉,有点像沙石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温久垂眼,看着面前那双筷子,上面夹着一块血红色的肉块,大概是因为学生们的牙口太锋利了,学校担心他们把筷子咬断,所以统一采用钢制的筷子,但即便是这样,许多筷子上都有牙齿咬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尖利的牙印,衬着那块鲜红的生肉,简直是恐怖片一样的存在。   温久盯着那双筷子,也许是看他很久没有动作,对面的人又把筷子往前伸了伸,再次开口:“吃吗?”   粘稠的鲜血滴答落在温久的盘子里,和绿色的青菜汁混在一起,看得让人直想反胃,那双金色的瞳仁紧紧盯着他,里面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他再次重复:“吃。”   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闷起来,温久甚至生出一种已经呼吸不到氧气的错觉,他竭力咬紧牙关,听对面的人问:“你为什么不吃肉?”   温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暗金色的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那双筷子被收了回去,温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自己的勺子也被顺走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不锈钢勺子折射出冰冷的光,凑近那殷红的肉,挖起一块,然后朝自己递过来,鲜红的血顺着勺子滴落,发出粘腻而轻微的声音,听在温久耳中却觉得砰砰作响,对面那人咧了一下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吃了,就让你走。”   同时,温久感觉到脖颈处有什么东西一丝丝收紧,令他忍不住想要用力呼吸,对面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珠兴奋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温久想,他可能碰上了一个变|态的妖怪,而且这个妖怪似乎也对他的肉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6章 生食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 宿舍门开着,里面没人,十分安静,他直接扑进了洗手间,开始拼命呕吐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起给呕出来一般。   但是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满嘴都是腥气,就仿佛他吐血了似的, 这腥气让温久不觉又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那种生肉特有的柔软触感,饱含着冰冷的血液, 咸腥的味道,像一团棉花, 死死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他忍不住又开始干呕起来。   但是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那些生肉不见一丝踪影,似乎已经被消化了,自己的胃功能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温久扶着盥洗台的手微微发抖。   冰冷的瓷砖贴着手心,令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镜子, 里面的青年脸色惨白,更衬得眉毛眼瞳森黑漠然,仿佛大病不愈似的。   他刚刚才吃了……温久顿时一阵反胃, 趴在台子上又开始呕吐起来。   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温久差点脱了力,他觉得胃在跟自己作对,不管心里多么厌恶,但是刚刚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就是吐不出来。   温久放弃了,拖着两条虚软的腿出了洗手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椅子上的那个人,霎时间他浑身的神经反射性紧紧绷起,待看清楚那双银色的眸子,温久又骤然放松下来。   心里不得不承认,虽然姬挚也是对他有所图,但是比起今天饭堂遇到的那个变|态,他宁愿被姬挚吃掉。   不知是不是刚刚恶心反胃过了头,把他的恐惧尽数压了下去,看到姬挚出现在自己宿舍,温久只是神色恹恹地问:“你来做什么?”   姬挚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过来,眉头微微蹙起,温久注意到他最近经常做这个动作,他的语气不太高兴:“不是说中午要去别墅吃饭?”   温久随手拖过来简意的椅子坐下,他现在浑身都很疲累,根本没心思搭理姬挚,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声音轻而无力:“我吃过了。”   他说完,脑海中是一闪而逝的血红色,胃里又开始疯狂翻滚起来,就好像塞了一块滚烫的烙铁似的,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无比,温久死死摁住胃部,忍不住缓缓趴下|身去,冷汗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姬挚见他不对劲,先是一愣,然后才起身过来查看,他走近了,就隐约闻到一股气味,神色有些不大好,问道:“你吃了什么?”   温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根本无法回答他,豆大的汗珠子从额上滚落下来,胃部的灼痛感渐渐蔓延开去,让他有一种自己被放在油锅上面煎炸的错觉。   姬挚皱了一下眉,见温久实在难受,便伸手在他的后脖颈处按了一下,温久眼前一黑,突如其来的困倦将疼痛感压了下去,让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里惆怅地想,以后要是实在没办法,他可以选择让姬挚吃了算了,也免得落到那个变|态金翅大鹏手里,毕竟姬挚的外卖要比生肉好吃的多。   午后的雨已经停了,天边的乌云散开,薄薄的云层后面露出半个太阳来,金光万丈,把云层边缘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几只苍隼在天际盘旋。   庭院里面,邬南正躺在摇椅上假寐,黑猫窝在他的肚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穿梭在细滑的皮毛中,猫十分享受地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咔擦的轻响,惊醒了一人一猫,邬南忍不住眯起眼来,看到姬挚正站在自家栏杆旁边,他打了个呵欠:“回来了?”   姬挚敲了敲铁制的栏杆,说:“你来看一下。”   “怎么了?”邬南又眯了一下眼,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温久,顿时惊诧地坐直了身子:“这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姬挚简短地解释:“他吃了驳茨的肉。”   等邬南到了隔壁别墅客厅的时候,温久还没有醒,被姬挚放在了沙发上,邬南探头看了看,啧了一声:“驳茨肉虽然好吃,但是他也太小了,消受不了啊。”   姬挚皱了一下眉,语气有点焦躁和不耐:“他平常不吃生肉的。”   邬南讶异:“这么说,是有人让他吃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姬挚说:“我到时候去查查,他现在这样,有什么办法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邬南瞅了他一眼,笑道:“驳茨肉灵气太足,他当然受不了了,熬一熬也能过去的,你别紧张啊,不是什么大事。”   姬挚的目光怀疑,邬南见他不信,干脆把手里的黑猫递过来,道:“当初天狗也偷吃过啊,什么事也没有。”   姬挚抬起眼皮子,与那双圆溜溜的蓝色眼珠对视了一眼,黑猫舔了舔爪子,傲慢地喵了一声,转过头去。   邬南见姬挚仍旧一脸凝重,收回黑猫,叹了一口气:“养孩子真难,还是养猫舒坦,这样吧,要不然还是给一粒青和丹试试?”   姬挚无语半晌,然后指了指门口:“麻烦你了,不送。”   邬南眼睛一扫,看见桌上摆的菜,语气惊讶:“啊,你还没吃饭啊?这盘小黄鱼炸得真好看。”   “咪呜。”   姬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邬南美滋滋地一手揣猫,一手端着一盘酥炸小黄鱼,满载而归,望着他施施然的背影,姬挚简直不知道自己叫他过来干嘛的,反正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就是了。   温久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火上面烘烤一样,浑身上下都滚烫无比,如果温度再高一点的话,应该会滋滋冒油了。   那条蛟龙应该高兴坏了吧?再撒点孜然就可以开吃了,温久迷迷糊糊地想,万分惆怅。   过了很久,那滚烫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浑身就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无比舒适,他能感觉到几缕温和的气息,顺着四肢百骸游走,最后汇聚到心口的位置,然后轻轻打了一个转,停了下来,温久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丹田了?   那股温和的气息停留片刻之后,便又开始顺着浑身的经脉开始游走起来,细细地开拓着每一条经脉,引起一阵轻微的麻痒,像细小的蚂蚁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迷迷糊糊地感觉那股气息这样循环了四五次,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子的地方传来一阵痒意,仿佛有人伸手在触摸一样。   温久忍不住伸手抓了一把,然后醒了过来,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别墅,时间已经是下午了,金色的夕阳从玻璃窗外面照进来,像是洒落了一把金粉似的,空气中飘散着细小的微尘。   温久怔怔地坐起身,阳光直射过来,令他剧烈地眯了一下眼,忍不住拿手挡了一下,这时候,从旁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声,他转头看去,是姬挚的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正在轻轻震动着,显然有电话打进来。   客厅的门被推开了,姬挚大步走了进来,挑起眉:“醒了?”   温久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那正在震动的手机,简洁地提醒:“你的电话。”   姬挚拿起手机,并没有直接接听,而是对温久说:“等会朝闻鸟会过来,你记得收一下外卖。”   说起外卖,温久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噜一下,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就好像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似的,姬挚戏谑地瞥了一眼他的肚子,温久下意识伸手捂住,语气木然:“哦。”   姬挚出去接电话了,没几分钟,那只黑色的朝闻鸟果然来敲窗户了,温久过去拉开玻璃,清新的空气顿时涌入客厅,夹带着植物特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这是您的外卖,请慢用。”朝闻鸟说话时是很可爱的正太声音,它扭头又衔出一个小袋子,放在窗台上:“这是您另外点的新鲜牛奶。”   温久愣了一下,拇指勾起那个小袋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一盒纯牛奶,他不解地说:“这是他点的?”   朝闻鸟拍了拍翅膀:“大概吧,我只负责送外卖呢。”   “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这句,朝闻鸟就离开了,温久一头雾水地拎着那一袋牛奶看了半天,才回到餐桌旁,碗筷才摆放完毕,姬挚就再次进来了,看来是电话打完了。   “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温久格外饿,他简直怀疑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姬挚仍旧是吃得很随便,就好像他根本不饿一样,他看着温久开始盛第三碗饭,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吃了驳茨肉?”   “?”温久嘴巴没空,只是以眼神发出疑问。   姬挚夹了一筷子鱼,语气漫不经心:“驳茨肉只能生吃,你不是不吃生食?”   温久咀嚼的动作霎时间停住,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他的脑中突然闪过血红的影子,还有无数凌乱的线条,那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再次呈现出来,最后定格在那一枚不锈钢的勺子上,粘稠殷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发出啪的声音,这轻微到几不可见的声响却重重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温久扔下筷子,猛然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请小天使们尽情享用哈~么么哒   那什么,厚颜无耻,求个作者收藏QAQ……【对手指】 第27章 魇妖   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温久双手撑着盥洗台,眉头皱得差点打结,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胃是不是出了问题,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饭的。   他发了一会呆,努力平复心情,把之前想起的那幅画面再次压到心底,然后打开水龙头,接了凉水泼在脸上, 冰冷的水珠滴落,顺着脖子滑入T恤的衣领,温久恍然从镜子里看到水迹滑下的一瞬间, 脖子上隐约露出一点淡青色的痕迹来,像是刺青一样的花纹。   温久怔住, 赶紧凑到镜子跟前去看,但是什么也没有, 那里的皮肤光滑无比,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他迟疑地想,应该是今天被刺激得狠了,出现的错觉吧?   这么想着, 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温久十分无奈,怎么吃了跟没吃一样?   他走出洗手间, 一眼便看到姬挚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的背影修长,动作虽然极其随意,却透着一股旁人没有的气势,就仿佛这是一只蛰居的巨兽,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   温久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开吃,又是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他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又看了看姬挚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筷子,然后把朝闻鸟送来的那一袋牛奶递过去:“喏,你的。”   姬挚先是愣了一下,摆了摆手:“我不吃,本来是给你点的。”   温久顿时陷入了挣扎和犹豫之中,摇摆不定了很久,转念一想,算了,反正都吃了这么多了,难道还怕一瓶牛奶?这么一想,他索性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安理得来。   牛奶味道醇厚,还带着一点点清甜,和温久从前喝过的都不一样,很明显,这个牛奶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拿起盒子看了看,没有生产厂家,也没有生产日期,更别说保质期了。   三无不,四无产品,温久顿时就僵住了,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好青年,他经受住了各种考验,早已经练就了一身钢铁般强壮的体质,什么地沟油,防腐剂,各种添加剂统统不在话下,但是妖界的四无产品他还是头一次吃。   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可是这个牛奶真的很好喝啊……   温久正犹豫不决间,却看到姬挚伸出一只手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他瞪圆了眼睛,语气有点紧张:“你干什么?”   姬挚从鼻子里哼了一下,看着他竭力镇静的模样,突然勾起一个调侃的笑来:“我看看你刚吃了那么多东西都去哪了。”   温久嘴里还叼着吸管,颤巍巍地说:“可是我的胃不在这里啊……”   “哦,”姬挚从善如流地把手往上面挪了挪,笑容促狭:“那是这里?”   他温热的手心隔着轻薄的T恤衫,按在皮肤上,仿佛是要灼烧起来似的,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抖着嗓子解释:“刚刚才吃下去的……没那么快长肉啊……”   “嗯,”姬挚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还是要好好养,这是肋骨吗?”   他的手指轻轻按了按,那点带着暖意的温度愈发贴近了皮肤,温久甚至能感觉出他指尖的形状,他舔了舔下唇,紧张地辩解:“排骨不好吃……”   姬挚双目带笑地睨了他一眼,语气调侃:“我看你刚刚吃糖醋排骨吃得也挺开心的,这一部分应该还不错。”   温久被他那一眼看得,不知为何,心里微微发颤,这感觉真特么奇怪,跟一个妖怪讨论自己身上哪一部分好吃?   碗筷照例是温久收拾的,但是他一直竖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生怕那蛟龙又过来作妖,幸好今天他还算正常,温久渐渐放下心来,然后一转头,猛然见着一个人影正伫立在厨房门口,吓得他大叫一声,动作迅速地往后一退,紧紧靠住墙壁,惊魂未定地开口:“你干嘛?”   也许是因为错觉,温久觉得曾经被咬过的脖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心里简直是后悔莫及,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被拐回这个鬼地方了?!   这次姬挚没来咬他,只是叮嘱说:“晚上不要回宿舍,我晚点会回来,如果我发现你不在的话……”   他打了一个响指,消毒柜的门自动打开了,一只不锈钢筷子飞了出来,经过温久的眼前,落在那条蛟龙手中,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双手往外轻轻一掰,只听咔擦一声,筷子断成了两截。   “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轻飘飘扔下这句话,那蛟龙就自顾自揣着兜出门了。   温久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上一躺,目光放空,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姬挚想怎么切就怎么切,自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几声喵叫,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愈发柔软,仿佛一个小小的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挠动着心弦一般,是隔壁那只黑猫。   温久站起身来,走到庭院里,果然见着围墙上蹲着一只黑猫,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金色的夕阳洒落在它那双深蓝的眼珠里,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来,晶亮可爱。   温久心里一动,正要上前去抱它,墙那边传来邬南的声音:“天狗,下来。”   “咪呜……”黑猫叫了一声,不太情愿的样子。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温久就看见墙壁动了。   “!!!”   哦,不是,是墙壁上的常青藤叶子被拨开了,邬南的脸出现在重重叠叠的绿叶后面,温久猛地退了一步,背上的汗毛差点炸起来了。   他定睛一看,这才知道,原来那墙上原本是有一个小的菱形窗口的,只是被茂盛的藤蔓遮住了而已,不仔细看的话,还让人以为墙上长出一个人头来呢。   “姬挚呢?”邬南笑眯眯地问。   “他出去了,”温久回答,顿了顿,又说:“他说晚点会回来。”   邬南看了看他,眉头突然皱了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冲温久招了招手:“小孩,你过来。”   温久看他那模样,还是觉得有点惊悚,原本周围被拨开的藤蔓又回到了原地,将那个窗口遮得严严实实的,邬南的头就好像真的是凭空长在墙壁上一样,一眼看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迟疑了一下,黑猫在墙头喵喵地叫着,似乎在催促,温久咽了咽口水,既然在这个学校里,那么邬南肯定是妖怪……   犹豫再三,温久还是一步步蹭了过去,距离邬南只有两步远,他又招了招手,笑了:“再过来一点,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温久心里瑟瑟发抖,那可说不定,姬挚都上嘴啃过一口了,要不是嫌瘦,只怕自己早就上案板了。   “咪呜。”   温久表情镇静地靠近了一步,下一刻,邬南的手抬起来,落在他的额头上,触感温润,和姬挚的手不太一样,邬南的手很白皙,有些像玉石,也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冰凉。   温久不明所以地看着邬南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在他的眉心轻轻按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两天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温久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片刻,犹豫着开口:“那个……金翅大鹏鸟……算吗?”   又奇怪又变|态,倒也和邬南的意思挺靠近了。   听了这话,邬南却噗地笑出声来,说:“金翅大鹏鸟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又说:“你再想想?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温久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没有。”   邬南啧了一声:“这就奇怪了。”   他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思索中,然后冲温久打了一个响指:“来,看着我。”   温久莫名其妙地抬眼,正对上邬南的那双眼睛,他的瞳仁是黑色的,中间有一线黄褐色,被夕阳的余晖照得发亮,像极漂亮的虎眼石一般,深邃而悠远。   温久渐渐看得入了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眼睛看,直到渐渐看到了黑色的重影,耳边响起邬南轻轻的声音:“你看到了什么?”   那重影越来越大,仿佛是一座高山,线条起伏不定地朝两边绵延开去,温久疑惑地开口:“是山……不对,是……”   他话音未落,那山竟然动了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朝温久看来,那是一双充满了贪婪,凶残和暴戾的眼睛,它张开了大嘴,无比狰狞地朝温久扑过来。   温久惊叫一声,猛然回神,背上冷汗涔涔,即便是看不见了,他仍旧觉得心有余悸,邬南问道:“你看到的是什么?”   温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是一只猛兽,像山一样高,眼睛是红色的……”   邬南恍然大悟,皱起眉来:“是魇妖,你被它缠上了。”   温久:“???”   邬南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它晚上会来找你。”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对了,明天的更新是在晚上十一点哦,白天就不更啦,么么哒,爱你们 第28章 梦境   温久看邬南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假装算命的神棍, 但是却由不得他不信,因为邬南没必要骗他,那只狰狞的妖怪……   “它为什么会找上我?”温久心有余悸地问。   “唔……”邬南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是看你比较弱吧,魇妖这东西很欺软怕硬的。”   温久:“……”   “不过没道理啊……”邬南皱起眉来,神色疑惑。   “怎么了?”   邬南又抬起眼看了看他,像是十分不解:“你天天和姬挚在一起,怎么会被魇妖找上?”   温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心里却默默地吐槽,你对我和那条蛟龙有什么误解吗?谁说我们天天在一起了?这么想着,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想起来厨房的碗橱上看到的那只蝴蝶来,还有闻到的仿佛花香开到荼蘼的气味, 最后则是当时姬挚与他说的话。   “你闻到了?”   脖子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温久忍不住拿手摸了摸, 那里什么也没有,仔细一想,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奇怪,姬挚本来暂时没有吃他的意思,所以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对着自己的脖子啃一口?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肉太香了导致他无法克制自己?   这种念头一出来就被温久无情地拍死了, 他抿了抿唇,对邬南小声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邬南眉头一拧:“你说他那天只是咬了你?”   什么只是?难道被咬一口还不够?温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这不对啊。”邬南的表情更疑惑了。   “哪里不对了?”   “可是天狗跟我说过……”邬南抬起眼,朝头顶的围墙上看了看, 只能看见一小撮黑色的猫毛,黑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发出咪呜一声。   温久隐约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果然在下一刻,邬南说:“它跟我说你们俩在厨房里面那个那个啊。”   温久:“……等等,你说清楚,哪个哪个?”   邬南伸出两只手来,俱是竖起大拇指,然后对着弯了弯,红着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就是这个啊。”   “咪呜。”没错没错。   温久:“……”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表情震惊极了:“没有!”你们妖怪没事干吗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搞笑吗?他和那条蛟龙,别说性别是一样,就连物种也不同啊!   “哦,”邬南点点头,虽然从他的表情看起来,他并不是很相信温久的话,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温久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抬头看了看围墙上的黑猫,它正在慢条斯理地舔爪子,与那双深蓝的眼珠对视片刻,温久恨不得抓着它的尾巴把它拽下来。   你一只猫为什么会这么八卦?   眼看着温久摩拳擦掌就要动手,邬南连忙开口:“好了好了,既然姬挚已经处理这事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处理?”温久表情疑惑:“你是说……”   邬南露出一个微笑来:“他不是那个,嗯,咬了你一口吗?魇妖也许不敢来找你了。”   就这样?温久一脸懵逼,所以姬挚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咬他的吗?他迟疑着问:“那只蝴蝶是什么?”   邬南耐心解释着:“那是魇蝶,魇妖这种妖怪,喜好梦中捕猎,白天专门挑拣那些比较弱的妖怪,然后放出魇蝶吸引他们的注意,魇蝶会释放出一种奇特的香气,一旦那个妖怪被标记了,就会成为魇妖的目标,到了晚上,魇妖会寻梦而来,在他的梦里将他杀死吃掉。”   听到最后几个字,温久心里一颤,邬南又说:“魇妖这东西,说强也不算强,就是挺讨厌的,它没有实体,又特别欺软怕硬,所以是比较棘手的妖怪,在通缉排行榜上,它排名在前二十。”   “通缉排行榜?”   “是一个三界通缉榜,上面都是作恶的妖怪和魔物一类的,”邬南缩回头去,常青藤的枝蔓又纷纷弹回原地,把原本那个小小的窗口再次遮住了,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总之,有姬挚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五味杂陈,回了客厅,等到了晚上,姬挚还没回来,不知道干嘛去了,温久在茶几上发现了几本杂志,其中一本讲的是三界旅游大全,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上到仙界,下到冥府,还真是三界的风景都写了个遍,配图都是高清照片,有些风景不得不说,确实是人间没有的。   温久兴致勃勃地看着,时间渐渐过去,坐着的姿势渐渐转为瘫着,然后又变成躺着,最后把厚厚的册子往脸上一盖,会周公去了。   他又开始做梦了,很奇怪,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温久做梦就非常频繁,还是在海底,水波轻巧晃动着,像摇篮一样,他能看到柔软的海草在微微摆动,但是温久还是动不了,虽然他可以看见前后左右的景象。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见一阵香气,似曾相识,仿佛花开得极其热烈灿烂的时候,那种浓烈的香气,随着香气越近,温久发现自己能动了,场景瞬间变换,海水消失,转为森林,一条小径通往远处,两旁是高大的古木,枝干遒劲,树冠如盖,将光线都遮住了。   因为树木过多,使得场景晦暗,甚至有一种森冷的味道,有轻微的风从身后吹来,温久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让人生出一种这是在现实中的错觉来。   路的尽头有一点亮色飘来,仿若夏日的萤火,闪烁不定,等那萤火靠近了,温久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凤尾蝶,它宽大的翅膀上绘着银蓝色的精致花纹,轻轻扇动时,会有银色的粉末抖落,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是魇蝶,和姬挚徒手捏死的那只一模一样。   魇蝶围绕着温久蹁跹起舞,过了一会,转头朝小径前方飞去,温久像是被线牵扯着,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追着那只魇蝶跑。   温久心里有点着急,但是即便是他再着急也没有用,那只魇蝶肆无忌惮地飞着,好像知道他会自己跟着似的,甚至不会停下来看。   不知走了多久,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大湖,湖面雾气缭绕,岸上生长着一大丛银蓝色的花,将温久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淹没了,像一片花的海洋,挤挤挨挨,开得极其灿烂,香气浓烈到让温久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魇蝶早不知去哪里了,就在这时,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动了,温久能看见有一抹巨大的银色飞快地靠近湖面,然后,哗啦一声,破水而出,露出了真面目。   温久定睛一看,立刻愣住了,那是一条银色的蛟龙,无比熟悉。   姬挚?   他怎么会在这里?   银蛟朝温久的方向探了探头,它银色的眼眸看上去像某种冷玉似的,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深邃,它看着温久,过了片刻,身上散发出一点白光来,紧接着那白光越来越亮,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 ,迫使温久不得不移开眼睛。   “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温久耳边响起,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温柔入骨。   温久抬起眼,姬挚就站在距离他很近的水里,招了招手,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睥睨的傲气,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笔挺,薄唇轻轻勾起,他的容貌看上去是一种很古典的英俊,平常不笑的时候,总会让人生出一种被蔑视的感觉,就仿佛天地间老子最大,但是现在笑起来,就……就……   温久总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似心头被一只手轻巧撩拨了一下,痒痒的,但是想抠一下,却又抠不着,因为那只手撩完就跑了……   “你过来。”   姬挚的声音低沉,有点像琴弦微微震动时发出的声音,听得温久耳朵一麻,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姬挚赤|裸的肩背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恍若神祇。   那人的唇角轻轻勾起,眼神愈发温柔,看着温久一步步走近水边,朝他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指节修长,白皙得像要发光。   温久懵懵地看着他,眼神迷惑,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然后将手抬起,像是在尝试着握住姬挚伸过来的那只手。   湖中人的眼中霎时间露出一点喜悦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温久猛然缩回手,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他都能自由活动了,还不跑就是个傻子!   这货一看就是假冒的啊!   温久一言不合,撒腿就跑,就连那冒牌货都愣住了,很快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湖都开始震动起来,水浪翻起。   温久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昂的咆哮,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霎时间惊呆了,原本湖边的花海竟然开始涌动起来,银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现在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花海,全部都是魇蝶!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揭晓温小久的种族啦。   这里是存稿箱君,作者君她说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29章 白泽   魇蝶很漂亮精致是不错, 但是这么一大片重重叠叠地簇拥在一起,朝这边扑过来,任谁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温久心里一阵恶寒,那群魇蝶争先恐后地追来,双翅扇动时带起的银色粉末好似一阵雾气一般,弥漫开来,温久原本就屏住了呼吸,只是埋头往前跑, 再不敢回头。   他卯足了劲拼命迈动双腿,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事实证明, 他的硬件设施到底是比不上别人,没一会就被那群魇蝶追上了。   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 在温久面前排出一道墙来,拦住他的去路, 温久索性调头又往回跑,还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咆哮。   魇蝶身上的光芒逐渐灰暗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如山一般高大的虚影,线条起伏绵延开去, 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温久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蚂蚁。   一双猩红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 贪婪而暴戾地看向温久,它龇咧着牙,甚至能看见滴落的涎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温久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似的,无法呼吸,身体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兽越来越近。   它身上散发着腥臭的气味,浓烈而刺鼻,熏得温久头晕目眩,几欲反胃,他心中恐惧极了,想跑,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那魇妖目露得意和垂涎之色,仿佛眼前的食物已经唾手可得了。   魇妖没有实体,喜好梦中捕猎。   眼看着那只形容狰狞的妖怪越来越近,温久的心紧紧缩起,惊惶而恐惧,直觉告诉他,危险越来越近了,他咬牙拼命想要挪到手指,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却只是徒劳无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那点反抗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显然那只巨兽也是这样认为的,它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温久,然后伸出一只爪子来试图抓住他,温久心里大惊,这一爪子要是抓下来,自己恐怕就直接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么一想,温久心中的惊惧就压缩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子被什么灼了一下,隐约的疼痛感觉传来,紧接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声响起,温久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骨骼被硬生生抽离一般,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幸好那剧痛很快过去,温久撑了下来,随着龙吟之声越来越响,一股庞大的威势笼罩在了四周,那魇妖见势不对,竟然转身就逃,虽然身形庞大,但或许因为它只是一个虚影的缘故,动作异常轻便灵敏,只是轻轻一跃,便失去了踪影。   “吼——!!”   又一声咆哮!龙吟声中夹杂着愤怒,温久只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划过晦暗的天空,如流星一般追着那魇妖远去。   温久愣愣地站在原地,那是……一条青龙?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疲惫感如潮水一般袭来,将他的意识淹没了,温久陷入了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沉,即便是不远处传来巨兽的狂吼声和高亢的龙吟声,整片大地都在隐隐震颤着,也没能将他惊醒,过了一会,那巨兽的吼叫越来越小,渐渐低了下去,化为吃痛的呻|吟,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光线晦暗的天边,有一道青光破空而来,那确实是一头龙,体格不大,较那魇妖要小很多,通体被覆着青色的鳞片,一双眼睛是暗青色的,头生鹿角,长尾轻摆,长长的鬃毛在风中拂动着,慢悠悠地朝这边游动过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青龙也只是一道虚影,它低头望着小径上沉睡的温久,然后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在他身边停下,张口一吐,叮当一声,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落在地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青龙昂首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然后腾空而起,盘旋着一头扎入了温久的身体内,青光莹莹一亮,又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温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脖子有点痒,他费力地抬起手抓挠了一下,碰到了硬硬的东西,有点薄还有点圆,这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那东西又消失不见了,错觉吧?   被窝软绵绵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   再睡会吧……   也不知道那蛟龙回来了没……   温久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直到手背上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霎时间寒意入骨,他猛然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眼睛,终于彻底醒了。   温久盯着那个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是一块水晶一样的东西,通体半透明,泛着一点青蓝色,特别漂亮,有点像极寒之地结冻的冰块。   这是什么东西?   温久盘腿静坐,对着那块水晶苦思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玩意哪来的,他抬头又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卧室里了,别墅的二楼。   之前他不是在沙发上面看书吗?怎么到二楼来了?   难道是姬挚回来了,然后把自己扛上了二楼?   一想到姬挚,温久就不免想起梦里的那道身影,他的眼神在月光下……不对,呸呸呸,什么鬼?   温久强行定下心神,然后从床上爬下来,一想到梦里那只狰狞的妖怪,他就觉得心有余悸,最后好像还飞出了一条青龙,把那只妖怪赶走了,那青龙是哪里来的?   也不知道那只妖怪死了没?   温久一脑袋疑问,最后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没死,那妖怪估计是被吓跑了,他这么想着,又放下心来,看了看床上放着的那块水晶,这是突然出现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拿给姬挚或者邬南看看。   他随手用T恤下摆一包,就带着那块水晶下了楼。   客厅里有人在谈话,是姬挚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他没听过,也是个男的,似乎察觉到了温久的存在,他们的交谈声就断了,温久忍不住撇了撇嘴,看来想听点儿什么是没戏了。   他走下楼去,果然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沙发上,他的斜对面是姬挚,见温久下来,挑了一下眉:“终于起来了?”   终于?温久往外一瞅,好像……确实……是黄昏了,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那个陌生男人开口对姬挚说:“那先就这样,具体的情况以后再说,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姬挚皱了一下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神色有点恹恹:“我知道。”   那男人又说了一句:“你别心急。”   “我急什么?”姬挚笑了。   那男人看着他,眼神沉静,又重复了一遍:“一切事情都有定数,你别急。”   姬挚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偏开头去:“我知道了,你等下要走?”   男人点点头,正对上温久好奇的目光,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刹那,温久仿佛有一种整个人完全被看穿的感觉,就连灵魂都无所遁形,他僵在原地,努力移开自己的视线,不与那一双沉静如古井深潭似的眼睛对视。   幸好男人很快站起身来,说:“就是这样,我那边还有事情,要过去看看,你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不忙的话我会回复你的。”   姬挚应下,跟着起身,两人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院子里传来一声猫叫,还有邬南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听得不是很清楚。   温久仔细回想着刚刚那人的容貌,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在哪里呢?   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姬挚解释说:“那是白泽。”   白泽?温久恍然大悟,不就是学校的校长吗?这栋别墅的主人?传说中的神兽白泽,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传说它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能知过去,能看未来,可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晓万物之貌,可谓是妖怪界的一哥,非常牛批的存在了。   这么厉害的妖怪刚刚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温久心中的震撼不比头一回见到妖怪的时候少,而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情,这么说,白泽是绝对知道自己的人类身份了,这就更奇怪了?他作为校长,为什么要录取一个人类来就读?为了促进妖怪与人类之间的友好交流吗?   还是说……自己也是妖怪?   哦豁,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温久面无表情地想,当然了,任是谁做了十几年的人类,突然有一天怀疑起自己是个妖怪,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犹豫了,大概、应该……不可能……吧?   “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姬挚走到餐桌旁端起杯子喝水。   “不是才一天吗?”温久有点懵懵的,虽然这次睡得是有点沉,他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了,要不是姬挚回来了,自己又是在床上醒的,他还以为自己才睡了十分钟呢。   姬挚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来,落在温久眼里,总觉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现在是星期五的下午了,恭喜你,接下来又是周六日。”   温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惨叫一声:“我的学分!”   他终于明白姬挚那个笑容的意思了,大概就是学渣看到学霸逃课被抓住的那种暗搓搓的兴奋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依然是存稿箱君~作者她说, 爱你们哟!~   温小久已经开始有了自我怀疑的苗头了2333。 第30章 丹田   古人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一觉睡了五六天,温久心里十分惆怅,读了十几年的书,他还从来没有逃过这么多天的课,心疼自己的学分之余, 心里又觉得有一丢丢刺激。   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的。   “大概会扣多少学分?”温久还是有点担忧。   姬挚想了想,然后掐指一算, 根据自己平常的经验给出了回答:“大概五十多分吧。”   “五十分?!”温久如遭雷击,他才攒了三分, 现在就要被倒扣五十分?震惊之余,他往沙发上一躺, 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可以退学吗?”   “不行,”姬挚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妄想:“要是能退学,我早就退了。”   也是,姬挚被倒扣了三百多分,还淡定如斯, 看来是真的退不了,温久双眼放空,开始琢磨着能不能编个什么瞎话或者借口, 跟敖蒙求求情什么的……   他这么想着,却忘了自己的T恤下摆还兜着一块来历不明的水晶,一个没注意,水晶咕噜噜顺着衣摆滚下去,划过□□的肚皮,把温久冻得一个哆嗦,差点没嚎出声来。   “那是什么?”姬挚瞥了一眼。   温久这才想起那东西的存在,找了一块布把那块水晶捡起来,递给姬挚:“不知道是什么,在床上捡到的。”   姬挚盯着那水晶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这是好东西啊。”   “嗯?”温久不明所以地看他,总觉得那笑容怪怪的。   姬挚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块水晶夹过去,随便打量着,半透明的水晶泛着青蓝的色泽,衬得那修长的指尖愈发白皙,窗外有夕阳洒进来,落在那只手上,就好像会发光似的,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温久不由看得入了神,却听姬挚眼中带笑地看过来:“好看吗?”   “啊?”温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突然有点烧,太奇怪了,他……不是要跟姬挚保持距离,以免被吃掉吗?   为什么总觉得想靠近这个人?   就在这时,姬挚掂了掂那块水晶,自言自语地说:“好看是好看,就是用起来有点难受就是了。”   他说着,把温久推倒在沙发上:“躺好。”   温久:“???”   下一刻,他的T恤就被掀了起来,夕阳的余晖落在赤|裸的皮肤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温久有点紧张地挣扎了一下:“做什么?”   “别动。”姬挚的语气不太耐烦,轻轻松松就用一只手按住了他。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在温久的胸口摁了摁,他的指尖温热,比阳光还要热,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牙齿都差点磕到舌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你干嘛?”   姬挚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异常俊美,他的手指在温久的胸口轻轻一敲,温久却有一种被敲到鼓面的错觉,心口发出轰然的鸣响,甚至隐约颤抖起来。   下一刻,那枚水晶就被摁了上来。   “嗷嗷嗷嗷嗷姬挚我擦你大爷!”   霎时间冰冷彻骨的寒意攫取了温久的全部心神,似乎整个人都被浸泡在冰水里似的,那刺激简直了,他一个哆嗦就想蹦起来,结果被姬挚一指头戳住,令他动弹不得。   温久的牙齿磕磕碰碰,浑身上下打着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睫毛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了一层白色的霜,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如星子一样的光芒来。   姬挚这才发现温久的睫毛很长,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闪烁的光,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姬挚我刚刚——”   霎时间话语戛然而止,邬南站在门口,怀里照例揣着黑猫,四目相对时,邬南一脸震惊,黑猫的眼神中透露着看破一切的了然,但是沙发上的情景,实在由不得他们不想歪。   姬挚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邬南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那什么,你们继续……”   他说着,揣着黑猫一溜烟跑了,心里还想着,那可是客厅的沙发,也不知道白泽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被气得厥过去。   沙发上,温久抖着牙齿,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冻住了似的,像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连转动都十分困难,他拼命想要把自己缩起来以抵御寒冷,但是僵硬的四肢却并不配合。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的时候,突然,从心口的地方传来一点暖意,虽然像萤火似的微不足道,但是却给此时的温久带来了莫大的惊喜,他像是一只被冻僵的鸟,拼命地汲取着那一丝温暖。   也许是因为他的努力有了成效,温久能感觉到那原本细如丝线般的温暖开始慢慢卷成了小小一团,缓缓散发着暖暖的温度,将寒冷驱散了些许。   他下意识地开始拉扯着那丝线,然后将它们紧紧团在一起,感受着那温暖渐渐扩大蔓延开来,温久觉得怀里就好像揣了一个小太阳似的,暖融融的。   寒冷的冰块逐渐被瓦解,最后温久被冻到僵硬的骨骼都松快下来,手指也能动弹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到丹田内的情况。   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一种特别的直觉,就好像人不用看,也能感觉到手指的位置,这种感觉特别奇妙。   温久能看见自己的丹田里有一团白色的雾气,它们缓缓游走着,似有若无,像一群嬉戏的孩子,时现时隐,那暖洋洋的温度正是这些白色雾气散发出来的。   “感觉怎么样?”姬挚的声音传来。   温久这才回过神,姬挚见他没说话,还是一副愣呆呆的模样,便直接伸手过来,在他心口上摸了摸,温久十分不自在地说:“你别老动手动脚。”   听了这话,姬挚先是惊讶,然后笑起来:“不然你喜欢更粗暴的办法?”   粗暴的办法?温久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外界挤了进来,他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跑,但是紧接着就被那股力量摁住了,动弹不得。   温久就这么一脸铁青地感受着那股力量在他的丹田里转悠了一会,将那些白色的雾气聚集起来,缓缓转动间,雾气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旋涡,那股力量虽然粗暴,但是在细节上又带着许多轻柔。   “这么用的,知道吗?”姬挚拍了拍温久的头,又告诫说:“一定要顺着转动。”   “要是逆着呢?”温久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可以试试,”姬挚想了想,说:“自杀的时候用这个方式比较快,就是有点痛。”   温久立刻不说话了,他想起来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武林高手,走火入魔的时候不就是说什么全身经脉逆行吗?   “这个没用了,给你留作纪念吧。”姬挚把之前那枚水晶扔过来。   温久抬手接在手里一看,那青蓝的色泽已经消失了,整块水晶都呈现着半透明,中间凝结着淡淡的乳白色,他好奇问:“这到底是什么?”   姬挚看了一眼:“是魇妖的心脏。”   温久瞬间呆滞,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没听清还是怎么,又问了一遍:“是什么?”   “心脏啊,”姬挚有点奇怪地看着他:“魇妖这种妖怪是没有妖丹的,但是它的心脏比一般妖怪的妖丹更珍贵,也更难得,在上古时候,魇妖遍地走,因为很弱,所以经常会被其他的大妖或者神魔杀死,提升自己的修为,不过现在嘛,啧,三界青黄不接,魇妖这种弱成狗的妖怪居然也能称得上厉害了。”   他的语气轻慢而自大,给温久科普完了,见他脸色略微苍白,不禁惊异地问:“怎么了?”   “没事……”温久手一抖,跟被烫到了似的,那颗“心脏”就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霎时间溅起无数碎片,如同细碎的冰屑一般,最后竟然渐渐融化了。   姬挚看着温久仍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心里突然有点后悔,但是在后悔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最后索性丢开了不再去想。   就在这时,茶几上传来一点震动的嗡鸣,是姬挚的手机在响,温久瞟了一眼,忽然觉得那串号码有点眼熟,正想再看得仔细一点的时候,姬挚已经接听了电话。   温久开始琢磨着刚刚看到的末尾六位数来,这么巧,跟他爹的手机号码末位数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2333我发现小天使们的留言都好可爱啊,头上有犄角,犄角,身后有尾巴,尾巴什么的,你们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ο@*) ~~~ 第31章 鳞片   “吃饭吧。”姬挚打完电话的时候, 朝闻鸟已经来过了。   温久有点囧,他觉得最近一直在吃,但是肚子却完全没有饱的迹象,就好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他以前在发育期的时候都没这么能吃。   显然姬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干脆这次就点了满满一桌子,看起来非常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桌宴席呢,黑猫踩着点过来吃饭, 端庄地在桌上蹲坐下来,然后吐出一个小瓷瓶子,拇指大小, 瓶颈细长,上面还绘着古典的花纹, 特别漂亮。   它伸出猫爪把那瓶子往温久面前推了推,然后喵了一声。   “给我的?”温久有点疑惑地拿起瓶子, 很轻,下意识摇了摇,里面传来细微的碰撞声,像有一个圆溜溜的球状物品。   姬挚见了,拿过去打开看了看, 然后盖上,又递回来:“是有用的东西,你收好。”   温久好奇地问:“是什么?”   “青和丹。”   温久:“……”他下意识看向黑猫, 只见它已经趴在桌上开吃了,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温久抽了抽嘴角,好吧,这也许是来自一只猫的好意,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领情。   “谢谢。”   “咪呜。”不客气。   尽管温久不太想承认,但是一桌子菜真的确确实实是他吃完的,黑猫和姬挚的饭量估计只占其中的四分之一,并且,让他更崩溃的事情是,他完全没有饱腹的感觉,只是不再觉得饿了而已。   面对着满满一桌子空荡荡的碗碟,温久觉得有那么一点羞愧。   幸好黑猫并没有介意这件事情,姬挚也没有什么异样,让温久心里镇定下来,没办法,也许是发育期又回来了?   温久收拾了碗筷之后,就准备回宿舍,姬挚正半躺在沙发上看手机,还没等他开口,就说:“晚上有夜宵。”   温久立刻犹豫起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艰难地做出了一个违心的决定:“我要回宿舍。”   一周没露面,还逃课,招呼也没打一个,不知道简意会急成什么样,至于夜宵的话……大半夜吃东西,对胃不太好吧?温久故意这么想,以免自己忍不住向美食妥协。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霍火也在,他正和简意两人凑在一块打游戏,宿舍里闹哄哄的,笑陈躺在床上嗑瓜子,估计是被简意教训得狠了,瓜子皮倒是不敢再乱吐了,而是吐在了枕头旁边的仓文书上。   温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久啊你回来了!”简意一抬头见到他,脸上迸发出惊喜的笑容,连游戏都顾不得打了,把手机往霍火手里一塞,抓住温久左看右看,然后评价一句:“胖了。”   温久:“……”   霍火凑过来一看:“没有吧?是气色好了。”   “真的?”简意又打量了一会:“你哥哥给你请了病假,把我们给急了好久,还有哪儿不舒服没?”   “病假?”温久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病假扣学分吗?”   “不扣啊,”霍火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游戏,语带羡慕:“我也想请假啊,一周不用上课,多爽啊。”   简意一手招呼上了他的后脑勺,又气又笑:“你这什么话?小久是生病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旁边传来一句语气凉凉的话,笑陈一边把瓜子嗑得哔啵响,看到简意瞪过去的目光,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温久完全没想到姬挚会给自己请病假,还骗自己会扣五十个学分,一想起那条蛟龙,心里就五味杂陈,他不自觉用手摸了摸脖子,结果又摸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   温久:“!!!”   他立刻侧过身子去,飞快说:“简意!你看下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这根本不是错觉啊,他这次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摸到的,就在姬挚曾经咬过一口的位置,出现了一块圆圆的硬片,跟结了痂的伤口一样,可是之前摸的时候,不是没有伤口吗?   听了这话,简意凑过来一看:“没有啊,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我这还摸着呢,”温久有点着急地用手指摁着。   简意又凑近了一点,仔细地看了半天,又伸手戳了戳,皮肤软软滑滑的,他疑惑:“还是什么也没有,是虫子吗?”   温久不信,自己蹿进了洗手间,对着盥洗台上的镜子照了半天,确实是什么也没有,手上那硬硬的触感也消失了,再次变成了光滑柔软的皮肤。   太奇怪了,之前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温久皱起眉来,心头疑云更深了,为什么偏偏是姬挚咬过的地方?   简意跟进来问:“看到什么没?”   温久失望地摇摇头,又看了看镜子,叹了一口气,他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一直盯着镜子看啊,但是脖子上到底长了个什么?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又无济于事,只能洗了洗手出去,简意看他情绪低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兴致勃勃地提议:“别想了,应该没事的,我们来打游戏吧?”   跟一个心大如斗的人一起玩就是好,温久那点纠结很快就放开了,简意提供了两台手机,两人凑一堆玩起游戏来,结果一盘还没打完,温久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简意那边正好赢了,拿过来给温久献宝,没想到人已经睡着了,趴在椅背上也能睡,当真是天赋异禀,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在温久松松的指尖晃悠,连忙拿过来,推了推温久:“久啊,你去床上睡吧?”   温久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显然没有醒过来的打算,简意无奈,正要起身时,却见温久修长的脖子上露出一点青色的痕迹来,像是形状别致的刺青。   简意惊讶极了,他之前还以为温久是错觉,才会觉得脖子上有东西,但是现在,就在他面前,那点青色的花纹渐渐浮现出来,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非常有规律的半圆形,往外面开始层层叠叠地伸展开来,是浅淡的青色,紧接着,那点青色渐渐凸显出来,十分有层次感,很立体,有点像什么动物的鳞片。   简意犹豫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下来,就在拍下之后的下一秒,那些青色的花纹又迅速消失不见,脖子上的皮肤依旧无比光滑,就像什么也没有一样,而温久正在酣睡,一无所觉。   温久是被硬生生饿醒的,他听着肚子咕噜噜地唱着空城计,艰难地从椅背上爬起来,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耳边传来简意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这样睡到明天早上呢。”   温久觉得自己的脊椎都要断了似的,眼泪汪汪地说:“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简意连忙过来扶起他:“我这不是看你睡得挺舒服的吗?”   舒服个蛋,温久后悔得要命,睡姿错误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宛如半个残废,肚子还饿得直叫唤,在简意的帮助下,他终于略微直起了背,往外面一看,天已经黑了,铭尊和笑陈都不在宿舍,不知道去哪里了。   简意犹豫了一下,说:“久啊,你要不要去找一下敖老师啊?”   “嗯?”温久愣了愣:“怎么了?”   简意看着他那副懵懂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你身上的化形法术好像快要失效了,你不知道?你来学校的时候家人没有给你重新加强一下法术吗?”   “!!!”温久惊呆了:“你刚才说什么?化什么?”   “化形术啊,”简意愣了愣,突然扶额:“你不会连化形术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来学校?”   我当然是被骗来的啊!温久心里哀嚎,面上却强自按捺住震惊,反问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法术要失效了?”   “喏,”简意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有他今天拍的照片:“你自己看。”   温久看着那支手机,心里突然砰砰狂跳,忽然生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停顿了一会,才伸手接过来,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画面亮了起来,上面有一张照片,应该是今天下午拍的,青年趴在椅背上睡得正沉,手臂相互交叠,垫在下面,头微微歪垂着,露出修长的脖子,肤色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很白皙,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隐约浮现的花纹,淡青色,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好似半朵盛放的花。   温久的手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手机差点没拿稳,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转为了苍白,简意或许不太清楚那花纹是什么,但是与姬挚相处过这么多天的温久怎么会不知道?   那分明是鳞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你们,真的是,贼可爱啊嗷嗷嗷!留言萌到吐奶了!我要包养你们!!来自痴汉作者的大话。 第32章 地下室   简意还在耐心地给他解释:“其实妖怪并不是能天生化形的, 只有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凝结出妖丹之后才能化形,但是像我们这种还没学过法术的妖怪是没办法自己化形,只能依靠高阶妖怪帮忙施展化形术,效用大概是一年左右,奇怪,小久你家人没跟你说过吗?”   “小久?”   “啊?”温久猛然回过神,搪塞道:“没、没有,或许是他们忘了吧。”   “你们家人真是心大, ”简意啧啧两声,又道:“幸好被我发现了,要是你走在半路上, 化形术突然失效了,露出原形来, 只怕事情就大条了,要扣学分的哦。”   温久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实际上却完全没什么心思听简意说话,他心中思绪如麻,低头又仔细看了看那手机上的照片,迟疑道:“你这图片可以发给我吗?”   简意爽快道:“当然可以啊。”   照片被传到电脑上, 温久将图片放大了,细细地看,背上渐渐渗出冷汗来, 那确实是鳞片,不是的话他能把电脑吃下去。   但是那是什么动物的鳞片?鱼?蛇?还是……蛟?   不对不对,这鳞片是青色的,姬挚却是银色的蛟,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在姬挚咬过的地方出现了?温久盯着那一点花纹看了半天,正在这时,有人发了私聊过来,为了三界和平:怎么最近没看到你上线啊?   温久敲击着键盘回复,999999:最近有点事情。   为了三界和平:哦,这样,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看到这句,温久不由心里有点虚,跟逃课被老师抓到了一样,999999:我最近请假了,所以没学。   为了三界和平:请假?你们学校真好!居然还能请假。   温久嘴角抽了抽,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图片,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999999:我给你看一张图片,你能帮我看看这上面是什么吗?   那边很爽快地回复了,为了三界和平:可以啊,发来我瞅瞅。   温久迅速把照片上的那些像刺青一样的花纹截图发出去,999999:[图片]   过了一会,那边才回复,为了三界和平:这是鳞片吧?   999999:嗯,好像是,你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鳞片吗?   为了三界和平:哈哈哈这可不是动物的,你看,这鳞片上面有金色的花纹,看到没?[图片]   金色的花纹?温久这倒是没发现,他凑近了看对方发过来的截图,上面用红色的线条做出标记,确实是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色,要不是眼神好的人,恐怕还发现不了。   999999:还真是,看到了。   为了三界和平:诶,这不是龙就是蛟啦,给你看看我搜集的上古神龙和蛟的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为了三界和平:你看看它们的鳞片,和你给的这个图有点像啊。   温久点开他发来的那些图,顿时被震撼住了,和从前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五毛特效不同,他甚至还未看清楚那些蛟与龙长的模样,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人心里忍不住发颤,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也不知这些图片是从哪儿弄来的,温久强行压住心里的震撼,往下翻看,一张图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晦暗的天空中,有一条极其庞大的龙,盘旋于九天之上,牛首鹿角,身如长蛇,怒睛而视,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光是这样看着,就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就仿佛那龙要从画面中猛然扑出,将人撕裂似的,令人见了心中震颤。   那条龙通体被覆着暗青色的鳞片,在闪电刺目的光芒下,折射出锋锐的寒光,如果看得仔细,就能发现鳞片上流淌着淡金色的花纹,不大起眼,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看着这条庞大凶猛的青龙,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梦里赶走魇妖的青龙,长得和图片上这条十分相似,他犹豫了一下,将图片截出来,发过去,999999:你认识这条龙吗?   过了一会,为了三界和平:我知道,龙族最兴盛的时候,它是族长来着,拥有九分之一的祖龙血脉,不过很可惜的是,它后来陨落啦。   死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之前对方就说过,三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龙,那条龙还失踪了,显然不会是眼前这一条,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温久心里却仍旧有些难受,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脖子,那边又发了一句话过来,为了三界和平:这么看着,这青龙的鳞片和你发来的那张图片上的花纹还挺像的哈。   为了三界和平:你那张图片哪里来的?   他的话里带着很明显的好奇,温久心中不由一紧,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半天,才打出一句话,999999:下次告诉你。   倒不是温久不敢说,而是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他本来还很确信自己是一个人类,可是作为一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出现龙鳞?   温久不敢多想,他立刻合上电脑,站起身来,这种事情,应该有一个人最清楚了。   整栋宿舍楼都闹哄哄的,楼下的路灯亮起,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把温久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走到别墅的时候,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细细的虫鸣,还有猫发出的绵软叫声,别墅没开灯,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灯也没有开,一片漆黑,温久有点犹豫起来。   看样子姬挚好像不在别墅里?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骤然出现在草丛中,把温久吓了一跳,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蹿出来,钻进了篱笆里,邬南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天狗?你去哪了?”   “咪呜。”   门开了,一道人影从屋子里出来,邬南弯腰把黑猫抱起,见到篱笆外的温久,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温久问道:“我来找姬挚,他还在别墅吗?”   邬南伸头往旁边的别墅看了看,撸了一把猫毛:“他在,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温久道了谢,伸手推了一下铁门,果然没锁,门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嘎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牙酸,他上了台阶,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姬挚没在,他有点疑惑,邬南说错了吗?   “姬挚?”   “姬挚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一切都安静如常,就像一座空屋子一样,没找着人,温久不由生出一点焦躁来,他把楼上楼下的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就连厨房和洗手间都没有放过,但是仍旧是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人影。   应该是邬南记错了,又或者姬挚后来离开了,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了,明天再说吧?   他这么犹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不经意瞥过餐桌后,一道门映入眼帘,那是楼梯下的一道门,比平常的门都要小,有点像仓库门,窄窄的,所以一开始温久压根没注意它。   它静默地立在那里,像一只紧紧闭着的蚌壳一般,保护着门后的秘密,温久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指触及到白橡木的材质上,冰冷的寒意霎时间从指尖传来,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冻得粘在上面。   温久一咬牙,用衣服下摆包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就开了,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音,像巨兽的呻|吟,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刺耳。   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把他冻得一个哆嗦,鸡皮疙瘩颤颤而立,过了好一会,温久才缓过神,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壁和地面上都结着晶莹的霜花,在黑暗中发出微亮的光芒。   周围安静无比,温久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回走,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转身,通道尽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令他情不自禁地抬脚走过去。   通道里的温度很低,让他有一种走进了冷藏室的错觉,等走了一会,温久才渐渐适应那堪称寒冷的空气,通道尽头是一条蜿蜒往下的石梯,不知道通往哪里。   温久犹豫了一下,仍旧是顺着石梯往下走,渐渐地,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开始凝结出厚厚的霜花,踩上去会发出吱嘎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冰冷的空气顺着呼吸道进入肺腔子,像某种锋锐的利物划过,竟隐约生出一种疼痛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石梯也到底了,面前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目光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晶莹的半透明白色,那些都是厚厚的冰层。   而最先引起温久注意的是一株树,扎根在冰层里,枝干遒劲,盘曲着向上生长,树冠如盖,一半枯死,一半郁郁葱葱,如同新生,叶子浓翠得像是要滴下水,树下却又堆积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整个空间都透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氛。   特别是,温久总觉得那棵树特别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谨慎地走近了看,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那什么,当初他掉到溶洞里的时候,遇到了那条蛟龙,洞里不是也有一棵这样的树吗?一半枯枝落叶,一半生机勃勃。   温久越看越觉得这两棵树一模一样,那这么说来,姬挚确实有可能在这里了?   他四处看了一圈,突然,脚下传来一点轻微的震动感,紧接着咔擦一声,无比清脆,温久立刻意识到,那是冰层裂开时发出的声音。   一道巨大的冰缝从远处蜿蜒而来,势如破竹一般将整个地面分成两半,温久忍不住退了一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喀嚓声响起,不绝于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其嘈杂。   他抬头一看,发现那冰层碎裂的声音是从树后传来的,那棵半枯死的大树后面原本是一片冰墙,现在上面裂纹密布,碎裂的冰块哗啦啦掉下来,下一秒,一声沉闷的龙吟声响起,震得温久耳膜一痛。   冰墙碎裂的速度加快起来,不出几秒,露出原本的真面目,温久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一条巨大的银色蛟龙被冻结在冰墙里,它像是才刚刚苏醒似的,双目紧闭,动作笨拙地挣动着,试图离开冰层的桎梏,蛟龙浑身的鳞片在冰层中折射出锋锐的寒光,它半抬起头,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是猩红如血的颜色!   温久猝不及防与那双眼睛对视个正着,霎时间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暴戾的情绪,令人看了心头不禁腾起一阵寒意。   那是姬挚,却又不像姬挚。   温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双眼睛注视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撒腿就往来时的路跑,心里把邬南骂了无数遍,姬挚确实是在别墅里,可是它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状况啊!   原本就不太对劲的蛟龙在看到温久的那一刹那,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振聋发聩,它猛然一挣,紧紧限制它动作的冰层霎时间碎成齑粉,化作细如灰尘似的冰晶,洋洋洒洒地爆开,整个空间就像下了一阵雨一样。   挣脱了桎梏的蛟龙就好像一只脱了链子的疯狗一般,凶猛地朝温久的方向扑过去,锋利的大爪子在把冰层划拉个稀烂,锋利的冰块四溅开来,擦过温久的皮肤,瞬间就是一道血口子。   温久拼命迈开步子往外跑,内心里充满了卧槽!他怎么这么倒霉,小时候被疯狗追!现在还要被疯掉的蛟龙追!他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哪路神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小久!变身!   哦,那是下下章的事情了。 第33章 逆鳞   高亢的龙吟声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传开去, 发出雷鸣一般的回声,让温久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就做超3D立体环绕音!效果堪比演唱会现场,轰隆隆地折磨着他脆弱的耳膜,他甚至怀疑自己下一刻会不会直接被声音轰得炸掉。   巨大的劲风骤然从后面袭来,脚下偏偏出现了一道两米宽的沟壑,温久顿时福至心灵,整个人往那沟里一趴,下一秒,风卷着大蓬的冰渣子兜头兜脑扑了他一脸, 连眼睫毛都没放过。   一只庞大的爪子擦着温久的身体横扫过去,“吼——!!”   一击不中,那蛟龙立刻发狂了, 温久抬头一看,那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竖瞳像某种爬行类的猛兽一般,里面除了暴戾和疯狂的情绪, 再没有其他。   这货绝壁不是姬挚啊!   是疯掉的姬挚还差不多!   温久动作敏捷地爬起来又继续跑,但是事实证明,两条腿就是跑不过五条腿的,就在那蛟龙扑过来的一刹那,温久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没想到混到最后,还是进了蛟龙的肚子,真是哔了狗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突然暴涨的白色光芒从后方飞速弹射而来,紧紧扣入蛟龙的体内,然后迅速向后拖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无比利索,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蛟龙骤然爆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瞪大了猩红的双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在冰面上疯狂地翻滚着,试图把那些白色的光芒绞断。   然而那都无济于事,白色的光芒就像深深扎入了它的骨骼中一般,无论蛟龙怎么奋力挣扎,都岿然不动,仍旧保持原样,甚至收得更紧了,蛟龙疼得紧紧绷起身体,长长的尾巴拼命甩动,锋利的爪子将冰层划得四分五裂,腾起一阵冰屑。   这急转直下的发展,看得温久一愣一愣的,他爬起身来,看着那条蛟龙做徒劳无功的挣扎,痛苦地嚎叫着,即便是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它的疼痛。   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冰雾,细若微尘,蛟龙银色的鳞片上沾染了一些金色的东西,温久心中一紧,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想起来那一天早上,姬挚手指上的金色液体来。   那是蛟龙的血液。   它受伤了。   那条疯狂的蛟龙被控制住了,温久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拔腿就跑,保住狗命才是正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连转个身都艰难无比。   蛟龙还在奋力地挣扎,它猩红的眼睛中流露出无限的痛苦,嚎叫声回荡开来,令温久的耳膜都隐隐作痛。   又过了一会,那些像绳索一样的白色光芒似乎终于耗尽了蛟龙的力气,又或者它意识到无法这疼痛无法阻挡,它开始安静下来,紧紧地将巨大的身躯盘在一起,首尾交错,远远看去,它的身形竟然也没有温久想象中的那样庞大了。   眼看着那蛟龙半天没动弹了,温久这才轻轻朝前面挪动了几步,细碎的冰屑被踩在脚下,发出咔擦声音,走近了,他才看见那蛟龙在轻微地颤抖着,喉咙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银色的鳞片上沾染了许多金色的液体,看上去简直是触目惊心。   那些白色的光芒仍旧牢牢将它捆住,令它动弹不得,同时,走近了之后的温久注意到,那白色光芒其实是锁链,看上去很细,只有手指那么大,一端嵌入蛟龙的鳞片内,一端却延伸到那棵半枯死的树下。   那蛟龙已经闭上了双眼,呜咽声也虚弱了很多,那些锁链看上去确实使它精疲力尽,温久壮着胆子又走近了几步,其实这样看,他才可以确认,那真的就是姬挚。   虽然温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变成了刚才那种疯狂的模样,但是如果就这么撒手不管,他确实又有点做不到。   就……就当作是还他的恩情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实在不行,还能出去找邬南想想办法,虽然那人一贯不着调。   这么想着,温久终于靠近了那棵树,果然跟当初他在溶洞中看到的那棵一模一样,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地上,从蛟龙身上延伸出来的链子在冰面上蜿蜒,有淡淡的灰色气息顺着链子游走,一直没入树下。   身后的蛟龙发出一声疼痛的低吼,温久转头一看,只见它身上浮现出浓厚的灰气,就仿佛一团火焰似的将它整个包裹在内,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蛟龙很痛苦,它的鳞片甚至都微微张开来,双眼紧紧闭着,像是失去了意识。   灰色的气息汹涌地顺着那链子朝地下输送而去,温久试探着伸手过去,还没靠近,便有一种被锐利的刀锋割到的错觉,他立刻收回手,不是错觉,殷红的血珠子顺着手指流下来,滴落在冰面上,立刻凝固了。   就在这时,温久注意到那链子上阴郁的灰色的气息已经转为白色,细细的银链上有斑驳腐蚀的痕迹,像是生了锈似的,伴随着那白色气息的流逝,温久骤然发觉蛟龙的鳞片都逐渐失去了光泽,黯淡得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痛呻也变得时有时无。   它不会要死了吧?   蓦然出现的这个猜想让温久吓了一跳,他咬咬牙,壮起胆伸手抓住那条斑驳的链子,甫一触碰,手心的皮肉就像是捏在了锋锐的刀刃上一般,令他心惊肉跳,剧痛袭来,温久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割破皮肤的感觉,很快,殷红的鲜血顿时淋漓而下,滴滴落在莹白色的冰面上,像一丛盛开的鲜艳的花。   那链子果然像温久所想象的那样,轻轻一扯便啪地断裂开来,温久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几条银链也一一扯断,眼睛紧紧盯着那蛟龙,直到它身上浮动的白色气息缓缓回到体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感觉和自己丹田里的灵气十分相似,可能……是蛟龙的修为吧?   这么想着,他伸手拍了拍蛟龙巨大的头颅,语气欣慰:“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该怎么谢我?”   他说着自言自语起来:“以身相许就算了,不过给我当个宠物也行啊。“   一条蛟龙当宠物,还能在天上飞,吼一嗓子惊天动地,万兽奔走,贼拉风的,温久心里喜滋滋,多美啊。   他这边做着白日梦,蛟龙陷入了昏睡中,自然没办法回答,温久拍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糊了蛟龙一脸,殷红的血印子衬着银色的鳞片,看上去十分狼狈,他有点心虚地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又撩起衣摆把那些血迹一点点擦干净,直到鳞片再次恢复了亮晶晶的光彩来。   擦完之后,温久才发现,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正盯着他看,温久乍一看见,吓得后退了一步,撒腿就想跑,然而他下一刻就看见蛟龙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银色,不再是那种疯狂慑人的猩红,他心神稍定,小心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睡。”姬挚吐出两个字来。   温久不由又开始心虚起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姬挚肯定听到了那一番宠物言论,他咳了一声,企图转移话题:“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是煞气,”姬挚简短地回答,似乎不太想说起这个,他身上白光骤现,他恢复了人形,还好,模样不算太狼狈,他皱起眉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温久撇了撇嘴:“我有点事情想问你,邬南说你在别墅。”   “什么事?”   温久踌躇了一下,才问:“你见过青色的龙吗?”   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发现姬挚的面孔上有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但是因为消失得太快,他没有抓住,然后姬挚回答:“见过。”   温久的手下意识摸上了脖子,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滑,鳞片还没有出来,他呐呐地问:“你觉得……我、我像妖怪吗?”   姬挚微微挑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眼睛微微弯起,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温久的脖子,说:“你是指这里?”   他的手指触到皮肤的一刹那,温久立刻感觉到皮肤下方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然后浮现出些微的痒意,紧接着,那东西翻动起来,伸展开,即便是不用去摸,温久也知道,那鳞片又出来了。   姬挚的手指挪开,微微往左移动,似乎想探向他的下颔,然而他还没动,就被温久迅速一把抓住了手,其速度之快,简直是下意识的行为,把他给吓了一跳。   姬挚任他抓着自己的手,也不动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知道是这里是什么吗?”   温久茫然:“什么?”   姬挚笑了:“传说龙的喉下有逆鳞,不可触之。” 第34章 嗷嗷   所以, 自己真的是龙?   温久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自己这是一双爪子的模样,等等,龙好像……是四个爪子吧?   这么一想,他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要四个爪子走路吗?!   温久的脸色变换来去,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那么这样来说,自己被这个妖怪学校录取, 是有目的的,可是为什么他爸从来没告诉过他这个事情?   他爸也是龙吗?   温久肚子里有一堆疑问,正要问个清楚的时候, 姬挚突然伸手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他的手指冰凉, 那点寒意蔓延开来,温久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并且迅速往下面矮去。   直到他的目光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姬挚的胸口,温久才能肯定,他是真的缩小了, 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嗷嗷嗷?!”怎么回事?!   然而发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带着一点稚嫩的陌生叫声,像某种小动物似的, 姬挚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弯起,有细碎的光在其中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特别开心,他笑意盎然地问:“你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   听了这话,温久的脑子一懵,他下意识抬了一下手,一只爪子映入眼帘,爪子上整齐地排列着浅青色的鳞片,爪子尖儿还带着一点半透明的乳白色,不算很大,尤其是在看过姬挚的原形之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手,哦不,爪子。   “嗷嗷嗷?”我的手?   就在这时,温久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形,很明显还是一条幼龙的模样,浑身被覆着浅青色的鳞片,爪子有点不稳地紧紧抠在滑溜的冰面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它有一点安全感似的,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脊背上鬃毛颜色略深,看上去有点柔软,最引人注意的是额上那对犄角,是略暗的青色,形状优美,有点像鹿角的模样。   温久还在震惊当中,旁边的姬挚摸了摸下巴,说:“原来你长这样啊,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温久:“嗷嗷嗷?”你说啥?   他又转头盯着镜子看了半天,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温久忍不住抬了抬左手,镜子里的幼龙也抬了抬上面的一只爪子,然后是右手,没错,又抬了下面的一只爪子。   OK,左脚,右脚,都没问题,温久顿时陷入了深思,所以,以后,他就要从直立行走退化为要四肢行走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温久正觉得新奇间,镜子哗啦一声碎裂开来,姬挚拍了拍他的头,懒懒地说:“走了。”   他说着,便朝台阶的方向走去,温久倒是想跟上去,但是正欲动的时候,又有些迟疑,姬挚走了几步,看他没动,不由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温久十分无辜:“嗷嗷嗷嗷嗷嗷。”我该先动哪只爪子?   这不怪他啊,他用两条腿走路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人告诉过他,有一天用四条腿该怎么走路……   姬挚听懂了他的话,不由一脑袋黑线,然后化作了原形,一条缩小版的银色蛟龙冲温久发出催促的声音:“吼——!”过来,看我走。   温久:“嗷!”来了。   他笨拙地挪动着自己的爪子,有点像同手同脚走路的模样,爪子之间差点互相踩到,特别滑稽,但是温久抬头看看,同样是四只爪子,姬挚却走得十分从容,自有一股睥睨万物的霸气透露出来,特别帅气潇洒,简直就像自带BGM!   “嗷!”等等我!   “吼——!”这儿有沟,你别摔了。   然而他声音还没落定,只听“啪叽”一声,温久前后爪子互踩,顺利栽进了沟里,那是姬挚之前发疯的时候制造出来的。   “嗷嗷嗷嗷!”我掉进去了!   姬挚:……   冰面滑溜无比,温久还没学会怎么使用自己的爪子,蹲在沟底束手无策,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的爪子从天而降,拎着他的后脖颈,温久感觉整个身子顿时腾空而起,紧接着,他被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吼——!”再掉下去我不管你了。   温久实在不习惯这五只爪子,有点沮丧:“嗷嗷嗷嗷。”我可以变回人形吗?   “吼——!”要等五天以后才可以。   “嗷嗷嗷。”日了狗了。   他才嗷完,下一秒,迎面飞来一道银色影子,是姬挚的尾巴,温久啪叽一下又被拍到地上去了,下巴磕在冰面上,钝钝得疼。   “吼——!”别说脏话。   温久:……   多走几步,温久就觉得行动自如了很多,就像学游泳似的,四肢协调之后,走起路来竟然比两条腿还要轻快而稳重。   在踏上那台阶的前一秒,温久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咔擦声音,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一株原本半死不活的树,此时枝叶已经完全枯黄了,叶子簌簌地往下落。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嗷嗷嗷嗷?”那是什么树?怎么枯了?   姬挚头也没回:“吼吼——!”那是梓木,死了当然会枯萎了。   “嗷嗷嗷嗷?”为什么会死?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吼吼——!”因为它吃煞气吃多了,所以死了。   温久:……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顺着台阶爬了回去,温久发现变成了龙身以后,自己的体力要好了很多,就算是爬了这么久的台阶,他竟然连气都不用喘一下。   等回到客厅的时候,温久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姬挚打开了灯,雪白的灯光霎时间铺满了整间屋子,他这才惊觉,自从进到别墅之后,自己就没有开过灯,自如地在黑暗的屋子里来去,连桌角都没有撞到过。   这就是当妖怪的好处,省电费?   这么想着,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如闷雷一般的轰鸣,咕噜噜噜。   温久茫然四顾,却见姬挚回过头来,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温久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嗷嗷?”怎么了?   然后下一刻,一股巨大的饥饿感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整个胃都在叫嚣喧闹着喊饿,温久刚刚才运动过,哪儿受得住这个?他爪子顿时一软,趴在地上,尾巴尖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嗷……”好饿啊。   他这才明白,那如雷鸣一样的声音是什么了,是他的肚子在叫。   就在这时,客厅的玻璃窗上又传来那熟悉的“噔噔”声音,温久立刻精神一振,站起来回头看去,只见朝闻鸟正战战兢兢地叼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站在玻璃窗外,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瑟瑟缩缩地往客厅里面打量。   妈妈呀!为什么今天会有两条龙?!   温久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唰地一声抠开了窗户,力道一下没收住,差点把朝闻鸟扫出去,幸好那只鸟眼力见还是有的,在被扫飞的前一刻,迅速叼起那袋子夜宵,飞进了客厅,落在餐桌上。   然后它哆哆嗦嗦地抖着小颤音开口:“您您您好,这是您点的夜夜夜宵,请慢用。”   才刚说完,它唰地一下又如石子儿似的蹿出了客厅,这回连好评都不要了,看到它被吓成这样,温久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他挥舞着爪子扯开塑料袋,一边冲姬挚嚎了一嗓子:“嗷嗷嗷嗷!”给它一个好评吧。   姬挚正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吼——”吃你的。   温久已经饿了很久了,跟八百年没吃饭似的,四人份的夜宵,他全部搞定之后,才勉强有了那么几分饱腹感,打了一个嗝之后,他才看了看满桌子的狼藉碗筷,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顿时犯了难。   姬挚头上盖了一本杂志,打着盹儿,然后听见厨房传来哗啦一声,是碗碟的脆响。   哐当,不知道是什么打破了。   姬挚翻了一个身,转个方向,硬是忍着没起来,又过了一会,咔擦一声,紧接着是哗哗的水流声,最后哗哗声变成了呲呲声,动静之大,就连姬挚都装不下去了。   为什么水流声音会是呲呲的?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起身踱着步子走到厨房门口,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水流冲着他正面飚过来,姬挚往后一退,这才看见满厨房都是水,地上一片狼藉,青色的幼龙正站在水龙头面前,试图用爪子将被掰断的水管给堵住。   当然,那是徒劳无功的,他转头就看到了姬挚,一双眼睛中立刻透露出些手足无措的情绪来。   “嗷嗷……”我稍微一用力就这样了……   他叫了一声,一个不小心稍微松开了爪子,那水流一下就跑偏了,猛地呲了姬挚一脸。   温久:……   “吼——!”出去吧,我来。   温久立刻撒开爪子,溜出了厨房,然后瘫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的爪子发起愁来,这下子连人都不是了,不知道他爸见着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温久瞥了一眼,看到那一串熟悉至极的号码,顿时整条龙都精神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脊背上的鳞片都竖了起来。   那特么不是他爹的号码吗?   但是温久忍不住看了一眼厨房,身形修长的男子正在里面收拾残局,水管已经堵住了,但仍旧是发出滴滴答答的流水声音,温久犹豫再三。   算了吧?万一只是号码一样呢?接人家的电话好像不太好啊……   直到最后,温久也没有接那个电话,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自动挂断,心里跟爪子在抓挠似的,恨不得直接抓起手机拨回去。   这绝壁不是巧合。   温久心里想着,或许他爸跟姬挚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写着写着,作者君突然想,如果真的有一条幼龙当宠物就好了,天天撸龙,口水.jpg 第35章 老爸   温久琢磨了半天, 直到姬挚将厨房收拾干净了出来,看到他还瘫在沙发上,随口说:“还不去睡觉?”   “嗷嗷。”现在就去。   温久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夜已经深了,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导致他现在的精神极度疲惫,温久困倦地打了一个呵欠,连灯都没开就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黑暗中, 那双金色的眸子在暗处折射出微弱的光,它紧紧盯着水镜中那道小小的,青色的身形, 那是一条幼龙,约莫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就连身上的鳞片都还是略显稚嫩的浅青色,爪子尖儿还带着半透明的乳白色, 看上去显得十分可爱,形状优美的龙角将平整的棉被硌出一点纹路来,暗青色的龙角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美丽的青色流光。   望着那点如萤火一般的流光,金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贪婪和垂涎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进那水晶中似的, 爪子都激动地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有一种想撕裂什么的欲|望。   多么鲜嫩,而美味啊……   就在这时, 原本寂静的房间门突然开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进来,他垂头查看了那青色幼龙的情况,伸手摸了摸那幼龙精致漂亮的龙角,然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眼朝这边看来,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似乎能透过水镜,与那双金色的眸子对上。   看过来的那一眼中气势凛然,水镜前的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那人冷笑一声,朝这边伸出手来,霎时间镜面一黑,紧接着爆发出大蓬的银色光芒,热烈璀璨,刺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一声凄厉的鸟鸣声顿时响彻宁静的夜色,远远传了开去,然后逐渐消失了……   温久这一觉睡得很沉,特别舒服,等他起来的时候,太阳都照到床脚了,他忍不住从床头一路滚到床脚,爪子大张开来,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太特么舒坦了。   滚完之后,温久又瘫了一会,这才懒洋洋地爬起身来,一只爪子映入眼帘,他先是愣呆呆地看了好一会,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四爪并用,爬下了床。   温久照例去了洗手间,然后看着盥洗台上的牙刷发起了呆,话说,作为一条龙,到底要不要刷牙啊?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姬挚也没刷过牙好像,但是不刷牙的话,噫……受不了……   温久还是决定刷个牙先,他伸出爪子抓起自己的牙刷,开始笨拙地挤牙膏,一下子没收住力道,噗嗤一声,整管牙膏已经被挤爆了。   温久:……   算了,牙还是要刷的,温久锲而不舍地接了水,开始刷牙,牙刷太小了,好几次差点从爪子缝里漏出去,但是好歹也艰难地刷好了牙。   温久小心翼翼地用指甲盖儿勾开了水龙头,以免自己用力过猛,造成了昨天那样的惨剧,撩起水来往脸上搓了搓,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天,他才发现,盥洗台上的镜子没了。   “嗷嗷嗷?”镜子呢?   怎么一夜之间,别墅里的镜子全没有了?温久好奇地转了一圈,真的半片镜子都没有了,太奇怪了。   别墅外面,姬挚正在邬南院子里,看他躺在摇椅上撸猫毛,一脸舒坦的模样,简直有些不能理解,然后说:“我送你点儿东西。”   邬南半眯着眼:“什么?”   姬挚打了一个响指,院子里霎时间出现了一堆镜子,更衣镜,装饰镜,甚至盥洗台上的镜子,他笑着挑眉:“都送你了,不用客气。”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块装饰镜子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嗖地一声试图往外飞去,才刚刚一动,姬挚一脚踩在上面,顿时喀嚓声不绝于耳。   那镜子跌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邬南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啧啧称奇:“器妖啊这是,好久没见到了,你这哪儿来的?”   姬挚龇牙笑了笑:“别人送的,我拿着没用,都送你了,你看着办。”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传来疑惑的叫声:“嗷嗷嗷嗷?”姬挚你去哪儿了?   邬南赶紧挥了挥手:“你家小孩找你呢。”   温久趴在院子里,清晨的阳光漫漫洒落,给他的浅青色的鳞片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而鳞片当中细微的金色花纹则愈发显眼了,他有点发愁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姬挚说还要五天才能恢复人形,那这段时间怎么办?   “你在这里做什么?”姬挚推开院门进来。   温久连忙爬起来:“嗷嗷嗷!”我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吧?   姬挚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行?妖就是妖,原形才是正常状态的。”   温久忍不住用爪子蹭了蹭地面:“嗷嗷嗷嗷。”化形术呢?   姬挚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身上的封印才刚刚消失,化形术暂时没有作用。”   “嗷?”封印?   姬挚顿了一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开始卖关子了,温久心里抓心挠肺的,但是姬挚已经进客厅了,他蹲在地上想了想,现在发生的奇怪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既然姬挚不肯说,他就自己去想办法知道答案。   隔壁院子里,邬南手里正捏着一面镜子仔细地看,忽然觉得自家院墙上有点动静,立刻转过头去,与正趴在墙上的幼龙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半天,邬南才问:“你在做什么?”   温久张嘴:“嗷嗷嗷嗷嗷。”想问你一点事儿。山,与,三,夕。   邬南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抱歉,我听不懂你们龙族的话,咱俩不是一个物种的,请说普通话。”   温久:……   这还问个屁,连语言都不相通了,邬南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我忘记你修为不够,暂时还不能说人话。”   温久趴在墙上的窗口,满心郁闷,什么叫我不能说人话?   与邬南对视了半天,沟通无果,温久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无奈地把头缩了回来,身后传来姬挚语气奇怪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温久恹恹地叫了一声:“嗷……”没什么。   骤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龙,温久觉得自己还是要花时间消化一下这个信息,尤其是姬挚完全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温久就更为郁猝了。   然而这一点郁闷在看到满桌子食物之后,就被抛到了脑后,他一边吃,一边安慰自己,其实龙也挺不错的,起码来头很大,又有背景,寿命奇长,能施云布雨,又能腾云驾雾。   等等,腾云驾雾?   温久兴致勃勃地冲姬挚叫一声:“嗷嗷嗷?”我能飞吗?   姬挚的眼神跟看笨蛋似的:“当然可以了,龙要是不能飞,跟爬虫有什么分别?”   “嗷嗷嗷嗷?”我什么时候可以飞?   姬挚想了想,说:“大概现在就可以吧?”   温久还没来得及兴奋,姬挚又给了他一记打击:“你还是先走好路再说吧,没见过哪条龙走路是前后爪子一起迈动的。”   温久:……   他忽然想起听说过的一件事情来,好奇问道:“嗷嗷嗷嗷嗷?”三界是不是只剩下一条龙了?   姬挚头也没抬地说:“你难道不是龙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不是,还有另外一条龙。”   温久松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估计另外那条龙就是他爸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妈呢?去哪儿了?   而且,他爹让他来妖怪学校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只是一味地含糊其辞,遮遮掩掩?   他一边吃,一边想着,旁边的姬挚敲了敲桌子:“我出去一趟,等会再回来。”   他说着,顿了顿,又警告温久:“你知道金翅大鹏鸟吗?”   “嗷。”知道。   姬挚唇边勾起一抹坏笑来:“那你知道金翅大鹏鸟最喜欢吃什么吗?”   温久疑惑:“嗷?”啥?   姬挚压低声音:“它们最喜欢吃幼龙的血肉。”   温久:“!!”   他猛然又想起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来,难怪每次碰到那只金翅大鹏鸟,都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似的,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垂涎,想在想想,自己在对方眼中,估计就是一盘行走的大餐。   姬挚眼看着这一剂猛药下去了,温久估计会安分不少,就放心离开了别墅,温久在庭院里面练习走路的姿势,隔壁的黑猫坐在墙头舔爪子,十月的天气,温度已经渐渐凉了下来,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到处都暖洋洋的,温久没一会便打起了盹儿。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耳熟到温久心里一跳,甚至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青阳大人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儿。”   邬南的声音传来:“他刚出去了,你不是去人界待着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声音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我过界证失效了,刚被妖管局遣送回来了,那白泽大人在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温久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栏杆边,往外一看,正好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哟嚯,这不是他那不靠谱的老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蠢作者弄错了,羞愧脸,我之前还在想象,五个爪子的龙,长啥样的,想了半天也没结果,然后就被读者小可爱们教做人了,捂脸,今天因为要修改上一章,所以提前更新啦么么哒!~ 第36章 猫妖   两厢一个照面, 温爸顿时惊呆了,撒腿就想跑,然而还没动呢,温久一个饿虎扑羊的标准姿势奔了上去,一下差点把他爸给压扁在地上。   温久虽然是幼龙,爪子都没完全长好,但那也是龙,身上带的威势不是一般妖怪能比的,只听“喵”地一声, 温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狸花猫,撒腿没命地往隔壁院子逃窜而去。   温久一愣, 怎么回事?他爸居然是一只猫妖?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那道麻灰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篱笆后了, 温久着急地嗷了一声,然后隔壁院子传来黑猫的叫声:“喵喵喵!”   紧接着噗通什么东西打翻了, 温久连忙过去看,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翻墙,等到了邬南院子里,只见黑猫端正坐着,屁股底下是一只麻灰色的狸花猫, 正在喵喵叫着,挣扎不休。   虽然一看就不是亲生的,但是温久还是有点心疼他爸, 赶紧制止:“嗷。”你放开它。   黑猫看了他一眼,这才慢腾腾站起身,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舔起爪子来,狸花猫一个翻身爬起,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化作了人形。   熟悉至极的面孔,略带微胖的身材,温爸看起来就完全像任何一个普通人类一样,温久从小就没有妈妈,可以说是跟他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和刚刚那只狸花猫联系在一起。   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温久这么想。   “嗯?温久也来了?”邬南从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两杯茶,顺手给了他一杯。   温久一头黑线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委婉地拒绝了,然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爸看,然后屁股一挪,将院子的门给堵住了,不给他一丝溜走的机会。   温爸眼看着他这副架势,自知理亏,赔着小心地叫一声:“小久,最近怎么样?”   温久微微抬了抬下巴:“嗷。”哼。   温爸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能知道他不高兴了,一张脸都愁成了风干的老柿子,喏喏解释着:“我也不是故意的,当初白泽大人就吩咐了,一切必须顺其自然,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真实身份。”   温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来看他,当初?这正是他一直以来觉得困惑的地方,如果说,作为一个妖怪,必须在妖界生活,那自己为什么会被他爸爸带到人界去?在那里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长到十八岁,然后再次被带回了妖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温久想问出自己的问题,然而发现自己只能嗷嗷叫,温爸什么也听不懂,简直是鸡同鸭讲,不由暴躁起来,爪子下意识挠着地面,在水泥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来。   幸好温久和他爸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温爸犹豫了一会,旁边的邬南开口提醒:“你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的。”   温爸仍旧是迟疑:“可是青阳大人……”   邬南笑了:“就算他去问姬青阳,我想姬青阳也不会隐瞒他的,白泽说的那个时机,难道不是现在吗?”   终于,温爸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说:“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温久顿时满头黑线,心想,废话,没听说过一只狸花猫能生出一条龙来……   然而温爸的下一句话,却确确实实让他呆住了:“当年是青阳大人把你交给我,让我带着你去人界的。”   青阳大人?是谁?温久有点疑惑。   邬南适时地解释:“就是姬挚,他的字是青阳。”   温久心里一紧,所以说,自己是跟姬挚有些关系?   温爸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絮絮叨叨地说:“当年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青阳大人把你交给我之后,就让我办了过界手续,去人界把你抚养长大,又告诫我,除非你自己发现,否则一点关于妖界的事情都不能跟你说。”   “就这样,我带着你以人类的身份在人界生活了十八年,直到前一阵子,青阳大人联系我,说你身上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必须要回妖界了,正好又碰到学院招新生,我就给你报名了。”   说到这里,温爸又略带心虚地看着他:“小久,你没生气吧?以前我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温久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所幸现在他作为一条龙,就算有点表情估计也看不出来,所以温久只能从他龇咧了一下嘴,又嗷了一嗓子。   温爸小心地补充:“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得问青阳大人,或者白泽大人也行。”   白泽?温久的脑中适时浮现出一个身影来,那个男人的目光深邃,似乎隐含着能看穿一切的力量,甚至可以洞察你的所思所想,温久不太喜欢和他说话,看来只能问姬挚了。   他忍不住在地上蹭了蹭爪子,可是姬挚看起来有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他,这种被隐瞒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如果说,他不是他爸亲生的,那么他的亲生父母去哪里了?   温久琢磨着,自己作为一条龙,亲生父母应该也是龙才对,他的目光扫过温爸,忽然又想起他刚刚那句话来,是青阳大人把你交给我的。   等等!温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的内心几乎是惊恐的,姬挚不会就是他亲爸吧?!   被这个想法瞬间击倒的温久一下子就僵硬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在逐渐增大,姬挚是蛟没错,可是万一他妈是龙呢?   一想到这里,温久心里就无比慌乱,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慌乱什么,还有点紧张,他的爪子开始不自觉地在地上蹭得更频繁了,把好好的水泥地面抓挠得沟壑纵横,沙石乱飞。   邬南和温爸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知道温久为什么突然陷入了这种状态,幼龙使劲刨着地面,看起来像是十分的不知所措一般。   终于,邬南实在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提醒说:“你别刨了,我的院子都让你刨烂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直接问姬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应该不会再瞒着你的。”   温久硬生生收住自己的爪子,心里却开始抓心挠肺地痒了起来,他点点头,连嗷都不嗷了,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跳过院墙,蹿到隔壁院子里去了。   姿势潇洒利落,邬南忍不住惊奇地想鼓鼓掌,这才会走路呢,眼下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跳墙,真是非常的有天分啊。   还没来得及感慨呢,那么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伴随着嗷嗷的痛呼。   温爸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过去看看,邬南摆摆手,说:“没事,就这么点高度,摔不着他,你的过界证怎么样了?没有找校务处去办吗?”acdj   温爸苦着脸回答:“去是去了,但是因为已经过期了三个月,他们要我找担保人一起去,当初是青阳大人给我做的担保,我这不是来找他了么?”   邬南喝了一口茶,语气悠哉:“我看他这么长时间还没告诉温久真相,估计是憋着什么呢,你一来就给抖搂出来了,啧啧啧……”   温爸瞬间惊恐:“我我我……”他看着眼前幸灾乐祸的人,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刚刚不是你怂恿我的吗?怎么这会儿就看起戏来了呢?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温久在院子里蹲了半天,还是把他爸给请了进来,虽说不是亲生父亲,但是好歹养了自己十八年,两人之间的父子感情可不是假的。   奈何温爸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狸花猫,他看到温久的龙形就有点腿软,不太敢靠近,父子俩就这么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直到天黑,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幽幽的光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腿都蹲麻了,院子的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声音,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来,姬挚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讶异:“这是在干嘛?”   温久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之前的那个猜测来,如果姬挚真是他亲生父亲……   他忍不住浑身一抖,尾巴一甩,默不作声地进了屋子,把两人抛在了身后,姬挚挑了挑眉,有点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又问面露尴尬的温爸:“他怎么了?”   温爸干巴巴地笑:“我也不知道……”   姬挚想了一会,想不通,也懒得再搭理了,只是一面往客厅走,一面挽起袖子,随口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过界证到期了……”   姬挚甫一进客厅,就看见了正趴在门边竖起耳朵偷听的青色幼龙,哪知温久一见到他,撒腿就跑,看得出他今天倒是很努力练习了,跑起路来又快又稳,跟一阵风似的。   姬挚:……   他难得地有点发愁,怎么温久变回龙形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是不是该去问一下白泽,幼龙应该怎么教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想不到吧? 第37章 谈心   温爸的过界证办好之后就再次回去了, 温久蹲在院子里,外面虽然黑乎乎的,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却犹如白昼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姬挚推门进来,看他蹲在地上,先是一愣:“怎么了?”   温久不自在地蹭了蹭爪子:“嗷嗷?”他走了?   姬挚嗯了一声,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他被分配到人界工作,必须要待满两百年才行, 肯定要回去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他甚至没有过来道别,温久不觉有点怅然若失, 他跟在姬挚身后,默不作声地进了客厅, 姬挚难得敏锐了一次,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好, 回过头来:“不高兴了?”   “嗷。”没有,语调却是带着几分低落。   姬挚想了想,仍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温久情绪颓丧,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幼龙的想法, 于是拍了拍沙发,招猫逗狗似的对温久说:“你过来。”   温久蹭过去,爬上了沙发, 接着被姬挚一胳膊搂了过去,整个脑袋搭在他的胸口,温久顿时僵住了,气氛安静了一秒,他甚至能听到那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   这个感觉,有点怪怪的,他想。   姬挚酝酿了一会措辞,然后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高兴?”   温久这才意识到他的目的,惊讶之余,叫声都有些犹豫起来:“嗷嗷?”我爸没问起我?   “你爸?”姬挚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温久指的是那只狸花猫,一想到这里,他的眉毛就不由皱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实际上,在他看来,妖的寿命本就十分长久,尤其是龙族,只要修行得当,活个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都不是问题,而区区十几年的相处时间,是真正的弹指一挥,根本算不上是多么深厚的交情。   但是很显然,温久还挺重视那只狸花猫的,一想到这个结论,姬挚便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不悦来,他伸手捏住温久小小的龙角,拎起来,郑重告诫:“他只是一只狸花猫而已,不是你爸。”   “嗷嗷?”那我亲爸呢?   姬挚一下就卡壳了,过了一会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我捡来的。”   语气里有虚张声势的不耐烦,这话听在温久耳里,却是嗡地一声,相信在小时候,很多小孩都会问家长一些幼稚的问题,比如我是从哪里来的?   那时候几乎整个幼稚园的小朋友都回家问过,第二天来交流的时候,纷纷说,爹妈有说从垃圾桶捡来的,从楼梯口捡来的,从桥头捡来的。   只有温久的回答不一样,他骄傲地对自己的小伙伴们说,他是他爸生的,后来还被狠狠嘲笑了一通,就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温久的爸爸是男的,怎么可能生宝宝?   直到很久以后,比如现在,温久才知道一个事实,说是捡来的,那肯定都是亲生的,说是自己生的,那肯定不是亲生的……   姬挚的回答骤然跟十几年前在幼稚园听到的那些答案对上了,温久心里却五味杂陈,他弱弱地嗷了一声,在哪捡的?   姬挚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在东海蓬莱岛附近的海底捡到的,那个时候你才只有这么大。”   他说着伸手比了比,然后补充:“还是一个圆溜溜的蛋。”   温久呆呆地:“嗷嗷嗷嗷?”所以我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   姬挚点点头,语气欣慰:“我当时有点饿了,正准备打开吃呢,没想到一敲开壳儿,你就吧嗒一下掉出来了。”   他说着,又摸了摸温久的小龙角,叹了一口气:“白高兴了一场。”   说得跟真的一样,温久自然不信,追问着:“嗷嗷嗷嗷?”那我的蛋壳儿呢?   姬挚疑惑挑眉:“你要蛋壳干嘛?”   温久理直气壮地:“嗷嗷嗷嗷。”我得拿着蛋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啊。   姬挚:……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恶狠狠敲了一记温久的脑门,气急败坏道:“没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儿还找得着蛋壳?”   心里却愤愤地想,白泽说得没点屁用啊!还跟幼龙谈心?了解他的想法?心都要被他谈死了!   姬挚一贯没什么耐性,敲着温久的脑门,告诫说:“从明天开始,你要给我努力修炼,好好学着做一条龙。”   他顿了顿,又说:“别想着那只狸花猫了,他跟你不是一路妖,胆子又小,就你这原形,走近了他都能一蹦三尺高。”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嗷。”哦。   姬挚看了他这副模样,反而有些不淡定了,想了一会,才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龙族的寿命极其长久,等你修炼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区区十几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再过个几百年,就算那只狸花猫站在你面前,估计你都认不得它了。”   听了这个解释,温久不仅没有释怀,反而发问:“嗷嗷嗷嗷嗷嗷?”所以,作为一条龙,就注定这样孤寂地活下去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姬挚顺口回答:“所以,龙会和同族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的寿命是一样长。”   “嗷嗷嗷嗷?”可是,三界不是只剩下两条龙了吗?   不知道这句话说得哪里不对,姬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猛然站起,看着温久:“那你就去找到另一条龙吧!”   温久的脑袋原本是靠在他的胸膛上的,他这样冷不丁站起来,温久一个不防,咕噜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下巴磕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姬挚已经离开了客厅,温久爬起身来,突然想起,姬挚是蛟,他不是龙,所以自己刚刚说的话,让他生气了?   完了……   温久有点想抽自己一下,他看着姬挚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处,两只前爪搭在茶几上,想跟上去,却又犹豫起来,他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后悔。   姬挚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温久有点不安地爬上了沙发,蹲在上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道个歉,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先是在姬挚的房间门上敲了敲,然后赶紧蹲好。   然而,过了一秒,两秒,半分钟……   温久腿都蹲麻了,姬挚也没来开门,他忍不住又加大力度,再次敲了敲门,五分钟过去了,门还是没有开,温久不觉有些失望,他在门外小小地叫了一声,房间里也没有应答。   看来姬挚是真的生气了。   温久犹豫了半天,试探着伸出爪子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房间里空无一人,姬挚不在,奇怪了,他去哪儿了?   温久合上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就看到姬挚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皮子一撩看过来,和温久对视了个正着,他伸手拍了拍枕头:“过来。”   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了,温久赶紧奔过去,爬上了床,然后老老实实地嗷了一声,向他表示自己之前说错话的歉意。   姬挚的表情有点怪异,他是躺着的,目光由下往上,看到了温久额上的龙角,伸手又摸了一把,动作很轻,温久却猛然打了一个哆嗦,那种感觉,跟触电似的,特别奇怪。   姬挚突然噗嗤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有磁性,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十分好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龙角是一条龙最珍贵的东西,以后你要保护好它。”   他的声音虽然轻,却十分郑重,告诫着温久:“不要让任何人碰它。”   温久点点头,小小地嗷了一嗓子,表示明白了。   姬挚又摸了摸,幼龙的角还很短,小巧精致,摸在手里有一种生嫩的感觉,上面覆盖着微小紧密的鳞片,在黑暗的室内闪烁着一点青色的微光,尤其漂亮。   温久被他摸得有点不太对劲,感觉浑身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脊背酥酥麻麻,跟通了电似的,又舒坦又刺激,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哼声,像是催促姬挚再多摸几下。   然后姬挚的手停住了,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在昏暗的房间响起:“我看你今天身上灵气还挺充足的,正好,不如我现在教你修炼吧。”   温久瞬间僵硬在原地,嗷嗷嗷嗷?现在难道不是睡觉时间吗?   然而姬挚表示,睡什么觉?还是好好修炼才是正经,还想不想上天飞了?   “认真点,精力集中,先引导丹田里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三遍,记得要经过龙角的时候一定要停一下,然后再次回到丹田。”   温久照做之后,姬挚却仍旧有些不太满意,但是转念一想:“算了,你现在还小,再加上以前没练过,能做到这样也行了,平常别偷懒,要勤加练习。”   温久忍不住问:“嗷嗷嗷嗷?”我十八岁了,在人类中已经算是成年了,还小?   听了这话,姬挚嗤笑一声:“那是人类,人类最多才活个一百多岁,一条龙能活多长?在龙族,三百岁才叫成年,你现在就是那么一丁点。”   温久:……   “嗷嗷嗷嗷?”你多少岁了?   姬挚想了想,回答:“记不太清了,好像去年是四千年整。”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别老想着那只狸花猫了,你跟它不是一路妖,老实跟着你的姬挚爸爸,我偷可爱多养你。 第38章 法术   接下来几天时间, 温久都跟着姬挚修炼,倒也渐渐有所收获,灵气运转得越来越熟练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变回了人形。   当然,是在姬挚的帮助下。   “我什么时候可以学化形术?”   姬挚懒洋洋地半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等你结出龙珠的时候再说。”   那估计还得要一阵子,温久琢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很久没有直立行走了,他差点迈不动步子,习惯性想弯下腰去, 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在客厅里转悠了几步, 直到自己逐渐适应双腿。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姬挚:“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去上课, 敖蒙老师会扣我们学分吗?”   姬挚漫不经心地回答:“扣就扣吧。”   完全就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温久:……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跟着姬挚,不会以后跟和他一样,留级留个几百年吧?   然后在这个学校里面待到成年……   光是想想, 温久就觉得接受不能,他立刻站起身来,说:“我要去上课了, 你去吗?”   姬挚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挑起眉说:“反正现在都快中午了,你赶去教室顶多也就能坐个五分钟,下午再去也是一样吧?如果他要扣你分的话,还会在意你去的早还是晚吗?”   这么一想也确实有道理,于是两人在沙发上瘫着,玩手机的玩手机,看杂志的看杂志,温久一边在心里感慨着自己果然堕落了,一边美滋滋地逃起课来。   姬挚都不怕,他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等到中午,温久才努力振作起精神,晃悠回了自己宿舍,几天没回来,宿舍里还是没什么变化,简意对他的回归表示出热烈欢迎,然后又告知了他一个悲惨的事实:“很快我们就要期中考了,小久你落下多少课程了?”   温久震惊:“还有期中考?!”   简意同情地看着他:“没错,就在下个周五,敖蒙亲口说的。”   温久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问:“这一次敖蒙老师扣了我多少学分?”   简意看着他的目光无限怜悯,然后说:“我帮你问了,上次你请的病假,没扣你的,这一次是事假,时间又太长,敖蒙说扣了十分。”   还好还好,才十分,温久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之前拿了六个学分,现在被扣掉十分,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欠了四个学分,还不算太差。   勉强算中等偏下吧,温久这么强行安慰自己,然后再次一把拖住简意,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简意,你会帮我吗?”   简意一脸懵逼:“啥?”   “补课啊。”温久迅速翻开自己的书,仓文他是肯定不需要补了,妖文是他的短板,这个也还好办,多看看下载好的资料,不懂的就问问为了三界和平,应该勉强可以顶一下,现在最麻烦的是,法术基础和综合课。   他完全不知道最近半个月敖蒙上了哪些内容,只能求助于简意,简意不愧是模范室友,两肋插刀,当场就拍着桌子跟温久讲了起来。   幸好考虑到大部分同学从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法术,敖蒙上的课内容并不怎么深奥,甚至有很多知识点是姬挚给温久讲过的,这下又听简意解说了一遍,也算是了解个七七八八,最后就是几个小法术了。   火球术,小震术和隔空取物术。   “隔空取物?”温久惊诧。   “嗯,就是这样。”简意把右手伸出来,冲着桌子招了招,下一刻,桌上摊开的仓文书就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一条线牵扯着似的,朝着这边滑过来。   然后,线断了,仓文书停在了原地,简意见状,不信邪地再次招手,脸都憋红了,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本书又动了一下,书页开始哗啦啦翻动起来,总算没给他丢脸。   简意收回手,兴致勃勃地对温久讲解着:“集中注意力,一直盯着想要挪动的物体,然后把灵气聚集在手里,你钓过鱼没?”   温久点点头,简意一拍手:“就跟钓鱼似的,鱼上钩了,往上一拽,就行了。”   温久恍然大悟,表示理解了,简意无比欣慰,又说:“咱们来看下一个,火球术。”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的铭尊站起来,手指微微一勾,书架上一本厚如砖头似的书霎时间飞起,稳稳落在他的手里。   简意:……   温久:……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学渣给学渣讲题目,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同时旁边还坐着一个学霸,随随便便都能教他们做人……   空气静默了三秒,温久转头看简意,试探着说:“那什么,咱们继续?”   简意咳了一声,定了定神,居然难得地脸红起来:“要不然,让铭尊给你讲讲?”   虽然温久心里也有点这个想法,但是他完全说不出口啊,毕竟是他开口请简意给自己补课的,现在看到铭尊比他厉害,踹了人家转而去抱铭尊大腿,怎么都说不过去,温久还做不出这种吃碗里看锅里的事情来。   哪想到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简意霎时间就扑了过去,口中大呼:“大佬,求你给我补补课!”   温久:……就当他什么也没说过。   对于简意的苦求,铭尊只有两个字:“没空。”   温久和简意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两个字打倒?他俩勾肩搭背凑过去一看,嗯,全是仓文,字温久都认识,就是连在一块儿他就看不懂了,比如这个: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啥意思?完全看不懂……   温久羞愧败退,简意还在挣扎,一脸傻白甜地提议:“大佬,你给我们补课,我帮你打饭啊!”   然而他的建议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力,铭尊依然不为所动,温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夜宵!”   简意顿时意会,连忙再接再厉:“对对对,给你带夜宵!”   铭尊终于抬起头来,他个子很高,虽然是坐着的,但是那块头依然不容小觑,他合上书,语气简短而冷酷问:“补哪些?”   这是答应了,简意喜不自禁,厚着脸皮说:“先给我们说说这次期中考会考到的几个法术呗。”   铭尊把书放下,果然开始给他们讲解起来,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讲课的方式跟简意比起来,不知道干脆利落到哪去了,一个午休时间下来,温久和简意都有所收获。   铭尊话不多,讲完了就看自己的书去了,但是当温久两人练习的时候,哪里出了问题,他还是会指出来,并且更正,特别认真负责。   练了一个多小时,在温久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能打出一个小小的火球了,火苗是橙红色的,只有一丁点大小,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那种惊喜和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直到快上课了,他才发觉宿舍有点不对,少了一个人:“笑陈呢?”   “啊?”简意回过神来,随口答道:“不知道,他最近白天很少回宿舍,晚上也回来很晚,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嘛去了。”   温久和笑陈的关系不是很好,听了这话,也没再追问,灵力消耗了不少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疲惫,眼看着还剩三十分钟才上课,温久从抽屉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来,准备爬到床上去看一会妖文。   然后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嗯?”   “怎么了?”   温久回头问:“简意,你收拾过我的桌子吗?”   简意点点头:“上次宿管来检查卫生,我收过一次,就把你那些书放回书架上了,别的没动,怎么了?”   温久翻了翻抽屉,皱起眉来:“你看到我一个小瓶子了吗?”   “是不是白色的瓷瓶子?”简意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对,我之前搁在书桌上的。”   简意哦哦了两声:“我给你放进抽屉里了,左边第一个抽屉,你看看在没?”   温久再次翻了他所说的抽屉,甚至连另外两个也翻遍了,包括书桌下面和书架,也没有看到白色瓷瓶的踪影,那个瓶子里装了一粒青和丹,是黑猫送给他的,虽然说他拿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但既然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弄丢了总是不好。   简意看他一脸疑惑的神情,走过来说:“没找到吗?”   温久摇摇头:“不见了。”   听了这话,简意的心里顿时一紧,他虽然一向大咧咧的,但是心眼也没大到把人家东西弄丢了还没事儿人一样,也跟着过来找了找,同样一无所获:“奇怪,我记得当时明明放在这个抽屉里的啊。”   温久见他这样,也不太好说什么:“算了,没事,说不定以后就找到了。”   简意却不肯,追问着说:“你那个瓶子里是什么东西?我赔给你。”   温久想了想,笑着摆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粒青和丹而已,一只猫送给我的。”   “青和……”简意立刻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眼:“你说什么?!青和丹!”   这下就连旁边的铭尊也放下手里的书,朝这边看了过来,温久摸不准他们为什么突然这样大反应,还有点莫名其妙:“就是青和丹啊……猫吃的……”   邬南不是说经常给黑猫吃青和丹吗?难道这是什么很厉害的丹药?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出自易经,什么意思,作者君也不太懂,我就没看懂过易经这本书!摔!虽然我努力过,还背过几句……温久同款羞愧脸】   学渣和学霸的对比,简意温久败退。 第39章 龙族   看着温久一脸茫然, 似乎还不太知道青和丹的重要性,简意咳了一声,告诉他说:“每个妖怪在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须要结出妖丹。”   这个温久知道,之前在上法术课的时候,敖蒙曾经强调了好几次,表示结妖丹是一个很重要的过程,而且会很危险。   简意又说:“如果说一般情况下,结妖丹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那么吃了青和丹之后,这个成功几率至少会提升至百分之九十……”   说到这里,简意又吞了一口唾沫, 说:“所以,它不仅贵, 而且还很难得……”   “啊,”温久现在是听明白了, 没想到黑猫给他的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还给弄丢了,这下有点糟了……   简意不说话了,闷不吭声又把温久的桌子翻了一遍,连床的缝隙都没放过, 一无所获之后,转而又去翻了自己的抽屉,仍旧是什么也没找着, 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精神都有些颓丧。   温久看不得他这样,他虽然觉得那丹药丢了还挺可惜的,有点对不住黑猫的一番心意,但是这个时候也并不觉得就那么一粒青和丹,值得让自己的好朋友这么难过。   他这么想着,走过去拍了拍简意的肩,安慰说:“没事啦,说不定掉在哪个角落里,以后就能找见了。”   简意抿起唇,皱着眉头说:“我还是再给你找一找吧。”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温久哭笑不得地按住他,说:“你别急啊,经常有些东西你刻意找是找不着的,不经意间它就会冒出来了,急也没用,再说了,还剩半小时,你不睡觉了吗?等会上敖蒙老师的课打瞌睡,被抓住的话要扣学分的。”   听到扣学分这几个字,简意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动了两下,说:“好吧,等下午下了课再来找,你先睡吧。”   温久又再三叮嘱:“你别着急了,快去睡吧,等晚上再说。”   简意点点头,虽然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有些颓丧,全没有平常的活力和精神气,像一只挫败的大狗狗似的,扑腾着爬上了床,就仿佛丢了青和丹的人不是温久,而是他一样。   温久抱着电脑也上了床,本来想打开论坛看一眼,但是转而又想,时间也不多了,等会水着论坛,又是什么资料都看不进去了。   自己可是要期中考的人了,稳重一点,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   努力地给自己洗脑之后,温久咬着牙硬生生把移到浏览器的光标挪回来,点开了妖文资料,心里默念几句,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然后开始看起来。   三分钟之后,他头一歪,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睡眠中,把学习忘在了脑后。   下午的课是法术基础和综合课,温久琢磨了一下,凑到铭尊的桌子跟前,笑眯眯地问:“学霸,我看你这书挺多的,请问你有那种书吗?”   铭尊一边喝水,一边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投来一个带着疑惑的眼神,那种书?   温久舔了舔嘴唇,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就是那种……嗯,很基础的……最好有仓文翻译和详细注释的那种……”   铭尊听着,脸上的表情随着起伏变化,越来越奇怪,最好听温久一咬牙,说:“很基础的妖文书。”   然后又补充一句:“最好是幼妖都能看懂的那种。”   铭尊:“……”   他很想反问,你家幼妖能看得懂仓文?   但是想了想,这话又咽了回去,然后面无表情地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厚厚的书,啪叽一下,冷酷地拍在温久的脸上,差点把他的鼻子给砸平了。   温久疼得两眼直冒泪花,嘶嘶抽着凉气,双手接过了书,向他表示感谢:“多谢学霸赐书,我看完就还你。”   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铭尊的唇角飞快地微翘了一下,像是想笑,但是又立刻忍住了,温久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听到简意在喊:“小久,走啦走啦,要迟到了。”   温久应了一声,然后又热情邀请铭尊:“学霸,一起去上课伐?”   铭尊点点头,拿好自己的书,三个人才走到门口,正碰见一个人进来,温久脚下一个没刹住,两人撞在了一起。   “嘶……”   “你没长眼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嚷嚷着,是笑陈,温久皱着眉退开,伸出舌头舔了舔被磕到的下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肯定破皮了,这下又要口腔溃疡了。   他抬起头,笑陈正恶狠狠地瞪他,简意皱起眉头,语气不善地说:“傻|逼你骂谁没长眼?”   笑陈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似乎还想骂什么,但是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哼了一声,这下简意的脸色也不好起来,温久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微妙,之前笑陈虽然性格也还嚣张,但是碰到简意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么现在完全不怕了?   虽然说,他看上去还是有点顾忌,没敢骂简意,但是神色之间已经全然找不到那种惧怕的情绪了,他往后缩了一下脖子,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擦着温久的肩膀进宿舍去了。   眼看着上课时间快到了,温久几个人也懒得再搭理他,一起离开了宿舍,往教室的方向去了。   敖蒙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说话声,嗑瓜子声,谈笑声,声声入耳,温久坐在前排,姬挚的位置是空的,也不知道今天还来不来,他的女同桌正在和邻桌的妹子说笑,说到激动处还会一边哈哈哈,一边用手捶桌子,发出砰砰的声音,看得温久心惊肉跳。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桌面轻微凹了下去,然后默默伸手拿起了自己的书,这书就是铭尊借给他的那本,封面是暗红的颜色,烫金字,看上去有点肃穆的感觉,上面写了一行妖文,旁边是几个仓文写的蝇头小字:妖族发展史。   这一看就是只有学霸才会看的书。   温久满心崇敬地翻开了第一页,书的开头是序,作为学渣一枚,从来都是跳过去的,诘屈聱牙,枯燥乏味,反正就是看不懂,不过为了尊重作者,他还是看了一下序的著名:白泽。   温久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然后又翻回第一页,妖界扛把子大佬写的序,肯定不能错过,说不定看一遍就能茅塞顿开,似有所悟呢?   他把那短短两千字的序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翻到目录页,一扫而过,就在他想翻过去的时候,一个字眼忽然跳进了他的视线:上古龙族。   温久一下来了兴趣,他按着页码翻过去,果然找到了,那一章是记载着龙族的发展历史,上面写着,上古时期,混沌初开,盘古死去,他的脊椎化为高耸的山脉,称为龙脉,吸收天地灵气,时日一长,孕育出数位混沌神兽,麒麟,凤凰,灵龟等等,其中之一,就是龙,书上称它为祖龙。   在洪荒时期,灵气资源都十分充足,八万四千种族各自繁衍生息,祖龙作为天地造化的灵兽,它的实力极其强大,所以龙族很快就占据了一定的地位,迅速发展起来,并且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同样作为天地灵气孕生的凤凰,在西方得交合之气,诞下两种灵兽,一种是孔雀,一种就是金翅大鹏鸟,金翅大鹏鸟又名迦楼罗鸟,喜食幼龙,常常袭击龙族,大肆劫掠龙卵或幼龙,当时龙的实力虽然并不弱,但是龙族并不喜欢群居,所以常常会遭受成群的金翅大鹏鸟偷袭,在洪荒四千八百四十二年,位于极北冰谷的一支龙族受到袭击。   字到这里,这一页就看完了,剩下那半页都是妖文的翻译,温久看着那短短一段字,不知道怎么,眼皮子突然开始跳了起来,他舔了舔下唇,正要翻过去,一只手按在了他的书页上。   温久顿时僵住了,他这才发现整个教室都已经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那只手抽走了温久面前的书,他眨了眨眼,然后抬头看去,果然是敖蒙,正在居高临下地翻过书看封面。   温久表情无辜地说:“老师,我在学习仓文。”   敖蒙打量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把书还给他,说:“你最近请假太多,课程落下了不少,记得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温久连忙答应了,他这才回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准备上课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门外晃了进来,温久定睛一看,是姬挚,他一脸懒洋洋的,估计是刚睡醒,温久还以为他不会来上课呢。   见了他,敖蒙虽然皱起眉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估计是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他敲了一下桌沿,说:“我们今天要学习一个新的法术,叫雷球术,大家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一个成长性的法术,姬挚,你先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第40章 雷神降   姬挚慢腾腾地站起来, 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圆圆的小雷球出现在空气中,上面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还挺可爱的,温久甚至能听见电弧跳跃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姬挚扯了扯嘴角,又打了一个响指:“落雷术。”噼噼啪啪,空气中瞬间多了十几个小雷球,耀眼的电弧闪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响指还没停:“雷电招来。”轰地一声,十几个小雷球突然撞在了一起, 化作一道如蟒蛇一样粗细的闪电,冷不丁出现在空气中,温久猛然往后缩了一下, 以防那跳跃着的巨大电弧招呼上自己的脸。   然后姬挚打了最后一下响指,声音无比清晰:“雷神降。”   骤然间, 蟒蛇似的闪电猛然暴涨起来,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形, 昂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它浑身上下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威风凛凛,所有人都被震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闪电巨龙嘶吼着在教室上空盘旋几秒,然后轰然一声,从一个窗口钻出去了, 消失在学生们的视线内。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被刚才那动静看呆了,就连敖蒙也无话可说,姬挚十分无聊地坐了下去,过了一会,敖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刚姬挚同学演示得非常正确,雷球术是一个成长性的法术,它可以由最基础的雷球层层叠加,增加自身的威力,当然同时,越是强大的法术,往往需要消耗更多的灵力,刚刚姬挚同学演示的这几个法术中,落雷术已经算是中级法术了,雷电招来的威力更加是落雷术的五倍,随着法术的升级,学习难度也会成倍地增长,但是最基础的,还是雷球术,如果连雷球术都学不会的话,我想你们还是别学法术了,干脆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这时,有一个同学举起了手,提出问题:“老师,刚刚那个雷神降呢?它算是高级法术吗?”   敖蒙推了推眼镜,盯着他回答:“不,雷电招来已经是高级法术了。”   教室里顿时涌现一阵小小的哗然,那么这样说,雷神降还是更高级的法术?一时之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讲台旁边的姬挚身上,他正一手支着头,眼睛微垂,看着面前的书,似乎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这才是24K真·学霸啊!   讲台上的敖蒙顿了顿,又继续说:“很抱歉,作为一个法术老师,我从来没听过雷神降这个法术名字。”   教室瞬间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姬挚没说话,也没动,完全不在意似的,敖蒙看了看他,但是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姬挚的后脑勺,于是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说:“其实法术并不是固定的,在三界中,每个人或妖怪,都可以自己创造法术,只要你有想法,有实力,所谓的基础法术和高级法术,也不过是一个细化之后的说法,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之间充满了灵气,这些灵气里包含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所有的法术,都脱不开这五种元素的运用,基础法术是直接把这些元素拿来用,没怎么进行过加工,而高级法术则是对这些元素进行了融合加工,甚至极度精密的操控。”   他说到这里,推了推眼镜:“当然,这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我想这个雷神降,应该就是姬挚同学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种超高级法术。”   敖蒙说着,停了一下,然后补充:“如果是我来演示的话,估计也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威力。”   整个教室顿时哗然,所以说,姬挚的实力其实要比敖蒙更加强大?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饱含着探究,惊叹,震惊和羡慕,只有温久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既然姬挚这么厉害,为什么仍旧逗留在这个学校?   他看着前面那个身影,他一手支头,微微垂着眼,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整个教室的目光,温久仔细看了一眼,顿时囧然。   姬挚他……睡着了。   面前还摊开了书,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实际上眼睛都闭上了,如果不是温久眼尖,恐怕都没发现,这一波操作,简直是,他都想给姬挚打666了。   讲台上的敖蒙还在继续:“好了,今天我们来说说雷球术的运用原理,大家都知道……”   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除了教学楼以外,校园大部分地方都十分安静,整个学校种了很多扶桑树,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干极粗,估计需要三人合围才能勉强抱住,树枝遒劲,树皮皱巴巴的,扭曲成各种各样的纹路,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微微闭着眼,看上去在假寐,容貌端正而英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给人带来一种阴鸷的感觉。   不远处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不像平常人那样利索,反而带着几分犹豫,那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一个身影靠近了这棵树,树上人适时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瞳仁在晦暗的树影中尤其显眼,目光锐利。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那身影猛地退了一步,等看清楚了,这才大喘了一口气:“你怎么在树上?”   他看上去懒得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东西呢?”   笑陈舔了舔下唇,看上去有点惧怕面前这人,但是还是壮着胆子说:“你说了,会、会帮我的。”   那双暗金色的瞳仁中闪过几分厌烦和阴沉,看着畏缩的笑陈,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一般轻蔑,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再次问了一遍:“东西呢?”   他的语气不算凌厉,但是听在笑陈耳中,却觉得心惊肉跳,他的神色瑟缩了一下,看着那金色瞳仁主人的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种要挟的意思。   笑陈眼前一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一股大力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口气没喘上来,面孔顿时涨成了紫红色,他的眼睛惊恐地瞪圆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脱眶而出似的。   他反射性地去掰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但是却没有什么用,那只手就像是钢铁铸就的一般,纹丝不动,金色的瞳仁倒映在他的眼珠里,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的残暴和冷酷,笑陈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张大了嘴巴,努力地试图从被扼紧的气管中汲取一丝空气,张嘴瞪眼的模样,像一条被抛上了岸的鱼。   他拼命地挣扎着,从喉咙里迸出几个无意义的单字,企图打动面前这人,得到一点怜悯,但是很遗憾,笑陈的这些徒劳无功的挣扎看在那人眼里,只觉得索然无味,正想迅速结束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时,忽然,一阵轻微的淅沥声响起。   因为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缘故,再加上极度的惊恐,笑陈失禁了。   这时他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四肢小幅度地颤抖起来,连挣扎的力度都轻了很多,金色的瞳仁中闪过些许厌恶,然后松开了手,大量的新鲜空气猛然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笑陈一下猝不及防,大声地呛咳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肺泡差点都要被那些空气给挤炸了。   他趴在地上拼命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至极,这下金色瞳孔的人连杀都不想杀他了,厌恶地退了几步,远远站定。   他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笑陈微弱的声音叫住他:“你不要了吗?”   那人脚步顿住,转过身来,只见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递过来,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贵重神秘的东西,那就是一个杯子,象牙白色,质地细腻,是学校统一分发的那种杯子,特别常见,估计就算是随手搁在路边一天一夜也不会有学生捡走。   那人把瓷杯接过来,杯底朝上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温久。   他暗金色的瞳仁微微眯起来,掩盖住了大部分的情绪,但是笑陈仍旧能看清楚其中的几分垂涎和贪婪的意味,就像是狼嗅到了新鲜的血食似的,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和之前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截然相反。   那人看了很久,就像要把那个平平无奇的杯子看出一朵花来,然后收了起来,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对笑陈说:“我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但是你最好不要骗我。”   笑陈连忙点头,眼看着那人半句话都不肯多说,转身就走,他立刻跟了几步,心里恐惧,却仍旧鼓起勇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有点颤抖,那人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但是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是懒得回答一般,笑陈不由生出几分失望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点嘶哑的吼叫声,并且迅速朝这里靠近,笑陈警觉地抬头,下一刻,一条闪烁着青蓝色电弧的巨龙朝前面那个身影扑过去,气势汹汹,如饿虎扑食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看破不说破,温久也是很努力了。   这要是换了小学时候的作者君,我上去就是一个举报,老师他上课睡觉!【咳咳……】   姬老大这一波比装的你们给几分? 第41章 学分   那雷电巨龙来势汹汹, 威势逼人,眨眼间便至近前,直扑前面那人而去,笑陈一颗心顿时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想提醒他一句,喉咙口却像堵着一团棉花,无法说出话来,那一刹那, 他甚至感觉到了几分窒息!   下一秒,那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很快, 出现在了雷电巨龙的右侧方,他的五指间骤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耀眼而夺目,令笑陈几乎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 轰然一声巨响传来,树枝断裂的咔擦之声不绝于耳,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条雷电巨龙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被炸出来一个直径十来米的深坑, 那株扶桑树也已经被炸掉了一半,露出森白的伤口来,看上去十分狰狞。   那人已经不见了, 笑陈惨白着脸色,想过去看看,却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原来是腿软得走不动了。   学校靠着围墙的一路都种上了许多扶桑树,它们的树龄都不短了,生长得极其茂盛,树冠撑开来,如同一把大伞似的,将天空密密地遮蔽起来,投下浓厚的阴影,在这初秋的天气里,泛着几分彻骨的凉意。   年轻人慢慢地走着,暗金色的瞳仁在晦暗的树影中散发出噬人的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够仔细,就能看见他的双手上浮现出细微的闪电光弧来,跳跃不定。   这是刚刚和那雷电巨龙接触的后遗症,即便是没有人在旁边操纵,它的威力居然也能到达这种地步,甚至破坏了他的护体金身,可以说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了。   不过不急,总有一天……   他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似乎对于某种东西势在必得。   脚步声渐渐远去,有滴答的鲜血落在满地的落叶上,显得极其不起眼。   下了课之后,简意照例热情地邀请温久一起去饭堂,温久想了想,答应了,顺便问了一嘴姬挚:“你去吗?”   这纯粹是表示客气和礼貌,因为按照他的想法,姬挚肯定是会叫外卖的,毕竟饭堂里的菜跟朝闻鸟送来的是没办法比较的,要不是自己觉得冷落朋友不太好,打死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要求去饭堂吃饭的,毕竟他对那里有了浓重的阴影。   没想到姬挚竟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温久一下有点发愣:“你也去?”   姬挚挑起眉头反问:“我不能去吗?”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爽,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久,心里有点郁闷地想,小没良心的,翅膀长硬了,吃饭都不带我了?   温久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立刻改口:“没说不行啊,我还担心你不去。”   这话说得姬挚心里舒坦了点儿,手一挥:“去,走。”   那姿势霸气无比,就好像他们不是去吃饭,而是去赶赴一场盛宴似的。   简意对于姬挚的加入表示热烈欢迎,强行拖上了铭尊,走到半路,又碰到了霍火,队伍壮大成五个人,轰轰烈烈地赶往饭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恢复了龙形的缘故,温久现在虽然还是吃不惯那些白水煮肉,但是也不那么排斥了,而且,他的饭量开始变得很大,甚至大到了惊人的地步。   简意和霍火都停了下来,盯着温久看,过了一会,霍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第三盘了吧?”   简意点点头,有点吃惊:“没想到小久这么能吃。”   他们学校饭堂的阿姨打菜很舍得,也没有帕金森症,大菜勺子随便一扣,就是满满一盘,堆尖儿的那种,稳得一批。   以简意平常的饭量,也就一盘子差不多了,温久这一口气吃了三盘还没饱的样子,简直是把他们给震住了。   霍火的语气有点担忧:“小久,你要不要慢点儿?消化得了吗?”   这些肉里面虽然都含有灵气,但是吃多了估计也不好受吧?照温久这个架势吃下去,估计四五盘都打不住……   温久这才正有点饱的感觉呢,听了他问话,一边吃,一边投以疑惑的眼神,表示自己刚刚没听清楚,你说啥?再说一遍?   这时,旁边一直半天没说话的姬挚终于搭腔了,脸上浮现出一点欣慰的笑意:“他正在长身体,要多吃。”   简意:……   霍火:……   温久在吃了第四盘之后,终于停下来了,简意和霍火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姬挚是那么说的,但是他们还是有点担心,不过好在温久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期中考试会加多少学分?   简意一边吃,一边大胆地猜测:“三十个吧,你们想想,一个学期也就两次考试,攒八十个学分才能升年级,所以这两次考试的比重肯定很大啊。”   霍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唔唔点头表示赞同,温久却迟疑着说:“我记得开学的时候,敖蒙说过,考试不是最重要的,平常分在学分里面占大头,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是班级第一名或者前十名拿的比较多,顶多也就十几二十个学分吧?肯定没有三十分那么多的。”   霍火点点头:“温久说得也有道理。”   所有人都一齐鄙视地看他,霍火一脸无辜:“我们的班主任已经公布了啊,分数二百五十分以上的给三十个学分,一百八以上的给十五个学分,其他不管多少,一律只给五个学分,不知道你们班是什么情况。”   温久和简意立刻问:“你们班还接受转班吗?”   转班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想被敖蒙锤死,敖蒙作为一个职业的法术课老师,他的武力值应该没有人想去挑战,温久眼睛一转,落在了姬挚身上,他讨好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姬挚的盘子里,然后问:“大佬,你不是一直跟敖蒙老师的班吗?他以前是怎么分派学分的?”   他这么一提,所有人都想起来这茬,纷纷朝温久投来敬佩的目光,久你简直机智啊!   姬挚一手支头,一手握着筷子,夹起温久呈上的那块肉,突然笑了:“你真想知道啊?”   温久连连点头,姬挚慢条斯理地把肉送进嘴里,斜睨他:“求我啊。”   霎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温久身上,温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酝酿了半天情绪,才厚着脸皮说:“求你了。”   姬挚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缓缓放下筷子,然后嘚瑟地笑了:“我拒绝。”   温久:……   所有人:……   简意立刻扑过去,一把摁住想蹦起来的温久,连声说:“冷静冷静!你别冲动啊久!”   “我非常冷静!”温久咬着牙说。   “那你先把勺子放下啊,”霍火一边掰着他的手,小声劝说:“勺子等会还要吃饭的,脏了怎么吃?”   温久这么一想,说的也是,果然放下了举起的勺子,那边姬挚终于再次开腔了,笑眯眯地说:“按照敖蒙的性格来说,肯定会出现两种情况。”   几个人都安静下来,温久把勺子放回盘里,然后洗耳恭听,姬挚继续说:“第一种情况,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班级总成绩排名在全年级前三,每个人会额外加五个学分之外,班级前三每人加十五个学分,前二十加每人十个学分,达到平均线的每人加八个学分。”   听到这里,几人都琢磨了一下,虽然比起霍火他们班级来比较吝啬,但是好歹也还过得去,是敖蒙的风格没错,温久又追问:“那另一种情况呢?”   姬挚回答:“第二种情况就是,班级总成绩排名掉出前三,班级前三每人加十个学分,平均线以上,每人加五个学分。”   简意好奇地问:“那平均线以下呢?”   姬挚慢腾腾地说:“倒扣十五分。”   所有人:……   温久表示有点不能理解:“就这样扣分,他带的班级毕业率还是最高的?”那往届他带过的学生得厉害得上天才行吧?   听了这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铭尊突然开口说:“听说在三年级以前,学分标准都是由班主任来定的,三年级到毕业期间,学分标准是由学校统一规定的。”   简意摸了摸下巴,惊讶地说:“这么说,敖蒙还真是有点厉害啊。”   霍火脱口而出:“所以,姬挚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成功毕业?”   霎时间,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都闭了嘴,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过了好半天,温久才试图打破这凝固的气氛,清了清嗓子,圆着场:“那个……可能是因为平时分扣的有一点多?”   几个人在心里默默吐槽,岂止是有一点多?   就在这时,姬挚却突然开口,他说:“因为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第42章 遭贼   听到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心里顿时一紧,霍火好奇地追问:“等什么人?”   姬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一个小讨债鬼。”   旁边传来铛的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温久一手捏着勺子,面无表情,简意不明所以地提醒他:“小久,勺子虽然是钢做的,但是太用力还是会断, 铭尊就用断过一次。”   铭尊抬起眼皮子,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吃完饭一群人晃悠着回去,姬挚似乎不打算回他的宿舍, 事实上,温久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个寝室, 他刚想顺嘴问一句的时候,就被姬挚在头上敲了一记:“记得别偷懒。”   温久知道他的意思, 要他好好修炼,应了一声,姬挚想了想,又叮嘱说:“晚点过来一趟。”   他说完就走了,霍火忍不住感慨:“小久你这么听你哥的话啊?”   温久骤然生出几分奇怪的羞耻感, 有点像初中时候,被同学挤兑说你怎么这么听你爸话的那种感觉,他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不然听你的?”   霍火无辜地承受了一顿喷, 他眨了眨眼,问简意:“我说错啥了吗?”   简意想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算了,可能是他哥刚走了,他心里不高兴吧。”   温久:……   回到宿舍之后没多久,温久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奇怪地说:“我的水杯怎么不见了?”   简意原本正在打游戏,听了这话,抽空抬起头来:“你去洗漱台那边找找看?”   “找过了,”他有点疑惑:“我明明走的时候还在用啊,放在书架上的。”   “啊?”简意凑过来看了看:“不会是招贼了吧?”   温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偷一个水杯?还是学校统一派发的那种?”   这下简意也觉得奇怪了,怎么最近他们宿舍老是丢东西?难道那贼专门盯着温久偷?   他反应过来,连忙提醒温久:“你再看看有没有丢别的东西,还有铭尊也看看,咱们是不是真的遭贼了?”   听了这话,温久第一反应就是爬上床去,看到电脑还好端端地搁在枕头旁边,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电脑没丢,他又上下检查了一遍,别的什么也没丢,倒是意外翻出来一个雕花木盒子,温爸当时千叮万嘱让他带上的,结果温久完全打不开的那个,他现在拿着盒子掰了一下,锁扣还是纹丝不动,晃了晃,还挺有分量,但是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就像一个空盒子似的。   简意还在那边问:“小久你还丢了别的东西没?”   温久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   “铭尊呢?”   “没。”   简意惊奇不已:“所以,咱们宿舍遭了贼,就丢了一个水杯?”   那这贼也太奇怪了,三人顿时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铭尊提醒了一句:“说不定是谁拿错了也不一定。”   简意立刻反应过来:“有道理,等笑陈回来问问他吧。”   温久想了想,迟疑着说:“他好像下午没去上课。”   简意也回忆了一下,然后啧啧着说:“他最近好像缺了不少课,敖蒙的课也敢逃,胆子还挺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俩正讨论着,就看见笑陈出现在门口,他背着一个包,飞快地看了温久一眼,然后低着头进了宿舍,不知道为什么,温久总觉得他那个眼神十分奇怪,像是心虚,又像是夹带着隐秘的得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路过的时候,温久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显然其他人也闻到了,铭尊甚至皱起眉来,但是并没有说什么,简意就没他那么含蓄了,惊恐地退了两步,指着笑陈说:“你站住!”   笑陈立刻停下了脚步,还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   简意又退了一步,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来,语气厌恶:“你身上什么味儿?”   笑陈顿时反应过来,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惨白的,跟刷了墙灰似的,有点难堪地捏紧了背包带子,虚张声势地骂:“你什么意思?”   简意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反问:“你自己闻不到吗?”   笑陈惨白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嘴唇瓮动了一下,然后眼神恶狠狠地瞪他,骂道:“要你管?傻逼!”   他说着,走到衣柜旁边拿了几件衣服,径自进了洗手间,门被砰地一声撞上了,墙灰差点都被震下来,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音。   温久无奈地看着他:“你就当没闻到呗。”   简意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他那副鬼祟的样子不太顺眼,可能是因为物种不同的缘故吧?”   温久:……兄弟,咱们物种估计也不同吧?   等笑陈出来的时候,温久就随口问了一句:“你看到我的杯子没?”   他的语气也是十分随便,但是下一秒,笑陈的面孔上有心虚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很快恢复了镇静,否认道:“没有,一个破水杯,谁没有似的,非要拿你的?”   温久发誓自己的态度真的特别好特别和气,但是却挨了一句怼,他都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其妙:“又没说是你拿的,只是问你看见没?”   笑陈不耐烦地皱起眉:“没有,没看见!别问我!”   砰地一声,简意扔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你会不会好好说话?非要这么一副欠抽的样子?”   笑陈正从背包里往外掏书本,听了这话,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嚷嚷起来:“不会!老子就是不会说话!怎么了?!”   他说着,把书往桌上狠狠一砸,夹带出了一抹白色的物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类似瓷器磕碰的那种动静,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细长的小瓷瓶骨碌碌一路翻滚着,碰到温久的鞋子才停住,小瓷瓶只有拇指大小,上面描绘着古典的花纹,眼熟到了极点。   简意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心直口快地说:“小久,那不就是你的瓶子?”   “好像是……”温久弯下腰,正想去捡,哪知笑陈一下子撞了过来,他看起来不算强壮,但是这一下力道撞得很猛,又快又准,温久原本就没有防备,这一下简直觉得自己被一块石头砸中了似的,整个人往右扑倒在书桌上,笑陈就迅速捡起那个瓶子,冲出了宿舍门。   这一顿操作,看得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简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刻追了出去,跟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口,怒吼的声音遥遥传来:“笑陈!你他妈给我站住!”   温久和铭尊对视一眼,也紧跟着追了出去,但是那两人的速度实在是快,才这么几秒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他们一路追到宿舍楼下,宿管大叔正靠在椅子上嗑瓜子,温久连忙问:“大叔,你看到刚刚有两个同学一前一后跑出去了吗?他们去哪个方向了?”   大叔吐出瓜子壳儿,说:“天黑了,我没太注意,好像是往北教学楼那边去了吧。”   温久赶紧道过谢,和铭尊一起往北教学楼的方向跑去,后面还传来大叔的声音:“哎你们,可别打架啊,打架违反校规要扣分的!”   “知道了!谢谢大叔提醒!”   学校一共有四座教学楼,分别以东南西北命名,不同的年级在不同的教学楼,相隔虽然并不是很远,但是北教学楼距离他们宿舍是最远的,而且相对于他们来说,位置还挺偏僻,因为在那边上课的都是高年级和应届毕业班,高年级的学生都不太好惹。   学校里绿化做得太好,去北教学楼还要路过一片小树林和一个花园,温久差点迷路,他左右张望着,试图发现笑陈和简意的踪迹,直到铭尊终于开口:“他们没在这儿停。”   温久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等了一会,铭尊才回答:“笑陈身上的味儿太重了,他经过的地方都有那种气味。”   温久:……你们都是狗鼻子吗?人家洗过澡了都还能闻出来?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气味,不太好闻,但是所幸已经很淡了,嗯,是笑陈回来时身上带着的尿骚味。   温久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居然也闻到了,果然变成妖怪了就是不一样,不光眼睛能夜视,鼻子还能当猎狗使了。   显然铭尊的鼻子比他要更灵敏,他骤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旁边的树林,指了指:“在那边,他们跑到树林去了。”   温久抬眼看去,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下来,小树林中树影重重,看上去有几分幽深可怖,几只乌鸦发出嘎嘎的叫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开来。 第43章 渡业藤   高大的树木把天空都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 天色原本就有点暗了,树影下,几乎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有风吹来,晚鸦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啼叫,给这气氛添上了几分诡谲和凄凉。   “他们去哪里了?”温久跟在铭尊后面,左右张望,试图找到一点踪迹。   铭尊头也不回地说:“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温久总觉得这个小树林看起来有点压抑, 他嘶了一声:“怎么会跑这来了?”   “不知道,”铭尊微微皱了一下眉:“这里看起来有点奇怪。”   温久也是这样认为,他四下环顾了一会, 犹豫着说:“大概是天黑了的原因吧?总之还是先快点找到他们。”   越往树林深处,光线就越暗, 温久也逐渐适应了这晦暗的环境,不知不觉中, 之前那些嘈杂聒噪的鸦声已经消失不见了,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就在这时,温久突然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 从前面传来,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极其诡谲, 温久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他小声问铭尊:“你听到了吗?”   铭尊点点头,说:“过去看看。”   温久定了定神,跟在他身后,两人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卧槽,这什么鬼地方?!”   是简意!   温久连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前面是一道高而陡峭的斜坡,上面生长着无数墨绿色的藤蔓,简意正趴在坡上,双手死死巴着嶙峋的岩石,一边拼命往上爬,许多藤蔓紧紧缠住他的腰部,像细细长长的蛇一样,把他用力向下拽去,斜坡下面深不见底,在夜色的笼罩下,就如同一只巨兽的长张大了的口,欲择人而噬。   看得出那些藤蔓力气很大,以至于简意的手几次差点没抓稳岩石,被扯得往下滑了一段距离,他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面孔涨得通红,奋力往上攀爬,但是有越来越多的藤蔓缠了过来,几乎把他缠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简意!”温久叫了一声。   简意立刻抬起头来,眼睛里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小久!快想个办法把我弄上去啊!”   “好,你先撑几分钟!”温久一口答应着,以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四下看了看,绳子都没一根,这怎么把人拉上来?   铭尊思索了一会,开口说:“这些是渡业藤,它们喜欢灵气充足的地方,甚至会自己迁徙,所以对灵气非常敏感。”   他说着,又继续解释:“灵气越足,它们越喜欢。”   听了这话,温久反应过来:“可以用带有灵气的东西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吗?”   铭尊点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   温久先是一喜,然后又开始发起了愁,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有点焦躁:“我没带灵石出来,你带了吗?”   铭尊摇头:“之前敖蒙发的几块灵石都被我用完了。”   温久有点懊悔,早知道这样,姬挚之前给了他一些灵石就应该带在身上,也好过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斜坡上面,眼看那些藤蔓越来越多,几乎把简意整个人都淹没了,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久啊,有办法没?我要掉下去了!”   温久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他一边安慰简意,一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灵气?现在哪儿还有灵气?   就在这时,姬挚曾经说过的几句话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灵气从丹田开始,顺时针沿着经脉游走一个大周天,再次回到丹田,温久脑子骤然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丹田中的灵气,缓缓地引导着它们游走起来,在经过左手臂的时候,他突然张开嘴,凑到手臂旁,用力咬了一口。   一阵剧痛传来,他顿时眼泪汪汪,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咬一口就血流不止,甚至连大动脉都能咬断,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破了一点皮,手腕上赫然一个深深的牙印,疼得他直打哆嗦。   铭尊看到他这个举动,有点不解地问:“你做什么?”   尽管温久痛得直哆嗦,但是看到斜坡下正在挣扎着攀爬的简意,立刻狠狠心,再次咬了一口,这下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就跟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根玉米棒子似的,所幸皮肉终于破了,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温久眼眶里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不是他怂,而是真的疼啊!   血流得速度有点慢,毕竟伤口不算太深,他咬咬牙,嘶嘶倒抽着凉气,颤着手还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扒拉了一下,尽量让伤口面积更大一点,以便鲜血更快地流出。   “你……”铭尊似乎被他这举动给震惊了。   这时候的温久已经无法顾及到他的反应了,他开始调转着身上的灵气,顺着那些鲜血流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原本殷红的血液颜色开始变了。   空气安静无比,温久突然意识到,坡下的简意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不禁生出几分惊慌来,立刻喊了一声:“简意!你还在吗?”   过了一会,简意的声音才有气无力地传来:“还活着呢……还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幸好这里有一块石头,操……不然我早就玩完了……”   还好,还能说话,温久略微放下心来,这时候,鲜血终于流到了指尖,温久轻轻一动手指,一滴鲜血滴答落在墨绿色的草叶上。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些藤蔓,但是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藤蔓毫无动静,没有用吗?   温久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绝望来,他甚至不敢去看简意的方向,咬咬牙,一挽袖子,就准备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铭尊一把扯住了他。   “你做什么?”   温久粗鲁地擦了一把眼睛,说:“我下去拉他。”   铭尊皱着眉说:“下去就上不来了。”   温久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语气十分焦躁:“那能怎么办?看着他被拖下去吗?”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脚下,一条藤蔓动了动,开始朝这边爬过来,死死缠住一片叶子,一圈又一圈,扭成了一条麻花,温久眼睛顿时一亮,有戏!   手腕上还有不少血液,因为流动缓慢,有点凝固的迹象,温久咬咬牙,狠心再次在伤口上抠了一把,那架势,完全没把那当成自己的手。   他抽搭了一下鼻子,然后仔细把流出的鲜血擦在草叶上,一点儿也不舍得浪费,擦着擦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血的颜色怎么……变成了金红色?   然后下一刻,一团墨色的阴影朝他涌了过来,是藤蔓!   温久猛地后退一步,无数的藤蔓从斜坡下面爬上来,蜿蜒扭曲,像蛇群一样,争先恐后地朝他这个方向爬过来,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心里腾起一阵恶寒。   铭尊反应迅速地一把起他:“跑!”   他的速度特别快,等温久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跑了十几米远了,温久回头一看,铺天盖地都是黑压压的藤蔓,他惊恐大喊:“那简意怎么办?!”   铭尊提高了声音:“他能上来的!”   温久还是不放心:“要是上不来呢?”   “那就去找敖蒙!”   说得也是,温久拔腿就跑,没跑多久,身后传来简意的高喊:“久啊这怎么回事儿啊?!它们都发疯了吗?你等等我啊嗷嗷!”   事实上,简意的速度真不是盖的,明明刚从坡下面爬上来,但是跑起路来,跟一阵风似的,没几秒就跑到了温久的后面,甚至渐渐超过了他,还一边回头鼓励:“加油!”   温久:……   他只觉得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被敖蒙拽得差点飞起来,跟放风筝似的,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他可是龙!有四个爪子,为什么要跟这些两脚怪在地上跑路?   温久想,回去一定要跟姬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能飞上天。   三个人在树林里飞奔,渐渐的,藤蔓的速度慢了下来,数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减少,看上去似乎已经放弃了。   直到最后一根藤蔓退开,温久他们才放慢了脚步,靠在树上喘气休息,简意心有余悸地问:“刚刚那些是什么鬼东西?我差点被拖下去,要不是我手快,现在估计你们都看不见我了。”   温久喘气感慨:“校园失踪惨案,一年级新生无故失踪,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   铭尊:……   休息的同时,温久大致跟简意解释了一下那些藤蔓的来历,简意顿时肃然起敬:“看来有个学霸在身边就是稳,不过那些藤蔓怎么突然发疯了?”   温久伸出自己的手腕,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现在伤口微微发麻,倒是没之前那么痛了,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一边抠手腕,最后还抠哭了的怂事,只是大义凛然地说:“是我英勇牺牲了自己,然后把那些藤蔓引开了。”   简意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余光看到一点黑影一闪而逝,心里大惊,立刻伸手去拽温久:“小心!”   可惜已经迟了,温久感觉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迅速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和腰部,然后收紧,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拽得疾速往外飞去!   这下是真的放风筝了!   霎时间,温久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两人面前,简意和铭尊甚至没反应过来,空气中只残留着他的余音:“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我们明年见!么么哒! 第44章 地底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像是重物落在了地上,过了一会,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声响起:“卧槽,疼死我了……”   温久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那一摔,差点摔断了他的老腰,他四下环顾,完全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粗糙的岩石,上面渗着水迹,长满了一大片厚厚的青苔, 气氛森冷。   温久站直了身子,打量了半天, 也没发现有入口,最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 嗯,所幸没有封顶,还能看见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孔,温久目测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是掉进了一个坑里面, 并且这个坑深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地上堆着大团大团的藤蔓,踩上去软绵绵的,与之前温久见过的那些藤蔓不同, 这个坑里的藤蔓完全没有动静,就仿佛死掉了一般。   温久尽量小心地避开这些渡业藤,然后沿着这个坑边缘转悠了一圈,试图想个办法出去,那些青苔滑不溜手,根本没办法攀爬,如何换做是龙形的自己,恐怕还能试一试,但是温久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人形的不方便。   如果他能飞就好了。   温久叹了一口气,出去之后,一定要跟着姬挚好好修炼,他发誓。   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自己,他猛然回头,与面前的东西对了一个正着。   一瞬间,温久背上的汗毛霎时间炸了起来,那是一只眼睛!   温久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坚硬的岩石,定睛一看,一颗心才稍微定下来,说是眼睛也不尽然,其实那是一根藤蔓罢了,跟之前见到的那些藤蔓不一样,它通体是碧绿的颜色,青翠欲滴,叶子不大,形状有点像人的眼睛,叶子背面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乍一看上去,简直是惊悚至极。   那根藤蔓慢慢地朝温久这边挪动着,像是在打量他,温久往后靠了靠,也同样打量回去,一人一藤,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示弱。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突然,温久感觉到脚边有一点动静,他心里一惊,迅速收回脚,只见一条碧绿的藤蔓擦着他的脚踝过去,缠了一个空,然后再次狡诈地绕回来,完全不肯死心。   两方对峙着,温久尽量让自己的背紧紧贴靠着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那藤蔓还在盯着他,虽然那不是真正的眼睛,但是温久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   透露出一种恶意的,垂涎的情绪,令人心里发寒。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对面那条藤蔓也失去了耐心,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那藤蔓便嗖地一声窜了过来,目标极其明确,是他的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温久连忙伸手一挡,那藤蔓被挡住去路,顺势缠上了他的手腕,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霎时间席卷了温久的神经,那看似无害的叶子下面竟然藏着刺!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扯着一片叶子试图把藤蔓拉开,但是那是徒劳的,事实上,在他扯叶子的同时,藤蔓越收越紧,那些尖利的刺也扎得更深,很快,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温久疼得眼泪差点都冒出来了,他嘶嘶抽着冷气,把手腕凑到眼前看了看,金红色的血液将那些细细的藤蔓浸透了,而更奇怪的是,尽管血液从伤口流出来,但是并没有一滴落在地上,而是顺着藤蔓缓缓蔓延开去,很快,那些藤蔓从碧绿的颜色转为淡淡的褐色。   这藤蔓在吸他的血。   温久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之后,就觉得大事不妙,他咬着牙,伸手想将藤蔓扯开,但是那些尖利的刺就像是长了倒钩似的,一碰就疼得直哆嗦。   藤蔓的淡褐色渐渐转为深褐色,一直蔓延到那粒黑色的圆球上,温久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他盯着那乌溜溜的圆球看了一会,然后猛然伸出手去,将那圆球抓在手里。   那藤蔓似乎完全没有防备他这一招,猝不及防间,竟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刻温久就利索地把圆球拽了下来,触手温热,软绵绵的,倒真的像人的眼珠子一眼。   温久心里一阵恶寒,努力抑制住想撒手的本能,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那圆球像是有生命似的,在他的手掌里拼命挣扎,左冲右突,试图逃离出去,但是温久怎么可能让它如意?他甚至加上了自己的右手,死死把左手捏住,不让它跑。   手心传来吱吱的声音,有点像老鼠的叫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其诡谲,然后那吱吱声变成了婴儿一般的啕嚎大哭,听得温久腿都有点软了,身上鸡皮疙瘩四起,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敢撒手,只是假装自己聋了一样,心里默念着,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空气归于平静,温久终于回过神,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把捏紧的左手凑到耳边听了听,一片死寂,那圆球估计没声气了。   死了吧?   温久犹豫着,把手微微松开一点,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仍旧紧紧缠住自己手腕的藤蔓,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握紧,那圆球突然又动了起来,猛地挣开了桎梏,朝外面飞去,温久下意识伸手一抓,指尖触及圆球柔软的表面,软软一弹,竟然转了一个方向,冲着温久的脸飞过来了!   温久吓得叫了一声,那圆球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嘴里,力道非常猛,速度非常快,完全刹不住车。   咕咚。   随着一声清晰的吞咽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手腕上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来,叶子从碧绿转为枯黄,然后慢慢地松开,白皙的皮肤上,多了许多细碎的伤口,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刺?分明是细小的齿印!   温久顿时感觉一阵恶寒,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然后干呕几声,试图把刚刚那个圆球吐出来,鬼知道那圆球是什么东西?万一等会把他肚子钻穿了就玩完了!   呕吐了半天,除了酸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温久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之前被那只变|态金翅大鹏鸟逼着吃了生肉,现在又莫名其妙吃了一个跟眼珠子似的圆球。   他不会坏掉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温久就觉得无比惊恐,最后,连酸水也吐不出来了,他腿脚虚软地跌坐在地上,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反正现在没死,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吧。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指甲盖大小的洞口,再次发起了愁,这要怎么出去啊?   地上原本长了满地墨绿色的藤蔓,现在也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似乎因为温久吃下了圆球之后,所有的生机也随之消失不见。   温久余光瞥见了一点动静,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截短短的藤蔓,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爬去,脑子里忽然就闪过铭尊说的那句话来,渡业藤对于灵气非常敏感,它们甚至会追随着灵气进行迁徙。   温久灵机一动,立刻爬起来,慢慢地跟着那截藤蔓向前走去,沿着墙壁走了一半,那藤蔓眨眼消失在缝隙中,再也看不见了。   温久:……   他恨啊!他扒着那缝隙看了半天,现在就算他瘦成了一根面条估计也钻不进去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着那缝隙踹了一脚,霎时间,松落的岩块稀稀拉拉地掉下来,伴随着大块的青苔,温久愣了愣,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赶紧凑过去,伸手扒拉了一下。   很快就扒拉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勉强能容一人爬过去,通道很长,就像是两块岩石之间的窄缝一样,好几次温久差点被卡住了,但是凭借着他超凡的耐心和意志力,最后他还是钻了过去。   温久一边爬行,一边在心里吐槽,这要是个胖子,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换了铭尊那膀大腰圆的体型,又或者姬挚那种宽肩长腿款,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过去的,所以说,自己这体型刚刚好,虽然平常不显眼,但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优势立刻就凸显出来了。   他完全忽略了一个前提,换了姬挚过来,完全不可能在石头缝里面攀爬的。   温久心态还算乐观,尽管灰头土脸,无比狼狈,但是最后好歹还算顺利爬出了缝隙,外面一片黑乎乎的,冷风嗖嗖地吹过来,带着一点腥气。   温久面无表情地站着,抬头望向眼前那一座高得看不见顶的塔,心里的小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愤怒地咆哮起来,这拓麻到底是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温小久,撑住啊,姬挚粑粑会来接你的!! 第45章 青龙   温久盯着面前那座高塔看了半天,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座塔会建在地底下,塔很旧了,有些部分的瓦片已经脱落下来,在地上砸得七零八落,更奇怪的是,塔身有许多粗大的铁链缠绕着,一端嵌入岩石中,就仿佛造塔的人生怕这座塔飞走了似的。   他绕着那座高塔走了一圈, 才终于看到了塔的正门,上面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牌匾,刻了两个字, 很遗憾,以温久那浅薄的妖文知识, 他完全不认识。   厚重的朱色门扉半掩着,从温久这个方向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一个呼哧的声音传来,温久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过了一会,呼哧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点像……有人在打呼噜?   温久满心疑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看,塔旁边有一大块岩石, 现在岩石中间被掏空了,像一个躺椅的形状,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正在里面睡觉,鼾声震天响。   温久:……   他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老大爷?”   鼾声继续,那老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温久又放大了声音:“老先生?醒醒?”   温久叫了七八分钟,甚至还推了几下,那老头就是岿然不动地打着鼾,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注意到旁边滚落了一个葫芦,塞子被拔开了,拿起来闻了一下,一股浓浓的酒味传过来,熏得温久头晕眼花,差点站不稳。   好么,这原来是个酒鬼,白瞎他费那么大劲儿了。   温久无奈地放下葫芦,准备再转悠一圈,看看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突然之间,一点轻微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他猛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四下环顾。   是地震?   震动感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然而过了几秒钟,再次传来,温久这才意识到,那震动的来源不是地底,而是那座塔,随着震感频率越来越高,塔的周身突然爆射出金色的光芒,像是某种符文一样,同时,缠绕在塔身上所有的铁链都哗哗颤抖起来,一条条绷得笔直,仿佛下一刻,那塔就会从地里跳出去一般。   这情况显然不正常,温久立刻退了几步,过了大概三四分钟,那些动静再次平息下去,金色的光芒逐渐消散,铁链也都接二连三地松弛下来,震动感消失了。   但是这场景怎么看都有点惊悚,温久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后悔,这不是从一个鬼地方又逃到另一个鬼地方了么?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在那个洞里面待着,好歹没有什么危险,而眼前这座塔,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气劲儿。   还有在塔旁边睡觉的那个酒鬼老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   就在温久思忖着,再次顺着那个洞爬回去行不行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塔的方向传来:“你是什么人?”   骤然间出现这么个声音,把温久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塔里有人在说话,那个声音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久定了定神,心里保持着警惕,没有回答他,空气安静了许久,那个声音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快离开吧。”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温久生不出什么恶感来,犹豫了一会,才终于开口说:“我是无意中闯进来的,请问怎样才能离开?”   那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起来,说:“这里是九幽之地,常年笼罩着邪气,你一个幼妖待久了,对修行有损的,要离开也简单,九幽之地有一道生死门,你打开那门,就能出去了。”   温久之前看了一圈,根本没看到什么门,于是又问:“门在哪里?”   那声音说:“门在塔后面。”   温久又看了看那那一道半掩的门,里面黑漆漆的,他站的位置又比较远,自然是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可以确定,那个声音就是从塔里传来的,他心里不太相信,不由发问:“你怎么会被关在塔里面?”   那个声音顿了一会,才冷冰冰地回答:“这就不关你的事情了,信不信由你,现在不走,等会就走不了了,也好,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得也是寂寞的很,来个小辈陪我聊天解闷也不错。”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仿佛被温久冒犯了一般,温久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话太莽撞了一些,他迟疑了片刻,才歉然说:“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前辈原谅。”   过了好一会,那个声音才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还是快走吧。”   温久应了一声,那声音又指点说:“门口那个老头你看见没?”   “看见了。”   “他的腰上挂了一把钥匙,就是开那生死门的,你把钥匙取下来。”   温久犹豫:“直接……拿?”   其实老实说,他还真没擅自拿过别人的东西,即便是眼下这种情况,让他去那个老人身上取钥匙,他心里还是有点障碍。   不过,小命比较重要啊,温久努力说服自己,大不了等开了门,再给他送回来也行啊。   这么想着,他果然走到那岩石旁边,白胡子老头躺在里面睡得正香,鼾声连天,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温久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腰间,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钥匙,他奇怪地说:“没有钥匙。”   “怎么会?”那个声音十分惊讶。   温久说:“真没有。”   那声音疑惑地问:“地上呢?你再仔细找找,如果没有钥匙,是绝对无法打开生死门的。”   听了这话,温久果然低头去看,发现那只酒葫芦旁边有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捡,然后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预感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有危险!   温久想也不想,猛地往前面一扑,一道深紫色的影子险险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阵凛冽的冷风,淡淡的腥臭气息传来。   同一时间,那个声音带着些微的惊异:“居然跑了?”   温久那一扑太猛,啃了一嘴碎石沙,然而还不敢停顿,爬起来又往前面跑,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鸟鸣之声,刺得他耳膜突突地疼,那种震动的感觉再次传来,比之前还要更加强烈,那塔左右震颤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倒下来似的。   塔身的金色符文乍现,形成一面金色光幕,将整座塔笼罩起来,一道影子猛然突破那光幕,迅速朝温久的方向掠来,他回头一看,终于看清楚了那影子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金翅大鹏鸟,很明显,跟他见过的那只还不一样!   温久的内心一瞬间充满了卧槽,一只叫够他心惊胆战了,居然还有一只!玩儿我呢!   他撒腿就往外跑去,那尖锐的鸟鸣之声再次响起,疾风从后面扫来,那道暗金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猛地朝温久掠过来,气势汹汹。   鸟鸣声响起的同时,温久觉得自己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强烈的眩晕感觉传来,他脚下一软,顿时扑倒在地,黑暗骤然涌了过来,将他的意识淹没。   就在那双锋锐如钩的爪子抓上温久的那一刹那,一道浑厚的龙吟声蓦然响起,震天撼地,他身上腾起一阵青色的光芒,那光芒扶摇而上,化作一条巨大的青龙,有力的长尾横扫过去,将那躲闪不及的金翅大鹏鸟扫得飞了出去,随着一声凄厉的鸟鸣声,那大鹏鸟轰然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惧:“怎么是你?!”   青龙轻轻转过头颅,一双暗青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光,气势凛然,它往前伸了伸脖子,雄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原来是你,苟且偷生的蝼蚁,竟然敢偷袭吾儿!”   金翅大鹏鸟连飞带爬地后退了数步,不可置信地叫道:“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青龙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族尚未灭绝之前,吾等龙族,如何会死?!”   说到这里,它展开盘在一起的身躯,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看着地上的金翅大鹏鸟,缓缓说:“受死罢!”   那金翅大鹏鸟一双暗金色的眼中充满了懊悔,之前的垂涎和贪婪一扫而光,早知道碰到这个硬点子,打死它也不可能从禁塔里面强行出来的。   这么一想,它立刻扑扇翅膀,猛然朝塔的正门口掠去,打不过,逃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它的速度极快,整个身形几乎如一道闪电一般,转瞬即逝,消失在了塔门口,暗金色的眼珠中飞快地闪过几分喜意,但是那喜意很快便凝固住了。   一只巨大的龙爪径自从门口探进来,一把抓住了它的翅膀,浑厚的声音不屑冷哼:“雕虫小技。”   龙爪兀自收紧,只听凄厉的鸟鸣声骤然响起,伴随着骨骼断裂时发出的喀嚓声,令人毛骨悚然,很快,一切声音又渐渐平息下来,什么也听不到了。   塔旁边的老头毫无所觉地翻了一个身,睡得很沉,鼾声如雷。   青龙垂首看着地上失去了知觉的年轻人,低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怜爱和恨铁不成钢:“怎么能这样轻信他人?”   当那浑厚的龙吟之声响彻了整座学院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抬头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表情惊疑不定,那就是传说中,三界最后一条龙?   小树林中,姬挚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银光,急速朝那龙吟声响起的方向掠去,简意一脸懵逼地招手:“哎哎哎,姬挚!小久不在那个方向啊!”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这回是真·亲爹上线了,下一章……喜闻乐见了哈哈哈哈我先笑会 第46章 温玄   银色的流光倏然间闪过, 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它的踪迹,瞬间将夜色划破开来,迅速朝那龙吟声响起的地方追去,不出半分钟,就已经赶到了当场。   姬挚看着那一条熟悉的庞大的青龙,心里五味杂陈,低低地喊了一声:“族长。”   那青龙自然是注意到他了,它目露出惊讶来,上下打量着姬挚, 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长大了。”   它话音落下,身上便散发出青蒙蒙的光芒来,身形迅速缩小, 很快化作了一个青年男子,只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姬挚甚至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身后的岩壁, 男子的面容清秀俊朗,仔细看看,与温久还有三四分相似。   被他称之为族长的男子面露微笑,看了看四周,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姬挚想了想, 回答:“距离我上次见到你,已经过去三千三百年了。”   “已经这样久了啊,”男子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 他的神色有些惘然,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又打量了姬挚一眼,惊讶地问:“我方才便想说了,你的修为,何以增长如此缓慢?”   姬挚不语,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绞尽脑汁开始想借口,那男子不知道他的意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追问着:“为何如此?可是为那些金翅鸟所伤?”   姬挚矢口否认道:“没有,族长,我心里有数的。”   听到这个称呼,男子沉默了一瞬,然后才说:“不必称我为族长了,我如今不过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他的面孔上骤然涌现出无数复杂的神色,其中的悲痛和愤怒尤其明显,姬挚顿了顿,说:“当初您已经尽力了,您不必自责。”   男子一笑,不置可否,并不再就这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说:“你还是叫我温玄吧,有数千年没听人叫过我的名字,几乎要忘记了。”   姬挚点点头,温玄转而又看着地上的温久,问:“你当初是在何处寻到吾儿的?”   “东海蓬莱岛下。”   温玄点点头,打量了姬挚一眼,忽然笑起来:“如今隔了数千年再见,倒叫我想起一桩事情来。”   姬挚眼皮子一跳:“何事?”   温玄语气调侃道:“当初吾儿尚未破壳之时,以为他是雌龙,尝与其母笑言,要将他许配与你为妻,你当时欢喜应下了,还去龙谷崖下摘来玄炎草,巴巴地守在龙蛋旁边两个月。”   姬挚难得窘迫起来:“还有这事么?”   温玄笑意盎然:“龙族向来不健忘,便是万年之前的事情,也能记得住,怎么才过了区区三千年,你便记不得了?”   被他这样一说,姬挚哪里还能装傻,他到现在也有四千来岁来,在妖界掐着手指头算算,也是一方大妖,整个学院里,除了白泽和几个老家伙以外,估计没有比他年龄更大的了,但是在温玄面前,他仿佛仍旧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一般,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当时年少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   见他这样,温玄哈哈一笑,看上去十分畅快,尔后才渐渐停歇,说:“如今提起这事,并非想要你如何,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吾儿得以存活,还是多亏了你的照看,我当初果然没有错看了你。”   他看着姬挚,语气诚恳:“他破壳尚不足百年,不知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致如此,但必定是劳动了你辛苦奔波,如此厚情,可惜我一介残魂,实在无以为报。”   温玄说完,就向姬挚深深一揖,这才笑着看向地上沉睡的温久,轻叹着说:“日后便叫他好好报答你罢,他叫什么名字?”   姬挚回答:“温久。”   温玄笑了:“这名字还是他母亲起的,你这不是还记得么?”   姬挚摸了摸鼻子,面上再次露出几分窘迫的意味来,温玄收敛起笑,正色说道:“吾儿年幼,若有顽劣不驯之处,只管训斥责罚,不必纵着他,以免日后误入歧途。”   这几句话说得,十足的托孤意味,姬挚心情复杂地答应下来:“必然不叫你失望。”   温玄笑了笑,转念一想,又叮嘱一句:“万不必教他这般纯良了,轻信他人,倘若方才我未感应到威胁,及时出现,只怕他早已进了金翅大鹏鸟的腹中呢。”   一说起金翅大鹏鸟几个字,他的眼神就与之前的温和全然不同,冷冽凛然,仿佛隐含着血光的刀锋一般。   直到最后消失的时候,温玄没有多问一句龙族的现况,也没有问关于金翅大鹏鸟一族的事情,因为他清楚,早在三千年前的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中,龙族已然全军覆没,因为他的拼死护持,姬挚才逃过一劫,所以如今的龙族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他看来,就算是不用问也能知道,而金翅大鹏鸟,他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玄早已不是当年的一族之长了,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为了自己年幼的独子,才苟延残喘至如今,他问了这些,除了给姬挚带来更多的压力和痛苦之外,别无他用。   姬挚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眼看着面前那青年男子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从刚才起,喉咙中一直鲠着的东西才渐渐松动开来,他垂下眼,俯身将地上的温久抱起来,转身离开。   禁塔旁边,喝醉酒的白胡子老头正鼾声如雷,他砸吧了一下嘴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那片生长了无数渡业藤的斜坡下面,灵气骤然翻涌起来,几乎如同实质一般,墨绿色的藤蔓们瞬间疯狂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灵气翻滚的方向爬去,就像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铺天盖地。   而那灵气中央的年轻人瑟缩了一下,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来,差点爬起来撒腿就跑,旁边一双暗金色的瞳仁骤然睁开看过来,那一眼犀利无比,吐出几个字来:“你想死吗?”   声音冰冷无情,笑陈就像是被一根钉子死死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那声音低沉吩咐:“闭眼,收敛丹田。”   “是。”   意识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温久正昏睡得迷迷糊糊,他恍惚间听到了一阵浑厚的龙吟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惊惶的一颗心忽然间就安定下来,仿佛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那是谁?好熟悉……是姬挚找来了吗?   温久下意识地猜测着,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传来:“……苟且偷生的蝼蚁,竟然敢偷袭吾儿!”   他心里默默吐槽着,那可不是蝼蚁,那是金翅大鹏鸟!专门吃他的!   等会,他说什么?   吾儿?!   吾、儿!   这俩字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温久满脑子嗡嗡乱响,整个人差点被劈成了焦炭!他之前只是模模糊糊有个猜想,姬挚或许,大概,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爸爸。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真相了啊!   温久震惊得差点想蹦起来,但是他正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清醒过来,连外界的声音也只能隐约听见一点点。   就在他正在拼命挣扎着企图醒过来的时候,那金翅大鹏鸟濒死之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好了,这下连挣扎也不用了,温久的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再次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彻底昏睡了过去,以至于后面的事态发展,他是半点也没有知觉。   等温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米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式样简洁的白色吊顶灯,目光下移,就是深褐色的窗帘,然后是同色系的沙发靠背,十分眼熟,这里是别墅。   院子里传来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是姬挚,他像是在跟谁说话:“嗯,是,见到他了……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再去禁塔看看……守塔人?没看到,你是不是没给他发工资所以守塔人罢工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问我的意见?我早八百年就跟你说过了,禁塔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三界通缉榜上,有一个算一个,抓住了统统弄死,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   他语带嘲讽:“难不成你还指望那些妖们有一天突然顿悟,洗心革面,好好修炼,天天向善?”   温久站起身来,放轻脚步,走到窗户口,悄悄往外看,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姬挚正靠在院门上,细碎的白色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来。   他一手拿着手机通话,又说了一会,然后挂掉,这时墙上突然钻出一个人脑袋来,过了一会,人脑袋下面又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脑袋。   是邬南和他的猫,邬南好奇地问:“我今天听到有龙的叫声,你知道吗?”   姬挚看上去想说什么,然后又忍住了,简短地解释:“是我,怎么了?”   邬南带着几分隐秘的小激动:“你真去禁塔那边了啊?白泽不是不让你去吗?”   “他又不在。”姬挚不太想多说,匆匆结束话题,往客厅门口走,转头就看到了窗口站着的温久,他愣了一下,推门进来:“醒了?”   温久没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姬挚,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姬挚也觉得他有点怪怪的,露出一个受不了的眼神,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犹豫了半天,然后又挠了挠下巴,才终于鼓起勇气把那句话问出口:“你是我爸爸吗?”   空气瞬间安静了,院子里骤然传来一声爆笑,划破夜空,然后是什么东西哐当翻倒了,还伴随着喵喵喵的叫声,热闹非凡。   姬挚一张脸都僵硬了,他猛然站起身,拉开客厅门,冲院子里骂:“你能不能滚回去?!”   邬南乐不可支,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哈哈哈没没没,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哈哈哈……”   姬挚又把门砰地一声合上了,然后转过头来,仿佛还没恢复过来,他盯着温久上下打量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憋出一句:“不是,我不是你爸爸。”   温久:???   姬挚突然笑了,语气意味深长:“我是你老公。”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求温小久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47章 木灵种   温久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出现问题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么就是姬挚在说瞎话,他绝对,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姬挚不是他爸爸,之前那个称他为吾儿的声音,是谁的?   在温久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姬挚烦不胜烦,终于承认:“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意料之中的回答, 温久想了想,然后问:“为什么……我没见到他?”   姬挚沉默了一会,才说:“等你修为高了, 就能看见他了。”   空气有点安静,温久略微怔了怔, 然后紧张地舔了舔下唇,声音里莫名带着一点颤悠:“所以……他……他不在了吗?”   姬挚抬眼看过来, 神色中带着一闪而逝的难过,他望着温久微微皱起的眉头,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轻飘飘的,像叹息, 又像是遗憾:“对,他不在了。”   温久骤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疼,闷闷的疼痛中又带着一点酸楚, 那种突如其来的压力,压迫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中挤压出一点什么来似的,让他不得不深深呼吸,以缓解那些让他难受的症状,真是奇怪,明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   “哦,这样啊。”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若有所失,姬挚看了,反而不太淡定了,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问:“你在想什么?”   温久回过神来,摇摇头,姬挚见他不太想说话,便也放下了手,想了想,难得地放柔了声音问:“饿吗?”   肚子适时地咕咕响起来,温久倒是真的感到了几分饥饿感,他点点头,三分钟后,朝闻鸟准时赶到了别墅的窗口,开始笃笃笃地敲玻璃窗。   “晚上好!”   它殷勤地衔着一个大袋子飞到餐桌上停下,然后热络地说:“这是您点的外卖,请慢用,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一个好评,谢谢。”   温久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随口问:“好评多了,你们老板会给你加工资吗?”   朝闻鸟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然后摇摇头:“不会。”   温久顿时用一种匪夷所思地眼神看着它:“那你要好评来干嘛?”   朝闻鸟诚实地回答:“但是好评太少会扣工资。”   温久:……还有这种老板?   他好心地提出建议:“我觉得吧,你可以考虑换一份工作,或者换一个老板,真的。”   朝闻鸟拍了拍翅膀,说:“我会考虑的,感谢您的建议,为了表达我的谢意,请务必收下这个。”   它不知道从哪里叼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然后说:“祝您用餐愉快,欢迎下次光顾。”   温久莫名其妙地拿起那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圆溜溜的小果子,有点像葡萄,颜色紫黑,姬挚看了一眼,说:“能吃。”   看着那圆圆的小果子,温久骤然想起一件事情,等会,他今天被迫吃了一个奇怪的圆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么想着,他立刻告诉了姬挚。   姬挚皱起眉头,然后伸手贴在他的心口偏右位置,那里是丹田,过了一会,他才挑了挑眉,说:“恭喜你,那东西已经跑到你的丹田里面去了。”   温久顿时悚然而惊,他立刻感受了一下,丹田里充斥着白色的灵气,缓缓旋转着,正中央果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圆球,只不过它从原先的黑色变成了墨绿的颜色,看上去像一个漂亮的玻璃弹珠。   可是再漂亮它也是个不明物体啊,温久惊惧问道:“会出什么问题吗?”   姬挚嗯了一声,想了想,然后说:“这是一粒种子,它会在你的丹田里面生根发芽,然后从这里,”他说着伸手点了点温久的头顶,夸张地拖长了声音:“长出一根藤蔓来。”   温久:……这解释一听上去就很不靠谱,骗三岁小朋友还差不多。   然而过了三天后,温久惊恐地发现,那那那个圆球居然真的裂开了一点,从里面伸出来一片嫩绿的小芽来。   这玩意不会真的从他脑袋上面长出来吧?   于是温久震惊了,他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腾地站起身来,一瞬间,吸引了满教室所有的目光,台上的敖蒙推了推眼镜,看着他,说:“看来温久同学主动请缨,要回答这个问题,很好,这种态度值得大家学习,那么温久同学,请你告诉我,这一道题应该选哪个答案?”   温久一脸懵逼,他刚刚光顾着去查看自己的丹田了,哪儿能知道敖蒙在问什么,幸好黑板上写的是一个选择题,问的是丹田内灵气溢出的时候,会出现哪种情况,温久看了半天,然后犹犹豫豫地说:“选第二个选项,会自动进入经脉。”   啪的一声,粉笔头正中眉心,敖蒙:“不对,坐下。”   教室后面传来一声笑,温久悻悻地坐下,敖蒙又看向那个发笑的人:“这么喜欢笑?看来你知道答案,站起来,选哪个?”   那人苦着一张脸,憋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说:“选第一个……吧?”   “你是在问我吗?丹田内灵气溢出的时候会逆向游走?那你可能会死很多次,”敖蒙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抬手,啪的一声,又中:“错了,坐下。”   后面又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敖蒙继续点名:“简意,你来回答。”   刚才笑的人就是简意,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笑出来的,但是很明显,敖蒙压根不会听他的解释,他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的那道题,在第三和第四个选项上来回瞅,然后不动声色地捅了捅旁边的铭尊,用余光跟他使眼色。   铭尊低下头去,默默地伸出了三个手指,简意顿时心领神会,嘻嘻一笑:“选第四个选项。”   “没错,坐下吧,”敖蒙说着,又敲了敲桌沿:“灵气在丹田内累积,在速度够快的情况下,会形成一定的压力,如果这个时候没有适当地进行引导,那么丹田内的灵压会越来越强,直到砰的一声,”他轻飘飘地说:“爆炸了。”   所有人:……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居然都不会!”敖蒙把黑板敲得邦邦响,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然后冷着声音说:“下周五就要期中考试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几分。”   所有人都被骂成了鹌鹑似的,教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温久却顾不了这么多,眼看着丹田里面的小圆珠已经冒出了两片叶子,他完全坐不住了,等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姬挚,有点紧张地问他:“那东西真的发芽了!”   姬挚似笑非笑:“我不是早说了吗?谁叫你不信我。”   这种事情谁会信啊?!温久几乎要咆哮起来,他之前根本没把姬挚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但是现实很快就教他做人了,他有点惴惴不安地想,不会真的在头顶上长出藤蔓来吧?   看着他那副紧张的小模样,姬挚差点没给他笑死,最后笑到温久差点发火了,他才停下,说:“先跟我回去。”   那边简意高声喊他:“久啊,你回宿舍吗?”   温久神思不属地摆了摆手:“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   等到了别墅,姬挚指着沙发:“坐下,我看看。”   然后又打量他两眼,吩咐:“衣服撩起来。”   温久听话地照做,修长的手掌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姬挚掌心的温热传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有一只小蚂蚁缓缓顺着皮肉爬了进去似的,温久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一股外来的神识进入了自己的丹田,那种感觉特别奇怪,温久忍不住想排斥,但是看到姬挚认真的侧脸,又硬生生忍住了,任由那股神识在他的丹田内穿梭来去,甚至拨弄了一下那颗墨绿色圆珠上的嫩芽。   碧绿的嫩芽仿佛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倏然间缩了回去,珠子立刻恢复了原状,温久悚然而惊,这玩意还是活的?!   过了一会,像是感应不到外界的干扰了,那两片嫩芽又慢慢地冒出头来,小叶子还一抖一抖的,就仿佛在警惕着什么似的,还没完全伸展开来,姬挚的神识又出现了。   两片嫩芽飞快地往中间一收,骤然缩回了圆珠中,再也没有动静了。   姬挚倒像是来了兴趣,就这么玩了半天,乐此不疲,直到温久终于黑了脸,忍无可忍地骂他:“你玩够了没?”   姬挚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慢腾腾地说:“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对你本人来说,甚至还有一定的好处,因为这是木灵种,青龙主木,对你修炼有很大的帮助,别人想求还求不来的,你别杞人忧天了。”   温久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姬挚语气诚恳:“就是偶尔会出现一点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就是吧,”姬挚斟酌了一下,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它以后会开花。”   听到这里,温久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开花啊,这个倒还好,不算什么大事。   紧接着,姬挚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但是这个花开在哪儿,就全看它的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开在哪儿…… 第48章 练习   看到温久震惊的神色, 姬挚还愉快地补刀:“如果它喜欢的话,长在脑门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温久:……   脑门上开着一朵花,他真的一点也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好吗?!   温久纠结了半天,但是也无济于事,因为姬挚告诉他,那颗木灵种要取出来的话,需要花费很大的代价,他说:“火克木, 如果你能找到一颗火灵种吃下去的话,就可以了,不过青龙本身主木, 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倒是可以试一下。”   听到这里, 温久立刻拒绝:“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说完, 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姬挚:“我什么时候可以飞?”   姬挚想了想,回答他:“一般来说,龙族天生就会飞行。”   温久指了指自己:“那我这种不一般的情况呢?”   毕竟前十八年他都是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跟大多数的龙不一样, 姬挚也有点摸不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迟疑:“应该也没问题。”   听说自己也能飞,温久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一份迟疑, 有点兴致勃勃地要求实践一下。   姬挚说:“那你得先变回龙身才行。”   温久很爽快地一口答应:“没问题。”   姬挚消去了他身上的化形术,青色的光芒闪过,温久变成了一条幼龙的模样,才到他腰那么高,一双圆圆的暗青色眼睛里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   “嗷嗷嗷?”现在怎么做?   姬挚扔下一句“跟我来”,就转身往楼上走去,温久连忙跟上,过了一会,在三层的阁楼窗口停下,整个顿时傻眼了:“嗷嗷嗷?”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姬挚指了指楼下的庭院,理所当然地说:“跳啊。”   温久:……   他的眼神露出明显的怀疑:“嗷嗷嗷?”你确定?   “我不确定。”姬挚说着,振振有词地解释:“你不先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飞?”   这么说也是,温久的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他又伸着脖子看了看楼下,别墅三楼还是挺高的,而且这边的庭院地上铺了石砖,连草地花坛都没有,这要是摔下去,一看就是骨折的结果。   “嗷嗷嗷嗷嗷嗷?”要不还是算了吧?   姬挚看他退缩,想了想,索性从窗口里跳下去,轻轻松松地落在了庭院里,然后抬起头朝这边窗口喊:“记得四个爪子要轻轻划动,保持平衡,同时有节奏地摆动尾巴,很简单的,你试试?”   温久还是有点发虚,扒在窗口不肯动,妈耶,这可是三楼!   姬挚在下面催促了几声,就有点不耐烦了,眉毛都挑起来,语气阴测测地威胁着:“你要是不跳,我现在就把你踹下来。”   温久深知他一向说到做到的性格,眼看着确实躲不过了,犹豫着叫:“嗷嗷嗷嗷嗷?”到时候你能使个法术接着我吗?   姬挚的眼睛盯着他,过了一会,才认命似的叹气:“行行行,我接着你,你倒是跳啊。”   温久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扒拉着窗户边沿爬了出去,冲下面喊:“嗷嗷嗷嗷!”我跳了啊!你接好!   姬挚的声音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快跳!”   温久松开了爪子,然后眼一闭,往下纵身一跃,呼呼的风声迎面吹来,巨大的失重感瞬间攫取了他的全部感观,寂静的别墅区,一个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地上,整个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再次归为平静。   温久跌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回过神来,姬挚蹲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没事吧?”   温久有点懵地嗷了一嗓子,说好的接着我呢?   姬挚咳了一声:“我以为你能飞起来的,这不是没注意吗?”   温久心里悲愤异常,老子信了你的邪啊!   他爬起身来,气得跌跌撞撞就要往屋子里走,姬挚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去哪儿?”   “嗷嗷嗷嗷!”我不飞了!温久挣动着,试图逃出他的桎梏。   姬挚想了想,难得耐了性子说:“你再试一次。”   温久瞥眼:“嗷嗷嗷?”是再摔一次吧?   姬挚懒得跟他墨迹,直接把他拎起来,依旧飞到三楼的窗口前,隔空把他扔进去,说:“再跳一次,这次我接着你。”   温久紧张地掰住窗沿,他屁股现在还有点疼呢,跟姬挚讨价还价:“嗷嗷嗷嗷嗷?”没接住是狗啊?   姬挚按了一下眉心,最后答应下来:“行,是狗。”   温久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朝下面看了看,三楼还是挺高的,十来米呢,这他要是人形,掉下去估计就脑袋开花了,妥妥的自杀现场。   果然做妖怪还是不错的,至少皮比较厚实,他刚刚那样直接跳下去,呈直线降落,最后居然只是摔得屁股疼而已。   姬挚站在庭院里,朝这边看过来,然后招了招手,示意他跳,金色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影子,他仰起脸,温久甚至能看见他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深刻而俊美。   温久就这么看着他,在窗台上蹲了半天,然后一咬牙,松开爪子就往下跳,猛烈的风从耳边呼呼而过,那种强烈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他牢牢记住姬挚讲的飞行要点,划动爪子,摆尾。   然而残酷的事实告诉他,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温久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爪子,跟一颗小石子一样,义无反顾地一头砸向了地面,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次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姬挚终于大发慈悲地接住了他,被那冲击力撞得往后稍微趔趄了一步,他的双臂十分稳健而有力,温久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地。   虽然心跳仍旧是扑通扑通的。   他咽了咽口水,姬挚就这么把他抱着,也没放手,一路进了客厅,然后放到了沙发上,表情沉痛地告诉他,你是我见过第一条飞不起来的龙。   他的语气还有点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久渐渐回过神来,小小声:“嗷嗷嗷?”我不会是条假龙吧?   姬挚沉了脸,捏着他的犄角,摇了一下,斥责道:“乱说什么?”   温久老实地闭紧嘴,姬挚琢磨了半天,然后索性又把他拎起来,跟抱了一个大型玩偶似的,上了楼,温久莫名其妙:“嗷嗷嗷嗷?”干嘛去?   姬挚漫不经心地说:“再试一下。”   温久震惊地挣扎起来:“嗷嗷嗷嗷?”还摔啊?!感情疼的不是你的屁股!   姬挚摁住他,语气有点不耐烦:“我带着你飞,别动!”   他说完,便化身为蛟形,然后把温久扔到背上,低低叫了一声:“吼——”坐稳了。   温久连忙四爪并用,紧紧抱住他脊背上银色的鬃毛,心里突然有点小激动,哎呀,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蛟龙的背上呢,以前都是被爪子拎着的,十分狼狈,头一回,他也能骑上蛟了。   下面的姬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顿了顿,语气阴测测地传来:“你在想什么?”   原本正兴奋得东摸摸西爬爬的温久,张嘴就想说实话,然而到了嘴边,他猛地回过神来,十分矜持而冷静地:“嗷嗷嗷?”你说什么?   姬挚哼了一声,身子轻轻一抖,温久就被颠地滚了下去,趴在了一个往下凹陷的位置,然后就这么被卡住,动弹不得了,他听到姬挚在前面发出一声吼叫,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感,让他莫名生出了几分安心。   银蛟一纵身,从窗户口一跃而出,冰冷的风猛地扑面吹过来,姬挚差点睁不开眼睛,银蛟长而庞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条细细的影子,游动的时候,如同在水中一般,十分自然而优美,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它背上趴着另一条小小的身影。   温久低着头,不由看得入了神,过了好半天,才在姬挚的提醒下,仔细观察它游动时的动作和四爪,还有尾部摆动的节奏和幅度。   这时候的姬挚十分耐心,它甚至刻意放缓了速度,在半空中游走,力求让温久能看清楚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它银色的鳞片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耀眼的光,像洒落了一层金粉似的,漂亮得温久几乎花了眼。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吼声:“喂!你们哪个班的?学校里面不可以化形不知道吗?下来!”   卧槽?是保安?差点忘了校规还有这一条,温久急得蹦了一下,扒拉着姬挚背上的鳞片,本能地发出催促的叫声:“嗷嗷嗷!”快跑!别让他们抓住了!   姬挚:“吼——”知道了,趴稳。   它修长有力的尾部轻轻一甩,调转方向,长长的身躯就这么滑了出去,直冲着远处的晚霞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小久:过瘾!难怪小说里面的骑士总是要去揍龙啊,这坐骑就是不一样的拉风!   姬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温小久:我什么也没说! 第49章 冲突   两人最终还是没能跑掉。   被抓到学生处罚站了十分钟, 敖蒙就来了,学生处的老师巴拉巴拉地抱怨了半天,又分别扣了他们的学分,才让他把姬挚和温久领走,敖蒙全程没吭声,浑身周围都散发着低气压,温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带着两人出了学生处,没走多远,就黑着脸说:“你们还挺厉害的, 竟然公然违反校规。”   温久和姬挚没说话,敖蒙冷笑一声:“有本事违纪,有本事你们别被抓住啊?下次再搞出这种事情, 就别说是我们班的学生,我不想来领你们。”   姬挚慢吞吞地说:“我没承认啊。”   敖蒙几乎被他气住, 语气愤怒:“就你那张脸,整个学校哪个老师认不出来?还要你承认个屁。”   “所以要你来领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姬挚的语气十分诚恳。   温久:……   空气一片静默, 过了一会,敖蒙转过脸来看着温久:“我记得你跟笑陈是一个宿舍的?”   “啊?”温久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下之后才点点头:“是。”   敖蒙皱起眉:“你知道他最近做什么去了吗?”   温久尴尬地摇头,他其实和笑陈也不熟,而且最近笑陈还经常旷课, 人也很少回宿舍,两人之间的接触少得可怜,温久自然不可能知道他的事情。   敖蒙倒是早有所料似的, 没说什么,只是黑着脸走了,临走前还扔下一句:“最近给我安分点儿,我倒要看看你们期中考试能考几分。”   温久看班主任被气成了这样,不由有点心虚地挠了挠鼻子:“我们回去?”   “走了,”姬挚漫不经心地招呼他,没走几步,又说:“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久一愣,看他几步走远了,立刻追上去:“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没等温久学会飞,期中考试就来了,他们一年级倒还好,只有三门科目,综合、仓文和基础法术,除了基础法术分书面考试和实践考核之外,仓文和综合都是书面考试。   简意把考试安排表贴在床栏上,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把温久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简意一边拜一边说:“保佑我顺利过啊,要求不高,上了及格线就行。”   温久随口接道:“及格线是谁?”   简意一愣,然后卧槽了一声,扑过来就勾温久的脖子笑着骂他:“你什么意思?”   温久大笑着推他,两人闹成了一团,门口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宿舍骤然安静下来,笑陈脸色阴沉地从外面进来,他厌恶地看着两人,说:“在这吵吵什么?!”   是完全不同于印象中的语气,笑陈就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温久和简意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就连旁边的铭尊都看了过来。   简意率先反应过来,他松开温久,看向门口,皱起眉来:“你居然还敢回来?!小久的青和丹呢?”   上回他追着这个卑劣小人一路去了北校区,半路上却不知道怎么追丢了,自己还滚下了斜坡,好容易被温久和铭尊救上来之后,结果温久又掉下去了,根本没工夫再搭理他的事情,简意心里一直憋着劲呢,后来笑陈也一直没有出现。   就好像一夕之间从学校里面蒸发了似的,而现在,他居然敢大喇喇地回来了?而且看上去还完全没有心虚感,简意一看到他就气得牙痒痒。   笑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不爽:“什么青和丹?我怎么不知道?”   简意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直接矢口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简直是为他的无耻而震惊了。   温久皱着眉看笑陈,发觉他变了很多,眉眼间充斥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情绪,简直与从前是判若两人,放在以前,笑陈是绝对不敢这样对简意说话的,才短短一周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又想起前几天敖蒙问他的那句话来,你知道笑陈最近做什么去了吗?   就在温久一愣神的功夫,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撸起袖子冲上去了,他看这货不顺眼很久了,虽然是笑陈一直很令人讨厌,但是也还有一个度,到了今天,显然那个度终于到达了顶峰。   他完全忍不住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猛然笼罩过来,将他整个死死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简意的额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但是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摁上了砧板的肉一样,眼看着那锐利的刀锋一寸一寸地朝自己压下来。   温久第一个发现简意的异样,他立刻上前扶住:“你怎么了?”   铭尊突然看向笑陈的方向,语气凝重地开口:“你结成妖丹了?”   乍然听到这一句,几人都愣了一下,笑陈蓦然笑了起来,面孔上出现无法抑制的得意神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伸出一只手,然后缓缓握紧。   随着他的动作,简意的喉咙发出破碎的抽气声音,他震惊地睁大了眼,一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像是要把那周围无形的绳索扯开似的。   眼看着他的面孔涨得通红,温久心里一紧,立刻看向笑陈:“你松开他!”   笑陈没搭理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一种十分享受的神情来,嘲笑简意:“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得意吗?怎么?现在变哑巴了?”   他说着,眼睛越来越亮,温久甚至看见他的瞳孔紧紧缩成了一条线,显然笑陈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状态,他盯着简意,走近一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挑衅:“你说话啊。”   太恶心了这个人!   温久差点被气炸了,脑子里轰地一声,丹田里的灵气开始不由自主地疯狂游动起来,他暂时没工夫去顾及,愤怒地瞪向笑陈,就在这时,笑陈好巧不巧地瞥过来一眼,然后仿佛被什么东西蛰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眼睛。   然后一团蓝色的物体击中了他的头部,笑陈惊叫一声,噗通栽倒在地。   桎梏缓缓消失,简意终于得以顺利呼吸,骤然间弯腰呛咳起来,温久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回头给铭尊一个大拇指:“厉害了兄弟!”   铭尊收回手:“不客气。”   然后他看着温久,微微一怔,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迟疑地说:“你的眼睛……”   “怎么了?”温久一脸疑惑。   铭尊提醒:“你自己去看看吧。”   过了一会,温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把好容易才恢复过来的简意吓得够呛,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语气紧张地问:“怎么了?”   温久转过头来,下一瞬间,简意就看清楚了他的眼睛,他猛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立刻转开,震惊地喊道:“卧槽我眼睛好疼,你这是什么鬼?”   温久抓狂:“我怎么知道?!”   刚刚他不小心看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变成了暗青的颜色,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一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会觉得双目刺痛难忍,像被针扎了似的,完全不敢对视。   过了一会,那疼痛感过去之后,温久凑到简意面前,问他:“你看看,我眼睛现在恢复了没?”   简意动作迅速地撇过头:“你别看我啊!”   温久:……   他愤怒地指责:“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简意回答得快速而干脆:“不是,谢谢,你别看我,求你了!”   实在没办法,温久只能无奈地坐了下来,脚边是被雷球术电晕过去的笑陈,刻意盯着他的脸看,如果笑陈敢清醒过来的话,估计立刻又会晕过去。   不过笑陈这速度也太快了,就这么几天,居然已经结出了妖丹,他好奇地问:“既然结出妖丹了,怎么还这么弱,一个雷球术就倒了?”   铭尊想了想,猜测说:“大概是平常法术课没好好上的缘故吧,结出妖丹也只是空有个架子而已,没练习过也是白搭,他不会法术,又没有防备,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说着,他又点评:“有了妖丹的妖才算是可以真正地进行修炼,就像小水坑变成了大池塘一样,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很厉害了,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能把自身的资源进行最大的优化。”   来自学霸的谆谆告诫,温久和简意都立刻点头,表示听懂了。   直到过了很久,温久丹田里的灵气被消耗得七七八八,渐渐平息下来,他才敢回洗手间,偷摸着瞥了一眼镜子,瞳仁还是暗青色的,但是那股摄人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简意的声音:“你醒了啊?”   “你——”   “砰”的一声,后脑勺砸地的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温久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为笑陈默哀三秒。 第50章 搬宿舍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温久迟疑地看着地上人事不知的笑陈。   “不知道, ”简意耸了耸肩,立场明确地说:“反正我不想再跟他一个宿舍了,有他没我!”   他说着,忽然摸了摸下巴,提议说:“不然我们把他扔到那个长了渡业藤的坡下面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温久:……   他忍不住提醒一句:“人还没死呢,你这个仿佛有点杀人抛尸的意思。”   听了这话,简意觉得有道理,然后立刻撸起袖子就往上冲:“老子先送他一程算了!”   “冷静!”温久哭笑不得地拦住他:“你别激动啊。”   铭尊在旁边凉凉地插了一句:“这是违反校规的,你弄死了他, 回头就会被开除。”   在两人轮番的劝阻下,简意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了,最后在铭尊的建议下, 他们去找了宿管大叔,要求更换宿舍。   “现在换宿舍?”宿管大叔不大理解地问:“为什么?”   温久含含糊糊地回答:“宿舍关系不太和谐, 大叔,能换吗?”   大叔估计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你们要是非想换,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个条件,是提出换宿舍的人搬出去。”   简意回答得十分爽快:“没问题啊!我们搬也行。”   “你们几个人?”   “三个。”   “那行, 四楼有一个空宿舍,你们什么时候搬,来跟我说一句, 拿钥匙去,”宿管大叔说完,又拿出一张表格来,叮嘱:“把表填了,然后拿去给你们班主任报备一下就行了。”   温久接了表格,又道了谢,两人转身就走了,宿管大叔在后面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差点忘了,四楼那个好像还有一个学生住着的,不是空宿舍啊。”   转念一想:“算了,反正他们才三个人,刚刚凑个整数。”   简意填好申请表格之后,就屁颠屁颠地拿着找敖蒙去报备签字,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跨过还躺在地上的笑陈,眉开眼笑地抖了抖那张薄薄的纸:“成了!”   温久惊讶:“这么快?敖蒙没说什么吗?”   简意得意洋洋地说:“他问了,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想搬宿舍。”   铭尊有点好奇地看过来,随口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简意一把捂住胸口,声情并茂地表演起来:“老师,我觉得……如果再不换宿舍,我明天的期中考试可能会考砸。”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敖蒙怎么说?”   简意的神色一僵,然后咳了一声:“额……他说,那好,班级前三就看你们宿舍了,然后特别爽快地签了字……”   温久:……   铭尊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简意一脸无辜:“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铭尊看向温久:“为什么会是他去提交表格?”   温久咬牙:“如果能重来……”   铭尊打开书本,无情地说:“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们加油。”   温久想了又想,最后说:“简意不然我还是掐死你得了?”   他们调侃着吵吵闹闹的时候,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起来了,脸色难看,阴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宿舍。   就在期中考试前夕,所有学生都在兢兢业业奋战复习的时候,303的小伙伴们轰轰烈烈地收拾了包裹,搬去了四楼,最靠后的一个宿舍。   “419?”简意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头问:“久啊,咱们是这个宿舍没错吧?”   温久一边爬楼梯,一边回答:“没错啊,你走快点,我看不见路啊。”   简意嘟囔着:“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温久不客气地说:“污者自污,劳你抬抬腿儿,我快要踩着你后脚跟了。”   铭尊在后面一本正经地接上:“去污粉要吗?”   简意爆发出一阵大笑:“铭尊你居然变坏了,你别跟小久学啊!”   “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等打开了419宿舍的门,他们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人住的样子,三个人面面相觑,简意疑惑地说:“不会是弄错了吧?”   温久摇摇头:“不可能啊,我问过宿管大叔的,他说了就是419没错,再说了,他给的钥匙能打开门。”   “但是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住啊。”简意打量着宿舍里面,里面很整洁干净,没什么人气,但是靠窗的一张椅子上挂着一件外套,桌上还摆着几本书,这总不可能是上一届的学生留下来的吧?   铭尊看了看,说:“大概是大叔弄错了吧?”   三个人堵在门口,没敢直接进去,正准备下楼问一问的时候,旁边的宿舍门打开了,一个人走出来,看到他们,眼神里露出惊讶,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你们新搬来的吗?”   温久点点头,问他:“请问这宿舍有人住的吗?”   “没有吧?”那同学回答:“我在418住了半个学期了,没见过这宿舍有人来,还以为是空的呢。”   简意抱着东西就进去了,大咧咧地说:“既然这样,估计这些都是以前留下来的,打扫一下就行了。”   他说着,拎起书桌上的一个水杯,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嘴里念叨着:“我看看,叫什么名字,姬挚,姬……挚?!”   简意目瞪口呆地举着杯子转过头:“卧槽,小久,这是你哥的?!”   温久一下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这是姬挚的宿舍,其实仔细想想,当初是听说过姬挚跟他住同一栋宿舍楼,但是他几乎没回过宿舍,大多时候都是在别墅那边,所以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姬挚也是需要住宿的。   现在,居然这么巧,自己刚好换到和他一个宿舍了?   那边简意还在啧啧感慨:“这就是缘分啊!”   反倒是铭尊惊诧地看了温久一眼:“你不知道你哥住这个宿舍吗?”   温久挠了挠鼻子,有点尴尬:“额……他没跟我说啊。”   震惊过后,他定了定神,说:“还是先收拾吧,姬挚……咳,我哥他平常都不太回宿舍的,先不要动他的东西。”   其实他们搬宿舍也没搬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一直到了晚上,姬挚也没有出现,而且晚自修他也没来,温久看着前面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总觉得有几分心烦意乱起来。   他不由猜想着,姬挚做什么去了?是在别墅吗?要是自己跟他说,搬到了419宿舍,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温久就觉得有点小激动,像是有一个新奇的事情,憋着要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分享似的,最好还能把他吓一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伴迟迟没出现。   于是那点隐约的小激动硬生生憋了三节课,憋到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怨气。   温久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姬挚从来没回过自己的宿舍,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激动的?还激动了三节课,怕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这么想着,他收起书本,冲简意和铭尊两人招呼一声,一起回宿舍。   才走到楼道口呢,简意就咦了一声:“你们上课前没关宿舍灯吗?”   温久漫不经心地说:“关了啊。”   简意冲前面抬了抬下巴:“那咱们宿舍怎么开着灯?”   温久一愣,抬头看去,果然见白色的灯光从门里照出来,在楼道里拉出一道不规则的光影来,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猜测,心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有病吧?他这么骂着自己。   但是脚步却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一些,到了门口的时候,温久朝里面张望,宿舍里十分安静,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的情绪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失落起来,回头瞥了那两人一眼:“你们谁忘了关灯?”   简意:……这他妈不是我刚刚问过的话吗?   铭尊给出一个十分肯定的回复:“灯是我关的,再问我就把你们俩从楼上丢下去。”   简意撇嘴:“那灯是自己开的?”   就在这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形修长,是温久所熟悉的英俊面孔,他双手湿漉漉的,看向门口的三人,惊讶挑眉:“下课了?”   门口三人:……   铭尊冷静地说:“看吧?我就说了我关过灯。”   简意热络地打招呼:“温久哥哥,好巧啊,咱们居然一个宿舍了。”   温久先是没说话,扯了扯嘴角,看着姬挚:“你晚上没来上课?”   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怨气。   姬挚先是一愣,然后说:“我睡过头了,就没去,怎么了?有事情吗?”   温久面无表情:“没有。”他之前的那些想法,肯定是因为脑子被门挤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缘分,妙不可言,四舍五入,这就是提前同居啊!激不激动?! 第51章 考试   因为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 似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就连简意这种平常不唠嗑不舒服的人都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他还强调说:“及格就行了,多一分给我都是浪费!”   温久:……你要求可真低。   他收拾了一下,然后抱着电脑和书爬上了床,最近温久已经很努力地学习妖文了,总算是效果不错,一段话下来,里面的字认识个七七八八, 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意思,虽然距离流畅还有点远,但是温久已经很满意了。   明天第一堂考试就是仓文, 温久比较有信心,然而秉着学无止境的理念, 他还是打开了电脑,继续看关于妖文的学习资料, 就在这时,为了三界和平突然找他了:在吗?   999999:在,怎么了?   为了三界和平: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图片,是从哪里来的?   温久愣了一下,999999:什么图片?   为了三界和平:一张截图, 上面是龙的鳞片,当时我还给你分析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温久立刻就想起来了, 当时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鳞片,还是简意趁他睡觉的时候给拍下来的,他敲着键盘回复,999999:你说那张啊?我记得。   为了三界和平:那图哪儿来的?   温久想了想,其实他对这个人挺有好感的,对方虽然喜欢在论坛上面搞事情,怼天怼地的,没事还要拽上温久过去给他带节奏,但是对他真的没话说,学习妖文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永远都是秒回,并且十分耐心,所以温久不太想隐瞒他。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慢慢地敲击着,突然,他感觉到屏幕上闪过一点模糊的影子,下一秒,姬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磁性:“你在看什么?”   那声音莫名震得温久耳朵发麻,他手一抖,电脑差点滑下去,立刻手忙脚乱地托住,回过头:“你怎么突然凑过来了?”   姬挚的床跟他是靠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了,把温久给吓了一跳,姬挚挑起眉:“不然我还要先通知你一声?”   温久:……   他的目光又移到屏幕上,问:“在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立刻关掉浏览器,辩解着:“我在复习。”   姬挚不傻也不瞎,怎么可能被轻易糊弄住,他的语气有点轻嘲的意味:“复习怎么聊天?”   温久见斗不过他,索性又把浏览器戳开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爱看就看吧,反正我就聊天了,怎么的?   姬挚果然不客气地凑过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正在这时,叮咚一声,为了三界和平又发了消息过来:??人呢?   温久赶紧敲键盘回复,姬挚却说:“别告诉他。”   温久一愣:“为什么?”又不是什么秘密,见不得人,怎么还不能说了?   姬挚哼笑一声,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是三界中最后一条龙,还是幼龙,你知道龙族多少年没出现过幼龙了吗?”   “三千年。”   温热的气息吐在敏感的耳廓上,莫名引起一阵战栗,温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垂,好奇说:“不是还有一条龙吗?怎么就剩我一个了?”   姬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那一条已经死了。”   温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以……”   姬挚的眼睛微微阖起,语气平静而轻缓:“但是金翅大鹏却还没有完全灭绝,直到现在,他们还在试图寻找着龙族的踪影。”   所以说,数千年前的威胁,至今仍未离去。   温久的脑中忽然又浮现出那双暗金色的瞳仁,阴冷而残忍,带着垂涎和贪婪,令人不寒而栗,那是看着猎物的眼神。   姬挚继续说:“学校里那一只金鹏你不用担心,白泽给他下了禁言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向别人透露你的来历和身份,你暂时还很安全,但是你自己要有一定的意识,当金翅大鹏鸟的族群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是成群结队地来把自己拆吧拆吧吃了啊!   温久心头一凛,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姬挚看着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当初是不是不该让狸猫把他送到人界去,即便是送到魔界或者幽冥界都要好得多。   曾经为了看温久,他去过人界几次,那里是很和平,但是就是太和平了,以至于根本不适合妖怪生存,这就好像把一头老虎当成兔子养大,老虎没吃过肉,也没见过血,它对外界一无所知。   但是转而又想想,当时的温久也只能在人界才能顺利活下来,换了三界中的哪一界,估计都活不过三岁,想到这里,姬挚又有点释怀。   他看温久没动,仿佛还有点懵,索性自己伸出手去,利落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哒哒的声音使得温久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他敲出了一行字,漂亮地摁了一个回车键,发出啪地一声,尤其响亮。   “那是综合课的作业。”   温久:……   为了三界和平:……   999999:我明天考试,今天要早点睡啦,先下了,晚安!^_^   看着最后那个颜文字,温久顿时震惊了,姬挚神色如常地把电脑推过去,表情傲慢地斥责:“不好好睡觉,玩什么电脑?以后长不高。”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的灯突然就灭了,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洗手间里传来简意的哇哇大叫:“怎么回事?我还没洗完啊!”   铭尊不耐烦地喊道:“熄灯了吧?”   “不会啊,我看了时间的,明明还有半小时!”   听了这话,铭尊也觉得奇怪,他探头往外面看,隔壁宿舍灯还亮着啊,然后下一刻,啪地一下,整栋宿舍楼的灯全部灭了。   铭尊耸了耸肩,在洗手间的门上敲了敲:“真熄灯了,别吵吵了。”   黑暗中,姬挚的神色无比正常,转头就躺下了,温久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感来,连忙把电脑合上,也跟着躺下了。   明明还隔着床栏,他却仿佛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清浅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传开来,令人无法忽视。   温久一直无法入眠,他辗转了半天,直到姬挚的声音阴测测地在耳边响起:“睡不着?”   温久没答话,姬挚继续说:“我帮你一把。”   帮?怎么帮?温久正疑惑的时候,忽然眼前就像是绽开了一大朵金色的花似的,就像细微的萤火满天飞舞,闪烁不定,紧接着困意袭来,他整个人的意识终于陷入了沉睡。   后来温久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眼冒金星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要考仓文,温久倒不怎么紧张,他其实比较担心会看不太懂题目,但是很显然,其他人就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简意,从早上开始就抱着书,一秒钟都不肯放开,就仿佛多瞟一眼,考试就能多得一分似的。   就连书都带到了考场,也算是把临时抱佛脚这一技能发挥到了极致。   监考老师不是教他们班的,看到温久几个进来,敲了敲桌子提醒:“同学,把书放在这里,不能带过去。”   考试的时候,很巧的是,419宿舍的几个人坐在了一堆,相隔都不远,温久坐在姬挚后面,卷子发下来之后,他骤然也生出了一点紧张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松了一口气,大部分题目他都看得懂,完全没问题。   然而坐在他后边的简意已经开始抖起腿来,把椅子摇得咔咔响,显然还没开始答题,他就已经紧张起来了。   温久无奈极了,拿起笔开始作答,他写得很快,毕竟这些题目对于他来说,就是小学语文的水平,才十来分钟,就已经完全答完了,甚至还检查了一遍。   搞定了之后,他突然听到旁边的简意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转头看去,只见他正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念叨:“十三分。”   “这个题目……十四分吧?”   “好了,下一题,十六分……十九分……”   一开始温久听得一头雾水,听到最后,才听到他说:“六十分,搞定,及格了。”   简意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笔,温久:……   他很想说,兄弟,谁给你的自信,只要你写了就一定会对的?就你那□□爬字,估计连墨水分都有点悬吧?   然而简意听不到他的心声,又检查了好几遍,喜滋滋地收起了笔,温久不知该说什么好,转头又去看铭尊,学霸就是学霸,气场在那,人家早就写完了,对上温久的目光,还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干哈?   上面的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别东张西望的。”   温久赶紧收回眼神,过了一会,才偷摸着去看前面的姬挚,然后发现,那人趴在桌上,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温久:不争气的419宿舍,等着被敖蒙削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睡不着?我帮你一把。   温久(期待地搓搓手):怎么帮?   一秒钟后,温久:mmp!老子还不想睡…… 第52章 作弊   仓文考试结束后, 简意问温久:“久啊,你考得怎么样?”   温久比了一个手势,以示毫无问题,简意愣了一下,有点震惊:“不会吧?这么惨,0分?”   温久:……   “你傻吧?这是OK!没问题的意思。”   简意哈哈笑起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啊,哪儿学来的?”   他说着,也跟着比了一个OK的姿势,噗地又哈哈哈笑:“好像翘兰花指啊久, 娘里娘气的。”   温久:……   他真的不想跟这个二傻子说话,贼丢人啊。   上午考仓文,下午考了综合科目, 说实话,上综合课的时候, 温久总觉得跟听故事似的,特别是讲课的老师, 挼着一大把白胡子,特别慈祥,讲课天南海北地扯,从洪荒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就能给你扯到现在的三界发展情况, 总的来说,他就从来没抓到过重点。   所幸,还有铭尊在, 每次上完综合课之后,温久都晕乎乎的,回头吃饭的时候会请学霸做个总结,虚心请教他,上节课老师讲了什么,倒也勉勉强强跟得上。   但是真的要考这一门的时候,温久总觉得心里忐忑得不行,然后他又听见后面的简意开始摇椅子抖腿了,他抬眼一看,监考老师在上面分卷子。   雪白的试卷发出唰唰的声音,然后飞到自己的桌面上,停住不动了。   温久一看卷子,有点傻眼,如果说上一堂考仓文,只有题目是妖文写,倒也还行,他大概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但是这一张试卷,温久拎起来抖了抖,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半天,连蒙带猜也就懂个十之二三,这根本没法作答啊。   他不禁心生绝望,天要亡我!   后面简意抖腿的动作更大了,还十分有节奏,让温久也忍不住抖了起来,然后,坐在他前面的姬挚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了?”   温久立刻停住动作,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姬挚又瞟了一眼他的试卷:“不会写?”   一击即中,温久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压低的声音十分悲愤:“我看不懂妖文啊!”   姬挚:……   温久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这一茬,这人前十八年是在人界长大的,估计狸猫妖根本没教过他妖文,看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温久一手握笔,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先把自己会的题目写了,一边写,一边默默地数着分数:“三分……”   “五分……这个好像不太准确,四分吧……”   “这一个选项不认识啊,算了,就选不认识的吧,七分……”   一直数到六十分,温久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准确率不一定那么高的,但是就是莫名觉得安心,这大概就是我已经努力了,死就死的觉悟吧?   温久突然就想起了上一堂考试的简意,现在对他当时的境况无比的感同身受,甚至是肃然起敬。   就在温久想放下笔的时候,蓦然间,一股力量包裹住了他的手背,他还来不及惊愕,紧接着,他他他他的手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黑色的签字笔在试卷上游走着,写出一个一个妖文字体,就连温久自己都不认识那些字,字迹标准洒脱,后面还带着飘逸的一撇,十分潇洒轻逸。   温久震惊的同时,试图掌握自己的右手,但是没有任何用,那只手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自如地在试卷上作答,一题,两题,三题……   他差点蹦起来了,这种感觉太惊悚了!   温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能死死用左手掰住自己的右手,试图强制停下,一双眼睛紧张地扫过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然后不经意间,他看见了坐在前面的姬挚,那货居然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拿着笔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温久甚至能透过衣服薄薄的布料,看到他背上微微突起的肩胛骨,线条流畅而优美。   就像是骤然福至心灵一般,温久注意到,姬挚的笔杆晃动的幅度,跟自己手中的笔晃动的幅度简直一毛一样!   温久:!!!   这是在作弊吗?妈耶,这也太刺激了!   虽然说,温久在高中考试那会,虽然也曾经偷偷摸摸带过小纸条,或者在课桌上写过重点,但是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方式!   就在温久惊呆的时候,监考老师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那一瞬间,他紧张到连呼吸都屏住了,立刻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试卷,右手还在机械式地动着,那一股外来的力量还很明显没有离去。   “那个同学——”   温久猛地收紧右手,企图停下来,但是毫无用处,那笔还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监考老师已经站起来了,温久忍不住极了,抬起脚踹了一下姬挚的凳子。   “哐当”一声,笔终于停下来了,与此同时,整个教室也都安静下来了,几乎所有的学生目光都看了过来,有疑惑不解的,有被打扰之后的不耐烦,也有莫名其妙的。   温久表面上神色如常,纹丝不动,实际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监考老师看了看,继续开口:“那个同学,你别踹前面同学的凳子啊,腿长了不起啊?”   温久:……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那老师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转头又对他身后的简意说:“还有你,别老是抖腿,动静大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了,你要是冷就多穿点。”   简意脱口回答:“老师我不冷。”   监考老师又坐了回去,这一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揭过了,温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试卷,上面写得满满的,一行行字,整洁漂亮,每一个字都一样大小,间距就跟量过了似的,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姬挚的字。   然而,这也确确实实不是自己的字,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试卷写完了,温久忽然觉得,姬挚在他心目中的学渣形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金光闪闪的学霸。   他心里呵地想到,前后桌两张试卷的字迹一模一样,阅卷老师要是能给过了才有鬼!姬挚害惨他了,他现在总不能站起来说,老师你重新给我一张试卷吧,我自己的试卷被别人写了?   现在的温久,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好不容易熬过来几十分钟,考试结束了,温久看着姬挚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一把冲过去拽起他就往外跑,跟一阵风似的刮过,姬挚也不挣扎,随便他拽。   监考老师看到温久脸上似乎有杀气,立刻开口说:“那个同学,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啊。”   温久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老师,不会打架的。”   这话倒是真的,要打他也打不过姬挚啊!   温久拖着姬挚出了教室,把他往楼道里一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姬挚挑了挑眉:“做了什么?”   温久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来了,但是还要怕别人听到,回头看了看,又怒气冲冲地低声说:“你是不是给我答试卷了?”   姬挚哦了一声,表示原来是这么件事,然后表情无辜地说:“是啊。”   完全没有作弊的自觉,温久气得团团转,忍不住骂他:“你是不是傻啊?我明明已经写好了,你这么一捣乱,会被老师发现的!”   姬挚微微眯起眼,语气危险:“你说谁傻?”   温久:……得,还是一位不能说的大爷。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认怂:“我傻,是我傻,行了吧?那现在怎么办?咱们笔迹一模一样,除非阅卷老师是个瞎子,否则肯定能看出来的!”   姬挚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他:“你是挺傻的,我们的笔迹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温久一愣,表情有点傻乎乎的:“啊?”   姬挚无语了,他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件事情啊?”   他说着,抬起手来,微微动了动手指,温久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不受控制了,连同手肘手臂,被一股力量轻缓地拉扯着,慢慢抬起来,举高,就仿佛有一个人在他身后,轻柔地托举起他的双手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温久有点情不自禁地踉跄几步,突然间,那股力量骤然松开来,他一个没控制住,猛地朝前面扑过去,姬挚正站在墙壁前,被他扑了一个正着,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下颔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嘶——”   “擦——”   温久瞬间泪眼汪汪地捂住嘴唇,鲜血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霎时间开出了几朵鲜红的小花。   姬挚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刻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这就是一个亲亲啊,虽然激烈了点儿,刺不刺激?惊不惊喜?(*/ω\*) 第53章 収妖   姬挚修长的手指用力擦过温久的嘴唇, 鲜血将他的下唇染得殷红,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刚好擦在伤口上,温久忍不住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吃痛地皱紧了眉:“你做什么?”   姬挚的眉皱得比他更紧,但是他仍旧锲而不舍地将那些鲜血擦拭干净,有力的手指擦过,将温久的唇都蹭红了。   温久破的伤口是在嘴唇里面的,他完全不明白姬挚在做什么, 正疑惑间,忽然,他感觉到脚下的楼梯传来一阵震动感, 还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咚咚声音,像是有无数的人在楼梯上奔跑着, 并且那感觉还越来越强烈。   “该死,”姬挚皱着眉, 一把拖起温久就往楼上跑,他们的考场在最高楼,再往上是两层空教室,然后才是天台。   温久被他拉着直奔楼上,他还有些莫名其妙, 踉跄着跟在后面,姬挚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完全是被扯着往前跑的, 脚几乎没沾到地面。   姬挚熟门熟路地冲上了顶楼的楼梯,然后推开了天台的铁门,快速朝着前面飞奔而去,温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台栏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自己的身子被姬挚大力拉扯着,往上一跃,把栏杆甩在了身后……   温久:!!!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诚实地遵循着地心引力,迅速朝下面落下去,温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像一颗石子,下一秒应该是噗的一声,砸在地上成了一滩肉饼……   他想叫,但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张嘴正好吃了满满一嘴的冷风,喉咙口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这可是九楼!   姬挚下降的速度比他要快,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就在温久还在挥舞手臂,试图抓住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以最标准的姿势落了地,然后张开手,将随后落下的温久接在了怀里。   温久好容易才抓住了点什么,一颗心吓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索性死死地扒在姬挚身上,跟一只八爪鱼似的,怎么样都不肯撒手,姬挚无奈,只能就这么抱着他往别墅的方向奔去。   冷风扑了一脸,温久木然地想,今天真是厉害大发了,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作弊算什么?他不仅作弊,作了弊之后还敢跳楼呢!   贼刺激。   天台上,一大群学生蜂拥而至,然后扫视着空荡荡的顶楼,面上都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来,人群里的简意终于回过神,然后挥舞着手臂,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正好看见了铭尊,他震惊地说:“怎么回事啊?这是在集体抗议考试吗?”   铭尊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淡淡的讥嘲:“那你也在抗议?”   “哎?没有啊,”简意愣了愣,他看了看四周,疑惑地说:“不是,我怎么会来这?”   那一大群学生也如梦初醒似的,他们大多是这一栋楼考试的学生,都一脸不解,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顶楼来。   有人一本正经地分析:“是不是考试压力太大,以至于我们的精神都出现问题了?”   “扯淡吧你就,我是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所以才跟着过来的。”   另一个人也附和说:“是是是,我也闻到了,有点像呼雷兽的肉那种香味。”   有人立刻反驳:“不对吧?我闻着怎么觉得是熟了的照夜鸟香气?”   “你记错了吧?”   “是不是傻?我觉得你们是出幻觉了。”   “什么鬼?散了散了,吃饭去。”   “走吧走吧。”   一群人争执着散去了,但是没有人发现,人群中混杂着几名高年级的学生,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等人群散去之后,再次回到了天台。   在空荡荡的楼顶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之后,仍旧是没有任何发现,楼顶上风大,又或者将那些气味都吹散了,低年级的白痴们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却明白,刚刚那种气味,是从一只収妖身上传来的,而且还是一只幼年的収妖。   所谓収妖不过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但是它指代的是拥有着上古血脉的妖怪,比如龙族、朱雀、麒麟或者玄龟这一种,它们生来就拥有得天独厚的资质,对于灵气中的五行元素能更快地吸收,从而进行修炼,别的妖怪或许要苦苦修炼上百年,成果甚至比不上它们睡一觉的时间。   简直是令人嫉妒。   然而正因为它们的这一种优异的血脉,给它们带来了灾祸,如果普通妖怪能够食用収妖的血肉,就可以改善自己的体质,从而增加修为,提升修炼的功效。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拥有着上古血脉的几个妖族,族群里后代凋零的原因,成妖虽然没有人敢惹,但是还未长成的幼妖,在整个妖界的妖怪眼中,那就是行走的天材地宝。   所以刚刚传来的那阵香气,才引得一整栋教学楼的学生都轰动了,只不过因为他们也还都是幼妖,不太明白其中的情况,但是収妖的血肉对于所有的妖怪来说,就像蜂蜜之于蚂蚁,完全是一种本能冲动。   “什么也没有了,”一个高年级学生说:“走吧。”   “白跑了一趟。”另一个人心有不甘地说。   “怎么能算是白跑呢?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了吗?学院里头居然有一只収妖,”那人笑起来,森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贪婪:“就是不知道是在哪个班级了。”   “迟早能知道的,”第一个说好的人哼笑一声:“实在不行,我今年不毕业了,就不信找不到。”   “说得也是,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一步,才进了门,只见昏暗的楼梯口骤然出现一双暗金色的瞳仁,冰冷无比,如同刀锋,把几人吓了一跳,等认出了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相北,你怎么也来了?”   金色的瞳仁微微一动,那人从门里出来,蒙蒙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在楼梯台阶上拉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影子,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我不能来?”   “没没,”其中一人连忙说:“你想来就来,谁敢拦你?”   相北盯着面前的三人,过了一会,他冰冷的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极度蔑视而嘲讽的笑容:“一群蠢货。”   他嘲讽完了,转身就走,那三人差点被气歪了鼻子,但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堂而皇之地离开,只能默默地骂一声:“操!”   笑陈等在楼梯口,看着那人从上面下来,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来,语气有几分讨好地说:“事情做完了?”   暗金色的瞳仁转了一下,瞥见那张笑容谄媚的脸,然后厌烦地转开,相北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往楼下走去,笑陈也不气恼,赶紧跟了上去,他的行为举止与从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过了一会,又有三名学生从楼上下来,嘴里咒骂不休,表情愤愤地离开,许久之后,简意才一脸震惊地从旁边的空教室里出来,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那个人,是笑陈?”   铭尊从他身后走出,随口嗯了一声。   简意怪叫道:“他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啊?好可怕!”   铭尊有点不耐烦地扒拉开他:“离我远点,有什么可怕的,天性而已。”   简意啧啧称奇:“他刚刚那副表情,眼神,谄媚得不行,就差在屁股后面装一根尾巴摇一摇了,吓死我了。”   铭尊瞥了他一眼,讥嘲着说:“那你还真容易死。”   简意:……   他一拍脑门,忽然发现一件事情:“小久呢?还有姬挚也不见了,他们去哪儿了?”   听了这话,铭尊的眼神略深,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应该是回去了吧?”   “哦,也是,”简意这才想起,刚刚考试结束后,温久就一把拽起姬挚去教室外面了,说不定两人现在已经在饭堂吃上饭了,就他和铭尊莫名其妙到了天台上。   这么一想,他立刻催促着说:“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小久他们应该去饭堂了,我们还能赶上呢。”   “嗯。”   温久现在确实是在吃饭,但是没在饭堂,而是在别墅吃朝闻鸟送来的大餐,不知道简意听说了会不会嫉妒,姬挚把手边的一盘子酥炸小黄鱼推过去,问他:“伤口好了没?”   温久愣了一下,嘴里塞得满满的菜,鼓着腮帮子含糊说:“哪有这么快?”   姬挚随手扫开黑猫伸向小黄鱼的爪子,无视它抗议的喵喵叫,然后告诫温久说:“以后记得别随便受伤流血。”   温久想问为什么,但是奈何嘴巴没空,只能斜着眼睛,报以疑惑的眼神。   姬挚想了想,伸手捏起一条小黄鱼,在黑猫面前晃了晃,黑猫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黄鱼,伸出爪子试探性地挠了一下,姬挚手微微一松,黑猫猛地扑了上去,嗷呜一口,整条鱼都进了它的肚子。   闭上嘴后,又是一只安静优雅,美貌如花的猫。   姬挚说:“现在流了血的你,在其他妖怪面前,就像这条小黄鱼。”   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盯着温久,银灰色的瞳仁在灯下折射出剔透的光,像某种宝石,他说:“连刺都不需要吐。”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的内心:mmp!做妖怪的风险也太大了吧?放我回人界!我要回人界养老!   从此温久的人生目标就是,考上人界的公务员,然后去人界养老。啦啦啦是不是超级棒的目标? 第54章 刺激   等得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 温久整个人都震惊了,就连说话都有点磕巴:“所所所以我,现在在别的妖怪眼里就是一顿美餐?”   姬挚上下瞄了一眼,点头肯定地说:“没错。”   他说着,又另外再推了一盘菜过来,语气温柔:“来,多吃点,长心眼。”   温久:……   他看着一桌子的美食,忽然就有点吃不下了, 想了半天,他戳了戳碗,问姬挚:“那什么……我亲爹还有没有什么绝学, 没有传给我?”   姬挚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说:“有倒是有, 不过你现在应该还学不会。”   温久有点气馁,好吧, 说得没错,就算有个什么绝学,他估计应该也够呛的,毕竟他连最基础的飞行都做不到。   不过为了小命,温久猛地扒了两口饭, 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努力的!”   姬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嘲笑他:“先把下巴上的饭擦干净吧。”   温久立刻脸红红,抹了一把, 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姬挚这货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黑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咪呜。”他说的话你也信,是不是傻?   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是和姬挚一起回去的,路过宿舍楼下时,宿管大叔依旧靠在椅子上嗑瓜子,温久发现几乎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嗑瓜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门牙给嗑豁了口子。   大叔扫了一眼两个人,然后哎哎了一声,对姬挚说:“你是新生?”   温久:……   姬挚淡定地回答:“不是。”   大叔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是留级生?”   姬挚:……   这时旁边已经有路过的同学朝这边抛来惊诧的目光了,温久面无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吐槽:留级生怎么了?留级生吃你家大米了?看什么看啊?没看过留级生?   这时候大叔已经翻出了花名册,仔细看了一遍,总算是找到了姬挚的名字和照片,他唔了一声,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原来你就是419的啊?”   于是路过同学的那些目光愈发诡异了,温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对大叔笑了笑:“那我们能上去了吗?”   “能啊,”大叔合上了册子,语重心长地对姬挚谆谆告诫:“就算被批了可以不用住宿的权利,但是作为一个学生,还是经常回宿舍比较好,可以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   温久附和了几句,然后一把拖起姬挚,跟大叔道别之后,迅速离开了一楼,回到宿舍的时候,远远就听见简意鬼哭狼嚎的歌声,能传出八百里地去。   温久忍不住敲了敲宿舍门,简意听见了,歌声戛然而止,他转过头来,冷不丁把温久给吓了一跳:“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简意摸了摸眉毛,啧了一声:“我刚刚在练习火球术,结果把眉毛给烧着了。”   温久噗嗤乐了,凑过去掰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笑不可遏:“你怎么没把头发也烧了啊?”   简意打开他的手,佯怒着骂他:“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考试献身!”   温久嗯嗯表示认同,然后噗嗤一下,又乐了:“哎哎,你别动,你把手放一起。”   “做什么?”简意看着他拿起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一脸的莫名其妙。   温久退了两步,又说:“现在行了,你笑一下,微笑,别露牙。”   简意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抿起嘴笑,他其实长得很不错,是那种很帅气的外表,如果放在温久从前的高中学校,应该是很受女生追捧的,平常简意笑起来就是那种豪放的哈哈哈类型,仿佛一个自带笑点的乐天派。   而现在他抿嘴微笑着,配着他光秃秃的眉毛,温久看了两秒,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揉着肚子笑趴在椅子上,这时候简意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温久捉弄了,他嗷地跳起来,扑在温久身上,掐他的脸逼问:“你刚刚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哈哈哈哈……”温久强行收起笑,然后目光落在他的眉毛上,又破功哈哈哈笑开了,妈耶,笑死了。   简意怎么肯罢休,非追问了半天,温久笑得脸都酸了,才盯着他,说:“没,我以前在人界看到过一幅画,我觉得你跟那幅画中的人物很像。”   简意一听,受宠若惊地问:“那画有名吗?”   温久点点头:“有名,整个人界就没有不知道那幅画的。”   简意立刻喜滋滋起来:“这么有名,那画里的人应该也跟我一样帅了?”   温久打量了他一眼,噗地一声又笑出来:“是是是,没错,很多人都喜欢她。”   简意听完,先是美了一会,然后又觉得不对:“那你刚刚一直在笑什么?”   温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太激动了,第一次看到跟那幅画这么贴近的人物。”   简意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解释,放开他,十分豁达地说:“那你多看会吧。”   温久:“噗——”   他好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从简意光秃秃的眉毛上面收回来,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姬挚,还有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洞悉了一切。   温久莫名有点心虚,看看简意,又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姬挚突然说:“简意,我也看过那幅画。”   简意惊讶极了:“真的?你们都看过,也给我看看,叫什么名字啊?哎,跟我一样帅的人,我肯定要知道。”   温久压根不信,姬挚常年呆在妖界,怎么可能见过人界的画,然后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姬挚说:“那幅画叫蒙唔——”   温久冲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动作快狠准,差点惊出了一身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姬挚居然真的知道蒙娜丽莎,这要是让简意知道了还得了,绝壁会掐死他。   他瞪着姬挚:“不能说!”   那边简意还没发现,追问着:“叫什么名字啊?我搜一下看看。”   姬挚虽然被他捂住嘴,但是眼睛微微弯了一下,跟狐狸似的,眉毛轻挑,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他说话时,声音被捂得闷闷的,有轻微的热气吐出,温久却感觉掌心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傻乎乎地看着他那轻挑眉眼的动作,忽然有点被电到了的感觉,他愣了一会,才放软了语气:“求求你了大佬。”   姬挚:……   有趣,他点点头,温久这才放下了手,然后姬挚再次开口:“那幅画叫蒙娜唔——”   温久眼疾手快,再次使劲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控诉:“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姬挚无所谓地挑眉:“我刚刚没说话啊,算什么数?”他只是点了头而已。   温久:……   看着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真是有趣极了,姬挚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那枚龙蛋,白乎乎圆滚滚的,在草垫里翻来滚去,还会跟着自己跑的那种感觉。   那只手还捂在自己的嘴上,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温久正偷摸着回头看简意的反应,姬挚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温久一下没防备,猛地跳了起来,抓住了自己的手,惊慌地看着姬挚,甩了甩手,那种滚烫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黏在手心,他的心脏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什么刺激了一下,酥麻无比。   “你你你——”温久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   反倒是姬挚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语气淡定地说:“你干嘛?”   那是我该说的话!温久在心里疯狂呐喊,但是看对方这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不禁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就是……就是舔了一下而已,更何况舔的手心,又不是舔脸,有毛好激动的?   原本应该尴尬的气氛,就这么消失无踪了,那边简意还在问:“怎么不说话了?久啊,是哪幅画啊?哎卧槽,人界的画这么少?”   温久清了清嗓子,回答说:“没有,你在灵网上搜不到的,人界那里都是搁在博物馆裱起来,世界名画,哪儿能到处传?”   被他这么一说,简意觉得又挺有道理:“说的也是啊。”   温久心里捏了一把汗,总算是揭过了,谁知简意又说:“好吧,以后有机会去人界,我一定要去看看。”   温久大汗:“行行,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现在的温久还不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干年后,简意对这幅据说跟自己一样帅气逼人的画念念不忘,去人界出公差的时候,提出一定要去观摩观摩,温久为他的执着所感动,实在拗不过他,最后只能找出来给他看。   随后他们的友情经受到了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友谊的巨轮说翻就翻。 第55章 秘境   第二天还要考试, 只剩下最后一门基础法术,所有人都立刻打起了精神来,这可是他们班主任教的科目,要是考砸了,估计会被喷死。   基础法术的考试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书面考试,也就是做试卷,另一部分是实践考试,具体考试方式不明, 敖蒙只是说,等考试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所有同学:……   书面考试安排在上午,虽然大家都还挺紧张的, 但是题目不算难,大多数都是敖蒙在课堂上讲过的那些, 也有可能归功于他是班主任的原因,总之, 考完之后,就连简意都自信满满,觉得这次及格完全没问题。   温久看他膨胀得要飞起来的样子,忍不住泼他冷水:“这才一半呢,下午还要考实践。”   简意啧了一声, 好像才想起这回事一样,问:“话说实践到底是怎么考的啊?”   温久正满桌子找自己的水杯,耸肩表示不知道, 随口说:“会不会是敖蒙跟其他老师坐在一个屋子里,然后让我们挨个上去表演法术?”   简意怪叫:“别吧?那也太傻了?”   温久想了想:“是挺傻的,你不如问问咱们的学霸二人组,哎,我水杯呢?”   “学霸二人组?”简意愣了一下,铭尊是他们宿舍公认的学霸是没错,但是二人组是什么意思?   温久这才想起来,简意还不知道姬挚帮他作弊的事情,他转头看着正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玩手机的某人,咳了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那就问问铭尊啊,你看见我水杯没?”   “你水杯不是被偷了吗?”   温久才想起这茬,不禁气馁,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拿着一只白瓷杯,姬挚的声音传来:“先用我的。”   温久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   “那算了。”姬挚拎着杯子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会!”温久连忙拖住他,伸手将杯子夺过来,厚着脸皮说:“盛情难却,我先用用,洗刷干净了就还你。”   他美滋滋地喝着水,心里感慨一声,总觉得自己跟简意混久了,就连脸皮都有城墙那么厚了。   温久想了想,忽然问姬挚:“你知道实践考试怎么个考法吗?”   姬挚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简意一脸惊讶地追问:“难道你以前没考过吗?”   姬挚表情无辜:“没有。”   “那你怎么——”升年级三个字在温久的喉咙里自动消了音,升年级?不存在的,要不然姬挚也不可能留级几百年了。   简意本来还不死心,想等铭尊回来再打听一下,结果铭尊一直到考试之前都没出现,温久只能拍着他的肩安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知道了考试方式,该考几分还是考几分啊,及格线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简意:……   一年三班的学生们都被通知去到东教学楼,虽然说是教学楼,但是那一整栋楼都没有学生上课,教室是空闲的,第一次过来,大家免不了好奇地探头探脑。   直到三楼传来一个声音:“一年三班的同学,来这个教室。”   众人抬起头看去,只见三楼阳台上靠着一个年轻的老师,正冲他们招手,简意一边拽着温久往前挤,一边问他:“你在找什么啊?”   温久皱着眉,疑惑地说:“姬挚呢?”   简意四下看了看:“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怎么忽然不见了?”   温久想了想,说:“要不我还是去找找他吧。”   “哎——”   楼上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催促着:“那两个同学,走快点啊,考试迟到了我可不管哦。”   简意一把拖住温久,劝说:“你找什么啊,姬挚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吗?说不定他已经在三楼了。”   温久一想也是,就姬挚那样,应该也轮不着他来担心吧,于是转身跟简意一起往三楼走去。   三楼的教室里,闹哄哄地挤满了学生,温久到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连铭尊都出现了,姬挚仍旧不知所踪,他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快考试了,那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正在这时,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吵什么吵?安静点儿。”   过了一会,说话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那个陌生的年轻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今天你们的基础法术考试呢,由我负责,等会大家抽签拿题目,然后按照题目上的要求做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他说着,从讲台下拿出一个大玻璃罐子,里面是飞舞闪烁的白色光点,像萤火虫似的,特别漂亮,老师把那罐子打开,里面的光点霎时间蜂拥而出,朝学生们涌去。   一干学生傻乎乎地看着那些流萤似的光点到处飞,脑袋也跟着转动,直到讲台上传来一句:“傻着干什么?抽签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伸手去抓,温久眼疾手快,一张手掌,正好有一只撞了过来,赶紧捏住,然后手心有一种灼烫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融化了一样,在手掌心的皮肤上游动起来。   过了一会,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温久摊开手一看,只见手心绘着一个图案,是一只鸟,有点像丹顶鹤,脖子长长的,正优雅地抬起,仿佛昂首在啼叫,更为奇特的是,它只有一条腿。   温久认识,这是传说中的火神毕方鸟,传闻它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那里带来熊熊火灾。   就在这时,上面的老师拍了拍手,过了一会,闹哄哄的教室也逐渐安静下来,老师说:“现在每人都得到了一个印记是吗?”   应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那老师继续说:“有植物也有动物,这就是你们的考试题目,等一会我会把你们传送到一个小秘境,你们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相应的东西,并且把它们带回来,方式不限。”   霎时间,整间教室都嘈杂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议论纷纷,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所谓的实践考试竟然是这样的!   讲台上再次传来敲桌子的声音:“行了行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就快点问,等会到时间了就要开始考试了。”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有一个同学弱弱地举起手:“老师,要活的还是死的啊?”   老师回答:“都行,活的死的随便你,半死不活都没问题,但是最后的分数会根据你所带回来的东西的新鲜程度而判定。”   一片哗然声中,另一个同学举起手来,问:“老师,时间是多久?”   “整个考试过程的时间是两天两夜,但是期间你如果提前完成了任务,就会自动传送出来,如果没有完成,在第三天清早,所有留在秘境里的人都会被统一传送出来,所以你们如果迷路了之类的,不用担心,坐着等就行,但是,”他狡猾地笑了笑:“你完成任务的时间长短,也是跟分数挂钩的,希望大家重视这个条件。”   温久忽然举起手,问道:“老师,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能获得哪些辅助条件?”   “问得好,”老师笑了:“总算有个问到点子上了的,你们进去之后,每个人会获得一张秘境的地图,地图上会有一些标注,注意仔细查看那些标注,有些打着红叉的地方,是你们绝对不能去的,如果进去了,也要想办法出来,实在没有办法脱身的时候,就把自己打晕过去,你就可以自动传送出来了。”   温久敏锐地反问:“所以老师,我们在秘境里面不能晕厥吗?”   “没错,否则你们会提前结束考试,”老师顿了顿,微笑地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家要记好,另外一个,里面的一些植物和动物是可以食用充饥的,怎么捕猎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教室里面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一些信息,老师拍了拍手:“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再说话,那老师就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们的考试就准备开始了。”   他说着,脚忽然轻轻一跺,露出一个笑来:“祝你们好运。”   下一瞬间,整个教室除了讲台之外,所有的地面都消失了,化作一大片虚无的深渊,所有人猝不及防,尖叫着落了下去,几十个声音一起放声大喊,这场面也是挺壮观的。   “卧槽!!!”   温久和简意一起大喊着,风猛地往嘴巴里面灌进去,嗓子眼都干了,温久艰难地闭上嘴,短短两天之内,就经历了两次高空抛物,这种感觉也真是,没谁了。   然后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几十个人跟下饺子似的,水花溅了三丈高,冰冷而柔软的水将他们接住,然后包裹起来。 第56章 搭救   冰冷的水霎时间将温久整个淹没了,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找到了方向之后,开始以一种极其娴熟的姿态向上游去,动作轻快灵活。   划到一半,温久就看见前面的水中有一个人在挣扎,双手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像是溺水了一样,温久心里一惊, 赶紧游过去,将那人一把拽起来,单手划动, 向水面上方游去。   那人立刻转过来,温久看清楚了他的脸, 竟然是笑陈,心里不由浮现出一点淡淡的膈应, 但是既然救了,也不好现在又把人丢出去,只好装作没看到似的,继续往上游动,眼不见心不烦。   笑陈显然也认出了简意, 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任由温久拖着他往上游去,直到水面越来越近, 那一团刺目的光线照得温久眼睛有点难受,他轻轻眨了一下,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从笑陈那边传来,温久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感觉自己的腰被狠狠撞了一下,剧痛无比。   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因吐气而产生的一大串细碎的水泡,在水底浮起,随即下一秒,温久感觉到笑陈攀在他的肩上,这货竟然想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   妈的!温久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还没见过这种忘恩负义,无耻到了极点的人!   自己肯定是因为脑子进了水才会去救他。   他这么想着,紧接着,笑陈又是一脚踩过来,脑袋顺利地冒出了水面,低头看着下面的温久,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笑来,其中包含着满满的恶意,把温久给恶心坏了。   笑陈伸手抓住岸边的树枝,又是一脚踩下去,水里的压力很大,他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踩中,但是温久的身影却渐渐沉了下去,这才满意地准备爬上岸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笑陈的脚踝,猛然往水里一扯,笑陈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整个人被扯得再次沉入水中,温久原本清秀的面孔在起伏不定的水波中显得有些邪气,他学着笑陈,也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来。   让你暗算我!傻逼!   温久心里骂着,一手死死拽着那傻逼,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另一只手迅速划了起来,双腿轻轻摆动,整个人如游鱼一般滑了出去,开始飞快地游动起来。   笑陈吓得拼命挣扎,但是又不敢叫喊,因为只要一张嘴,无孔不入的水就会灌了进来,他原本就怕水,虽然结出了妖丹,但是根本还没有更进一步的修炼,也就比那些没结妖丹的同班同学们耐打了一些,现在被温久拖着在湖水里到处游动,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温久现在心情特别好,甚至想哼首歌,他第一次发现在水里的感觉是这么美妙,就仿佛在水里的自己,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   他就这么拽着笑陈,跟拽着一个麻袋似的,满湖游着,像一尾灵活的鱼,偶尔回头看一眼,笑陈几乎快翻白眼了,他就把人拖到水面上,让他喘个气,等笑陈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秒,温久又沉入了水中,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着他。   直到温久看到了前面抱着半拉枯木的简意,连忙游过去,一把拖起他,惊讶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简意打了一个喷嚏,搓了搓鼻子,才说:“我不会游泳啊,卧槽,这老师是不是蛇精病?试图把我们淹得昏厥过去,然后提前结束考试啊。”   温久同情地看着他:“谁知道呢。”   简意一脸感动:“幸好有你啊!小久!”他说着,又看了看温久手里拖着的人,问:“这谁?怎么还泡在水里?玩儿潜水吗?”   温久随口说:“不是。”   他说完,又把笑陈拎起来,让他的脸露出了水面,然后说:“喏,你认识。”   笑陈总算是能呼吸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温久,简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神,顿时一脸嫌弃:“怎么是他啊?你还救他?”   温久无辜地说:“我也不想的啊,要早知道是他,我就是把手剁了也不会去拉他一把。”   他又把之前笑陈试图把他踩下水的事情说了说,简意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骂道:“什么玩意!”   然后哐地一下,毫不客气一拳砸上了笑陈那张令人嫌恶的脸,顿时鼻血长流,笑陈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满是阴鸷的恨意。   简意厌恶地撇开眼,问温久:“现在怎么办?”   温久眼睛转了转,说:“把他扔这吧,我们先上岸。”   “行吧,便宜他了。”简意还有点遗憾。   半分钟后,温久扔下了笑陈,带着简意朝岸边游过去,他的速度特别快,没几秒就把人抛在了后面,笑陈抱着简意之前的那根枯木泡在水里,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   这个湖不是很大,一眼看过去,岸边的青山连成了一片,葱茏苍翠,泛着淡淡的薄雾,温久先帮简意上了岸,自己这才爬上去。   简意拧干衣服上的水,感叹着说:“掉哪儿不好掉水里,我死活想不起来闭气诀,幸好旁边有块木头,不然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   温久想了想,说:“幸好掉水里了。”   简意报以疑惑的眼神:“为什么?”   温久笑了:“不然你还会飞?”   简意惊呆,定了定神,赶紧说:“这题超纲了,还是掉水里吧,好歹我们还学过闭气诀呢。”   温久摸了摸下巴,猜测着:“我觉得吧,想要完成考试题目,应该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必须要我们使用法术,才能达到目标。”   简意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的考试题目是什么啊?”   温久摊开手给他看:“火神毕方鸟,你呢?”   简意也摊开自己的手掌:“是大蛇草。”   温久瞅了一眼,只见他手心果然印着一株草,然后愣了一下,猛地抓住他的手,凑过去看:“这上面怎么有一颗星星?”   简意看了看,有点不解:“本来就有的啊,大概是表示题目的难易程度吧?一颗星而已,难道你的没有吗?”   “有是有,”温久语气艰难地举起手来:“可是上面有三颗星啊。”   简意:……   他盯着温久手掌上的印记看了半天,然后才十分同情地说:“加油,你这叫压轴题吧?”   温久内心:mmp。   简意拍了拍他的肩,豪情万丈地说:“没事,我先陪你去,等找到了毕方鸟,我再去找大蛇草。”   温久心里一暖,但还是摇摇头,说:“别,大蛇草应该很简单,如果你够快的话,可以提前结束考试,能加很多分数的,毕方鸟这种上古妖怪,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简意还要说什么,温久就转开了话题:“话说,老师不是说会给我们提供地图吗?怎么没看到?”   简意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块石碑,说:“我们去那看看,上面好像写了字。”   石碑大概有一米来高,上面刻了很多纵横的线条,还有各种小标志,植物或者动物,还有矿石,湖泊河流,一览无余。   “这就是地图了。”温久说。   看完之后,下一刻,他的脑中忽然呈现出了一副地图的全貌,跟石碑上的大致相同,还用各种颜色做了区分,并且在下面郑重告诫,红色部分属于高危区域,请考生最好不要去试图进入,蓝色部分是略高一级的,绿色和白色的部分则是目前正适合他们去的地方,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个湖的范围。   简单说起来,这整个地图就是BOSS区、野外区和新手区的大概划分。   简意看了看,说:“感觉有点像游戏通关一样。”   温久点点头,然后说:“我觉得大蛇草应该在沼泽那一带的绿□□域。”   “你怎么知道?”   温久一头黑线地答道:“上周综合课才讲过大蛇草的特性啊,喜欢潮湿的地方,大多长在沼泽和水边,你这就忘了?”   “好像是有说到这个,”简意一脸惊喜:“你记性真好。”   温久满脸无奈:“是你记性太差了兄弟。”   “那毕方鸟呢?”   “不太清楚……”温久不禁有点头大,看着地图,迟疑地分析着:“它应该不会在有草木的地方,我看看……沼泽过去有一片岩石地区,这样,我们先去沼泽那边,帮你找到大蛇草之后,我再去岩石地区找一找,或许能找到。”   “行,”简意叹了一口气:“可惜铭尊和姬挚都不在,不然咱们四个人找起来应该更快一点吧。”   说到姬挚,温久心里又有点郁闷,突然想起来,姬挚似乎说过,他从来没参加过法术考试,不会这一次又翘了吧?   为什么?他心里骤然生出一点不爽的感觉来,甩了甩头,努力把那点不爽的感觉抛到脑后,管他呢,他没考试最后毕不了业,关我屁事?   温久在地图上标出一条最安全同时也最快捷的路线,然后招呼简意:“我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击吧温小久!要努力变强哦! 第57章 悬崖   确定了路线之后, 温久就和简意一起出发了,他们俩商量了一下,大概可以花半天的时间才能走到沼泽附近,这还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的,比如,面前这一道狭长的山谷,温久踹了一颗小石子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它一路欢快地翻滚着掉进遍布的荒草丛中,这个山谷很高, 高到他们现在摔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变成一摊肉饼的地步。   简意探着脑袋朝下面看:“没路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温久说。   简意想了想, 建议说:“要不然咱们从旁边绕过去吧?”   “左边是红□□域,如果从右边走, 我们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温久查看着地图, 说:“也许我们会等到明天才能到沼泽地了。”   从他们进入这个秘境开始,时间就是从一天的早晨开始算起,看着远处山坳中缓缓升起的咸鸭蛋,红彤彤的光芒普照大地,简意一脸惆怅:“就没个捷径吗?坑爹的。”   “有, ”温久忽然认真地说。   简意顿时惊喜:“什么?”   温久诚恳地问:“你会飞吗?”   简意:……   他指了指远处在半空中飞翔的大鸟,说:“它会,我是不会, 没办法,爹妈没给我多生一对翅膀。”   等于白说,温久又打量了一会山谷,沉思一会,然后语气凝重地宣布说:“现在我这里有三个方案。”   听了这话,简意眼睛一亮,拍着他的肩夸:“还是咱小久厉害,快快快,说来听听。”   温久数着手指:“第一,最快的方法,我们从红□□域过去,但是生命安全可能没法保障了,”他这么说着,忽然问:“你买了保险没?”   简意一下没反应过来:“保、保啥?”   “算了,”温久继续说:“第二,最安全的方法,我们绕开山谷,走另外一条路线,但是花费的时间要多上一倍。”   简意想了想,直接问:“有没有又快又安全的方法?”   “有,”温久淡定地回答,还没等简意惊喜,他就伸手指了指悬崖,面无表情地说:“从这跳下去,又快又安全。”   简意缩了缩脖子:“还是算了,第三个方法呢?”   “第三个方法,没那么安全也没那么慢,”温久继续指着悬崖,说:“咱们从这爬下去,过了山谷,然后爬到对面去,你觉得呢?”   简意傻眼:“爬下去?”   温久点点头,摊手:“不然没别的办法了。”   末了又安慰他:“没事啊,我们是妖怪,摔下去估计也不会死的,大不了摔晕过去,挂了这一科,下学期又是一条好汉!”   听了这话,简意一咬牙,手一挥:“爬!”   半小时后,两人颤悠悠地趴在崖壁上,简意抖着牙齿直哆嗦:“卧卧卧卧槽,这风吹得真够带劲的,我拓麻快要冻死了。”   温久憋着劲,踩着石头往下爬,骂他:“你怎么那么多话。”   简意的声音颤颤:“我这不是怕我掉下去你不知道嘛,等会万一你要是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可千万别来救我,你一定要完成考试,给咱们419争光啊!”   温久:“……你戏真多,快爬!”   两人就这么半趴在崖壁上,跟两只壁虎似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冻得简意直打哆嗦,温久倒还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简意那唠叨劲儿太厉害了,跟魔音灌耳似的。   温久不接话,他还颤着嗓子说:“久啊你跟我唠唠嗑呗。”   “唠不动。”温久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还有人能在这种爬悬崖的生死关头非要唠嗑的。   得到了拒绝的回答,简意毫不气馁,他继续再接再厉:“要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吧?我不说话,腿脚就没劲儿,踩不准地方。”   苍天啊这话痨!温久简直想仰天长叹了,他咬着牙说:“你唱吧。”   简意特别高兴地哎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正要亮嗓子,温久突然低头一看,惊恐地开口:“你脚踩哪儿呢?!踩错了!”   简意头一句歌词正卡在喉咙呼之欲出,听了这话,愣了愣,然后往下一看,整个人噗地一下滑了下去,那句歌词终于嚎了出来,变了调:“啊啊啊啊啊啊——”   那充满了恐惧的惨嚎末尾,是噗的一声,温久心里大惊,这货不是真的摔扁了吧?   一想到这里,温久就满心愧疚和深深的后悔,他是脑子糊了吧?爬什么悬崖?早知道就直接绕过去好了,时间长点儿就长点儿啊!   温久心里后悔得直咬牙,不知道简意怎么样了,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温久一慌,整个人手脚并用,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了一倍,简直跟一只真正的壁虎一样,迅速朝下面爬去。   就在这时,他抓住的一块岩石松动了一下,小石子簌簌而落,灰尘进了温久的眼里,他忍不住半眯起眼来,手里一个没抓稳,整个人开始呈自由降落的趋势。   然后,噗嗤一声,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面,黏糊糊的液体兜头兜脑地泼了他一脸,腥气扑鼻,温久忍不住抹了一把脸,难以忍受地喊了一嗓子:“卧槽?!”   旁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久啊,你也下来了?”   是简意的声音,温久猛地转过头去,半眯着眼睛看他,然后震惊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简意正满身黄呼呼的液体,黏黏的特别恶心,还往下滴答着,他指了指温久:“你看看自己吧。”   温久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惨况也是如出一辙,顿时恶心得不行,他观察了一圈,发现他们是落在一个巨大的凹槽里面,凹槽是用树枝编成的,里面扑了很多柔软的干草,有点像一个巨大的鸟巢。   因为那些液体太滑,温久爬了两三下才爬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东西,白白的,上面有暗蓝色的斑点,踩上去脆脆的,还会发出咔咔的声音,再结合两人身上的粘液,温久就是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和简意两个人掉进了一个大鸟巢,然后正好还砸了人家的两个鸟蛋……   问题是这么大个鸟巢,这两个鸟蛋的爹妈应该挺大只的……   温久几乎是惊恐地问:“这是什么鸟的巢?”   简意站起身来,指了指远处正迅速接近的一个小黑点,说:“来了。”   温久嗷了一嗓子:“还看什么?跑啊!”   两人迅速从鸟巢里面爬了出去,顺着鸟巢外的树枝开始往下爬,但是很快,有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已经很近了,温久急得不行,他的目光到处逡巡着,眼睛突然一亮,感觉一把拽住还在往下爬的简意,然后无声地指了指鸟巢底部,那里有一个三角形的小凹槽,估计是用来固定鸟巢用的,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温久连爬带拖地,拉着简意终于挤进了那个凹槽里面,这时候,头顶的鸟巢传来轻轻的震动感,那只鸟回巢了。   温久示意简意屏住呼吸,尽量平稳心跳,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鸟巢下面,听到上面传来高亢而尖锐的鸟啼声,仿佛带着无限的愤怒。   温久心里浮现出几分愧疚来,毕竟如果不是他们俩从悬崖上掉下去,那两个鸟蛋也不会被砸烂,大鸟也不会失去它的孩子。   那鸟啼声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大,几乎到了能震痛耳膜的地步,很久之后,鸟巢中又传来一点动静,那只大鸟又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简意看温久神色有点消沉,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抿了抿唇,然后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了一下,简意顿时震惊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久:“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温久:“???”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啊!”简意瞪着眼睛说:“虽然说,我们确实砸坏了两个鸟蛋,但是如果不砸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   温久辩解:“所以,如果我们选择第三条路线,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能顺利达到沼泽——。”   “但是我们很可能会因此考试挂科,年底无法顺利升学,”简意打断了他,皱着眉:“没有如果,现实就是这样,要么我们死,要么鸟蛋死。”   温久抿起唇:“没错,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心里总会有点膈应吧……”   听了这话,简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小久,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究竟是在哪里长大的?作为一个妖怪,你的想法可能……跟我们差别很大。”   温久移开目光,回答:“人界,我是在人界长大的。”   “我就说,”简意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然后拍了拍温久的肩,说:“你放心,我不会地域歧视的。”   温久:……   作者有话要说:  温久:为什么要歧视人界! 第58章 鸩鸟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 只能听到一些风声,穿过岩石缝隙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吹落了不少细碎的灰尘,温久往外看了看,小声问:“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简意也压低声音:“所以我们现在走吗?”   温久的目光逡巡着下面的山谷,他们应该爬到一半了,现在隐约能看到谷底,长满了荒草,还有一条弯曲的小河, 朝远方蔓延而去。   “走走走。”   温久招呼一声,两人就顺着岩壁继续往下攀爬起来,也许是因为习惯了的关系, 他们的动作倒是比之前要迅速很多,稳狠准, 远远看去,跟两只壁虎似的。   终于等到他们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 下面突然传来简意的大吼:“爬爬爬上去啊久!往上爬!”   温久手一抖,下意识使力往上爬去,嘴里还不忘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下面拓麻有一条蟒蛇!正往我这地儿爬呢!”   “卧槽!”温久一听,吓得浑身一激灵,手脚爬得更快了!   两人好不容易爬下来, 结果现在又要爬上去,简直是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了,温久透过下面简意攀爬时的缝隙, 甚至能看见蟒蛇在石壁上游动的痕迹。   他惊恐地喊:“蟒蛇为什么会爬悬崖?!”   简意一边拼命爬一边回吼一声:“我他妈怎么知道?!”   幸好蟒蛇的速度也不是特别快,很快温久两人又被迫爬回了刚才的位置,巨大的鸟巢屹立在悬崖上,从下面往上看,宛如一个巨大的伞盖似的,更可怕的是,之前那只大鸟并没有没飞远,竟然还在附近盘旋着,并且发现了这边的两个人。   简意高声问:“咱们往哪儿躲啊?”   温久咬咬牙,说:“我们去鸟巢里面!”   “啥?!”简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奋力攀着石壁上凸起的岩石,震惊地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风呼呼地刮过,几乎淹没了温久的大喊:“去鸟巢里面!躲进去!”   简意很想问他是不是被刺激傻了,那大鸟正往这边飞过来呢,他一张嘴,脚旁边有风声闪过,那蟒蛇张着血口大盆,吭哧一口,差点咬个正着。   简意一哆嗦,吓得往上一蹿,差点没脱手摔下去,眼看着温久已经爬上鸟巢边缘了,他咬咬牙,死就死吧,紧跟着爬了上去。A_C_T_D_D_J_Z_L   鸟巢是由巨大而坚韧的树枝垒起来的,比起光秃秃的岩石壁不知道好爬多少,就在简意手脚并用,一头栽进鸟巢的那一瞬间,下一秒,一只巨大的蟒蛇头颅探了进来,嘶嘶吐着蛇信子,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   温久终于看清楚了那它的原貌,是一条土黄色的蟒蛇,身上遍布着均匀的褐色斑点,它的体型非常大,温久甚至怀疑它能一口把自己和简意一起吞下去!   爬行动物特有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简意连滚带爬地奔到温久旁边,两人紧贴着粗糙的鸟巢壁,看着那蟒蛇慢条斯理地游了进来,半点都不敢动弹。   温久的心就这么提着,连呼吸都放轻了,那蟒蛇似乎对于它的食物已经势在必得,根本完全不着急,慢悠悠地朝两人逼近,更近了……   近到温久能看清楚它身上的鳞片的每一丝纹路,因为身形太过庞大,它爬行的时候,使得整个鸟巢都开始颤动起来。   蟒蛇吞|吐着细长的信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那蛇信子差点触上了温久的鼻尖,他心里一阵恶寒,腥臭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令人几欲作呕。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而愤怒的鸟鸣声,震得人脑子有一瞬间的发蒙,整个鸟巢都猛然震动了一下,两只尖锐如钩的爪子狠狠抓了下来,巨大的蟒蛇脑袋上,皮肉霎时间翻卷起来,露出其中白森森的肉,鲜血奔涌而出。   蟒蛇吃痛,昂首发出猛烈的嘶嘶声,它拼命扭转着头部,张开了血盆大口,里面长满了如倒刺一般锋利的牙齿,将那大鸟的爪子死死咬住,紧接着,长长的身体立刻缠了上去,试图将大鸟整个绞紧。   但是那大鸟哪里能让它得逞?巨大的羽翼一扇,整个就飞了起来,它的一双爪子如钢铁铸就似的,任由那蟒蛇怎样撕咬,就是纹丝不动,锋利的钩爪深深地嵌入了蟒蛇的七寸位置,力气之大,温久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吱嘎声,令人毛骨悚然。   而蟒蛇除了徒劳地在半空中翻绞着自己长长的身躯以外,根本没有别的反抗之力,这一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趋势。   眼看着蟒蛇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微,细长的尾尖抽搐着颤抖,然后渐渐平静,那大鸟松了爪子,砰的一声,蟒蛇被扔到温久两人面前。   大鸟双翅收敛,整个落在鸟巢的边缘,盯着巢里的两个闯入者看,温久这才看清楚了那只大鸟的真面目,它的眼睛是赤红色的,浑身被覆着深紫色的羽毛,尤其漂亮,然而那些羽毛在阳光下又泛着青色的微光。   大鸟的脖子很长,这么低头看着他们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温久注意到它的爪子上有深深的痕迹,伤口泛着白色,往外渗着血,看来对付刚刚那条蟒蛇,它也并不是特别轻松。   寂静的空气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大鸟轻轻抬了一下爪子,几滴鲜血被掸开,其中有一丝落在温久的唇上,他下意识伸手拭去,但是嘴里竟然尝到了一点清苦的味道。   有点像没熟的桃仁,苦涩中带着植物的气味。   紧接着,温久就觉得有寒意从心底蔓延上来,冷得他直打哆嗦,几秒之后,发展到牙齿都开始打起寒战了,简意感觉到了,奇怪地问:“怎么了?”   “他中了鸩毒。”那只鸟忽然张喙说话了。   简意震惊地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鸩鸟?”   鸟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啼鸣,它看起来对面前的两个人不是很感兴趣。   温久现在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实在太冷了,就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被什么冰冻起来一样,结成了厚厚的冰,他下意识运转丹田里的灵气,试图来抵挡这莫名其妙的寒意。   白色的灵气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先是很慢,后来渐渐转快,中央那颗墨绿色的木灵种上,两片小嫩芽伸展而开,突然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   那一刹那,灵气就仿佛失控了一般,朝着那木灵种涌过去,绿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而那两片小嫩芽居然又往外伸展了一下,仿佛是长大了一般。   暖融融的温度渐渐蔓延,将那彻骨的寒冷驱赶开来。   ……   那边简意还在跟那大鸟对话,简意小心地问:“这毒……能不能解啊?”   鸩鸟冷漠地回答:“不能,等死吧。”   简意看着半睁着眼睛,意识已经放空的温久,他的嘴唇已经泛起了白色,像是结了一层霜,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打晕算了,这样好歹还不用受折磨。   鸩鸟从鸟巢边缘跳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开始自顾自啄食起蟒蛇的尸体,它的鸟喙十分尖锐,一下啄过去,顿时把蟒蛇啄了一个对穿,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它享用着自己美味的大餐,看起来对砸了它两个蛋的外来者完全不在意似的。   就在简意看了看自己的手,挑挑拣拣,试图在温久脖子上找到一个下手的地方,好干脆果断地把人打晕过去,就在这时,那只正在闷头苦吃的鸩鸟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啼叫,像是十分惊讶似的。   然后简意就看见了一个神奇的场景,原本整个鸟巢都是由干枯的树枝垒起来的,而这时候,所有的树枝缝隙中开始冒出了碧绿的嫩芽,然后迅速生长起来,展开。   甚至连垫在下面的杂草也没有放过,生根发芽,就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样。   把简意看得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久身上的寒意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舒服至极的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懒得他不想动弹。   而与此同时,温久发现自己的丹田似乎变大了一点点,其中白色的灵气也比之前更加浓郁了,正中央那颗墨绿色的木灵种也发生了些许的改变,由原本的两片嫩芽发展成了三片,虽然第三片叶子还很小,甚至没有完全伸展开,看上去十分可爱。   温久终于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简意的大头出现在他的上方,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吓得温久一把把他推开,从地上爬起来,和对面的鸩鸟对了个正着。   那鸩鸟轻轻啼叫一声,像是有点意外地说:“命还挺大的!”   它说完,抛下了蟒蛇的尸体,朝温久这边走了一步。 第59章 条件   鸩鸟朝这边迈了一小步, 简意立刻紧张地将温久挡在后面,说:“你做什么?”   鸩鸟微微侧了一下脑袋,尖锐的鸟喙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微而锋利的光芒,它赤红色的圆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简意,仿佛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一样。   温久看着他们面前这只鸩鸟,小声问简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简意也小声回答:“我不知道啊。”   温久只知道那只大鸟甩了一滴血落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自己突然就浑身打起了寒颤,一仰头就倒了下去,后面的事情他根本没什么记忆了, 幸好没有完全晕过去,不然就直接出局了。   他扫视着鸟巢中刚刚出现的奇景,碧绿的树叶密密麻麻地从干枯的树枝上生长出来, 就好像被人施了法术一样,这些都是那颗木灵种的功劳吗?   这么看来, 果然就像姬挚说得那样,那颗奇怪的种子, 对修炼有很大帮助啊,起码现在已经捡回自己一条小命了。   正在这时,前面的简意压低声音说:“久啊,咱们要不先撤吧?这鸟太奇怪了。”   温久正要回答,那只奇怪的鸩鸟终于开口了:“那也要看走不走得了。”   温久心里一紧, 看向那双赤红色的眼珠:“你有什么条件?”   鸩鸟的喉咙里发出呵地一声,像极了人类的嘲笑,它又歪了歪头, 张着鸟喙说:“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做得好了,我就放你们走。”   温久立刻注意到了它的用语,你,也就是说,它的目标是自己,他迅速提出要求:“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先放我朋友走?”   “小久!”简意有点急了,温久还是一只幼妖,打死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情啊。   鸩鸟又呵笑一声:“你觉得我看起来很蠢吗?”   它说:“有多一个筹码在,我为什么要放走?”   话音一落,鸩鸟忽然张开翅膀,温久只觉得一股疾风从正面扑过来,像刀子似的,割得他脸颊生痛,眼睛都被那些细碎的灰尘糊得睁不开了。   下一秒,一只锋锐的爪子兜头抓来,温久见势不妙,立刻往后一缩脖子,尖利如钩的指甲擦着皮肤过去,带起一阵冷风,温久心里后怕,幸好他反应快,不然这一下子把皮肉给抓破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后背的衣裳被扯起,鸩鸟昂头发出一声尖锐而清脆的啼叫声,伴随着简意惊慌的大喊,鸩鸟扇动翅膀,就这么拎着温久和简意,跟两个麻袋似的,朝山谷深处飞去。   猛烈的风迎面吹来,温久意识到这只鸟可能要带他们去哪个地方,现在总不能就这么跳下去,没法脱身,他反倒不是特别紧张了,甚至还有心情看起下面的风景来,并且在脑子里迅速记忆着,这可比地图直观得多!   鸩鸟飞得很高,狭长的山谷在脚下成了一道细细的裂缝,就仿佛大地上凭空生出了一道伤疤似的,云雾在脚下缭绕,往山谷再过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条河流在上面弯曲蔓延,倒映出金色的朝阳,仿佛一条长长的丝绢一般,不远处就是大片的森林了,深绿浅翠,像一幅优美的油画。   森林起伏不定地朝远方蔓延开去,坡度越来越往高,鸩鸟没有停留,而是一直奔着那巍峨的高山飞去,很明显,它的目的地在那里。   这时候正是秋季,层林尽染,漫山遍野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树叶,点缀在苍翠的绒布上,显得十分漂亮,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处山坳,鸩鸟拎着两个人,径自朝那个山坳落下去。   砰砰两声,温久和简意被扔在了地上,幸好满地都铺满了枯黄的落叶,倒是没有摔到哪儿,鸩鸟双翅一敛,落在了树上。   温久爬起身来,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很奇怪,整个山坳中,生长着非常多的古木,目测估计四五个人才能合抱住,它们有的叶子苍翠浓绿,有的树叶是火红鲜艳的颜色,好像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似的,这都很正常,但是最奇怪的是,整个山坳,寸草不生,真的是一根杂草都没有,地上只有嶙峋的石头,还有灰白色的粉末。   那些石头全部都裂开了,上面长满了黑色的斑点,甚至有被腐蚀的迹象。   温久抬起头来,只见面前这棵大树,树枝光秃秃的,在这一大片枝繁叶茂的古树当中显得有点尴尬,就跟人到中年,提前秃顶了似的,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粗壮的树枝间,有一个巨大的鸟巢,看上去容纳下那只鸩鸟是绰绰有余的,由此可见,温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他和简意之前都弄错了,悬崖上的那个鸟巢,估计不是这鸩鸟的,它应该是打猎的路上,看见了一条蟒蛇,顺便美美吃了一顿。   这也能解释的清,为什么鸩鸟看到砸坏了蛋的两个外来者的时候毫无反应了,因为它自己也是一个外来者,打猎还打到别人家里去了,也是十分的牛逼。   而鸩鸟真正的巢,应该就在面前这棵树上了。   这么看来,鸩鸟应该对他们这两只瘦骨嶙峋的小妖怪不怎么感兴趣才是,生命有了保障,温久的心又放下了大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你要我做什么?”   鸩鸟歪了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然后说:“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它说着,用长长的鸟喙轻轻碰了碰光秃秃的树干,说:“让这棵树活过来。”   这棵树已经死了?温久一愣,仔细看去,果然见树干微微发灰,上面还生长着褐色的印迹,就像生病了一样,难怪提前秃头了。   鸩鸟的要求简单明了,他们俩想离开,可以,只要让这棵树活,但是这个活的意思很不明朗,温久小心地问:“怎么样才算活?”   鸩鸟的语气平平:“长出新的嫩叶就行了。”   可是大佬,这可是在秋天,你见过哪棵树在秋天发芽的吗?温久在心里默默吐槽。   就在这时,鸩鸟侧了侧头:“刚刚悬崖上的鸟巢,不就发芽了吗?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它说着,朝下探了探脖子,赤红色的眼珠冷漠地盯着两人,不再说话了,像是在等待温久的回答。   温久想了想,斟酌着回答:“可以,我可以救活它,但是我也有一个请求。”   鸩鸟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十分意外:“你跟我提条件?”   “当然不是,”温久的语气冷静而平缓:“这不是条件,而是请求,”   他盯着鸩鸟的眼睛,表情沉着,慢慢地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的请求非常简单,对你来说,不过是扇一扇翅膀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如果你答应了,我就能救活它,你可以得到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如果你不答应,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动手把自己打晕过去,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你依然只能呆在这棵,死去的树上,直到它枯朽腐烂,化成泥土。”   鸩鸟赤红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温久,像在盯一只猎物一样,锐利而冰冷,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一爪子撕碎面前这只小小的妖怪,但是它没有,过了一会,它突然呵笑起来:“有趣,你是第一只敢跟我谈条件的妖怪。”   温久坚持地纠正它:“是请求,不是条件。”   “可以,”鸩鸟的声音冰冷:“我同意了。”   温久的心终于完全放下来了,鬼知道他虽然表面上非常冷静沉着,但是实际上,他心里紧张的不行,万一他猜错了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和简意互相砸一拳,然后提前弃考吗?不说丢学分,敖蒙估计会削死他俩。   幸好,他猜对了,这个秘境里面的妖怪都是有意识的,它们知道很多东西,比如简意和温久这样的外来者,跟它们本地的土著是不一样的,外来者想走就走,实际上它们根本没有多么有效的办法,所以,鸩鸟一开始就懒得攻击他们。   凝重的气氛渐渐消失,温久和简意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也松懈下来,一放松,简意那话痨本性就完全暴露了,他不太理解鸩鸟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棵树,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活它?这山里树这么多,换一棵不行吗?”   鸩鸟没回答他,他也不介意,看了看四周,惊讶地说:“为什么地上一根草都不长?”   他到处东摸摸,西看看,然后又问:“这是什么树?”   这回鸩鸟倒是回答了,语气漠然:“是毒栗子树,它的树叶和果实都有剧毒,普通妖怪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全身麻痹,然后失去意识,七窍流血而死,我身上的羽毛也有剧毒,所以只能栖息在这棵树上,换成别的树,不到半个月就会枯死。”   简意跟被什么烫了似的,猛地收回手,然后在身上擦了擦,悄咪咪地用鸩鸟听不到的声音问温久:“久啊,你成不?”   温久心里想:前面的鸟巢怎么发芽的我都不知道,我他妈哪里成啊?!   但是到了这节骨眼上,这话哪儿能说?不成也得成啊!温久硬生生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来:“成!等我酝酿一下。” 第60章 沼泽   温久估摸着, 还是丹田里那颗木灵种的问题,他试图运转着灵力,缓缓包裹住木灵种,过了一会,没有出现任何反应,墨绿色的圆珠上面支棱着三片小嫩芽,看上去甚至有点可爱。   温久顿时发起了愁,怎么回事?是方法不对吗?   他忍不住用灵力戳了戳那三片嫩叶,然后嗖地一下, 三片嫩芽跟被什么流氓调戏了似的,立马缩回了木灵种里面,温久:……   这下好了, 彻底变成了一个圆珠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之前估计是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开关,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这才让枯枝发出新芽来。   温久愁得不行,他扒拉着那颗圆滚滚的珠子,忽然想起姬挚说过的话来,既然叫木灵种,青龙又是主木, 那么它应该对灵气中的木元素更加敏感才对吧?   这么一想,温久就试探着按照姬挚曾经教过的仿佛,开始从那一片白色的灵气里提取出木灵气, 然后轻缓地包裹住那颗木灵种,很快,甚至不用看,温久都能感受到自己丹田里发生的一种奇妙变化。   就像是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似的,整个人仿佛是泡在温水里,舒服得不行,而此时的木灵种上,三片小嫩芽抖了抖,忍不住再次探出来。   绿莹莹的光芒缓缓亮起,从嫩芽上散发出来,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将那些光芒捻在一起,温久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到面前的那一株枯木,一瞬间,幽绿的光芒从指尖闪过,没入了枯朽的树皮中。   耳边是简意讶异而惊喜的叫声:“哎!小久!发了发了发了!”   温久:……发个鬼哦。   直到木灵种上的幽绿色光芒渐渐消失,那种奇妙的感觉也随之不见了,温久吐出一口气来,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树来,果然像简意说的那样,枯树发芽了。   温久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原本枯朽的树干上,树皮都干裂开来,边缘支楞着翘起,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朽,但是现在,从那些干裂的树皮下,零零星星冒出了三两点嫩芽,虽然不算多,但是很显然,这棵树已经起死回生了。   这一切就是这样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温久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想,原来世上真的有妙手回春这回事的。   树上传来鸩鸟的叫声,轻快而短促,听得出它的心情十分好,连带着对两人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温久立刻趁热打铁,说:“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那么现在到你了。”   鸩鸟歪了歪头,说:“你有什么请求?”   温久迅速回答:“你知道大蛇草在哪里吗?”   鸩鸟轻轻一跳,跃到旁边的树枝上,站稳了,才说:“在不归沼泽的外缘,那里到处都是大蛇草。”   温久心里一喜:“你能送我们过去吗?”   鸩鸟赤红色的圆眼睛里闪过狡诈的光,它慢条斯理地说:“这是第二个请求了。”   两人瞬间无语,简意简直为它的不要脸而感到震惊:“我们刚刚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鸩鸟仍旧是不紧不慢:“你又没有特地说明,我把这个问题当成是你们的请求,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它无耻得堂而皇之,温久完全无法反驳,他想了想,又抛出了另一个诱饵:“如果你送我们过去,我可以让这棵树长得更快一点。”   鸩鸟侧过头,盯着他看,圆眼睛里闪过犹豫,像是在评估他的诚意似的,最后说:“你先让树长起来。”   “不,”温久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可能轻易上当,他说:“我的木灵力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暂时没有办法再使用。”   他继续说:“有来有往,这一次你也应该先兑现你的承诺了。”   鸩鸟一双锐利的眼珠盯着温久,没动,也没说话,温久也不着急,他摊开了自己的手章,语气镇定地解释:“你看,实际上大蛇草并不是我的任务,就算你帮助我们完成了,我也不会因此而离开这个秘境,你不用担心我放你鸽子。”   “放鸽子?”鸩鸟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意思。   温久轻咳了一声:“就是失信于人的意思。”   鸩鸟赤红色的眼珠扫过他手掌上的毕方鸟印记,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于低笑的声音,它歪了歪头,忽然就十分爽快起来:“可以,我答应你。”   这让还准备再接再厉的温久愣了一下神:“啊?”   下一刻,鸩鸟猛地俯冲下来,锋利的钩爪将他和简意两个人拎起来,视野一个翻转,温久只觉得整个人被转得七荤八素,差点没吐出来。   简意还在旁边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刺激!”   刺激个鬼!温久心里默默地吐槽着,看着脚下的山川接二连三地平静滑过,心里深处又不自觉浮现出一点艳羡来,按理来说,他也是能飞的物种啊!为什么就是飞不起来?!   鸩鸟的速度很快,没多久,温久就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不归沼泽,那是一大片湿地,生长着稀疏矮小的植被,苍翠的地衣和苔藓肆意生长着,从远处看去,就像覆盖了一块绿毯一样,积满水的低洼处,倒映着耀眼的阳光,像洒落了一把金子似的。   鸩鸟将两人放在地上,拍打着翅膀再次飞上半空,居高临下地对温久说:“我的承诺已经兑现了,应该轮到你了,我现在要离开一会,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它说完,就扇动双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很快化作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中午的阳光有点刺眼,温久忍不住拿手遮了遮,半眯着眼打量这一片沼泽地,招呼说:“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简意四处张望,一边问:“大蛇草就在这儿?”   沼泽地到处都生长着荒草,足足有腰那么深,温久折了一根细棍子试探着,一边回答:“鸩鸟也这么说过了,这就证明我们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而且它说沼泽地的外缘生长了很多这种草,我们仔细找一找,应该会有发现。”   两人就这么沿着沼泽外缘寻找起来,按照课堂上讲的,大蛇草虽然是植物,但是它的习性跟蛇很像,喜欢阴凉潮湿的地方,白天时候会把叶子收拢起来,晚上再展开,而且它会迁徙移动,速度虽然不快,但是一棵会移动的草,无疑又增加了一些难度,这就证明,它很有可能去到他们曾经搜寻过的地方。   找了大概一个小时,温久看了看天色,半眯起眼,有点发愁地说:“咱们这么找不是办法啊,效率太低了。”   “是啊,”简意摸着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由衷地赞同:“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温久往地上一坐:“我们要想个办法。”   半小时后,一个火堆在沼泽的边缘地带升了起来,被剥了皮的兔子烤得油光发亮,外皮酥脆,滚烫的油滋滋滴落在火堆上,使得火苗往上蹿起,带起一阵轻微的黑烟。   温久一边转动着手里的兔子,一边感慨:“火球术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法术啊!感谢敖蒙老师。”   简意撕下一块肉,焦香的气味随风飘远,他含糊着附和:“感谢学校。”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大笑着分吃了起来,肉的外皮已经被烤得酥香焦脆了,里面的肉却还很嫩,油而不腻,温久正在可惜没有加调料的时候,旁边的草丛忽然传来窸窣的声音,他立刻冲简意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简意迅速意会,默契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两人一起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过了一会,一只褐色的小尖嘴从枯黄的草丛中探了出来,轻轻嗅了嗅,然后整个钻了出来,那是一只小狐狸,黄褐色的皮毛,看起来不算很大。   不过温久还是没有放下心,要知道,这个秘境里面到处都是妖怪,谁知道它们有没有威胁?   那狐狸见他们俩没动,自然也不敢动,但是一双碧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俩人手中的兔子肉,显然是十分垂涎,温久瞄了瞄手上的兔子肉,顿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就在这时,那狐狸忽然呜呜叫了两声,温久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简意突然也呜呜了两声。   温久:???   他跟见了鬼似的转过头去,盯着简意看:“你干嘛?”   简意咬了一口兔肉,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跟它说话啊。”   温久有点难以置信:“你会说狐狸语?”   简意想了想,然后说:“严格来说,我会说所有动物的语言,只要它是个活的。”   温久更加费解了:“你学过啊?”   简意撕了一口兔肉,含含糊糊地说:“没,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我们这个族群的妖怪都会的,很平常的本事。”   温久:……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那狐狸又呜呜了两声,像是在哀求似的,温久迟疑地问:“它在说什么?”   “讨吃的呗,”简意啃着兔后腿:“也是个吃货。”   温久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说:“你把腿给它。”   “腿?!”简意大吃了一惊。   温久翻了个白眼:“我说兔子腿。”   简意念念不舍地看着自己手中最后一条兔子腿,意犹未尽地说:“我还没怎么吃呢。”   温久再次提醒:“兔子腿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兔——考试,考试重要。”简意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使命,忍痛说:“就这么给它啊?它跟我的考试有什么关系?”   温久一拍他的肩:“你傻啊,你提条件啊,它吃了肉,就要帮你找大蛇草。”   简意还是有点心疼:“它要是反悔呢?”   温久打个响指:“契约,你们定个契约就行了,诶诶,大兄弟你的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么么哒!爱你们 第61章 帮手   “咕噜。”   温久听见那响亮的咽口水声音, 有点无奈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简意眼巴巴地看着面前那小狐狸,捧着兔后腿吃得吧唧吧唧,特别香,他苦着脸说:“这破地方,逮俩兔子多不容易啊,还得分它一杯羹。”   温久简直服气了:“行了行了,等考完之后我请你吃大餐,好吧?”   简意立刻多云转晴:“真的啊?”   “真的,”温久指了指面前正啃完了兔后腿,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狐狸:“劳烦您老现在使唤使唤它,让它去找大蛇草。”   简意哦哦了两声,然后开始跟那小狐狸交流起来:“呜呜呜呜……”   “呜呜呜。”   ……   看着这两个不同的物种互相对着呜呜叫唤了半天, 温久觉得自己简直有毛病,他又听不懂, 索性四下环顾,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过了一会, 那小狐狸跐溜钻进了草丛,简意拍了拍手:“搞定了。”   温久盯着一样东西,忽然问他:“你能跟鸟交流不?”   简意随口应答:“可以啊,只要它是个活的。”   温久顿时计上心头,他走到前面一丛荒草前, 伸手撸了几把,回来时,摊开了手, 手心躺着一个黄褐色的毛团,简意疑惑地问:“这什么?”   “吱吱草。”   温久一边回答,一边把那毛团展开,从里面落下几点像草籽一样的东西,只有米粒大小,简意拿起一粒,看了半天,语气迟疑:“好吃吗?”   这厮吃货的本性暴露无遗,温久好气又好笑:“不能吃,吃了你估计要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   一听这话,简意连忙放下了,温久把种子放在手心,然后解释说:“有一种鸟,喜欢以吱吱草的叶子为食,现在都秋天了,我估计着吱吱草的叶子都落了,正好。”   他说着,手心突然冒出绿莹莹的光芒,将那几粒种子都包裹在里面,过了几秒钟之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种子都慢慢胀大起来,然后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喀嚓声,从一端冒出了一点点碧绿的芽来。   随着嫩芽越来越高,叶子也随之伸展而开,抖了抖,一股特别的香气随之传来,有点像苹果熟透了的气味,十分好闻。   简意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啧啧称奇:“可以啊久,我们就等鸟过来了?”   温久只是点点头,没工夫搭理他,提取木灵气是一个很耗心神的活儿,幸好这几粒种子比较小,要是跟鸩鸟那棵毒栗子树一样的话,估计他早就趴下了。   没多一会,吱吱草就长成了几株碧绿的小苗苗,叶子很细碎,散发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空气中充满了苹果的芬芳,简意跃跃欲试地伸手,想摘下一片叶子来,结果才刚刚碰到那棵草,一阵尖利的叫声传来,吓得他一哆嗦,震惊地退了几步:“卧槽这草会叫?!”   温久看他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不然怎么叫吱吱草?它的叶子长得很多而且十分密集,但是如果太多了的话,会影响它开花,所以它才会散发出这种特殊的香气,试图吸引一些动物过来吃掉一部分叶子。”   简意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比了一个动作:“嘘。”   空气中遥遥传来几声鸟鸣,清脆而轻快,过了一会,一只黄色的小鸟儿落在了不远处的枯枝上,歪着头打量他们,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几棵吱吱草上,温久拍了拍简意:“兄弟,看你的了。”   简意心领神会:“啾啾啾。”   不得不说,学得还挺像,就跟鸟叫的声音一模一样,温久心里开始有点好奇他究竟是什么妖怪了。   小黄鸟看了半天,才张开鸟喙:“啾啾啾啾啾啾啾!”   ……   简意沟通了半天,一片啾啾声中,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突然,旁边又飞来一只黄鸟,比之前那只稍大一点儿,落在枯草梗上,轻快地洒落一串鸟鸣。   简意:……   温久意识到了什么,问他:“怎么了?”   简意指了指两只鸟:“它们吵起来了。”   温久看了看手中的吱吱草,当机立断:“告诉它们,谁先找到大蛇草,这草就送给谁。”   简意表示明白,立刻尽职尽责地传达了温久的指令:“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黄鸟:“啾啾啾啾。”   大黄鸟:“啾啾啾啾。”   然而下一秒,一阵密集的翅膀拍打声音响起,接二连三的黄鸟落了下来,它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温久手中的吱吱草,发出了清脆的鸣叫,此起彼伏,跟菜市场似的,好不热闹。   温久和简意顿时面面相觑,过了几分钟后,所有的黄鸟都振翅离开,翅膀拍打时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十分整齐,它们都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化作了小黑点,消失在荒草丛中。   温久把吱吱草收起来,简意兴奋得眼睛发亮:“小久你这办法还真挺不错的!比我们俩去找省力气多了。”   温久叹了一口气:“这只是大蛇草而已,毕方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呢。”   说起这个,简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刚刚帮你问过那些鸟了,它们都没有见过毕方鸟,要不然,等鸩鸟回来再问问?”   温久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总觉得之前鸩鸟看到自己手心毕方鸟的印记时,反应有点奇怪,等会问一问它,应该能知道点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中午了,虽然是秋季,但是这太阳当空照,还是有点火辣辣的感觉,提议说:“我们去前面的树下吧。”   那棵树在低矮植被遍布的沼泽地还是十分显眼的,温久两人小心地绕过低洼和湿润的地方,总算到了树下面,他们这次发现,大树旁边还横倒着一棵枯木,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枝干漆黑,光秃秃地支楞着。   简意惊讶地看了看,说:“这树被雷劈了?”   温久心里一动,他走上前去,将那棵树仔细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不由有些失望,他刚刚还猜测,这是不是毕方鸟留下的痕迹,但是树都烧成这样了,根本无法分辨,也许真的只是被雷劈了呢。   他直起身来,拍了拍满手的焦黑的灰尘,就在这时,一道灰影猛地朝他蹿过来,温久下意识避开,那灰影一头撞上了树干,然后弹出一米开外,死了。   简意震惊了:“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温久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是一只五沙兽,也是他们课堂上讲过的,当时教综合的白胡子老师点评这种动物,体型小而精悍,种群数量少,移动速度快,而且会打洞,捕捉起来有点难度,但是它肉质肥美,十分鲜嫩,特别好吃,他从前有幸吃过一次,至今还在回味。   温久把那只撞死了的五沙兽拎起来,抖了抖,说:“喏,补偿你的兔后腿,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立刻动起手来,料理的料理,升火的升火,一个火球术扔上去,刺啦一声,滚烫的油往外直冒,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没几分钟就烤好了,温久和简意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顾不得烫,简意呼哧着气一边撕下一大块肉来,焦香的外皮裹着柔软的嫩肉,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汁水在舌尖爆裂开来,带着一点轻微的咸味,混合着奇特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五沙兽的香味渐渐传开,就在两人大快朵颐的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响起一阵窸窣声,温久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与简意对视一眼,简意立刻惊恐地说:“不是吧?还来?”   他说完,一不做二不休,吭哧吭哧飞快地把手里的肉啃完了,那速度,温久甚至怀疑他把骨头也一起吞下去了,不远处,一道身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和他们俩对了个正着,彼此都是一愣。   都是老熟人了。   温久慢条斯理地啃完了手里的肉,简意冷笑一声,语气讥嘲:“怎么没在湖里淹死你呢?”   笑陈瞥了他一眼,竟然没跟他吵起来,只是沉着声音问:“你们看到一只五沙兽没有?”   温久的动作微微一滞,简意十分不耐烦地回答:“没有,快滚。”   但是笑陈明显不相信,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地的骨头上,神色顿时转成狐疑:“你们把它吃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苗,咬牙切齿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想扑上来将两人生吞活剥:“那是我的考试题目!”   温久:……   简意:……   温久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树枝,语气无辜地说:“它都撞死在我面前了,不吃白不吃,再说了,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   简意立刻反应过来,附和说:“就是,我们凭本事烤的五沙兽,为什么不能吃?” 第62章 线索   那一瞬间, 温久发誓,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凶狠的光,估计是被他们俩气得狠了,笑陈差点没直接扑上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忍住了。   他愤怒地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然后转身离开了,温久和简意都愣住了,过了一会,简意伸出手肘捅了捅他:“他走了?”   温久的视力很好, 点点头:“走了。”山,与,三,夕。   简意跟看到什么稀奇事似的,惊叹着说:“多久没看到他这副吃瘪的样儿了,他之前不是能横着走吗?怎么这会居然变鹌鹑了?我还以为他铁定能扑上来呢。”   温久想了想, 才说:“他这回出门带脑子了,你不觉得更有危机感才对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简意啧了一声, 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见着他我就浑身难受, 总有一种祸害遗千年的感觉,要不然……”   温久斜了他一眼,无情地打碎了他的想法:“你别忘了,这只是一个秘境,如果刻意阻扰他人考试, 会被发现的,你想被取消考试资格吗?”   “那算了,”简意立刻改口, 顿了顿,又说:“不过他确实挺讨厌的,你没见着他对着那金翅大鹏鸟的时候,那副谄媚样儿,啧啧。”   “你说什么?”温久猛地转过头来,问他:“金翅大鹏鸟?”   “对啊,”简意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我没跟你说过是吧?那会是和铭尊在一起,就是那天考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栋教室的考生都跑到顶楼去了,我和铭尊也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到了顶楼才反应过来,后来我就看到了笑陈,一脸狗腿样儿地跟着那金翅大鹏鸟后边,那个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他主子呢。”   笑陈居然跟金翅大鹏鸟有关系,温久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发晕,那双暗金色的瞳仁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凶残而冷酷,带着贪婪和垂涎,让他心里不禁一阵恶寒,背上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他忽然有点明白后来笑陈看他的眼神那么怪异了,这俩货居然勾结到一起去了,温久心底突然有浓重的危机感渐渐升起。   看他好像是惊住了一样,简意有点迟疑地问:“久啊你没事吧?”   “啊?”温久猛地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他抬头看看天色,站起身来,说:“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找吧,总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简意一想也是,两人又离开了那棵大树,继续在沼泽地中小心穿梭起来,太阳渐渐转过树影,安静的空气中,温久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鸟鸣,很熟悉,这么快就回来了?   简意兴奋地戳了戳温久的手肘,有点小激动地说:“哎哎哎,小久,你听到了吗?”   温久点点头,正在这时,不远处几只小黄鸟落在草梗上,开始对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温久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能从简意失望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他问:“没有找到吗?”   简意微微皱了一下眉,说:“它们说今天不能找了,天黑之前它们必须去到一个地方,那里要举行一个什么龙神祭祀,等祭祀过去之后,它们可以继续为我们找大蛇草。”   “龙神祭祀?”温久心里一跳,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对龙这个字眼分外敏感,哪怕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也会牵扯到脑中那一根细微的神经。   龙神。   这里会有龙?温久惊疑不定地猜测。   简意大概是看出来温久的好奇,索性又跟那几只小黄鸟沟通了几句,才告诉他:“龙神祭祀是十年一次,具体的它们也不太清楚,但是据说,到时候所有的大妖怪都会去到洛河谷,参加这次祭祀。”   “所有的大妖怪?”温久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毕方鸟也会去到那里?”   简意一锤手心,恍然大悟:“对啊,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毕方鸟也一定会去参加祭祀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到处去找它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去洛河谷。”   温久迅速查看起地图来,整张地图他早已经了然于胸,但是翻来覆去,就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洛河谷,他皱起眉来,自言自语道:“太奇怪了。”   “怎么了?”   “没有这个叫洛河谷的地方……”温久一边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微小的地点名称,但是从头看到尾,压根就没有看到洛河谷,他正纳闷着,目光忽然落到了一个名字上,因为那里的颜色太深了,以至于他之前都下意识把它忽略了。   温久倒抽了一口凉气,说:“我好像找到了,应该是漯河谷。”   简意追问:“在哪里?”   “地图左上角。”   那里是一片暗红色,犹如凝固的鲜血一般,令人触目惊心,而漯河谷三个字,就在那片暗红色的最中心位置,看着那个地点,简意有点震惊地呐呐说:“开玩笑的吧?”   考试之前,老师再三强调,一定不要进入地图的标红区域,如果不小心误入了,最好的方法是立刻把自己打晕过去,可想而知,他会这样告诫,那就代表着,标红区域的危险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这不是一群一年级的菜鸟新生们可以应付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简意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温久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分析着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这里继续找大蛇草,不归沼泽是绿色区域,应该没有危险,你如果顺利找到大蛇草,就提前离开秘境,这样你的考试分数可以拿得更高一些。”   简意皱起眉:“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标红区域?”   温久有点无奈,他就知道无法轻易说服简意,想了想,还是竭力劝他:“你想想,你是一星的考试题目,本来完成就不难,我是三星,能不能完成还是个未知数,没必要咱们俩最后都考成零蛋,敖蒙要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啊?”   简意完全不听,只是坚持说:“不行,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还是幼妖,怎么可以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温久心思电转,只能从另外一个方向劝他:“你不是跟那只小狐狸定了契约了吗?如果你跟我一起去到漯河谷的时候,它又找到了大蛇草呢?之前的兔后腿不是白给了?”   听了这话,简意顿了下,温久一看就觉得有戏,再接再厉地说:“这样,你不如先在这里找大蛇草,反正只是一星题目,两天时间肯定够够的,等你拿到大蛇草之后,再去漯河谷找我,这样的话,即便最后我没有完成考试,咱们俩也不至于全折在这里,一手好牌不能打烂啊。”   简意犹豫了一下,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尖锐的鸟鸣,十分熟悉,温久心里稍定,知道这回妥了,鸩鸟回来了。   简意思考之后,仍旧是没答应,固执地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   凛冽的风猛地吹起,草叶翻飞,简意差点没被掀翻在地,他好容易睁开眼睛,却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喊:“久?!”   温久被鸩鸟抓起疾飞而去,看着沼泽地中迅速缩小的人影,只能招了招手,遥遥喊着:“加油!一定要找到大蛇草啊!”   简意张了张口,紧追了几步,想再说点什么,温久和鸩鸟却早已经化作了一个小点,消失在天边的崇山之后。   半小时之后,温久再次被扔在了那棵毒栗子树下,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好歹没摔着,鸩鸟双翅一收敛,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歪了歪头,对树下的温久说:“是时候该践行你的承诺了。”   温久仰头看了看那棵树,嫩芽比起他走之前的时候要稍微伸展了一点,这里的灵气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他索性在树下坐下来,伸出一只手,紧紧贴在树干上,慢慢地聚集丹田里的木灵气,开始催动木灵种。   这次他学聪明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一股劲儿往里使了,速度放慢了不少,果然鸩鸟也没看出来,它就这么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监视着温久,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温久也不着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毒栗子树里输送灵气,过了很久,原本指甲盖那么大的嫩芽总算是稍微又长了一些,变成了半截小指那么长,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展开来。   丹田内的木灵气源源不断地催生着,似乎通过木灵种的运转之后,木灵气并没有丝毫枯竭的迹象,反而越聚越多,然而温久还是很吝啬,只放出了一点点,用来催生毒栗子树,他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牌。   过了不知多久,太阳渐渐西垂,原本站在树上的鸩鸟,终于动了,温久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没想到,他果然赌对了。   温久抬起头来,也懒得拐弯抹角,很直接地问它:“你现在要去参加祭祀了吗?”   霎时间,鸩鸟赤红色的眼珠立刻朝他看来,仿佛是一颗钉子,将温久死死钉在原地,山坳里的空气瞬间寂静下来,过了一会,它才张开鸟喙:“你知道什么?” 第63章 漯河谷   空气寂静, 温久看着那双赤红色的眼珠,尽量平静地回答:“我只知道龙神祭祀。”   鸩鸟缓缓歪了一下脖子,仿佛是在评估他这句话的真假,过了一会,才说:“你想去?”   温久还没说话,它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到了龙神祭祀这一天,几乎所有的妖怪都会去河谷,你觉得自己去还有命活着回来?”   “我可以带你去,”鸩鸟忽然说:“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温久没有立刻答应, 鸩鸟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很直接地说:“不是什么难事。”   “好。”温久咬咬牙,答应下来。   得到这个回答以后, 鸩鸟很果断地纵身跃下,一把拎起他, 巨大的双翼扇动,朝山上飞去, 漫山遍野的景致在脚下一掠而过,冷风扑面而来,温久只能半眯起眼睛,看着山顶越来越近。   直到终于,到了尽头, 一片开阔的绿色森林在眼前铺开,夕阳像一颗红红的鸭蛋,挂在远处的山坳上, 天边是沉沉的暮云,像油画一样的黛蓝色铺陈开来。   鸩鸟的声音夹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你运气还挺好,龙神祭祀十年才有一次,除了这种时候,平常毕方鸟是根本不会出来的,你就算把这个秘境一寸一寸翻过来都找不着它。”   温久忍不住问:“龙神祭祀究竟是什么?”   鸩鸟没有说话,就在温久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它才突然开口说:“这里曾经有一条龙,龙你知道吧?”   温久心想,我不止知道龙,我还知道你现在爪子上拎着的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龙。   当然,这话他是打死也不敢说的,他只是含糊一声:“知道,听说很厉害。”   变相地在别人面前暗搓搓地夸自己的种族,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显然鸩鸟也同意他这个说法:“是很厉害,不过它已经死了。”   “死了?”温久心里一惊:“怎么死的?”   鸩鸟的翅膀微微□□,风从左前方吹来,带来远处森林中的气息,它过了一会才回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里曾经有一只凶兽,作恶一方,很多大小妖怪都被它残害,敢怒不敢言,偶然有一天,一条龙进来这里,跟那只凶兽打了一架,三天三夜之后,它终于杀死了凶兽,但是龙也身受重伤,然后没多久也死掉了。”   鸩鸟的声音平平,完全没有说故事该有的波澜和情绪,就跟背书似的,听在耳里十分怪异,温久心想,还真是十分……   “老套?”鸩鸟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温久摸了摸鼻子,没说话,鸩鸟继续说:“是挺老套的,它死了以后,这里的妖怪们为了感谢它,称它为龙神,还立了一座碑,并且每隔十年要来祭祀一次。”   温久听出了它的语气里带着轻微的不屑和不以为然,好奇地问:“那为什么所有的妖怪都要去参加祭祀?”   鸩鸟顿了一下,才说:“因为它们有必须去的理由。”   “什么?”风声太大了,温久有些没听清楚。   “没什么,”鸩鸟说:“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它说完,就不再说话了,张开双翼,朝夕阳的方向飞去,那一层浓厚的黛蓝色渐渐浮起,将橙红色的太阳渐渐吞噬,天色暗下来,夜幕开始缓缓降临。   温久就这么看着鸩鸟带着自己,一点点朝着漯河谷的方向飞去,直到他们到达了地图上那一片暗红色的中心部分。   树林淹没在一片昏沉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落下,树枝发出刷拉拉的轻响,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鸩鸟赤红的眼珠在夜色中散发出莹莹的光,看上去有点可怖。   它看着树下的温久,低声说:“前面就是河谷了,等一会儿,你会看到有火出现,不要跟着火走,走相反的方向,路上会出现两个水潭。”   它说着,忽然垂下头,从翅膀上叼下一根羽毛,送到温久面前,等他接了,才继续说:“你把这根羽毛,放在右边的水潭里面。”   温久拿着那根羽毛,等它的下文,然后好半天,没听到声音,才问:“没了?”   鸩鸟看了他一眼,说:“就这样,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情。”   温久斟酌了一下,虽然觉得很简单,但是他仍旧不敢放松,毕竟这里是标红区域,他将羽毛收好,然后才说:“我会做到的。”   鸩鸟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翅膀,忽然又告诫他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靠近左边的水潭。”   它说完,一个纵身就飞走了,无声无息,四周终于陷入了寂静中,温久在树下站了一会,抬起头看了看,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一轮金灿灿的圆月,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十月十五,他的生日。   没想到他十九岁的生日居然是在考试中度过的,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可能收到那一份神秘的礼物。   是的,神秘礼物。   温久从小到大,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一份礼物,基本上,那份礼物会满足他最迫切的愿望,比如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迷上了赛车,生日的时候,就会收到一份礼物,限量版的赛车模型,再比如他初二的时候特别喜欢打游戏,那一年的生日礼物是游戏机,基本上屡试不爽,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温久也很奇怪这份礼物是谁送的,而且每年都准时到达,从来没有例外,寄件人和寄件地址都是空白的,联系方式也没有,他还怀疑这是温爸送的,但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这个疑案一直困扰温久多年,他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好奇,最后时间渐渐长了,变成了麻木和习以为常。   直到去年,温久刚上高三的时候,他开始喜欢打网络游戏,奈何家里的电脑太差,于是他做梦都想要一台超高配的游戏电脑。   到了他生日的那一天,他跟平常一样,收到了他的神秘生日礼物,礼物盒子异常厚重,温久窃喜不已,怀揣着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里面不是电脑,而是一叠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八个大字映入眼帘,散发出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光芒。   当时的温久心里只有三个字:mmp!   但即便是如此,温久还是苦哈哈地把那六本五三全部做完了,效果惊人,第二学期他的学习成绩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从班级中上游位置一跃成为年级前五,闪瞎了所有人的眼,从此他就成为了老师们口中的正面例子,被提起的次数之频繁,以至于走在半路上都能看到不少陌生的同学跟他打招呼,当然,被翻白眼的次数也在逐步增加。   很多同学暗搓搓地来跟温久套近乎,请教学习方法,温久都给出了一个深沉的回答: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从头到尾做一遍就行了。   但是很显然,压根没人相信他,温久心里苦。   扯远了,温久看着头顶上明亮的圆月,心想,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收到那份礼物,如果能的话,他现在最想要的礼物就是,让我顺利完成这次考试吧!   噗的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特别突兀,温久被吓得退了一步,眼前爆开了一点火光,像一朵花一般,冉冉盛开。   如果不是鸩鸟事先交代过,温久可能真的会被吓一跳,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现了一朵火,简直是惊悚鬼片的经典场景。   就像一枝小小的蜡烛,火光停在空气中,没有动,也没有别的反应,温久还记得鸩鸟的话,他往反方向走了一步,火仍旧没有动。   温久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他迈开步子就背对着火,开始朝前面走去。   安静的树林中,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枯枝被踩时发出的断裂声,温久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朵火光仍旧浮在空气中,如同一盏静默的灯,远远看去,十分诡谲。   温久收回目光,继续在夜色中前行,脚步声惊动了夜鸦,它们不时从树枝头哗啦啦飞起,发出聒噪而凄厉的叫声,朝远方飞去。   不知走了多久,温久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点银色的光,严格说来,那是月亮倒映在水中,散发出的温柔的银色光芒。   到了,这就是鸩鸟说的水潭?   温久有点无语,他看着眼前的湖泊,实在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鸩鸟所说的地方。   不过,确实是两个湖泊,应该没错,温久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根羽毛来,通体是深紫色的,在月光下会折射出蒙蒙的青光,非常漂亮。   可惜这羽毛有剧毒。   温久按照鸩鸟说的,把羽毛放进右边的潭水中,羽毛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刹那,顿时青光大作,瞬间蔓延开去,像一层结界一样,将整个湖泊笼罩起来,直到三四秒钟之后,才倏然消散。 第64章 湖底   远处传来夜枭的叫声, 划破寂静的夜色,给人一种凄厉到声嘶力竭的感觉,温久看了看地图,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漯河谷的中央偏北部分,如果想去到鸩鸟所说的河谷,就要顺着原路返回去。   幸好在夜里可以视物,要不然温久还不知道要走上多久才能回去,夜枭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危机感, 看到前面有一棵半人多高的树,温久立刻加快脚步,将身形藏在了树下。   头顶传来扑啦啦的声音, 是翅膀拍打时发出来的,温久屏住呼吸, 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看了一眼水面,里面一闪而逝的金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鱼。   它在深水里游动着,看上去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浑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 折射着白色的月光,使得它游动时,身上仿佛会散落如萤火一般的光点, 特别漂亮。   那些散落的萤火闪烁着,聚拢在一起,又化成了另一条鱼,它们互相嬉戏追逐着,朝水中那一轮倒映的圆月游去。   静默无声的空气中,一点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从对面响起,温久心里一凛,整个人再次缩回了树后面,这时,他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一闪而过,借着银色的月光,仍旧是看不大清楚来者的面孔,只隐约觉得他身形高大而魁梧,还有点儿……眼熟?   那人走得更近了,他看起来似乎对周围十分警惕一样,每走几步,都要密切地观察一遍四周,等他走得距离温久才十米远的时候,温久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五官深刻,线条粗犷,如刀刻斧凿一样,不是他的室友铭尊吗?   那家伙怎么也跑来这里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一个熟人,温久差点没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向前小小地走了一步,踢到了一颗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铭尊迅速转过头来,温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而过,然后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按倒在地,极具侵略的气息从对面身上传来,令温久心里反射性地生出几分不适。   “咳咳咳……铭尊,是我啊……咳咳咳”温久死命地扯住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艰难地喊出声来。   “嗯?”铭尊仿佛终于认出来他了,力道渐渐松开,就在温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力道再次收紧,对方的声音极其冰冷,带着几许怀疑:“我们认识多久了?”   乍一听这个问题,温久先是一愣,震惊地说:“你特么不是失忆了吧?我们开学的时候认识的啊!都两个多月了。”   “哦,”铭尊慢腾腾地松开了手,没什么诚意地说:“抱歉,我这是为了防止有妖怪冒充你。”   温久这才想起来,确实有些妖怪是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的,他摸了摸仍旧隐隐作痛的脖子,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走调了,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却听铭尊率先问:“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挺危险的。”   温久哭丧着脸,伸出自己的手来,说:“还不是这该死的考试题目,要我去抓毕方鸟,还不如直接让我考零蛋得了。”   铭尊瞄了一眼:“火神毕方鸟?”   “嗯,”温久又问:“你呢?”   铭尊摊开手心,语气轻飘飘的:“金睛鱼。”   温久瞪着那只青色的鱼:“没听过这名字啊,怎么看起来比我的还难?”   铭尊说:“是一种生活在深水里的鱼妖,我来这里碰碰运气。”   温久努力搜索着自己脑子里那有限的综合课资料,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这金睛鱼是个什么妖怪,最后放弃了,还不忘恭维一句:“学霸就是学霸啊,这要是换了我拿到这题目,估计就得傻眼了。”   铭尊不置可否,高冷一如往常,温久眼巴巴地问:“你现在就要去找那什么金睛鱼吗?”   铭尊嗯了一声,温久露出一个嘿嘿的笑:“那什么,学霸,咱们组个队呗?”   人多力量大啊!温久心里打着小算盘,既然铭尊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行动,肯定比一个人要稳妥得多,起码有个照应。   铭尊没有拒绝,这倒是在温久的意料之中,他这位学霸室友虽然平常总是沉默寡言,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温久问他:“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铭尊指了指旁边的湖泊,淡淡地说:“下去找。”   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朝湖里一扔,那东西如同一颗陨落的星星一样,冉冉沉入水底,霎时间堙没了踪迹,温久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铭尊头也不回地说:“是照夜鸟的心脏,金睛鱼最喜欢的食物。”   温久顿时无语,一条鱼喜欢吃鸟内脏,也是十分的奇特了。   过了一会,湖水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微弱的光芒像缓缓散开的涟漪,温久立刻捅了捅铭尊:“看到没?”   铭尊迅速站起身,说:“果然在这里,它吃了,我要下去看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作为队友的自己,温久肯定是义不容辞的,就在他准备跟着下水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鸩鸟的话来,不要靠近左边的水潭。   为什么?   温久往湖里一看,之前那两条追逐嬉戏的金色的鱼已经消失不见了,天上那轮圆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一般,月光也越发暗淡了,铭尊无声无息地滑进湖里,像一尾鱼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微仰起头,疑惑地朝温久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天的夜里,温度格外凉的缘故,温久只觉得有一点寒意慢慢从脚底蔓延上来,他斟酌了一下,问道:“我忽然忘记避水诀怎么施展了,你能告诉我口诀吗?”   空气安静下来,铭尊没有说话,温久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步,说:“我不会游泳,这样,不然我在岸上等你?”   气氛就仿佛凝固了一般,铭尊整个人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朝他看来,绿幽幽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瘆人,远处传来一声老鸦的啼叫,撕裂了寂静的夜色。   就在这时,铭尊蓦地笑起来,那笑声完全不同于温久记忆中寡言的室友,显得嘶哑而森然:“你怕什么?”   我特么当然怕了!鬼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温久在心里疯狂吐槽,面前这货绝对不是铭尊,他敢拿自己的脑袋发誓。   温久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觉得腰上一紧,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后面滑过来,将他的腰整个捆住,往湖里拖去。   只听哗啦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冰冷的湖水朝温久涌过来,迅速将他整个淹没,温久拼命撕扯着腰间的桎梏,幸好,他在水里的力气要比平常大很多,狠狠一脚把那东西蹬开,借着这股力道,温久迅速朝反方向游去。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游得这么快过!   温久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头扎入水里,他现在还不能上岸,因为他把对方还甩得不够远,如果上岸的话,空气中的重力会使得他的动作迟缓三四秒钟,而这么短短三四秒钟,足以让对方再次偷袭成功了。   而在水里,温久还能多几分把握,他可是龙!   他就不信还有什么妖怪能比他更快的!   温久双手迅速拨开厚重的水波,朝前面游去,游了大概十几秒,他才发现,自己低估对方了,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对方渐渐地接近了。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只什么妖怪,温久心里咬咬牙,再次加快动作,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破开水浪,其速度之快,他甚至觉得那些冰冷的水浪划得皮肉生痛,还有身后隐约传来的动静,那东西仍旧在紧紧地跟着他!   温久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鱼,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被牵动着,以期让他的速度更快一点。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咦?有趣。”   只是温久还没听得真切,就被瞬间抛下了,他满脑子都是快一点,再快一点,以至于身后那妖怪已经消失的时候,温久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原形。   难怪游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温久警惕地往四周环顾,水底一片寂静,他都不知道自己游到哪里来了,他划拉着自己的爪子,一双眼睛在漆黑的水底散发着暗青色的微光。   温久一面警戒着,一面迅速朝水面上方游去,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逃出去再说。   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冷而粗粝的东西缠上了他,温久只觉得有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整个拖入了深水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温久拼命张大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拖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水底游动起伏,折射出点点微光,迅速朝湖底沉去。   越往下面,反而越亮,等看清楚了湖底的情形,温久顿时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他也看清楚了一直追逐他的那妖怪的真面目。   那是…… 第65章 宿虬   那是一个长发的年轻男人, 面孔十分英俊,而这不是吸引温久注意力的重点,重点是他的下|身并不是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龙尾,正死死缠在温久的腰部,上面的鳞片足有碗口那么大,呈赤红的颜色,鲜艳热烈到了极致,几乎令人觉得那冰冷的湖水都要被燃烧起来。   他见温久神色震惊, 突然笑了一声:“捡到一个小东西。”   下一秒,龙尾人身的男人转身就往湖底迅速游去,温久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麻袋似的, 被他拖着下沉,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 湖底的大致情景映入眼帘,温久一怔, 下面如同深渊,却有荧荧的赤红色光芒缓缓流淌,乍一看去,就像热烈滚烫的火山岩浆一样。   温久被一直拖到了岩浆的深处,却发现水的温度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冰冷,与想象中的灼烫完全不相称,他正觉得惊奇的时候, 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脑袋。   温久警惕地避开,让他摸了一个空,那男人笑了一下,俊朗的眉眼卓然生辉,语气调侃:“还挺有戒心的。”   温久没答话,他往后游开,将半个身子躲在湖底的石块后,暗暗地打量着对面的人,根据鸩鸟之前给的信息,他大概可以猜出来,这人或许就是那条死去的龙了,龙神祭祀的主角,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不是死了吗?   那龙见温久举止戒备,也不以为意,只是说:“很久没听到别人说话了,你说几句来听听。”   温久:……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是青龙一脉?”   温久一怔,然后低低地张口叫了一声:“嗷。”是。   赤龙兴致盎然地问:“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他应该指的是秘境以外的妖界,温久想了想,回答:“嗷嗷嗷嗷嗷嗷。”按照妖界的纪年法,现在是七千三百二十三年。   赤龙仿佛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么久了?”   他说着,又看向温久:“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嗷嗷嗷嗷。”因为考试。   赤龙没听过这个词,一脸费解:“烤什么?”   温久无奈地向他解释了考试的意思,他这才恍然大悟,表示明白,然后嗤笑一声:“现在的妖界真有意思。”   温久不置可否,又觉得赤龙看起来没什么恶意的样子,遂壮着胆问他:“嗷嗷嗷嗷?”你不是死了吗?   赤龙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勾起唇角,很爽快地承认:“没错啊,我死了很久了。”   温久:……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点,长长的尾巴有些不安地扫了扫,湖底的沙石轻轻翻腾起来,赤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笑着将他一把抓住,跟拎小鸡似的拎过去,说:“你在害怕?”   温久扑腾着爪子,强行辩解:“嗷嗷嗷嗷嗷。”我还只是幼龙!   赤龙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索性一把将他夹在胳膊下,长尾轻摆,朝前面游去,岩浆的深处,生长着一片血红的莲花,鲜艳的色泽和岩浆几乎融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走得近了,温久简直要忽略了它们。   那些莲花生得很大,赤龙把温久放上去,霎时间盛开的莲花立刻收拢,将温久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像一个精巧至极的牢笼。   赤龙退后几步,满意地点点头:“挺好的。”   好个鬼!温久心里火气直往上蹿,被人夹在咯吱窝下面,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拼命甩动着尾巴,爪子愤怒地抓挠着莲花瓣,但是只换来一阵颤颤的抖动。   “别白费力气了,”赤龙懒洋洋地说:“这一片熔浆是我毕生的修为化成,你要是能逃出来才有鬼。”   他说着,往后微微倾斜,脚下的熔浆立刻翻涌起来,变作了一座华丽的王座,将他接住,长长的龙尾盘起,尾部自然地垂下,赤龙一手支着头,长长的头发在水中犹如海草一般漂浮着散开,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被莲花困住的温久,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宠物一般。   他长长的尾巴在温久头上点了一下,温久发现自己开口说话时,已经不再是嗷嗷嗷了,半小时后,他折腾累了,干脆问他:“你究竟要怎么样?”   赤龙不回答,反而十分有兴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久瞄着他,嘴巴埋在莲花瓣里,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你爸爸没教过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要先自报家门吗?”   赤龙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道理,果然回答:“我叫宿虬。”   “温久。”   温久简直无奈极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宿虬长长的龙尾一抬,将包裹着温久的那朵莲花推了一下,整朵花顿时左摇右晃起来,晃得温久差点吐出来,他笑着说:“我只是呆得太无聊了,好不容易碰见个小东西,自然要留下来解解闷了。”   温久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还要考试。”   “你是从妖界来的?”   “你一定要守着我吗?”   “妖界现在怎么样了?”   “我完成考试题目再来陪你解闷行不行?”   “朱雀现在灭族了没?”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的,谁也不搭理谁,最后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温久思索了一下,觉得对方一个人哦不,一条龙在这孤零零的湖底呆太久,以至于精神上可能有些小毛病,试图跟他沟通简直是白费力气,还不如静下心来想个办法逃出去。   温久想明白了这一点,索性把脑袋一缩,整个钻进了莲花里面,再也不出来了,过了一会,他感觉到一阵晃动,显然是那条莫名其妙的龙又开始无聊了。   宿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得有些模糊:“出来。”   “不出来。”温久跟他对着干。   过了几秒,整朵莲花啪地一下,断裂开来,温久立刻从里面咕噜噜滚了出去,然后被长而有力的龙尾稳稳接住,直接举了起来,还晃了晃,宿虬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你真弱。”   温久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憋着气咬牙切齿:“你真厉害!”   宿虬闷闷地笑了起来,他把温久放在王座的扶手上,老神在在地说:“我教你几招,龙就要有龙的样子,老在地上滚算什么?”   他说着,修长的尾部轻轻一摆,整条尾巴尖顿时如雷霆之势扫了出去,只听轰然一声,湖底炸出了一个大坑,沙石翻腾而起,被翻滚的熔浆点燃了,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   宿虬解释说:“腰部用力,以惯性带动尾部,找到一个着力点,猛地甩出去,尾巴可不是用来逃命的,小东西。”   他说着,忽然笑了:“这是龙族天生的优势,什么法术都是虚的,唯有力量上的压制,才能叫敌人闻风丧胆,无处可逃。”   宿虬说着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温久仿佛看到了一条强大而威风凛凛的巨龙盘踞着,威势逼人,眼神睥睨,仿佛整个三界之中,无一人敢与之抗争。   温久心中震住,过了一会才回过神,看见宿虬冲他露出一个诱哄意味十足的微笑:“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你若是跟着我,包你数年之内,再无敌手。”   神态语气,宛如骗小孩的怪大叔。   温久:……   宿虬见他没有被说动,再接再厉:“法术我也是很精通的。”   他的话音刚落,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整个人顿时变了一副模样,竟然是敖蒙的样子,把温久给惊呆了,差点咬着舌头:“你怎么——”   宿虬得意一笑,再次施展法术,变作了简意的样子,那样熟悉的面孔,却带着陌生的表情,看在温久眼里,十分的不适。   宿虬再次变回来,正要说什么,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湖底都震动起来,他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身下的王座化作了金红色的熔浆,汇入地下。   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松,阴沉沉地叮嘱温久:“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一朵血红色的莲花从温久脚下瞬间绽放开,再次将他包裹起来,温久叫了一声,宿虬没有回答,他只能看着那一抹赤红色的影子掠过,消失在漆黑的水底深处。   温久郁闷地缩在莲花中,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照着宿虬说的方法,轻轻甩动尾部,细长而有力的尾巴在柔软的莲花瓣上一抽,发出啪的一声,花瓣动了一下。   温久一看有戏,他如法炮制,抽了大概七八下,身体一松,莲花瓣终于散落开来。   温久脱离了桎梏,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逃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并且那人影还在迅速朝他靠近。   温久微微眯起眼,他的视力特别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的模样,不正是姬挚?   他蹲在水里,心里有点无语,这宿虬真是无聊啊,原来龙呆久了也会出毛病的。   等对方游近了,温久才叹了一口气,说:“你要不要去找个精神医生看一看病啊?”   那人疑惑地嗯了一声,一双熟悉的银色眼睛看过来,语气冰冷:“你说谁有病?”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温久顿时震惊了,表情一寸寸僵硬:卧槽?!这是本尊?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几天不见,胆儿肥了?   温久:笑容渐渐消失.jpg 第66章 龙神   尴尬。   温久现在脑子里就这俩词,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姬挚朝自己伸手过来,然后下一秒,他四爪腾空,被拎起来了,温久合上嘴巴,惊奇不已:“你怎么来了?”   他当时还特地注意了一下,姬挚并不在那群参加考试的学生里面啊。   姬挚没回答,只是抓着他,有点嫌弃地看了看, 说:“怎么变回去了?”   他说着,施了一个法术,温久终于再次变回了人形, 他松了一口气,说:“我刚刚碰到了一条龙。”   姬挚不置可否, 温久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传进来的?”   “跟你一起的时候。”   “那我当时怎么没看到你?”   姬挚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你被那个话痨拖着往前走的时候,看得到谁?”   温久:……   他有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想辩解一下:“那会我是被简意拖着走了,但是我这不是因为没找着——”   话还没说完,姬挚转过头来,一股危机感顿时攫取了温久的全部心神,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立刻闭紧了嘴, 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再说下去。   “我视力可能不太好。”温久屈辱地把锅给自己扣稳了。   姬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去记得测一下视力。”   “哦。”温久嘴上老实应答,心里疯狂吐槽,明明自己不知道浪哪儿去了, 这会儿却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真是不要脸。   “你在想什么?”   温久立刻说:“没什么,我在想刚刚那条赤龙。”   姬挚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那巨响再次传来,而且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猛烈,就像有人朝这个湖附近扔了一颗□□似的,整个湖底都震动起来,水波沉浮不定。   温久有点疑惑:“怎么了?之前也传来这样的声音。”   姬挚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微微一沉:“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抓住,迅速朝前面游去,两人破开厚重的湖水,带起无数细小的水泡,朝着漆黑的湖底深处而去。   这个湖竟然比想象中的要更大,温久好奇地左右环顾,或许因为这是赤龙的地盘的缘故,湖底没有其他生物存在的迹象,就连小鱼小虾都没有,离开了熔浆的范围,就只有长长的水草,在水中漂浮着,缓缓摆动,仿佛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那缝隙就像是在石壁上凭空劈出来的一样,温久能感觉到有水从缝隙那边缓缓流过来,带着冰冷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很明显,缝隙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来说,电影里面碰到这种情况,主角或者炮灰们都是充满了好奇心地钻进去,然后就此狗带了。   温久缩了缩脖子,怂怂地看向旁边的大佬:“不会要进去吧?”   姬挚二话不说,一把拽过他,推进去,十分冷酷无情地说:“我在这,你怕什么?进去。”   妈耶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鬼东西,温久巴着他的胳膊,死也不肯放,还要硬着头皮说:“一起呗?”   声音颤巍巍的,又怂又让人觉得好笑,姬挚还真的笑了,虽然只有一刹那,很快他就收敛了神情,清了清嗓子:“你先走。”   温久看了他一眼,朝前面挪了一下,顿时有一种寒意迎面而来,就跟那缝隙里是一座冰库似的,冻得温久脸都差点木了,他见姬挚没动,又停下了,厚着脸皮催促:“走啊。”   姬挚这才有所动作,温久微微放下心来,朝前面看了看,那缝隙越往里面就越窄,视野不太开阔,也看不清什么,他拨开周围的水层,往缝隙深处游去,如果今天不是姬挚在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越往深处去,温度就越是冰冷,温久几乎怀疑这里的水都要结冰了,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以防下一秒一头撞上冰块什么的。   漆黑的缝隙,视野狭窄,完全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情况,再加上逼仄的空间,仿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似的,十足的恐怖片风格。   温久停了下来,身后的姬挚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温久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那个……我能拉着你吗?”   姬挚半天没说话,温久心想完了,这货肯定不知道要怎么嘲讽自己了,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姬挚熟悉而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抓稳了。”   一点暖暖的温度从那只手心里缓缓传来,然后染到了温久冰冷的皮肤上,两只手贴得很近,周围是冰冷至极的水,就更加凸显出了那只手心的温度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姬挚指尖和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辨,就仿佛同步印在了脑海中一样,那温度明明只是勉强称得上温热,但是他却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差点没哆嗦起来。   太奇怪了,温久想,努力平复心情,牵一下手而已,他跟简意也不是没牵过啊!有什么好在意的?呃……大概没牵过吧?   不过回想一下他和简意的日常,也就是勾肩搭背扯膀子而已,牵手这种事情……怎么想都gay里gay气的吧?温久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就在做这种所谓gay里gay气的行为。   偏偏这时候姬挚还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紧张什么?”   温久顿时整个手肘部分都僵硬了,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个事实了,只能硬着头皮扯理由:“你就不怕吗?”   姬挚原本落在后面一点,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温久并肩而行了,嘴里还不忘嘲他:“怂货。”   温久也不吱声,心想,怂就怂吧,总比等会被什么不知名的生物炮灰掉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跟简意行动的时候,他都还挺游刃有余的,偶尔碰上了危险,使使劲也能转危为安,但是一旦碰上姬挚,他就完全摸不着北了,可能这就是大佬的自信吧,形象太过高大伟岸,以至于把自己衬托得越发怂了,咱们这种小喽啰不能比,不能比,温久干脆自暴自弃地想。   缝隙总算到了尽头,就在这时,前面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嘶哑而巨大的咆哮声,震得温久脑子嗡嗡响,就像有人点了个爆竹在他耳朵边上炸开了一样,眼前金星直冒。   然后他抬头,就看见了无比壮观的一幕,一只巨大的妖怪,正盘踞在湖中心,昂首嘶吼,声音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怨毒,令人心中凛然,寒意顿起。   “那是……”   温久震惊地退了一步,头皮都差点炸起来,他看清楚了那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条龙,或者说,是一条死去的龙,浑身被覆着暗红色的鳞片,长而雄伟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头尾都已经半腐烂了,硕大的头颅缺了一半,它浑身缭绕着黑色的雾气,唯有一只眼珠,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即便是隔得这么远,温久仍旧能感觉到那只眼睛中散发出来的赫赫威势,令人不敢动弹半分。   这头龙生前一定是一位强者,以至于它死去了不知多少年月,也依旧能这般蔑视众生,如视蝼蚁一般。   它的吼声高亢,却充满着痛苦和愤怒之意,温久这才发现,那条龙的身上缠着几道金色的绳索,将它牢牢桎梏住,令它不得动弹,并且往上拖去。   很显然,岸上有人在试图捕捉它。   温久脑中蓦地想起了那个所谓的龙神祭祀,还有那条赤红色的龙来,宿虬,他去了哪里?   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那条腐烂的龙侧了一下头颅,朝这边望来,温久一下子就与它对视了一个正着,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宿虬,就在那只龙的眼珠里。   那根本不是什么眼珠,而是人身龙尾的宿虬,他身上散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将他整个包裹着,此时宿虬也看到了温久,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唇角微微弯起,像是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意。   死去的龙猛然高吼了一声,然后开始挣动起来,就仿佛突然间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道,将那些金色的绳索很快挣断了几根,铮然如同金戈之声。   就在这时,温久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他的听觉好像在这一刻灵敏到了极致,岸上有人慌乱地说:“怎么回事?”   “缚魂索断了!”   “怎么会断?再放几道下去!”   “把最后三道缚魂索放下去,不然龙神要逃了!”   温久恍然,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震惊无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龙神祭祀,那些妖怪们,他们在试图将死去的龙神尸身打捞起来,他们要对它做什么?   之前他和宿虬对话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你不是死了吗?   没错啊,我死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男,牵手手,不害臊。——来自蹲在椅子上码字的单身狗作者面无表情地吐槽。 第67章 毕方   高亢的龙吟之声, 震得整个湖底的湖水都激荡起来,温久差点没法稳住身形,幸好姬挚在旁边,将他一把扯住,或许是因为那龙吟声威力太大,湖水竟然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那条龙包裹起来,令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形,唯有那只眼珠, 依旧散发出逼人的光芒。   温久看着湖中央的情景,仍旧十分震惊:“怎么回事……”   姬挚看了一眼,说:“那是龙魂。”   “龙魂?”温久有点疑惑。   “嗯, ”姬挚想了想,说:“这是上古妖族的先天优势吧, 如果换成了其他的妖怪,被杀死之后, 尸身还被镇压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连魂魄都找不见了,只有上古妖族,死后魂魄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同时拥有它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的实力。”   温久心里一惊, 转过头来:“魂魄会散去吗?”   “当然会,”姬挚慢慢地说:“不管是神也好,妖也好, 魂魄都会散去,这是早晚的事情,在三界之中,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那他……”温久忍不住看向湖中央的巨龙,它昂首嘶吼着,仿佛十分痛苦。   “他很快了,”姬挚说:“他生前是很强,但是现在他的肉身都已经腐烂,应该撑不久了。”   “按照三界的天道法则,魂魄一旦离体,就必须去它该去的地方,转生也好投胎也好,都是既定的过程,但是上古妖族既然有这种跳脱法则之外的优势,就必须承受其带来的代价,龙魂如果因为执念太深,一直不肯离开,就势必会遭受天道施加的惩罚。”   “直到魂飞魄散,不得复生的那一天。”   他的语气清浅,落在温久的心头,却如同重锤砸下一样,他望着那条嘶吼翻滚的龙,呐呐着:“执念?”   姬挚微微眯了一下眼,说:“看来他的执念就是这一具尸身了。”   就在这时,那条龙狠狠一个甩尾,整个翻转了一圈,只听铮然一声,那金色的绳索又断了一根,这一次,温久再次听见了岸上传来的骚动。   “缚魂索又断了一根!”   “晦气!今年是怎么回事?”   “时辰很快到了,如果再没有捉住它,就只能再等下一个祭祀日了。”   “鸩鸟,这是怎么回事?”   陡然间,温久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它漠然无谓地说:“关我什么事情?”   “缚魂索不是由你保管的吗?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掉链子?”   鸩鸟呵地笑一声:“这锅可别推给我,这东西我搁在鸟巢里垫窝垫了十年,我怎么知道它生锈了没?”   “你——”   “行了,别吵了!”   “等等,你们快看!”   湖底的温久一脸震惊地看着姬挚朝着那条巨龙游过去,他只是挥手轻轻一拂,那原本紧紧嵌入巨龙骨骼中的金色绳索立刻断裂开来,无声无息。   他遥遥与龙睛中的宿虬对视了一眼,然后回身,将温久一把拽起来,迅速往上窜去,破开水面,落在了湖边的一株古木上,温久才刚刚站稳,只听身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霎时间,湖水顿时疯狂地翻腾起来,就仿佛一锅烧到沸腾的水一样。   潜龙被镇压在这湖里不知多少年岁,终于得以露出水面。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翻滚不休的湖中探了出来,巨大的头颅转过来,腐烂的地方在月光下露出森森白骨,十分可怖。   仅剩的那一只眼珠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岸上围着的一干妖怪顿时惊呆了,更有胆小的吓得腿上一软,跌坐在地,龙神的尸身从前都是被缚魂索封印着拖上来的,它们还是头一回看到龙神自己脱离了桎梏,如同一只猛兽出了笼一般,叫人心中悚然。   然而,死去的巨龙并没有立刻发难,它漠然地扫过那些小妖怪们,如视蝼蚁一般,最后目光定在了一处,惊吓之间,周围的妖怪纷纷避让开,露出了那一只妖怪,赤红色的眼珠,通体被覆着深紫色的羽毛。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带他来到这里的鸩鸟。   他遥遥看到龙睛中的宿虬嘴巴张合,巨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两块尖锐的骨骼在互相摩擦似的:“好久不见了,毕方,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鸟样?”   温久顿时震惊地看向鸩鸟,只见它伸长脖颈,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霎时间,赤红色的火焰从它的头部蔓延开来,将鸩鸟整个吞没了,紧接着,隐约可以看见它细长的鸟喙逐渐褪为雪白的颜色,然后火焰渐渐消散,露出了深蓝色的羽毛,上面点缀着赤红色的斑点,单腿而立,果然是毕方鸟。   温久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那只傲然而立的鸟,他怎么也没想到,碰到的第一只妖怪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自己没认出来就算了,还在人家跟前说出了考试题目……   现在的温久只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扁自己。   毕方没有注意到他,它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具巨大却已经半腐烂的龙神,张开鸟喙回答:“是三千三百一十八年了。”   宿虬发出呵地一声轻笑,从巨龙的喉咙中传来,极是难听,它说:“螣蛇死透了没?”   毕方的语气平淡:“早死了。”   “好!”   巨龙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温久只觉得脑子一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似的,脑仁都快被震碎了,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将他的耳朵捂住,那笑声顿时被隔绝在外面,只传来一点闷闷的声音。   温久很快意识到,那是姬挚的手。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宿虬和毕方在说些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略有些不稳。   耳尖莫名其妙地发起烫来,跟要烧着了似的,姬挚似乎也发现了温久的异样,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一眼,还用手指捻了捻温久的耳垂,问他:“你怎么了?”   温久:……   他立刻把姬挚的手拽下来,姬挚顿时挑了挑眉,莫名有点不太爽,恶意地非要伸出手去,弹了弹温久泛红的耳尖:“你还不乐意?”   温久奋起反抗,但是无奈实力差距摆在那里,立刻就被镇压了,最后姬挚索性一把抓住他,大拇指和中指轻叩,又在他的耳垂上弹了一下,温久反抗无果,只能认命地听着那嘣的一下弹指声,清脆无比。   就在这时,湖中的巨龙高声笑道:“毕方,我将璃火珠给你,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毕方鸟沉默了一会,然后答应:“可以。”   巨龙顿时咆哮一声,张开嘴,一枚赤金色的珠子冉冉浮出,巨大的灵力波动传来,温久不由自主地朝前面走了一步,却忘了他正站在树上,差点一脚踩空,幸好被姬挚一把拉住:“回神了。”   温久这才恍然,他抬眼一看,只见原本围绕在岸边的那些妖怪们,正满脸垂涎地盯着那枚金色的珠子,直到它飞到了毕方鸟的面前,然后被它一口叼住,扬起脖子,吞了下去。   紧接着,毕方鸟半张开鸟喙,发出一声啼叫,这啼叫长而尖锐,震得人耳膜都有些疼痛,姬挚忽然一把抓住温久,整个人腾空而起:“走!”   “哎?”温久一脸莫名。   下一秒,他就被姬挚带着飞出了三四里地,很快,温久就意识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回头望去,只见一大片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将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吞没了,鲜艳的火光将夜空染得微红,就仿佛是黎明前的曙光一般。   那些围在湖岸边参加祭祀的妖怪们,一个也没有跑掉,隔得这么远,温久仍旧能听见火光燃起的方向,传来凄惨的哀嚎。   大火一直燃烧到后半夜,姬挚带着温久另外寻了一株古树坐下,每次当他抬起头来,都能看见天边微红的火光,一直持续到黎明。   一点赤金色的光点如流星一般闪过,落在了温久面前,被赤金色光芒包裹着的那人笑眯眯地道:“啊呀,找得我好辛苦啊,原来你在这里。”   温久看着宿虬,一脸震惊:“你……你没消失?”   人身龙尾的男子笑容无比自负:“怎么可能?你太小看我了,小东西,强者永远是强者。”   “可是……”温久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指,将他弹得翻了一个跟斗:“你就这么点大了啊。”   宿虬大怒:“你竟敢如此对本尊?!”   温久:……   是的,宿虬现在只有拇指那么大,简直就是一条迷你版的龙,亏得他言行举止还带着往日的赫赫威风,和他的形象极其的不相符,温久觉得他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你是不是太放肆了?”宿虬瞪着他。   温久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宿虬一噎,表情才好了点,正要再说话,旁边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拇指和中指轻叩,咚地一下,将他弹飞了,姬挚面无表情地说:“挺好玩的。”   宿虬怒极:“放肆!”   好歹人家曾经也是一位强者,尊敬还是要表示一下的,温久再次道歉:“对不起,他手痒。”   宿虬:……   过了小半天,宿虬才消了气,温久也总算知道了今天晚上这一出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离开   据宿虬所说, 他来这个鸟不拉屎的秘境已经有很多年了,当时结识了毕方鸟,两人臭味相投,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但是毕方鸟有个怪毛病,它每隔一段时间,会犯困睡觉,少则一年,多则十年, 一闭眼就睡到不知今夕何夕,于是它睡觉之前叮嘱了好友,说漯河谷那里, 有一个妖怪很厉害,没事别去撩他。   只怪毕方鸟睡得太快, 事情没交代清楚,宿虬又是个一天不惹事就浑身不舒服的性格, 那会他正闲得无聊得很,到处东游西荡,心血来潮,溜去漯河谷,碰上了一条本土妖怪螣蛇。   常言道,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妖怪头一回就互相看不顺眼,成日里没事尽瞎找对方的茬儿, 终于有一天,他们俩打起来了。   两者之间实力几乎相当,那一架是打得轰轰烈烈,从秘境这头打到那头,天翻地覆,差点把整个秘境给毁了,经过十天的殊死搏斗,宿虬总算把螣蛇给弄死了,但同时他自己也落得了一个重伤到几乎殒命的下场。   然后旁观的小妖怪们就欢呼了,念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拼一拼,单车变摩的啊!于是它们就把奄奄一息不得动弹的宿虬给弄死了,并且试图分吃他的血肉,增长自身修为。   宿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落到这个下场,作为上古妖族,鳞虫之长,他怎么能容许这些低劣的妖怪们啃噬自己的身躯?于是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尸身镇压在了漯河谷的湖底,不见天日。   那些妖怪们的阴谋虽然一时没有得逞,但是耐不住宿虬已经死了呀?就像一大块肥肉搁在面前,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于是它们日思夜想,终于想了个法子,妖怪们用从螣蛇身上□□的筋,练成一样法宝,名叫缚魂索,每隔十年,在宿虬死的这一天,漯河谷的封印力量会降到最低,妖怪们会来到这里,用缚魂索把死去的龙神尸身打捞起来。   每打捞一次大概会花费半天的时间,即便是死去了,龙神的尸身也是极其强大的,它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从上面刮下一点点鳞片血肉,然而就算是这一点点,也足够这些小妖怪们受用无穷了。   妖怪们从龙神的尸身上得到了力量和修为,从此以后,它们就把这一天称为,龙神祭祀。   而所谓祭祀的这种说法,也不过是它们的一张遮羞布罢了。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毕方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好友已经把自己给作死了,悲愤之余,它决定给那些卑劣不堪的妖怪们一点颜色看看,就化为鸩鸟,混入妖怪群里面,恰好又碰上了来考试的温久,于是大家都混了个脸熟。   温久心情微妙无比,又瞄了瞄自己手心的毕方鸟印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宿虬说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看见了他的动作,他扯着嘴角笑开了,对温久说:“你要是能带我出去,我就帮你。”   “帮我?”温久立刻反应过来,窃喜地问:“你的意思是说……”   宿虬笑而不语,温久顿时心领神会,双眼放光,扭头问姬挚:“咱们能带他出去不?”   姬挚想了想,懒懒地说:“可以倒是可以,他必须附在一样东西上才行。”   “这没问题。”宿虬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温久又问:“那我们现在去找毕方鸟?”   宿虬摆了摆龙尾,自信满满地说:“不用,等会它自己会找过来的。”   过了一会,果然不出他所料,一道赤色的火光划破沉寂的深蓝色天空,朝这边飞速掠来,它的身后,则是缓缓氤氲开来的晨光。   火光在古树前停下,露出了其中的情况,毕方鸟站在火焰中,打量了一下他们的位置,然后淡淡地说:“你们这是想要我烧了这棵树吗?”   温久连忙拽着姬挚蹦下树去,宿虬紧接着飘了过来,毕方鸟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嫌弃:“怎么变小了?”   宿虬一噎,强行稳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要走了。”   前后的表情转变之快,把温久都看呆了,毕方鸟愣了一下,才问:“去哪儿?”   宿虬盘踞着龙尾,表情带了点几不可见的萧瑟,他说:“龙魂总是会消散的,我离开族群很多年了,想……想回去看看。”   毕方鸟沉默了几秒,它转开头,白色的鸟喙微微张合:“那你去吧,不必和我说。”   它说着,转过身去,双翅微微张开,眼看着就要飞走了,温久急得差点叫出来,使劲儿用眼神示意宿虬,怎么回事?这特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宿虬却不慌不忙,还停顿了一会,把握着时机,才开口叫住它:“你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吗?”   毕方鸟的动作霎时间顿住了,它深蓝色的羽翼就这么半张着,然后回过头来:“外面?”   宿虬甩着龙尾,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听说外面变化很大,毕方,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五千三百四十三年。”毕方鸟的声音有点迷茫。   “跟我一起去吧,”宿虬在空中游动起来,飞到它面前去,用一种充满诱惑性的语气劝说着。   一龙一鸟对视片刻,空气仿佛就此凝固了一般,温久心里默默地捏了一把汗,然后,他就看见毕方鸟终于轻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搞定了!   宿虬抛过来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温久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戏精。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姬挚:“你的题目是什么?”   “没有。”   “没有?”温久愣了一下,先是不信,然后去把他的手心翻过来,果然看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姬挚不太在意地解释:“我没有拿考试题目。”   “所以……”温久瞪着他:“你这回又要考零蛋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姬挚撇开眼睛不看温久,嘴里说:“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心里顿时有点憋气,咬牙说:“你这样的话,期末是升不了年级的。”   他见姬挚仍旧是一脸无所谓,正要再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眼又乐开了:“这样也行,等期末我升到二年级,你就得叫我学长了。”   姬挚:……不行,这不能忍。   那边温久已经正在和宿虬、毕方商量着回去的事情了,宿虬摸着下巴说:“我得附到你身上才行啊。”   温久有点懵:“怎么附?”   宿虬正要说话,却听姬挚开口了:“不行,你不能附到他身上。”   宿虬有点不爽:“为什么?”   “不为什么,”姬挚说:“想出去就得听我的,不然我担保你们走不了。”   宿虬:……   温久:……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相僵持了一会,宿虬看起来并不是习惯妥协的人,然而姬挚就更不是了。   于是最后,这一场对峙以姬挚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宿虬勉强做出了退步:“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姬挚指了指温久……的衣服,一时间,几人默然无语。   “你别老看我了成不?”宿虬的语气带着点恼羞成怒。   温久移开眼睛,他也不想啊,但是任谁穿着这么件中二杀马特的衣服,也会忍不住去看的好吗?   他原本穿着的是一件米白色的T恤,宿虬附了上去之后,一条赤红色的龙从后背处一直盘踞到前胸,威风凛凛,乍一看上去,跟真的一样,特别能唬人。   这情况让温久莫名想到了左青龙,右白虎……   那条龙还不大老实,绕着衣服乱窜,温久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特别是当那只爪子伸到前面来的时候,被姬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拽出来!”   宿虬难得地老实了不少,起码爪子没有试图乱抓了,也没有跟抽羊癫疯似的扭动了,温久心里大慰,松了老大一口气。   毕方鸟站在前面,晨光安静地洒落下来,它深蓝色的羽毛折射出绚烂的光芒,上面点点红色的斑点,如同火焰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温久把手放在它的羽毛上,有点微凉,触感柔滑,像上好的丝绸一样,紧接着,毕方鸟张开鸟喙,低低地叫了一声,它和温久同时化作了两道蓝色的光线,倏然消失在空气中。   失重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温久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一道身影扑了过来,伴随着简意欣喜若狂的大叫:“久啊你可算回来了!”   温久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那只吃了我后腿的狐狸,你走了没多久,它就帮我找来了大蛇草,”简意说:“我还想着立刻去找你,结果才刚拿到草呢,就被传送出来了。”   这是温久预料之中的,所以他被鸩鸟抓走的时候,才会让简意先拿到大蛇草之后,再来找自己,因为他不想耽误简意的考试,毕竟自己的考试题目实在是太有难度了。   温久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反正现在已经完成考试了,恭喜!”   简意嘿嘿地笑,然后一眼就瞄到了他的衣服,伸手过来摸了摸,惊讶地说:“久啊,你这衣服好帅!居然有龙在上面!”   温久:……   “放肆!”   一团火球猛然扑出来,只听呲呲几声,简意刚刚长出来的眉毛再次化为灰烬,一点淡淡的焦糊味儿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简意点蜡,2333 第69章 金乌   温久努力了半天, 简意才终于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烧焦的眉毛上面转移回来,然后悄悄问他:“你旁边这人是谁啊?”   温久转头一看,愣住了,他身旁的毕方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年,皮肤苍白,长发如墨,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袍子,上面点缀着暗红的斑点, 他的眉眼长得很精致,是和宿虬完全不一样的好看,却莫名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就仿佛对面这人不是个活物,倒像是古老的画卷中的人物一样。   温久迟疑地发问:“你是……毕方鸟?”   那青年正在观察这个教室, 听了这话,轻轻别过头来, 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毕方鸟,温久心里有点震惊,没想到传说中的火神毕方鸟长得这么好看,就是看起来冷了点儿, 也不知道跟宿虬怎么认识的。   简意悄悄用手肘捅了捅他,十分八卦地问:“这就是毕方鸟啊?”   温久应了一声,又低声说:“你之前也见过他。”   “我?”简意一脸疑惑。   “就是那只鸩鸟。”温久小声告诉他。   简意顿时瞪圆了眼, 又上下打量了毕方鸟一番,直到毕方鸟不悦地微微皱眉,这才收回目光,跟温久嘀咕:“这鸟还挺有个性的。”   温久:……人家好歹是上古妖怪,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温久认出来那是之前主持考试的老师,他正一手举着苹果,咔擦咔擦地吃着,走进来一看:“嚯,又回来俩,来来来,交卷了同学,恭喜你们,前一小时以内回来的,会额外增加十分。”   前一小时?温久以眼神询问简意,简意解释说:“虽然咱们去了秘境里面是两天,但是在外边才俩小时。”   温久一边走,还不忘问他:“你多少分?”   简意得意地比了比手指:“八十分。”   温久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棒!   他走到讲台前,那老师瞄了瞄他:“嗯……同学,你的考试任务目标呢?没带回来?”   温久指了指身后的毕方鸟,老师也跟着看了一眼,然后敲了敲桌子,说:“同学,我问你的任务目标呢?在哪里?”   温久一脸懵逼:“就是他啊。”   老师也是一脸懵逼:“你在逗我?”   温久语气十分无辜:“没有。”   老师怀疑地瞄了毕方鸟一眼,又瞄了温久一眼,说:“我看看你考试题目。”   温久把手伸过去,那老师半眯着眼瞧了瞧,然后表情瞬间仿佛被雷劈中了似的:“毕方鸟?!”   温久点点头,收回了手,指了指身后神色冰冷的青年,解释说:“就是他了。”   老师立刻从讲台下再次拖出一个大玻璃罐子来,揭开罐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盖住,冲温久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温久看他那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老师,我这题目应该是弄错了吧?”   老师清了清嗓子,把玻璃罐塞回讲台下,正想说点什么,简意从后面挤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   毕方鸟看见了他们这边的情况,霎时间三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其中一个还是上古妖怪,老师的压力还真是挺大的,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坚持了半天,终于承认了:“嗯……确实,这题目对于你们一年级新生来说,是超纲了,我当时拿考试题目的时候,不小心把高年级的考试题目混进来了。”   温久:……   合着这闹了半天,是自己比较倒霉而已,碰上这种事情。   简意的反应最快,立刻说:“老师,既然这样,小久这算不算超纲完成考试了?”   面对着三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那老师犹豫了一会,然后才点头:“算吧,给你算满分好了。”   满分!   温久的双眼顿时放光,简意欢呼一声,拼命地拍他的肩膀:“我就说吧你这是压轴题啊!”   两人乐得跟什么似的,温久看了看,没见着铭尊,简意摆了摆手:“那家伙早就回宿舍去了,他比我还先出来,你现在回去吗?”   温久犹豫了一下,说:“再等一等。”   “怎么了?”   “姬挚还没出来。”   简意有点惊讶:“他也进去了吗?”   “嗯,”温久有点无奈:“他没有拿考试题目。”   简意呆了呆,一脸不解:“他题目都不拿,进去秘境干嘛?两日游吗?”   温久也呆了一下,他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没错啊,姬挚连题目都懒得拿,怎么还会进去秘境里面?闲得慌?   两人坐在教室里面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出来了,剩下的还有大半不见踪影,就连那老师都觉得有点不对了:“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考试时间到了,简意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大片学生骤然出现在教室里面,他们懵了一下,有人喊了一嗓子:“完了!零蛋!”   “你也没完成?”   “玛德老子翻了大半个秘境,连照夜鸟的毛都没有看到一根!”   “我也是!这个什么鬼四象虫,我压根就没找见过。”   学生们一交流,发现大家都这样,纷纷吐槽:“这是假题目吧?”   温久眼尖地看见姬挚也混在人群里,连忙冲他招了招手,姬挚看见了,拨开人群,朝他走过来:“你怎么还在?”   “等你啊,”温久又看了看那些正在抱怨的同学们,低声问他:“你们都是待到第三天早上才被传送回来的?”   姬挚随意地应了一声,温久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忽然问:“我刚刚想起来,你不是连题目都没有吗?怎么还去了秘境?”   姬挚说:“有点事儿。”   温久:……   这答案也太特么敷衍了吧兄弟?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引起了温久的注意,有人大声问:“老师,我们这里至少有一半的同学连考试题目的任务目标都没有找到,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讲台上的老师敲了敲桌子:“都先别急啊,安静!”   教室里嘈杂的人声终于渐渐平息了,老师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事情我会和敖蒙还有其他老师一起调查一下,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到时候查出来问题之后,会通知大家的,现在,考试结束了,你们堵在我这也没用,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学生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丧气地散开了,温久敏锐地感觉到人群中传来一道目光,令他十分不适,他立刻抬头看去,只见笑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就在这时,温久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据说秘境里当时的龙神祭祀,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参加的,后来毕方鸟引起的那一场大火,把漯河谷里的妖怪全给烧了……   也就是说,这才是其他同学没有完成考试的原因?   因为,压根就没有妖怪了……   教室里的学生都散了以后,温久先是跟着姬挚回了别墅,毕方鸟也跟着一起,三个人才进了院子,墙头就传来喵的一声,黑猫正蹲在上面舔爪子,温久有点高兴地张开了双手:“天狗,来抱一个!”   黑猫十分给面子,从墙头轻轻跃下,落在他的怀里,喵喵叫了几声,温久挠了挠它的下巴,它扬起脖子,微微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音。   然而还没舒服多久,它突然一下子蹦起来,顺着温久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半弓起身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温久正一脸懵逼的时候,一只赤红色的爪子从他的衣服上面探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爪子,几秒钟之后,人身龙尾的宿虬出现了,只不过依然是迷你版的。   他盯着黑猫,像是十分的感兴趣一样,甚至也试图伸手过来撸一把猫毛,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个声音:“天狗?”   黑猫一下子蹿上了墙头,跳进了隔壁庭院里,不见踪影了,宿虬一脸遗憾,过了一会儿,邬南出现在了庭院外,笑眯眯地说:“姬挚和温久回来了啊?啊,还带了——”   他的声音一顿,与毕方鸟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温久忽然觉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一样,充满了肃杀之气。   邬南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只毕方鸟?”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还互相认识啊?温久疑惑地回头去看毕方鸟,正见着他神色冰冷,盯着邬南,薄唇轻启:“怎么?多了一条腿的优越感,能让你保持这么多年?”   多了,一条,腿。   姬挚忽然低头在温久耳边说:“邬南是三足金乌。”   温久:……大佬们的世界,真是因缺斯挺。 第70章 打架   毕方鸟和邬南之间显然是有一桩陈年旧怨了, 气氛一度凝固,温久默默地退了一步,他现在只是妖怪界的一个小萌新,连新手村都没出的那种,上古大妖们之间的恩怨,他还是避开一点比较好,万一殃及池鱼就糟了。   所幸邬南还保持着他的翩翩风度,表情依旧温文尔雅,亲切温和地对温久说:“这次考试怎么样?”   温久一呆, 才立刻回答:“唔,还行。”   “姬挚给你带了什么礼物?”邬南有点八卦地问。   “礼物?”温久疑惑。   “生日礼物啊,”邬南说:“他之前不是错过了考试时间, 特地来找我开个后门把他塞到秘境里去了,我问了半天他才说你今天生日。”   温久:!!!   他几乎是震惊地转过头去, 却只看到姬挚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那姿态……怎么看起来有点窘迫?   “没收到啊?”邬南这回是彻底惊讶了。   温久莫名想起来他从前过生日的时候, 每年会收到的一份神秘礼物,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那个……姬挚以前是不是从来不参加期中考试的?”   邬南想了想,回答:“一年两次期中考试,他基本上都翘了的。”   温久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比较好, 难道从前他收到的那些生日礼物都是姬挚送的?他……会特意跑到人界去,送一份生日礼物吗?   邬南看他这样,有点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事, ”温久神色恍惚,从前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过生日之前,许下的愿望都会被实现,小时候他还猜测过,是不是有个神仙能听见他说的话,不过随着年龄渐长,这种幼稚天真的想法也就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了。   虽然每年的神秘生日礼物还是会继续准时送达,但是他逐渐也没了那种探索的想法,大概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线索的缘故,不过,每次快过生日的时候,他倒是会养成一个许愿的习惯。   这回过生日,他许的愿是什么来着?   顺利完成考试。   温久现在只想掐自己一把,他就想起来了,在湖边许了愿之后,他就被宿虬坑到湖底去了,紧接着,姬挚就出现了……   再加上邬南说的,姬挚本来是错过了参加考试的时间,后来去找他开了后门才被送进去的……   温久觉得心情有点奇妙,他进了别墅,宿虬盘成一团,坐在毕方鸟的肩膀上,正在到处参观,姬挚在厨房捣鼓,温久想了想,暗搓搓地跟进去。   他在看手机,温久清了清喉咙,姬挚冷不丁开口:“做什么?”   温久就这么看着他,他正微微垂着眼,眼皮子也不抬,手机有点白的光线打在他的面孔上,勾勒出流畅英俊的五官线条,温久这才发现他睫毛有点长,在蒙蒙的光线下,投落一点轻微的影子。   温久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曾经给我买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参考书?”   姬挚终于抬起眼,眼皮子那么一撩,咔哒一下,手机锁屏了,厨房的窗外种了一株古树,厚重的阴影投下来,遮去了大半的光线,要不是温久能视力好,差点要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尴尬?姬挚?   温久心里情绪翻滚着,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水,至于具体为什么这么激动,他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姬挚的语气讥嘲:“不然就你那破成绩,高三还想买电脑,玩游戏?美得你。”   温久:……   所以,这就是承认了,温久从前十几年的神秘生日礼物都来自于面前这个人,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终于在今天揭开了谜底,他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欣喜感……   等会,温久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姬挚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开始扯话题了,温久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继续追问,姬挚绝口不提,抬脚出了厨房,温久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地追问,最后姬挚终于烦不胜烦地说:“是有一个法术,能让我知道你当时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这法术有意思啊!温久眼睛一亮:“教教我呗。”   姬挚不耐地说:“等你……等你成年之后再说。”   成年……   温久扒拉着手指算了算,他现在才过了十九岁的生日,而龙族则要三百岁才成年,也就是说,他得再等上二百八十一年?!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喵呜!”   温久脸色一变,几步跑出去,只见黑猫正缩在墙角,背弓得老高,一双碧蓝色的眼珠露出凶狠的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噜声音。   再一看它面前,宿虬正表情悻悻,温久有点头痛地问:“怎么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主持公道的人,黑猫冲着他委屈地喵喵喵叫起来,宿虬左右张望了一下,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说:“我就是……看它身上挺软的,想上去坐一下而已,谁知道它这么小气。”   温久有点无语,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朝那黑猫抓过去,黑猫见势不对,往外一蹿就想跑,但是那只手比它更灵活,一下就拎住了它脖颈上的猫,提溜起来,黑猫吓得四爪大张,整只猫僵硬僵硬的,眼珠子都不会转悠了。   毕方鸟把那猫拎起,放在了墙头,嘴里随口说:“我以为你只是身体变小了,难道脑子也跟着变小了吗?”   等他一松手,黑猫迅速往对面的院子里扑过去,还不忘发出一声惨嚎:“咪呜!!!”   尾音颤颤,不可谓不凄惨,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宿虬:……   下一秒,温久清晰地听见那边传来邬南诧异的声音:“天狗,怎么了?”   “喵喵喵喵!”   “毕方!”一声暴喝,伴随着轰隆一声,整堵院墙四分五裂,烟尘四起,邬南冷峻的面孔出现在墙后面,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脾气变好了?”   毕方的表情冷冰冰的,一丝情绪也没有,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烟火气,他身上突然浮现出赤红色的火焰,并且缓缓将他披着的深蓝色袍子吞没。   气氛一瞬间凝固起来,温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紧接着,他觉得身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去,温久心里一紧,等看到抓他的人是姬挚,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着庭院里的两个人,有点忧心地问:“这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嗯。”姬挚的表情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边两个人已经交上了手,速度之快,温久只能看到两团火焰撞在一起,一团红色,一团金色,霎时间爆出一大片耀目的白光,灼得温久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短短几秒的功夫,轰隆之声不断,姬挚带着温久往后退了点儿,两栋别墅已经塌了大半,面目全非,熊熊烈火冲天而起,耀眼的金色光芒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只金色的大鸟,尖利的鸟鸣声破空响起。   火势越来越大,温久看得一脸懵逼,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神仙打架。   别墅彻底塌了,但是那两团火仍旧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温久捅了捅姬挚:“不制止一下?别墅没了都。”   姬挚悠哉地说:“没了正好,咱们让白泽再建一座新的。”   温久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不会打得受伤吧?”   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语带炫耀:“毕方挺厉害的。”   温久立刻转头,瞪着眼睛:“你怎么在这?”   宿虬盘着尾巴,还摆了摆:“我为什么不能在?”   温久指了指不远处的战场:“你就不想想办法吗?”   宿虬哈哈一笑,扬起声音大声喊:“好样的!砍他两条腿下来!你们就一样了,让他得意!”   温久心里顿时后悔死了,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住,这是劝架?这是火上浇油吧?!   赤红色的火光微微一顿,眨眼间突然暴涨起来,那金色火光自然也不甘示弱,即便是隔了这么远,温久也能感觉到那灼烫的高温,周围的花草树木早已经烧没了,到处都是一片焦土,连地上的石板都纷纷爆裂开来。   姬挚带着温久又往后退了一点,就在场中央战况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忽然,一个沉沉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听在温久耳中,总觉得似曾相识,下一秒,声音主人的形象立刻浮现在脑海中,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只是轻轻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无论什么,在他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温久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浮现的人影,心里想,这回事情热闹了,打架把人家房子掀了以后,主人家回来了。   是白泽。 第71章 撕一波   白泽回来后, 原本失控的场面立刻平息下来,火海倏然散去,露出其中的两道人影,一个是略显窘迫的邬南,另一个则是无动于衷的毕方鸟了。   白泽倒是没多说什么,他站在别墅的废墟前,那表情就好像见怪不怪似的,对他们俩说:“我的房子,记得修好。”   邬南揣着黑猫, 露出尴尬不失温和的笑:“知道了。”   毕方鸟没说话,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白泽看了看, 转身就往温久这边走,温久清晰地听见一旁的宿虬语带嫌弃:“怎么又是他, 这么多年了还没死?”   温久:……   看来毕方和宿虬都不太待见白泽啊,直到很久以后, 温久才从毕方那里得知了原因,因为他们觉得白泽这个妖太讨嫌了,他什么都知道,在白泽还处于中二少年期的时候,十分喜欢喝酒, 酒量还不太好,每次喝醉了就揪着某个妖怪,跟它唠嗑, 把人家的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全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些妖怪得知自己后半辈子过得凄惨,一个想不开,当场自杀了的都有。   毕方和宿虬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不同的是,毕方只听完了自己的前半辈子,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把白泽给打晕了,后半辈子没听完,但是这也不妨碍他讨厌白泽,任谁把你了解得透透的,连你半个月前吃的什么菜都知道,这种事情也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而宿虬当时还是个萌新嫩妖,运气没毕方好,他被白泽揪着把自己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全听完了,还没长成的三观硬生生被一下子摧残了,从此性格就此长歪。   后来,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事情,白泽再也不喝酒,脱离了中二少年期之后,他开始逐渐沉默下来,变成了现在这个闷葫芦的性子,没什么大事他基本不爱说话。   温久问毕方,白泽说的那些事情,都应验了吗?   毕方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知道,反正我没听,妖的一生何其漫长?过早知道结局的话,这一辈子不会过得太乏味吗?   不过白泽也是个可怜的妖,毕方最后这么说。   毕方估计也没想到一出秘境就接连碰到两个不太讨喜的故人,收拾收拾宿虬,两只妖就跟温久告别,说要走,温久看着那么丁点大的宿虬,有几分担忧:“万一龙魂在路上消散了……”   宿虬哈哈大笑起来,不太在意地说:“那就消散吧,三界这么大,几百年后,我转生成别的什么,说不定还能再看见你呢。”   他随意地把龙尾盘踞起来,坐在毕方的肩头,一双手揣在袖子里,吆喝一声:“走啦,我们去外面看看。”   毕方低头瞥了他一眼,原本冰冷的面孔闪过几分柔和,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鸟儿,形状似鹤,通体覆盖着深蓝色的羽毛,上面点缀着如火一般鲜艳的斑点,它雪白的鸟喙微微张开,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扭头冲温久轻轻点头,然后一展双翅,疾速飞掠而去,很快就化作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姬挚好像有话要和白泽说,让温久先回宿舍,他走的时候,邬南还在任劳任怨地清理别墅的废墟,黑猫站在一边喵喵叫,偶尔给他搭把手什么的。   温久回了宿舍,才从简意那里得知一个消息,敖蒙刚刚发了通知,因为考试环境的因素,导致这次考试出了疏漏,所以学校准予这一次基础法术实践考试的学生们一次补考的机会,一时间,所有考试没过的同学们都喜大普奔,就差三呼万岁了。   温久想到的却是,这么说来,姬挚不是也有一次考试机会了?   他打开电脑,登上论坛,发现自己有不少留言,点开一看,全是为了三界和平给他留的,大概意思是叫他帮忙去怼人。   温久心里默然,但是仍旧任劳任怨地点开他发来的帖子链接,随意把主楼浏览了一遍,帖子立意很新颖,论上古妖族的传承和延续。   哦豁,因吹斯听。   温久看了看,楼主写得还不错的,从混沌开辟,万物初生,到各个上古妖族的发展,头头是道,侃侃而谈,跟科普似的,温久趁机也涨了点姿势,然后从三十几楼,开始歪楼了。   有人回复:上古妖族本来就要顺应天道,灭族了的,它们已经适应不了三界的发展啦,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估计过个几百年,就再也不会有上古妖族出现了,不然你们看看勾陈,早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窝着了,还有像毕方貔貅这种,整个三界都找不着第二个同族,玄武也没落了,龙族被金翅大鹏吃得就剩最后一条,一直销声匿迹,几百年没露面,估计也早死了,也就朱雀一族还剩个小猫三两只,但是听说朱雀近两百年都没生过雏鸟?灭族是早晚的事情,所以说,上古妖族最后都差不多都会是这个下场。   这就是个引战点啊,下面还有不少人发言附和,也有人嘲笑层主,说他鼠目寸光,见识短浅,在这里瞎扯淡,这一旦吵起来,整个楼彻底歪掉了。   那层主的战斗力还挺强,把那些反驳的声音挨个怼回去了,一连盖了两百多层,其中上蹿下跳,和层主互相怼得飞起的是一个温久很眼熟的ID,为了三界和平,毕竟接触时间久了,他怼人的措辞温久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非常的简单直接,开口必称爷爷,闭口你是孙子,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为了三界和平:你爷爷我还活着呢,哪儿死了?   为了三界和平:孙砸,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温久:……   他想了想,决定不能坐视不管,敲击着键盘开始支援队友,999999:从前有一个妖怪,跑去问白泽大人,一年有几个季节?白泽不在,蛟龙就回答它,一年有四季,那妖怪不信,跟蛟龙吵了起来,非说一年只有三季,这时候白泽大人回来了,听说这件事情,就说蛟龙错了,一年确实只有三季,妖怪听完,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蛟龙心里不解,就问白泽,明明一年有四季,为什么你说三季,白泽回答,那妖怪名叫蟪蛄,它春天生,秋天就死了,它短暂的生命里只有三个季节,所以无论你怎么跟它说,它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一年有四季的,简而言之,你和一个煞笔争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他以为的那样,你表面上附和他一句就算了,让他一直傻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吧。   很快,这段话引起了楼里人的注意,为了三界和平率先声援友方:哈哈哈哈没错,夏虫不可语冰,说得就是这引战狗!   炸掉学校:论坛俩大喷子又来了啊,打起来打起来【吃瓜】。   太阳是我啃圆的:这回来了个说故事的,有意思,逻辑比那个引战的好一点,我站这边。   闲着屁事多:我就说楼上那引战的在放屁,还物竞天择,你咋不上天呢?上古妖族吃你家大米了你这么诅咒人家啊?   有本事来咬我:附议,楼上那引战狗是个有名的喷子,最喜欢哗众取宠,这次我突然希望99和三界和平能喷赢了:)虽然他俩也是喷子。   温久顿时汗颜,因为跟着为了三界和平混论坛的缘故,他们以前可没少在别的帖子里蹦跶,带节奏怼人不亦乐乎,渐渐就怼出了名气,号称论坛两大喷子,温久还含蓄点,为了三界和平可是一言不合就开怼,打字速度奇快无比,喷得对方连话都说不利索,好容易回喷一句,为了三界和平已经开启刷屏模式,把对方的回复刷上去了,典型的我可以骂你,但是你就是骂不过我。   所幸,为了三界和平这个人的三观还算正,偶尔恶搞一下,大多数时间还挺靠谱,就是说话毒了点,不留情面了点,温久下拉着回复,嗯,还粗放了点,人其实还挺热心肠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提出教他妖文了。   温久看着他的回复,心里琢磨着,为了三界和平大概,有可能也是一个妖,而且考上了仙界大学,他摸了摸下巴,那应该是个很厉害,并且有来历的妖啊?不知道是上古妖族中的哪一支?   这时,为了三界和平戳他了:【大拇指】刚刚喷得不错。   999999:过奖过奖。   为了三界和平:哪里哪里,颇得我的真传,早晚把衣钵传给你。   999999:……谢谢,不过不用了,您老人家自己留着吧【冷汗】。   为了三界和平:对了,我们最近期中考试考完了,我可能要回家一趟,所以这期间大概不会上网。   999999:你们有假啊?这么好。   为了三界和平:有个屁的假,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呆在学校里。   999999:为什么?放假不好吗?   为了三界和平:我哥叫我回去,肯定没好事,要么做苦力,要么费脑力,而且,我家那山旮旯里没网络……想想就难受,想哭。   隔着屏幕温久都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浓浓的丧气,有点想笑,这货天天泡在网上,没网的日子估计确实难熬,温久敲着键盘安抚:想一想,有假啊,不用上课,多好。   为了三界和平:也是,比你们要好点儿。   温久默默地扎心,过了一会,对方忽然又问:我刚刚才想起来,那话真的是白泽和那蛟龙说的吗?   他指的是温久之前喷那引战的那一段话,温久想了想,回复:不是,我就没见过白泽几面,哪儿知道他说了什么,这话是人界的一个大佬说的。   为了三界和平:谁?   999999:叫老子。   为了三界和平:兄弟,咱们的革命友谊呢?这时候你居然让我管你叫老子?我老子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温久顿时哭笑不得,赶紧解释,999999:不是,那个大佬,人界的人们管他叫老子。   过了好一会,为了三界和平:……人类真牛批……   正在这时,温久忽然看到旁边冒出了一条私信,他随手戳开一看,对方ID叫龙蛋圆滚滚,温久一乐,还挺萌的。   龙蛋圆滚滚:我什么时候跟人争过这么愚蠢无聊的话题,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点没头没脑,温久在论坛上怼得多了,也有不少怼不过他的人私信骂架,温久是一律拉黑不管,不过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人,看在他ID甚萌的份上,温久决定不拉黑这人了。   就在他准备叉掉窗口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龙蛋圆滚滚:白泽也说不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你太看得起他了。   温久愣了一下,迅速戳开对方的头像,就是一个圆滚滚的蛋,卧在草丛中,洁白的蛋壳上还放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怎么看怎么像姬挚的手……   温久: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_(:з」∠)_瑟瑟发抖,贼冷,受不了,还没有暖气,也没有火可以烤,电热毯也没有,洗澡的时候宛如在解冻猪肉……自抱自泣 第72章 心虚   打死温久也没想到姬挚居然能在灵网上找到他, 他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大概是上一回他上网的时候,为了三界和平问他照片上鳞片的事情,还是姬挚强行帮他回复了的。   他小心翼翼地戳着键盘,999999:你也上三界论坛啊?好巧啊哈哈哈。   尬笑完,温久突然想到,既然姬挚早就知道他的ID了,不会也已经看到他往常在论坛上的壮举了吧?意识到这个问题, 温久心里莫名闪过几分心虚,就跟被家长抓到做坏事的熊孩子一样……   龙蛋圆滚滚:三界论坛是灵网最大的一个论坛。   龙蛋圆滚滚:不止我,白泽也会偶尔来看看。   温久:……他现在删那段话还来得及不?   龙蛋圆滚滚:我今天不回宿舍。   不回宿舍?温久有点疑惑, 999999:哦……那你去哪儿?   龙蛋圆滚滚:有事,记得好好修炼。   温久忽然想起补考的事情, 时间是定在明天上午九点半,他正要告诉姬挚的时候, 对方的头像却忽然间黑了下去,看着屏幕上那几句语焉不详的对话,不知怎么,温久心里突然浮起几分烦躁,他狠狠叉掉了页面, 心想,爱考不考,关我屁事?   路过的简意骤然看见他的脸色, 吓了一跳:“久啊你这是什么了?”   “嗯?没事,”温久合上电脑,站起身来,招呼一声:“去饭堂。”   姬挚晚上果然没回来,温久试图用手机联系他,告诉他补考的事情,结果,他发现自己不知道姬挚的号码……   “算了。”温久把手机还给简意,放弃了这个打算,反正如果他想找姬挚的话,总是找不到的,烦躁之余,他不由生出几分挫败感。   简意那根粗神经意外地细腻一次,瞅了他一眼:“感觉你今天很丧啊小久。”   温久抬起头:“没有吧?”   简意才不信:“你要打给谁?姬挚吗?”   听了这话,温久立刻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哦,”简意了然地摸出手机:“花名册里好像有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你应该用不上吧?”   温久很快回头:“真的?给我看看。”   花名册里果然有姬挚的号码,温久拿着简意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才打过去,那边很快响起等待接通的嘟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小紧张。   其实按照姬挚的那个性格,补考不补考这种事情,他完全不在意的吧?温久忽然又想挂电话了。   “喂?哪位?”   原本熟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透出几分陌生感,温久呆了呆才赶紧说:“姬挚,是我。”   那边顿了顿,仿佛有点惊讶:“温久?”   温久连忙把补考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时间在明天上午九点半,地点还是那个教室,”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想考的话,记得准时过去。”   过了一会,姬挚才说:“知道了。”   “唔,”温久拿着手机,听见那边传来一点轻微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你吃过饭没?”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想锤死自己,这究竟是什么鬼问题啊?   “吃了。”   姬挚倒是很配合地回答了,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迹象,这让温久的尴尬情绪平复了一些,赶紧试图结束话题:“哦,那行了,我就打电话跟你说声补考的事情……”   “有没有认真修炼?”姬挚打断了他的话。   “啊?”温久压根没料到他居然会问这个,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傻了一下,屏幕上是三界论坛的帖子,他心虚地支吾:“有……”   那语气,用脚趾头都能知道他在撒谎,姬挚淡淡地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久:……   这种家长训孩子的既视感简直了。   姬挚又告诫了几句,温久默默地挂掉电话,抬头正好看见简意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蹦出一句:“久啊,你那表情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你对象打电话呢……”   对面一直在看书的铭尊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对象呢?”   温久:……   简意顿时惊恐:“不是吧,姬挚不是温久的哥哥吗?”   铭尊幽幽地说:“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听了这话,简意迟疑地摸了摸下巴:“也是啊,温久跟姬挚长得不太像啊,我觉得不是亲的。”   温久听得一头黑线,抄起手边的书拍过去,怒吼一声:“把你们能的,怎么不去当福尔摩斯?”   两个人一通乱推测,倒是让温久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和姬挚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熄灯之后,温久躺在床上默默地思索着,如果说用朋友这个词,又觉得太生疏了,简意是朋友,铭尊也是,就连邬南和毕方,宿虬他们几个都能称得上是朋友。   但是他和姬挚的关系明显不止于此,按照姬挚说的,温久是在龙族浩劫之后,被姬挚从东海底下捞回来的,然后把他带回妖界,委托温爸把还是蛋的温久带到人界抚养。   那么,是族人?   温久翻了一个身,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宿舍楼下亮着路灯,泛白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涂抹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   不对,也不是族人,姬挚他是蛟,并不是龙族,温久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蛟是龙的旁支,据说蛟是龙与蛇的后代,它并不是纯粹的龙族,虽然长得和龙很像,但是蛟是没有角的。   所以,姬挚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这种安静的深夜时候,那些疑惑就如同水泡一样,从海底冉冉地浮起来,令温久为之困惑,不解,他想过直接去问姬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姬挚不会告诉他原因的。   温久又翻了一个身,满脑子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寂静的黑暗里,简意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什么,久啊,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的手机再借你打个电话?”   温久:……   他咬着牙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不用,谢谢。”   晚上没睡好,导致温久第二天一觉睡到十点多,睁眼的时候太阳都晒到床脚了,他迷迷蒙蒙地爬起来,伸手遮了一下眼睛,挡住那些刺目的光线,顺便扫了宿舍一眼。   简意正把两条腿搭在书桌上,一边玩游戏,惬意的不得了,铭尊拿着水杯从洗手间出来,见了温久,挑了挑眉:“起来了?”   “唔……”温久抹了一把脸,从床上爬下来往洗手间去,随口问:“姬挚回来没?”   简意打游戏的手顿时停住,和铭尊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温久先是没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意已经扯着嘴角嘿嘿笑:“没,我手机借你打个电话?”   温久啪地关上门:“就当我没问过!”   简意哈哈大笑起来,把洗手间的门锤地咣咣响,笑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别啊久,你不好意思啊?我们又没取笑你。”   温久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里冲他竖中指,满嘴牙膏沫子,含糊地大吼一声:“滚!”   过了一会,洗手间的门又被敲响了,锲而不舍,温久不胜其烦,咕噜噜地漱完口,拉开门就是一通喷:“你是不是皮痒——”   才一眼,温久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世界顿时安静了,姬挚正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温久默默地闭嘴,后退一步:“你要用洗手间吗?”   姬挚瞄了他一眼:“你不出来?”   温久懵逼:“啊?”   姬挚二话不说,进了洗手间就要去关门,温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门里面,问人家要不要用洗手间……   “等会!”他一下子蹦起来,拨开姬挚,夺门而出,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简意正坐在椅子上乐不可支,差点笑晕过去,就连铭尊都没忍住,咧嘴一笑,温久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朝简意扑过去:“让你笑!笑什么?!”   简意一边挣扎,一边笑着说:“久啊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温久语气凶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是不是姬挚在的时候,你会有debuff加成啊?”   温久疑惑:“什么意思?”   简意噗噗地笑:“智商下降百分之五十的debuff加成。”   铭尊还在旁边补刀:“我觉得应该是百分之百。”   温久冷笑一声:“甭管智商下降不下降,我觉得还是先掐死你比较合适。”   简意惊恐大叫:“杀妖怪是违反校规的!你冷静!”   温久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不为所动,表情冷酷地说:“没关系,回头我就去找校长自首,然后咱们做一对快快活活的鬼鸳鸯!”   简意垂死挣扎:“你这叫心虚,你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温久想,放屁,我这分明是心里有妖!   这句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温久顿时愣住了,随即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时间:debuff是游戏中的一个说法,就是负面效果属性。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23333,直接把温久给硬生生扒出来了。   话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建议,作者君在家里扒拉出一个暖风机,虽然吧,只能吹脚丫子,但是贼感动啊!QAQ——来自穿着老婆婆款式大睡袍,披着毛斗篷,脚边吹着暖风机的作者君咔咔敲键盘的心声。 第73章 龙谷   温久一下子就没吱声了, 正在这时,姬挚出来了,手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就这么随意地对他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温久虽然不解,但还是放过了简意的脖子,站起身来。   简意在后面嘿嘿地笑:“久啊,要不要我给你带饭?”   语气贱贱的,让温久有一种抽他的欲|望, 他恶狠狠地回头:“要,记得放我桌上。”   出了门,秋天的阳光从宿舍楼下的古树枝叶间洒下来, 落在皮肤上有一点暖暖的,姬挚比温久高, 他走在前面,影子落在温久的脚边, 拉得长长的,让温久有一种想去踩一踩的冲动。   他跟在姬挚身后,心里琢磨着,这是要带他去哪?难道说邬南终于把白泽的别墅修好了,要让他过去瞅一眼?   这也太扯了吧?温久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他吐槽完了, 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姬挚带着他越走越偏僻,直到四周再没有人迹, 龙吟之声响起,前面凭空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温久差点睁不开眼。   风散去之后,一条熟悉的银白色蛟龙正昂首立在原地,银色的眼珠轻轻一转,朝他看过来,蛟龙微微伏下身子,声音沉沉地示意:“上来。”   温久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趴在蛟龙的背上了,触手都是冰凉却坚硬的鳞片,他听见姬挚叮嘱着说:“坐稳了。”   “哦。”   下一秒,强烈的冷风扑面而来,温久感觉往下趴了趴,以免自己被那疾风掀得飞出去,那就丢脸大发了。   蛟龙穿过树林,破开古树茂盛的枝叶,哗啦一声急响,温久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露出蓝如琉璃似的天空,上面浮着几缕悠闲的云雾,在金色的朝阳下,被映照成了暖暖的橙色。   银色的蛟龙在天空中游动着,身形修长而矫健,温久甚至能看清楚它的每一块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亮晶晶的光芒来,极其威风漂亮。   温久忍不住往前面爬了几下,试图占据更好的视野位置,身下的蛟龙很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动作,原本□□的动作微微一滞,温久半眯着眼,被风吹得贼刺激,压根没注意到,又往前爬了爬。   直到他顺利爬到了蛟龙后颈的位置,身下传来姬挚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温久达到了目的,舒服地趴在龙颈上,长长的银色鬃毛虽然有点刺刺的,但是手感特别好,听到姬挚的威胁,他赶紧伸手给蛟龙顺了顺毛,笑眯眯地说:“好好好,话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好像……”   他这才低头往下看,脚下是一片浩瀚的云海,都飞这么久了,应该……早就不在学校的范围内了吧?   变成原形的姬挚声音有点沉,与平常有点不太一样:“我们去龙谷。”   “龙谷?”温久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自从知道自己是龙之后,他就上灵网查过历史资料,龙谷是龙族当时最大的一个族群聚居地,虽然龙族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对于自己的子嗣后代,还是十分看重的,大部分的雌龙生出龙蛋之后,他们会选择把龙蛋带回龙谷,在那里进行孵化,直到小龙破壳而出之后,才会带着它回到自己的居住地。   所以,龙谷可以称得上是绝大部分龙出生的摇篮,姬挚为什么忽然要带它去那里?   蛟龙在云间穿行,从早上一直飞到正午时候,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温久差不多都要打瞌睡了,天上飞的感觉是很不错,风景也是绝美,平常在人界肯定看不到的,但是看久了总会觉得乏味,温久趴在龙颈的位置,正午的阳光有点热烘烘的,他晕乎乎地眯着眼,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姬挚说:“你流口水了?”   “嗯?”温久一下子惊醒,连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一脸懵逼,呆呆地说:“没有啊。”   “笨蛋。”姬挚的语气带着轻微的嘲笑,然后说:“到了。”   “哪儿?”温久立刻抬起头左右张望。   猛然间,身下的蛟龙一头扎入云海中,整个呈直线降落的趋势,吓得温久一把死死搂着姬挚的脖子,惊恐地大吼:“你能不能给个缓冲啊?!”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姬挚很显然听到了他这句话,并且贴心地付诸了实践,原本下坠的势头硬生生止住,身形修长的蛟龙无比娴熟地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圈,然后再往下继续急速坠去。   蛟龙背上的温久简直跟坐过山车似的,差点没吐出来。   头晕目眩中,他忽然想明白了,姬挚跟他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特殊关系他是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要不然能这么整他?   穿过云海,蛟龙仍旧在飞快地下坠,隐约能看见一点深色的沟壑,那是地面,渐渐的,地面上长而蜿蜒的大河也能看见了,那是温久到目前为止所见过的,最大最宽的河流,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等逐渐接近了,还能看见河流上方悬着一条白练,是瀑布,巨大的石块绵延开来,将那条大河霸道地截断,使之成为了一个河谷的形状,河谷周围的巨石缝隙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大树。   瀑布上方,有两条巨大的石龙,它们庞大的身体盘踞在一起,四爪张扬,正张大了巨嘴,作昂首长啸状,气势恢宏,只是远远这么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头震撼无比,久久不能平静。   温久愣愣地盯着下面的情景,过了一会,才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问道:“那就是龙谷?”   “吼——”   银色的蛟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报以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紧接着,他迅速朝那两条石龙飞去。   越是接近,温久心头的震惊和畏惧就越浓厚,其中又夹杂着一种亲切和渴望的情感,就仿佛是一种本能的潜意识,两者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一刻,他才像是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龙谷对于一条龙的含义。   如同故乡,又如神殿。   姬挚落在了瀑布下的一块巨石上,微微伏下,温久从他背上跳下去之后,银色的蛟龙再次化作人形,瀑布下方笼罩着白蒙蒙的水雾,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温久四下环顾着,打量这个传说中的龙谷,这时他才发现,整个河谷都是有巨石堆积而成的,就像是有一个力大无穷的人,搬来了无数的巨大石块,把这条大河硬生生拦截了一样,飞湍的激流直下,发出轰轰的声音,像闷雷似的。   河谷周围的巨石上刻着无数的龙形浮雕,它们的形状大小不一,或张牙舞爪,或傲然盘踞,或昂首长吟,或施云布雨,姿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温久看着这些,几乎可以想象当初龙族兴旺时候的盛景,一定每天都有无数的龙沐浴着夕阳,从远方□□而来,它们有的携着刚刚出生的龙蛋,有的携着自己的妻子、丈夫或幼龙,来到这个龙谷休憩,同时也有无数的龙迎着朝阳,从这里离开,去往更远的地方。   无论它们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了多久,最后一定会再次回来这里,停泊休息。   龙谷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又有多少条龙在这里生活过,它们的赫赫威势和磅礴的气息到现在仍旧停滞在谷中,以至于龙族没落后的这么多年,这里再也没有别的生物生存过的踪迹。   姬挚抬头看了看,忽然说:“龙谷就是他们建造的。”   温久一愣,也跟着抬头看去,瀑布上方,两条巨大的石龙傲然而立,睥睨四方,凛凛气势浑然天成,他有点迟疑:“那不是石头刻的?”   “不是,”姬挚朝着瀑布的方向走去,细密的水雾染湿了他的头发,有点湿漉漉地搭在额角,显得有几分帅气不羁,他一边解释:“那是银龙和青龙,他们陨落之后,尸身就一直镇守在龙谷,按照人界的说法,现在应该是化石吧。”   温久跟在他身旁,听他慢慢地说着龙谷的历史,不疾不徐,他的声音在轰隆隆的水声中显得有些低沉,要不是温久努力去听,还不一定能听得清晰。   巨石上遍布着一层墨绿色的青苔,踩上去绵软无比,像踩在一张厚厚的毛毯上似的,他们越朝着瀑布的方向走,水雾就越大,周围的能见度也越低,直到温久感觉到有风迎面扑来,饱含着厚重的水汽,吹动了姬挚额前的发丝,发尖有透明而细小的水珠滴下,落在他笔挺的鼻梁上,那一刹那,温久甚至有一种想去伸手接住的冲动。   姬挚的声音突然顿住,微微转过身,朝温久伸出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伸手,语气温柔:来。   温久惊喜:来了来了!   姬挚立刻缩手,温久啪叽一声,顺利栽进水里。   hia hia hia!来自作者君的恶趣味。 第74章 梦境   空气虽然潮湿, 但是姬挚的手心却很干燥,温久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细腻的纹路,下一秒,一股大力从姬挚那边传来,温久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猛然朝飞湍的瀑布下方跌去。   伴随着哗啦一声,温久整个沉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朝他涌过来,他心里先是一惊, 但是看到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又很快镇定下来。   姬挚带着他朝瀑布下面游去,温久一边拨开水浪, 一边发觉这些水流隐约有些不正常,暗流急湍, 甚至让他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旋涡, 粗略估计,至少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整条河几乎看不到底,这就显得那个旋涡更大了,简直就像一个加强版的龙卷风!   温久毫不怀疑, 以自己这种小身板被卷进旋涡,肯定会被撕成粉碎。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姬挚拖着朝那旋涡冲过去, 一股强大的力道从前面传来,温久不由控制地顺着旋涡的轨迹飞速而去,很快,他就被牵引着到了旋涡的中心,猛烈的水流撞击,使得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很快,两人就顺着水流的轨迹到达了旋涡的底部,不同于之前的激烈,旋涡的下方的水域竟然十分平静,甚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水波的流动。   等温久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澄碧的颜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带离了河底,被放在一个干燥的草垫子上,他想爬起来看看,但是发现自己竟然整个往前面滚去!不是走,而是滚的!   温久:!!!   他的第一个反应,自己不会被水一泡,结果瘫痪了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他翻滚的势头挡住了,温久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就他刚刚那个速度,如果没人拉他一把,估计就直接冲着河水滚过去了,到时候连游都游不动,直接沉底。   那只手把温久抱起来,再次放回了草垫子上,温久这才发现那草垫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凹槽,不知道谁把岩石掏得半空,然后铺上了厚厚的干草。   温久正疑惑的时候,手的主人说话了:“别乱跑,啾啾,等一会找不到你,族长叔叔又要着急了。”   这声音,简直是贼熟悉啊!温久猛地往上看去,竟然是姬挚,他穿着陌生的衣服,有点像古人的长袍,面孔依旧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青涩意气,和温久印象中的姬挚,又有一些不同,他的眉眼更加清隽而明朗,银色的眼睛也没有蒙上隐约的阴翳,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长成的青年一般。   这是……年少的姬挚?   那只手又在他的头上拍了拍,姬挚叮嘱说:“我去看看汤池,等会来抱你过去。”   抱……抱过去……   温久心里暗搓搓地脸红了起来,莫名有点小兴奋,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滚,咕噜一下绕着草垫子转了一圈,震惊过去之后,他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等会,他怎么缩水了?   温久眨眨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蛋。   ……   这真是晴天霹雳,温久懵了半天,才挼清楚了思绪,他被姬挚带到了龙谷的旋涡底下,然后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年少时候的姬挚,自己还变成了一个蛋……   所以,这不是穿越,就是梦境。   是谁的梦?   姬挚走后,温久才有时间打量四周,这是一个浅浅的岩洞,外面是澄碧清透的水域,应该是下了结界的缘故,所以水并没有灌进来,以至于整个岩洞十分的干燥,原来雌龙回到龙谷之后,会把龙蛋放在这里孵化,他正在揣测的时候。   “啾啾。”   姬挚温润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水域外进来,踏入岩洞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衣物就已经完全干透了,连水珠都没有落下一滴。   看到年少时期的姬挚,温久心里有点兴奋,立刻朝着他咕噜噜滚过去,被他弯下腰熟练地抱起来,轻柔地摸了摸蛋壳,语气温和:“汤池已经好了,我带你过去。”   他的神情和口吻,是温久从未见过的温柔,他也从来没想到,姬挚曾经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姬挚把温久抱在怀里,然后离开了岩洞,进入那片澄碧宁静的水域中的那一刹那,一声清亮的龙吟声响起,他化身为原形了。   即便是今天的意外够多了,但是温久仍旧被眼前的姬挚震惊到,银白色的龙还未成年,但是体型已经十分修长了,几乎就跟成年的龙差不多,它浑身的鳞片在粼粼水波下,散发出温和的白色光芒。   温久一眼就看到,它头上银白色的犄角,形状漂亮,上面被覆着细小的银色鳞片,威风凛凛。   姬挚他竟然是龙?!   就在温久震惊的时候,姬挚已经停下来了,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就像之前那个岩洞一样,水域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开了,银白色的龙长吟一声,倏然一头扎入场地中,落在一个浅浅的水池里。   银龙锋锐而尖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把龙蛋放在水池中,然后再次化作人形,温暖的池水将温久整个淹没,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四肢百骸中都透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这就是汤池?   温久好奇地转了一个身,但是他有点控制不住这个圆滚滚的身体,在水波的推动下,一下子朝前面滚去,然后被姬挚按住了,低声斥责:“别乱动。”   从来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么温柔的语气,温久立刻老实了,又返回来往姬挚的方向滚了滚,蹭他的膝盖,姬挚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他轻轻地摸了摸龙蛋,轻轻地说:“乖一点。”   温久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酥透了,幸好他现在只是一个蛋……   姬挚轻手轻脚地把温久放在池子的角落卡住,以免他到处乱滚,然后起身来朝汤池的中央走去,温久这才发现,池子的正中心生长了一颗巨大的古树,树冠如盖,无数的藤蔓从树枝中垂下来,肆意地生长着,有的开着雪白的花朵,有的已经结出了鲜红的果子,凋零的花瓣落在池水里,显得极其唯美。   姬挚摘了几个果子兜在怀里,回来的时候,看见温久正努力试图从卡住自己的石头上面滚过去,他的脸色顿时一黑,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薄唇紧抿,这是不高兴了。   温久很识相地停下动作,然后顿了顿,又开始翻滚起来,终于翻过了横亘在前面的障碍,他咕噜噜滚到了姬挚的脚边,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又使劲蹭了蹭他的膝盖,试图传递自己讨好他的意思。   姬挚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他银色的眼眸在水光的折射下透出几分凛然,这时候的他,和温久熟悉中的形象已经十分地接近了。   怎么这么难讨好啊……   温久发愁,但是他现在又没办法说话,只好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腿,姬挚没反应,温久再撞,姬挚后退一步,唇角泛起一点点笑意,很快又收敛起来。   有戏!   温久心里大喜,然后再接再厉,正准备撞一下大发的,然后被按住了,姬挚弯腰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找到之前的角落坐着,拍了拍他的头,语重心长地告诫:“别瞎撞了,小心撞破了。”   温久蹭蹭他的手,大力蹭,姬挚终于笑起来,眼角微弯,原本就十分俊气的容貌又添了三分温柔,整个人就仿佛在发光一般,把温久都看傻了,甚至有一种亲上去的冲动。   这个想法一出来之后,温久心里就痒痒的,然后他胆子一肥,往上蹦了蹦,胆大包天地蹭上了姬挚的脸,温暖而柔软,和他想象中一样的触感。   但是姬挚却被他吓到了,立刻双手将龙蛋捧住,生怕他一个不稳滚下去,他把温久搂在怀里,然后把那几个果子掏出来,红艳艳的果皮,看上去十分的惹眼,还散发出一股清幽幽的香气。   “要吃吗?”姬挚唇角含笑,把果子递到温久面前晃悠。   温久点点头,咽了一口口水,跟着那果子来回转,姬挚哈哈笑起来:“可是你不能吃啊。”   他说完,就咔擦咔擦吃起来,声音清脆无比,温久:……   原来姬挚的恶趣味真的是骨子里生来就有的……   姬挚把几枚果子都吃完之后,果核却没有扔掉,反而收了起来,细细地剔去上面的果肉,然后开始拿起那果核,在温久的蛋壳上轻轻摩擦起来。   温久:???   excuse me?你把果肉吃了,果核拿来喂我?   略微粗糙的果核在温久的蛋壳上慢慢地蹭着,渐渐地,竟然生出一种舒适的感觉来,温久忽然就明白了当黑猫被邬南挠脖子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惬意的神态了……   因为,真的贼舒服啊……   温久转动着蛋壳,让果核缓缓擦过,和姬挚的配合十分默契,就在这时,旁边有一个声音传来,打趣说:“姬挚,又在照顾你媳妇啊?”   姬挚露出一个笑:“嗯。”   温久:???   温久:!!! 第75章 传承地   温久觉得他刚刚肯定是耳朵有问题了, 媳妇?什么媳妇?   他转了一圈,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女人,她手里正抱着一个巨大的龙蛋,笑眯眯地朝这边看过来:“小久应该也快破壳了吧?”   “不知道,”姬挚想了想,说:“族长叔叔说啾啾不一样,它破壳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   女人掩唇轻笑起来:“那你不是带得很辛苦?我看姬溪大人她最近很忙,都没有过来呢。”   姬挚抿着唇说:“还行,啾啾很听话的。”   “是吧?我看它很粘你啊, 以前姬溪大人和族长带它过来的时候,它都不爱动呢。”   听了这话,姬挚的面孔上居然有羞涩一闪而逝, 他很快镇静下来,含蓄地说:“哪里, 那大概是啾啾累了吧,它有时候也会很安静的。”   嘴里这么说, 但是他的语气却是那种听到隔壁邻居夸自家孩子很优秀,顺着话头谦虚一下,表情里透露出几分高兴的意味,眉梢眼角都是骄傲。   惹得温久忍不住又蹭蹭他,哎呀这个时候的姬挚真是太可爱了!   女人笑吟吟地说:“上回听姬溪大人说, 等小久破壳之后,就让她跟你结契呢。”   结契!这个温久知道!龙族的雄龙和雌龙相互结为伴侣,就称之为结契, 所以,他当时是被他爹妈认为是雌性了吗?姬挚也是这样认为的?   温久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   听完那女人的话,姬挚的面孔上突然一点一点地泛起了红色,很快他又咳了一声,说:“这、这个……姬溪大人是说笑的,不能当真……”   那女人听了,吃吃地笑道:“啊呀原来你不愿意啊?那太好了,我过几日就去求一求姬溪大人,问她瞧不瞧得上我家陶陶,若是可以,也能结一门契呢。”   姬挚的表情立刻微微沉下来,虽然仍旧保持着礼貌,但是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点不悦来:“啾啾还太小了,这种事情,要等以后再说。”   女人笑着说:“说的也是,那我就再等一等。”   姬挚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拿着果核开始摩擦起温久的蛋壳来,那小模样,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女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出来,她笑眯眯地把怀里的龙蛋放到温久的旁边,说:“我有事要走开一会,陶陶放在这里,请你帮忙照看一下。”   姬挚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等女人离开后,他才瞄了一眼那颗名叫陶陶的龙蛋,然后伸出指尖,轻轻一推,顺着水波把那龙蛋推离了温久,滚到旁边的角落卡住,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继续专心地伺候起温久来,过了一会才说:“它太黑了,啾啾应该不会喜欢吧?”   温久:……   是是是,我只喜欢银色的,不不不,我只喜欢你!   龙蛋亲热地蹭了蹭姬挚的手,使得他很快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如同少年一般,眼神明朗而温柔,温久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却不知不觉地想到,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样的姬挚变成了那副模样?   他明明是龙,为什么又变成了蛟?他的龙角呢?   还有,温久忽然想起白泽别墅里的地下室,铺天盖地的坚冰中,银色的蛟龙被细长而坚韧的锁链绑缚住,眼瞳猩红而残暴,姬挚说他身上带着煞气,是怎么来的?   温久心中思绪万千,无比复杂,眼前的姬挚微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将他的眼神遮盖,但是仍旧能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中看出,面前这个龙蛋就仿佛是他最为贵重的宝物。   不知不觉中,温久发现眼前飘起了一层水雾,并且越来越浓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说话,想和年少的姬挚说一点什么,但是却无法张口,声音堵在喉咙处,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发出来。   直到他的视线被水雾完全遮盖住,汤池不见了,古树也不见了,温柔明朗的姬挚也不见了……   梦境醒过来了。   水域平静,光线有些暗沉,天光从水面照下来,还没有到达底部,就已然消失,温久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石上,姬挚正半靠在旁边,面孔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漠然,与梦境里的那个姬挚截然不同。   温久甚至怀疑那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姬挚从未变过,他一直就是这副模样。   直到他侧过脸来,原本淡漠的表情迅速浮现出一点柔和,紧紧抿起的薄唇微微放松了一瞬,虽然一闪即逝,但是仍旧被温久捕捉到了。   “醒了?”   温久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姬挚发觉他的目光,有些疑惑,眉尖微微蹙了一下:“哪里不舒服吗?”   温久立刻回过神来:“没有,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是龙谷的底部,我们快要到了。”   姬挚站起身来,他浓黑的头发在水波中起伏不定,像左右摇摆的水草,异常柔软,让温久甚至有一种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然后他真的这样做了。   手感很好,细软的头发在指尖穿梭而过,带来一阵隐约的痒意,顺着手指一直传到了心底,姬挚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过头来,报以不解的眼神:“怎么?”   温久张了张口,有点想说出刚刚那个梦,但是话一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或许是因为对方眼底染上的沉重,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把那个梦境说出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现在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对。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姬挚也不太在意,只是说:“跟我来。”   他带着温久在水底行走,这一片水域似乎完全没有浮力,脚轻轻踩在河底的沙土中,惊起细微的尘沙,很快又散去,静谧的水域中,除了他们行走时候发出轻微的动静,就再也没有别的生物存在了,连鱼和虾都没有,这个地方仿佛被世界遗忘了无数的时间。   几千年前龙族的浩劫,眼前人迹全无的龙谷,从龙变成了蛟的姬挚,温久看着前面那道修长的身影,他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以至于温久甚至不敢下手去查探,生怕轻轻一碰,看似完好的皮肉下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慢慢来,不要急,温久心想,总有一天,他会追上那个人,然后拉住他的手……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温久发现,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了,但是好在勉强可以承受,这和平常在水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浮力可言,难怪姬挚要带着他徒步前行,这估计连羽毛都浮不起来吧?   温久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水底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岩石,除此之外,就是平整的沙石,别的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姬挚忽然停下来,问他:“你看到了吗?”   “看到——”温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即便是不用问,他也知道姬挚的意思,就在前方的远处,暗沉的水底,蓦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门,门上盘踞着两条闭着眼睛的巨龙,一青一银,栩栩如生。   姬挚说:“那是龙族传承地,你过去,推开门就行了。”   他把话说得十分简短,就好像这样就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一样,温久听在耳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他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听了这话,姬挚的眼神骤然一深,仿佛涌现了无数复杂的东西,但是还没等温久细看,就失去了踪迹,他突然笑了,不是讽笑,也不是惯常的懒洋洋和玩世不恭的笑,而是温久梦境里的,那种久违的温柔笑意:“你想要我陪着你吗?”   温久先是点点头,望着他,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重重地点头,重复强调说:“想,你会吗?”   姬挚看着他,沉默良久,说:“会,我会等你从里面出来。”   这个回答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显然,温久暂时也得不到更好的答复了,他有点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自己的不甘心是为什么,最后想了半天,才走上前一步,在姬挚诧异的目光中,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轻轻蹭了蹭,就像是在梦里面,他还是一枚蛋的时候那样。   姬挚显然是愣住了,他的手已经十分熟练地在温久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就仿佛做了无数遍一般,动作轻柔无比,温久退开,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等我出来。”   然后转身就朝着门走过去,这时候如果他回一次头,就能看见,姬挚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他之前一直在捕捉的情绪,那种恍若彻骨的,怜爱与温柔,眼眸沉沉,薄唇紧抿,就仿佛看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在逐步远去。   很快,温久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远去,在巨大的石门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姬挚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然后握紧成拳。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陪着温久一起前往传承地,看着他获得传承,然后成为一条真正的龙,渐渐成长,渐渐变强,从前的幼龙都会在长辈或者父母的陪伴下进入传承地,在接受传承的过程中获得宝贵的指点以及经验,但是温久现在只能独自前往,他受到的磨砺,必定是更加艰苦的。   因为龙族的传承地,只有龙才能进入,而姬挚,已经不再是龙了。 第76章 历练   虽然那座石门看上去不太远, 但是温久至少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达到门下面,望山跑死马,他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姬挚的身影了,心里就仿佛空了一块,没有着落。   但是一想到姬挚答应了他,会等他出来,温久又稍微放了心, 他仰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石门,粗略估计, 这起码有二十多米来高,他站在下面, 就如同一粒微尘一般。   石门上雕刻着两条巨大的龙,一青一银, 都是闭着眼睛,仿佛在休憩,但是从其中散发出的凛然气势,却有若实质,让人不禁感慨, 龙果然是一种深受上天眷顾的种族,即便是这两条石刻的龙形,也这样威风赫赫, 让人不敢轻视。   石门紧闭,温久试探着推了一下,忽然从门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青白两色的光芒倏然亮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如响雷一般传来:“现在的小辈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那声音响起的时候,震得温久耳膜都有点痛,他吓了一跳,往后退开,抬头一看,只见石门上的银龙睁开了双眼,正朝他看来。   显然刚刚说话的就是它了,温久努力定了定神,朝它拱手作揖:“见过前辈。”   “这还差不多。”   那银龙点点头,忽而又感慨一句:“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幼龙来传承地了。”   说了这一句,它顿了顿,又探头朝温久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小东西,只有你自己来?”   温久一愣,才回答说:“是。”   银龙的眼睛注视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说:“还太小了,怎么现在就将你送过来?你的家人呢?”   听了这话,温久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姬挚的身影,他回答说:“他在等我。”   银龙还要说什么,忽然,旁边的青龙睁开了眼睛,声音冰冷地打断了它:“不要多问。”   然后它转向温久,暗青色的瞳仁在昏沉的光线中散发出逼人的光芒,它说:“进去吧。”   巨大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缓缓在温久面前开启,带起一大片细碎的小水泡,冰冷的气息从门里传来,让温久有些不适。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等水泡都消散了,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情景,巨大的石门里,有一座台阶绵延往上,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温久迟疑地走进门里,下一秒,石门就再次轰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光芒顺着他的脚下,迅速朝着台阶蔓延开去,最后聚集在台阶的顶端,恍若一颗星星似的。   温久听到身后传来青龙漠然的声音:“传承地一共有二十层,等你爬到第十层,就可以自由离开了。”   他连忙作了一揖:“多谢前辈。”   “去吧。”   温久看了看那犹如天梯一般的台阶,开始认命地往上爬,石门外,银龙忧心忡忡地说:“他太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龙来接受传承。”   青龙的语气很平淡:“你现在不是见到了?”   银龙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   “熬不过就永远留在这里,直到过去为止。”   银龙仍旧有些担心,它盘算着:“十层的话,如果他比较机灵,勉勉强强应该可以达到——”   青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它的话:“就算到了十层,我也不会让他走的。”   “为什么?”银龙顿时愣住,有点急了:“后面十层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了,这不符合规则!”   “他是温玄的儿子。”青龙淡淡地解释。   “所以?”银龙不解地看向它。   青龙冰冷地说:“温玄曾经是族长,他是我青龙一脉中,有着最接近祖龙血脉的龙,如果他儿子的潜能只有区区十层的话,我觉得让他死在传承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外面有朱雀,有玄武,有金翅大鹏,他也不必出去送死了,免得以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它说:“就让龙谷这样下去吧。”   说完,青龙就闭上了双眼,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银龙愣了好一会,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张望,石门的另一边,那个身影仍旧在努力攀爬着,朝着台阶上方而去。   温久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沉重到几乎抬不起来了,这里的水没有任何浮力,甚至隐约变成了他的压力,他喘了一口气,大量的水泡散开来,他抬头看了看,那颗青色的星星,距离他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   要不然,先休息一下?   温久这么想着,正要坐下来时,突然发现青石砖砌成的台阶上隐约浮现了一些白色的冰纹,像霜花一样蔓延开去,他心里一惊,连忙抬脚,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差点和台阶粘在一起了!   温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往后一看,只见他走过的地方,全部都结出了厚厚的坚冰,并且正在迅速朝他这边延伸而来,速度特别快。   他毫不怀疑,以这样的趋势下去,自己如果稍微停留一下,很快就会被冻在这冰块里面了。   温久咬咬牙,刚才那点休息的想法很快不翼而飞,开始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攀爬起石梯来,但是越是往上,压力越大,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摁在他的肩背,阻碍他前行。   身后的坚冰如跗骨之蛆一般,丝毫没有退却减缓的趋势,温久甚至能听见冰花在脚下踩碎,发出轻微的咔擦声音,太快了!   那些冰冷的水流就像一只猛兽似的跟在他后面,只要他的步伐稍微一缓,就准备扑上来,啃咬上他的腿脚,然后将他冻成一尊雕塑,温久完全不敢停留哪怕半秒。   前行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温久甚至觉得自己的血管和皮肉都要被挤压成一团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的步子仍旧不敢停下,好几次温久都觉得自己的腿无法抬起来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有薄薄的冰层迅速在鞋底冻结起来,整个鞋子已经完全粘在了台阶上。   眼看着隐约的冰花顺着裤腿往上蔓延,温久心里急了,猛地往前一挣,终于离开了原地,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好吧,鞋子还稳稳地粘在台阶上……   最后,温久是赤着脚爬到台阶顶端的,薄薄的冰花蔓延到最后一级台阶,戛然而止,终于停下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这条石梯真特么太凶残了!   回头看过去,只见他来时的那条台阶已经完全被冻结住了,冰层足足有一米多高,并且还在逐渐增厚,这只是一个开始,温久忽然生出了这种预感,后面的情况肯定会更加棘手。   就在这时,温久瞥见有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去,只见之前那颗青色的星星,正悬浮在空中,散发出蒙蒙的光芒。   他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那颗星星就缓缓落在他手里,然后,消失了?   随着星星消失的那一刻,温久只觉得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的东西,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秘密匣子,许许多多关于龙族的信息铺天盖地地朝他涌过来,包括修炼,包括术法,包括武力等等。   原来这就是龙族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的古老传承,当每条幼龙到了适合的年龄,成年龙就会将它们带来传承地,经历种种考验,然后获得传承,幼龙会学习到许多的东西,这是它们在别的地方,甚至父母那里都是学不到的。   可以说,没有真正接受过这些传承的龙,和爬虫没有多大的分别。   温久正为之震撼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青龙的声音:“这才只是开始而已,现在,去第一层吧。”   银龙叮嘱说:“量力而行,如果发现无法应付的时候,可以先退出来,再做打算。”   “姬胥!”青龙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告诫和阻止的意味。   银龙不说话了,温久遥遥冲着门的方向,作了一个揖:“谢谢两位前辈。”   “去吧。”青龙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是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些许。   台阶后面又是一道石门,约莫两米来高,正半敞开着,温久定了定神,做了一些心里建设,这才抬脚往门里走去。   他浑然不知,大门后面的两条龙正在吵架,被称为姬胥的银龙低声吼道:“他现在还只是幼龙,我叮嘱几句错了吗?”   青龙也吼:“你在教他软弱!”   “温旸!他可是你青龙一支最后的血脉了!”   青龙哼了一声:“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放水的。”   姬胥冷声说:“你还真是挺狠的。”   “过奖。”   两条龙对视一眼,齐齐撇开头:“哼!”   “哼!”   作者有话要说:  慈父严母的感觉23333 第77章 第一层   温久一进入石门之后, 门就轰然合上了,面前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光线有些昏暗,空荡荡的,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在不知名的暗处。   温久谨慎地没有动作,暗中藏着的那东西也没有动, 它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又或者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两者这样僵持着,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那东西看起来不太着急,但是温久却等不了了, 姬挚还在外面等他呢,他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温久左右张望一下, 他现在已经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的来源位置了,就在左前方的角落里,但是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使得温久看不到它。   温久故意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对着空荡荡的地方, 虚张声势地说:“我看到你了!”   “嘻——”   因为室内隔绝了水的缘故,温久迅速捕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这一声轻笑,身后有轻微的风声一闪而过, 朝他这边扑过来。   温久飞快地转身,正好与一双眼睛对上,那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珠,深褐色的瞳仁竖起,像某种爬行类的动物,冷冰冰的,令人心头发寒。   “嘻——”   又是一声轻笑,像是嘲讽,同时那团黑影猛地朝他扑过来,温久心里一惊,反应迅速地往后一躲,那黑影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刺得他皮肤生痛。   躲过了!温久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空气中再次传来一声窃笑。   “嘻——”   下一秒,一道风声破空而来,如闪电一般快得令人无法捕捉,温久甚至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被抽得横飞了出去,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从腰部蔓延开来,痛入骨髓,让他有一种自己被抽成两截的错觉。   “嘶……”   温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偷袭,压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在这时,那声音又轻笑起来:“好弱。”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不同的声音,重复着同一句话:“好弱。”   “嘻,好弱。”   “好弱好弱。”   温久:……   看来自己是被群嘲了,他有些无奈地趴在地上,紧贴着冷冰冰的石砖,腰部的伤口突突地疼,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裳。   流血了,温久心里先是反射性地一紧,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自从姬挚告诉过他,龙的血液会引来妖怪们觊觎之后,他就一直很小心,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不过这是在龙族的传承地里面,流血应该没有关系。   “他爬不起来了。”那个声音说。   然后四面八方都传来声音,像是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认输吧认输吧。”   还有声音怂恿:“打败他,我们就能去二层了!”   “对对,我在一层呆腻了。”   “去二层去二层!”   “没错没错!”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而温久却连对方是个什么都没有看清,现在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靠过来,发出的轻微的脚步声,等等,脚步?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侧着头,将耳朵紧紧贴在地上,果然听见了一点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更近了,在身后!   温久猛地爬起来,往外迅速一翻,下一秒,凛凛风声擦身而过,对方身上粗砺的鳞甲划得他皮肤生痛。   紧接着,轰然一声,是石砖碎裂的声音,整个地面都微微颤动起来,温久心中顿时悚然,这一下特么要是被扑严实了,估计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咦?”   对方似乎因为扑了一个空而显得极为诧异,然后转过身来,另一个声音提醒说:“他跑了!”   “跑了跑了!”   “在那里,抓住他!”   温久哪还能等它过来抓?他顾不得腰上的伤口,撒腿就跑,一场追逐战就这么拉开了,在不太宽敞的石室,那双金黄色的眼睛一直紧紧地跟在后面,丝毫不肯放松,温久好几次都感觉到对方的钩爪已经触及自己的后背了,咬咬牙,拼了老命继续提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爬过那些石梯的原因,他感觉自己的速度比从前要快了很多。   如果再用上灵力呢?   温久心里一动,开始运转丹田里的灵气,果然,他的速度又提升了不少,还没等他得意,白色的灵气在丹田内缓缓游动,倏然间被中央的木灵种全数吸了过去,一丝不剩,丹田里立刻空荡荡了。   温久一个岔气,差点骂出来,木灵种这坑爹货!关键时刻掉链子!   因为灵气的骤然消失,他的速度也相应停滞了那么稍微半秒,但是仅仅是半秒,这一场追逐战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温久被啪嗒摁倒在地上,锋锐的钩爪刺破了他的衣物,毫不留情地抓入了他的皮肉中,汩汩的鲜血顿时奔涌而出,温久疼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赢了!”对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快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得意。   然而正在这时,它的爪子一空,原本在爪子下的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那东西很明显愣住了:“哪去了?”   “不见了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它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我在这里呢。”   那东西转过头去,只见那原本在自己爪子下的身影,正大咧咧地站在自己身后,它立刻被激怒了,金黄色的瞳仁隐约泛起了一片红色,大吼一声,猛地朝那人扑过去。   温久决定再也不骂木灵种坑爹货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它供起来!姬挚说的对,这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原本温久丹田内充盈的灵气被当中的木灵种一下子吸空了之后,他的速度骤然下降,被那东西抓住了,但是下一刻,那木灵种竟然自动把吸收的所有灵气转化为木灵气,这就相当于提纯了一遍似的,木主风,温久的速度立刻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   以至于那东西现在完全已经捕捉不到温久的行踪了,并且它的速度在温久眼里,简直是慢得令人发指。   “你要输了。”温久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挑衅它。   那东西愈发愤怒了:“住口!”   “没有输!”   “没有没有!”   否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徘徊不去,温久充耳不闻,故意说:“你要永远待在一层了。”   “闭嘴!”那东西恶狠狠地骂他。   温久的身形快得连残影都没有,唯有声音能暴露出他的位置,引得那东西追上去,他笑眯眯地说:“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那东西追着他到处跑,嘴里骂道:“对付一条幼龙而已,不需要别的本事!”   “抓住他抓住他!”周围的声音还在叫嚣起哄。   那东西没好气地冲队友开骂:“你们也闭嘴!真没用!”   温久有点好奇,那些不同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总觉得有时候跟在自己后面,有时候却又在头顶上传来一样,十分奇怪。   两者追逐了半天,温久的灵力还剩下小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就这么站在石室中央,那东西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来,然后碧莹莹的光芒霎时间从温久的脚下蔓延开去,像植物的脉络一般,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那东西包裹起来,不得动弹。   它似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大叫起来:“放开我!”   温久才不管,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追得自己无比狼狈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碧莹莹的网越收越紧,直到最后把它死死地裹住,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温久这才谨慎地靠近前,只见那网中间时一团黑色,还……挺高个的?   因为网太密集了,所以温久又走近了两步,终于看清楚了,然后他顿时无语。   网里面,是只有一点点高的小墨龙,由于浑身黑乎乎的,所以看起来是一团黑影,它明显还未成年,说不定比温久还小一点,一共五只,跟叠罗汉似的,一只一只的,正眨巴着金黄色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巴巴的,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温久不禁眼皮子一跳。   难怪看起来这么高,还能发出这么多种声音,这是从哪个幼儿园里跑出来的吧?他顿时生出了一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所以,你们为什么一开始只有一只龙睁开眼睛?”温久把藤蔓松开,五条墨龙迅速蹿出来,其中一只扁扁嘴巴,说:“因为我们太小了,听说这样就可以假装是一条大龙……”   温久:……你们对成年龙有什么误解? 第78章 金龙   五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仰头盯着他看, 其中一只小声说:“他比我们高诶……”   这话一出,几只墨龙齐刷刷后退一步,一只还强撑着说:“他不过是用了化形术而已。”   其他几只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温久看着那些丁点大的幼龙,心情复杂地问:“你们都是龙魂吗?”   一只墨龙回答: “是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这五只墨龙确实就是在这么年幼的时候死去的,残存的龙魂回到了传承地,成为新生幼龙试炼的一个关卡。   “传承地里面的都是龙魂吗?”   五只墨龙互相对视一眼,才有一只回答:“没错,但是, 二层的比我们厉害多了,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温久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他还要爬到第十层呢, 他留了个心眼,先跟这五个小豆丁打听二层的情况, 没想到它们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老实说出来, 威逼利诱都没有用,其中一只胆小的墨龙差点扁嘴巴了。   最后,温久只能带着欺负了幼儿园小朋友的复杂心情,侥幸通过了第一层,只听轰然一声, 石室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石门,门后又是一条长长地石梯,冰冷的寒气溢散出来, 令人鸡皮疙瘩四起。   温久顺着石梯往上走,没几步就感觉到了身后的几道灼灼目光,他回过头去,只见几只小脑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动作一致得很可疑。   温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给我?”   过了一会,门后挤挤挨挨地出来五只小墨龙,顺着墙边站成一排,你推我搡之后,其中一只墨龙不情不愿地张开口,一团如浓墨一般的光点冉冉升起。   那团墨色光点飞到温久面前,在他身边环绕几周,然后一头钻入了他的眉心,倏然一亮,消失了。   随着那光点进入眉心之后,温久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内,原本差不多耗费大半到灵气瞬间充盈了不少,甚至隐约有饱和的迹象。   五只小墨龙一溜烟又钻回了门里,很快,石门在轰轰的声响中合上了,温久这才继续顺着石梯往上走。   或许是刚刚第一层的胜利给了温久不少信心,他心怀侥幸地揣度着,说不定二层也不是太难……吧?   很快他就收回了这个错误的想法,温久还没走完石梯,就已经看到他的对手了,顿时目瞪口呆。   那是一只巨大的爪子,通体暗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狰狞,它正稳稳地按在地上,温久觉得自己可能只有那个爪子的半个指甲钩儿大……   对比刚刚的幼儿园小组,这个对手看起来,似乎也太庞然大物了点……   温久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溜了进去,悄没作声地打量着他的对手,那是一条金色的龙,它的鳞甲即便是在这种光线暗淡的环境里,也散发出熠熠的光芒,华丽无比。   温久抬起头来,只能看见它的下巴,长须翘起,威势赫赫,那金龙很显然发现了他的存在,低下头来,一双金色的瞳仁盯着他,然后伸出了巨大的爪子,勾住温久的衣领,直接把他拎起,到眼前晃了晃,喷了一下鼻息:“有意思。”   就仅仅是一阵鼻息,温久却被吹得晃悠悠,眼睛都睁不开,可见两者体型差距之悬殊。   紧接着,金龙爪子微微一弹,温久整个人就这么被弹飞出去了,幸好他反应很快,在空中一个翻身,调转方向,竟然朝着金龙的背部飞去,然后稳稳地趴在了它长长地鬃毛中。   金龙似乎极为意外,但是并不慌张,就地一滚,温久只能赶紧撒手,从缝隙里面钻了出去,这要是被滚个严实,他可能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呼呼风声从头顶扫过,温久的头皮都快炸起来了,那金龙的体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庞大了,只是稍微动一下爪子或者扫个尾巴,就能把温久逼得狼狈逃窜。   在这样高速的跑动中,温久的灵力很快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但是金龙却几乎没有太大的动作,完全就跟玩儿似的。   这样下去不行,温久心想,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故技重施,依靠速度取胜了,看来第一层的五只墨龙真的是送福利的……   不仅逃窜没用,他还得想办法去打败这条巨大的金龙,才能顺利通过第二层,温久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堪比哥斯拉的龙,简直是欲哭无泪。   为了保证灵气不被消耗个精光,温久只能稍微放缓速度,但是就这么一秒,凛冽的风声扑来,他整个被扫飞了出去,啪嗒一下撞上了墙壁,顿时五脏六腑都震成了一团,温久简直怀疑自己一张口,内脏都会吐出来。   那金龙压根没停顿,直接又是一尾巴抽过来,温久完全来不及防范,再次飞了出去,他心中大骇,这么摔下去,金刚石打的身体估计都扛不住!   丹田内还有一点灵气,石门入口就在不远处,温久突然间想起了银龙的话,如果不敌,可以先退出去。   于是他拼了老命提气,运转灵力,朝着门口奔过去,紧接着而来的金色爪子一把刨上了石门上方,砖石碎裂,或者灰尘簌簌落下,扑了温久一头一脸,无比狼狈。   但是幸好,金龙并没有追出来,它遵守着传承地的规矩,不甘心地在门口徘徊几遍才离开,巨大的暗金色爪子仍旧按在门口,一如初时。   未干的血迹和着灰尘脏污,温久的衣服已经灰扑扑的完全不能入眼了,丹田里灵气匮乏,空荡荡的,别提多狼狈了。   他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恢复体力,同时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只能智取。   就在这时,温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看到它颔下的珠子没有?取下它,你就赢了。”   是银龙的声音!   温久心里一动,抬头看去,因为金龙实在是太庞大了,以至于他需要稍微眯起眼,搜寻了一下,果然在它的下颔处,那里生着一颗圆圆的珠子,通体金色,散发出熠熠光辉。   说起来简单,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接近金龙的下颔简直是天方夜谭,温久心里苦笑,想了想,就地一滚,化作了原形,一只半人高的青龙,暗青色的眼睛紧紧盯住金龙下颔的珠子,稍微后退了两步。   他的体型是小,但是只要利用得当,也有可能变成他的优势。   温久恢复了全部体力和灵气之后,他猛地蹿入了石室内,直奔金龙的爪子而去,几下就顺着它那巨大的爪子攀爬上去。   但是才爬到一半,温久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金龙的前爪异常灵活,它只是轻轻一甩,温久就被甩出去了,摔得头晕脑胀。   金龙喷了一下鼻息,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后前爪横扫,直接把温久给扫出了门。   温久:……感谢大佬不杀之恩?   第二次,温久休整完毕,这次他倒是学乖了,趁着金龙反应不过来,绕到它的背面,从后爪上面爬上去,果然如他所料,金龙的后爪没有前爪那么灵敏,温久顺利地爬到了金龙的背上,金龙故技重施,再次往地上一滚。   上下一个颠倒,温久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他在金龙翻滚的前一秒,跳到了它身体的另一侧,四只爪子紧紧揪着它的鬃毛不放,等金龙翻过来,又再次跃回来。   这一顿操作之迅捷,温久简直想为自己鼓鼓掌。   他顺着金龙的背部一路往上爬,金龙显然十分诧异,并且有所察觉,立刻伸出前爪来抓,温久差点被一把抓下去。   所幸金龙的爪子太大了,温久于它来说,就仿佛是身上的一个跳蚤一般,还灵活无比,令它十分困扰。   巨大的爪子擦着头皮扫过,温久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他抽空往下瞟了一眼,幸好他没有恐高症。   温久终于顺利爬到了那金龙的头部,他的脚下,就是金龙巨大的金色眼睛,近看如同一泓流淌着金色液体的深潭,深不见底。   他小心地绕过那只眼睛,往金龙的下颔处爬去,正在这时,金龙忽然大吼一声,张开了大嘴,森森利齿交错,差点把温久的腿给咬住。   温久心里大惊,咬咬牙,往下一跃,正好抓住金龙长长地胡须,在空中一荡,朝那颗金色地珠子扑过去!同时,金龙似有所觉,立刻勃然大怒,巨大的暗金色爪子朝温久的方向扫来。   金色珠子足有小西瓜大小,温久被扫飞的同时,硬生生把那珠子也摘下来了,金龙发出一声狂怒的大吼,但是局势已定,它再惊怒,也毫无办法了。   传承地大门外,青龙声音冰冷地质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银龙充耳不闻,只是感慨:“他长得跟你小时候真像啊。”   青龙对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态度十分不满:“姬胥!我在问你话!”   姬胥打了一个呵欠:“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青龙:…… 第79章 龙珠   石室大门轰然倒下, 灰尘四处弥漫开去,一道人影从门内扑出来,滚落在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温久咳了半天,银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教的办法怎么样?”   “多谢前辈,”温久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对刚才的战斗仍旧心有余悸,不敢说,银龙所谓的方法就是不要怂, 使劲怼,剑走偏锋,越强大的对手, 就用越冒险的方法,温久只能拼尽全力, 每次都折腾得筋疲力尽,灵气耗尽。   温久心里还是很感激它的, 因为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银龙都会悄悄指点他,有几次被青龙发现了,两条龙当着温久的面,大吵了一架, 青龙气得后来都不露面了。   这是第十层了,温久莫名一阵激动,只要过了这一层, 他就能离开传承地,见到姬挚了,在这里完全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以至于温久根本不知道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但是他坚信,姬挚还在外面等他。   温久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如初,站起身来,顺着面前的石梯往上走去。   ……   锋锐的龙爪刺穿温久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肉被撕裂时发出的轻微声音,汩汩的鲜血霎时间奔涌而出,他的手臂距离那一片青色的逆鳞,只有半指的距离。   温久咬紧牙关,一狠心,竟然又往前探了探,他原本白皙修长的五指瞬间化为龙爪,顺利抓住了那片逆鳞,狠狠一扯。   青龙狂吼出声,爪子横扫,温久就地一滚,手中紧紧抓着那鳞片,半跪于地,看着面前的青龙不甘心地化为一缕青烟,最后钻入了石室的墙壁中,那里刻着一副青龙的浮雕,威风凛凛,气势凌人。   过了,温久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手心躺着的那枚逆鳞,化作一道青光,没入他的眉心,空荡荡的丹田霎时间灵气充盈,胸前骇人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皮肤光滑如初,唯有衣服上一个破洞,证明那伤口确实存在过。   换做以前,温久绝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对受伤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跟吃饭喝水一样,他曾经对银龙说出过自己的隐忧,如果回到妖界,他流血的话,是否会引来其他妖怪的觊觎。   银龙却说,这不过是因为你太弱小,所以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当有一天,你的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那些妖怪们不过是不入眼的蝼蚁罢了。   说这话时,温久很明显能感觉到来自银龙的自信和狂妄,还有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威势。   它告诫温久,在修炼一事上,与其它的妖怪们相比,龙族则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虽然会带来更多的威胁,比如那些觊觎着它们血肉的低等妖怪,又或者是那些卑劣的金翅大鹏鸟,但是,正是因为这些威胁的存在,才会促使龙族在艰难的磨砺中,越来越强大。   “不过,三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是一个意外,”银龙话锋一转,说:“龙族天生不是群居的妖怪,但是金翅大鹏不同,如果以后你碰到了金翅大鹏,一定要先下手,不能让它有反应的余地!”   温久很想知道,三千年前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是银龙并没有回答,它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对话就此告一段落,温久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按捺住了,正在他恢复灵气的时候,突然,丹田里的灵气开始疯狂增长起来,迅速充满了整个丹田,把温久给吓了一跳,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简直跟失控了一样!   他拼命运转着丹田内的灵气,试图将多余的灵气输送到经脉中去,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新的灵气源源不绝地增长出来,相对于输送到经脉中的那一部分灵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灵气还在疯了一样地增长,很快就再次挤满了丹田,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炼,温久的丹田比从前要开拓了许多,容纳的灵气量至少是以前的四五倍!可是现在仍旧不够用。   他在竭力梳理灵气的同时,脑子里不由闪过基础法术课上,敖蒙说过的话,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的丹田会boom地一下爆炸开来!   温久只是慌了一瞬间,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开始运转丹田内的那一颗木灵种,它现在的变化还挺大,已经由从前的三片嫩叶发展为五片了,木灵种的色泽也由墨绿色变为暗沉的深绿,乍一看上去黑漆漆的。   温久现在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操纵它了,木灵种运转起来,很快就吸收了大半的灵气,虽然新的灵气仍旧在源源不绝地增长,但是好歹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他轻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丹田内的灵气开始自主地游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们搅拌起来。   温久有点紧张,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怎么这种情况,好像是要结妖丹了?!   紧张过后,温久又立刻镇定下来,他努力回忆着敖蒙课上所讲的,把四散的灵气逐渐收拢,汇入那个漩涡中,同时又把经脉中游走的灵气渐渐调回来,一点一点地送进丹田。   最后抽取木灵种内的灵气,也是小心翼翼的,温久不敢太急,这是一个十分枯燥的过程,感觉有点像往一锅汤里面放调料似的,无法尝到咸淡,一切只能凭感觉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的额上甚至渗出了汗,才终于将所有的灵气都汇入丹田,现在他的整个丹田十分饱胀,就像一个吹满了气的气球,稍微戳一下,就有爆炸的可能。   那个漩涡仍旧在飞速运转着,调动着丹田内所有的灵气,直到白色的灵气渐渐泛上些微金色,温久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成功了一半了。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枯燥,那些金色的灵气仿佛比白色灵气要重,慢慢地沉入漩涡底部,然后凝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圆球,随着沉入底部的金色灵气越来越多,那圆球也越来越大。   直到变成了拇指那么大,漩涡消失不见了,温久只觉得耳畔一声巨大的嗡鸣,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逸散开来,有无数的灵气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涌去,霎时间,将那枚金色的圆球包裹在其中,不知过了多久,灵气涌入的趋势才稍微停下来。   丹田正中央,木灵种的上方,有一颗龙眼那么大的金色圆球正在缓缓旋转着,龙珠结成了!   温久睁开双眼,他的面孔疲惫,眼睛却十分明亮,散发着惊喜的光彩,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已经提升了不少,比如空气中微尘落下的声音,比如脚下传来的细细水流涌动的声音,甚至空气流动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自身力量的增强,原来这就是变强的感觉。   温久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惊喜,过了一会,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空中,高声喊道:“前辈,我结成龙珠了!”   没有声音应答,温久也并不在意,继续兴奋地说:“我已经通过第十层了,请问该怎么离开这里?”   还是没有声音,温久一愣,还以为它们没听到,又问了一遍,过了一会,银龙的声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那个……”   青龙打断了他:“你必须通过二十层,才能出去。”   温久先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莫名:“为什么?一开始不是说的十层吗?”   银龙没有说话,青龙冷冰冰地说:“因为我改主意了。”   温久的心底骤然生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来,他有些愤怒地说:“可是明明——”   青龙的声音依旧冰冷,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没有可是,这里我说了算。”   温久更愤怒了,即便是他脾气好,这时候也有些忍不住,骂它:“你言而无信!”   “恭喜你终于认清了我的真面目,但是二十层就是二十层。”青龙不为所动。   温久:……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使得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半天,才说:“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如果二十层之后还有三十层呢?”   “你想多了,没有那么多龙魂可以支撑三十层,”青龙语气讥嘲:“你以为自己通过了十层,结个龙珠,就很强了吗?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它话音刚落,温久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感,是地面在震动,他所在的石室地面渐渐裂开了,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深渊来。   裂缝下面是水,无穷无尽的水,呈浓重的墨色,虽然隔得远,但是以温久惊人的眼力,还是看到了水之下的东西,他猛地退了一步,神色震惊:“那是什么?”   “看不清?”青龙没什么情绪地说:“那就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黑色的水逐渐散去,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第80章 故人   黑色的水退去, 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来,那是龙的骨架,不知死去多少年了,放眼望去,整个深渊底部,全部都是龙的尸骨,有的如巨大的山脉,有的却仍旧是幼龙模样,它们挤挤挨挨, 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深渊,看上去触目惊心……   温久喉头干涩,他忽然就想起了第一层的那五只年幼的墨龙, 它们甚至还未结出龙珠,就已经死去了。   青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每一条龙在死去之后, 尸骨都会被带回龙谷,龙魂也会回来, 代替陈旧的龙魂,守在传承地,等待新生的幼龙,为它们提供试炼,但是三千年前, 龙谷经历了一场浩劫,龙谷的幼龙全数死去,所以, 已经有三千年没有新生幼龙前来试炼了,也没有新的龙魂来替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久心里一紧,青龙继续说:“这就意味着,如果再不去转生,传承地的龙魂将会永远消失,传承地也不复存在。”   青龙冷淡地说:“如果没有通过二十层,你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温久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升起的那道石梯,通往十一层,他自然能领会青龙话里的意思,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来到传承地了,也有可能是传承地最后一次迎接新生的幼龙,无论如何,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半途而废。   温久再次看向深渊,浓黑的水渐渐蔓延,将那些森森白骨覆盖住,那里都是他的族人,甚至,他的父母也在其中……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去往十一层的路上,脑子里思绪纷杂,一会儿想到下一层的试炼是什么,一会儿又想到在外面等他的姬挚。   所以等他见到第十一层的试炼对手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对面的龙,语气震惊:“怎么是你?!”   第十一层并不是石室,而是一片巨大的平台,平台正中央放着一张王座,色泽赤红,如岩浆堆砌而成一般,王座上坐了一道眼熟的身影,长发委地,上半身为人身,长长地龙尾盘踞起来,鳞片赤红如火,几乎与那王座混为一体,是宿虬。   他勾起唇角一笑,容貌俊美,语气调侃:“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么?”   温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和毕方离开了么……”   宿虬的面孔划过几分复杂的神色,然后很快就恢复如常:“这不是走太久,想回来看看么?”   “毕方呢?”温久问他。   宿虬漫不经心地道:“他走了。”   温久还想说什么,宿虬却又笑起来,道:“这么一段时间没见,确实与从前不同了,我倒想看看,你近来有没有什么长进。”   他话音刚落,温久便见一道赤红的光迎面扑来……   温久算是深刻认识到了第十一层的困难,与前面十层不同,宿虬的实力温久之前就有所认知,能将同为上古妖怪的腾蛇杀死,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要不是温久刚刚结出了龙珠,只怕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但是即便这样,赤红色的龙尾将青色幼龙缠住,举起来晃了晃,宿虬一边摇头,一边嘲笑他:“怎么样?认输不?”   温久:……   宿虬龙尾轻轻一甩,温久整个被扔了出去,他笑着说:“你还嫩着呢。”   虽然宿虬满血虐温久,但是同时,他仍旧会教温久不少东西,偶尔还会吹吹牛皮,跟温久说一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出去游历的事迹。   温久忽然问他:“你为什么会回来这里?”   “嗯?”宿虬面露不解。   “回到传承地,你很有可能无法再转世。”温久看着他。   宿虬沉默片刻,才笑了起来:“我就是过得太无聊了,所以才想来刁难一下你们这些新生的幼龙。”   “你的尸身呢?”温久问他。   宿虬唔了一声:“毕方帮忙送来的。”   “毕方呢?”   “走了,”宿虬微微垂着眼,叫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再后来,他的话就少了很多,像是突然间消沉了一样,温久差点有些不太习惯,直到又过一阵子才渐渐缓和过来,恢复平常的那副吊儿郎当的形象。   传承地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以至于温久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呆了多长时间了,他还是被困在十一层,被宿虬教做龙,宿虬虽然看起来挺爱说话,但是教训起温久来,毫不手软,渐渐的,温久都被他打得习惯了,偶尔还能想出点新办法来反击一下,让宿虬刮目相看。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温久几乎要对十一层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做成年之前,是绝对无法通过十一层的,因为宿虬实在是太强大了,他就像是一座高山,横亘在面前,令他无法爬越过去。   可是姬挚还在外面等他。   一想到这个,温久就心急如焚,就连修炼都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像一个装满了水的小瓶子,骤然被打破一个洞,思念顿时奔涌而出。   他有点想姬挚了。   宿虬仍旧坐在平台中央的王座上,盘踞着长长地龙尾,微微斜靠着,有些神游天外似的,直到温久走近了,才发现他的面孔上毫无情绪,眼睛看过来时,沉沉的,没有光,他忽然对温久说:“你可以通过这一层了。”   温久先是一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就……可以了?”   宿虬突然提高声音,有点懒洋洋地说:“我不教了。”   过了一会,半空中传来青龙一贯冷淡的声音:“随便你。”   宿虬冲温久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过了我这一层,后面的都不是问题。”   温久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一直被卡在十一层过不去,原来竟然是青龙刻意安排的,他简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久离开时,被宿虬叫住了,他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迟疑,犹豫了一会,才说:“你要是以后见到毕方,就告诉他,我已经转世了。”   温久惊讶地看着他:“可是——”   宿虬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摆了一下手:“你这么说就行了,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还在传承地。”   他的声音轻,却很坚决,温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会的。”   温久离开的时候,宿虬仍旧坐在王座上,青石砖铺就的平台,拉出了一道孤寂的影子,他微微阖着眼,就像陷入了小憩中。   果然像宿虬说得那样,后面的九层,温久很顺利地通过了,他手里拿着一枚金色的龙珠,是从刚刚那条墨龙身上取下的,无论是龙珠也好,逆鳞也好,都只是龙魂的一部分,得到它们,温久的实力就会进一步增强,相对而言,每一个关卡的龙魂的实力会削弱一小部分。   直到它们消失为止。   这是温久自己推测出来的,也曾经私下里跟银龙求证过,银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抱以沉默,沉默即是默认,从前有新生龙魂来接替,旧的龙魂会等到濒临消失之前,使用法阵进行转生,但是现在已经不会有新生龙魂来了……   金色的龙珠化作一道光芒,没入温久的手心,他能感觉到自身的实力正在渐渐地增强,银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到那个法阵了吗?你进去——”   “你们也不能转生吗?”温久忽然打断它的话。   空气中是沉默,显然是被温久说中了,他微微皱起眉:“现在已经没有新生的龙了,即便是有,也不会有新的龙魂来接替你们,与其这样熬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你们完全可以离开传承地。”   银龙没有说话,反倒是青龙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没有新生的幼龙来?”   温久呼吸一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龙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自然有打算,你先去吧。”   石台上,一个法阵倏然亮起,那是传送阵,温久想说些什么,最后话到了喉头,只能化作一句:“前辈保重。”   银龙笑了一声:“出门在外,你要多加小心,如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倒是可以回来问一问我们。”   温久应了一声,他站在传送法阵前,并没有动,像是在等什么似的,过了一会,青龙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吧。”   温久这次踏入法阵,银白色的法阵运转起来,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很快就将他包裹在其中,几秒钟过后,光团消失了,温久的身影也随之而去。   暗沉的水底,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正是温久,他才刚刚站稳,就立刻左右张望,远处是传承地那座高大的石门,上面盘踞着一青一银两条巨大的龙,其中银龙昂首朝这边看了一眼,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   温久见了,笑着冲他招招手,然后转过身去,心头的慌乱越来越大,他没有看见姬挚,他已经走了吗? 第81章 通行   暗沉的水波, 散落着嶙峋的石块,沙石静静地沉在水底,纹丝不动,温久站在巨石之上,向远处眺望,环顾四周,却无论如何也寻不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姬挚走了吗?   温久心里有点慌,正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前面有什么东西, 走过去一看,只见水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在深坑的底部, 盘踞着一条银色的蛟龙,正闭着眼睛, 静静地休息,银色的鳞片中沉沉的水波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让温久想起了那个梦境。   梦里的姬挚,还是一条银龙。   温久顺着深坑滑下去,正好落在蛟龙的面前,它倏然间睁开双眼,银色的眼睛中暗沉的水底显得有些幽深, 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直到看清楚了来人,它才渐渐放松下来。   银蛟伸出巨大而锋锐的钩爪, 抓起温久放在自己的背上,它的动作虽然粗鲁,但是却很轻,像是在对待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样。   “走了。”   姬挚没有多问什么,仿佛对于温久在传承地里的经历很清楚一样,温久却忍不住了,趴在他的背上,开始说了起来,他说银龙和青龙,说传承地的龙魂,还有宿虬。   姬挚静静地听着,他轻轻摆动修长而矫健的身躯,迅速顺着水底穿行,一路朝远处游去。   冰冷的水流从温久的指缝间穿梭而过,看着那些银白色的鬃毛如水草一样,在水中起伏,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问他:“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姬挚的声音在水中显得有些沉闷:“嗯。”   温久好奇地问他:“我去了多久?”   “三百年。”姬挚一本正经。   温久呆住,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学校……”   “我们被开除了。”   温久:……   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了,然后就听见了姬挚的笑声,闷闷的,手掌下的鳞片也随之发出轻微的震动感,温久这才放下心。   游龙入水,姬挚带着他一路顺流而下,那种感觉有点像温久小时候坐滑梯似的,十分好玩,忍不住有点跃跃欲试。   趁着姬挚下潜的时候,温久站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里,霎时间水波划开,一条青色的幼龙破开水浪朝前面快速游去。   温久游了几秒,忽然察觉到姬挚没有跟上来,转头看去,却见他正拼命回头游,连忙嗷了一嗓子。   “嗷嗷!”   姬挚立刻停下动作,朝这边看过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仍旧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尾微摆,滑过来,一爪子拎起温久,将他再次放在背上,然后往前方游去。   他们顺着河流往下,姬挚的速度很快,回到学校的时候,只花了半天时间,温久趴在他的背上往下看,学院前面是一棵巨大的扶桑树,他甚至看到了当初开学时,他来的那个公交站。   温久忽然就想起当初傻乎乎拖着一个行李箱,被诓来学校报道入学的自己,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那时候的他压根想不到世界上真的有妖怪,而且自己竟然还是其中之一!   姬挚背负着温久,一如既往地大模大样游进校门口,保安站在下面,一只手摁着头上的帽子,正仰头看,一只手指着他们俩,高声警告:“下来下来!不准原形进学校,听到没有?”   温久戳了戳姬挚:“我们下去?”   ……   现在已经是学期末了,温久和姬挚回来正巧赶着期末考试,浑浑噩噩考完的时候,学校放寒假了。   简意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安慰他: “久啊,没事的,不就是留级吗?熬一年又是一条好汉。”   温久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学分,三十一分,这还是白泽亲自为他和姬挚请了假的结果,否则,自己期中考试那点学分压根不够扣的。   姬挚的学分更少,只有二十三分,两人双双留级,温久当初的那个想法居然真的成了真,跟姬挚混久了,真的会一起留级的。   相比起温久的崩溃,姬挚的反应则更加平淡,留级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还揶揄着安慰温久:“习惯就好。”   温久:……   那边简意已经收拾好行李了,跟温久道别,又十分热情地邀请他:“要不要去我家玩?冬天的时候我们山头会下很大的雪。”   温久不免有点心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了,我想回家看看。”   他想回人界看看。   简意倒也不强求,咧嘴一笑:“那就等下次好了。”   他说完,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冲温久和姬挚招了招手,离开了宿舍,铭尊走得比简意还早,最后宿舍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安静得有些怪异。   当然,只有温久这么觉得,他瞄了一眼姬挚,问他:“你寒假怎么过?”   姬挚百无聊赖地半靠在椅子上,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吐出两个字:“睡觉。”   温久有点无语:“睡一个寒假?”   姬挚想了想,又说:“有时候会出去玩。”   温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空问:“去哪儿玩?”   “蓬莱,仙界和魔界都去过。”   温久听他说话,心里琢磨着事,把自己的东西都收到行李箱,然后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最后还是姬挚莫名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温久心一横,终于问出了口:“你要不要去人界玩?”   姬挚愣了一下:“人界?”   “嗯,”温久把笔记本合上,装进行李箱内,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我要回人界,你如果没事的话,要一起去吗?”   姬挚唔了一声,表情有些凝重,像是在沉思,空气中莫名浮现几分尴尬,温久突然有点怂了,他把行李箱一合,镇定地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是,”姬挚终于接话了:“你怎么回去?”   温久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还有点发蒙。   姬挚打量着他,慢吞吞地说:“我记得从妖界去人界,需要□□的,你有吗?”   温久:……还有这种事情?!   经过姬挚一番解释,温久才得知,三界之中,只有人界不同,无论从哪一界进入人界,都要办理通行证,用于管理,因为人界的平衡太容易打破了,如果没有通行证,妖怪是无法进入人界的,就算是想办法进去了,也会被妖怪管理局给遣送回来。   通行证?温久肯定是没有的,他当年被送到人界的时候还是一个蛋,谁会管一个蛋要通行证?   温久傻眼,对着自己的行李箱大眼瞪小眼半天,姬挚起身出去了,然后又折回来,招呼他:“走吧。”   温久下意识问:“去哪?”   姬挚反问:“不是要去人界吗?”   “可是我没有通行证啊……”   “我自然有办法。”姬挚信心满满,温久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相信了。   妖界和人界的交汇处,有一道关卡,不少妖怪正在排队,大概是因为学校放寒假了的缘故,温久拖着行李箱站在队尾,身后是姬挚,表情看上去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四周很安静,基本没有别的声音,所以前面的对话就显得特别清晰:“通行证。”   “这。”   关卡看守员拿着通行证看了看,又瞄了瞄面前的人,说:“还有三天到期。”   那人嬉皮笑脸:“我就去三天。”   关卡看守员神情冷肃,伸手一弹,一团绿色的光芒没入通行证上,然后将通行证交还给他:“走吧。”   很快就轮到温久了,手往他面前一摊,声音毫无起伏:“通行证。”   一只手从温久身后探过来,一张薄薄的绿色卡片落在关卡看守员的手中,姬挚说:“他的在这。”   那看守员看了看温久,又看了看卡片,皱起眉头:“这是你的?”   姬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说:“不行吗?”   看守员的表情古怪:“那他的通行证呢?”   姬挚说:“他是家属,按理说可以跟我一起出去。”   温久目瞪口呆:……   就连那看守员都是一愣,姬挚挑起眉头:“我记得是有这条规定的,难道不是吗?”   “有是有,可是……”看守员神情依旧迟疑,再次打量了两人:“只有夫妻关系才可以同用一张通行证的,你们结契了吗?”   “当然。”姬挚回答得特别干脆。   那看守员退后一步,跟自己的同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快,他的同事离开之后又回来,手里拿着一面怪模怪样的铜镜,放在桌上,看守员向两人解释:“既然你们结契了,就麻烦到这镜子面前来。”   温久莫名其妙地站到了镜子面前,铜镜是正方形的,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妖怪纹路,折射出冷冰冰的光,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影影绰绰映出他和姬挚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第82章 人界   铜镜上映出两个人来, 左边的青年个子略矮,容貌清秀,皮肤有些苍白,发丝柔顺地垂下,一双眼睛的瞳仁是暗青色的,仿佛一泓幽深的潭水,站在他身后的是姬挚,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修长, 眉目俊气,剑眉如墨画就,斜飞入鬓, 微微一挑就会给人生出一种不太耐烦的感觉来,银色的瞳仁显得有些冰冷而漠然。   左看右看, 这镜子也没什么稀奇的,温久正觉得奇怪的时候, 忽然发觉,镜子里的自己,眉心渐渐长出了一朵花,严格来说,只有半朵, 色泽鲜艳,有点像扶桑花,而另外半朵, 则是长在姬挚的眉心。   合起来,正是一朵完整的扶桑花。   那关卡看守员瞄了半天,才终于把通行证还给姬挚:“可以了。”   温久跟见了鬼似的,一边盯着那镜子里的花,一边往外走,还不忘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里的皮肤光滑,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觉得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   他不禁又想起姬挚刚刚的话来,结契?他们什么时候结契的?   温久有点发怔地看着姬挚,他察觉到了,低头看过来,眉尖微挑,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嗯?怎么了?”   他神色自若,就好像两人结契的这件事情本来就天经地义一样,根本不值得惊讶,连带着温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心里却渐渐升起一种茫然的欢欣。   结契?和姬挚?   温久一脸懵逼地跟着姬挚往前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有一道很奇特的门,通体漆黑,上面有一个转盘,被分成了几格,温久偷偷瞄了几眼,只见每一个格子里都写了一个字,比如人,魔,仙等等。   门旁边守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两个包包头,小包包里露出来两只银色的角,穿着短衣单裤,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银铃铛,一动就发出空灵细碎的轻响。   小女孩虽然长得玉雪可爱,白白胖胖,但是一张脸却是板着的,没半点表情,跟别人欠了她几百万没还似的,见了人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问:“去哪?”   “人界。”姬挚回答。   小女孩听了,伸手往那转盘上一掰,指针转到人字的地方,然后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   温久穿过那道门,一愣,门这边也是一间屋子,里面摆了一张办公桌,角落里放了一盆绿萝,生长得十分茂盛,叶子绿油油的,精神抖擞,看上去跟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办公桌正对着大门口,那里放了一张摇椅,冬日的阳光从外面洒落进来,暖洋洋的,一个老大爷正躺在上面,一手端着个小紫砂壶,啜着茶水,哼着小调,好不惬意。   他见了姬挚,眯着眼睛笑起来:“我才奇怪呢你最近都没过来。”   姬挚应了一声,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样子,显然他经常来这里,那老大爷上下打量了温久几眼,好奇地说:“这位是……”   姬挚唔了一声,说:“是我弟弟。”   老大爷又看了几眼,笑眯眯地说:“看着人气儿重,以前你来人界就是看他来了?”   乍然被说破,姬挚倒也不显得窘迫,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温久介绍:“这是陈叔,是妖管局的,在这里很久了。”   温久从前见姬挚和白泽说话,都没有给正式做过介绍,现在竟然给他介绍了这位大爷,态度还十分敬重,温久心里琢磨着,脸上露出几分笑,眼角微微弯起,打招呼:“陈叔好,我是温久。”   陈叔听了,十分高兴,说:“你弟弟比你懂事,瞅你从前那态度,走路带风,说话跟吵架似的,那脸色,活像要跟人寻仇一样。”   他啧啧了两声,姬挚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被他一再揭短,有尴尬的情绪一闪而逝,温久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初,说:“陈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叔乐呵呵地说:“去吧去吧。”   姬挚带着温久出了门,外面是一个小院子,挨着墙边种了几棵桂花树,还搭了一个葡萄架子,只是现在时候不对,叶子都落光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葡萄藤,枝干被精心修剪过了,还用红红绿绿的塑料袋裹住,显然是主人很细心地打理了,墙角放着一个大陶缸,里面还养了几条大红的锦鲤,游动起来,把金色的阳光都搅碎了。   从外面看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充满了闲适的生活气息,完全想不到房子里面竟然是人界与妖界的入口。   等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很僻静的小巷,一只大黄狗正四仰八叉地摊爪子晒太阳,听见人的脚步声,两只耳朵一颤,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然后跟被人踩着了尾巴似的,嗷地一声蹿起来,躬起背,紧紧贴着墙壁,大气儿也没敢喘一声,警觉地看着两人路过,顺着巷子往外边去了,这才松了劲,撒腿就往回跑了,可见动物的警惕性是与生俱来的。   巷子外面是一条大马路,偶尔有车子穿梭,温久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灿烂的阳光肆意洒落在马路上,斑马线简直要被照得发亮,公交车,人行道,红绿灯还有各种临街的店面,这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啊!   温久在H市长大,这里又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所以对这里的路线还算熟,带着姬挚挤上了公交车,扑面而来的都是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就像有几十年没回来过似的,特别奇怪。   直到很久以后,温久才知道,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从他的血脉封印解开的那一天起,他和人类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在妖界的时候还不算明显,而一旦回到人界,那一道沟壑就出现了,无比的泾渭分明。   这感觉就似乎是把一只鹅放到鸭群中一样,虽然没人认出来他,但是那种别扭感一直如影随形地提醒温久,你和这些人类不一样。   除了这些以外,温久还发现,自己原本在妖界磨砺得极其敏锐的五感也下降了不少,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或嗅觉这些,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后来据姬挚解释,这也是人界特有的现象,不只是妖怪,其他界的外来者,进入人界,实力也会被压制大半,这是人界为了自身的制衡和保护,不会被外来者打破,从而使人界受到影响。   “下一站,泉山别墅,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温久被这个熟悉的站牌名拉回了神,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他拎着行李箱带姬挚下车,南方的冬天不算太寒冷,尤其是在这种晴朗的天气。   就在他下了车以后,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束目光投来,不算突兀,但是他莫名有些在意。   由于五感不如之前那么灵敏,等温久转身去捕捉的时候,那目光又消失了,就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随意瞥过似的。   温久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那辆公交车,姬挚见他这样,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温久摇摇头,拖起行李箱准备离开站台。   然而就在这时,那道目光又看了过来,存在感竟然比之前还要强烈,温久猛地再次回头,但是公交车的车门已经合上了,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冷风,地上干枯的落叶被卷得到处飘飞。   看着那辆公交车渐渐消失在拐角处,那道令他在意的目光也不见了,温久皱着眉,有点迟疑地告诉了姬挚刚才的事情,然后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你的感觉没错,”姬挚双手插在裤兜里,语气懒洋洋的:“那就是妖怪,以后你有可能会再次碰到这种情况,因为有不少妖怪会来人界生活。”   温久立刻就想起了温爸,那只收养他长大的狸猫妖,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妖怪被压制了实力之后,也可以在人界常住的。   据姬挚所说,来到人界的妖怪都必须受妖怪管理局所管理,而且必须办理特别的通行证,用来保证他们的常住资格,如果通行证到期了,妖怪就必须及时续证,一旦没有办这些手续,都会被妖怪管理局遣送回去,并且三百年内,禁止办理任何关于人界的事项。   温久心里一动:“在人界生活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吗?”   姬挚随口说:“不需要什么条件。”   温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个是要通过毕业考试之后才能申请的。”   温久:……很好,他刚刚才留级,很明显距离毕业还遥遥无期。   他暗搓搓地打算着,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妖界那么危险,感觉和平的人界还很不错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这章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财运旺旺,么么哒=3= 第83章 人界(二)   温久原本还担心姬挚到了陌生的地方, 会觉得不适应什么的,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姬挚熟门熟路,就连客房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压根不需要温久去指路,温久先是挺惊奇的,后来一想又释然了,这么看来,从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姬挚估计来别墅挺多次了。   小半年没回来,一切都是老样子,温久先给温爸打了一个电话, 告知他自己回来了,还有姬挚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温爸那边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似的,叮玲哐当一通响,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姬挚大人也住在我们家?”   温久瞄了一眼沙发上无比自在的某人,嗯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没事……”温爸忙不迭说:“我最近工作忙,暂时没法脱开身,这边要谈一个投资, 实在赶不回去,麻烦你代我跟姬挚大人说一声抱歉。”   一个妖怪,说要去谈投资, 工作太忙……温久摇摇头,甩掉这种怪异感,说:“我知道了。”   温爸又叮嘱:“书房左边的柜子,第三个抽屉,里面有几张饭店的会员卡,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那几家,到了饭点你就带姬挚大人过去吧,如果觉得出去麻烦的话,玄关置物架那里有家政的名片,你打个电话就行了。”   久违的絮叨,温久也不嫌弃,一边听一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爸。”   姬挚的目光迅速扫过来,如冷电一般,温久突然住了口,这时,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才小声说:“那个,小久,你还是别这么称呼我了,我并不是你的爸爸……”   温久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说:“可是您养了我十八年……”   空气里是难言的沉默,姬挚微微挑了一下眉,眼神里虽然是不赞同,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温久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点紧张的呼吸声,温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温久忽然就意识到了他的压力和顾忌,他最好还是改了口:“我知道了,叔叔。”   这话一出,对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说:“好,好,要是碰到什么事情你直接给我电话就行。”   他又絮叨了几句,温久闷闷地应了一声,说:“您先去忙吧,这边我可以搞定的。”   两人客气了几句,温久挂电话的时候,发现姬挚已经离开了沙发,往后院的方向去了,他正准备跟过去的时候,手机忽然接二连三响起了提示声。   温久之前的手机在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在水里泡坏了,最后只能把手机卡抠出来留着,刚刚回家之后,就翻出了以前高中的一个旧手机把卡装上,换在以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过半年没有手机的生活。   信息大多数是一些推销卖保险这些内容,微信因为换了手机,也无法显示旧消息了,所以是一片空白,倒是QQ消息有几百条,差点把这原本就不太经用的破手机卡到废掉。   大多数是以前的高中同学发来的,不过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回复,也就没人发了,最近的一条还是七天前发来的,以前的高三班长,问现在大家都放寒假了,要不要同班同学一起聚聚,估计也是群发的。   温久又瞄了一眼,不对,还有一个人,就算没有回复,也契而不舍地每隔几天都给他发消息,从QQ到微信,到手机短信,无比执着,主题只有一个,问他死哪去了,是不是被拐去大山里做童养婿去了,还是说被坑进黑煤窑里挖煤了。   是他的发小吴永,虽然为人不太着调,但是温久心里还是感觉到了几分欣慰,总算还有个记得他的。   吴永和温久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的,自然而然交情就非比一般的铁,直到开学报道之后,两人就没碰过面了。   所以说,发小就是不一样,温久还没唏嘘完,叮咚一下,微信消息弹出来,他点开一看,顿时满头黑线。   吴永:久儿失踪的第四个月,想他,不知道他现在黑了没有?黑煤窑的饭菜好不好吃?有没有瘦?找到媳妇了没有?生娃了没有?娃几岁了?   温久差点被他给气笑了,他咬着牙,飞快地回复:你大爷的吴永,你特么四个月能生出一个娃来?是生的葫芦娃吧?   那边顿了一下,紧接着,温久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消息接二连三地刷屏,震得他手指都有点麻了。   吴永: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永: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久啊你从黑煤窑逃出来了啊?   吴永:你个二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把劳资给难受的,最近一顿都只能吃三碗了。   温久:……   看着那些哭天抢地的话,温久默默地翻白眼,回复:我可谢谢您了,赶紧去吃饭吧,把您给饿死了我受不起。   两人互相吐槽了一会,以前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吴永又问:你到底去哪了?开学后就找不着你,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把我给吓得,以为你爸真把你送到什么戒网瘾的学校去了,还准备挨个去明察暗访把你捞出来呢。   温久:你不会打电话问我爸?   吴永尴尬:好像是……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哈哈哈。   温久对他的智商表示绝望,两人东拉西扯闲聊了几句,这么久没联系,肯定要聚一聚的,但是一想到姬挚,温久又有点犹豫起来,他跟吴永聚,要不要带上那位?不带的话,好像不太好,没理由请人来人界玩,然后把人家抛在一边自个儿去浪的,但是带上的话,又好像有点怪怪的……   这种怪怪的感觉在看到吴永接下来的话升到了顶峰:怎么样?有没有带相好的回来?咱们聚的话可以带过来啊,让我瞅瞅。   温久:……   要不,还是不带了吧……   吴永:后天吧,明天我姥姥大寿,我要是开溜会被我妈打折腿的。   过了一会,他又发消息过来:等会,后天有聚会,就咱们高三班张罗的,老钱之前给我发了QQ消息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吧?要不然咱们到时候先聚完,再一起过去得了。   他们俩的交情肯定要更深一些,温久想想觉得也不错,答应下来,吴永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惊喜一点都不着调,温久从来不敢期待,他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带姬挚一起去的事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犹豫着打字:到时候我带个人一起过去。   吴永反应贼快,迅速八卦地回复:谁?男的女的?什么关系?从实招来。   温久含糊:是大学的同学。   吴永怎么可能放过他?继续追问:男的女的?   温久:男的,男的!   吴永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久啊,我当初就猜到了,想不到你居然真的……   温久一头黑线:猜到什么?   吴永理所当然地回复:基佬啊,不过你放心,咱俩谁跟谁,一条裤子穿到大的,我绝对不会歧视你的。   温久:……   他觉得自己脑门上青筋突突地跳:你为什么会这么猜?   吴永:啧,这还要想?当初的蒋惠惠,那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倒追你你都没点头,还有王露,一个多月你就把人给吹了,那些眼红的男同胞们恨不得给你套麻袋,久啊不是我说,在那个荷尔蒙乱挥洒的时间段,你特立独行清心寡欲得简直不像个男人。   温久无语:蒋惠惠那是拿我做挡箭牌的,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至于王露,我头上绿了我还得供着她怎么着?   不过,吴永这个嘴上没着调的倒还真说对了一回,他最后还是变成一个基佬了,并且还是一个莫名其妙跟暗恋对象结了契的基佬……   吴永嘿嘿贱笑:好好好,行行行,都听你的。   温久:……   吴永: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老地方见,我来接你吧,我刚考了驾照,练练手。   温久:成。   一来二去,这事情就敲定了,但是温久心里总有点忐忑,说是这么说,但是姬挚肯不肯去,还不一定呢,总要问问他的意思。   这么想着,温久又看了看后院的方向,然后心一横,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朝后院走去。   温爸,不,叔叔他虽然不常回别墅,但是园艺师和钟点工却是来得很频繁,当初还专门请人设计过庭院的,所以后院的景致很漂亮,有一种闲适的田园风格。   花架上爬满了三角梅,郁郁葱葱的叶子里,大片的花绽放着,顺着窗户一路爬上二楼,绕过花架,温久就看到了姬挚。   花架侧边种了一株玉兰树,,树下放了一架吊椅,用两个废旧的轮胎绑在一起,上面正躺着一个青年,身形修长,随意地交叠着长腿,一手遮在眼睛上,另一只手自然地垂落下来,微风轻轻吹拂而过,他的发梢微动,夕阳在上面跳跃着,落进了温久的眼底,染上一片暖融融的光。 第84章 人界(三)   躺着的那人感觉很灵敏, 他似乎意识到了温久的存在,微微抬起头来,眸眼半眯起,朝这边看来,银色的瞳仁里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温久心里斟酌再三,还是把这事儿说了,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要是不想去也行……”   “去啊。”姬挚打断他。   温久一傻:“什么?”   金色的余晖从侧面照过来,姬挚伸出手微微遮住一点光线,然后懒洋洋地再次重复:“我说去啊。”   吴永之前所说的老地方是在一条老街角, 他们小学的时候经常会路过那里,街角有一家便利店,小孩们有些零花钱就会成群结队地去店里买零食, 吴永和温久是常客。   老街角长了一棵歪脖子树,树叶落得差不多了, 温久揣着兜站在树下,看着一群群小豆丁们嘻嘻哈哈地走过, 不禁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感慨了一下时光易逝。   还没等他感慨完,一辆骚包的宝蓝色敞篷跑车刺溜停在了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蹿下来,扑过来就是一个熊抱, 声音激动无比:“久啊!”   这一嗓子嚎的,不啻于两军会师,惹来旁边的路人侧目, 那目光跟看两个大傻子似的,温久激动之余,也觉得一阵尴尬,手上一用力,好容易把挂在身上的人撕吧下来。   吴永把鼻梁上的墨镜一摘,语气惊讶:“久啊你不会真去做什么体力活了吧?力气大了不少啊?”   温久看着他那副□□镜,有点忍笑:“几个月不见,鸟枪换炮了,你这什么搭配?煤老板吗?”   吴永吹了一声口哨,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洋洋自得:“煤老板的大外甥。”   温久:……   吴永把墨镜往车里一扔,嘿嘿地笑:“从我小舅那儿顺来的,带上这玩意连路都看不清楚了,差点没开到人行道上去,这逼装不得。”   他说着,又上下瞅了瞅温久,说:“没什么变化啊,看来戒网瘾的学校伙食不错。”   “没你潇洒快活,”温久笑着捶了他一记。   吴永嘿嘿一笑,又左瞅右瞅了一阵,暗搓搓地问他:“那什么……你对象呢?”   温久顿时大囧:“什么对象?”   吴永立刻就急了:“你不是说带对象来——”   身后的便利店传来叮咚一声:“欢迎下次光临。”   一道身影从玻璃门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水,身形修长,气质凌然,吴永还没说完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最后又咽了回去,向温久挤眉弄眼。   温久只能装作没看到,姬挚已经走过来了,看了吴永一眼,随口说:“人来了?”   温久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永那厮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做自我介绍了,语气热络无比:“你好你好,我是久儿的发小,叫吴永,你叫我大永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朝姬挚伸出手来,姬挚盯着那只手看了一眼,表情有一闪而逝的疑惑,温久立刻意识到他可能不太熟悉人类的握手礼仪,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姬挚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把其中一瓶矿泉水放进了吴永伸出来的手上,然后矜持地点点头,简洁地说:“你好,姬挚。”   空气一度安静下来,温久几乎想以手扶额了,吴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矿泉水,有点惊愕,像是没太反应过来。   温久迅速接过那瓶水,咔咔拧开,连瓶带盖子塞进他手里,咬着牙笑眯眯地说:“口渴了吧?慢点喝。”   吴永还是有些发愣,但是好歹他迟钝的大脑终于接收到了温久发出的信号,懵懵懂懂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向姬挚道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握手变成了喝水,但是配合自己的发小总是没错的。   久儿这对象有点怪怪的啊……   吴永一边喝水,一边琢磨着,忽然感觉到一点摄人的目光从旁边看过来,刺得他头皮发紧,他立刻转头看去,正对上了那个叫姬挚的青年的目光。   目光平静,看似毫无威胁,吴永愣了一下,心里不由嘀咕,这人的眼睛怎么带了一点银色?等他仔细去看时,又什么也看不清了。   “怎么了?”温久的语气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只是吴永没听出来,他摇摇头:“没事。”也许是他看错了。   既然是很久不见的死党,那自然要聚一聚了,傻站在这也不是办法,吴永一声吆喝:“上车!”   三人在车上坐定,因为担心姬挚不会开车门,到时候直接从上面翻过去,温久抢先一步帮他开了门,这才自己坐进去,照顾周到无比。   吴永看在眼里,啧啧称奇,心里大呼自己这发小竟然也有开窍的一天,不由嘴贱地打趣:“久啊想不到你居然有今天。”   温久无语,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索性闭嘴,反而是姬挚问了一句:“怎么了?”   吴永哈哈一笑,说:“你不知道,久儿初中的时候,有妹子追他,这货不知道,有一天妹子说自己的车坏了,问能不能搭他的自行车一程,你猜这货怎么说?”   姬挚表现得很有兴趣,追问:“怎么说?”   吴永笑得打跌:“他对妹子说,你太重了,我载不动哈哈哈哈哈!那个妹子现在看到他还咬牙切齿呢!笑死我了!”   他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温久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塞住,姬挚饶有兴味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然后问:“真有这回事?”   温久尴尬地点头,过了一会,又辩解说:“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姬挚问:“那是为什么?”   温久说:“因为那会儿我同桌喜欢她。”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载那个女孩子,情急之下,扯的借口也有点不着调,最后人家气得当场就走了,后来两人路上每次碰到,温久都会收到几个大白眼。   吴永揭完好友的短,顿时神清气爽,拍着方向盘笑说:“那时候我们就在猜了,久儿这辈子是不是注孤生的典范。”   姬挚突然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那倒估计不会。”   吴永嘿嘿地笑,温久囧囧有神地转移话题,问:“咱们现在去哪?”   吴永想了想,十分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温久:……所以你开了一辆这么骚包的车是干什么来了?   吴永启动车子,一边建议:“不然咱们去以前的小学遛一圈?好久没来了。”   温久觉得这提议也还不错,问姬挚,他也没什么问题,吴永一拍大腿:“走你。”   吴永虽然是新手上路,但是开车那架势还真不是一般的随心所欲,就差没横着漂了,因为过了老街,就是一段没什么人烟的路,虽然比较窄,但仍旧充分地为吴永提供了发挥的舞台。   大冬天的冷风从上面吹过来,眼睛几乎都睁不开,温久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货要戴一副墨镜了,原来除了装逼以外还真有实际用途的。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前面就是拐弯了,温久想提醒一下他慢点,才刚开口,就灌了一嘴巴冷风,最后又无奈地闭上了。   幸好吴永心里还有点比数,快到了拐弯的地方,他放慢了速度,然而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对面蹿出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速度竟然比他们还要快一倍!并且丝毫没有放慢的趋势。   吴永毕竟是新手,吓得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急速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温久一时不防,一头撞上了前面的座椅,关键时刻,被姬挚拉了一把,温久的额头总算是避过了一劫。   与此同时,他们的车子稳稳停住,再没有往前挪过一厘米,就像被什么东西摁在了原地似的。   反倒是对面冲过来的那辆黑色小轿车,一顿猛刹车之后,险险撞上了他们的车,只听哐当一声,世界安静了。   吴永一脸惨白,心有余悸,对面的司机立刻开门跳下车,直奔这边过来,然后开始骂起来:“怎么开车的?你他妈长眼了没?转弯不知道减速吗?”   温久皱了一下眉,看了看吴永,见他脸色不太好,也跟着下了车,看了看,他们的车倒还好,因为刹车及时,也有外界因素在,总之停下的时候刚刚好,只是车头瘪了一块,就是对面的车状况可能不太如人意,俩前车灯全坏了,前保险杠撞歪了,车头瘪一大块,有点惨兮兮的。   那个司机恶人先告状,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几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吴永身上,骂得兴起还扯住了吴永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真是敢摸方向盘就能开车了?你驾照多久了?拿出来看看?年纪这么轻就敢开车上路?你父母呢?”   吴永年纪只比温久大了一岁,但是也刚从高三毕业,面上还带了一点学生气,所以对方会这么嚣张,估计也是想捏一下软柿子。   温久心里有些生气,开口说:“你放开他。”   那司机自然不肯放,嚷嚷着要他们赔钱,温久说:“没问题,你先把人放开,我们好好商量。”   对方听了,又看他们年纪不大,果然放了手,温久把吴永拉过来,又问:“赔多少?”   司机比了一个手:“五万少不了。”   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吴永差点没骂出来,本来这种事情不能算是他们的责任,拐弯的时候减速了,也鸣笛了,完全是对方的责任,他自己的车上有一个大坑还没说呢。   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五万,没有就打电话给交警,扯了半小时,温久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他回头瞄了一眼,姬挚老神在在地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温久绕着那黑色轿车的车头转了一圈,说:“诶?你看,这里没坏啊。”   他说着,伸出了手,那轿车司机果然看过去,直接温久白皙的手指摁住瘪了一个大坑的车皮,然后就跟戳豆腐似的,那一块车皮缓缓地凹了下去…… 第85章 人界(四)   “你!”那轿车司机双眼圆睁, 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还没等他再说话,温久又笑眯眯地说:“这里是歪了点,不过没事,我给你修一修就行了。”   他说着,伸手握住那撞歪了的保险杠,轻轻往上一掰,竟然徒手就这么把几乎歪成V字形状的保险杠给掰直了,掰完之后, 温久还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会,笑着说:“成了, 您看看怎么样?”   旁边的吴永看得目瞪狗呆,轿车司机还真没见过能徒手掰保险杠的人, 正要说话,又被温久打断, 他语气十分真诚地说:“叔叔对不起,我们都是学生,可能开车的技术没有您这么好,又偏偏喜欢飙车,上回还把别人的后保险杠直接撞飞了, 这钱我们是肯定会赔的,不过我们身上都没有带这么多现金,这样吧……”   他说着上前一步, 抓住那轿车司机的手,诚恳地建议说:“您这车也不能开了,要不然先坐我们的车,然后一道去银行取钱怎么样?我记得前面的小学附近就有一个银行,虽然偏僻了点,但是钱是一定要赔的,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   温久的手看似没有用力,但是那轿车司机狠狠甩了两下就是甩不开,简直就像被什么粘住了一样,他心里越来越慌了,色厉内荏地说:“你先放开我再说!”   温久继续笑眯眯,好脾气地说:“好好好,那叔叔,您上车吧。”   说着就拖着他往车门方向走,姬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了,虽然没什么动作,但是饶有趣味地往这边看,呆在旁边的吴永立刻反应过来,不愧是温久多年的发小,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上来劝:“就是啊,叔叔,咱们去银行取钱吧,五万块钱而已,我们还是给得起的,您先上车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轿车司机往自己车的方向拽,那轿车司机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腆着个啤酒肚,矮矮壮壮,力气本来也不算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愣是拽不过面前这两个半大小子,不仅这样,他还发现自己的力气在慢慢变小,就像被一座看不到顶的高山压住了一样,连手指都快麻痹了,软绵绵的,简直跟撞了鬼似的!   眼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到车门边上,敞篷跑车里还坐着一个青年,从始至终,连屁股都没挪过一下的,这时候他抬起眼看过来,轿车司机突然发现他的眼珠里泛着一点银色,瞳仁竖起,就像某种蛇类一般。   就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轿车司机头皮都差点炸起来了,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惊恐地说:“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用你们赔钱了!”   吴永正玩得兴起呢,哪里肯罢休,连连说:“那不行,叔叔,我把你的车撞了,肯定要赔啊,不然回头交警找我怎么办?”   轿车司机吓得都快哭了,车里那青年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拖住自己臂膀的这个青年,表情笑眯眯的,看似十分温和,实则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跟一只大钳子似的,疼得他直哆嗦,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占这点便宜了,他那车就是个大众品牌,又开了很多年了,本来就打算要换,这回看到这几个学生脸嫩,才想了这么个讹人的歪主意,哪知道敲竹杠碰到了硬点子,这一伙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腿都差点软了,疼得直抽气,还要假装大度地说:“既然你们都是学生,这回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钱也不用赔了,我也不会找交警的,你们放心!”   “真的?”温久表情狐疑。   那轿车司机一看有机会,连忙保证:“真的真的,本来就是我逆行,跟你们没关系,绝对不会找交警的。”   温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轿车司机见他这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试探着抽了抽手臂,说:“那你能放开我了吗?我还得赶时间呢。”   温久哪儿肯轻易放手,他一笑,指着吴永的车头,刚刚那一撞,把敞篷跑车也给撞出了一个小坑,轿车司机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听他说:“原来是叔叔开车逆行啊,那我们的车也给撞坏了,怎么办?”   话说到这个地步,轿车司机只得苦着脸说:“我赔,我赔!要多少?”   温久朝吴永使了一个眼色,吴永嘿嘿一声,伸出一只手比了比,轿车司机瞪大了眼,脱口骂道:“五万?你怎么不去抢?!”   温久脸色一正,慢腾腾地说:“这不是叔叔的全责吗?明明是您逆行,刚刚要不是我们刹车及时,恐怕就不只是车头上这么一个小坑了,三个人的精神损失费难道不该给吗?”   司机还欲说什么,温久又对吴永说:“车辆逆行扣多少分?”   吴永咧着嘴笑:“十二分,现在是年底了,不知道叔叔的分数还够不够扣?”   轿车司机脸一黑,正要说话,自己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耳边传来刚刚那个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轻飘飘的:“不然我们还是叫交警来吧。”   “我现在打电话。”吴永掏出手机。   轿车司机才从突如其来的痛楚中回过神,就见对面那学生开始按号码了,心里一慌,终于服了软,连忙去阻止:“我赔!我赔!五万块是吗?”   “没错,”温久笑着说:“要转账,不要现金,叔叔是大人了,应该和我们这些学生不一样吧?”   有你们这么凶残的学生?轿车司机心里恶狠狠地骂,但是面上一分都不敢表露出来,干笑着:“可以可以……”   事情解决完毕,那轿车司机一溜烟蹿上了自己的车,轰轰开着车跑了,那架势简直跟后面有鬼追他一样,吴永笑得直揉肚子,冲温久比大拇指:“痛快,这种人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久啊,想不到这么些时间没见,你居然牛批了不少!”   温久龇着小白牙一笑,回头就看见姬挚似笑非笑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举止全部落进了他的眼中,不由有些窘迫。   还好姬挚没说什么,吴永继续开着车朝小学的方向而去,只不过这次速度放慢了许多,微冷的风迎面吹来,夹着寒意,扑到温久略微发热的脸颊上,驱散了些许热度,道路两旁的景色久违了,带着几分熟悉的陌生感,尤其是前面那一片白色的建筑群。   三人下车之后,才发现学校的大门已经锁了,大概是因为学生们都放了寒假的缘故,隔着铁门朝里面张望,空无一人,不过这难不倒温久,门走不了,不还是有围墙吗?   围墙有两米五,对于以前的温久来说,估计是有一点难度,但是现在简直小菜一碟,吴永看着温久嗖地一下就爬了上去,坐在墙头冲下面招手:“来。”   吴永瞠目结舌地看着光秃秃的墙壁,惊诧地问:“你怎么上去的?”   “呃……”温久这才反应过来,转开眼睛,说:“手攀住墙面就上来了,你把手给我。”   “哦。”吴永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被温久抓住,紧接着,他能感觉到一阵很明显的拉扯力量从上方传来,整个身子一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落在墙头的,看温久那轻松的表情,简直就跟拎一个空麻袋似的,毫无压力。   久儿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吴永心里嘀咕着,一回头,正见着一张面孔近在眼前,吓得他往后一退,大叫一声,差点从墙上一头栽下去,声音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姬挚往后挪了挪,移开眼睛,语气淡淡:“刚刚。”   然后手一撑,整个人轻巧地跃下了墙头,无声无息,连灰尘都没有惊动,跟一只猫似的,温久也跟着跳下去,吴永在墙头上看着,只见他低声跟那名叫姬挚的青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青年面孔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从他微微挑动的眉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快。   正在这时,姬挚突然抬起头来,与往下看的吴永对视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吴永看到他深色的瞳孔里有一点银色一闪而逝,但是等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又倏然消失不见了,就像刚刚是他眼花了一样。   这个人很奇怪,而且对自己不算友善,吴永心里想着,这时,温久在下面冲他招手:“大永,下来啊,你在上面磨蹭什么?”   吴永应了一声,转念又把之前的念头抛开了,算了,久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但是凌晨时分我会替换掉的,这阵子过年太忙了,更新可能有点紧张,不好意思。 第86章 人界(五)   虽然温久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但是对于一些路线还是十分熟悉,小学又扩建了不少,每每看到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都会生出一些感慨和新奇来,他笑着和吴永讨论着,也指给姬挚看,姬挚不太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冬日里金色的暖阳落在他的眉眼上, 温久忽然发现,那双眼睛较从前更为深邃了,姬挚似乎沉默了许多。   温久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去传承地之后,也许是在来人界之后, 总之,就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已经在悄悄开始转变, 而他毫不知情……   他的话戛然停下,盯着姬挚,轻轻皱起眉头来,嘴唇微动:“你——”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被窥伺感从左前方传来, 温久和姬挚都猛地回过头去,校园的绿化做得很不错,那些巨大的古木都不知道多少树龄了, 只听刷拉拉几声,三两只飞鸟从树叶间扇动着翅膀飞出来,掠过瓦蓝的天际,洒落一串清脆的鸣叫,消失在教学楼后面。   吴永被他们这一齐刷刷的动作闹得一怔,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   只是一瞬之后,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消失了,快得就像一种错觉,但是这又绝不是错觉,温久与姬挚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姬挚打断他说:“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温久紧跟着说。   姬挚微微皱着眉,眼底是很明显的不赞同,但是他却没有反驳,只是扫了吴永一眼,没说什么,大步往前走去,温久拖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吴永赶紧跟上,他可以肯定,刚刚窥伺他们的,一定是一只妖怪。   空无一人的学校里竟然会有妖怪?   他心里琢磨着,那道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却给他带来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他说不上来,带着几分善意,又别有用心,十分矛盾。   温久抬头望着前面那道修长的人影,也许姬挚知道些什么。   姬挚在前面健步如飞,温久好歹能跟上,只是苦了吴永,他一双腿拼了命地捣腾,还是有点跟不上两人的步子,他一边喘气一边问:“久儿我记得以前你的体育考试还要老师放水才行啊,怎么现在突飞猛进了?”   温久干干一笑:“那什么,说不定是我的潜能爆发了呢?”   “你们要去做什么?”   温久骤然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生出几分歉然来,因为他停下了,所以吴永也得以片刻的休息,他走得太急了,体力消耗很快,弯着腰大口喘气,呼哧呼哧的。   温久想了一会,才问:“大永,我要是有事情瞒着你,你会怪我吗?”   吴永喘着气一脸蒙,张着嘴巴发出一个单音:“啊?”   温久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话到了嘴巴边上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了,可以说得上一条裤子穿到大,彼此之间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但是现在他该怎么说?   活了十八年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一只妖怪?   他忽然想起了来之前,姬挚告诫他的话,人界的大多数人类是无法意识到妖怪的存在的,因为有人界法则的控制,所以即便是人类亲眼看到了妖怪,但是在法则的作用下,过不了多久,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他们就会渐渐把这件事情遗忘。   所以,在吴永的印象中,温久现在是以人类的生活方式存在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极其普通的人类,一旦他告知了吴永,自己是妖怪的身份之后,或许短时间内,吴永会知道这个真相,但是一段时间之后,温久这个形象会在他的记忆中渐渐淡去,最后抹消掉。   吴永再也不会记得他们曾经是朋友……   在人界,这个法则不仅仅只对妖怪有用,仙和魔也都是一样,所以,人妖相恋这种狗血事情也只是在传说和故事是上能看到,在人界法则的作用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那仅仅只是一份纯粹的友情。   “怎么了?”吴永的手在温久的面前晃了晃。   温久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暗淡,但还是打起精神说:“没事。”   吴永斜睨他:“你在敷衍我?”   温久很想坚定地说没有,但是话在喉咙口打了一个转又退了回去,没有必要撒谎,吴永看似很大咧咧的,跟简意一样的性格,但是这只是表面,他其实粗中有细,温久的哪一句话情绪不对,他都能听出来。   面对好友,温久只能报以苦笑,他可以说什么呢?   好在吴永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主动退了一步:“好吧好吧,不是什么大事,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咱俩谁跟谁,我还能跟你干起来么?”   他笑容明朗,浑不在意,温久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十分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如果可以,他……他愿意选择不发一言。   不发一言?   温久忽然就想到了姬挚近些时间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一旁的吴永奇怪地说:“你同学也在这个学校念小学吗?”   温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话,吴永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释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好像对这里挺熟悉的一样。”   姬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学楼前的拐角,温久摇摇头:“没有。”姬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来人界的学校念书,但是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又不像作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温久上小学的时候,姬挚曾经来过这里,而且次数还不少。   温久摸了摸下巴,心底蓦然就生出几分欣喜来,心情好了不少:“管他呢,走吧!”   等他们绕过教学楼后,那里种了一排老高的玉兰花树,现在正是冬天的时候,叶子落了不少,踩上去会发出脆脆的声响,没看到姬挚的身影,吴永惊讶地说:“人呢?”   就在这时,树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吴永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姬挚,温久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微微摇了一下头,意思是没有收获。   温久也不太以外,这要是换在妖界,不用姬挚,他自己都能出手抓住那窥伺的妖怪,但是来到人界之后,他的五感和实力都被压制了大半,这令他十分不习惯。   这时,窥伺的目光又投了过来,距离比上次要近了很多,那妖怪的胆子还挺大!温久心里一愣,与姬挚迅速对视一眼,然后彼此了然,温久一把勾住吴永的脖子,拖着他走到一边,嘴里说:“我问你一件事。”   吴永懵懂:“什么?”   与此同时,姬挚身形一动,整个人一跃而起,高高的玉兰树上猛烈摇晃起来,发出一声长长的鸟鸣:“啾——”   那鸟鸣声煞是好听,跟落下来的雨滴似的,清脆悦耳,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口哨声,姬挚吹的,温久心里知道,这回是抓到了。   吴永还在追问:“什么事?”   温久绞尽脑汁地发问:“今天的聚会什么时候开始?”   吴永果然想了一下,才说:“下午六点钟,在龙禧度假山庄,你没收到信息吗?”   温久含糊说:“没太注意。”   吴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悄悄问:“你想带你对象——哦不,同学去?”   温久顿时囧然:“没有!”   正说着,姬挚回来了,温久的眼睛不自觉往他的手掌看去,但是他双手插兜,完全看不到是什么情况,心里不禁有点焦灼,但是当着吴永的面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幸好在这时候,吴永说要去洗手间,让他们等一会,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温久就问姬挚:“怎么样?”   姬挚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心朝上,摊开,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直飞而起,朝天空飞快地冲过去,但是才飞出一点点,就被反应迅速的姬挚一把抓住,只听一声绵长的啾鸣,那金色光芒发出惨叫,消失在空气中。   再次摊开,唯有一片金色的羽毛,横亘在姬挚的手心,温久认得出,那是金翅大鹏鸟的羽毛,他心里一惊:“有金翅大鹏鸟在人界?”   姬挚嗯了一声,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而且看样子,他还发现了你的存在。”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温久的眉头微微皱起,姬挚又说:“不过没关系,在人界,它的能力也会遭到压制,而且金翅大鹏鸟不可能成群结队地来到这里,等我们回去妖界的时候,一切就和原来一样了。”   尽管这样说,但是姬挚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温久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片幽深的沉思,他们前脚才来了人界,后脚就被金翅大鹏鸟发现了,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要知道,在人界的法则下,所有非人类生物的力量都会受到一定的压制,实力越强,受到的压制就越强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这是一片高级别墅区内,在寸土寸金的H市,能住进这样的别墅,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装潢很有一种北欧式的风格,高贵典雅。   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端着银质托盘从厨房出来,柔顺微卷的栗色发丝披散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她面孔娇俏,杏眼柳眉,是典型的古典美人胚子。   托盘上放置着精心准备好的下午茶,少女顺着长而华丽的旋转楼梯上了二楼,下午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落在她的裙摆和发丝上,光辉灼然,令人不敢直视。   她走到尽头处的一道门前,然后轻轻敲了敲厚重的木门:“父亲。”   门被拉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他转身向房间里的人鞠了一躬,恭敬地说:“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做好的,请您放心。”   “去吧。”   男人走后,少女悄悄探头进去,抿起笑,脸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父亲,忙完了么?”   桌案后的男人抬起头来,他两鬓染了一点斑白,像是久经了的风霜,但是这无损于他的气质,成熟稳重,散发出一种常年居于上位者的一种气势。   他看见少女,神色稍微松懈下来,笑了:“工作哪里有忙完的时候?你进来吧。”   少女吐了吐舌头,端着托盘进去,笑着说:“我看您最近不是休假么?怎么不去局里的时候,事情还更多一些?您不是领导吗?”   男人哈哈笑起来:“傻丫头,领导哪里有那么好当的?”   少女放下手里的托盘,有些愤愤:“我去过妖管局,就觉得他们每天事情不多的样子,特别是那些守门人,每天养花养草打瞌睡,可轻松了,怎么就您一个人这么忙?”   男人忍俊不禁:“总有人要做事情,位置越高,做得就越多,如果大家都不做,人界早就乱套了。”   少女闷闷地应了一声,拎着茶壶开始到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使得她的纤纤五指如同半透明一般,男人想了想,又说:“最近不太平,有通缉榜上的妖怪混进了人界,你平常要小心点。”   少女张大了眼,仿佛小鹿似的:“什么妖怪?”   男人神色凝重,说:“是排名前五的妖怪,一只金翅大鹏鸟,实力比较强,你如果遇见了……不,你最好不要出去。”   “啊,”少女轻轻掩唇:“排名前五?那么厉害的妖怪?”   男人嗯了一声,又说:“妖管局已经发了通告了,只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抓住它,估计有点棘手。”   少女微微蹙起眉:“可是父亲,我今天下午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情?很重要吗?”   少女重重点头,笑了起来:“很重要,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她:“都有谁去?在哪里?”   “在龙禧度假山庄,都是以前的同学呀,说了你也不认识……”少女轻轻绞着手指,含含糊糊地说。   男人打量她一眼,思索了一会,才说:“这样,你把我上次给你的那样东西带上,务必要在晚上十点之前回来,如果超时间,我就派人过去接你。”   少女明亮的星眸中爆发出小小的喜悦:“谢谢父亲!”   她说着忘形地转了一个圈,开心地说:“那我去准备了!”   男人有点好笑地摇摇头:“去吧。”   眼看着少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男人想了想,轻轻敲了敲桌面,空气中传来一阵波纹似的扭动,一道身影凭空出现,那是一个穿着灰衣的高个子,身形清瘦,他垂下头,叫了一声:“局长。”   男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杯沿,过了一会才说:“去向总局申请,把人界出入口暂时关闭吧。”   那高个子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抬起头来,是一张十分清隽的面孔,他想了想,说:“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总局恐怕不会答应。”   男人往后靠了靠,面上浮现几分沉思:“三界通缉榜上排名前五的妖怪混了进来,难道不足以关闭入口?”   高个子摇摇头,不太客气地说:“这理由不够。”   “恐怕不是理由不够吧?”男人突然笑了,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服我?”   高个子眼神很冷,但是并不说话,男人知道他的意思,索然无味地敲着桌沿:“行了,这事我自己去办吧,最近不太平,大批心怀鬼胎的东西偷偷挤进来人界了,要想个办法才行,晚上惠惠要去参加聚会,你帮忙照看一下,总没有问题吧?”   高个子应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了,男人叹了一口气:“明镜,你真该庆幸碰到我这种好领导,要不然早让你卷铺盖走人了。”   名叫明镜的高个子语气冷淡:“那还要多谢蒋局长让我提前退休了,听说退休之后可以拿退休工资,不用这么拼死拼活了。”   蒋局长一噎,最后哭笑不得:“你就不想继续修炼吗?我记得你寿元应该也快到了,再努力努力,应该还有救啊。”   “不想,”明镜硬邦邦地说:“我活腻味了。”   蒋局长简直要无语了,看到他就跟看到一团行走的负能量似的,他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干完这一票,就让你回家退休,拿退休工资,行了吧?”   明镜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不作声,那表情永远跟死了爹一样,蒋局长根本不想看到他,叮嘱一声:“你晚上记得照顾惠惠,她不太喜欢有人跟着,你尽量别让她发现你了。”   明镜反唇冷讽,丝毫不给他领导面子:“看心情吧,她又不是我女儿。”   蒋局长:……这么憋屈的领导也就只有他了。 第87章 聚会(一)   三个人闲溜达, 时间过得很快,吴永看了看手表,说:“我们准备出发吧,从这里到聚会的地点估计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现在已经四点多了。”   温久觉得也行:“那走吧。”   三人上了车,还是吴永来开,温久心有余悸地叮嘱:“你悠着点,我们俩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吴永大手一挥:“放心,老司机带你飞。”   他开车的速度虽然还是很快, 但是好歹比之前要慢了一点,温久才刚刚放下心,就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前面窜过去, 吴永赶紧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惯性带得温久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他立刻回头去看后座,只见姬挚没事人一样, 这才放下心,和吴永对视一眼,吴永舔了舔嘴唇,干笑:“没事吧?”   温久面无表情:“没事,老司机开得很稳。”   吴永自知理亏, 连忙松开安全带,开门下去,然后咦了一声, 蹲下身,温久也跟着下去,一边问:“怎么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令吴永惊讶的东西,那是一团绒球,正在瑟瑟发抖着,灰扑扑的,吴永弯腰正要去捞,温久下意识大喊一声:“别动!”   “啊?”吴永吓得一缩手,还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那团灰扑扑的小毛球伸展开来,露出三角的毛耳朵,尖尖的小嘴巴,黝黑的眼睛泛着湿意,正滴溜溜地转着,吴永一看,哎哟一声笑了:“这是狐狸吧?”   温久嗯了一声,紧紧地盯着那只才成人两个手掌大小的狐狸,吴永不知道,他却知道,这特么就是一只妖怪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原形。   吴永放了心,蹲下身瞅了瞅,说:“还挺萌,野生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温久立刻警告一句:“你小心它挠你一爪子,到时候我们就要开车直奔医院了,给你打个狂犬疫苗。”   听了这话,吴永又怂怂地缩回手,那只小狐狸呜呜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儿虚弱,像是生了病一样,一双圆圆的乌黑的眼珠湿漉漉地盯着吴永瞅,小模样还挺可怜巴巴的。   吴永又有点心软,迟疑地说:“这还是一只狐狸崽吧?是不是刚刚被撞到了?”   温久心里警铃大作,心想,狐狸崽?它怕是比你爸的年纪都要大了,他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只小狐狸,它还蹲在地上没走,温久这才注意到,它的后爪子软软地撇着的,好像没有力气,旁边的水泥地面上还沾了一点血痕。   他看到了,吴永自然也看到了,他忍不住惊讶地说:“久儿啊,你看它好像真的受伤了,是被我们撞的吗?”   温久心里也不太确定,但是也觉得这小狐狸有点可怜,要真是被他们撞得,那就是罪过了,他想了想,说:“这样,我们先带上它,等会绕路去宠物医院给它看看。”   “成。”吴永爽快答应,他伸手去抱那小狐狸,温久若无其事地说:“还是我来吧,你要开车的。”   平心而论,他不想让吴永接触妖怪,更何况是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正处于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才刚刚发现了金翅大鹏鸟的踪迹,温久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这么想着,温久伸手将那小狐狸抱起来,却发现它颤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似的,吴永见了,赶紧说:“看来还挺严重的,快上车。”   温久拎起小狐狸的后爪子看了看,软趴趴的,鲜红的血迹濡湿了绒毛,伤口有些像被什么撕裂的痕迹,他捧着那小狐狸,轻轻敲了一下,小声说:“老实点。”   于是那小狐狸抖得更厉害了,温久上了车,把它放在自己腿上,又用纸巾将它伤口处的血迹擦拭干净,吴永这才再次发动车子,朝前面开去。   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宠物医院,吴永去停车,温久捧着那小狐狸和姬挚一块进了医院,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嗷嗷的犬吠,凄惨无比,还伴随着猫叫声和七零八落的狗叫声,十分热闹。   温久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手搂着那小狐狸,带着姬挚走了进去,下一秒,狗叫声猫叫声全没了,空气十分安静,最里头的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声:“嗯?怎么突然老实了?”   大厅里还有几个人,估计是来给自家宠物看病的,自从温久两人踏进门之后,所有的动物都表现得异常老实,等终于轮到温久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吴永也停好车赶了过来。   医生一眼瞅见他怀里的狐狸,就说:“这野生的吧?”   吴永点头:“路上不小心撞到的,您给看看,严重不?”   医生把小狐狸拎过去,左看右看,才笑说:“没什么大事,骨折了,养一阵子就行,不过野生的话,可能比较麻烦。”   他说着,又让护士拿了药品和绷带过来包扎,小狐狸很老实,缩成一团,让怎么样就怎么样,顶多呜呜几声,也不挠人,医生见了都啧啧称奇:“家养的都没这么听话。”   包扎好之后,医生又开了一点药,叮嘱几句,吴永听得很认真,从医院出来之后,看了看时间,大叫糟糕:“我们要迟到了。”   幸好从这边可以直接上高速,紧赶慢赶,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五分了,冬天的天色都黑的早,路灯次第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芒。   吴永停好车之后,一边锁门,一边嘀咕说:“这地方偏僻的,也不知道是谁挑的。”   温久抬头看了看,只见两旁挂着大红灯笼,还真有几分古香古色的感觉,他笑了一声,没说话,吴永把钥匙揣兜里,瞅了瞅温久身后的姬挚,又看看温久手里的小狐狸,试探地问:“要不,给我拿着?”   温久自然不肯:“没事,我拿着就行了,先进去吧。”   见他这样说,吴永也不再坚持,三人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姬挚落在最后面,温久想了想,放慢脚步,正好和他并排而行,小声说:“你要是等会呆不惯,就先出去。”   来参加聚会的都是温久的高中同学,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种热闹,要不是吴永劝他,他也不想过来的,才过去不到半年,他突然发现,曾经印在脑中的那些朝夕相对的熟悉面孔已经渐渐淡化了。   温久站在门口,看着吴永大笑着进门去,和那些昔日的同学们打招呼,开玩笑,他心底里骤然升起几分奇特的感觉。   就像在看电影一样,有什么东西把他和屋子里的人群隔开了,这种感觉,令他十分的不自在。   温久忍不住后退一步,脊背触及到什么东西,他这才想起来姬挚还在身后,小声道了一声歉,姬挚低垂着眼眸看他:“不进去?”   温久抿了抿唇,感觉到那团灰色的小狐狸在手心轻轻挣动了一下,吴永打完招呼,回过头来,见温久还站在门口,招手喊他:“久啊,你在那里做什么?”   其他人也看到温久了,纷纷跟他打招呼,还有人打趣说:“不是吧?温久,才这么点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们了?”   “对啊温久,你最近在哪儿啊?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   “我也是,温久特高冷,从来没回过我的消息,还以为你失踪了。”   “兄弟不带这样的,狗富贵,莫相忘啊!”   吴永笑骂一句:“久儿连我的消息都没有回,我还以为他被卖进黑煤窑里了!”   温久扬起笑,迅速进入状态,跟他们一一打招呼,一边说抱歉,有人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喝酒谢罪,都是半大的青年,才刚刚脱离了拘束的高中生活,进入相对来说较为自由的大学,他们已经开始对成年人的世界产生了兴趣,比如说,喝酒,聚会。   一说到喝酒,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起哄,高声嚷嚷着:“喝!”   “一定要喝!满上!”   起哄的同时,还有人拎着酒瓶子倒了满满一大杯,推到温久面前,金黄色的酒液散发出浓重的气味,吴永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拦了一下:“别吧?这也太生猛了,久儿不会喝酒,意思意思得了。”   “不行!”大家中气十足地反对,又有人笑着说:“大永也来晚了,你俩不是玩得好吗?一起喝吧。”   然后下一秒,吴永面前也推过来满满一大杯,金黄色的酒液摇晃着,泼洒出一片酒香气,人群里有人早就喝高了,兴致高昂地喊着:“喝!”   温久暗自皱了一下眉,看了看自己面前这杯酒,又看了看吴永的面前,周围一大群同学虎视眈眈地围观着,温久和吴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温久想了想,说:“大永要开车,不能喝酒,不然我喝一杯成了?”   那个喝高了的人大喊:“不行,温久我跟你说,好早之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啊蒋惠惠居然倒追你?你还不肯?我跟你说,要不是当初运气不好,老子摔成了骨折,我早就给你套麻袋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霎时间一片安静,针落可闻,温久正一脸尴尬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204包厢,是这里没错了吧?”   紧接着,门被推开来,一张娇俏如花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招手:“找到啦,好久不见了!”   这下子,人群是彻底安静下来,看到那张脸,温久震惊的同时,只觉得头大如斗。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来到修罗场!【给温久同学鼓鼓掌】 第88章 聚会(二)   “怎么了?不欢迎吗?”少女眼睛微微睁大, 看了看温久,又往包厢里瞟了一眼,眼角弯了起来,像新月一样:“大家都先来了啊,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惠惠!”人群里有几个女生招手叫她,蒋惠惠见了,也十分高兴地过去,和她们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温久此时的心情真是, 一言难尽。   打死他都没有猜到,蒋惠惠居然也是一只妖怪?!   旁边的吴永伸出手肘捅了捅温久,温久横了他一眼, 在他开口之前低声阻止:“闭嘴。”   吴永嘿嘿嘿地笑了,果然闭了嘴, 这时,温久听到身后的姬挚声音幽幽:“原来是她啊……”   温久:……   原本大伙都在殷勤地给温久劝酒, 这会蒋惠惠进来了,虽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但是温久还是没能逃过,他皱着眉端起酒杯,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 喝了下去。   幸好酒的度数不是很高,温久喝完之后只觉得满嘴都是酒液特有的苦味儿,男生们见他把酒喝了, 倒也没有再为难他,又聊开了别的事情,比如新鲜的大学生活,以及其他同学的现况,气氛热烈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把眼睛偷偷往包厢角落,蒋惠惠的那个方向瞄。   吴永被拉着去另外一边了,温久放下酒杯,小小地打了一个酒嗝,觉得有点晕乎,可能是刚刚一口气喝完一杯酒的缘故,一双手拖着他到了角落,按在椅子里。   温久摆了摆手,笑了一下:“就是啤酒而已,没事。”   他说着,又看了看热闹的人群,暖黄的吊顶灯光洒落下来,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但是站在面前的这个青年,他的身上仿佛在发亮。   温久半眯起眼又看了看,这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姬挚还是姬挚,整个包厢里,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事实上,他们就像是看不到这个陌生的新面孔一样,自然而然地把姬挚忽略了。   “哎,”温久拍了拍姬挚的手臂,好奇地问他:“你用法术了?”   姬挚在他旁边坐下来,手肘搁在椅背上,盯着他看:“你猜。”   “猜不出来,不猜!”温久翻了一个白眼,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的精神有点亢奋过头,以至于说话和动作情绪都比脑子要快了。   他伸出中指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就一大杯啤酒而已,自己不会这么菜吧?   那些喧嚣嘈杂的人声在温久的耳朵里被过分放大了,总觉得脑子都嗡嗡响,就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女声在面前响起:“温久,好久不见了。”   温久心里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来,和姬挚同时看过去,是蒋惠惠,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笑嘻嘻地说:“温久,你大学考在哪儿了啊?我问了好多同学,居然没一个知道的。”   温久弯了弯唇角,笑着回答:“你猜猜。”   那女生眼珠子一转,果然兴致勃勃地猜了几个地名,温久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在心里想,你尽管猜,猜得出来算我输。   那个女生同样是对温久旁边的姬挚视而不见,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似的,唯有蒋惠惠,她灵动的眼睛扫过姬挚,小声问温久:“这位是你朋友吗?”   尽管已经知道了,但是温久心里还是打了一个突,他笑了一下,回答:“是。”   姬挚几乎是同时开口:“不是。”   温久:……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笑容应该算得上是尴尬,不知道这位爷怎么了,突然跟他唱起了反调,蒋惠惠的显然也有点惊讶,一双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姬挚,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久往后靠了靠,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从蒋惠惠身上会传来一种压迫感,隐隐约约,虽然不太明显,但是他下意识会生出几分抵抗的情绪,令人十分不舒服。   蒋惠惠确实很漂亮,五官精致,也没有什么侵略性,瓜子脸,杏眼樱唇,笑起来时,左脸颊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她的脖子很修长优雅,戴着一根银色的项链,上面挂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嫣红的光泽,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只是即便是这么漂亮的人,温久却只想离她远点,浑身都生出了不适的感觉。   这时,姬挚再度开口,对蒋惠惠说:“你挪个地方吧,离我们远点。”   这话说得老实不客气,蒋惠惠先是一呆,然后眼中露出一点委屈来,她看了看温久,温久巴不得她走远点,顾不得礼不礼貌了,遂微笑着颔首,补充一句:“谢谢。”   蒋惠惠:……   她发誓,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局面,气鼓鼓地站起身来,瞪了姬挚一眼:“走就走,谁乐意搭理你?”   温久心里一口气还没送完,就觉得手里有什么东西挣动了一下,然后一道灰色的影子直奔蒋惠惠的脖子而去,引来一阵尖叫,顿时响彻了整个包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温久一见那道灰色的影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之前那只小狐狸,它落在地上时,发出噔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面上,那是一粒暗红色的珠子,有点像玛瑙,挂在银色的项链上。   蒋惠惠立刻一摸脖颈处,却摸了一个空,惊叫一声:“我的项链!”   那小狐狸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嗖地一下化作一道灰影,顺着包间门的缝隙溜出去了,快得就像一阵风,完全看不出来爪子断过了。   温久立刻追出门去,外面的光线昏黄,两头都是相通的,还有岔路,早没了那狐狸的踪影。   这下温久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原本他在路上看到那只狐狸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当时以为这狐狸是冲着吴永来的,所以竭力避免吴永直接和那狐狸接触,但是现在看来,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温久回到包间,这时大家都反应过来了,议论纷纷:“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猫吧?”   “我觉得像貂,它刚偷了蒋惠惠的项链?”   “成精了吧?”   ……   温久听到这话,很想说一声,大兄弟你真相了,可不就是成精了么?   蒋惠惠咬着下唇,眉头微蹙,美人就算是难过也像一幅画,不少同学都出声安慰她,还有人问:“那东西刚刚是从外面进来的吗?会不会是酒店搞的鬼?”   “说不定呢,我听说有些酒店会驯养猴子,偷客户的东西。”   这么一说,还真有很多人觉得有道理,纷纷说要找酒店的经理来,温久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锅看来只能自己接住了,他刚站起身来,就听到吴永的声音响起:“是我带来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温久开口解释:“那是一只狐狸,不是貂。”   然后他就把遇到狐狸的经历说了一下,吴永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不把它带过来了。”   温久想了想,歉意地对蒋惠惠说:“对不起,那项链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蒋惠惠依旧咬着下唇,脸色有点惨白,不过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不算很贵重,就、就一条很普通的项链而已……”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渐渐好了不少,表现得仿佛没什么大事一样,只有温久能够感觉到,她身上之前传来的那一股压迫的气息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减轻了不少。   难道说,那根项链有什么来历?   温久对吴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转身出了包间,很快,吴永也跟了出来,小声说:“怎么了?”   温久说:“我要去找找那只狐狸。”   吴永有点惊讶:“这还怎么找?天都黑了,再说,它是野生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温久说:“我有办法。”   吴永也不怀疑,就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聚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吴永摆摆手:“没事,再说了,这事儿也是我们一起整出来的,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去,咱们谁跟谁,你跟我客气什么?”   他说着,就推门进去了,没多久,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大概是吴永说要先走,同学都不太满意,好在,他很快又出来了,一挥手:“撤退!”   就这样,温久身后跟着姬挚,又带着吴永,三人一路离开了二楼,没走多远,吴永就问:“久儿,你要怎么找啊?”   温久耸了耸肩:“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我有这个。”   他说着,伸出左手来,手心放着几根灰色的毛,看样子就是那只小狐狸的。   吴永:……   灰色的小毛团在草丛中飞快地穿行着,无声无息,偶尔惊动了地上的枯叶,发出咔擦的轻微脆响,它拼命地逃窜着,头也不敢回,漆黑的暗夜中,唯有项链上那一点嫣红的光泽,像飘忽不定的萤火。   而在它的身后,有一道深色的人影,速度竟然比那毛团还要更快,他跟在那小毛团身后,不紧不慢,仿佛在戏耍一般,又像是仅仅只是单纯地跟随。 第89章 聚会(三)   在发现自己被明目张胆地跟踪了之后, 那衔着项链的小狐狸跑得越发快了,前面是一大片树林,H市的绿化一直做得很好,进了树林之后,到处都是茂盛的草木,也更能隐藏踪迹。   小狐狸一头钻进了黑黢黢的树林子,身后那黑影发出一声轻嘲的笑,也跟了进去,他似乎是不耐烦这样的追逐游戏了, 加快速度,手一招,那小狐狸就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 然后被拖了回来。   它的后腿被丝线之类的物事缠住了,小狐狸自然不肯就范, 拼了命地往前蹦跶,试图挣脱桎梏, 黑影见了,随口警告一声:“你要是再乱动,这腿就会真的断了。”   听了这话,小狐狸果然老实下来,很快就被拖了过去, 黑影拎起丝线,看着它抱着脑袋团成一个小毛球,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 十分有趣。   黑影打量了一圈,没看到项链的踪迹,伸出来手,威胁它:“吐出来。”   小狐狸闭紧嘴巴,也不吵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个悠悠的男声:“欺负一只小妖怪,不觉得太掉价了吗?”   话音刚落,那黑色人影就觉得手臂一麻,丝线瞬间断裂开来,小狐狸滚落在地上,里面蹦起来,一头钻入来人的怀里,那人声音带笑:“哎,看来换了新局长,你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如意嘛,明镜。”   虽然有漆黑的夜色掩盖,但是对于妖怪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那黑色人影可不就是明镜,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看清楚了对面的那人,是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表情笑眯眯的,看上去温和而无害,不过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就刚刚那一下,明镜的手臂到现在还隐隐麻痹着。   明镜还没说话,青年又说:“你在找这个?”   他抬起右手,一枚暗红色的珠子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出嫣红的光泽,明镜盯着他,又看了那珠子一眼,没说话,青年笑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这东西很久了。”   他说着,把那珠子抛了抛,说:“代我向你们局长道一句谢。”   尾音消失的时候,青年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空气中,明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像是在对着刚刚青年站的位置出神,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这个城市的夜景很漂亮,繁华热闹,穿着连帽卫衣的青年站在街头,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自言自语地说:“妖界就没这么好看。”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他的帽子里响起:“那是因为妖怪没有人类多。”   “放屁。”青年不屑地说。   “姜陶我刚刚才给你卖过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一只尖尖的小嘴巴从帽子里探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三角形的耳朵,它看起来十分生气。   姜陶笑了,贱兮兮地说:“啊哈,刚刚要不是我去救你,你早就被人家剥了狐狸皮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姜陶翻了一个白眼:“可拉倒吧,咱们什么关系?”   小狐狸不吭气,对面的绿灯终于亮了,姜陶随着蜂拥的人流向对面马路走过去,嘴里懒洋洋地说:“咱们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你看,你帮我偷东西,我回头就帮你恢复法术,多么公平啊。”   “狗屁!”小狐狸狠狠骂他。   姜陶噗嗤一下乐了:“别说脏话啊,咱们当初不就是这样说的嘛?”   “可是你当初可没告诉我,偷东西还有生命危险,会被妖管局的大佬追着跑!”狐狸愤愤不已。   “哎,做坏事就要有这种觉悟嘛,你还是太年轻,”姜陶笑眯眯:“你看看,人界的小偷也怕警察啊是不是?”   “歪理。”   姜陶批评它:“你这个人情绪太严重了,小灰同志,我跟你讲,我这个人比较擅长以暴制暴,打嘴炮你是赢不了我的。”   小灰又闭嘴了,过了红绿灯之后,人流渐渐散开,姜陶顺着人群往前走,那里的路灯有些昏暗,他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   小灰闷闷地说:“妖管局的大佬。”   “错,”姜陶笑了:“他以前可不是妖管局的。”   “怎么回事?”小灰来了兴趣。   姜陶说:“龙族,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灰兴奋地说:“就那个贼倒霉的上古妖族嘛,现在就剩一根独苗苗了。”   姜陶头也不回地敲了它一记爆栗:“怎么说话的?”   小灰:……   姜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说:“听说龙族呢,有一棵树,叫汤木,汤木旁边长着一根长生藤,后来龙族覆灭了,那根长生藤就死了,只有汤木还活着。”   小灰忘了脑袋上的痛楚,好奇地问:“这跟刚刚那个叫明镜的有什么关系?”   “愚蠢,”姜陶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我都说到这里了,那汤木修炼成人形,后来就离开了龙谷,取了个名字叫明镜。”   “哦……”小灰恍然大悟,又问:“那他怎么去了妖管局?”   姜陶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小灰立刻怂了,缩着脖子:“那还是算了。”   “没出息。”姜陶毒舌地评价。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啧,”姜陶得意:“三界之中,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并且善待它。”   他贱兮兮地笑着,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子,然后下一刻,姜陶就笑不出来了,有什么冰冷而锋锐的东西贴在他的脖颈旁边,黑暗中有人幽幽地说:“没错,脑子是个好东西,你看起来很自信嘛。”   姜陶举起双手,眼珠子往四下里看,嘴里说:“好汉,我身无分文,从不结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别动!”对面那人说:“不要乱看了,你后面还有一个,跑不了。”   姜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而且实力不低的样子,终日打雁,今天终于叫雁啄了眼,姜陶心里苦,之前看到追来的人是明镜,他心里还有点把握,但是这回碰到的,又不知道是哪路妖怪了,都怪自己大意了。   姜陶仔细地打量着面前那人,是个青年,比自己稍微矮点儿,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不太像个狠角色,他心里有了主意,放软了声音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哥们,在这里,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互相伤害呢?你要什么,直接说就行,只要我有,一定给你,大家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然后就是一长串的谆谆劝导,苦口婆心,听得温久有点好笑,然后就笑了出来,要不是寻踪术显示这狐狸确实在这人身上,他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姜陶冷不丁看到面前这人笑了,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笑得还挺好看——”   下一秒,他就觉得脖子上那冰冷锋利的物事就贴得更紧了,几乎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姜陶头皮都差点炸起来,惊叫着说:“别别别!后面的大兄弟,有话好好说!”   后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听在姜陶耳里却觉得冷森森的:“哔哔完没?”   “完了完了,”姜陶心惊胆战地问:“你们到底要什么?”   温久抬了抬下巴:“你帽子里的那只,狐狸,拿出来。”   原来是要这个,姜陶心里一松,异常爽快:“行,这就给你,劳烦后面的大兄弟松开点儿,不然不好拿。”   听了这话,那架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果然挪开了一点,姜陶反手去掏帽子,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愤怒地说:“姜陶!你不要脸!”   姜陶叹了一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说到底,咱们缘分也尽了。”   小狐狸尖声骂他:“尽你个大头鬼!你个卖友求荣的家伙!要不是你让我去偷东西能招来这破事儿?我+&%¥@+*……”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国骂,温久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狐狸妖怪估计在人界呆久了,受到了不少熏陶,骂起人来真是一口气三分钟不带喘的。   但是姜陶是个不要脸的,完全不为所动,他毫不留情地从兜帽里掏出了狐狸,任凭它在手掌心挣扎不休,然后十分爽快地递了过去:“给。”   温久瞅了小狐狸一眼,没接,只是问:“东西呢?”   “什么东西?”姜陶装傻。   温久说:“这狐狸偷走的东西。”   姜陶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地笑:“被妖管局的人抢走了!”   见温久不信,他啧了一声,表情真挚无比:“真的,骗你做什么?你知道戴着那项链的那女的是谁不?”   温久怀疑地看着他,没说话,姜陶也不介意,自顾自说:“她是妖管局现任局长的女儿,所以那东西我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抢走了。”   他说得跟真事儿似的,那狐狸呸了一声,愤怒地拆穿他的谎话:“放屁,妖管局的人根本没抢到!”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冰冷的男人声音:“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姜陶霎时间大惊失色,他动作无比灵活地往下一缩,脱离姬挚的桎梏,反手迅速把狐狸扔回兜帽里,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 第90章 煞气(一)   姜陶的速度非常快, 一眨眼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一道深色的影子一掠而过,带起一阵风,朝着姜陶的方向追去了,温久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妖管局的人了。   他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见另外还有两个人走过来,个子很高,眼睛在暗夜里看起来有些冷厉, 其中一个人问温久:“你们和刚刚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温久看着他,眨了眨眼:“没关系。”   那人很明显不信:“那你们在做什么?”   温久:“打劫。”   那人:……   温久撇撇嘴:“你们妖管局应该不管这个的吧?”   那人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然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 扔下一句半带警告性的话:“下次不要在人界乱来,如果被人界的特殊物种管理局抓到了, 我们妖管局是不管的。”   说完,他们就离开了, 仍旧是追着姜陶逃走的方向而去,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温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点发愁:“这下糟了。”   姬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口安慰他:“没事。”   “嗯?”温久抬头看他, 昏暗的夜色中,姬挚银色的瞳仁显得十分深邃,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突然,有红色的光芒滑过,令温久心头一跳:“你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时在别墅地下室的冰层中,那一条失去理智的银蛟,它的眼珠也是猩红的,毫无感情,姬挚一直没有告诉他原因,久而久之,温久也几乎要淡忘了那件事情,而在此时,看到那滑过的一抹殷红的光,他骤然又想起来了。   就在温久要追问的时候,一阵来电铃声响起,他只得拿出手机接听:“大永?”   那边传来吴永的大嗓门:“久啊,我特么转了三圈,塞了半小时,终于找到停车的地方了!你们现在在哪?找到那狐狸了没有?”   “找到了,但是又让它跑了。”   “啊?”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估计是没办法追回来了,所以,我们回去吧。”   吴永:……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因为时间比较晚,担心路上不太安全,温久就挽留吴永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吴永欣然同意,他从前就常来温久家里,过夜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所以也不怎么拘束。   温久招呼了一声,就上楼洗澡去了,吴永大喇喇地瘫在沙发上,斜对面坐着姬挚,他一手搁在脑后,盯着姬挚的脸看了半天,突然说:“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姬挚的眼睛斜斜看过来,露出几分疑惑,意思是,你说什么?   吴永嘶了一声,盯着他使劲儿瞅,语气迟疑:“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觉得有点熟悉……好像真从哪儿见过似的,哎,你哪儿人啊?”   姬挚没说话,吴永又嘿嘿笑了一声:“我可能说话有点儿不会转弯,就你不是久儿的朋友嘛,我跟久儿这么铁,咱就不太见外了哈。”   姬挚想了想,才终于说:“我住隔壁市。”   人界的隔壁,可不就是妖界么?这话没问题。   吴永没有察觉到这一层意思,还在皱着眉苦苦思索,猜测着:“那你以前是不是来过H市啊?”   姬挚点点头:“来过。”   “多少次?”   “数不清了。”   吴永:……   他顿了一会,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说:“我真的以前见过你,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哦。”姬挚的反应看起来不太关心。   吴永无语,心想,这天特么就这样被聊死了。   温久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人对坐无言,客厅里一片诡异的安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看一脸无聊的吴永,又看看闭目养神的姬挚,有点疑惑:“你们在干嘛?”   吴永比了一个手势:“修禅。”   温久好笑:“修的什么禅啊?”   吴永高贵冷艳地吐出几个字:“闭口禅。”   “破戒了大师,”温久没好气抓起身旁的毛巾扔过去:“洗澡去吧你!”   吴永单手接住毛巾,噔噔上了楼,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温久忽然觉得这安静令人有些不太自在,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去瞄姬挚,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温久再度看见了一点猩红的光滑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姬挚的目光有些不解,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温久在沙发上坐下来,微微皱着眉,不容回避地直视他,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姬挚沉默了很久,久到温久觉得自己发梢上的水珠都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带来一点凉意,姬挚才终于说:“是煞气。”   又是煞气。   这是温久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上一次还是在那个地下室中,当时的姬挚才恢复神智,他不愿意多说,温久也没敢多问,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再允许对方含糊过去,直截了当地问:“原因是什么?会产生什么后果?”   姬挚轻笑了一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么关心?”   温久看出来他的意图,毫不退让地直言:“是,你说。”   闻言,姬挚的目光有点幽深,他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沉默了一下,才说:“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你确定要知道?”   “我听着。”   看来这回是糊弄不过去了,姬挚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当时金翅大鹏鸟进攻龙谷,龙谷下面的大漩涡,你也看到了。”   温久点点头,姬挚慢慢地说:“那个旋涡越往下面,浮力就越小,并且排斥非龙族的妖怪,所以一般的妖怪是进不去的,所以金翅大鹏鸟就想了一个办法,它们炼制了一种仙器,叫做九幽轮盘,可以与龙谷的旋涡相抗衡,使得旋涡的力量暂时性地削减大半,但是九幽轮盘运转的时候,会产生十分浓重的煞气,所以不止是我,还有龙谷中其他所有的龙,包括当时的金翅大鹏鸟在内,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一些煞气。”   听起来合情合理,温久微微皱眉:“后来呢?煞气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姬挚看着他,笑了:“煞气无法立刻彻底拔除,一旦沾染上之后,它会留在经脉和丹田中,渐渐增加,后果你不是看到了吗?等煞气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妖怪会失去神智,用人界的话来说,就是疯了。”   温久心头一紧,姬挚又笑着说:“不过我后来找到了白泽,他给我想了一个办法,通过一种法术,把煞气转移到妖界的扶桑树上,可以抑制煞气的增长,逐年累月下来,煞气也会渐渐消磨干净。”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这样一来,完全能符合姬挚目前的情况,但是温久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转念一想:“那你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煞气已经在增长了吗?”   姬挚不置可否:“大概吧。”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似的,温久皱着眉,抿了抿唇,胡乱地抓了一下湿哒哒的头发,想了想,说:“我们明天就回妖界。”   姬挚懒洋洋地应答:“行。”   不对,还有哪里不妥,温久皱着眉,使劲地思索,简直是绞尽脑汁,他盯着面前这人,看他修长的指尖搭在沙发上,斜飞的剑眉浓黑如墨,一双如冰封深潭一般的眼眸,明明近在眼前,他却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虽然说明天就走,但是温久还是没能释怀,姬挚交代得太轻易了,以至于他有点不太能相信。   温久靠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着不妥的地方,眼皮子渐渐地重了起来,沉入浅眠中……   姬挚看着青年头一歪,整个人就这么靠着沙发睡着了,发梢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闭着眼睛,微微撇着嘴,看上去倒显得有几分委屈的感觉来。   他不由失笑,伸手过去,温暖的掌心覆在温久的头发上,不出几秒,原本还湿着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姬挚看着手掌下的那张面孔,已经熟悉至极了,他稍微前倾了身子,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要把他的眉目镌刻在心底一般。   温久的一眉一眼他原本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孩圆鼓鼓的包子脸褪去了婴儿肥,渐渐长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当初在他的小学,看到了少年的温久,姬挚还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后来他就成了人界的常客,他尽量让自己来得更频繁一些,以便多看一看这个孩子。   直到温久从少年长成了青年,面孔上的青涩气息也渐渐消退,越来越接近一个成年人,他在努力地成长着,就像龙谷的汤木上结出的果子,日渐成熟。   等他长大以后,他就再也不能把他捂在手心,据为己有了。   可是,少年已经长大了啊。   姬挚倾下的身形一顿,然后微微抬起眼,正撞见一双惊愕的眼中,楼梯口处,吴永一脸的惊慌失措,瞪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姬挚没动,然后唇角微挑,露出一个堪称挑衅的微笑来。   吴永神情呆滞,默默退回了走道…… 第91章 煞气(二)   温久第二天是被敲门声音吵醒的, 他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他又立刻闭紧了,感觉眼球都差点被灼伤了。   门外那烦人的敲门声音还没有停下,反而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温久烦不胜烦,拖过一边的被子使劲捂住脑袋,过了一会才猛地掀开,怒气冲冲地奔到门边, 一把拉开门,开口就骂:“大清早的你——”   剩下的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又咽了回去, 温久忍不住笑:“你这一脸的纵欲过度是怎么回事啊?”   吴永哀怨地看着他,他自然不敢说, 自己昨天晚上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还被抓了一个正着, 最后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一晚上,直到天亮了才睡着。   再看看面前的好友,简直是二傻子的代表,还跟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 吴永忍不住把温久推进门,然后关上,拉着他, 欲言又止:“你真的……”   温久一愣:“啊?”   “算了。”吴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就在这时,门又响了,温久应了一声,过去开门,姬挚站在门口,他一眼就扫到了里面的吴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吴永只觉得心里一紧,随便找个借口,从门边溜了出去。   温久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反应,完全搞不懂自己发小一大早跑来是做什么的,吴永心里一言难尽,打心眼里觉得那个姬挚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前后脚跟着过来了。   温久看着门口的姬挚:“怎么了?”   姬挚回答:“今天暂时走不了,我要去办一件事情,你在这里等。”   温久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事情?”   姬挚瞳仁幽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跟你说,我大概晚上回来。”   又是这样,含糊其辞,温久皱起眉,心里有怒气一点点升腾,但是又被他压下去了,语气有些不快:“我知道了。”   姬挚离开了,温久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庭院,然后倏然消失在空气中,他的心头蓦然升起几分失落的感觉,又或者是失望。   过了一会儿,温久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姬挚发来的短信: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回来,那就是直接回妖界了,你不用等我,通行证在沙发上,你带着它去过界。   这算什么?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温久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下楼。   果然在沙发上找到了通行证,温久将它揣进兜里,这时,吴永从洗手间出来,朝他招了招手:“久啊,牙膏没了。”   温久起身:“我给你找。”   吴永好奇地看了看他身后:“姬挚呢?”   “走了,”温久垂着眼在储物柜里找出新牙膏,语气淡淡:“不用管他。”   这环绕了三圈的低气压啊,吴永识相地闭了嘴。   吃过早餐后,吴永要开车回去,看了看心情不太妙的好友,开口说:“要不,你也出去散散心?”   “散心?”温久一脸莫名:“我要散什么心?”   吴永自然不能说瞅你那脸色,跟别人欠了你八百万不还似的,只是嘿嘿一笑:“我家那边开了一间新的自助餐厅,贼好吃,你要去不?”   还是吴永开车,上了环城高速,车厢里很安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温暖的阳光从车窗外面照进来,落在脸上,温久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温久身子前倾,立刻惊醒过来,要不是他系了安全带,差点能撞挡风玻璃上去,他一脸懵逼:“怎么了?”   吴永说:“好像刚刚撞到了什么东西,不会这么倒霉吧?”   “你可能不太适合开车,”温久淡定地说,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   “别!”温久阻止他:“我看看就行,这是高速。”   温久说完,利索地开门下车,绕到前面瞄了一眼,只见车轮下趴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一只妖怪,同样的手段来两次,不腻吗?   温久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上车关门:“走。”   吴永愣了一下:“是什么东西?”   温久语气很淡:“是一个塑料袋而已。”   “那就好。”吴永松了一口气,再次发动车子,蓝色的敞篷跑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地上一张黑乎乎的皮毛,轧得扁扁的,过了一会,那张皮努力拱了一下,把自己从地上撕了起来,然后像吹气球似的,渐渐胀大,变成了一只小动物。   那是一只黑猫,它看着那辆车子渐渐消失在远处,嘀咕一声:“真是没同情心。”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个声音催促:“它们追来了!快跑啊你还愣在这干嘛?”   黑猫吓得一个箭步往前奔,嘴里还不忘回答:“我这不是想碰瓷搭个便车吗?”   “搭上没?”   “搭上个屁!”黑猫气急败坏:“我都被轧扁了!那车上还有一个妖怪,被他看出来了,简直倒霉透顶!”   妖怪的奔跑速度确实很快,没几下就看见了前面的蓝色跑车,黑猫眼珠子一转,加快速度,一溜烟就蹿上了车子,落在后排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温久万万没想到那妖怪竟然不死心,又追上来了,他皱了一下眉,打量着座位角落里的那只黑猫,吴永在旁边问:“怎么了?”   “没事,你开车就行。”   突然,一道灰影从车子后面跃起,Duang地一下,也落在座位上,温久瞳孔一缩,紧紧盯着它,这家伙化了灰他也认识,就是昨晚上碰瓷的那只狐狸!   那狐狸也是一愣,很明显它已经认出了温久,有点不知所措地往黑猫旁边挤了挤,干巴巴地打招呼:“好、好巧……”   风从前面呼呼地吹过来,把声音带远了,只有温久听到这一句问候,他眼神凛然,狐狸又往后缩了缩,露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讨好的笑。   黑猫不安地扭头看后面,异常的举动引起了温久的注意,他也跟着往车后看了一眼,几道模糊的影子远远缀着,看样子目标正是这边,他心里一紧,低声告诫那俩只不请自来的妖怪:“现在,立刻给我下车!”   狐狸讪讪,没敢答话,倒是黑猫厚着脸皮说:“这位兄弟,让我们搭个便车吧。”   温久冷酷地拒绝:“不行。”   旁边的吴永一脸懵逼:“什么不行?”   温久啧了一声:“不关你事,你好好开车。”   吴永:“哦……”   无论温久怎么威胁,那只黑猫和狐狸怎么也不肯下车,他不由大是头痛,恨不得直接到后座去把这两只厚脸皮的妖怪扔下去。   眼看着后面那些黑影越来越近了,温久看得很清楚,一眼看过去,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原形的人形的,全是妖怪,很明显是冲着他们这车来的。   就在这时,吴永卧槽了一声:“谁特么在高速上面跑路啊?”   温久迅速回过头去,只见正前方,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奔过来,足有二三十个之多,黑压压一片,吴永猛地踩下刹车,看着前方的人群,表情震惊:“这是在跑马拉松吗?”   后排座位上的狐狸和黑猫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像是等来了救星,它们蹦起来,就往车外跳,温久眼疾手快,一手把那速度慢了半秒的狐狸抄了过来,用力捏住,那狐狸拼命扭动起来。   黑猫奔入人群中,很快化作人形,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看着温久他们车的后方,目睹这一切的吴永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只猫,变成了一个人?!   吴永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捅了捅温久,有点语无伦次了:“久儿久儿,你你你看到没?刚刚……”   温久有点头痛,他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大概很背,自从回到了人界之后,就没碰到一点好事,比如现在……   车后面的妖怪们一眨眼就追了上来,两方对峙,虎视眈眈,而夹在中间的那辆蓝色敞篷跑车,就异常显眼了,就在气氛凝重,剑拔弩张的时候,温久的声音骤然插了进来:“那个……能麻烦你们让个路吗?”   霎时间,所有妖怪的目光都集中在车上的两个人身上,吴永顿感浑身汗毛倒竖,而温久只想叹气。   空气安静,鸦雀无声,温久手中的狐狸一边扭动,一边叫了几声,车前面那一拨妖怪们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温久手一松,那小狐狸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躲进了妖怪群中。   过了一会,被妖怪们硬生生堵塞住的高速公路渐渐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行的小道来,温久松了一口气,捅了捅旁边还呆愣的吴永:“走。”   吴永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发动车子,朝前面小心翼翼地行驶过去,车子两旁都是化成人形的妖怪,有男有女,衣着样式都不尽相同,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来,跟行注目礼似的,吴永只觉得毛骨悚然。   就在车子快要完全通过人群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奇特的铃铛声音,沙沙的,进入温久耳朵的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一样。   紧接着,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妖管局接到举报,有妖怪们在环城高速上追逐,意欲聚众斗殴。”   话音一落,众妖们一哄而散,霎时间跑个干干净净,唯有一辆蓝色跑车还留在原地。   “都抓起来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进局子了,哦豁 第92章 局子(一)   直到现在, 温久还有点恍惚的感觉,他不是要跟吴永去吃自助餐吗?怎么一眨眼就被关进局子里了?   “通行证拿出来,”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什么时候来人界的?叫什么名字?现在做什么工作?”   温久咽了咽口水,才掏了姬挚留下的通行证递过去。   那个男人抬起眼看了看他,这才接了通行证,开始查询上面的证件号码,很快获得了证件真正的主人身份资料, 他的目光渐渐转为怀疑:“结契了?你还没成年吧?”   温久尴尬,好在那男人虽然惊异,但是也没多问, 只是说:“你的伴侣呢?”   “他办事去了,”温久想了想, 辩解:“我真的没有参加今天的聚众斗殴,我就是一个路过的。”   “这要等我们调查之后才能知道, ”那人不疾不徐:“不能听信片面之词,如果到时候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看来这事估计还有得磨合,温久又想起来姬挚的话,如果他晚上没有回来, 就是回妖界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先进了局子,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问:“大概要多久?”   “我们会尽快。”   妖怪也会打官腔,温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跟我一起的那个人,是个人类,他……他跟妖怪没有关系,能不能把他送回去?”   “这个我们一开始就发现了,”那人语气平平地叙述:“刚刚已经让他离开了。”   温久心里一紧,过了一会,才慢慢放松,点点头:“谢谢。”   吴永现在肯定已经得知了妖怪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知道温久的真正身份,毕竟两个人一起被卷入这一场无厘头的聚众斗殴未遂事件,却只有一个人被释放,想都不用想,温久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粗中有细的性格,这个猜想像一座高山一样,压在温久的心头,令他心情沉重。   他的朋友并不多,最好的一个就是吴永了,可以说,吴永是温久与人界之间的最后一个纽带,而很快,这个纽带即将会断开,吴永会渐渐忘记他,而温久这个人,将会永远从人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温久的妖。   下一次放寒暑假,他再也不能和别人说,我要回家一趟了。   他没有家,在妖界没有,在人界也没有。   那人不太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青年的情绪陡然就跌落下去,但是他也不想弄明白,最近人界不太平静,事情多得做不完,大家根本没有什么空暇时间,一切按流程走就行了。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温久被关进了一个小隔间里,大概是拘留的地方,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空间不大,墙壁雪白,倾泻的灯光也是雪白的,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墙边放了一张床,还用磨砂玻璃分出来一个小隔间,里面的淋浴设施一应俱全,看上去待遇还不错,温久没有进过人界的警察局,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区别。   温久在床边坐下,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现在没什么事情,他索性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起来。   自从来到人界之后,温久就感觉到丹田里的灵气被压制了大半,而在进了妖管局之后,这压制的力度又增强了不少,导致温久调转灵气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修炼得很慢,内视丹田时,深绿色的木灵种上方,一颗金色的龙珠正缓缓旋转着,木灵种现在虽然仍旧只有五片小叶子,但是叶片很明显粗壮了不少,有点像肉质的植物,温久甚至发现了最顶端,又冒出了一个小芽,看上去似乎又要长叶子了。   温久也不管它,只要不在自己的脑门上开花,随便它怎么长都行。   修炼对于温久来说,不算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就像现在,不过是一闭眼的时间,他很快就沉浸了进去,等他被一定细微的动静惊醒时,温久惊讶地发现,那颗木灵种和龙珠之间的距离仿佛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窸窣的声音再次从头顶响起,温久倏然睁开眼睛,往上看去,然后看见了一副匪夷所思的场景。   白色的天花板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很快就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温久起身退了一步,紧紧盯着那个洞口,过了一会,一张脸探了出来。   这个场景其实有点惊悚的,换成其他人,陡然看到自己脑袋上的天花板被开了坑,估计得吓傻,温久心里虽然也惊了一下,但是他还算镇静,把背贴在墙壁上,认出了那张脸。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带着小狐狸的那个人,不,妖怪?   那妖怪显然也认出了温久,先是一愣,然后居然露出了一个笑,还冲他打招呼:“嗨,兄弟,咱们这么有缘分啊?”   一起蹲局子的缘分?温久心里默默吐槽,然后就看到那妖怪从洞口里跳了下来,左看右看,对他伸出了手,语气热情得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你好你好,我叫姜陶。”   温久:……   他感受到了这股子扑面而来的亲热劲儿,有点不适应,心想,上回还算计了我一把,这回又闹什么幺蛾子?不过这话温久当然不会说出来,也跟着握了握手,报以微笑:“你好,我叫温久。”   近乎套完了,自然就是正题,姜陶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邀请:“兄弟,你想逃出去吗?”   逃?温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致的猜想,这个叫姜陶的上次坑了他一把,指使一只狐狸在同学聚会上偷走了蒋惠惠的项链,而且那项链估计还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妖管局都找上了门,后来他们在巷子里对峙,因为妖管局的干涉,最终让姜陶跑了,现在看来,这货大概最后还是没有跑掉,被抓进来了,即便是这样他还不死心,试图找个盟友。   这么一想,温久露出了轻微的好奇:“怎么说?”   姜陶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说:“大家现在都是同一个处境,出门在外的,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看你还是幼妖吧?这群妖管局的孙子们真不是东西,幼妖都抓,等爷爷出去了,一定要他们好看,不过你放心,你要是跟我一起跑,我肯定会罩你的。”   温久一脸古怪地听他说出这番豪言壮语,然后发出了疑问:“你准备怎么做?”   姜陶呲牙笑,指了指头顶的洞:“看到没?这里的墙壁其实都附有结界的,但是我有一个宝贝,可以悄无声息地破坏这些结界。”   温久故意露出几分迷惑:“我看你刚刚也是不太费力的样子,我是幼妖,没什么太大的实力,为什么非要带上我?而且……”   “这里肯定不止一间拘留室,你就没碰到过别的妖怪?”温久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能来到人界的大多数都是成年的妖怪,并且一定是通过了毕业考试的,它们的实力应该比我更强才对。”   没想到会面对这么直白地质疑,姜陶干咳一声,倒是对眼前的青年放了不少心,越发觉得对方是带了脑子出门的,不像那只蠢蠢的小狐狸,唉,不提也罢……   姜陶的尴尬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自若的神色,笑嘻嘻地说:“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我带的那小狐狸你应该见过了吧?”   温久愣了一下:“当然见过。”化成灰他都认识。   姜陶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才知道,它也被因为一些事情被抓到这里来了,我得把它找出来带出去,别的妖怪确实比你强,但是只有我和你认识它啊。”   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温久有点半信半疑了,姜陶见他这样,一摊手说:“信不信由你,我虽然嫌它蠢呆呆的,关键时刻还卖队友,但是我和它有一笔交易,在我回妖界之前,一定要保证它的安危,并且让它恢复法力,我这个人虽然比较无耻,但是从来不食言的。”   倒数第二句话,温久深以为然,姜陶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一想到这个温久就来气,还不是那狐狸害的,他憋着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说,把姜陶给乐坏了,噗嗤笑出来:“你这是无妄之灾啊,人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温久翻了一个白眼,又见姜陶正色说:“不过吧,你大概不知道,即便你是无辜的,妖管局暂时也不会放你出去的,要等他们查清楚了原委,你大概要等这么久。”   他说着比出三个手指,温久疑惑:“三天?”   “三个月。”   温久不解:“为什么?妖管局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吗?”   姜陶解释:“一看你就不经常关注三界新闻的,前一阵子有通缉榜上的大妖怪逃进了人界,现在还没抓出来,上头下了死命令,妖管局都着急了,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去处理你这种聚众斗殴,殃及池鱼的小事情。”   温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姜陶嘿嘿笑,神秘地朝上一指:“我上头有人。”   温久:……   吹吧你就,你上头有人你现在能跟我坐在这侃大山? 第93章 局子(二)   姜陶见温久的神色, 就知道他不相信,也不气恼,笑嘻嘻地问:“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温久犹豫了一会,问:“你有什么计划?”   ……   天花板上被腐蚀的那个黑色的洞口渐渐愈合,然后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隔间里空无一人,温久不见了。   通风隔层中,传来轻微的动静, 温久跟在姜陶后面,匍匐着前进,过了一会, 姜陶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吃了。”   温久看了那东西一样, 是一粒丸子,他接过, 仔细看了看,没有立刻吃,只是问:“这是什么?”   姜陶解释:“好东西,可以短期内隐藏你的气息,让别的人注意不到你。”   他说着, 语气里露出几分得意:“这可是我花了大工夫从炼丹老师那里摸——”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干咳一声,丢下一句:“你要是不放心, 也可以不吃,随便你。”   炼丹老师……   温久捏着那丹药轻轻转了一圈,默默地揣测着,难道姜陶也是学生?妖界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对姜陶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并不是很厌恶对方,温久想了一下,还是把那丹药吃了下去,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感觉缓缓流入丹田。   顿了一下,温久才继续追上去,姜陶回头看见,连忙冲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招手让他过去,通风隔层七歪八拐,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等温久过去之后,才看到一片黑漆漆中,有一点亮光从下面透出来,伴随着人声。   有人在下面说话。   两个脑袋凑在一块,盯着那巴掌大的通风口,入目是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漆面光滑,倒映着一张模糊的面孔,看不太真切,隐约是一个中年男人,办公桌前还站了两个人,微微垂着头,从上面看去,只能看得到他们的发顶。   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中年男人问:“还没有找到?”   办公桌前左边的人恭声回道:“已经搜过了,那东西不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轻笑一声:“不是他偷的?”   室内一片沉默,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温久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姜陶,对方报以疑惑的眼神,温久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去继续看。   “明镜!”   温久看到右边站在的人很明显晃动了一下,然后抬头打了一个呵欠,顿住,与两双眼睛对上,温久和姜陶浑身都僵硬了。   中年人训斥,语气里都是恨铁不成钢:“你是觉没睡够吗?要不要我把休息室让给你先睡一会,我们再来讨论问题?”   那双眼睛慢慢,慢慢地移开,明镜神色自若,懒洋洋地回答:“不要,我认床。”   办公室再次恢复静默,像是空气都凝固了似的,温久和姜陶轻手轻脚地退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明镜的人会袒护他们,但是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依然是姜陶在前,温久紧随其后,走得前一秒,他听见下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公告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人界出入口已经被封住,许入不许出,这段时间内,你们一定要把东西找回来,必要时候,可以采取一定的手段,另外,那只金翅大鹏鸟的事情先放一放,之后再说。”   温久的动作微微一顿,人界出入口被封住了?   前面的姜陶回头来,口唇无声地发问:“怎么了?”   温久摇摇头,然后跟了上去。   妖管局有多大,温久不知道,姜陶也不太清楚,要找到那只狐狸肯定不太容易,不过据他所说,这里有一个主控室,姜陶打算过去看看。   在黑暗的通风隔层中不知道爬了多久,姜陶停了下来,冲温久招了招手:“过来。”   “是这里了?”   姜陶说:“不太清楚,试试。”   他说着,把手按在了脚下的隔层夹板上,很快,指缝间有银白色的光芒亮了起来,而那一块实心的木板就这么被腐蚀了,露出下面的情况来。   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央伫立着一个奇怪的物体,有点像一个火炬,下窄上宽,而最上方,浮动着一个八卦盘一样的东西,正在缓缓转动着。   房间里没有人,姜陶和温久跳下去,悄无声息,温久四下打量,很平常的办公室,看起来很少有人来,靠墙位置放了一排档案柜,其余再没有什么了。   温久的目光落在那个八卦盘一样的东西上,其实说它是八卦盘,又有点不太像,上面没有太极阴阳图,也没有天干地支,只有一些奇怪的花纹,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小坑,整个看起来像一种特殊的金属打造的,泛着暗沉的灰色,像是某种古董,年代很久了,有很多地方残缺不全,仿佛被什么东西击打过似的。   温久看姜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东西看,像是出了神,他心里一动,轻声问:“这是什么?”   “嗯?”姜陶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才刚刚碰到,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手,温久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尖泛起一点灰色的雾气,袅袅飘散开来。   温久的眼皮子忽地一跳,莫名就想起来当初在姬挚身上看到的煞气来。   很快,姜陶就为他做出了解释,他笑了:“这是九幽□□。”   九幽□□,温久又听见了这个名字,当初金翅大鹏鸟进攻龙谷时,靠的就是这样一件仙器,才得以攻破龙谷的大门。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久正暗自思索的时候,姜陶突然摸出了什么东西,往那九幽□□上一放,嫣红的色泽一闪而过,温久看过去,只见是一粒珠子,看似有些像玛瑙,落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久一眼就认出来,那竟然是狐狸从蒋惠惠那里偷走的项链坠子!   只听一阵轻微的响动,脚下传来咯噔的声音,那个□□忽然升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东西,姜陶的眼睛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惊喜,还有兴奋和激动。   这让温久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表面光滑,上尖下圆,通体呈现出一点暗金的色泽,边缘折射出的光,冷冰冰的,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蛋?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声音破空传开,刺入耳膜,温久脑子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聋了。   这是警报,不出温久所料,紧接着,外面很快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姜陶二话不说,一把将那枚巨大的蛋抱起来,一手从那九幽□□上拂过,那枚红色的珠子落进他的手中,他抓住温久,催促一声:“走!”   两人离开了房间,进入通风隔层,黑色的洞口渐渐从天花板上消失,下一秒,门被推开,门板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又猛然弹回来,墙上的灰尘簌簌而落,房间里空无一人,九幽□□还掀开在一边,下面空空如也,过来查看情况的几个人脸色铁青。   “东西丢了!”   “快去报告局长!”   而通风隔层上的空间,一旁寂静,温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骗我?”   姜陶怀抱着蛋,嬉皮笑脸:“没有啊。”   温久冷声说:“刚刚这是主控室?”   空气再次沉默,姜陶回答:“不是……”   “所以呢?你来偷东西,为什么非要带上我?”温久撩起眼皮,盯着他的脸。   姜陶没说话,过了一会,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他把那枚蛋,往温久怀里一塞:“拿着。”   温久一时不防,愣在当场,他的皮肤摸在那蛋壳上,竟然觉得有一点点温热,并不是冰冷的,甚至于,他能感觉到那蛋壳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噗通,噗通。   像一颗鲜活的心脏。   温久好半天才从懵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忍不住摸了摸那蛋壳:“这是什么?”   姜陶说:“是蛋。”   “龙蛋。”他的语气很平静,一双眼睛望着温久,眼底像是有浓稠的深墨缓缓流动。   他说:“光凭我一个人,是无法把它带走的,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上你了吗?”   他话里有话,温久心里一紧,第一个想法是,姜陶知道他的身份了。   过了一会,他才张了张口:“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姜陶搓了搓鼻子,露出狡黠的笑:“我其实不知道,但是我认识你身边那个人。”   电火光石之间,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温久的脑海中,他脱口而出:“姬挚?”   “嗯,没错,”姜陶说:“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人界,我以为他快死了呢。”   快死了?   温久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像是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表情很费解,姜陶见他这样,语气有点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九幽□□是专门针对于龙族而炼制出来的,一旦沾染了煞气,是永无可能拔除的,否则你以为当初的龙族为什么覆灭的那么快?”   他啧了一声:“用你们人界的例子,就好像是核辐射那么严重吧。” 第94章 姜陶(一)   姜陶的话像一枚重锤, 砸得温久心里直哆嗦,脑子里轰轰闪过一个念头,姬挚……会死?   姜陶还在那里说:“虽然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肯定受到煞气的影响了……”   温久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像一条在吐泡泡的鱼,突然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他说:“闭嘴。”   声音冰冷,姜陶啊了一声,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温久难看的脸色,讪讪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还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温久面无表情地把那颗龙蛋塞回他怀里, 说:“走吧。”   还是姜陶带路,在隔层漆黑的空间中, 温久看到了地上蜿蜒的银色线条,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图案, 有点像鹿角,笔画简单,姜陶随手把那些线条擦去,然后将手心贴在隔板上,很快, 再次泛起银光来。   温久看着他如法炮制,在隔板上又开出了一个大洞,这也是一个办公室, 而且有人在,只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被打开了,他们正在忙忙碌碌地工作。   姜陶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小石头,表情看上去有点肉痛,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将两块石头互相击打起来,咔擦的声音很轻微,要不是温久就在旁边,几乎都听不到。   石块摩擦之后,有蓝色的电弧闪烁跳跃起来,迅速卷裹成一个小球,漂浮在空气中,姜陶收好石头,手指一弹,那小球就飞快地往下坠去,姜陶一拉温久:“走!”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脚下的隔板都震动起来,一大片银蓝色的光幕从脚下迅速蔓延开去,姜陶的语气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窃喜:“禁制破了,快跑!”   温久身上一轻,就像长久以来无形压制他的沉重力量倏然消失,下一秒,他就听见脚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闹哄哄的,还有叫喊声,怒骂声,跟沸腾了的水似的,特别热闹,他心里好奇,偶尔路过通风口时,斜眼往下看去,只见人影重重,甚至有恢复了原形的,在走道上奔走,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所有被妖管局拘留的妖怪们都逃出来了。   前面的姜陶停了下来,他说:“没路了。”   温久抬头一看,果然是走到了头,姜陶上前一步,抬脚踹过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巨响,明亮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灰尘弥漫,随着呼吸进了肺腔子,让温久有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候了,金色的阳光从西边照进来,给眼前的玻璃表面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芒,温久和姜陶探头一看,是一大片玻璃顶棚,距离地面估计有七八米高,姜陶几步跨过,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等温久也跳下去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身旁窜走,带起一阵冷风,紧接着,又有四五道人影逃窜出去。   在这个下午,妖管局乱成了一锅粥,温久和姜陶趁乱逃了出去,顺带着一枚龙蛋。   夜晚,华灯初上,温久双手揣在兜里,冷风迎面吹过来,把刘海吹得往上飞,他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查,姜陶不知道把龙蛋收到哪里去了,走在温久后面,抽抽鼻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温久头也不回地问。   姜陶几步走到他前面,一边倒退着,一边嬉皮笑脸说:“大路朝天,又没写你名字,还不许我走了?”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温久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把手机揣进兜里,说:“你那天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姜陶装傻。   温久抿了抿唇:“你偷了蒋惠惠的项链,又故意被妖管局的人抓住。”   姜陶没吱声,温久继续说:“这样你才有机会进入妖管局,然后把龙蛋偷出来,让我猜一下,那一场聚众斗殴未遂事件,也是你策划的?”   姜陶的表情不动,但是温久很清楚地看见,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温久的脚步停住,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那么把我卷入这个事件,也不是意外了?”   过了一会,姜陶笑了起来,眼角半眯着,露出一股子狡猾的味道,他说:“这个你就冤枉我了,我还能算到你会经过那条路?”   温久的唇角翘起一个冷漠的弧度,他不再搭理姜陶,自顾自朝前面走去,身后传来姜陶笑眯眯的声音:“你要现在回妖界?”   温久头也不回:“关你屁事。”   姜陶摸了摸鼻子,看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拐角处,几秒后,他的帽子动了动,钻出一个尖尖的小脑袋来,细声嘲笑:“哟,想不到你还有今天?”   姜陶一抖帽子,小狐狸咕噜又滚了下去,半天爬不起来,他闲闲地说:“关你屁事。”   冬天的晚上有点冷,风跟刀子似的,吹得人睁不开眼,一名青年走在街上,因为时间有点晚了,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路过的几个人,都裹着大围巾,穿着羽绒服,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那青年身形清瘦,只穿着薄薄的外套,看上去完全不怕冷似的,灯光落在他的脚边,步伐一闪而过。   温久搭了地铁,又转了两三趟公交,才算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他顺着记忆,进了小巷子,有狗叫声冷不丁地汪汪传来,把温久吓了一跳,他退了一步,震天响的狗叫声霎时间戛然而止,那大黄狗似乎也吓了一跳,跟突然哑了似的,不叫了,不止这样,它还撒腿就跑,仿佛是见了鬼。   这狗真怂,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顺着巷子走了十几米,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枯叶被踩碎时发出的窸窣声音,巷子快到尽头了,就是一个小院子,门开着,里面传来歌声,像七八十年代的那种收音机放出来的声音,女声咿呀地唱着,带着几分沙哑。   温久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院子,屋子的门是关着的,白色的灯光从窗玻璃照出来,将青石板的地面分割成一个不太对称的形状。   门被敲响了,过了一会,屋子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来了,等会。”   温久站在门口,看着门被打开,屋子里的人仿佛是有点讶异:“咦,是你啊。”   温久笑了一下:“陈叔。”   老人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正是那天姬挚给他介绍过的守门人陈叔,他笑着把温久让进屋里,像是看到了晚辈,笑容亲切和蔼:“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回去?”   “是,”温久想了想,问:“您今天看到姬挚过来了吗?”   陈叔摇摇头:“没有,没看到。”   温久皱了皱眉,陈叔又笑说:“最近这阵子可能没法回妖界,上头发了话,不然你过几天再来?”   温久想起姜陶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姬挚现在下落不知,他心里有点急,问:“如果不从这里通过,有没有别的办法回妖界?”   陈叔愣了一下,才慢慢地说:“有是有,但是以你的实力肯定是做不到的,姬挚的话……唔,他大概是可以的。”   温久稍微放下心,说:“什么方法?”   陈叔说:“有一个传送阵,不过很危险,另外,”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你知道为什么会封闭人界和妖界的出入口吗?”   他继续说:“是因为有通缉榜上的妖怪逃进了人界,那是一只金翅大鹏鸟。”   温久心里一紧,他忽然就想起来那天在学校时,他和姬挚发现的那一道偷窥的目光,不会就是这只金翅大鹏鸟吧?   陈叔说:“你最好小心一点。”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意有所指,温久深吸一口气,对他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激:“谢谢,我会小心的。”   陈叔叹了一口气:“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听你的意思,姬挚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温久抿了抿唇,说:“所以我准备回妖界,姬挚也是这样说的。”   “也行,”陈叔说:“妖界有白泽在,那些东西不敢乱来。”   他说这话时,面上带出几分厌恶来,顿了顿,又说:“这样,我带你去找一个人,让他给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通过传送阵回到妖界。”   温久笑了笑,向他表示感谢,陈叔眯着眼笑着摆手:“说起来,从你刚来人界时,我就见过你呢,后来姬挚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你,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   等到陈叔带着温久见到他口中说的那个人时,温久的脸色顿时一僵,陈叔开口:“姜陶啊,这是温久,你想个办法,把他弄回妖界去,人我交给你了啊。”   两人四目相对,温久:……   姜陶:…… 第95章 姜陶(二)   妖管局内, 蒋震正在大发雷霆,把下属员工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又说:“要是没把人抓回来,你们就全部收拾包袱给我走人!”   下面的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等蒋震离开后,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人嘀咕:“这上哪儿找去啊,人界这么大。”   “一个通缉犯还没找着, 现在又要找一个小偷,最近事儿怎么这么多?”   另外的人唉声叹气:“要不我还是收拾收拾回妖界得了,人界的工作太难了。”   他的同伴问:“你还有多久到期?”   “三百年……”   “别想了, 小伙子好好干。”   “只想退休。”   “想退休你就该向那个人学习。”   那人指了指角落里,有一个青年, 正半靠在墙边打瞌睡,从蒋局长开始训话的时候, 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等人群快散了,他才醒过来,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形,双手揣兜里, 半低着头往外走。   “别吧?我上次还看到他把局长气得说不出话,他那不是想退休,他那是不想活了。”   明镜离开了大厅, 走向台阶,他抬起头,只见深蓝色的夜幕上,挂了零星的星子,他的思绪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啧了一声,妖生真是乏味啊。   陈叔已经走了,留下温久和姜陶大眼瞪小眼,姜陶瞅了半天,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温久没说话,姜陶往后让了让:“进来吧。”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公寓,两室一厅,带了一个洗手间和小厨房,沙发上蹲了一只小狐狸,看到温久跟见了鬼似的叫嚷:“怎么又是他?姜陶,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姜陶正在开冰箱,听了这话就把手里的东西砸过去:“你再放屁我就要你好看,”他又看了看温久:“随便坐。”   狐狸果然闭了嘴,看上去老实了不少,但是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地围着温久打转,温久无视了它的视线,有点犹豫地对姜陶说:“谢谢。”   姜陶笑了一声,说:“不客气。”   也许是温久的错觉,气氛骤然就轻松了不少,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去传送阵?”   姜陶拿出两瓶水,抛了一瓶过去,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说:“你很着急?”   温久点点头:“是。”   “这就麻烦了,”姜陶拧着瓶盖,皱起眉说:“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没法去那里。”   “为什么?”   姜陶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因为传送阵的位置,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温久心头隐约感觉不妙:“哪儿?”   “妖管局局长的家里。”   温久:……   他突然生出几分报应不爽的感觉来,他们今天才坑了妖管局一把……   姜陶见他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又说:“你也看到了,最近妖管局动作大,查得很严,这种关头我们贸贸然上去就是自投罗网。”   温久有点好笑:“那你还跑去妖管局偷东西?”   姜陶嘿嘿一笑,摸摸鼻子:“这不是形势所逼吗?”   温久联系不上姬挚,除了像他们之前所约定那样,回去妖界之外,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姬挚,姜陶告诉他,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就行。   温久问:“大概要多久?”   “大概十天左右吧,我到时候让小灰出去看看情况。”姜陶说。   温久虽然着急,但是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到时候如果不小心又被抓回去蹲局子了,那麻烦就大了,他在姜陶的小公寓里住了下来,占了小狐狸原本住的房间,惹得它差点伸爪子挠温久。   相处了几天,温久就觉得姜陶这人还不错,虽然有点不着调,喜欢怼人,除此之外,他们的脾气倒也挺相投的,温久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去偷个龙蛋回来?你会孵吗?”   姜陶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想偷的,但这是我哥的要求,我这回要是空手回去,他得抽死我。”   温久心里默默吐槽,看起来有点像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这个……   “你和陈叔是什么关系?”   姜陶回答:“陈叔是族里的长辈。”   他没多说,温久也了然地没有多问,两人蹲在姜陶的小公寓里面熬,十天不长不短,咬咬牙,跟熬油似的也熬过去了,等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夜幕降临,两人趁着夜色摸出了门。   为了节省灵力,姜陶还特意打了出租车,大半夜地摸到了西山别墅区,下车之后,温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半。”   “再等等。”姜陶说。   两人猫在别墅外的树下,夜风吹过,带来一点湿润的气息,有什么东西落在温久的鼻尖上,冰冰凉凉的,他一怔,抬起头来:“下雪了。”   姜陶一愣,也跟着抬头,果然看见有白色的雪花,漫天飘零着,有点像被撕得稀碎的纸片似的,他笑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在人界看到雪。”   别墅里的灯光终于全部熄灭了,温久站起身来:“走了。”   两人就往别墅后面走,还没走几步,温久猛地回头,姜陶也皱起眉来:“被发现了吗?”   温久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压低声音:“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姜陶嗯了一声,似乎也有点意外:“我没想到它胆子竟然这么大。”   能让温久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的,自然是金翅大鹏鸟了,远处的树木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晃过,然后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瞳仁,一闪而逝。   不正常的风声从背后袭来,温久拉着姜陶迅速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只听咔擦一声,然后就是窸窣的声音,是他们背靠的那一株大树,齐腰断裂了。   “走!”姜陶一把抓住温久,飞快地朝别墅后方掠去,两旁的景色消失在余光中,纸片一样的雪花往脸上扑,很快就化作了冰冷的水迹,流了下来,滴落在温久的脖子里,被寒风一吹,带来沁骨的凉意。   很明显,那金翅大鹏要比他们强很多,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除了拼命地逃以外,他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两人被追得无比狼狈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前方倏然闪过,如同流星一般,挟裹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温久敏捷地一侧头,那光芒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像是刺中了什么,空气中传来那金翅大鹏鸟一声愤怒的哀啼。   它仿佛是意识到了来了更为强大的敌人,虽然不太甘愿,但是显然自己的命更加重要,它狠狠看了温久两人一眼,纵身一跃,巨大的羽翼张开,迅速朝黢黑的夜色中掠去。   直到空气再次变得安静,温久和姜陶不约而同地看向前面,一道黑影移动,从黑暗中走出来,他随意地伸手,青色的光芒再次飞回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姜陶半眯起眼,打量着那人,然后露出一个笑:“好巧好巧。”   温久心里一动,立刻认出了对面的青年,这不就是当时他在妖管局的通风隔层下看到的那个人吗?当时他在打呵欠,两人还对视了一眼,记得他好像是叫明镜。   明镜瞥了姜陶一眼,似乎是懒得跟他说话,语气有点漫不经心:“怎么摸来这里了?”   姜陶笑眯眯:“那什么,我们想借传送阵用用。”   明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你疯了吧?你们俩,来这里,找传送阵?”   他的唇角飞快地翘了一下,像是在笑:“天真。”   姜陶并没有被他讥嘲的态度所打倒,反而还厚着脸皮说:“既然你都在这里了,不如帮帮我们呗。”   明镜面孔上那点笑意倏然消失,他的目光冷漠,说:“我欠你们的?”   姜陶顿了一下,立刻指了指温久,飞快地说:“他想回龙谷,你帮不帮?”   温久一怔,很快意识到姜陶是在说谎,但是他只是瞧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仿佛是在默认,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姜陶要这么撒谎,很显然,这个叫明镜的妖怪,应该和龙族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还是很友好的关系……   明镜沉默了一会,才转过身去:“跟我来吧。”   姜陶立刻欢喜地拖着温久跟了上去,温久低声问:“他是谁?”   姜陶小声把明镜的身份说了,温久这才想起来,他曾经在龙谷里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一个汤池,那是用来孵化龙蛋的,而在汤池的正中央,确实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树上常年开着火红的花朵,还会结出果子。   温久看着前面的青年,他的脊背挺直,像一杆修长的青竹,这人竟然就是那一棵树?   明镜带着两人直接从后院翻墙进去,没有刻意隐藏,大摇大摆,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偶尔碰到了佣人,看见他们面上浮现出的疑惑,也不做什么解释,那坦坦荡荡的态度,让温久和姜陶惊呆了,竟然就这样一路顺利地进入了别墅。   温久捅了捅身边的姜陶:“看到没?这才叫最高境界。”   姜陶:……哦 第96章 妖界(一)   别墅很大, 明镜似乎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他带着温久二人转悠了一下,温久心里隐隐升起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明镜的身形微微一顿,他不说话,伸手推开一扇门,温久瞟了一眼,里面摆放着沙发,茶几,应该是会客室, 明镜走进去,招呼他们:“过来。”   温久两人跟了进去,看他轻而易举地把庞大的沙发踢开, 茶几也被挤到墙壁角落,露出一块空地来,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很干净,光可鉴人, 明镜的脚在地上轻轻一跺,霎时间一道白色的光幕浮现出来,是一个很奇特的纹路,整体呈半圆形,上面绘制了一只巨大的兽头, 正张大口,仿佛在嘶吼。   似乎看到了温久面上的疑惑,姜陶为他解释:“这是獋, 上古时候的妖,有瞬移的能力,所以一般的传送阵都有它的影子出现。”   温久点点头,明镜在旁边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进去,温久踏上传送阵时,只觉得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从脚下的阵法中传来,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就像真的站在了那只名为獋的上古妖怪的背上似的,下一秒就会撕裂空气,遁向他们的目的地。   “你不去?”明镜转向姜陶,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   姜陶嘿嘿笑:“我就不去了,我在人界还有事情做呢。”   明镜也不说什么,传送阵很快就被启动了,温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起来,像是有猛烈的风往他的眼睛里面吹,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令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温久什么也看不清楚,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丝阴影,隐隐约约,像水墨的线条,渐渐编织融合在一起,流动起来,像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墨风景。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直到过了几分钟,温久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大片茂盛的树木,空气中泛着特殊的清新气息,涌入肺腑,这无比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里已经是妖界了。   温久走了几步,然后顿住,回头,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这个圆滚滚的东西特么是个什么?   龙蛋?   姜陶为什么把这个也给他传过来了?温久有点费解,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姜陶的身影,迟疑了一下,温久还是弯腰把那个蛋抱了起来,总不能就这么扔在这里,到时候被别的什么妖怪带走就不妙了,好歹也是同族吧?   龙蛋有点重,要是换成以前的温久,绝对无法这么轻松将它抱起来的,他一手把那个椭圆形的蛋搂在胳膊下,一边朝学院的方向而去。   因为现在仍旧是在寒假期间,所以学院里无比安静,所有的学生们都已经离校了,温久走在偌大的校园中,满地都是枯叶,踩上去发出咔咔的声音,道路两旁的扶桑树还没有开花,枝丫伸展开来,树冠如盖,显得有些清冷。   此刻温久的心头却是和这情景完全不一样的激动,一想到要见到姬挚了,他便觉得心情都好了几分,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小雀跃,温久回到了宿舍。   然而当他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温久原本激越的热血突然就冷了下来,隔着薄薄的门板,他能听到宿舍里很安静,甚至是死寂,并没有另一个人存在的动静。   温久站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门,门左边就是他的书桌和床,书架上面的书本摆放的十分整齐,最左边是一个空了的瓷杯,那其实是姬挚的,椅子上随意地搭了一件外套,也是姬挚的,宿舍里的摆设跟他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过,姬挚没有回来,他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似的。   温久微微垂了一下眼,他把怀里的龙蛋小心放在床上,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带上,咔哒一声,门锁了,宿舍的光线昏暗下来,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温久去了别墅那边,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冬日的夕阳落在别墅的庭院里,落光了叶子的树下放着一张摇椅,上面趴在一只黑色的猫,正在休憩,打着小呼噜。   它很警觉,立刻察觉到了温久的存在,睁开眼睛,认出了他,喵喵叫着跃下摇椅,朝温久这边连奔带跑,叫声里满是愉悦的情绪。   屋子里传来邬南的声音:“怎么了天狗?谁来了?”   很快他就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瓷杯,半眯着眼,逆着光线瞅了瞅,笑了:“欸,是你啊,不是放寒假了吗?”   温久应了一声,又问:“你还在学校啊?”   邬南笑眯眯地说:“对啊,”他说着又看了看温久身后,说:“姬挚呢?他不是跟你一块走了?”   听了这话,温久心里一沉,他不自觉抿了抿唇,还没答话,邬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说:“啊,他没回来?”   温久朝旁边的别墅看了一眼,犹豫着开口:“白……校长他在学校吗?”   邬南愣了一下,才说:“他最近不在。”   温久相信,现在只有白泽才能知道姬挚的下落,他抿着唇,说:“我想问他点事情。”   邬南明白过来:“那行,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温久冲他感激地一笑:“麻烦你了。”   邬南摆摆手表示客气,果然拿出手机来打了一个电话:“是我……嗯,你最近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仿佛说了一句什么,邬南朝温久看了一眼,继续说:“温久想问你一点事情……不是,要把电话给他吗……好,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   邬南收起手机,对上温久的目光,他笑了一下,说:“白泽现在有事情,可能没法赶回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温久的面上仍旧浮现出些许失望来,邬南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说他会尽快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大概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回学校。”   “真的?”温久的眼睛顿时一亮。   邬南笑着说:“当然了,骗你做什么?”   得知白泽会回来,温久心里稍定,又再三向邬南道过谢,这才回到宿舍,从人界传送过来的那会正是深夜,而到了妖界这边,估计是有时差的原因,正好是傍晚,温久有点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和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他有点担心姬挚。   温久偶尔会做梦,梦到一条银色的蛟龙,正伏在冰层中,奄奄一息,它头上生着一对极其漂亮的角,在光线下折射出星星一样漂亮的细碎光芒,温久还没来得及惊叹,他就看见那一对龙角骤然被什么力量触碰,然后折断,摧拉枯朽,金色的血液从断裂处迸溅出来,仿佛还带着丝丝热气,金色的鲜血在银色的龙鳞上蜿蜒流下,像是濒死而绝然的美丽。   温久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额上有细密的汗水,那痛苦而不甘的龙吟之声似乎还在耳边环绕,徘徊不去,令他的灵魂都仿佛在为之战栗,他悄悄把手掌覆盖在胸口,那里的一颗心脏砰砰跳着,节奏激烈,却十分有力而鲜活,全然没有刚刚做梦时,出现的那一种几同于麻痹的疼痛。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一样,笼罩在温久的心头,久久不散……   夜凉如水,整栋宿舍楼都安静无比,空荡荡的宿舍里也听不到往日里简意的磨牙声和呓语,显得有些过分清冷和诡谲,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冷了,温久瑟缩了一下,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冰冷得像坚冰一般。   他微微低头,是那一枚龙蛋,为了避免一不小心被自己一脚踢到床下去,温久把它放在了床头里侧的位置,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光滑冰冷的蛋壳,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心下,那一起一伏的动静,仿若心跳。   昏暗的夜色中,温久看到了有一点如同萤火的光芒一闪而逝,他伸手摸了摸,其实在床的内侧,还有一排架子,紧贴着墙壁,有些类似于置物架或者书架,分成一个个小抽屉和格子,温久的东西不太多,所以并没有经常打开,而现在,他看到了那点萤火在其中一道缝隙里面闪烁。   温久有些疑惑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来,触感冰冷,是一个盒子,上面刻着凹凸不平的花纹,样式古朴。   温久先是一愣,这才从落了灰的记忆里扒拉出关于这个盒子的来历,这不是当初他刚刚离开人界,来学校报道的时候,温爸再三叮嘱他带上的那个盒子吗?   他心里一动,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将手上这盒子看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是挂着那把锁,没有钥匙,温久当初还尝试了用暴力砸开,但是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把这盒子随手塞到床上的抽屉里了,但是现在,它居然有反应了? 第97章 妖界(二)   盒子缝隙中, 那点光芒渐渐微弱下去,几近于无,但是却引起了温久的兴趣,他拿着盒子轻轻摇了摇,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拿在手里,却很有分量,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   温久盯着那盒子,最后微微闭上双眼, 调动灵力,摸索着试探,过了很久, 寂静的宿舍中,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温久猛地睁开眼来,双目炯炯, 在暗夜中折射出如星子一般的碎光。   他打开盒盖,愣住了,盒子里垫着柔软的丝绸,里面有一枚珠子,足有婴儿拳头大, 通体晶莹雪白,犹如山巅上经年不化的积雪,温久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着那颗珠子看了半天,才猛地将盒子盖上了。   那是龙珠,上面气息,他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   可是姬挚的龙珠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珠是龙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也是龙和蛟的最大区别之一,蛟无犄角,无珠,而龙一旦失去了龙珠,就会修为大降,从而变成蛟。   温久的睡意一扫而空,他看着静默的宿舍,焦心地期盼着白泽回来。   事实上,白泽是一个守诺的好妖怪,他回来得非常准时,彼时温久正蹲在邬南的庭院里面撸猫,天狗趴在他怀里,舒服地打着小呼噜,细长的尾巴悠闲地摆动着。   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黑猫惊醒,耳朵竖起,深蓝色的眼睛圆睁,瞳孔竖起,温久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院子的铁门被推开了,常春藤的枝叶摇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他的背后是浓重的夜色,路灯的余光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道深色的轮廓。   白泽回来了。   温久站起来,抿了抿唇,语气恭敬:“校长。”   白泽点点头,看着他:“邬南说你有事情找我?”   温久目光坦然,回答:“是有关姬挚的事情,在人界的时候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校长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白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点儿小小的惊讶:“怎么会?你们不是结契了吗?”   温久:……   他有点艰难地开口:“但是……”就算是结契了也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摔!   白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皱了皱眉,伸出手在温久的额上轻轻碰了一下,温久只感觉有一道温和而柔软的触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眼神疑惑地看着白泽,听见对方说:“姬挚现在暂时没有危险。”   “那他在哪里?”温久追问。   白泽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他,语气平静:“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温久一怔,白泽不紧不慢地说:“以你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踏入幽冥海。”   温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姬挚在幽冥海?”   白泽不置可否,他的表情冷静得近乎淡漠,垂着的双目,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能看穿世上的一切,这个妖,他知道过去,能看见未来,当他每见到一个活物,不论是人,妖,神又或者别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尽对方的一生,白泽看着面前幼小的龙,他似乎很着急,眼神焦灼,却还在强自镇静着,试图多问点什么信息。   温久从没听过幽冥海这个地方,但是听白泽话里的意思,那里应该很危险,他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到白泽说:“他最多再活个七八年,哪怕祖龙还在,都救不了他,你还是别白费劲了。”   温久瞪着那张沉静的面孔,白泽还在不疾不徐地说:“他身上的煞气已经深入经脉,根本无法压制了,原本我就告诉过他,煞气这东西,拔除得越快,它生长得也越快,没办法根除。”   温久瞪着眼睛问:“他知道?”   白泽点点头:“当然,但他还是愿意用这个方法,我告诉过他,最多也就熬个几十年,他就会死,不过他死后没多久,金翅大鹏也会灭族,他似乎还有些高兴。”   温久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捏紧了,一点点缩起来,白泽垂眼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这么看来,你们龙族最后还是赢了,因为金翅大鹏鸟灭族的时候你还活着呢,虽然最后就剩你一条龙了。”   温久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的毕方和宿虬不待见白泽了,因为他真的是太讨厌了!   白泽说完,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口又要说什么,温久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制止他:“你别说了。”   白泽听了,唇角竟然微微勾起,像是一抹笑意,看在温久眼中,简直是恶劣无比,于是他的心情也更加恶劣了,这感觉就像你在看一部电影,结果电影才起了个片头,旁边的观众就开始剧透了,温久使使劲,才把心底的那句骂娘的话咽下去。   白泽果然没有再剧透,只是说:“有什么意义呢?”   温久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不解,白泽又接着说:“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现实,你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更改,为什么还要逃避?”   话说到这里,温久总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说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听剧透,反而要堵住耳朵,温久:……   他无言以对,甚至有点怀疑这只上古大妖是不是活得太久了,以至于精神不太正常,白泽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子浓浓的丧气。   温久再次深吸一口气,问白泽:“校长,你会死吗?”   白泽愣了一下,眼神里透露出一点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温久继续说:“是的,这样看来,没有谁能永生不死,校长你也会,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白泽神色坦然:“因为我还没有到死的时间。”   温久:……   他再接再厉:“活着就是为了最后去死吗?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泽这回沉默的时间长了一点,他突然哼笑一声,反问温久:“你问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温久直视他:“我想说的是,即便如校长所说,姬挚最后会死去,但是在这之前,我仍旧想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救他。”   白泽回视温久,过了一会,才问:“你喜欢他?”   “是的。”   温久回答得毫不犹豫,白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他也说过。”   温久愣了愣:“说过什么?”   “他喜欢你,”白泽后退一步,轻轻靠在树上。   温久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就好像突然有人在他的身体里弹入一点火星,然后所有血液都猛然沸腾起来,烧得他口干舌燥,耳边嗡嗡直响,过了好一会,白泽的声音才徐徐传来:“他以前还是一条龙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并且欠了他一份恩情,所以最后他带着你来找我,我才会出手。”   温久张了张口,问他:“姬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泽说:“你自然会知道的,”他说完就撇开了这个话题:“幽冥海在妖界和魔界的交界处,可以压制姬挚身上的煞气,但是这是一个弊大于利的办法,幽冥海确实会消耗煞气,同时也会消耗姬挚的生命和修为,直到最后一刻。”   温久听到这里,几乎是胆战心惊,白泽又走了,他似乎很忙,赶回来仅仅只是为了解答温久的疑惑而已,他离开之后,温久还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感觉到脚边被什么柔软的物体蹭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黑猫。   “喵呜。”   温久把它抱起,摸了摸,然后回了宿舍,他上网查了一下幽冥海这个地方,果然像白泽说的,位置是在魔界和妖界的交界处,那里环境恶劣,只有一大片黑色海域,看不到边际,常年充斥着浓重的魔气和瘴气,这对于修为不够的妖怪来说,是致命的,更不要说温久这种还没有成年的幼妖了。   他心情晦暗,关掉电脑,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伸手摸出那个檀木盒子,触手冰凉,温久双眼微阖,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模模糊糊就陷入了沉睡中。   他又开始做梦了。   这个梦很熟悉,眼前是大片清澈碧透的水,温久感觉自己在渐渐下沉,下沉,很快,又被什么托了起来,飞快地朝上方而去,耳边响起一点笑,像是洒落在干涸土地中的水珠,温暖而沉静。   温久心头一惊,那是姬挚的声音,确切说来,那是年少的姬挚的声音,他笑着用爪子轻轻托着龙蛋,把他放在了头顶的犄角之间,语气温柔:“啾啾,我们去汤池,再等十天,你就可以破壳了,高不高兴?”   他飞快地游动着,温久能感觉到冰凉的水流擦过自己,像丝绸一样的触感,一眨眼间,汤池近在眼前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有点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似的,霎时间,原本流动的水域停下来,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秒钟过后,轰隆隆的声音挟裹着巨大的波浪冲过来,银色的龙完全没有防备,被那滚滚波涛掀翻在一边,同时,他头顶上那颗圆滚滚的龙蛋也随之滚落下来,土黄的泥沙混在碧透的河水中,一片浑浊,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温久只感觉到自己又开始不停地下沉,下沉,坠向河底最深处。   他听见混乱中,姬挚的声音惊慌失措:“啾啾!” 第98章 妖界(三)   “啾啾!”   温久被卡在岩石缝里, 他听见了姬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焦灼和懊悔,温久很想高声回答他,哪怕是叫一声,说我在这里。   但是温久这时候只是一枚蛋,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最后咬咬牙,开始拼命朝缝隙外面挤,他得去找到姬挚。   幸好温久的蛋壳也还算坚固, 他往外挤的时候,蛋壳和岩石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 令温久不由心惊胆战,生怕这蛋壳被挤爆了, 他只能努力往上,试图让自己滚出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温久的努力下,他总算一个咕噜滚了出去,有水流做缓冲,龙蛋滚进了一堆厚实的水草中,哪儿都没摔着。   姬挚还在喊他的名字, 温久在水草上蹭掉蛋壳上的泥沙,然后准备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滚过去,就在这时,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就像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那是一种遇到天敌的恐惧,令温久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过了一会,对面浑浊的阴影中,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瞳仁,它看过来的目光,透露着贪婪和垂涎,温久下意识把自己埋在墨绿的水草中,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   可是姬挚还在呼唤他,并且那呼唤声音越来越近,温久心头急得直冒烟,他想叫一声,让姬挚快走,可是他只是一个蛋,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温久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瞳仁从阴影里面出来,越来越近,就像姬挚的呼唤声一样,温久一咬牙,从水草里面滚了出来,并且迅速朝右侧滚去。   那东西果然被龙蛋吸引了,走了几步,从阴影中露出身形,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愈发清晰可怖,紧紧盯着温久,他伸手一抓,温久就觉得自己整个完全不受控制了,被迫朝反方向滚过去。   “啾啾!”   姬挚的声音近在耳边,如惊雷一般炸开,震怒不已,伴随着一声充满怒意的龙吟声,一道雪亮的银光骤然间撕裂厚重的水层,朝这边飞快游来。   他自然看见了抓着温久的金翅大鹏鸟,既惊又怒,语气凛然:“你放开他!”   “又来了一个。”金翅大鹏化成人形的面孔上闪过几分贪婪和垂涎,他完全没有将姬挚放在眼中,对于他来说,只是又多了一头猎物而已。   姬挚很快与他争斗起来,原本就水底就不太清澈,经过这激烈的厮打,到处都是浑浊一片,温久被金翅大鹏挟住,姬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尽管他现在是龙形,又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但是仍旧不敢放开手脚,他怕误伤到温久。   金色的血液渐渐在水中弥漫开来,像一缕缕漂亮的丝带,很快就散开,龙的血腥味放在平常时候没什么,但是眼下却狠狠刺激了那金翅大鹏鸟,温久清楚地看见他的瞳仁紧缩,力气猛地增强,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银色的龙被甩到石壁上,沙石簌簌散落,金翅大鹏锋锐的钩爪死死掐住姬挚的脖颈,像按住了一条鱼。   姬挚银色的鳞片破损了很多,温久急得直蹦,他拼命地往前挤,想挣脱束缚,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威势赫赫,令人不由从心底发出战栗。   姬挚的眼睛一亮,高声呼喊:“姬溪大人!啾啾在这里!”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霎时间,原本浑浊的水骤然间清澈起来,所有的泥沙石屑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沉入水底,温久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条巨大的银龙,从脖颈到脊背的鬃毛是暗绿色的,包括它的眼睛,才一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睛,温久就觉得无比心安,姬溪大人?那是……他的母亲吗?   银龙势如闪电,长尾横扫过去,就将那金翅大鹏扫得飞了出去,冷哼一声:“蝼蚁!”   姬挚顺着石壁滑落一段距离,然后一摆尾,游蹿过来,将滚落在地上的温久举起来,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问:“族长叔叔呢?”   “他还在处理事情,”姬溪转过头来,微微垂下眼,看着面前还未成年的银龙,语气温和:“姬挚,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   “你把久久带走。”   姬挚先是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追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溪顿了顿,并没有隐瞒,而是如实地说:“我们被金翅大鹏暗算了,龙谷现在不安全,”她说着,伸出爪子摸了摸姬挚的头,语气温柔:“久久一向最听你的话,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温久感觉到姬挚的爪子下意识收紧了,然后又稍微松开,紧接着姬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姬溪大人。”   坚硬的石壁缓缓朝两边分开,沙石纷纷散落,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姬溪说:“这是地下河道,从这里一直游过去,会到达东海蓬莱岛下,你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   姬挚点点头,姬溪笑了,她摸了摸温久的蛋壳,然后说:“乖孩子,去吧。”   远处传来暴怒的龙吟声,温久看着她化作一道银光,顷刻间消失在远处,带起一阵扭曲的水波,姬挚抱着温久嗖地钻进了石洞中,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饱含着无限的痛苦和震怒,令温久心惊。   浓重的血腥味在水中弥漫开来,姬挚的爪子抖了一下:“姬溪大人……”   温久看得出,自从那一声咆哮之后,姬挚就变得十分不安,他抱着还是一枚蛋的温久,听见几声长长的龙吟声传来,在寂静的水底传开,令人心惊肉跳。   水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了一层灰暗的颜色,就像有人在里面洒了一把石墨粉一样,浑浊无比,温久很快就意识到,那就是九幽轮|盘产生的煞气。   灰色的煞气混着浑浊的泥沙,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场景,温久着急地蹭了蹭姬挚的爪子,试图催促他离开,现在的姬挚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清楚啊。   温久急得差点冒汗,然而这只是一个梦境,一切都已经完全发生过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河底猛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突然一只锋锐而冰冷的爪子从后方袭来,扣住龙蛋,是那只金翅大鹏鸟,他竟然没有死!   姬挚自然不肯放手,那只钩爪的力气极大,他整个连同温久一起,被拖拽着出了石洞口,锋利的爪子因为太过用力,被抠住的龙鳞片片落下,在浑浊的水中,像洁白的雪花,金色的血液缕缕飘散,化作淡金色,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姬挚痛急,他大吼一声,长尾如鞭狠狠朝后面一甩,终于顺利挣脱了那只钩爪,那金翅大鹏鸟被一尾巴抽飞了出去,一头撞上了远处的巨石上。   姬挚紧紧抱住温久,整个顺着石壁滑了下去,然后咬牙吃痛,拼命游动着朝原本打开的洞口而去,有轰隆隆的声音头顶传来,像滚过的闷雷。   石洞竟然开始逐渐合拢了,姬挚一着急,拼命把龙蛋塞进去,推了一下,没推动,卡住了!   石壁还在逐渐靠近,姬挚急得银色的瞳孔都泛起了血丝,他咬牙狠狠朝那石壁撞去,咔啦啦几声,有零碎的石块滚落下来,但是这并不能阻止石壁合拢的趋势,姬挚一摆尾,侧过身子,以额上的犄角死死抵住石壁的另一侧,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浑身上下的鳞片都纷纷炸开来,将坚硬的石壁划出无数道深深的痕迹。   温久看着他拼命地推拒着石壁,一边抽空用爪子来触碰自己,试图把龙蛋推进石洞里,下一秒,温久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像树枝被硬生生拗断了。   “喀嚓!”   那一对漂亮的银色犄角终于不堪重负,折了。   那一瞬间,温久清楚地看见姬挚面孔上浮现的痛苦之色,或许是因为太痛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银色的眸子里落下来,然后融入了浑浊的河水中,再也不见痕迹。   一声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龙吟声响起,姬挚修长的身躯像一张突然断了弦的弓,骤然绷开,原本岿然不动的石壁竟然被他这一下爆发,推动了几分,姬挚眼疾手快地伸出爪子一把将龙蛋朝洞里一推,紧接着自己钻了进去,下一秒,石洞合拢了,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如温久此时的心情。   他没有想到,姬挚的龙角竟然是这么硬生生折断的。   漆黑的水洞中,温久看见灰色的煞气顺着龙角断裂的伤口处,钻了进去,从此以后,这煞气将如跗骨之蛆,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他生命耗尽的那一刻。   姬挚虽然受了伤,但是不敢停留,他听了姬溪的话,带着龙蛋一路朝远处游去,足足游了半个多月,眼前才出现了一线光芒,东海到了。 第99章 幽冥海(一)   东海多蛟, 姬挚混在其中,全靠耍横,赤手空拳打出了自己的地盘,让其他的蛟龙不敢来犯,他本就是龙,实力自然不是普通的蛟龙能够相提并论的,姬挚的性格变得冷漠而强悍。   他的龙角折断了,在东海休养了很久才算恢复大半,姬挚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将温久藏起来,像一只守着鸡崽儿的老母鸡一样,片刻都不肯离开龙蛋周围, 哪怕他饿了要去觅食,也会把温久带上, 紧张兮兮。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龙蛋有大半天没有动了, 没有蹭一蹭他,也没有到处翻滚,更糟糕的是,姬挚这才想起来,龙蛋破壳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可是啾啾并没有破壳的迹象!   姬挚差点没疯掉, 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离开东海,抛弃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地盘, 去往妖界寻找白泽,或许是温久命不该绝,原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泽,竟然刚好回来了。   白泽曾经对温久说,他欠了姬挚一个恩情,所以才会出手帮助他们。   温久想,既然白泽能知道过去,能看见未来,或许他是特意在这个时候出现也说不定,总而言之,白泽出手,救下了温久。   可是温久宁愿他不救自己。   他终于知道姬挚的龙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檀木盒子里了,难怪白泽说,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一切的。   当姬挚的龙珠靠近龙蛋时,原本如同死去的龙蛋,再次传来轻微的动静,像一颗恢复了生机的心脏,渐渐鲜活而有力地跳动起来,但是妖界太危险了,对于脆弱的龙蛋来说,人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挚提出要自己带着龙蛋去人界定居,被白泽拒绝了,他看着面前的青年,说:“你知道你身上沾染了煞气吗?”   姬挚神色一震,白泽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呆在龙蛋旁边的时间越长,煞气就会传染给他。”   姬挚的嘴唇动了动,说:“我要保护他。”   白泽说:“你不要着急。”   姬挚没再说话,后来,温久在梦里见到了狸猫妖,也就是他后来的养父,狸猫妖战战兢兢地捧着龙蛋,带着龙珠,离开了妖界,姬挚在人界入口处站了很久,朝远处眺望,他的生命中有两样至宝,现在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温久被狸猫妖抱在怀里,看着姬挚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然后转个弯,再也看不到了,他心里突然涌起莫大的悲伤。   温久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觉得脸旁有点冷,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泪流满面,他抽了一下鼻子,也许是因为哭过的缘故,眉心胀痛不已,温久模模糊糊地想,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睡意昏沉袭来,温久又睡着了,这一次没有再做梦,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冬日的太阳已经晒到床脚了,温久猛地坐起来,抹了一把脸,目光落在了枕头边的檀木盒上,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温久抱着被子,发了半天呆,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翻出了电脑,查清楚幽冥海和龙谷的确切位置,最后爬下了床,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那颗龙蛋上,无论如何,他都要回龙谷一趟,问一问传承地的青龙和银龙,应该怎么处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一颗蛋能够孵化出新生的幼龙,就像……姬挚当初保护自己那样。   最后,他要去一趟幽冥海。   说走就走,温久收拾好之后,翻出一个纸箱来,用毛巾将龙蛋完全包裹住,然后放进纸箱内,用胶带封好,这才带着它离开宿舍,因为是寒假期间,学校没有人,正好方便了温久,他化成原形,腾空而起,朝记忆中龙谷的方向飞去。   温久自然没有姬挚那样的速度,直到下午时候,他才到达了龙谷,一切都和上一次来时一样,温久熟门熟路地抱着龙蛋潜入水底。   因为有了经验,这一次温久顺利找到了传承地,巨大的石门上,依旧盘踞着两条龙,一青一银,闭着双目,等他走上前去,银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目,对于再次见到温久,它看上去很高兴,一旁的青龙也矜持地打了一个招呼,对于它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没说几句话,银龙就注意到了温久怀里那一团东西,有些惊讶:“那是龙蛋?”   温久点点头,把缠裹在上面的毛巾解开,平滑的蛋壳在水底泛起一点点浅金色的光泽,他解释了一下这个龙蛋的来历,然后又犹豫着说:“我并没有照顾龙蛋的经历,前辈能否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银龙还没说话,旁边的青龙突然来了一句:“它已经死了。”   温久心里一惊,手差点没抱稳,有点不可置信地说:“可是它明明……”他的手掌正贴在蛋壳上,还能感受到那如同脉搏一样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似的,怎么可能死了?   青龙没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里面的龙魂已经消散了,这蛋估计是经历了什么奇特际遇,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它永远也不可能再孵化破壳。”   在这之前,温久对这枚蛋并不太在意,人类的身份虽然渐渐从他身上剥离,但是他还没有彻底地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就像隔着什么似的,如果当时跟着传送阵传过来的不是一枚蛋,而是一个人类的婴儿,说不定他会更加重视一些。   直到温久做了那个梦,梦里的姬挚也抱着一个蛋,就仿佛抱着他的性命,从龙谷一路逃到东海,在发现龙蛋失去生机之后,银色的龙几欲发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脆弱的龙蛋,又返回了妖界,去求白泽的帮助。   从那一刻起,温久终于明白了什么。   但是现在,青龙告诉他,龙蛋是死的?   温久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银龙看不过去,有些责怪青龙的直接,它咳了一声,笨拙地安慰:“你不要难过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能救活它……”   这话就连它自己都不太相信,声音飘乎乎的,有点发虚,瞅了瞅旁边的青龙,催促它:“你倒是说话啊。”   青龙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嗯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附和:“嗯……也许吧……”   龙蛋留在了传承地,温久走时,银龙还说:“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它都可以。”   温久笑了一下,化为龙形,朝远处游去,龙谷很大,到处都是陌生却又熟悉的景色,从前姬挚会将还是龙蛋的温久顶在头上,或者搂在怀里,到处游玩戏耍。   水底长满了墨绿的水草,足有七八米深,它们缓缓摆动着,龙谷经过那一场浩劫之后,再没有活的生物踏足这里了,不会再有幼龙扯着水草玩,在里面躲藏穿梭,所有的水草宛如没有了天敌,肆意地占据了整座龙谷的谷底。   岩洞的结界已经被打破,包括汤池,河水灌了进去,整个龙谷就像一座巨大的坟茔,安静到死寂……   妖界的最北边就是一片广阔的海域,越过那一片海,就是魔界了,因为地理环境恶劣的缘故,海面经常浮现出厚重的瘴气,再加上魔界经常往海域里面扔垃圾,魔气四溢,经年累月下来,导致幽冥海常年笼罩着一大片瘴气和魔气的混合雾气,据说不论是什么生物,只要闻上那么一点,就会窒息而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这种混合雾气恰恰最能压制煞气。   自从恢复了真实身份之后,温久第一次明白了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半眯起眼,脸色有点青白,虽然没有风,但是寒意就像刀子似的,在皮肤上刮来刮去,温久有种自己是一块冻猪肉的错觉,冰屑子都被刮下来了,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摸脸,怕皮肤粘在一起。   冰冷的气息顺着呼吸一路进入肺腔子,霎时间整个身体里最后一点热气都跑光了,冷得透透的,从内至外,差点冻成一根冰棍,膝盖都弯不下去了。   温久呼出一口气,朝远处眺望,那里有一线幽黑,远远看去,像一只半闭着的巨大的眼睛,那就是幽冥海了,总算没找错,一路来到这里,他都不知道迷路了多少次。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已经冻得麻木了,就在这时,温久听到了一个声音:“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来,哎,你谁啊?”   声音不太大,温久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他一度以为自己被冻出了幻听,也没搭理,埋着头朝幽冥海边走去,没走几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哟,还是个聋子,啧,麻烦。”   然后下一秒,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久看到一只黑乎乎的巨大脑袋,从地底钻了上来。 第100章 幽冥海(二)   陡然从地底下钻出一个大脑袋, 温久心里惊了一下,但是身体却没有完全做出任何反应,表情冰冷近乎漠然,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黑乎乎的大脑袋渐渐拔高,露出巨大的身形,阴影投下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几乎将温久整个盖住了。   他半眯起眼来,只是略微使使劲, 就能听见自己的颈椎发出嚓嚓的声音,然后朝上看去,根据温久在人界的动物园中的浅薄印象, 他认出了面前这应该,大概可能是一头黑熊。   黑熊会说话, 显然这是一只妖,他低下头来瞅了瞅温久, 声如闷雷:“这么小?幼妖吗?”   十分钟后,温久缩在大堆的皮毛里,被冻得麻木的神经终于渐渐缓和过来,他感觉到有些冷了,过了一会, 从外面传来一阵扑啦啦零碎的声音,伴随着重物落地,脚下的大地发出阵阵颤抖, 然后一只巨大的黑熊钻了进来。   这是在地底下的洞穴里,温度比地表高了一些,但是也就那么一些些而已,黑熊把怀里的石头扔在地上,挖个坑,再堆叠起来,形状有点像一个灶。   他把石块互相敲打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石块的一角发出了红光,黑熊把那块石头扔进灶里面,过了一会,红光在石碓里蔓延开来,冰冷的空气中终于浮现些暖意,这暖意让温久觉得更加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打着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声音。   温久慢吞吞地抱着皮毛坐近了一点,惊讶地发现那些石头竟然像是在燃烧一样,他有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祝融石,”黑熊的声音沉闷得像在打雷似的,他抬起眼皮子瞟了温久一眼,说:“暖和了?”   “嗯。”浸透浑身的寒冷散去,温久觉得身上的骨骼十分酸痛,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他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块被温水急速解冻的猪肉,浑身乏力。   “暖和了就回去,”黑熊语气平平地告诫:“这不是幼妖能来的地方。”   温久抿了抿唇,说:“我来找人。”   听了这话,黑熊嗤笑一声:“来幽冥海找人?”   不等温久说话,他就说:“小东西,要不是我刚刚拦住你,你恐怕要被冻死在幽冥海边了,不,你根本走不到幽冥海。”   温久眼神疑惑,黑熊捡起一块祝融石,用力敲了一下,火星四溅开来,他把石头投入灶坑里,然后说:“法术在这里不起作用的,幽冥海是三界最为寒冷的地方之一,没有足够的修为,还是不要过来送死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黑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我这是在修行。”   温久表示怀疑,黑熊也不管他,拨了拨灶坑里的祝融石,随口问:“你来找什么人?”   “一条蛟龙,他前一阵子来了幽冥海,你见过他吗?”   黑熊听了,语气十分惊诧:“这年头还有这么奇怪的自杀方式?”   温久:……   黑熊想了想,像是记起来什么:“好像是见过一条蛟龙,不过我以为他是想偷渡去魔界,路过这里而已,照你这么说,他已经进入幽冥海了?”   照白泽的话来说,恐怕就是了,温久点点头,黑熊一脸古怪:“你们真有趣,进了幽冥海还能活着出来的妖怪,我就没见过几个,他是你什么人?”   “很重要的人。”   幽冥海边常年笼罩着灰色的雾气,天光因此暗淡了不少,像沉沉的乌云一样,压在头顶,极目远眺,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阴霾。   温久裹着黑熊赠送的皮毛,一步步朝海岸线走去,寒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进入呼吸道,刺痛无比,让他生出一种皮肉血沫都被刮下来的错觉,喘不过气。   丹田都被这冰冷的温度冻结了,根本无法运转,龙珠和木灵种就像被什么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就连木灵种上的那株嫩芽都蔫哒哒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温久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但是越喘气,就感觉到肺部更加疼痛,越疼就越想喘气来缓解,恶性循环之下,温久终于没了力气,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陷入了泥淖,海岸线就在前面七八米左右的地方,但是他却再也迈不动步伐了,那么姬挚,浑身上下都被煞气侵袭的姬挚是怎么顶着这样的压力,一步步走进海水中的?   海面没有风,深色的海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比,温久动了动,被冻僵了的膝盖骨一滞,整个人扑倒在地,沙石扬起。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下一秒,温久就被拎了起来,黑熊自顾自地嘀咕:“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再过去几步,就要死啦。”   他说着,把温久整个拎起,小心地扛在肩上,他不太敢用力,怕这幼妖的骨肉都被冻脆了,稍微一个碰撞,估计就会当场折断在这里。   “回去吧,等你实力够了,再过来找他吧。”黑熊轻轻地把肩上的幼妖放在点燃的祝融石旁边,谆谆劝导。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那幼妖竟然听进去了,没有再次尝试靠近海岸,而是暖和了身体之后,转身离开了,黑熊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在这里苦修一百多年了,平常时候鸟都不来这破地方的,没想到还会碰到这种奇怪的事情。   苦修的日子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黑熊从梦里被惊醒了,他咕哝着爬上了洞口,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走来,看上去有点儿熟悉。   等那身影走近了,他才想起来,嘿了一声:“你这……怎么又来了?”   幼妖面无表情,这是因为脸被冻僵了,语气熟络地冲他打了一个招呼,说:“我来看看他。”   黑熊不太放心,跟在他后面,惊讶地发现,这一次,那幼妖竟然能够徒步靠近海岸了,黑色的海水轻轻冲刷着沙滩,留下一行深色的痕迹,他看着那幼妖在海边站了一会,又高声冲着平静的海面喊了一句什么,像是一个名字,黑熊没太听真切。   喊完之后,幼妖又回去了,黑熊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预感,这幼妖还会再来的,但是幽冥海里的那个呢?他真的还活着吗?   距离寒假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春天已经来了,到处都是一派勃勃的生机,因为上学期旷课太多,没有修够学分导致留级,现在温久再次成为了一名一年级的学生,简意和铭尊都成功升上了二年级,根据学校的安排,他们都搬出了419宿舍,温久把姬挚的东西都收好,床铺和书桌都空了出来,留给新的同学。   除了简意和铭尊之外,没有人追问姬挚的下落,温久含糊了一下,把事情带过了,简意一向心眼大得跟筛子似的,根本没注意,铭尊倒是有所察觉,但是他并不是什么爱刨根问底的性格,所以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刚开学的时候,简意还拍着温久的肩,有模有样地说:“没事久儿我罩你,有谁欺负你了,回头我帮你揍他。”   旁边的铭尊眉头一抽,说:“谁罩谁还不一定呢。”这傻子,猪都看得出温久现在的修为比他们都要高。   温久只是笑笑,应承了他们这份好意,新学期开始了,原本因为假期而清冷的学院再次热闹起来了。   新的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个子也很娇小,动起手真是贼暴力,脾气有些急躁,被学生们气得狠了,一巴掌下去,讲台都被震塌了一半,温久一直避免自己惹到这位班主任。   春天的尾巴上,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班主任进了教室,闹哄哄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班主任这才开口说:“咱们班来了一名转学生,大家欢迎。”   一时间稀稀拉拉的掌声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来,更多的是各个学生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很快,从门外进来一名女生,瓜子脸,皮肤白得像半透明的玉石,眉目温婉,从教室外的朝阳照进来,落在她的长长的睫毛上,投下蝴蝶一样的阴影。   女生做完了自我介绍,接下来就该分配位置了,班主任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在各个目露期待的学生中,瞄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将发丝挼到耳后,清了清嗓子:“温久同学。”   半垂着头看书的温久眼皮子忽然一跳,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在。”   在男同胞们失落的目光中,班主任指了指温久旁边的位置,说:“蒋惠惠同学,你去他旁边坐吧。”   蒋惠惠在温久身旁的空座位坐下,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来:“又见面了,温久同学,请多多指教。” 第101章 幽冥海(三)   转学生居然是蒋惠惠, 这是温久怎么也没想到的,他咬着笔杆尖儿,微微皱起眉头,自从上次去了一趟人界回来之后,他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说,一切都太顺利了?   在他和姬挚察觉到被一只金翅大鹏鸟跟踪之后,温久以为会遇到一些什么麻烦,事实证明,后来他确实遇见了, 比如三界通缉榜上的妖怪逃入人界,人界出入口被封闭,比如他被姜陶牵连, 坑进了妖管局,再比如, 和他一起被传送回妖界的那一颗龙蛋……   种种迹象,都让温久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 好像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温久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似乎所有的暴风雨, 都掩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下,只是现在还没有来临而已。   上午的课完了,温久收拾好东西, 站起身来,旁边的蒋惠惠冲他露齿一笑,眼睛弯弯得像月牙:“好久不见,温久。”   温久礼貌地笑了笑,随口问:“你怎么突然转来这里了?”   蒋惠惠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书本,一边笑着回答:“上次聚会就想问你了,只是人多,不太好开口,你什么时候来妖界的?”   “去年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温久抿了抿唇,说:“我是被学校录取的。”   蒋惠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你呢?”温久问她。   蒋惠惠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我当然是转学过来的啊。”   见她答非所问,温久忍不住追问:“你……以前来过妖界吗?”   蒋惠惠想了想,说:“不太记得了,大概来过几次?我父亲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呆在人界,我都没有机会来妖界呢。”   她说着,语气又转为迟疑:“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认出你是妖了,但是你好像不太……你从小是在人界长大的吗?”   对上蒋惠惠有些疑惑的神色,不知怎么,温久心里微微一突,莫名地警惕起来,他笑了笑,说了一声不是,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时间不早了,你要去吃饭吗?”   听了这话,蒋惠惠笑着说:“那要麻烦温久同学关照了。”   温久带着她去了饭堂,蒋惠惠似乎对学校很好奇,路上左看右看,不时会提出一些小问题来,温久都好脾气地回答了,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   到了饭堂以后,到处都是黑压压的脑袋,人声嘈杂,就在这时,蒋惠惠忽然咦了一声,看着一个方向,温久立刻察觉到,问她:“怎么了?”   蒋惠惠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温久心里慢慢地思量着,半眯起眼,朝那个方向看去,然后就感觉到了一道有些厌恶的目光,竟然是笑陈。   他一向和温久不对付,这时候两人对视,笑陈的脸孔上不免露出几分蔑视和嘲讽来,然后身影一闪,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再也找不见了。   一旁的蒋惠惠说:“应该是我认错了吧?”   温久心里正在想着事情,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和当初的温久一样,长时间居住在人界的蒋惠惠也不太能接受学院饭堂的伙食,翻来覆去差点把盘子都戳烂了,勉勉强强才吃下去一点,温久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竟然有点暗爽。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一点钟了,温久照例打开三界论坛,噔噔噔一阵消息提示音,定睛一看,全是留言,都是来自一个人的。   为了三界和平:兄弟,我回来了!   为了三界和平:你不知道这个假我过得多刺激,你差点就见不着我了。   为了三界和平:我跟你讲,我们炼丹老师有多变态,十厘米那么厚的丹书,要从头背到尾,我[哔——]他大爷的!   为了三界和平:刚刚得知了一件噩耗,我的心情很沉重。   为了三界和平:我,挂,科,了!简直耻辱!   为了三界和平:劳资兢兢业业,从不旷课早退,考试永远六十分万岁,他们竟然让我留级?!劳资不比那些混日子的家伙强?这破学校迟早要完!   温久噗地一下差点笑出声来,他半眯着眼,表情有点愉悦地敲击着键盘回复,999999:哦豁,恭喜,好兄弟,一起走,谁不留级谁是狗。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为了三界和平:你也留级了?   999999:如果我承认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为了三界和平:哪里哪里,我是那种人吗?咱们什么交情。   字里行间满满的虚情假意,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温久笑了一声,999999:话说开学都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学校?   过了一会,为了三界和平才回复: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往事不堪回首,我寒假出去玩的时候遇到点儿麻烦,被这麻烦一拖就是几个月,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哥揪着我就是一顿骂,脑瓜子都差点被他抽飞。   对方并没有说什么麻烦,似乎是在刻意避开,一般来说,这样的回答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按照温久对他的了解,接下来对方就该唠唠那个麻烦了。   但是温久等了半分钟,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要么是不能说,要么是不好说,温久微微垂下眼,手指灵巧地敲击着键盘,999999:你知道幽冥海吗?   为了三界和平:知道,怎么了?   999999:我想去幽冥海,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为了三界和平:你?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回复的速度都变快了很多,打起字来跟飞一样,为了三界和平:你脑子没进水吧大兄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等温久回答,他就直接说:那不止是魔界和妖界的交界处,历史上魔界和妖界最大的一次战争也是在那里发生的,你们综合课应该有说过吧?   999999:嗯……没有说。   为了三界和平:你们综合课老师干嘛去了?   他嘲讽完就开始给温久科普,为了三界和平:这么说吧,幽冥海那个地方贼晦气,死了三个妖主,四个魔君,还有一个冥王,懂伐?谁去谁死。   温久默然,999999:妖主和魔君死在那儿我能理解,毕竟打仗,但是冥王?冥界主人为什么会死在那儿?   为了三界和平:就小道消息报道,他是去劝和的,结果被误伤了,然后他就挂了,这是死得最冤的一届冥王,所以冥界在这之后,就没什么好脸色给妖界和魔界看了。   为了三界和平:所以我说,你一个幼妖,是吧?毛都没长齐,你去幽冥海做什么?   999999:那你觉得,如果有妖进去幽冥海里,还能活着回来吗?   温久抿着唇,敲下这一行字的时候,觉得心脏都抽动了一下,其实这个问题问白泽是最清晰的,白泽什么都知道,也不会骗他,但是温久不敢问。   白泽只会说,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他能不能活着出来有什么重要的?   光是听到这句话,温久就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他企图从别的地方得到一点安慰,然后用这点安慰来支撑自己。   所幸,为了三界和平不愧是和温久认识了这么久,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温久问出这一句话之后,他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回复,为了三界和平:应该有的吧?三界这么大,总是会有一些很牛批的存在。   温久的心陡然就落回了原地,为了三界和平很快继续说:但是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为了三界和平:你最好别打这个主意,要是让我知道你试图去幽冥海,我一定会把你的脑瓜子抽飞出去。   温久笑了一下,认真地打字,999999:知道了,我现在不会去的。   为了三界和平:那最好。   999999:谢谢你[/微笑]   为了三界和平:谢什么?对了,你们学院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温久疑惑,仔细回想了一下,999999:没有,怎么了?   为了三界和平:真没有?你再想想。   999999:真没有,突然来了一个转学生……算不算特别的事情?   为了三界和平:我前两天给你算了一卦,你未来会有血光之灾,最好小心点。   温久愣了愣,顿时失笑,999999:你们仙界大学还教这个?   为了三界和平:嗯,没错,这是选修课,修完毕业的学生挺多都选择考到人界去了,听说还挺热门的。   999999: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忠告。   为了三界和平絮絮叮嘱:你要小心啊,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商量,千万别逞强。   999999:好的。   为了三界和平:我先下了,哎哟要去报道了,留级生,耻辱啊,没脸见人了。   温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半眯着眼敲击键盘,999999:这有什么,我认识一只妖,他留级留了几百年,你才一年呢。 第102章 未知(一)   日子波澜不惊地滑过, 蒋惠惠的出现并没有给温久的大学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或许是因为刚刚来到这里,两人又是同桌,所以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蒋惠惠有什么问题,会找温久请教,温久也都一一为她解答清楚。   “这个,送给你。”蒋惠惠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温久面前,笑容轻快,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孔上,透露出一种青春的气息。   温久有点诧异地看了看那个浅蓝色的小盒子,语气迟疑:“什么?”   蒋惠惠笑起来, 漂亮的眼睛弯成半月牙,说:“这是我家里寄过来的一些小点心, 报答你最近的关照。”   她说着双手合十,俏皮地眨了眨眼, 说:“拜托你千万要收下啦,这是我父亲的意思,说是非常感谢你帮助我适应这个学校。”   温久的拒绝被这句话堵了下去,他的脑中浮现出当时在妖管局通风层的匆匆一瞥,没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 显然那就是妖管局的局长。   “你父亲太客气了,”温久笑了一下:“再说,我也没有帮你什么, 换了任何一个同学都会这样做的。”   他说着,把盒子推了回去,收拾书本站起身来,说:“东西就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   蒋惠惠微微张大眼睛,有点着急地说:“可是如果你不收下的话,我父亲会责备我的。”   听了这话,温久有点莫名其妙,他看了看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随口说:“既然这样,你不要告诉你父亲不就可以了吗?”   蒋惠惠见他根本没有动摇的意思,不由轻咬住下唇,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来,温久看着她那副表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是不肯收她的礼物而已,怎么搞得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这么想着,温久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幸好大家都急着下课,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拿好自己的物品,说了一声借过,也不看蒋惠惠的反应,直接从她身旁溜过去了,直到出了教室,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父亲大人……蒋惠惠不是在人界长大的吗?怎么会这样称呼自己的爸爸?就连简意和铭尊这种土生土长的妖怪,提起家里人来也没有这么讲究的,温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教室里的学生都离开了,一直垂着头的女孩才松开紧咬的下唇,把自己的物品都一丝不苟地收拾好,阳光已经离开了窗台,只在旁边透露出明亮的微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蒋惠惠抱着自己的书本离开座位,走路时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手一松,怀里那个浅蓝色的小盒子就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盒子精美的包装纸上沾了些灰尘,蒋惠惠的眼神有些莫测,过了一会,她才弯腰把盒子拿起来,举到耳边轻轻晃了晃,听到里面发出沙沙的碎响,她深吸了一口气,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往外走。   这一次她仍旧是心不在焉,出了教室就往右转,那里是楼梯,一道人影从旁边过来,擦着她的手臂,蒋惠惠一下没收住,啪嗒一声,盒子再次掉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她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突然之间涌上了极度的不耐和厌烦,猛地抬头去看撞她的那个人,那人先是被她满面的戾气吓得一惊,然后才嘀咕一句:“有病吧?”   他看上去毫无歉意的样子,转身就要走,根本没有自己撞到了别人的觉悟,蒋惠惠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那个浅蓝色的小盒子捡起来。   不止蒋惠惠,包括那个撞了她的男生,两人都是一愣,男生怔怔地看着来人:“相、相北……”   暗金色的瞳仁锐利而阴沉,像某种埋没在黑暗中的金属,令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平白生出几分不适,蒋惠惠满心的震惊,她微微瞠目:“你怎么在这里?”   相北没有回答她,而是拿着手里的盒子,轻轻摇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丝讽笑来,他的掌心腾起一点金色的火焰,很快就将那个盒子吞没了,焦糊的味道传来,几秒钟之后,除了一些白色的灰烬,什么也不剩下了。   “你做什么?”蒋惠惠皱起眉头,语气不悦。   相北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地说:“警告你一句,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别人的……”蒋惠惠喃喃一句,突然笑起来,她这时候笑容明媚,与之前判若两人:“可是我喜欢他呀。”   她说着,又上下打量了相北一眼,话里透着几分好笑的意思:“再说了,你一只金翅大鹏鸟,他是你的?你是在搞笑吧?”   相北抬起眼皮看着她,面孔阴沉,没有说话,蒋惠惠笑着说:“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妖管局现在已经注意到了他,你如果敢轻举妄动,就等着上通缉榜吧。”   她说着,心情像是突然好了不少,轻哼着小调子,快步离开了楼道,过了一会,笑陈犹疑的声音才打破这寂静:“相北,她是谁?”   相北看也没看他一样,走过他身旁,带起一阵细微的冰冷的风,笑陈的神情渐渐转为失落,过了一会,才听到一个声音,轻而不屑:“小丑罢了。”   笑陈眼睛顿时一亮,意识到对方是在回答他的那个问题,连忙追了上去,压抑着激越的心情,过了一会,才小声问:“你们刚刚……是在说温久吗?”   没有得到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笑陈倒不是很失望,只是眼珠子一转,又低低问:“温久他……到底是什么妖啊?”   话音一落,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猛然笼罩过来,笑陈吓得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相北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此时像是某种开刃的刀锋,淬了毒一般。   笑陈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不由咽了咽口水,腿脚都在发软,过了一会,相北才终于开口:“像你这种人,一般都死得特别早。”   他说着,语气轻得如同风吹下落叶:“别多问,明白吗?”   笑陈连连点头,惊恐的情绪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整个人也抖得跟被摧残过的落叶似的,直到相北离开很久,他逐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温久……   他在心底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下一下的,就好像要透过这两个字,能把那人的血肉给嚼成泥似的……   一眨眼,这学期就过了大半,期中考试也在所有学生的哀嚎中如期而至,因为有了经验,所以温久倒并不是很紧张,基础法术的实践考试也和上学期一样,进入秘境历练,只是温久这回拿到的不是S级题目了。   进了秘境之后,才发现这次的考试有所改变,大概是因为上次考试出了问题,所以学校决定,把需要考试的学生们分成小组行动,这样一来,难度就降低了很多,也避免了大部分学生因为某种意外全部挂科。   温久和蒋惠惠分在了一组,因为有经验,实力又没话说,他自然而然成了小组里的王牌,三十分钟不到,就已经完成了考试,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温久上学期只修了四十一个学分,到目前为止,算上这次期中考试的学分,他这学期的八十个学分已经修满了,温久很满意,他决定请个假。   “为什么请假?”班主任一边批改试卷,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温久想了想,说:“我要去探亲。”   “探亲?”班主任随口问:“现在期中考试虽然过了,但是还有期末考试,你想好了?这是要扣学分的,你才多少个学分——这是什么?”   温久递过去一张小纸条,她嘴里的话立刻打住了,仔细看了看,终于抬起头来看温久,又瞥了那纸条一眼,表情费解。   温久咳了一声,解释说:“这是校长批给我的假条,再说,我现在有八十八个学分了,老师。”   班主任一巴掌拍下去,办公桌塌了半边,她怒气冲冲地说:“那你还来这跟我磨叽什么?要我恭送你吗?!”   温久忙不迭滚出了办公室,又去找了邬南,他半眯着眼睛,抱着黑猫,喝着茶,吃着小点心,好不惬意,温久诚心实意地表示感谢:“谢谢你的请假条。”   邬南嘿嘿一笑,谦虚地摆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温久迟疑了一下,最终忍不住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那个东西……真的可以让我找到姬挚吗?”   邬南手里撸着黑猫的光滑的皮毛,笑眯眯地说:“这我哪说得准呀,听说是有用的,你先试试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103章 未知(二)   温久从邬南这里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心里头跟被猫爪子挠似的,贼难受,好半天才忍下去,拿着邬南假造的请假条匆匆离开了学校。   他又去了幽冥海。   黑熊现在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半年来,温久来了三四次,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但是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混了一个脸熟, 温久从海边回来的之后,还会去黑熊那里唠唠嗑。   黑熊自称自己是在苦修,温久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看着他架起一只兔子,在火红的祝融石上面翻动着, 滚烫的油滴落,发出滋滋的声音, 特别清脆,肉香四溢。   黑熊管这叫苦修?   黑熊一边翻动着手里的长棍,一边随口问:“这次呆多久?”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从第二次开始,温久能靠近海边了之后,他停留在海边的时候越来越长, 从一开始的五分钟,到后来的半小时,黑熊还记得, 上一次,这人在海边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心里总是有些佩服的,这代表着温久的实力和修为也在逐渐增强。   温久盯着红彤彤的祝融石,橙红色的光映在他的眼里,像启明星一样,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哦。”黑熊没多问,继续认真地烤他的兔子肉。   过了一会,温久才犹豫着说:“我这次可能会看见他。”   “他?”黑熊手里的动作一顿,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他要出来了?”   温久摇摇头,说:“有人给我一样东西,说是也许可以找到他。”   黑熊“嚯”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还有这种东西?”   “嗯,”温久想了想,把背包放在地上,小心地从里面取出来一样东西,圆圆的,有两个巴掌那么大,颜色泛黄,是一面铜镜。   黑熊毛绒绒的五官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温久却觉得他似乎挑了一下眉,说:“这是什么?”   温久咳了一声才说:“听说叫姻缘镜……”   他说着,面孔上浮现一层薄红来,仿佛是被祝融石的火光映的一样,黑熊倒是有点反应:“唔,这听着不太像妖界的东西。”   温久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说:“是朋友从仙界弄来的。”   “他们仙界的人就喜欢搞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黑熊表示不屑,又说:“那这东西要怎么用?往海边照一照吗?”   “滴血,喊名字就可以了。”   黑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找什么人都能找到吗?”   温久连忙摆了摆手,有点尴尬地说:“不行,有条件的。”   黑熊表示不理解,他专注地转动手里的兔子,洗耳恭听,温久解释说:“不能相隔太远,而且要结契了之后才能用……”   黑熊顿时恍然大悟:“海里的那个是你妻子?”   温久差点被口水呛住,连连否认:“不不!不是!”   黑熊的眼神顿时转为狐疑:“不是?那你们是为什么结契的?”   温久眼神发飘,支吾着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嗯?”黑熊更加疑惑了,他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疑问,温久几乎要在心里大喊了,我拓麻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啊?!反正就是结契了!仔细想想,他有记忆以来,除了去年报道入学的时候见过姬挚,之前都没有对姬挚的印象,自然不可能和他结契,就连幼时还在蛋里面的记忆都是在梦里面……等等,蛋?   姬挚不会是在他还是一枚蛋的时候就和他结契了吧?!   温久简直要凌乱了,而对面的黑熊的表情则是从疑惑转为震惊:“你不会被骗婚了吧?”   温久:???   黑熊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语气凝重:“你还是幼妖啊!”   温久:……   黑熊咬牙切齿,差点把手里的兔子甩下去:“那人真是不要脸啊!”   听了这句话,温久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代入地想了一会,能和一枚屁事都不知道的蛋结契,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估计是真·不要脸了。   黑熊义愤填膺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报给妖管局?太过分了!你还这么小!”   温久心里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别!”   黑熊用和蔼的眼神安抚他:“你不用怕,这种事情妖管局知道之后,不会不管的,严重地损害了幼妖的身心健康——”   温久咳了一声,含糊说:“不用了。”   “为什么?”   温久有点心虚地别开眼睛,窘迫地说:“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吧?”   黑熊竟然十分敏锐:“你喜欢他?”   温久的脸顿时涨得更红了,一双眼睛再不敢乱瞟,死死盯着祝融石上的那只烤兔子,黑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跟看失足少年似的,劝他说:“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劝了半天,看温久还是没什么动静,倒是看烤兔子看得起劲,叹了一口气,掰了一个兔子腿递过去:“吃吧吃吧。”   温久笑笑,感激地说:“谢谢。”   这个关于失足少年自甘堕落的话题总算是揭过去一茬了,兔子肉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似乎那些寒冷如冰的温度都染上了那暖暖的香气,温久捧着兔子肉吃得既满足又开心,心里还有点小遗憾,姬挚没吃到,下次可以考虑想个办法给他带一只,他不知道在幽冥海里面吃什么?或者是什么也不吃?   这么想着,温久就向黑熊打听:“这兔子在哪里抓的?”   “兔子?”黑熊疑惑:“什么兔子?”   温久惊讶地指了指他手里的烤肉:“这不是兔子吗?”   黑熊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声音带笑地回答:“这不是兔子啊。”   温久咀嚼的动作停下,似乎不太明白,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兔子腿,说:“可是我明明看见它长得跟兔子一模一样啊。”   黑熊唔了一声,笑着说:“这是讹兽,长得确实像兔子,不过跟兔子差远了。”   讹兽……   温久在脑子里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它的资料,看向手中的目光简直是惊恐的,讹兽确实很像兔子,但是它是一种妖怪,比较低等,讹兽很喜欢撒谎,但是外表长得很可爱,看上去十分无害,所以很多妖怪和动物都被它的外表欺骗了,非常喜欢靠近它。   但是讹兽这种妖怪,谁吃了谁就会撒谎……   温久嘴角抽搐:“这种东西你也吃?”   黑熊的眼睛睁大,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吃?讹兽特别美味。”   温久迟疑地问:“你不怕副作用吗?”   黑熊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嗨了一声,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原来是这个,没事,这个副作用就一阵子的事,等过个半天就好了,再说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都没人说话,撒谎有什么关系?”   温久:……   他放下了手里的那块肉,黑熊看了,就问:“你不吃了吗?”   温久摇了摇头,黑熊很干脆地拿过去,直接啃了,吃得满嘴油光,又休息了一会,温久才笑着与他道别,从地洞里爬了出去。   出去的那一瞬间,就仿佛从温室里面一步跨入零下五十度,不带过渡的,温久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被冻得竖起来了,每个毛孔都仿佛结了冰,凝固在原地,一张脸顿时硬邦邦的,连做个表情都没办法。   不过温久已经习惯了。   丹田里面灵气晦涩,无法调动,他极目眺望,黑色的海岸线距离黑熊的洞只有一百来米,这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大问题,温久不敢多停,生怕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被冻住,到时候就连走路都做不到了。   趁着身上还算松快,温久迈动步子,朝那黑色的海岸线走去,渐渐地,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最后重得膝盖窝和脊椎骨都疼痛起来。   皮肉早就麻木了,温久僵着脸,一步步靠近了海岸线,海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咸腥的气味,吹得他眼睛酸疼,温久眨了眨眼,放慢了步伐,海边到了。   黑色的海浪轻缓地冲上沙滩,然后又退回去,在温久的鞋子尖画下一道分明的痕迹,日复一日。   温久提起声音,冲着漆黑的海面喊了一声:“姬挚!”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回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温久并不太在意,他休息了一会,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不那么酸痛了,这才从背包里取出来那面泛着黄的铜镜。   温久先是把手指头在嘴里含了一会,等变得温热了,这才直接咬破,暗红色的血珠渗出来,像一颗玛瑙似的,然后往铜镜上面滴落。   滴落……   半天没反应,温久面无表情的脸孔下急得不行,他想,怎么回事?   然后拿起手指头一看,好么,确实是玛瑙,血珠都冻成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04章 未知(三)   温久吹了吹手指, 那一枚暗红色的血珠子便滚落下去,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他想了想,从脚边拾起一枚尖锐的石块,磨得锋利了,再把它放在铜镜上,然后以手指用力摩擦。   原本被冻住的伤口再次裂开,殷红的血丝很快渗透出来,温久将它涂抹在铜镜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面铜镜看上去更加亮了,映出充斥着阴霾的云层。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铜镜叫了一声:“姬挚?”   铜镜没有一丝反应,他不由有些失望, 但还是尝试着继续呼唤:“姬挚。”   “姬挚。”   “姬挚。”   铜镜上有凝固的暗红色血渍,渐渐的, 那原本凝结的血渍开始往周围散开,像是被什么晕染了一样,整面铜镜都泛着薄薄的红色,等到红色终于退却,金色的光芒骤然闪过, 铜镜仿佛被吹开了浮尘似的,透亮无比。   温久心里一喜,屏住呼吸, 紧紧地盯着铜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过了一会镜面浮现出一片漆黑,是海水,波涛起伏,让整片海看上去没有那么死寂了。   在那漆黑的海水中,温久看到了一点银色,熟悉无比,那是蛟龙长长的尾部,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银色的长尾浮在水中,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动静。   温久有点慌,他开口喊:“姬挚?”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很快那一幕画面倏然消失,铜镜上的光芒暗淡下来,恢复如初,温久急了,这东西完全不靠谱啊,他都没看到姬挚具体的情况了,光看见一条尾巴了,顶什么用?   他再次尝试着把鲜血涂抹上去,然后呼唤姬挚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温久这才想起邬南说的话来,这铜镜四十八小时内只能使用一次。   好吧,还是个残次品。   温久心情低落地收起铜镜,呼吸间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肺腔,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估计连回去的路程都无法坚持。   路过黑熊的洞穴时,温久又休息了一会,才向他道别。   “还会来吗?”黑熊随口问。   温久勉力扯了扯面部僵硬的肌肉:“会。”   今天这一趟也不算是全无收获,温久打定主意,下次再带着这面铜镜来一趟,说不定能看得清楚一些。   幽冥海面上常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似乎完全不受海风的影响,海水漆黑,一片死寂,仿佛没有活物存在的迹象,一点银色横亘在水中,看上去像一座荒芜的冰岛。   银色的鳞片被漆黑的海水映衬得有些惨白,它就这么漂浮着,像失去了生命。   蛟龙长长的鬃毛在海水中缓缓飘荡,过了很久,空中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它死了没?”   一个清冷的声音答道:“没。”   另一个声音冷哼:“快了吧?”   之前发问的那个声音唔了一声:“死了好,这个死了就归我。”   几乎同时,另外两个声音齐齐冷笑起来:“大言不惭。”   “不自量力。”   一个声音道:“不信?走着瞧!”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通红的落日沉入山坳中,只余下一抹绯红的霞光,温久匆匆往学院的方向赶去,即便是他化作原身,飞行的速度也不能跟姬挚相比,从幽冥海到学院他至少要飞上半天多的时间。   这一段路他走了好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但是今天似乎有点不同,温久频频抬头看向天边,总觉得那里有些怪异,仔细感受,又没发现什么。   天边有几座特别高的山峰,绵延开来,像某种巨兽,张开了大口,在夜色中等着猎物送上门。   温久多看了几眼,然后加快了速度,尽管用了障目法术,把自己的原身伪装成蛟龙,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他每出来一趟,必定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青色的幼蛟在夜空中急速掠过,朝着天尽头飞去,很快就远离了那几座山峰,温久也略略松了一口气,将它们抛在了脑后。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心惊感觉,就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似的,彻骨的寒意一寸寸爬上了温久的心底,他感觉自己脊背上的鳞片都忍不住瞬间张开来。   温久猛地加快速度,疾风迎面吹来,呼呼地往他眼睛里面钻,他抽空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金色的光飞快地朝他这边追来。   他的瞳孔略微张开,心里一紧,真是倒霉,竟然是一只金翅大鹏鸟!   温久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速度越发快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逃去,下一秒,一道凄厉的鸟鸣声从身后传来,让他一怔,回头看去,赤红的火光燃烧起来,照亮了夜幕,灼灼如辉。   怎么回事?   温久看着那团耀眼到刺目的赤红火光中,慢慢走出来一道人影。   “毕方?”他怎么在这里?   温久喃喃,他忍不住皱起眉来,那道人影迅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定睛一看,果然是毕方鸟,青年身上披着的长袍在风中烈烈作响,还没等温久开口询问,他就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走!”   紧接着,温久很快就知道了缘由,远处渐渐浮现出金色的光点,并且正在迅速接近,尖锐的鸟啸声划破夜空,惊起林中无数夜鸦。   那竟然是一大群金翅大鹏鸟!   一眼看去,足足有四五十只那么多,像闪烁的金色萤火,无比美丽,只是那萤火太过危险了。   凛冽的风吹得温久半眯起眼睛,划拉着爪子,拼命朝前面游去,他感觉到身旁的毕方鸟挥手一振,大片的红色光芒骤然亮起,熊熊燃烧着,如同点亮了整个夜空,朝那一大片金色的光点扑过去。   金色萤火倏然间分散开来,它们敏捷地绕过那一团火光,然后再次紧紧追了上来。   这一场追逐战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它们似乎无法跟上毕方鸟的速度,渐渐落后,直到最后,脚下出现一条河流,温久拉着毕方鸟一头扎入河中。   一旦进入水里,温久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并且水里更能掩藏踪迹,夜深时分,平静的河面上骤然水波翻涌,一头青色的幼蛟探出头来,紧跟着,毕方也上了岸。   温久化作人形,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向毕方道谢。   毕方没什么情绪地说:“不客气,它们本来就是追着我来的。”   温久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招惹上金翅大鹏?”   毕方说:“我从它们那里拿点东西。”   那表情和语气,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温久不由冷汗,还没说什么,就见他伸手一晃,一枚银光闪闪的蛋就出现在了手中。   温久:???   他语气迟疑:“这个……是什么蛋?”   毕方声音平板:“龙蛋。”   温久:……怎么回事?现在龙蛋是标配吗,还人手一个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毕方没有多解释,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那龙蛋,然后又收了起来,问温久:“你见过宿虬吗?”   温久一怔,下意识要回答见过,但是话一出口,就言不由心:“没有。”   他一说完,立刻就顿住了,心里浮起疑问,还没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立刻否认,按理来说,他是见过宿虬的,在龙谷的传承地,当时宿虬还拜托他,如果有朝一日见到了毕方,就说他转生去了。   刚刚事出突然,温久一下没转过弯来,幸好自己一口否认了……   不过……为什么会下意识撒谎?   温久略一思索,一拍额头,有些无力,他差点忘了,他今天在黑熊那里吃了讹兽……   幸好毕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指望他,又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学院啊,但是温久不敢张口,他怕自己又撒谎。   毕方抬起眼瞟他:“不知道?”   温久的动作僵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摇头……   毕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展开,问:“你能进去龙谷吗?”   温久说:“不能。”   他有点想抽自己一嘴巴,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眼看着毕方信了,转身要走,温久着急了,他能进去龙谷,而且他对毕方从金翅大鹏鸟那里偷来的一个龙蛋非常好奇。   他直觉这个龙蛋和当初在人界妖管局那里偷来的龙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温久下意识抓住了毕方的袍子下摆,说:“你去哪里?”   毕方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终于闪过一丝诧异,他很快抽出了自己的袍角,说:“我要去龙谷。”   “我带你去。”   毕方这下终于露出了直白的惊讶,他怀疑地看着温久,像是在看一个自相矛盾的骗子:“你不是说你不能进去吗?”   温久抿紧唇,艰难地说:“我吃了讹兽的肉……” 第105章 龙魂(一)   河流的水波平缓, 浩浩荡荡地朝远处涌去,不分昼夜,温久站在龙谷的岩石上,旁边跟着毕方鸟,他冷不丁地开口:“宿虬在龙谷吗?”   温久下意识回答:“不在。”   ……   空气静默,温久顿时尴尬无比,这简直就是无比直白地承认了宿虬确实是在的,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宿虬当初的请求,毕方鸟看着他, 然后语气平静地说:“你让他出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他的神态看上去很坚定,温久有点迟疑, 一方面是自己没什么信心能真的把宿虬带出来,另一方面则是, 宿虬或许也不愿意出来,作为龙魂, 他呆在传承地说不定会更安全一些。   毕方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然后说:“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愿意,我就杀了你,送你们一块儿去作伴, 我说到做到,他会出来的。”   温久:……   他很想吐槽,关我什么事情?!这算是无妄之灾吗?   过了十几分钟后, 温久站在传承地的大门前,银龙对于他的到来表示很高兴,青龙则是一如既往地嫌弃和漠然,温久只能摸摸鼻子,与他们寒暄几句,这才说明了来意。   “你要进传承地?”银龙有些惊讶。   “嗯,”温久歉意地笑笑:“我想见宿虬一面。”   银龙和青龙对视一眼,过了一会,青龙开口,声音有些沉:“倒是可以,但是你必须重新从第一层开始试炼。”   温久抽了抽嘴角,外面还等着一个说要他命的毕方鸟,他能怎么办?只好答应下来:“我明白了。”   既然之前来过一次了,温久倒是熟门熟路,通过长长的石梯,到达了第一层,令他倍感惊讶的是,第一层竟然不是那五条小墨龙了。   “它们去哪里了?”温久皱着眉头。   守着第一层的金龙耷拉着眼皮子,懒洋洋地问:“谁?”   “原来的那五条小墨龙呢?”   金龙伸了伸爪子,撑着庞大的身躯站了起来,因为它的体型太大,导致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它低头看着温久,过了一会才回答:“它们已经消散了。”   它似乎认出了温久,又说:“哦,我见过你,幼龙,你不是已经通过试炼了吗?”   温久有点发怔,他看见金龙长长的尾部有些透明,忍不住开口:“你的尾巴……”   金龙听了,回头看了一眼,不太介意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你要继续试炼吗?”   温久抿了抿唇,说:“是。”   金龙后退一步,摆出攻击的姿态,声音沉得像滚过的闷雷:“那来吧,幼龙。”   ……   温久已不再是当初那只什么也不懂的龙了,无论是身躯的力量还是修为和法术,他都要远甚昔日,所以很快,他就结束了战斗,顺利通过了第一层。   金龙半伏在地上,像是十分疲累似的,从它的身上有一道光芒逐渐聚拢,跳跃起来,形成一个光斑,冉冉落在温久面前,如同微弱的萤火,而与此同时,金龙身上半透明的范围已经从尾部扩散到了后爪。   即便没有真正地触碰,温久也能感觉到那萤火中传来的纯净力量,他心里一紧,后退一步,说:“我不需要。”   金龙抬起眼皮子,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那萤火又往前面递了递,温久抿着唇,声音坚定而有力:“你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金龙仿佛是十分惊讶,说:“你如果不收下,是无法进入第二层的。”   “可是你快要消散了,”温久皱着眉说:“我还有很长的寿命,能活很久,你不一样。”   金龙半抬起身躯,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温久能从其中听出一点笑意:“没有什么分别,幼龙,我们无法转生,早一点和晚一点都是一样的。”   “收下吧,”它说:“如果你能因此变得更加强大一点,这是我最后的心意了。”   那如同微光的萤火在空中转了一圈,轻飘飘地撞入温久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去第二层吧,孩子。”   金龙再次伏下身,半阖起双目,温久的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贸然来这一趟,如果因为这一次试炼,有任何一条龙魂就此消散的话……   幸好,直到温久到达第十层的时候,也没看到有龙魂在自己眼前消散,松了一口气之余,在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卑劣的,令他羞愧,无论如何,他的这一次试炼,都会加快所有龙魂的消散进度。   第十层是一个大平台,正中央放着一把金色的椅子,一条赤色的龙正盘踞在上面,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休息,温久喊它:“宿虬。”   过了一会,赤龙睁开双眼来,它认出了来人,语气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温久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无法保持人形了吗?”   宿虬哂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原形更加舒服罢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久沉默了一瞬,然后说:“毕方想见见你。”   宿虬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那家伙……他威胁你了?”   不愧是多年好友,脑回路无比一致,温久简直要给他们俩的默契和友情鼓鼓掌了,他点点头:“是的。”   宿虬想了想,然后直起身来:“好吧,我去见见他。”   等他游动起来,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温久:“他怎么知道我在传承地?我当时不是叮嘱你,不要告诉他吗?”   温久不由有些心虚,支吾着说:“唔……我当时是否认了。”   宿虬目露怀疑:“结果呢?”   “他知道我吃了讹兽的肉。”   宿虬:……   这特么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温久试炼到第十层,就向银龙提出要提前离开传承地,原本银龙不答应,温久就厚着脸皮和它说好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银龙本来就心软,也渐渐动摇了,青龙拦都拦不住,温久就跟着宿虬悄摸着离开了,把青龙气得和银龙大吵了一架,这是后话。   河面满是水雾,一道身影沉默地坐在岩石上,仿佛他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直到不远处传来水波划动的声音,青色的幼龙从水中游出来,落在石头上。   过了一会,一道赤色的影子也紧随其后,温久吐了一口气,对毕方说:“他来了。”   毕方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颔首,然后将目光投向温久身后,赤色的龙在空中盘踞着,语气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毕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来带你走。”   宿虬很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毕方的唇角勾起一点冷笑,然后伸出手来,宿虬见状,立刻调头就想跑,但是他忘了,现在的他修为大降,根本不可能是毕方的对手。   毕方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轻点,一团赤红色的火光骤然爆裂开来,将宿虬团团裹住,温久心里一紧,还没说话,就见那火光越缩越小,而被裹在其中的赤龙也跟着缩小,最后变成手掌那么大的一团,无比袖珍小巧。   然后毕方就把那团巴掌大的赤色火焰往怀里一塞,他的面孔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温久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比较愉悦,不由问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在救他,让他死得没那么快而已。”   温久皱眉:“你之前说,龙蛋是在金翅大鹏鸟那里偷来的?”   毕方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这个他们那里似乎还有不少。”   温久心里一震,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金翅大鹏鸟那里,还有许多龙蛋?”   “不过和这个一样,”毕方鸟左手微晃,那枚银光闪闪的蛋就出现在手中,他说:“都是死蛋。”   温久立刻反应过来,联想到他带走宿虬的举动,问道:“你认为这样可以让龙魂重生?”   毕方不置可否,并不给出确定的回答:“目前还不清楚。”   “好了,”他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毕方匆匆与温久道别,很快就离开了龙谷,留下温久独自在岩石上思索,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靛蓝色,天快要亮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离开了龙谷。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希望,他都要去试一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龙魂就这样消散,至于龙蛋都在金翅大鹏鸟那里,这倒是一个大问题。   这时候的温久,还不知道有一场危机正在他的身边潜伏着,蓄势待发…… 第106章 龙魂(二)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暑假时候,如果没有意外,温久下学期会正式升为二年级,相比起他,他的同班同学们就比较惨了,整个班级的顺利升年级比率是50%,也就是说,还有一半的同学要留级。   其中就包括了蒋惠惠,她咬着下唇,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竟然挂科了?”   温久快速地瞟了一眼她的试卷,唔了一声,确实是没有及格, 便随口安慰她:“没事,我也挂过。”   蒋惠惠面有难色:“我回去要挨训了。”   温久想了想, 说:“你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妖界, 在所难免,好好跟你父亲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希望吧,”蒋惠惠强打起精神来,好奇地问温久:“你什么时候回人界?”   温久愣了一下, 才摇摇头,说:“我不回去了。”   蒋惠惠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先是一呆, 才迟疑问:“不回去?”   温久笑了笑,简短地回答:“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不想多解释什么,蒋惠惠也看出来了,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哦,那……没事了。”   等温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宿舍楼道里闹哄哄的,或许是因为放假的缘故,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温久在宿舍里看了一会书,然后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室友从外面进来,笑着说:“温久,有人找你。”   “谁?”   室友冲他挤眉弄眼:“在北教学楼那边,是蒋惠惠,说让你过去。”   他拍了拍温久的肩:“话我带到了啊,她还在那等着呢,我先走了。”   室友拎起自己的包往背上一甩,跟他道别之后,就离开了,温久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宿舍楼往外走,笑闹声远远传开去。   等他们全部离开后,校园就会再次恢复静寂,温久抬头看向北教学楼的方向,有鸟雀起伏,如石子一般散入高大的扶桑树枝叶中,不见痕迹。   北教学楼位置要比较偏僻,温久从前来过一次,记忆不太美妙,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蒋惠惠要来这里,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自己开口的话,温久保证能一口拒绝了,但是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蒋惠惠估计也算是把他的脾性摸透彻了。   等温久到北教学楼的时候,看见蒋惠惠坐在楼下的长椅上,腿上摊开一本书,正在看着,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肩背上,将她整个人都映照得无比耀眼。   她抬起头见到了温久,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把书收起,招呼他:“你来了啊。”   温久点点头:“有什么事情?”   注意到他语气中的疏离,蒋惠惠的面孔上有黯然一闪而逝,然后又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我、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温久疑惑:“什么?”   蒋惠惠的嘴巴张合了一会,像是说了句什么,温久却没有听清楚,他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力锤了一下,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渐渐恢复了神智,身下是坚硬的地面,硌得他腰背酸痛不已,眼前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作为一只妖,即便是在深夜,他也能看清所有的东西,温久有些疑惑地爬起身来,四下环顾,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这令他心头有点微紧。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温久,你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蒋惠惠,温久侧了侧头,觉得嗓子有点疼,轻咳了两声,才问:“这是哪里?”   很快,一只手臂伸过来,温久警觉地往后一缩,蒋惠惠捞了一个空,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中倒是透露出几分尴尬:“你……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温久眼前一片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勉强镇定地应了一声,才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被人关起来了,”蒋惠惠声音惊惶地说:“我不知道是谁。”   温久的手指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灰尘和沙石,再往前面摸,手掌触到湿润的泥土,他缩回了手。   更糟的是,有一股不属于他自身的灵气在丹田里乱窜,温久根本无法调动灵力……   蒋惠惠仿佛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疑惑问:“温久,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久转过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有些淡:“我现在看不见。”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温久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太重,他拿食指放在唇边,冲蒋惠惠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她别说话。   过了一会,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身后传来蒋惠惠惊诧的声音:“是你?”   蒋惠惠认识?温久心思电转,那么对方应该是学校的妖怪。   温久没有抬头,他能感觉到蒋惠惠站起身来,语气中暗含怒意:“你想做什么?”   笑声响起,一个声音嘲讽道:“阴沟里翻船了,没想到吧?”   温久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但是仔细一想,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正迟疑的时候,听见蒋惠惠的声音色厉内荏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温久感觉到他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过了一会,那人说:“怎么不敢说话?温久,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吗?”   “现在怕了?”klzl   温久猛地就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微微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笃定:“笑陈?”   那人哎哟了一声,哈地笑出声来:“你居然记得我?”   温久抿了抿唇,轻嗤着说:“怎么不记得?去年基础法术实践考试的时候,我对你印象深刻得很,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当初笑陈快被水淹死了,温久一时心软,过去救了他,没想到这人到了岸边的时候却企图把他蹬到水里去,气得温久拖着他在湖里游了好几个来回。   温久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再说了,咱们好歹在一个宿舍住过的,看在我们一起同过窗的份上,你能说说你这是想做什么吗?”   笑陈没说话,空气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寂,温久正纳闷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手正在迅速靠近,他还没来得及撇开,就被捏住了下颔,冰冷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生出一种奇怪的粘腻感。   温久忍不住皱起眉,别过头去,顺利撇开那令人不适的手指,笑陈也不太在意,只是冷哼一声:“长得也就这样,真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吸引了他……”   温久感觉到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声音里带着一股奇特的愉悦:“等再过一段时间,相北大人一定会忘记你,一年,两年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   他的声音时轻时重,温久听在耳里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笑陈还真有点做变|态的潜力,他这么做,难道是打算要把自己关个几十年?   笑陈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你现在求一求我,我说不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你看到没?这个——哦,我忘了,”他讥讽地笑着:“你看不见,当然了,你可以让你旁边那个女的帮你看看,这个东西……”   下一瞬,温久就听见蒋惠惠失声惊叫:“九幽轮|盘!怎么会——”   “哦?”笑陈的语气有些诧异:“你竟然认识这东西?”   听到九幽轮|盘那几个字,温久心头就是一紧,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名词了,那不正是当初金翅大鹏鸟一族对付龙谷的神器吗?上一次在妖管局的时候,他和姜陶还亲眼看见过,怎么会落在笑陈手中?   疑惑如水泡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出来,温久转过头去,想看看笑陈脸上的表情,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温久有些懊恼。   过了一会,笑陈哼笑一声,敲击金属的声音传来,他扔下一句:“你们慢慢享受吧,不知道妖怪不吃不喝能活多久……”   笑陈的声音渐渐远去,温久心里一动,回头问蒋惠惠:“他刚刚是什么表情?”   蒋惠惠一愣,仿佛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温久极力压住不耐,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起九幽轮|盘时,他是什么表情?”   蒋惠惠顿了一下,才回答:“好像……有点疑惑。”   温久心里沉了沉,如果他猜想的没错,笑陈根本就不知道他拿着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但是蒋惠惠一眼就认出来了,估摸着很快,笑陈就会去查九幽轮|盘的来历和用处了。   九幽轮|盘虽然厉害,但是它产生的煞气只对龙族生效,自己的身份看来要藏不住了,再者,笑陈根本不知道九幽轮|盘是什么,却还能拿来威胁他,很明显他知道这东西对自己不利,这就说明,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事情一下子就复杂起来,温久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忽然看向蒋惠惠的位置,问她:“你为什么要设计我?” 第107章 转变(一)   空气静默了一瞬, 蒋惠惠似乎愣住了,很快惊慌地辩解:“你说什么?我怎么会设计你?”   温久再次捏着眉心,语气终于有些不耐:“你自己心里清楚!”   蒋惠惠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嗫嚅着说:“我……我只是、只是想救你……”   见温久不为所动,她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听完之后,温久顿时无语凝噎,蒋惠惠说喜欢他, 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虽然温久完全没感觉,好吧, 即便是这样,蒋惠惠也一如既往地暗恋着温久, 因为毕竟当初在人界的高中学校,整个学校蒋惠惠只发现了温久这么一只妖怪, 理所当然地会想要亲近他,久而久之,就酿成了这么一段孽缘。   蒋惠惠毕竟是女孩子,比较含蓄,对于温久的喜欢也没有挑明过, 他们的关系就此停滞不前,这次放暑假,蒋惠惠还想和温久一起结伴回人界, 增进一下感情,哪知道温久压根不回去,这下她着急了,于是想了一个馊主意。   她想让人找温久的麻烦,然后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在温久面前刷一波好感,最后顺势告白,水到渠成……   温久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他觉得要么是蒋惠惠的脑子坏了,要么是自己的脑子坏了:“这种……情节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蒋惠惠有点尴尬:“我自己想到的……”   “你可真敢想。”温久叹了一口气。   蒋惠惠不太服气,声音委屈:“我不就是喜欢你么?”   温久一哽,移开话题:“你找来的那些妖怪呢?”   蒋惠惠的委屈顿时化作心虚:“没看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晚了……”   温久深吸一口气,说:“你看看,刚刚那个九幽轮|盘是被他带走了吗?”   蒋惠惠那边传来一点声音,然后她回答:“没有,没带走,还放在那里。”   温久的声音凝重:“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蒋惠惠听出来了,迟疑地说:“知道。”   温久闭了闭眼,蒋惠惠立刻保证说:“你放心,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温久是龙了,是谁告诉她的?妖管局?温久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发散,他尽量收回思绪,问蒋惠惠:“九幽轮|盘被放在哪个位置?”   “在栏杆外面的墙壁上。”   温久皱了皱眉:“我们要想个办法出去。”   蒋惠惠犹豫着说:“我、我试试。”   她不知道做了什么,令人牙酸的喀嚓声传来,像是钢丝挠在金属上的声音,听得温久头都大了,过了一会,蒋惠惠才气馁地说:“不行,这个好像不是一般的材料。”   “怎么说?”   蒋惠惠理所当然地说:“一般的材料我就可以直接掰断了啊。”   温久:……   她提议:“要不然等一等吧,我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父亲要是不来呢?”温久叹了一口气:“这又不是绑架,还给你家里打勒索电话的。”   蒋惠惠顿时没声了,温久站起身来,伸手摸到冰冷的栏杆,质地坚硬,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一路摸过去,足足有七八米,中间的缝隙也就一个巴掌宽,他心里一动,又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蒋惠惠疑惑地看着温久的举动,好奇问他:“你在做什么?”   温久侧了侧头:“这里没有门?”   “对啊。”   温久转过身去,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相比起之前的,这次要显得轻快许多,显然来人的心情十分不错,温久心思电转,压低声音说:“如果他等会打开栏杆了,你就想办法立刻跑出去。”   蒋惠惠啊了一声,还要说什么,笑陈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了,他的脸上挂着几分奇异的笑容,看向温久:“真是想不到啊。”   “三界最后一条龙居然就在学校,难怪相北大人这么看重你。”   他说着,声音突然转为激动:“你说如果我把你送给相北大人,他会不会很高兴?”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偏执,听在温久耳朵里面,只觉得鸡皮疙瘩四起,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臂,笑陈的声音几乎是在耳边响起:“他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温久总觉得笑陈这样子似乎不太正常,还没等他多想,抓住他的那只手就猛地往外一扯,温久一时不防,整个人就被扯得贴在了栏杆上,冰冷的金属质感传来,再加上双眼完全看不见,温久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的手指紧捏成拳,很快,抓住他的那只手就僵硬了,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因为温久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的听觉就更加敏锐了。   安静的空气中,有什么滴答一声,溅落在地上,发出噗的轻响。   旁边的蒋惠惠惊叫一声:“温久,你受伤了!”   温久的唇角微微一扯,皱起眉心终于放松了片刻,他当然知道自己受伤了,虽然丹田被压制住了,但是控制自己的爪子还是没问题的,龙爪锋锐,紧捏成拳的时候,很快就把掌心的皮肉勾破了。   而上古妖族的血肉对于一只普通妖怪来说,意味着什么,光是听笑陈那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就知道了。   温久用力往后退开,挣脱了笑陈的手掌,紧贴在墙壁上,压低声音飞快地对蒋惠惠说:“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眼前一片黑暗,虽然看不清笑陈的举动,但是温久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只嗅到了蜂蜜香味的蚂蚁,估计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根面条直接从栏杆缝隙里挤进来。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然后咔擦擦的声音从前面的栏杆处传来,温久屏住呼吸,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笑陈的脚步声略显凌乱,可以想见他迫切和激动的心情。   很快,那脚步声就没了,温久正疑惑的时候,耳旁传来蒋惠惠的惊呼:“温久,小心!”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扑过来,温久脚下一转,躲闪开去,腥臭的气味迎面扑来,简直是令人窒息,温久心里惊愕,看来他这一招确实有用,笑陈竟然忍不住变成了原形。   不知道他的原形究竟是什么,动作灵活无比,温久几下没躲过去,被它锋利的爪子抓了个正着,剧痛之后,鲜血立刻顺着伤口渗了出来,滴落在地,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了。   温久咬咬牙,一边躲闪,一边冲蒋惠惠的方向大吼一声:“走!”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急速远去,伴随着轰然一声,地面微微震颤,栏杆落下了,蒋惠惠的声音急切而坚定:“温久,我会来救你的!”   温久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回答,直到那脚步声渐渐消失,蒋惠惠离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五指化成青色龙爪,在笑陈扑过来的同时,准确地一把扼住了对方的咽喉,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掼!   他的动作快狠准,几乎就在同时,咔啦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动物的吱吱哀鸣。   温久不等它有所反应,伸爪一抓,再次将那动物抓在手里,然后左手抓住对方的爪子,迅速一折,骨骼折断的声音令人牙酸,那动物疼得大声哀嚎,整个抽搐起来,拼命地挣扎着。   温久的爪子却毫不手软,死死地将它扼住,低声威胁:“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脖子拧下来!”   对方终于反应过来了,果然不敢乱动,整个身体僵硬着,笑陈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你是故意的!”   故意?温久的嘴角轻轻勾起,他当然是故意的,从一进来这里,他就没有相信过蒋惠惠的话,因为不相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利用笑陈,把对方名正言顺地放走了,他才敢动手。   “我的眼睛看不见。”温久轻轻地说。   笑陈现在也渐渐回过味来了,空气中满是龙血香甜的腥味,但是他却不敢有丝毫异动,经过刚刚那一场对战,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是温久的对手,只能咽了咽口水,说:“你眼睛不是我弄的……”   “我知道,”温久淡淡地说:“不过老实说,我这个人心胸很狭隘的,我看不见的时候,别人能看见,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我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做点儿事情来发泄一下……”   他的爪子摸索着,在对方的眼睛上面来来回回地扫,龙爪尖锐,像是下一刻就会直直地抠入对方的眼球似的,特别是温久现在还看不见,笑陈吓得整个身体都在哆嗦,一个劲儿颤抖着,跟得了癫痫一样。   “你、你要做什么……”   温久唔了一声,说:“大家一起看不见,也挺好的,这样估计你会听话一点,是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鸷,爪子也相应地慢慢收紧,笑陈哆嗦个没完,猛地一颤,很快,淅沥的水声响起,伴随着一股腥燥难闻的气味传来。   哦豁,吓尿了。   温久面无表情地想着,这怂货也太不禁吓唬了吧?啧啧,原来做变|态的感觉是这样的,好玩,因缺斯挺~   作者有话要说:  李时珍的皮~~ 第108章 转变(二)   温久随手一甩, 将笑陈扔在地上,眼睛闪过一点重影,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好像能看清楚一点大致的轮廓了,窸窣的声音响起,温久迅速抬脚,将笑陈的尾巴死死踩住。   “把栏杆打开。”   笑陈哼唧了两下,温久威胁他:“如果耍什么花招,下一脚我踩的就不是尾巴了。”   听了这话, 笑陈哀叫了一声,连忙答应,这么一点时间, 温久发现自己的眼睛恢复得很快,看东西虽然仍旧不太清楚, 但是好歹没有重影了。   不知道笑陈动了什么机关,那栏杆缓慢地升了起来, 温久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的一个黑色的圆盘,上面刻着许多奇特的花纹,边缘处布满了破裂的纹路,那就是九幽轮|盘了。   温久心里一紧, 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笑陈哼哼着:“是……是别的妖怪给我的……”   温久立刻追问:“是谁?”   笑陈不肯说话了,这时候温久的眼睛已经差不多能正常视物了,虽然有些干涩疼痛,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他低下头去,只见脚下踩着的是一只动物,皮毛是黄褐色的,身体有些长,脑袋有点小,温久眼皮子抽了一下,这明显是一只黄鼠狼。   温久扔下笑陈,转身往那九幽轮|盘的方向走去,才刚刚出了栏杆,一道黑影从旁边扑过来,温久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原本趴在地上装死的黄鼠狼猛地跳起来,奔到一边躲着,看着昏迷的温久,心有余悸地开口:“他死了没?”   来人冷笑一声:“怎么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他可是还有大用处的。”   笑陈立刻化作人形,咽了咽口水,看那人弯腰把温久拎起来,他力气极大,跟拎一只布娃娃似的,咽了咽口水,犹豫着说:“等等!”   那人的动作稍微一顿,回过头来,暗金色的瞳仁在昏暗的空间中显得极其有威慑力,笑陈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说:“他……他是相北大人……”   剩下几个字消失在喉头,没有吐出来,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着:“你胆子还不小。”   笑陈又咽了咽口水,腿肚子都转抽筋了,那人才慢慢地说:“看你对相北还挺忠心的。”   笑陈挤出一个干笑,听他继续说:“那行,你去告诉相北一声,我把他带回娄山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这话,笑陈连忙应下:“是是,我知道了。”   直到看着那黑影拎着温久消失在转角处,笑陈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腿软得站不住了,他猛力地喘息两声,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嘴里念叨着:“要去通知相北大人……”   那黑影一边拎着温久在山洞里穿行,暗金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光,看上去像某种凶残的兽类,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凑到手中人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珍馐美食似的,发出满足的喟叹。   几秒钟之后,那人再次睁开双眼,金色的眼珠中闪过垂涎和贪婪,最后则是深深的压抑,他像是在抗拒着自己的本能,以免忍不住一口咬上去,将手中的幼龙啃成一具白骨。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事情,黑影阴鸷的面孔上闪过几分不情愿,然后轻唾一口,咽了咽口水,再次往前走去,长老们吩咐过,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带着这条龙赶回娄山,否则会误了事情。   温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嶙峋的岩石,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倒在地上的,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觉得最近运气真的很背,老是碰到这种破事。   温久犹豫着要不要去拜拜,不知道妖怪信什么?神仙还是妖主。   收拢万千思绪,温久站起来,开始打量自己的处境,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岩洞,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石壁都隐约生出青苔,还有一些七歪八扭的藤蔓,细瘦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石壁角落有水珠滴答落下,湿漉漉的,温度有点低,没有门,也没有栏杆,温久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上方有一个空洞,大概只有井口那么大,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形。   这里很明显和之前笑陈关他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后面来的那道黑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是太大意了,温久心里扼腕,早知道搞定笑陈就立刻离开了,要不是为了九幽轮|盘……   温久在地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运转丹田,那一股力量仍旧在其中盘桓不去,导致温久根本没办法调动灵力,他琢磨着,这估计不是笑陈的手笔,再结合他口中的相北大人,温久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这个地方一片昏暗,不分日夜,温久也不太清楚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或许是一天两天,也有可能是三天四天,甚至更久,没有人过来,就仿佛他被遗忘在这个岩洞里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久猛地睁开双目,暗青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他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有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很快,他的猜想被印证了,温久抬起头朝上看去,那个巴掌大的洞口出现了一点模糊的影子,紧接着一张脸露了出来,温久瞳仁紧缩了一瞬,那人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长着八字小胡子,一副奸诈相,眼睛半眯着像是睁不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在电视剧里头就是妥妥的反派脸。   温久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那人竟然笑起来,声音从那洞口传进来,在空荡荡的岩洞里回荡:“呵,过得还挺滋润的。”   他说着,撇了撇头,似乎在对身后的人说:“你要看看不?”   没有人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人便退开去,温久微微眯了一下眼,过了一会,一张脸孔探了过来,暗金色的瞳仁无比熟悉,冷若寒冰。   是相北,学校里的那只金翅大鹏鸟。山,与,三,夕。   温久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清晰地看见他的瞳仁微微缩紧,露出一点奇特的情绪,像是在看盘子里的美味,令温久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过后,相北终于移开目光,对另外的人说:“蒙阳长老吩咐要把他带去祭坛。”   五分钟后,温久被拎出了那个岩洞,上面的空气要好很多,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任由那两只金翅大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片刻之后,被推搡着离开。   一边被推着走,温久一边四处环顾,这有点像一个地道,偶尔还有岔路,四通八达的,原来金翅大鹏鸟一族竟然是住在山洞里面的。   地上很干净,这通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跟那个岩洞一样,石壁上生长着斑驳的青苔,颜色墨绿,乍一看上去跟陈年的污垢似的,森冷无比。   路上有时候会遇到不少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报以贪婪的目光,温久怀疑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被押送的,估计会被他们扑上来生吞了。   大概是因为相北和另外那金翅大鹏的身份不太简单,大部分的大鹏鸟都只是过过眼瘾,偶尔有些不死心地跟了几步,都被严词驱逐开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温久得知了押送自己的那只大鹏鸟的名字,相北叫他伏智,他估计是个话痨性子,啧啧地感慨:“也不怪他们,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鲜食了,忍不住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别动气啊。”   温久心里微微一沉,它们竟然称呼龙族为鲜食,太狂妄了。   相北没答话,他也不太在意,嘿然说:“没想到他竟然跟你一起在学校呆了一年,你之前怎么没跟长老会说起?幸好让我发现了,找个机会接近了那只黄鼠狼,要不然也不能拖到现在了,搞得去年……”   他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在相北冰冷的目光中打住了话头,又嘿嘿几声,笑意奸猾,相北的声音阴郁无比:“你什么意思?”   伏智哂笑,相北继续说:“白泽给我下了禁言术,学校里的事情我没办法说出来。”   伏智摆了摆手,假笑着说:“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应该没问题,到时候长老会自然会记住咱们的功劳的。”   相北盯着他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然后微微颔首,矜持而倨傲,不再说什么,伏智也闭了嘴,走了十来步,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温久打量着,估计整个山腹都被掏空了才有这效果。   岩洞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乌压压的一片阴影,初时温久还没反应过来,等再走一步,刷地一声,那黑色的阴影动了,齐刷刷一大片金色的眼珠,视觉效果颇为震撼。   温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次真特么到了人家老巢了。 第109章 转变(三)   一大片金翅大鹏鸟, 齐刷刷地转头看过来,这场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万众瞩目了,就在这种几乎凝固了的气氛中,温久被推上了石台,那些金色的眼珠也跟着他一寸寸转动,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伏智笑着说:“蒙阳长老,带过来了。”   话音一落,温久就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一只枯瘦的手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霍然抬头,看见了一个人身鸟首的怪人, 眼珠是金色的,像鸟禽似的, 目光锐利,跟长刺的荆棘一样, 将猎物困在其中。   它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仿佛沙石摩擦:“温玄的儿子。”   呵呵的笑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温久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寸寸攥紧,紧到他怀疑自己的骨头都会被折断的地步, 那蒙阳长老才继续说:“好,好!”   它的手臂用力一扯,温久被那股力气扯得踉跄几步, 那黑压压一片人群,哦不,鸟群立刻齐刷刷分散开来,露出一条整齐的路。   蒙阳长老的步伐迈得很快,而且急,就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温久几乎跟不上它的步子,只能加快脚步,要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拉得手臂脱臼。   鸟群中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温久低头扫了一眼,发现脚下的岩石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有些像钢铁或者其他金属材质编织成的网,踩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似的。   透过网眼,温久能看见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灰色的影子拖得很长,行迹鬼魅,倏忽间就失去了踪影。   这个巨大的岩洞并不全然是封闭的,有稀疏的几束光从上面打下来,使得岩洞明亮许多,而最大的一束光就在石台的正中央,蒙阳长老径自拖着温久走了过去,目标明确。   随着渐渐靠近,温久看清楚了那石台上摆放的东西,是一个怪模怪样的仪器,很像一个巨大的漏斗,用岩石支起来,漏斗下方摆放着一个木盘,里面放了一块东西,黑乎乎的,乍一看有些像干枯的树根,又有些像嶙峋的怪石。   没等温久看清楚,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蒙阳长老。”   “什么事?”蒙阳长老猛然回头,眼神锐利。   鸟群攒动,同样一只怪模怪样的鸟走出来,它与蒙阳长老不太同,蒙阳长老是人身鸟首,它则是鸟身人首,长了一张很平凡的人类面孔,鹰钩鼻子,皮肤苍白如纸,就像几百年没晒过太阳似的,眼神阴郁,被他看了一眼,温久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蒙阳长老准备现在就放血吗?”   蒙阳长老声音冰冷地回答:“不然呢?难道还要沐浴焚香,选个良辰吉日?”   那怪鸟笑起来,声音呵呵,猛然一收,目光落在温久身上:“这可是最后一条龙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蒙阳长老难道不该谨慎一点行事?”   “长风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蒙阳长老语气不悦,同时手掌用力攥紧,温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手腕骨头发出咯吱的声音,疼得他差点冒出冷汗,这家伙简直是一身怪力。   那长风长老只是嘿笑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让蒙阳长老掂掂事情的轻重,做事不要太莽撞,如果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不知道蒙阳长老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蒙阳长老冷哼着说:“这事情就不用长风长老你关心了,我自然——”   斜刺里一个声音冷不丁插进来:“事关重大,蒙阳长老话不要说得太满,我大鹏鸟一族的未来,可就全看这一次了!”   蒙阳长老顿时大怒,抬头就去找那说话的人,还没等他找到,鸟群就骚动起来,似乎对这个说法十分赞同似的,过了一会,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我们也是这样觉得,希望蒙阳长老可以再斟酌一下,毕竟这是三界最后一条龙了,错过这一次,麻烦可就大了。”   这话一出,鸟群纷纷附和,蒙阳长老就算再□□□□,也堵不上悠悠之口,他沉了沉气,扫视鸟群一遍之后,才开口说:“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听你们的,和琨长老在不在?”   鸟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在,我在这里。”   蒙阳长老声音阴沉:“上次是你提出来,如果加入五象金芽,成功率会大一些是吗?”   那和琨长老连忙说:“会大两成。”   “好,”蒙阳长老终于松开了温久的手腕,冷冷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按你的意思,去找五象金芽,一个月之后再来放血。”   一锤定音,温久被扔在了石台上,所有的金翅大鹏都退开,仿佛黑色的潮水一般往后涌去,紧接着咔擦的摩擦声音响起,脚下的铁网微微颤动起来,温久低头一看,那铁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挪开了,脚下一空,他整个就迅速坠落下去。   哗然一声,水花四溅,冰冷的水立刻将温久包围起来,他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往上游去,铁网已经再次合拢了,只能看见那个怪模怪样的仪器底座,四周一片寂静,金翅大鹏鸟们都走了,还真是训练有素。   温久咳了一声,开始仔细地想他刚刚听到的信息,金翅大鹏鸟似乎要放他的血,来达到什么目的,本来今天就可以进行的,但是显然,金翅大鹏鸟们之间出现了争端,它们认为这件事存在一定的风险,并且这个风险会关乎金翅大鹏鸟整个族群的未来。   莫名的,温久就想起了当初白泽说过的话来,以后姬挚会死,金翅大鹏鸟也会灭族,温久有些奇怪,刚刚看了看,明明还有这么多金翅大鹏鸟,就算是它们族群内部推行计划生育,也没可能灭族啊。   抹了一把脸色的水珠,冰冷的空气将他的面孔冻得有些苍白,他想,金翅大鹏鸟一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重大的事情,与龙族有关。   水潭里并不全是水,还有一些岩石露出了水面,长了不少墨绿色的青苔,摸起来滑溜溜的,温久就靠在岩石边上,望着清幽幽的潭水,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姬挚,不知道他在幽冥海里怎么样了。   说不怕是假的,温久生出几分后悔,他还没跟姬挚表白呢,早知道当时就不矜持了,拼着被黑熊嘲笑,也要在幽冥海边对他吼一嗓子告个白……   呼地一下,有冷风顺着耳边拂过,很轻,像是有人抚摸了一下温久的耳朵尖,他冷不丁打了一个抖,敏锐地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温久微微皱了一下眉,是错觉?   他盯着那冷风吹过的地方,看了一会,什么也没看见,才慢慢回过头,下一秒,又是轻轻的一下,冰冷的气流,十分刻意,温久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被吹动了。   他猛然回头,那不像是风,更像是有人在吹气,或者是抬手碰了一下他的皮肤,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水面因为他的动作而泛起些许波澜,一层层荡开去,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温久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什么东西?”   空气一片寂静,没有回应,温久轻轻一缩,整个缓缓沉入水中,脖颈,下巴,再是闭紧的嘴,鼻子,作为一条龙,他能在水中找到许多的安全感,就像人类喜欢地面那样。   这么一缩,温久渐渐整个都沉入水中,抬头往上看去,水面的涟漪渐渐散开,天光落入水中,打出一道堪比舞台聚光灯的效果,直通潭底。   一点银色闪烁,引起了温久的注意,他微微皱眉,眯着眼看去,总觉得那银色看起来,十分熟悉……   温久左右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危险,就伸手拨开水波,一个轻盈的转身,朝那点银光游去,游得越近,就看见那银光旁边又闪烁了一下,接二连三的银光冒了出来,由起初一个点逐渐连成了一大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天光微亮的湖底,看上去像一大片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场面堪称壮观。   等看清楚了那银光是什么的时候,温久整个都愣住了,悬浮在水中,好半天没回过神。   那一大片银光,全部都是龙蛋,有整齐摆放在水底的,有歪歪扭扭半掩埋在沙石中的,也有破碎的蛋壳,岩洞顶部的天光洒落下来,那些龙蛋都折射出微亮的光芒,恍若星子闪烁。   温久怔了一会,才游了过去,将一枚龙蛋抱起来,因为水中的浮力,所以龙蛋几乎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和温久之前见过的龙蛋一样,薄薄的蛋壳下,有什么在轻轻缓缓地跳动,像呼吸一般,砰,砰,砰……   十分有节奏,但是不用试,温久也知道,里面没有龙魂了,潭底这一大片,放眼望去,足足有上百枚,几乎全部是死蛋。   远处阴影幢幢,像古怪的树枝,重重堆叠在一起,使得潭底看起来阴森无比,起初温久以为那是枯树或者什么植物的枝干,直到他游了过去,顿时震在原地。   那些全部都是骸骨,白森森的,散落在沙石上,蜿蜒蔓延开来,全部都是龙的骸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那壮观场面,让温久几乎怀疑自己又到了龙族的传承地。 第110章 由来(一)   天光从岩洞顶部落下来, 一路越过清澈的潭水,在潭底投下些许亮光,看上去清透无比,美不胜收,但是温久却只觉得通体冰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似的。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大片森森骸骨,眼珠渐渐泛起了一点淡红,迅速蔓延开去。   可以推测,当初金翅大鹏鸟袭击龙谷之后, 并不是所有的龙都在那一天死去了,或许还有不少受了伤的龙被它们俘获,然后带回了老巢, 挖出一个巨大的水潭,然后把俘获的龙都关押进去, 就像……圈养食物一样。   温久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他猛地一把攥紧了发抖的那只手, 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目光落在那惨白的骨架上,这其中,全部都是他的族人,甚至可能还有他未曾蒙面的父亲, 有等他破壳的母亲,记忆中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只有匆匆一面, 但是那温柔的声音仍旧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当初不是姬挚动作快,或许他们也无法逃过那一劫。   那一场龙族浩劫,在妖怪历史上只有那么轻轻几笔,流传于妖界,偶尔被提起,妖怪们也是唏嘘几句,就像风吹过了尘埃,没什么可说的,时间隔得久远了,似乎连灭族这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唯有此时此刻,看着这散落满地的森白骸骨,温久才算是真正直面了那场惨烈的历史,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涌上来,使得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它们被圈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水潭中,活了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或者一年,两年?在饱受折磨之后,被杀死,唯有余下的骨骼被抛入这深深的幽潭中……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丝丝缕缕,将温久困在其中,不得动弹,呼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倏忽掠过,温久猛地转头,余光捕捉到了一团灰白色的影子,尾部很长,非常像他之前在上面瞥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温久二话不说,追着那团灰白色游去,他的速度很快,尤其在水中,更是如鱼得水,整个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劈开了层层厚重的水波,直追着那东西而去。   水潭很大,而且深,温久这样快的速度,游了一分多钟,连边际都没有摸到,整个水潭有点像一个口小肚大的瓶子,越往深处去,光线就越暗,脚下的水底有巨大的阴影,层层叠叠,不用仔细看,那些几乎全都是龙骨。   温久收回目光,咬咬牙,加快速度,朝前一看,那团灰白色竟然停下了,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就在温久要靠近的时候,猛然转过来,与他对视了一个正着。   温久看清楚对方的真实面目,惊得手里划水的动作都停滞了。   那是一条龙,确切地说,那是龙魂,模样威武,头生犄角,修长的身躯上龙鳞宛然,长长的鬃毛丝丝在水中散开,只是它通体并不是温久见惯的那样,呈现青色或者银白赤红的颜色,而是苍白如纸,有点像暗夜中的荧光,看上去有些半透明,温久甚至能透过它的躯体,看到它身后的情景。   这条龙魂快要消散了,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将死的暗淡,毫无活气。   温久猛然想起姬挚说过的话,所有的龙在死去之后,尸体骸骨一定会被带回龙谷,同时龙魂也会跟着回到龙谷的传承地,然后转生。   也就是说,龙魂是跟随着龙的尸身和骸骨走的,如果没有人为其收殓,将它们带回去,那么龙魂会一直在外面漂泊,直到消散的那一天到来。   温久的目光在潭水地步逡巡,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高矮错落的骨架,这些龙的骸骨不知道在这里泡了多少年月,而龙魂呢?   他怔怔地与那龙魂对视了许久,之后,耳边响起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幼龙。”   温久心里一紧,张了张嘴:“你是……”   龙魂原本暗淡的眼珠中陡然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它像是恢复了精神似的,尾部轻摆,游上前来,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竟然还有活着的幼龙。”   “前辈在这里多久了?”   那龙魂叹了一声:“不记得了。”   是啊,温久扫视着这黑暗不见天日的水潭,没有日夜的分别,被关在这里一年,十年甚至几百年,估计都没办法分辨。   那龙魂困在这里,日复一日,与外界隔绝,浑浑噩噩,直到快要消散的时候,才见到了温久,就像是遇见了血脉相连的亲人,精神都好了不少,迫不及待地向他问起龙族现在的处境。   温久心里泛着苦,犹豫了半天,还是在它希冀的眼神中,说出了事实。   得知三界竟然只剩下两条龙了,除了温久以外,还有一条生死不知,那龙魂啊了一声,眼中泛着光芒的希冀逐渐暗淡下去,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向温久点头示意:“你随我来。”   它长尾轻轻摆动,轻盈地掠过水浪,朝前方游去,一边和温久交谈,或许是太久没说过话了,它说起话来有些磕绊,多说了几句,听上去才好些。   温久趁机问了它金翅大鹏鸟一族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龙魂冷笑一声,声音中竟然生出几分解恨的畅快:“是啊,它们当初能做出那样残暴的事情,自然是有报应的,而且这报应,看着也不远了。”   温久连忙问原因,龙魂这才悠悠道出原委来。   原来当年金翅大鹏鸟带着九幽□□去攻打龙谷,族长温玄带领族群拼死抵抗,但是奈何九幽□□的煞气太重,导致不少龙死去,龙谷被破之后,龙族死了一大部分,被俘获了一部分,金翅大鹏鸟们就连还没破壳的龙蛋都没放过,收拾着准备带回老巢,当时龙族孵蛋的时候,大部分龙蛋都被放在汤池。   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温久回忆着,汤池这个地方他有印象,记忆中,姬挚还带他去那里泡过,汤池的正中央长了一棵树,名叫汤木,树上缠绕着一根长生藤,上面会开出白色的花朵,结着红艳艳的果实,但是自从龙谷被破之后,长生藤枯死了,汤木修成人形,化名叫明镜,离开了龙谷,去了人界,目前还在妖管局工作。   龙魂继续说,变故就出在长生藤上,它原本是靠着盘古开天地那会的混沌之气长成的,后来被龙族请到了龙谷待着,早就修炼出了意识,原本每天没事就在汤池里看守着还未出壳的小龙蛋们,享着天伦之乐,金翅大鹏鸟贪心不足,去汤池搜索龙蛋,叫长生藤发现,当场便爆发了。   当时长生藤以己身为代价,重创了金翅大鹏鸟一族,使得他们染上了一种疫病,这疫病没法根治,还会传染,并且导致金翅大鹏鸟无法产下新的鸟蛋,金翅大鹏鸟虽然寿命很长,但是耐不住这么消磨,等时间一长,自然会尘归尘,土归土。   龙魂说到这里,温久心头了悟些许,看来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有了白泽口中说到的,金翅大鹏鸟会灭族的预言。   温久不禁开口:“这种疫病可以治疗吗?”   龙魂不屑冷哼:“它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么,我看是没什么用处的,疫病会遗传,你年纪还小,大概没怎么接触金翅大鹏鸟这族群,我在这里冷眼看着,它们现在已经没有新生雏鸟了,等时间越来越久,该死的都会死,无论它们怎么折腾,都是白用功。”   “一报还一报,也是痛快!”龙魂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语气满是激越畅快之意,似乎将它身上的那些沉沉死气都驱赶开了。   它笑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说:“我在这里听着,它们确实想了一个办法,找来长生藤的根,以纯正的新鲜龙血灌溉,可以将枯死的长生藤复活,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来治疗疫病。”   温久恍然地说:“我之前在上面看到了,那漏斗下面原来就是长生藤的根。”   “没错,”龙魂肯定了他的话,然后将目光移向他,语气坚定:“但是它们大概也不确定有没有用,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它们抓了你来,没有立刻动手,不过你是我龙族最后一点血脉,无论如何,都不该折在这里!”   “我龙族,必然是要笑到最后的,看着它们大鹏鸟一族从这世界上消失殆尽!”   龙魂说完,就停了下来,抬起头对温久说:“你看那里。”   听了这话,温久就应声看过去,只见这深潭终于游到尽头了,那里是一大面石壁,上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光线暗沉沉的,就显得当中有一点光芒无比亮眼,一闪一烁,像呼吸一般,静静地半埋在岩石中。 第111章 由来(二)   “那是什么?”温久怔了一下。   龙魂没有答话, 长尾摆动,游了过去,随着它的靠近,那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周围一大片岩石都照亮了,它微微低下头去,将那团光衔了起来,回到温久面前,然后轻轻吐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 温久立刻知道了那是什么,就像龙谷传承地里的那些龙魂们所做的一样,那团光是它们的魂力和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力量。   不知道聚集了多少条龙的修为和魂力, 才会让这团光芒这么亮,灼得温久眼睛都有些刺痛了。   龙魂将那光团吐出之后, 就对温久说:“你好好修炼一下,等时机到了, 我就让你逃出去。”   温久有点诧异地问:“从哪里逃?”   龙魂含糊地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既然它这样说,温久也只能答应了,拣了一个安静隐蔽的角落,开始修炼起来, 他将那团光芒拢在手心,立刻能感觉到那些蓬勃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皮肤往经脉里钻。   在水潭里虽然能够看到天光,但是那毕竟只有潭中央那一部分, 其他的地方黑暗不见天日,温久静静地修炼,很快,他就知道了龙魂口中的时机是什么了。   不知道在寂静的潭水里过了多久,猛地从远方传来一声巨响,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大力撞击着岩石一样,发出轰隆的声音,力道之大,整个潭水都震颤起来,涟漪乱生,温久被惊醒过来,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龙魂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向前游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是一声闷响,恍若惊雷滚过,这下的力道要比之前的大,温久顺着左右摇晃的潭水游弋着,黑暗中,前面有一道白光破水而来,是龙魂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温久问它。   “没事,”龙魂说:“是时机到了。”   它说着又匆匆扔下一句:“跟我来。”   龙魂的速度很快,温久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跟得上它,破开水浪的时候他几乎生出一种自己在进隧道的错觉来,那巨响还在继续,并且在渐渐靠近。   游了一段时间,温久就觉得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在脚下响起一样,同时还伴随着撞击的声音,砰砰作响,让人心惊肉跳。   潭水被震得简直像沸腾了似的,脚下的沙石腾起,浑浊一片,龙魂还在催促:“快点。”   温久咬咬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潭水涌动着,前面渐渐卷起了不少旋涡,龙魂带着温久灵活地闪避过去,终于到了一道石壁面前,停了下来。   这石壁有什么特殊的?   温久下意识打量着,耳边听着那砰砰的撞击声音,他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那原本坚硬的石壁就像一块活板,每听到撞击声音的时候,石壁最下方都会动一下,空气涌进来,带起细小的气泡,就好像有人在拼命撞这块石板似的。   龙魂解释说:“金翅大鹏抓了一只狰兽锁在娄山下,狰兽常年昏睡,但是每个月初都会醒过来一次,想撞破娄山逃出去,它力气极大,每次撞击的时候,这一块岩石壁都会受到震动,时间一长,它就松动了。”   温久盯着那大概只有一厘米的细小缝隙,语气艰难:“我要从这里逃出去?”   龙魂声音冷肃地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们龙族虽然比不上狰这种上古凶兽肉身强悍,但是好歹也是上古妖族,不另辟蹊径,难道要等着那群金翅大鹏鸟把你放干了血吗?”   听了这话,温久连忙道歉,龙魂的情绪这才好了一点,点点头说:“你年纪还小,又没有长辈教导,也怪不得你,这次逃出去之后,你要好好修行,在实力还没强大之前,千万要躲着金翅大鹏一族。”   温久答应下来,幻化成原形,亮出爪子去试图抠挖那松动的石壁,潭底沙石松软无比,往下刨了大概七八米,温久才算是摸着了那石壁的边缘,心里惊喜,连忙奋力挖掘,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算是挖出一个小洞来,虽然只能通过一只手,但是也算是胜利在前了。   温久伸出手往那洞里掏了掏,摸到了一点柔软的东西,他猛然一惊,立刻缩回来了,龙魂见他面色有异,问他:“怎么了?”A_C_T_D_D_J_Z_L   温久表情古怪,迟疑说:“这洞里怎么是软的?”   “软的?”龙魂也不太明白,只能说:“你再摸摸看?”   温久点点头,强忍着心里泛起的那点恶心,想了想,把手幻化成爪子,伸进去,一碰,这下又是硬的了,他差点叫出来,猛地缩手。   龙魂追问:“是什么?”   温久回忆着刚才的触感,硬硬的,还有鳞片,尖锐无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下摸起来是硬的,好像是什么动物的鳞片。”   龙魂沉吟一会,铿锵有力地说:“继续挖。”   好吧,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正事要紧,温久狠狠心,一咬牙挥舞着爪子继续开挖,随着那洞越来越大,从仅容一只手通过,到直径二十厘米,潭水形成了一个漩涡,顺着那洞涌了出去,那边传来啪的一声,然后是哗哗的水流声音。   温久在洞口往外瞅了瞅,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什么,不过这么大的冲力,不管里面是个什么东西,早该被冲走了吧?   这么想着,他又顺势把手伸进去,竟然又碰到了那东西!似乎是个爪子的模样!   温久:!!!   他一咬牙,猛地攥住那爪子,开始拼命往里面拉,那东西显然也有些惊慌,使劲挣动,但是既然落在了温久手里,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对方逃走?要是一只金翅大鹏怎么办?肯定要先下手为强,弄死对方再说!   这么一想,温久那隐藏在骨子里的狠劲儿一下就被激了出来,他死死掐住那只爪子,拼了老命地往这边拽,用力之大,甚至有青色的鳞片渐渐从耳边蔓延开来,脸皮涨红,青筋暴起。   终于,对方似乎没温久力道大,那挣扎的动作也渐渐轻缓下来,温久心里一喜,双腿往那石壁上一蹬,硬生生把那东西拖得往洞里滑了几步。   与此同时,温久低头一看,手里头抓的是一只黑色的爪子,果然是金翅大鹏!   他心头一凛,手里的力道更大了,不管怎么说,绝不能让这只金翅大鹏逃出去!   因为把对方拖得进了洞的缘故,把整个洞都给堵住了,原本往外面奔涌而出的潭水也荡了回来,沙石腾起,一片浑浊。   温久咬着牙,差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终于将对方从那个小洞里拖了进来,因为力道过大,导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气,温久就扑身而上,死死掐住了对方。   浑浊的沙石使得眼前一片模糊,温久几乎看不清楚自己抓着的东西,但是他不管对方怎么挣扎,拼了老命的就是不松手,一副不弄死对方就不罢休的样子,直到对方骂了脏话。   “卧槽你大爷的……温久!老子要被你掐死了!”   这话一出,温久原本在燃烧的神智总算是回笼了几分,声音还挺耳熟的,他抽空低头一看。   温久:!!!   那竟然是一只黑色的龙!   黑色的!   龙!   他简直是风中凌乱地松了手上的力道,看着那条龙在沙石上打了个滚,然后咳嗽起来,通体遍布黑色的鳞片,像墨一样,额上有犄角,状若鹿角。   温久震惊地伸手摸了摸那墨龙的角,鳞片细密,手感微微粗糙,如假包换,竟然不是赝品!   然后墨龙就幻成了人形,看到对方面孔的那一刹那,温久整个都惊呆了。   “怎么是你?!”   姜陶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扫了扫面前浑浊的沙石,没好气地说:“你这力气还挺大的啊,劳资在外面拽了半天都没拽过你。”   温久咳了一声,面露尴尬,这不是以为对方是金翅大鹏鸟么,生怕走漏了风声,才拼了全力的,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   他的目光把姜陶从上至下逡巡一遍,语气惊诧:“你竟然是龙?”   姜陶是龙,这是温久怎么也没想到的,他又想起当初在人界的时候,对方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各种蹦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是同族。   温久像是想到了什么:“那陈叔……”   姜陶知道他的意思,否认说:“陈叔不是龙。”   “可是你当时不是说,他是你族里的长辈?”温久面露不解。   姜陶叹了一口气,解释说:“我被勾陈一族收养了。”   勾陈,是麒麟,上古瑞兽,温久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也被金翅大鹏鸟抓来了吗?”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姜陶哼了一声:“白泽跟我哥哥打赌输了,为了保住他的小宠物,才主动告诉我哥,你被金翅大鹏抓走了。” 第112章 长生藤(一)   白泽打赌还会输?   温久默了一下, 姜陶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白泽脑子抽了?”   温久:……   姜陶摆了摆手,无比心大地说:“别管这种破事了,你没事吧?”   温久摇摇头,把自己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旁边传来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竟然是墨龙?”   姜陶转过头去,看见了龙魂,收起原本的那一副不着调的态度,恭敬地冲它行了一个大礼, 龙魂看起来很高兴,声音带笑:“好,好!有你们两人在, 龙族振兴有望!哈哈哈哈!”   温久心中默然,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到目前为止, 他都没看到过雌龙啊,对着最后两条雄龙说龙族振兴有望?   他快速地和姜陶对视一眼, 彼此目光中都是了然,但是到底没忍心打破龙魂眼中的希望,只是配合着露出激动的笑容。   姜陶过来本就是想找到温久,然后把他带出去的,既然已经找到了, 就提议要走,温久想了想,迟疑问他:“你有没有带可以装东西的宝物?”   姜陶扒拉了一下口袋:“乾坤袋?”   温久立刻点头, 低声说:“这里有很多先辈的遗骸,还有不少龙蛋,我想把它们都带回龙谷去,还有……”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龙魂看起来越发苍白透明了,就像一道影子,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他心里微微发紧,继续对姜陶说:“如果不把龙骨带走,前辈就会一直困在这里,可是它已经很虚弱了。”   姜陶听了,也明白他的意思,倒很赞同他,说:“既然这样,那就先把骸骨和龙蛋收起来再说。”   说做就做,两人一起分头行动,因为这个水潭太过于广阔,龙的骸骨散落的满地都是,一时半会还真收不完,幸好逃走的洞已经挖出来了,有龙魂帮忙看守着,一旦出现异动,他们也可以有所准备。   白森森的骸骨层叠交错,猛一看上去像原始丛林一样,水光晃过,打出微亮的光芒,温久把靠边的龙骨都收好之后,渐渐朝潭水中央的部分游去,水波被轻巧分开,远远能看见有几束明亮的天光落下来,把整个潭底照得通透无比。   那边就是龙蛋了,温久抬头看了看,透过铁丝网,可以看见上面空无一人,显然金翅大鹏鸟对于这个水潭十分放心,并且相信他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温久飞快地越过那一束光,朝龙蛋的方向游过去,蹲下身,将那一个个圆滚滚的龙蛋收进了乾坤袋,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点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发出嘶哑的摩擦。   温久反射性地抬头,发现竟然是铁丝网被打开了,他心里暗暗叫糟,难道金翅大鹏它们已经找到了那什么五象金芽了?   就在温久心里揣度的时候,他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水潭上方,目光锐利如鹰隼,看过来时,就像是一枚楔子,将他紧紧钉在原地。   是相北。   他上下打量着温久,然后露出了一个堪称满意的笑容,伸手招了招,一道绳索像灵蛇一样窜过来,破开水波,死死咬住了温久的肩膀,迅速钻进了他的皮肉中,剧痛霎时间袭来,同时金红色的血液腾起,丝丝缕缕地蔓延开去。   温久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地朝远处看了一眼,果然见那苍白如幽灵的龙魂正悬浮在水中,长尾不安地轻轻摆动,似乎下一刻就想扑过来救援。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又看了看远处黑暗如夜色的潭水深处,姜陶还在那边,不能让他被金翅大鹏鸟发现,龙魂果然忍住了,在温久的眼神示意下,转身离开。   他应该是去警示姜陶了,希望对方能顺利逃脱。   肩膀的伤口处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温久差点叫出声来,一大片气泡腾起,他能感觉到拽着绳索的人正在用力,开始往上拉扯。   温久不敢过多挣扎,绳索咬进他血肉里面的那一端不知道是钩子还是别的什么,稍微动一下就剧痛无比,他怕那东西把自己的肉给撕裂了。   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拽着在水波中往上升,带起一阵细小的水泡,然后温久的头露出了水面,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鱼钩钓起的一条鱼。   因为离开了水,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温久感觉到了重力,令他的伤口越来越疼痛,大片的血液在衣服上泅开,金红色的血液一串串滴落。   相北把他拖近了一点,然后凑到他肩膀的伤口处深深嗅了一口,露出一点类似于沉迷垂涎的表情,好像瘾|君子看到了白|粉似的,令温久恶寒不已。   这特么也是个变|态,难怪笑陈那么崇拜他。   这么想着,伤口抽痛起来,温久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看见相北的手变成了爪子,将他肩膀的伤口抓挠得血肉模糊,鲜血流得越发快了,空气中充满了龙血特有的腥甜气味。   相北伸手一招,绳索被收了回去,温久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面色苍白地扫视了一圈,原本他以为是那什么蒙阳长老要把自己弄出来放血的,没想到周围除了面前的相北以外,竟然空无一人。   比起上次看到的一大片黑压压的金翅大鹏鸟,这回石台上空荡荡的近乎冷清,温久心里微微一突,语气冰冷地开口问:“你想做什么?”   相北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的相貌勉强算得上英俊,但是情绪太过阴郁了,给人一种很阴险的感觉,他把爪子上沾到的金红色血液舔干净,轻飘飘地说:“我盯了这么久的猎物,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他说着,一把拽起温久,抬脚往外走去,温久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下石梯,趁着四处张望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个水潭,铁网已经合上了,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刚刚已经把装了龙蛋的乾坤袋扔下了,希望姜陶找到之后迅速带着龙蛋和龙骨逃走,那条龙魂很快就会消散,不能再拖延了,如果及时回到传承地,或许还可以多撑一阵子。   虽然,最后免不了还是一个消散的下场,但是温久实在没办法就这样让他在金翅大鹏的巢穴中消失……   相北的步子迈得很快,温久注意到他不停地左右观望,估计是偷偷过来的,离开那个岩洞之后,相北走进了一条石道中,里面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岔路口,如果不熟的人在里面走动的话,很有可能会晕头转向以至于迷路。   走了没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像是有人在惊呼高喊,温久感觉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一紧,被发现了。   相北却连停顿都没有,脚下生风,大步朝前走去,但是那喧哗声竟然追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在这全是岔路的石道中无比精确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相北的面上浮现出几分疑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向温久,温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那里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在金翅大鹏鸟的眼中就像一大块行走的蛋糕,找不到才有鬼。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相北确实试图私自带走温久。   听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相北迅速治好温久的伤口治好,把他整个往旁边一推,同时手脚奇快地施了一个法术,温久瞬间不能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里竟然是一个暗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笔直地站在那里,相北就靠在他身后,空气安静,过了一会,那些脚步声靠近了,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温久听出来就是蒙阳长老,他质问着:“去哪里了?”   “气味到这里就不见了。”   “相北呢?”   “也、也没找着……”   “肯定是他把龙带走了!”一个声音说。   然后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蒙阳长老暴怒道:“废话!他之前偷偷来困龙潭的时候我不是警告过你们,怎么还是让他溜了进去?”   空气鸦雀无声,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畏缩回答:“相北他、他毕竟是少族长……”   “没没错,他要做什么,除了族长谁能拦得住他?”   啪的又是一记耳光,世界瞬间安静了,温久都觉得脸皮发疼,他甚至能感受到呼到耳边的气息,是极其愉悦的,像是得逞的豺狼。   蒙阳长老暴跳如雷地骂:“去找!顺便通知巡视队,把娄山的出口全部封住!我看他就算长了翅膀还能怎么飞出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相北嗤笑一声:“一群蠢货。”   他伸手在黑暗中划了一道像门一样的轮廓,往外一推,正对上一双包含怒意的眼睛,还有旁边一大群金翅大鹏鸟,空气顿时静默了。   蒙阳长老脸皮抽动,阴森地盯了温久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相北说:“少族长,迷路了啊?”   “和琨长老那边来消息了,说五象金芽已经找到了,您这是带着鲜食去散散心吗?” 第113章 长生藤(二)   幽冥海边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远处的云层是深灰色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压下来似的,没有什么风,但是空气森冷得能把人的脸皮给冻掉。   海水一片漆黑,波浪微微起伏,彰显着这不是一滩死水,但是也仅仅是这样了,没有鱼虾,没有活物, 连海鸟都没有,一派死寂。   但是今天好像和寻常不太一样,那黑色的水中竟然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渐渐靠近岸边,然后站起来, 在沙滩上印下一串巨大的足印,像某种猛兽。   黑熊埋头往前走, 脚步重重地砸在沙滩上,溅起一片沙石,他的肩膀上背着一道银白色的东西,像蛇,又有点像蟒, 鳞片微微张开,边缘处锋锐如刀。   它走了大概十来米,把肩膀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抛, 庞大的身形转开,露出了后面的情状,它拖着的竟然是一条蛟龙,长达数十米,蛟龙巨大的头颅还浮在海水中,漆黑和银白色的鳞片相称,显得无比分明。   黑熊抹了一把脸,嗨了一声,踹了踹蛟龙没动弹的尾巴,说:“你那小情人已经很久没来了,你不去找他么?”   蛟龙没声没息,像是一具尸体似的,黑熊不太耐烦了,又踢了踢,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现在不想吃你了,放你走还赖着不肯?”   海面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怒意勃发:“幽冥!你又偷我东西!”   黑熊哈哈大笑起来:“大言不惭!这海里什么东西不是我的?还偷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跟我打赌,能在海里呆上一百年而肉身不腐的?”   那声音一下没了,过了一会才气急败坏地说:“你把它偷走了,让我怎么附身?”   黑熊翻了一个白眼:“这蛟龙跟你不是一路的,你也附不上去,别想了。”   那声音不甘心地说:“他们几个都附身的附身,转生的转生去了,你让我一个孤家寡人怎么过?”   他们几个,指的大概是从前死在幽冥海里的几个前任妖主和魔君,黑熊笑声戏谑:“你是孤家寡人,这蛟龙可不是,我看他那小情人挺顺眼的,要不然你再等个几百年,说不定又有机会了呢?”   它说着,俯下身去把蛟龙往外一拖,哗啦一声,海浪翻滚着卷上了沙滩,淹没了那叫嚣的声音:“让我死了吧!本尊不想活了!这破地方,幽冥我¥#@%%&……”   黑熊懒得听他骂娘,摇了摇头,又踹了那没动弹的蛟龙一脚,下一秒,那长尾如灵蛇一般横扫而过,轰然一声,把平地拍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黑熊嘶了一声:“力气还挺足的,戊辰那厮还真把你当他未来的肉身了,没少好好供着呢。”   蛟龙倏然睁开双目,远处的深色云层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开了,有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入它的眼中,光芒灼热,如开了刃的刀锋似的,令人不敢直视。   娄山是金翅大鹏鸟一族的巢穴,山势险峻,形状看上去像一个发过了的馒头,四面山崖笔直,和地面几乎要呈九十度的直角了,山林浓翠,仿佛一大盆暗绿色的染料泼染上去似的。   巢穴建在娄山内部,里面的石道四通八达,但是最后通到最外面的,仅仅只有四个出口,而现在,那四个出口都被严密看守起来,连一只蚊子都无法飞出去。   空气肃穆无比,温久再次被抓着带回了那个巨大的岩洞,里面早就挤满了金翅大鹏,看上去黑压压一片,这场景竟然和他第一次被抓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数量更多了一些。   蒙阳长老枯瘦的手掌死死捏紧了温久的手腕,朝前面挤过去,原本拥堵在一起的鸟群刷的一下自发让开了一条路,那架势,简直跟见国家领导人似的,令温久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上了石台之后,温久不动声色地垂头看脚下的铁丝网,水面平静无比,连一丝波澜也没有泛起,姜陶看上去已经离开了,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鸟群中议论纷纷,都各自压低着声音,还有不少盯着温久看,目光里露出隐忍的垂涎,蒙阳长老咳了一声,霎时间整个岩洞鸦雀无声了,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温久略略扫视了一遍,发现它们果然都是成年的鸟,大约有两百来只,看上去很多,但是如果对一个群居的大族群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少的数字,看来龙魂说的那些确实是真的,金翅大鹏一族已经没有新生的雏鸟了。   蒙阳长老这才徐徐开口:“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抓到的这一条龙意味着什么。”   下面人头鸟头攒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蒙阳长老继续说:“只要长生藤复活,这就意味着折磨了我们族群两千多年的疫病会被彻底根治,从此以后,会有新的幼鸟降生,延续我们族群的辉煌!”   他说得慷慨激昂,鸟群霎时间振奋欢呼地响应起来,这场面,看在温久耳朵里,怎么看怎么感觉有些像传销的洗脑大会……   墨绿色的藤蔓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缠上了温久的腿脚,然后将他整个人紧紧绑了起来,蒙阳长老拽着他到了那个漏斗前,这次温久终于看清楚了它的形状。   这东西应该是青铜做成的,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上面隐约泛着铜绿,除此之外,那漏斗内壁上还覆盖着一层斑驳的陈年污垢,漏斗底部似乎有复杂的装置机构。   温久的手被拉了过去,蒙阳长老直接亮出了爪子,轻轻一划拉,就割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渐渐渗出来,颜色呈金红色,汇聚成了一线,顺着手腕滴落在那漏斗中。   与此同时,血液腥甜的气味蔓延开去,温久几乎能听见下面传来的呼吸声,显得有些急促,甚至还有深呼吸,蒙阳长老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伤口,让温久简直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啃上去似的。   鸟群躁动起来,像是被这一阵血腥味引出了本能似的,纷纷伸长了脖子往石台上面看。   蒙阳长老皱了皱眉头,声音冷厉地吼了一嗓子:“安静!”   金翅大鹏鸟们果然安静下来,但是没过几分钟,又开始吵闹了,岩洞里闹哄哄一团,温久手上的伤口不算太大,估摸着还没等他血液流干净,下面的金翅大鹏就自己闹起来了。   蒙阳长老也觉得这不是个事,索性让巡视队将鸟群驱散了,只留下七八个人在这里看守,包括他自己。   温久被藤蔓牢牢绑缚着,看着金红色的血从伤口渗出来,无声地落在漏斗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过了很久之后,漏斗的底部才有液体滴落下来,啪地一下,打在那块黑乎乎的植物根茎上。   那液体竟然是纯金色的,看上去有些像融化的黄金,渐渐渗入长生藤的根部,就像是被吸收了。   蒙阳长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伸出头去,紧紧盯着那块根茎看,目光跟看自己的儿子似的,一错也不错,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粘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久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了,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块黑乎乎的植物根茎动了一下,空气中的呼吸声顿时止住了。   温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那根茎果然在动,就像有什么小虫子在下面拱动似的,一下,两下,紧接着,有一点青嫩的色彩爬了上来,竟然真的是植物嫩芽。   长生藤活了!   金翅大鹏们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只有旁边的温久面色古怪无比,他瞅着那青嫩嫩的绿芽,渐渐伸展开来,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那嫩芽立刻化作了两片叶子,开始往上生长着。   藤蔓越长越长,不知道有意无意,开始朝温久的方向靠拢,位置越来越歪,蒙阳长老小心翼翼地把它扶正,生怕它一头栽到地上去,但是完全没效果,扶正之后它又开始朝着温久生长,就好像那边有太阳似的。   几次掰正未果,蒙阳长老也放弃了,索性把它长长了的藤蔓耷拉在温久的手腕旁边,让它不至于长歪了,温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底默默地说:【你这长的速度有点快。】   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老气横秋:【这还算慢了,想当年,我第一回 长的时候,一日能长千余米。】   没错,温久是在跟长生藤说话,从他的第一滴血落下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语气惊诧地说:【咦?这不是当年的啾啾么?】   温久:……   除了姬挚,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紧接着,那个声音戏谑而八卦地追问:【怎么样?你后来和姬小挚成了没?】   温久:…… 第114章 长生藤(三)   眼看着长生藤渐渐长起来了, 金翅大鹏鸟们喜不自禁,就连温久手腕上的伤口什么时候愈合了也没发现,藤蔓悄摸着爬上了他的手腕,与此同时,原本缠在温久身上的藤蔓都渐渐松开来,只需要他随手一扯,就会扯开。   就在众鸟们一片欢腾的时候,猛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脚下地面轻轻震动起来。   蒙阳长老发现了不对, 高喊一声:“怎么回事?”   大伙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只金翅大鹏开口说:“大概是那只狰兽又在闹事了,长老稍等, 我去看看。”   蒙阳长老眼神阴沉地点点头,又瞥了一眼几乎被长生藤整个缠起来的温久, 倒是没太在意,毕竟这条幼龙早就被绑住了, 又被放了这么多血,不管怎么样都是翻不了天的。   过了一会,那巨响再次传来,这一次要大很多,令人几乎站立不稳, 温久一个踉跄,长生藤立刻催促他:【假装摔倒。】   温久虽然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仍旧照做, 岩洞上有细碎的沙石簌簌而落,砸在人的脸上有点疼,蒙阳长老灰头土脸的,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也知道它情绪有点不太好,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蒙阳长老!不好了!那只狰兽逃了!”   “混账!快去捉回来!”   那人张了张嘴,有些犹豫的样子,蒙阳长老看得心头火气,没好气地骂:“还有什么事情?”   “妖、妖管局派人过来了!”   蒙阳长老一愣,声音立刻冷下来:“他们来做什么?我们和妖管局又没有什么交情和过节?”   那人目光小心瞟了瞟坐在地上的温久,支吾回答:“他们说,龙族现在是三界的濒危妖怪,我们如果敢动他一根寒毛,等着全族吃牢饭……”   蒙阳长老冷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妖管局算什么东西,也能管到我们头上来?”   过了一会,和琨长老小声劝他:“要不,蒙阳长老您还是过去看看?”   那人连忙附和:“对对,长老,妖管局的人把出口都给堵着了,如果让他们看到那只狰兽……”   话到这里没了声,好像他们抓着的那只狰兽,也是濒危妖怪来着……   蒙阳长老眼神几变,最后看了温久一眼,叮嘱和琨长老:“你把长生藤给我看好了,谁也不准靠近,尤其是相北那个小崽子!”   和琨长老连连点头,蒙阳长老带人匆匆离开,温久瞟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是懒懒地找个地方坐下了,松了一口气,在心里说:【现在可以了吗?】   长生藤回答:【真不后悔?没了木灵种,你修行至少要慢一倍。】   温久失笑:【本来就是意外的东西,如果你拿着有用的话,那正好了。】   长生藤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温久微微闭上双目,感受着丹田中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道,将木灵种团团裹住,开始往外拉扯,这个过程有点疼,就像是把血肉中的某一块骨头硬生生扯出来似的,他死死皱着眉,表情有点痛苦。   金翅大鹏鸟偶尔看了一眼,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因为谁也没放血种过长生藤,都觉得会痛也是正常的。   很快,长生藤生长的速度又快了不少,枝叶和藤蔓也愈发粗壮起来,墨绿色的叶子甚至散发出莹莹的光来,像翡翠似的,看来木灵种对于草木来说,果然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效果。   【记住我教给你的法术没?】   【记住了。】   长生藤说:【那就行,我说一二三,你就开始啊。】   【成。】   【一,二,走。】   ……   世界一片安静,长生藤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不走啊?】   温久默然:【三呢?】   长生藤:【……再来】   【一,二,三!】   霎时间嗖的一下,在所有的金翅大鹏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温久整个身影凭空消失了。   和琨长老顿时大惊:“怎么回事?”   “他跑了!”   和琨长老的脸都差点扭曲了,气急败坏地吼叫:“快找!”   与此同时,躲到地底的温久正在和长生藤交谈:【耗费了这么多灵力,怎么是辆短途车?】   长生藤吐槽:【刚刚那个洞里是布了法术的,我破那个法术花了多少力气你知道吗?】   温久立刻改口:【辛苦您了。】   【不客气,现在你想怎么办?】   温久思索了一会,又掂量了一下丹田里不太充足的灵力,问:【有没有那种,可以改变自己相貌的法术?】   【有啊。】   ……   两分钟后,温久从容地走在石道里,在长生藤的指点下熟门熟路地往右边拐过去,途中遇到不少金翅大鹏鸟,他还能跟对方点头示意,打个招呼,无比镇静。   温久现在的模样和之前完全不相同,下身是鸟,双手化作羽翼,贴服在身躯两侧,漆黑的羽毛上金色的光华流转,像一匹上好的绸缎似的,面孔苍白,神色阴郁,仿佛几百年没有照过太阳。   他顺着石道往前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和对方对视了一个正着,是相北,温久心里暗骂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相北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又打量了他一眼,问了一句:“看见蒙阳长老了没有?”   温久刻意以沙哑的声音回道:“外面有妖管局的人闹事,蒙阳长老已经过去处理了。”   相北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问:“困龙潭那边是谁在?”   “是和琨长老。”   不知道为什么,相北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盯着温久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块儿的?”   温久哪里知道自己是哪块的?他还是头一回知道金翅大鹏鸟们族内是按照块来划分的,沉默了几秒,相北的眼神露出几分怀疑,问的话也愈发犀利:“怎么?连这个都要想?你——”   “咣”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趴在了石壁上,然后渐渐滑了下去,温久松了一口气,然后收回了手,后怕地说:“瞎猜什么呢?年轻人就是爱乱想。”   长生藤幽幽的声音响起:【挺疼的啊。】   温久点点头:“全力一击,肯定疼了。”   漆黑的石道中安静无比,除了温久以外,几乎没有金翅大鹏路过,突然,一阵遥远的吼声传来,无比熟悉,温久霎时顿住了脚步,长生藤察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温久心绪起伏不定,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没事,我们先出去吧。】   他加快了脚步,那吼声越来越近了,就像是在头顶响起似的,是龙吟声,常在他梦中盘桓不去的龙吟之声,那是姬挚,他来了。   越靠近出口,金翅大鹏就越多,把守十分森严,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温久都是在不起眼的暗处走,眼看着洞口近在眼前,他就被发现了,温久无比镇定地说:“和琨长老吩咐我来给蒙阳长老传信。”   “什么事?”   “长生藤好像停止生长了。”   这可是大事,那只金翅大鹏鸟果然信了,给温久放了行,温久从容无比地穿过重重人群,到了洞口,很久没见到阳光的眼睛难受地眯了起来,白花花的太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但是他还是拼命地张大眼睛,往龙吟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条银白的蛟龙上下翻腾着,发出愤怒的咆哮,长长的尾部横扫过去,轰隆一声巨响,娄山的顶部被整个扫平了。   仅仅只是这么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温久心中就莫名生出了无限的惊喜,向前走了几步,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暴喝:“拦住他!”   这一声吼得温久整个都僵硬了,几乎在半秒之间,他立刻反应过来,加快脚步,猛地朝洞口的悬崖冲过去,猛烈的风迎面吹来,温久咬紧牙关,因为灵力的急速消耗,他所有的伪装都在顷刻间消散,漆黑的羽毛化作片片光羽消失在空气中,露出原本的青色鳞片来。   温久朝上空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声,银色的蛟龙势若白虹一般,如从天而降的神灵,将青色幼龙一把稳稳捞起,朝蔚蓝的天幕游去。 第115章 尾声   妖管局一向说到做到, 言出必行,在得知温久确实被金翅大鹏鸟一族私自绑架之后,金翅大鹏整个族群都进了局子,听说关押的房间还不够,临时又加盖了不少楼,多了一大笔支出,妖管局局长特别不高兴。   妖管局是接到蒋惠惠的消息过来的,事情解决之后,当天就回去汇报了, 温久在人群中看到了明镜,他还是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温久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告诉他关于长生藤复活了的事情, 明镜的反应并不是很诧异,只是说:“它要是会死, 就对不起它的名字了。”   温久竟无言以对。   不远处,银色的蛟龙正趴伏在巨大的古木上,半眯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温久感觉到对方不太高兴,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姬挚银色的鳞片,说:“你回来了啊?”   姬挚嗯了一声, 长尾摆了摆,示意他上来,温久二话不说,果然乖顺地爬了上去,蛟龙腾空而起,风声烈烈迎面吹来,温久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拼命上扬,他又摸了摸那带着凉意的龙鳞,心里的欢喜跟啤酒泡泡似的止不住往外冒。   他朝前面瞟了瞟,见姬挚正认真地游动,没注意到这边,然后趴下去在那硕大的鳞片上亲了一口,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哎,可算是亲到了!   银蛟猛地往前一蹿,猛烈的风差点把温久掀了一个跟斗,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然后死死趴在蛟龙的身上,像是要把自己变成一枚鳞片,然后干脆贴上去算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   姬挚的声音有点低沉:“去龙谷。”   温久应了一声,半眯着眼安稳地趴在蛟龙背上,随着他上下起伏,渐渐打起了瞌睡,自从被抓到娄山之后,他就没怎么休息过,现在困意排山倒海地涌过来,温久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像是注意到了背上人的动静,姬挚微微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游动的动作越发平缓下来,银色的眼眸中是无限的温柔。   等温久醒过来的时候,一张脸映入了眼帘中,竟然是姜陶,他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喊了一嗓子:“怎么是你?!”   姬挚呢?   温久左右张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水里,只看了一眼,温久就认出来这是龙谷下面的水域里,姜陶神色不满地看着他:“看到我不高兴?”   温久咳了一声,立刻挽回:“没有。”   姜陶哼哼几声:“龙骨和龙蛋都带回来了,放进了传承地。”   温久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那龙魂呢?”   姜陶的神色微滞,张了张口,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温久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暗淡了一瞬:“消散了?”   “它太虚弱了,我们才出了娄山,它就……”   姜陶不安地捏紧手指,抿着唇,仿佛一个没有兑现承诺的孩子,温久看他这样,倒是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姜陶仍旧是神色郁郁,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什么,初时有些模糊不清,姜陶有点犹豫地看了温久一眼:“好像是在叫你?”   温久一愣:“我?”   他立刻想起了姬挚,猛地往外游去,姜陶在后面喊:“等等我。”   那个声音只喊了一声就停住了,等温久浮出了水面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巨大的岩石上,有两道身影站在上面,其中一道很熟悉,是姬挚,另外一道……也很眼熟。   毕方鸟?   似乎注意到了河面的动静,两人都回过头来,温久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毕方怀里的东西,确切地说来,是龙蛋。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或许是龙族天生的直觉,那个龙蛋,是活的。   里面有龙魂。   温久震惊地看着那个圆溜溜的龙蛋,身后传来姜陶咋舌的话:“那龙蛋……活的?”   毕方鸟矜持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姬挚,说:“既然你在我就放心了,你是养过龙蛋的,能不能帮忙养一下这个?”   毕方鸟即便是有求于人,态度和语气都是如此的冷漠和矜持,没有半点热忱,温久和姜陶在水里拼命点头,好好,活的龙蛋,我们愿意养!   然后就听见姬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自己养吧,我不养别的龙蛋。”   温久的脸顿时涨红,感觉毕方鸟意会之后瞥过来的目光几乎能把他给烧焦了。   毕方鸟语气平平地说:“可是我发现它似乎没有动静,大概也养了一个月了,它连动都不会。”   姬挚想了想,提了一个不着调的建议:“大概是龙魂太过虚弱的缘故,所有的龙蛋必须在龙谷里呆足整整一年,要不然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得了。”   “可是我去不了龙谷下面。”   姬挚声音带笑,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小的问题:“去跟守传承地的那两条龙魂说,你是怎么让这颗龙蛋活了的,它们会求着你住下来的。”   毕方鸟沉吟片刻:“嗯,好主意。”   然后,就像姬挚说的那样,看守传承地的银龙果然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时候别说毕方鸟只是住下来,估计就算把传承地送给它也没问题。   毕方鸟果然住了下来,没过多久,那颗龙蛋就活蹦乱跳了起来,温久每天都能看到毕方鸟带着龙蛋到处转悠,那情景跟带儿子似的。   后来实在没忍住,温久凑过去问:“这是宿虬吧?”   毕方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温久长舒了一口气,宿虬没消散,这真是一个绝大的好消息,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在娄山碰到的那条龙魂,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心里又生出几分遗憾来,如果,再早一点就好了……   他想起在那深而黑暗的潭水底,对方眼中骤然爆发出的希冀如灼灼光芒,向他说,有你们在,龙族振兴有望!   现在看来,只要毕方鸟的方法确实奏效,龙族血脉保存下来,振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甚至有可能恢复从前的辉煌。   只是那条龙魂,已经看不到了……   温久跟着姬挚在龙谷一边修炼,一边看毕方带龙蛋,真是无微不至,细心呵护,跟照顾一朵娇花似的,忍不住就想,当初姬挚似乎也是这么养他的。   这么一想,温久就觉得无法直视毕方和宿虬了,后来实在没忍住,悄摸着问姬挚:“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结契的?”   姬挚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要乱问。”   温久:……   越是不让问,温久就越是想知道,奈何姬挚的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一个字都不说,直到很久以后,温久意外想起来汤池里的长生藤,巴巴凑过去问。   长生藤果然知道,一个激灵从池子里爬起来,精神抖擞地说:【哎!这个你问对人了!我敢打赌,姬小挚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温久立刻目露期盼地看着它,长生藤嘿嘿地笑:【当时你还是一颗蛋,特别粘他,连爹妈都管不住,姬小挚离开你十米远,你就能在地上打滚打上一小时,后来有一次你打着滚儿掉河沟里面去了,还爬不上来,把姬小挚给急的差点直哭。】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得那么清楚了吧,温久赶快追问:“后来呢?”   长生藤继续嘿嘿笑:【当时是姬溪和温玄一起找到你的,后来姬小挚跑来问我,怎么样可以让他永远第一时间知道你在哪里,能够顺利找到你。】   【我想了想,这就是结契啊!结契之后有个法术,可以让一方永远知道另一方的位置。】   【然后姬小挚就偷偷跟你结契了。】   长生藤的笑声渐渐猥琐:【你爹妈知道了之后把他们给笑得哟,还问姬小挚,你要是个男孩子怎么办?会不会后悔?姬小挚当时特别理直气壮地说,不后悔,把龙谷的龙们笑了大半年。】   温久摸了摸下巴,赶紧跟长生藤告辞,去找了姬挚,在龙谷里转了一圈,没找着人,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又想起来长生藤说的那个法术,立刻回去学了。   等他找到姬挚的时候,已经是半天后的事情了,姬挚竟然在学校里面。   温久这下有点震惊了,现在学校刚刚开学,他都差点忘了这茬,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就从一个从不逃课的天朝好学生沦落到把开学时间都忘了……   温久觉得有点惭愧,找到了自己班级之后,回头就看到了姬挚,正靠在扶桑树下朝这边看来,身形挺拔修长,眉宇间懒洋洋的,温久没忍住凑过去,笑眯眯喊了一声:“学弟。”   姬挚:……   他微微眯起眼来:“皮痒了?”   温久呲牙一笑:“学弟,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们谈个恋爱吧?”   姬挚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看,温久虽然语气云淡风轻,但是鬼知道他紧张得手心都一抽一抽的,不停地冒冷汗,心里安慰自己,这也特么算表白了,不要方。   那双银色的瞳仁仿佛把他的紧张和不安都看透了似的,过了很久,姬挚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厚颜来吱一声,我下一本文是古耽修真:《飞升失败以后》,除了文名和文案,啥也没有,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戳进我专栏去看一下,合心意的可以收藏等更新(??ˇ ˇ??) 大概五月上旬会开写,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