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异灵 作者:偶然记得   文案:   送魂师柏瑞年日常抓鬼轮回时,接到了一单特殊的工作。一个在世间游荡了六年的魂魄既没有轮回也没有产生怨气害人,在和魂魄斗智斗勇的时候,他发现这家伙不仅胆小如鼠虚张声势且毫无鬼性,在一次意外中,两个人缔结了饲养关系。在以后的送魂生涯中,柏瑞年不得不带着他已经成年了的“小鬼”一起开工。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鬼抓鬼   ================== 第1章 室友   天已经完全黑了,大约因为天气寒冷,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牙白色的路灯耸立在柏油路上,将路人拉出长长的影子,北风萧瑟,贯穿了这条街道的首尾,零星未落的树叶被风卷得啪啪作响,萧瑟的风中,人们连头也不肯抬,只管迈着步子走,路两边的白炽灯直直地映射着柏油路,两边枝节横生的树杈倒影在地上,像是一路的荆棘,后人踩着前人的影子走,树杈随着风来回摆动,影子也跟着一跳一跳,人一步步往前走,影子也跟着缓缓前行,很快就分不清到底动的是影子还是人。   杨晓倩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皱眉道:“她真够烦人的,平时事逼五六要我们等她,上个厕所也这么慢,天天就能装逼,李彦是瞎了吧能看上她这种绿茶婊,呵。”   沈萍萍拨弄着刘海,眯着眼睛说:“可不是么。有些人就喜欢这种能装的。”   杨晓倩说:“哎,萍萍你高中时候不是跟她是同学么?听说那时候她肥的跟猪似的,一天到晚跟人说话头都不敢抬。而且还是个差生,说是考咱们学校都是打擦边球的。这是不是跟聊斋里面的朱尔旦一样,让陆判给换了肠子了!”   一边的李璐怡忍住不也笑了一声,插嘴道:“要不蹲这么长时间呢。”   这几个少女刚刚从一家自助餐厅走出来。显然经过了一顿饕餮盛宴,已经达到了互相搀扶的境界,一出门,几个女孩就被狂风噎了个跟头,这里味道虽然不错,但是位置很偏僻,连车也不好打。就在回去的路上,她们中的一个同伴去了路边上的公用厕所,许久都没有出来,这个时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周围安静地有些诡异,加上寒冷,所以其他女孩们很是愤慨。   沈萍萍冷笑了一声:“李彦算什么,我听说这次学生会换血,几个社长都有机会竞选部长,但是已经内定她了,而且保研名额也是她的了!”   杨晓倩狠狠地一跺脚:“什么玩意啊!你说你哪点不比她强,你可是从大一的干事开始做起的,这几年这么付出我们姐妹都是看在眼里的。到手的部长让她一绿茶婊捡现成了,哼。”   沈萍萍喉头动了动:“还是人家好本事呗,你以为学院那个秃头赵是个什么好人呢?听说当年保研的都是跟他关系密切的女生。王萧现在和原来可不一样了,她这个姿色。秃头赵那种人可不是手到擒来。我听学妹们说,她对付男人很有一套的,欲拒还迎的,自己不吃一点亏,三言两语的把那些人哄得团团转。”   杨晓倩说:“要不然能钓到校草么?这个傻叉李彦。说不定绿帽子都三层楼高了,天天还挺自在。”   朱玉婷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地插入一句话说:“我觉得李彦学长之前一直都很喜欢晓倩的。”   这句话着实没有拍对马屁,杨晓倩的脸暗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说:“我才看不上他呢!什么锅配什么盖。有些人就是连香的臭的都分不出来!”她伸手搂住朱玉婷说:“哎,玉婷,你原来不是跟她挺好的么,怎么样,人家现在有男朋友了,就不搭理你了吧?你以后就跟我们待着,少搭理她。哎?你们俩那时候一起玩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黑历史啊?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李璐怡说:“现在瘦了又怎么样?早晚会反弹回来!”   朱玉婷想了半天说:“她喜欢传话,喜欢说别人的事,我们交换过日记,我看她日记里写的都是咱们屋的坏话。好像说她挺恨那些比她漂亮和优秀的女孩的。我记得她还说过,要是能出人头地,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女孩们愤恨地说着,黑暗中的脸几乎都扭曲了,尽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她们的表情却是苦大仇深的。这条路上的路灯很少,人的表情隐藏在大片的黑色中,再扭曲也多了一层保护。   天越来越黑,夜色很快将她们单薄的身躯整个覆盖。女孩们不耐烦地盯着前面的厕所,李璐怡皱眉说:“怎么还没出来,哎你们说她在里面干嘛呢?会不会是吐了?”   杨晓倩说:“你说她上厕所能干嘛?”   李璐怡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们吧,我怀疑她突然瘦下来不是正常的减肥,她可能是扣嗓子眼催吐呢!”   杨晓倩顿时来了兴趣:“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璐怡说:“你们没发现么?她只要吃完饭就要去厕所,从来没有例外,而且我观察过几次,她走的时候肚子鼓鼓的,去撒个尿的工夫就平了,这不太可能吧?”   沈萍萍说:“不会吧,你吃完了也上厕所啊,咱们吃完了都去。”   李璐怡说:“可是我也不那么瘦啊,你们看她,吃的比谁都多,却比谁都瘦,而且是突然瘦下来的。玉婷不是说了么,她日记里都写要是能出人头地,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呵呵。”   杨晓倩说:“你不也减肥成功过么,不过是没有人家有毅力,又反弹回来了。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听人说,前一段时间,王萧一直跟人打听在哪儿能买到佛牌,还问降头术需要不需要本人到现场,你们说她会不会给李彦下了降头啊!”   李璐怡说:“真的假的啊?我听说这个降头可恐怖了。说是只要有这个人的头发和指甲,想让他干嘛就干嘛。”   杨晓倩眼珠一转说:“你们听说过吗?爱情降!只要是中了这个降头,就算是摊屎那人也得苍蝇似的围着你打转。我小时候我们大院里有个女的,长得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又胖又蠢,还真跟以前的王萧差不多。偏偏暗恋她的一个老师,那个老师长得可精神了,而且是机关大院的。人家早就有了一个相亲相爱的青梅竹马。根本不搭理这个女的,后来这女的去了一趟广西,在那边下了一只蛊,就跟降头差不多。说是把符咒烧了沏茶给这个人喝了,你们猜怎么样?”   沈萍萍说:“真跟她好啦?”   杨晓倩说:“岂止是好了!这个女人好吃懒做,比那老师还大好几岁,老师的父母不同意,他干脆跟父母断绝了关系。他之前的女朋友为了他割腕轻生,他连头都没有回。完全就是被那个女人控制了。听说现在孩子都有了,但是那个老师,后来我妈见过一次,说是人变得呆呆傻傻的。说不定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就会甩了他,再去找个年轻帅气的下降头。”   李璐怡咽了一下口水:“我的妈呀!”   朱玉婷小声说:“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她有时候就会搞得小报复什么的。有一次我看见她用你们的化妆品,这还不算,我亲眼看见她用完之后还偷偷地灌上水若无其事地放回去。她不是有一个跟萍萍一样的随身听吗?啊,我也有一个,咱们仨一起买的那个,她的那个摔坏了,就偷偷的跟萍萍换了一下。她还威胁不让我说出去……我胆子又小一直不敢跟你说。”   沈萍萍气得脸色发白说:“我说我好好的随身听怎么坏了!这个奇葩神经病!原来催吐是她瘦的原因,跟秃头赵乱搞是她保研的原因,当学生会长是她男朋友的原因,还有下降头,玉婷说的这些事,我绝对相信她能做的出来!”   女孩们越说越生气,待在厕所里的王萧简直成了一个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混蛋。她们恶狠狠地盯着那间青砖堆砌的厕所前面挂着个黄色的灯泡,瓦数不大投影出一个圆形的焦黄色光圈,反而更显出周围的黑暗,尽管黑,漆红的男女两个大字却很清楚。字形很难看,男字上面的田写的很大,像是一个血盆大口要把力字整个吞下去。而那个女字,就更好像用手随便划拉上去的。   大家看着这里,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李璐怡的喉头上下轻轻地动了动:“怎么还不出来?”   沈萍萍走到门口,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王萧!”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璐怡吓得捂住脸:“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沈萍萍也有点害怕,她又喊了一声:“你好了没有?”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杨晓倩说:“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再不出声我们走了啊!”   朱玉婷说:“要不谁进去看看吧?”   杨晓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要进去你进去!”   朱玉婷抿了抿嘴不敢说话了。   杨晓倩冷笑道:“瞧你们这个胆子,人家跟咱们一样吗?人家可是敢潜规则老师,敢下降头的人!这种邪门吧唧的厕所让你上你敢上吗?真是搞笑,还替人家担心呢!”   沈萍萍说:“晓倩说的对,人家都是要当学生会长的人了,有什么的!”   她跟杨晓倩对视了一下,突然都抿了一下嘴:“人家说不定巴不得咱们先走呢!”   李璐怡胆子小,胖胖的手指哆嗦得厉害,连手机的密码锁都打不开。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快走吧快走吧,你们要是不走,我可先走了,我害怕!”   正在这时,沈萍萍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附近的出租车接单了,她扬起手机,结结巴巴地说:“车、车来了。”   杨晓倩说:“那还等什么啊?萍萍你给她发给微信,就说咱们先走了!”   沈萍萍犹豫了一下,对朱玉婷说:“玉婷不是跟她挺好的么,玉婷发吧,你就说璐怡不舒服,咱们得赶紧送她回去!”   朱玉婷嘴唇动了几下,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突然,一束远光打过来,远处出依稀能看见一辆白色的车缓缓开过来。女孩们连忙挥着手尖叫起来:“在这里!我们在这!”   车子仿佛开得很慢,但是又在一瞬间就停在她们面前。沈萍萍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第一个蹿上去,女孩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拼命地往车里钻。沈萍萍紧紧攥着手机对司机说:“师傅,快!睿翼学院门口!”   车里比马路上更加黑暗,司机僵硬着身子,微微地回过头说:“上车。”   沈萍萍说:“我们、我们已经上车了!”   司机古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说,突然裂开嘴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我说跟在你们后面的那个,拉着你衣服的那个,你怎么不上车?”   女孩们闻言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满脸青色不知何时出来了的王萧正站在车门口,她呆呆地站着,垂着头,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正死死地拉着靠车门坐的朱玉婷的衣服。   听见司机说话听见司机的声音,她抬起头,脸色惨白带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们,她嘎啦嘎啦地转了转脖子,衣服前襟和嘴唇上沾满了呕吐的秽物。她看着女孩们惊恐地看她,突然呲牙一笑:“你们要去哪儿?不带着我了吗?”她边说边把手伸过去,几乎要抓住朱玉婷的脖子。   女孩子们发出尖锐的一声惨叫,喊声划破了整个玻璃盏一样的夜空。 第2章 华南大街的鬼屋   这条街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死气沉沉。从街头到街尾走一遍,也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道路两边都是一些老旧房子,古朴也年久失修,往来的人也很少,倒是有不少流浪猫狗经常露宿在此。若是有人站在街里,能看到对面岔口中汹涌而来的人群,但是走到十字路口,却又都分流开了,颇为神奇。   下午时分,太阳懒懒散散地照着地面,华南大街是附近建筑中的糟粕,但是也有一点点精华,就是街道两旁种满了笔挺的白杨树,算是这个城市里绿化最为密集的地方了——不过也最吵。附近的动物,被现代建筑逼迫地无处藏身,都喜欢躲到这里,尤其是夏天,鸟叫声,虫鸣声,不绝入耳,叫的人焦躁。   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出来,站在街口犹豫了一下,举着手里的一张名片看了看,然后走到了华南街上。   道路像是被分流的泉水,华南大街只是不小心溅出一滴,她穿着高跟鞋,磕磕磕地走在地面上,太阳晒得她脸色发白,她路过的地方躺着一只黑猫,黑猫看见她,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竖起尾巴,发出“哈哈”的恐吓声。   女孩的手微微哆嗦起来,但是并不停下脚步,低头继续往前走,黑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缩起脖子,掉头跑开了。   一直快走到街尾,她才重新抬起头,她举着卡片,左右环顾,终于在一家破烂不堪的房子门口站住脚。   这间房子很大,但是看上去年久失修。灰黑色的墙壁,上面有些暗红发黑的斑斑点点,一扇紧紧闭着的小门,女孩四下张望了一下,大仙墙壁上还有个很小的窗户,小到只有一扇玻璃,颇有些像洗手间的通风口或者是电影院的售票口。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装起胆子凑近身体张望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伸手想敲一敲玻璃,但是举起之后又颓废地放下了,这里太诡异了。让她脑补自己是电影里闯入禁地的倒霉蛋。有些东西一旦进入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   女孩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想逃走,可是……   她想了想这次来的目的,又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墙上的暗红斑点,突然想到这也许不是无意间溅上去的,正当她睁大眼睛想看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突然后面一阵扑腾声,一只通体黢黑的乌鸦瞪着黄褐色的眼珠对着她大声聒噪起来。她捂住耳朵叫了一声,心里有无数个声音让她赶紧跑,但是……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若不能把握住,后果只能更加糟糕。   她深深地呼吸,状起胆子,再次把脸挨近玻璃。然而这次,玻璃竟然嗖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黑黢黢的窗口有一只绿色的眸子,突然凑近然后一晃又不见了。   女孩吓得腿都软了,慌忙后退了两步,突然被什么恍惚了眼神,她呼吸急促,浑身无力,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刚刚还消失不见的玻璃正反着光,若有似无地打在她脸上,她转身想跑,却见那玻璃上映入眼帘的倒影似乎有点不对劲。   “啊!”她锐利地尖叫起来,这里面的倒影分明也是背对着她的。   她看到是自己的背影。   女孩觉得一瞬间自己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她浑身哆嗦着想立刻逃跑,但是不知为何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她抽搐着身体连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都忘记了,眼睁睁地看着玻璃门里那个诡异的后脑勺一点一点的转过来,它转动的不是身体,而是脖子,发出咔咔咔的骨骼断裂的声音,于此同时,一阵诡异的笑声仿佛从地底下传出来,又仿佛就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仿佛将凉气喷在她的后颈上,女孩无助地摊在地上,用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一动都不敢动,这时在旁边的那扇绿色的木头小门,吱呀地打开了,从里面深处一只狰狞地爪子,一把抓住她的裙子……   林露的心已经绝望了,干脆闭目待毙,与其被生生吓死,自己还是原地爆炸比较好,虽然她觉得自己最近频频见到这类东西,但是那毕竟是她的亲人,虽然有点诡异却没有害她的意思,想不到今日却要命丧这不知名的鬼手里了。   正当林露气运丹田,准备最后哀嚎一声留个念想的时候,抓住她裙子的爪子慢慢地松开了,随着啪地一声灯响,昏暗的屋子里亮起来,刚刚看起来还狰狞惊悚的各类不可描述已经在光芒下现了原形,抓她的爪子不过是些鬼屋常见的道具,这会儿被正大光明地弹出来,不仅不再惊悚反而凭添几分丑陋的尴尬效果。屋里弹跳出不少机关,有吐着舌头的吊死鬼,有弹出眼球的血浆人。各显其能发出尖利的叫声。林露怕是刚刚受惊过度,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手从电灯开关上移开。他虽然满脸倦容,但是穿着打扮还算整齐。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空荡荡的屋里,伸手一挥,屋里发出一阵孩子偷笑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了。他关了鬼屋的电源,看着已经吓傻的林露,有些生疏冷漠又礼貌地问:“抱歉,昨天回来的太晚,刚刚一直再睡,没吓到你吧?”   许久,林露才从劫后余生中反应过来,她一个深呼吸,嗷地哭了出来,尖利地声音把躲在门口往里看的黑猫和乌鸦一众,吓得惨叫乱飞,更有些刚刚戏弄她的东西被这强烈的音波镇得打了几个滚儿,可谓是现世报了。   男人把林露请到里屋,又给她倒了一杯绿茶,等她情绪稳定之后才说:“实在抱歉,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么?”   林露抿着嘴唇,许久才说:“我家里有一点,有一点问题。我总是觉得我哥哥……他还在家里没有走,我是想请柏先生,能把他送走……”   柏瑞年立刻明白了她说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眯着眼睛看着林露,许久说:“我看姑娘你身上不带一点晦气,不像是碰到过这种东西。会不会只是你的错觉?”   林露低下头说:“那是因为,他很小心,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他生怕自己会碰触到我。”   柏瑞年微微扬起眉,这倒是新鲜:“照你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家里有这东西的呢?”   林露说:“我能感受得到他,家里也经常会出现一些东西飘起来的事情……”   柏瑞年昨夜拼死制服了一个恶鬼,累得半死,只想继续睡觉,加上看到林露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不太想接单,只搪塞道:“这东西靠感觉其实不准,即便是准了,也没准就是些借路的,或者是临时看看的。你不理他,他自然就走了。既然没有害人之心,也不必强行送去轮回。”   林露焦急道:“柏先生,请您一定帮帮我,或者说是帮帮他,他已经……已经死了快六年了,但是一直还在房子里。”   柏瑞年诧异地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六年?”   林露点点头。   这就不是新鲜是惊奇了,柏瑞年的睡意立刻隐去了,他抿了口茶:“你的意思是说这六年他一直待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而且没有……没有尝试过蛊惑你或者攻击你?”   林露正要说话,突然从旁边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明明是尖叫,却不像是一般人能发出来的,好似是在极端痛苦,譬如被生生撕成两半时候的痛苦哀嚎。林露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耳朵,茶杯一下扣在地上。柏瑞年站起来说:“在这屋待着别动。” 第3章 游荡六年的异灵   他推门走进一间屋里,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东西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它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发出高亢的尖叫。很快,它嗅到了人的味道,渐渐变了模样,它仰起头,原本两片属于人类的嘴唇从唇缝开裂,一直到耳朵,鲜红的牙床和雪白的牙齿没有了嘴唇的舒服,呲了出来,它把舌头伸出来,像是要够到蝇虫的蛙类一样伸直,连眼珠也跟着爆出来。嘴里大量地分泌着黏液,滴在地板上,发出腐蚀的声音。   它从嗓子里发出了尖叫,渴望地瞪向柏瑞年,几乎有些像等待母燕投食的雏燕,在叫了几次都得不到回应后,它浑身的毛发都滋出来,再没有一丝人的模样。挣扎,它身上的很快几乎断裂,尖锐的爪子隔空抓向柏瑞年。   眼看那东西就要抓住他沉静的脸颊时候,柏瑞年突然抬起手,掌心中的黄纸已经被青火燃起,他看着这东西,随手一挥,那黄纸笔直地贴在那东西的额头,它惨叫一声,周身燃起绿莹莹的青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柏瑞年打开屋里的排风扇,微微叹了口气:“孽畜不可教。”   这东西在人间游荡不过九个月就幻化出这样一幅贪婪的嘴脸,柏瑞年眯起眼睛,要是这姑娘说的是实话,能留在这里六年却没有害人,甚至没被他发现的家伙,还真是不简单。   屋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林露打开门口的电灯,一双美丽却稍微带着一点点忧郁的眼睛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客厅,许久,她才对跟在后面的男人点点头说:“柏先生,请进,这里就是我家了。”   灯光的突然闪烁刺了挂着吊灯上的林霄,他连忙捂住眼皮,飞快地躲到了窗帘后面,等待眼睛终于适应了了那光亮,林霄纳闷地探出一个头,瞬间变得气鼓鼓——林露又带男人回家了。他嗤以至鼻地仰起头,在窗帘后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奇怪的是,这并不是他以为的林露那个蠢货又胆小如鼠的男朋友,而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大约又是找来想租这间房子的。   难道这些家伙都不看社交网络么?这间房子,早就因为“闹鬼”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个蠢货竟然还有胆子来挑战!   哼!林霄冷笑一下,摩拳擦掌,兴奋地在窗帘后面来回蹦跶,准备依照以往惯例,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迈进来半步。   那个陌生的男人对林露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迈步进来后,也只是沉默地环顾着屋子,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欺负的对象。林露带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向他大致介绍了一下后请他坐下,男人坐好后,林露起身去厨房泡茶。   柏瑞年进屋后就赶紧到了不对劲,他面不改色地扫视了屋子一圈,眼神在窗帘附近徘徊了一下后,又看向吊灯。似乎正在用目光测试什么,躲在窗台上的林霄终于等到妹妹不在的时候,眼神亮闪闪,跃跃欲试地飘飘荡荡到那个男人面前。双手掐腰,一副若干年前旧社会地主老财挑长工的模样,挑剔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倒是比之前的那几个看着顺眼一点,他没有瘫在沙发里,也没有翘起二郎腿,只是直直地坐着,好像是个很自律的人,而目视前方的眼睛直直穿过林霄的身体,盯着前面的电视发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林霄正面看完了,还晃悠到侧面去看,肆无忌惮地仔细打量着他,他发现这个人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眼睛,鼻子高挺,嘴唇抿得很紧,他双手放在膝盖上,高大清瘦的身体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一看就是个木讷无趣的家伙。林霄对外来者一向很不友善,更何况此人十有八九是要企图霸占他房子。   林霄兴奋地搓搓手,好久没有吓唬过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装模作样的面瘫被吓时候是不是还这副死样子。他信心满满地觉得,只要一会他一出手,此人必定哭爹喊娘,若是争气能坚持下十分钟,他就给这人来个惊悚豪华套餐。到时候甭管这家伙什么来头,都会像之前的那些打算租这里的房客一样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造次。   林霄抻头看了看依然在厨房忙活的林露,然后飘飘荡荡的攀上吊灯,两只脚勾住铁链,倒挂在上面使劲儿地打转儿,吊灯上的珠串互相碰撞,晃得屋里的光线也晃荡起来,忽明忽暗地颇有些像是地震前兆。   可怕吧?灯自己就晃起来了,影子摇曳一定是鬼魂作祟,是不是吓得瑟瑟发抖?   ……   奇怪,为什么还不跳起来逃走?   还是转的不够努力!   ……   不好,怎么觉得这家伙也跟着转起来了?   林霄在上面转的十分晕,虽然如今不会血液倒流,但是这么大头朝下吊着且不停地转圈着实还是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他只能一边打转,一边给自己加油鼓气,期望男人能赶紧吓跑。   就在他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从吊灯上摔下来的时候。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终于发现了异样,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吊灯——看见上面的装饰珠帘自己来回晃动,甚至还打起转转,表情却没有变化,看了两下,还转开了目光似乎对屋里光线变化并没有太在意。   林霄再也受不了了,他跳到地上,闭着眼睛喘气,要是以前,他这会肯定已经吐了,这个可恶的迟钝蠢货,这么可怕竟然还不害怕,害得他这么难受,他一定要加倍偿还……可恶,好恶心,什么时候这种所以东西跟着他漫天飞舞的感觉才能过去……   柏瑞年沉默地看着吊灯,颇有些摸不到头脑,这间屋子有些古怪,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可是他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这个“六年”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心情如何微妙,但是表情却稍微放松了些,他环顾了一下屋子,寻常的摆设,既没有别有用心的八卦阵,也没有什么风水物件。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不寻常呢?他转头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相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林霄这会儿稍微缓过神儿来,爬起来鬼鬼祟祟地躲在茶几后面随着他的目光去看照片——那是儿童时期的自己和林露,分别站在一个男人的两边,那人紧紧搂着他们,照片里却没有拍到他的脸。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兄妹俩个笑的很甜。 第4章 林霄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林霄看见他欲伸手去拿相框,心里蓦然一紧,连忙从茶几后面蹿出来,躲过男人的手,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相框,相框啪叽一声倒扣在桌面上,柏瑞年犹豫了下,把手收回来,眼里依然风轻云淡,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也没有再去碰相框。   相框突然倒了喂!难道这还不可怕吗?难道这个家伙还没意识到这间屋子不对劲么?   林霄揉揉脑袋,不爽地抱着胳膊,左右环顾这打算再对这个人放个可怕的大招。结果姿势刚刚摆好,余光看见林露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了,他连忙蹿回到窗台上,从窗帘后面偷偷探出头张望。林露对这个和别人反应不太一样男人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她把热茶放到茶几上,男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连林霄都替他们尴尬。   这个人真的是来租房子的吗?不太像啊?   难道是林露新交的男朋友?   这样两个人一天一天的不说话,难道生活不会觉得无趣吗?   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又聋又哑又瞎?啥也不知道所以不害怕?   林霄正在暗自猜测,一直在沙发上发呆的林露首先发话了,她端起一杯热茶,捂着手,低着头说:“柏先生,您……您觉得可以吗?”   男人看着林露,又看了看那扣在桌子上的相框,许久才点点头:“可以。”   原来不是哑巴啊?声音穿透力还挺强的吗?林霄抻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林露头更低了,她再出声的时候竟然有些哽咽:“谢谢……真的很谢谢您……”   林霄就听不得妹妹哭,他几乎想一猛子蹿出去,林露咋了?是不是被这个面瘫迟钝的家伙欺负了?   还没等他发飙,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站起身子,对林露点点头说:“那就这样,明天再见。”   林露表情有点奇怪,她跟着站起身子,追问道:“您要走了?”   男人回头看向她,似乎再问她还有什么问题,林露迟疑了很久,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低下头:“一切拜托您了。”   男人点点头,体贴地替她关好屋门。   林露抱着相框,盯着空洞洞的客厅发呆,她肩膀轻轻的抖动着,眼泪流过美丽的面颊。她很纠结,又痛苦,她爱自己的恋人,渴望过有人陪伴的生活,可是她又觉得自己背叛了父亲和哥哥,尤其是现在……她用双手捂住面颊,热热的眼泪顺着手指缝流出来。她渐渐哽咽出声,窗外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万家灯火,或许在这个完全属于人们自己的悠闲快乐时光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伤心难过。   同样坐在窗台上看外面的林霄被林露的抽泣声打断了思绪,他急忙从窗台上跳下来,飞快地飘荡过去,只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在离林露大约一米的地方戛然而止,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林露伤心的样子。   “露露,不要哭……”   林霄站在原地,抿着嘴,微微伸出手,努力朝着妹妹的方向,作出抚摸她额头的动作,他许久才低低地说:“我在这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哥哥不会离开的,哥哥会永远,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第二天很早林露就从家里走了,林霄迷迷糊糊从吊灯上下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恢复了只有钟表哒哒哒的生活,林霄伸了个懒腰,飘到显示屏旁边,将最近上映的电影浏览了几遍,最终挑了一个温馨又治愈的片子,一边整理家务一边草草地看,只是现在的广告植入实在太多,尤其是食物的广告,林霄站在显示屏面前,直直地盯着上面的人拿着美食大快朵颐。他虽然吃不到,但是却可以想象它们的味道,他记得咀嚼食物是多么快乐和满足,看了一会,他愤然关掉了显示屏,决定去听昨天听过无数遍的那几首歌。   他很恋旧,非常难接受新鲜事物,觉得不错的小说会重复阅读,听着不错的音乐会来回循环,虽然在家已经飘到了很久,喜欢的东西还是那么几样。待到这些都做的差不多了,他又趴到窗户上往外看,其实也看不到什么新鲜事物,这个时间大家都出去工作了,居民区里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很小的孩子,也并不在外多逗留,可是林霄还是喜欢坐在这里看,仿佛一伸手他就可以触到这个世界。   发呆的时间流速虽然很慢,但是天还是渐渐黑起来,只是一瞬就又立刻被灯光照明了,林霄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给心爱的绿植浇水,他用手指缠绕着藤蔓,很开心地对着它说话,他坚信它能听得懂,尽管从来没有过回应。   尽管他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生活,但是有时不免还是会想要是有个人能跟他说话就好了,那日子应该就不至于这么难捱了……   林霄叹了口气,挂到吊灯上荡秋千,正在迷迷糊糊中,房门突然被人用钥匙打开,林霄高兴地飘过去,还在半空中轻快地转了个圈,然而,门只开了一个小缝,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大约是在望风,林霄好奇地往外望,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强烈的门风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林霄掀了一个跟头。林霄变成鬼之后还是头一天挨摔,虽然不疼,虽然没人看见,但是他依然觉得很丢脸,不知道林露今天搞什么鬼,难道是用脚踹门吗?他连忙爬起来扑过去,却意外地发现进来的竟然是昨晚那个男人正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直愣愣地走到客厅。   林霄的脸一下就绿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面瘫不是被他的风声鹤唳、殊形诡色吓得抱头鼠窜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还拎着两个大箱子?这、这、这不是想要住下了吧?   林霄一边吃惊一边围着男人打转,男人倒是气闲神定地把东西都摆放整齐,然后转身去关门。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昨晚上明明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这个人竟然还敢搬进来? 第5章 灵异的房间   林霄气得上下乱窜,突然又激灵地一下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搬进来了,那么露露呢?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林霄的心底钻出来,他再也顾不上那个男人,飞快地跑到屋里,四处张望。林霄昨夜整晚都失眠,今早挂在吊灯上睡的昏天暗地,看见这男人搬进来他才吃惊地发现家中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摆在桌子上的相框不见了,露露屋里的衣服和私人用品也被带走了。在几间屋子里巡查过后,他终于意识到,林露真的把房子租出去了,难怪她昨天会哭,因为她要搬出去了,她要离开这里了……   林霄脑袋一下就炸了,林露离开了家,离开了他,那么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在这里,他又能去哪儿呢?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一定是因为之前自己吓唬了露露的男朋友,那个混球才怂恿露露把房子租出去的……   林霄的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鼻子也酸楚起来,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流出眼泪比较困难,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热热的东西从眼眶里跑出来。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守护他的家庭了啊?他努力的使这里每天干净整洁,负责清扫的机器人已经没电蹲在床底下好几个月了。他也有尽职尽责的保护妹妹不被欺负,他也有阻止过外人入侵他的领地——之前也有租客来看过房子,但是都被他的装神弄鬼吓跑了。   这么多年,他寂寞地留在这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注意,唯一的慰藉就是每天华灯初上时候看见妹妹开门回来,如果连这个都被剥夺了的话,还不如……   林霄浑浑噩噩地飘到客厅,突然看到了那个正蹲在地上,整理皮箱里东西的男人,他恶狠狠地冲人呲牙,都怪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要是昨天他被自己吓破胆子,不敢租住进来,露露就不会搬走了,林霄气得围着他转圈,不停地对着他咒骂,他嘚吧嘚吧说了半个小时,自己都觉得有点缺氧,男人依然面不改色地整理东西,丝毫不受影响。   林霄觉得这种吓人方式太不划算,毕竟那男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他,这样单方面的嘴炮攻击,对方毫发无损,倒是把他累得够。他给自己顺顺气,蹿上吊灯去歇气儿,顺便略带郁闷地抻着脖子偷看男人的东西。   那男人带来的皮箱很大,不过作为租客来说,行李也算是少得了。箱子上面挂着个姓名牌,中规中矩地用毛笔写了柏瑞年三个字,应该是他的名字,林霄嫌弃地撇撇嘴,简直跟这个人一样土里土气且呆板无趣。   箱子里除了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还放着一个折叠着的帐篷。林霄好奇地想去看仔细,就用脚勾住吊灯,把头低下来去看,谁知道刚一靠近,男人“咻”地就把皮箱扣住,林霄的脸差点就撞在箱子上,他吓了一跳,连忙缩回灯上。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看那个男人,但是男人依旧面色平常,还起身进了里屋。林霄连忙从灯上蹦下来,飘飘荡荡地跟上,心里暗想这个人太不要脸,竟然到别人家乱跑乱转,有没有公德心?   这间房子很干净,每一处都有浓浓的生活气息,比很多只供主人睡觉的屋子更温馨,柏瑞年木着脸,每间屋子都看了一遍。林霄鼓着腮帮子,不满地跟在后面四处打转,一边生气一边暗暗发誓要把这个扑克脸吓得再也不敢踏入这个家中半步。   反正这次林露也不在家,林霄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大展拳脚,而不用担心吓到妹妹。   他摩拳擦掌,看着那男人面瘫一样的脸,吼吼吼地阴笑了几声,然后开始他小时候看惊悚片的经典场景塑造——闪烁不定的灯光。   试想一下,一个弱男子(?)独自租住了一间房子,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屋里灯光来回闪烁,一明一暗的交替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简直不能再可怕了好吗?   林霄打定主意,就美滋滋地跑去摁灯的开关,柏瑞年正摸着下巴研究着家具的风水摆设,窗帘悄悄地拉了个密不透风,然后灯也灭了,屋里突然就一片漆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灯啪地一下又亮了起来,还没等柏瑞年看清是怎么回事,灯啪叽又关上了。   就这么持续了大约五六次,柏瑞年终于有所反应。守在开关旁边的林霄正玩的不亦乐乎,再打开开关的时候,柏瑞年的大脸突然就突显在他眼前,把他吓得嗷地一声,蹦起一米高。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扑克脸径直走到开关面前,还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开关上,然后抬头盯着灯看。林霄在上面转了两圈,不停地抚摸自己的胸口,他满肚子的气愤,但是又不敢触碰这家伙,只能愤愤地呲牙,想不到这个死面瘫胆子还挺大。这么经典的鬼屋场景都没有吓跑他。   不成,不能认输,这才刚刚开始,他不过是小小地试探一下这货的本领,才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林霄吊在吊灯上转圈,转过到柏瑞年在地位置就狠狠地冲他吐舌头。   好的精神体就要成不骄,败不馁!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他还不信了,一个宅男能有多难对付?   林霄眼珠一转,不是不怕黑么?那怕不怕水哇?   他又恢复了精神,晃晃悠悠飘到厨房,伸手就去拧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一下就传出来,柏瑞年听见了,也没有什么表情,顺着声音走到厨房里。   林霄看见他进来了,连忙又把水龙头拧紧,水流很快止住了。柏瑞年见水停了,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了。   林霄半张着嘴看着,心说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明明听见声音,进来却是关着的,难道你就不会害怕一下吗?   柏瑞年刚到了客厅,屁股还没挨到沙发,林霄在厨房又把水龙头拧开,等他慢吞吞地走进了之后,连忙再次关上,然后抬头看他竟然又走了?   林霄好悬给气哭了。成啊!你不是不害怕吗?我今天不吓死你,我也累死你!他开了关,关了开,随着水流的声音,还高兴地唱起了歌。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五次趟之后,柏瑞年干脆也不往外走了,他斜斜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无奈地盯着水龙头看。林霄得意洋洋地把水龙头拧开拧上,看着水流一会大一会小,觉得就算这个新房客是个傻子,也会察觉到异样。 第6章 柏瑞年   嘿嘿嘿,这下你怕了吧!水龙头自己流水哎!这怎么也算是个设备问题吧?难道不应该给房东打电话,然后愤怒退房吗?   柏瑞年看着水龙头,默默地叹了口气,真的转头出去了,林霄高兴地跟着飘出去打算欣赏他落荒而逃的倒霉相,谁知这人竟然走到洗手间,从柜子下面摸出来个洗脸盆,然后走到厨房,把盆水龙头下面,柏瑞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似乎很满意,转身又去收拾行李。完全没有想告诉林露的打算,跟着飞了个圈儿的林霄,在旁边半天都闭不上嘴,这个人难道没看过鬼片么?难道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很惊悚么?   水龙头自己打开了呀!就算是你用个盆接着,也会满,会溢出来的啊!你要把我的房子淹了吗?   愤怒地林霄眼看着盆已经满了,水哗啦哗啦地流在了地上,外面的那个男人竟然毫不在意地还在翻行李!眼看他收拾了半天的厨房被整个泡在水里了,他只能咬着牙悻悻地把水关上,又忍不住捡起个簸箕开始铲水,在整理了二十分钟,终于收拾干净后,他扔掉抹布对着厨房的天花板大吼:“我跟你势不两立!我要把你五马分尸!我要捉你九族!我、我马上就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林霄骂够了,耷拉着脑袋回到客厅挂在吊灯上来回荡秋千,正绞尽脑汁想新招,就看见柏瑞年从行李里拿出一只小奶锅,去厨房点燃煤气灶烧水,看起来是要给自己预备吃的东西,林霄跟着飘到厨房,抻着脖子看了半天,又冒出一个坏主意,他等柏瑞年出去后,偷偷拿了只碗才刚刚的洗脸盆里舀凉水守在小奶锅旁边,水烧开了之后,他倒出来一半然后往里面兑凉水,等再烧开了,继续倒出一半,接着往里面倒凉水。   不让你烧开水做饭,看你害怕不害怕?不吓死你也饿死你!   外面的时钟哒哒哒地走了很多圈,林霄来来回回生生折腾了十几次,累的手都有点哆嗦,开水冒出来的蒸汽,弄得他浑身潮湿,跟蒸了桑拿一样,他一盆水都兑完了以后,突然觉出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这么半天那人都不进厨房看呢?   难道吓怕啦?   林霄兴冲冲地扔下碗,飘到客厅去,一进去吓了一跳,柏瑞年这么一会儿,竟然悄没生息地在客厅把那个帐篷支起来了!   这里不是有床吗?干嘛不睡?   再说哪里有人在屋里支帐篷啊?神经病嘛,林霄围着帐篷转了转,看不出这东西的质量还挺好,不过睡在里面不会觉得憋得慌吗?他动动这儿,动动那儿,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一样,他已经多年没有出过屋门,对外面世界变化的了解基本只能靠电视和网络,帐篷这种东西,其实已经淘汰了很多年了,但是最近又流行回来,说是居住在里面能亲近自然。林霄虽然没见过,但是他觉得至少亲近自然,要把这东西放在自然才行吧,在屋里安一个,为了保暖还是遮风挡雨?那还要屋顶干毛呢?   他摆弄了一会,看见男人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他怕此愣头青撞上自己,赶紧飘开了,一转脸,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面包的包装袋,好像挺好吃的样子,他扣了扣包装袋,做人真好,还能吃好吃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哎?他什么时候吃的东西?   林霄后知后觉的抽搐了两下嘴角,他竟然吃过东西了?难道说这男人烧水压根不是为了做饭?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锅水。   这这这……难道是他已经知道那水根本烧不开,所以才提前吃了东西?   林霄自打变成这副模样之后,整天单薄地飘来荡去,从来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刚刚守在厨房对着一锅水兑了一个小时,累的半死,结果这个男的竟然是在敢耍他!   简直要气活鬼!   林霄愤怒地在屋里窜来窜去,隔空对着男人比比划划,要不是怕自己冲上去会被弹出去,他非跟这个男人拼命不可。   可是等他累得气旋嘘嘘,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这不可能的,尽管人与精神体同在于这个世间,但是总是活人是不可能看见精神体的。这点所有进过这间屋子的人都证明过了。或许很多东西就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人心生恐惧,这个男人根本看不到他,甚至都不见得意识到了他,怎么会戏弄他呢?   林霄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后者并不为所动,他漫不经心地收拾好了帐篷,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显示器,林霄心有不甘地在电视前面飘来飘去,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一点都不客气啊?   那男人拿着遥控器搜来搜去,终于搜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阴森恐怖的电影,林霄折腾了半天也累了,决定休息一会再战,他转身把自己挂吊灯上,也跟着看电视,没一会儿电视里播到一个送葬的镜头,一条泥泞地乡村小道上,打雷下雨刮阴风,一群披麻戴孝穿着白衣服的人号丧得凄凄惨惨戚戚,一边走还一边抓着一摞子白花花的纸钱撒,漫天飘舞的纸钱,像是一个个孤魂野鬼将气氛烘托的十分可怕。电视里的光线恍恍惚惚,惊悚的声音若隐若现,送葬的人们似乎也感到了恐惧,大家惊慌地挤在一起,左顾右盼,突然一个大雷凌空劈下来,一个若有似无的女鬼狞笑着站在棺材上……   林霄嗷地惨叫一声,差点从吊灯上栽下来,他慌忙地用手指捂住眼睛,瑟瑟发抖起来。可惜尽管眼睛看不到,耳朵还是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他实在受不了了,躲到窗台去,一抬头看见男人用手托着下巴,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该不会是害怕了吧?这么一想,林霄又有点高兴起来,他壮起胆子看了看电视,觉得自己受到了启发,连忙飘到饭桌上,抽出几张白色面纸,唰唰唰撕成碎片,用两只手鬼鬼祟祟地捧着,回到客厅后,往柏瑞年脑袋上一扔。   哗啦啦的一下,柏瑞年脸上身上,全是碎纸片,白花花的像是下雪一样,正赶上电视里哭嚎的凄惨:“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吼吼吼!前面几招你还能当成巧合,看这次你怕不怕!   柏瑞年叹了口气,终于微微变了神情,他站起身,抖了抖纸片,快步走到门口,林霄在后面手舞足蹈的庆贺,谁知还没高兴一分钟,就看见柏瑞年竟然拿着吸尘器回来了,自从有了打扫机器人,这东西已经淘汰多年,露露是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平日也不怎么喜爱打扫,整理屋子一般都是林霄再做,他最讨厌的就是吸尘器,有一次没用好吗,把自己吸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的小命简直又没了一回,肚子里脸上都是土,可以说是非常的惨不忍睹…… 第7章 斗智斗勇   这个面瘫是从哪儿把它找出来的?这家伙很厉害的啊!林霄吓得转身就跑,然而那死面瘫竟然毫无困难地组装好吸尘器,随着滴滴两声,一阵巨大的吸力,连林霄带碎纸片全都飞起来了。   我擦啊!林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先是被压成一个扁片,嗖地被吸尘器口抓走,他拼命地想抓住旁边的东西,可惜旁边除了他撕成沫的碎纸啥也没有,他想把自己像是吹气球一样吹鼓,结果刚一张嘴,一团尘土就顺着他的嘴进去了,他终于又尝到了吃土的滋味,连忙呸呸呸往外吐,这么一松劲儿,他嗖地一下被吸尘器吞下了肚子,然后跟一堆灰尘、头发、皮屑搅成一团,到了过滤网,更是生不如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做成了肉馅挤丸子,痛苦的要命,终于在跟过滤网一起滚到垃圾袋之后,林霄已经奄奄一息,他打了个喷嚏,从鼻子里飘出两张餐巾纸片,头发乱糟糟地炸成一团,上面挂着过滤网,还插着两根脏了吧唧的草标,他狼狈地擦了擦那张花了呼哨的脏脸,简直要再死一回。   林霄的身体被压成一个扁片儿,艰难地从垃圾袋里往外爬,等他终于把死死黏在他头上的过滤网撕扯下来,最终从吸尘器里爬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骨骼和肌肉都错位。林霄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嗷嗷嗷地一顿反胃,把嘴里的异物都吐出来后,看到镜子里自己宛如刚刚电视里那个拿着只破碗乞讨的叫花子一样的脸,简直气得要呕出三升血。   他不要面子的吗?他身为一个人见人怕的鬼,被一个面瘫男折磨的这么惨,而且还是那人在明处,自己在暗处,他第一次觉得对方看不见真是太好了……不然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家里待着,到时候这个面瘫男没赶走,他倒是要露宿街头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个面瘫凭什么就这么命好?凭什么赶走露露自己住进大房子还把他折磨的这么惨?他一定要让这个面瘫付出代价!   林霄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半天,满腔怒火地杀到客厅打算跟那个男人拼命,谁知道那个柏瑞年竟然已经钻到帐篷里睡觉了,林霄才不管他睡没睡着,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掀帐篷,今天非揍死他不可!   谁知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帐篷的边儿,他竟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一个跟头。林霄被那力量震慑地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儿,虽然不疼,虽然没人看见,但是他依然觉得更生气了,好哇!竟然连个破帐篷都欺负他!   凭什么?凭什么他在自己家里被这么欺负?他不服!他要报复!   林霄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又扑过去。可是,这个帐篷邪门的很,不知是被什么人施展了什么八卦阵,林霄一接近就会被摔,等他摔得跟烂桃儿似的才觉出奇怪,刚刚他摸来摸去的明明还没啥事,怎么他钻个吸尘器的工夫,就变得不能接近了?难道是因为那个男的钻进去了?   可是他虽然没有碰触过那人,接近时候也不会摔啊?真是奇怪,不会是什么新的高科技吧?当初几下电击把他的精神体引出来,这个帐篷会不会也是同类材料制作的?像普通人类一样排斥精神体?   林霄猜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他愤然地围着帐篷转了好几个圈,都没找到突破口,只能悻悻走开。   回到吊灯上后,林霄继续倒挂在上面打转。他一边抖动着鼻子,一边琢磨他的新房客,真是个狠角色啊。比他之前吓跑的那些人的总和还厉害,说他是故意的吧,可能性不大,可说是偶然吧,那自己也太倒霉了。吓唬半天,人家毫发无损,自己赔了半条命,这么下去,谁也受不了哇,到时候这个房客没赶出去,他再灰飞烟灭了……可是就这么算了吧,他又不甘心。   好奇害死猫,越是不让他去看的东西,他越是想知道是干啥的,他安静了没两分钟,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看着那个帐篷,特别像想把它开一个口子,看看那人在里面干啥。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这人吓尿呢!   因为寄存体的牵绊,林霄多年不出门,也不知道这几年外面生活的变化,人类是不是又开始流行睡帐篷啦?而且是流行在屋里搭一个?显得更加隐私?可问题是这屋里就他一个人住着啊,至于的么,就算还有自己这个精神体在,他也看不到啊,就算能看得到,大家都是男人,自己还能占到什么便宜不成?   真是面瘫多作怪。   呸!管他为什么要住帐篷呢,说不定是因为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还弄了个防护道具,就跟谁想偷看你的似的,自恋狂,不要脸,面瘫成这样内心竟然这么肮脏。   偷看人没成功的林霄一个劲儿地腹诽,看着那个已经黑灯了的小帐篷转圈,人没赶出去,他只能忍受跟面瘫一起过夜的事实了,可是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一起居住的人从可爱的妹妹变成一个腹黑面瘫男,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啊!他绝对不能认输,要是让这个面瘫住习惯了,以后露露还会回来吗?那他岂不是要跟这个面瘫同居一辈子?   林霄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此次失手主要是因为武器落后,他的那些隔空取物的小把戏虽然奇怪,但多可以用东西坏了来解释。况且他用的这些例如卫生纸,奶锅,水壶一类的东西太日常了,很难让人产生恐惧。而相反的。面瘫男竟然用吸尘器这种如此惊悚的生化武器来对付他。他当然一时就落了下风,林霄打定主意,决定马上去升级装备,待他有了趁手的兵器,势必会吓死这个厚皮脸的面瘫,他想了一下这家伙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模样,说不定多年的面瘫都给吓好了,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呸呸呸,林霄倒挂在灯上,笑着笑着又从嘴里呛出一口土,这个可恶的人类!   林霄虽然变成这模样已经很多年,但是并不算落伍,虽然他因为寄存体不能外出,但是科技文明和现代物流的发展为可以和生物以外物体接触的精神体们带来了便捷的生活。林霄飘到卧室,打开电脑,一口气下载了几十个鬼故事,准备认真学习前辈们的吓人技巧。林霄做人的时候胆子就不是很大,如今变成精神体依然胆小,所以不太敢直接看惊悚片,觉得还是文字比较容易接受,谁知道,文字烘托出来的氛围更加可怕,林霄很快就被网上那些人类编造出来的惊悚鬼故事吓得上蹿下跳,开始他在书房抱着林露的抱枕露出半个脑袋看,过了一会,干脆死死靠着墙,躲在椅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看,他怎么觉得里面的鬼好像跟自己不是一个品种,什么没有皮的,什么掉了眼珠的,什么脸上淌血,身上爬蛆的,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8章 升级装备   惊悚片把林霄吓得不轻,开始他安慰自己为了复仇,再可怕也要坚持住!后来哆哆嗦嗦勉强地又看了三四个,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恨面瘫男了,最后看到一个的高潮时候,客厅传出来啪啦一声,把林霄吓得嗖地蹿到房顶上,半天下不来,等他浑身发软地关掉网页,都有点想睡在面瘫男的旁边了,虽然他讨厌面瘫男,不过这时候能壮壮胆也是好的啊……   鬼故事实在是太可怕,吓唬人类的同时容易也吓到自己,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有点吃亏,林霄决定还是直接冲着装备去吧,他兴致勃勃地浏览了多个万圣节道具专卖店铺,精挑细选,找到了两个狰狞恐怖的鬼面具,简直跟刚刚鬼故事里的鬼面一模一样,他闭着眼睛把东西加入到购物车,又依照小说里面的描写挑了几瓶仿真血浆,说起来也是奇怪,人类为什么一看到血淋淋的场景就会想到鬼呢,像他这样变成精神体后,全身上下轻飘飘,哪里还有血能流?   不过管他呢,只要能把这个面瘫男吓跑,他才不在意自毁形象,林霄心情大好地写好地址,提交订单,付了款。做好一切准备后,终于长吁一声,心满意足地飘到窗台上,他难得这样折腾了,终于觉出了疲倦,他趴在绿萝旁边,伸手摸摸它的叶子,很快就蜷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天,林霄从把人轰出去的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那个面瘫房客已经离开家了,林霄躲在窗帘后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确定没人之后才飘出到客厅里,昨晚上那个奇怪的帐篷已经被收起来了,林霄在屋里转了转,那个柏瑞年的东西好像都锁回了箱子里,这间屋子里一点都不像是来过人,仿佛还是昨天露露离开时候的样子。林霄探头探脑地飘过去,趁着四下没人去动手动脚,他好奇晃悠了几下皮箱,很普通的样子,个头也不算大,昨天那么多东西,这个柏瑞年是怎么塞进去的,可惜上了锁,林霄研究了半天也打不开。不由得又腹诽这个面瘫太小气,弄个箱子还要上锁。   又是一个无聊的白天。林霄像往常一样趴在窗户上看外面发呆,街道上看起来很安静,比起夜晚的喧闹,白天更加让他觉得孤独。他已经快不记得热闹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无所事事的林霄只能继续想东想西,他伸手去摆弄着窗台上的一个非常小巧的盆栽绿植,这颗绿萝是林露买的,她最初很爱惜,把它当成最好的朋友,每天早起都要起来给它浇水,不过林露向来没有什么长性,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之后,很快就丢着不管了。好在林霄总是替她浇水施肥,如今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就算是现在,它依然感觉的到林霄的存在,它会在林霄身边舒开叶子,扑梭梭地摇曳,像是个小宠物一般讨喜,林霄低头摸摸它的叶子,依旧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记忆中这应该是凉凉的。   时钟哒哒哒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林霄只能看着窗外打发时间,毕竟这世上没有人看得到他,没有人会理睬他,他每天只能跟自己说话,只有偶尔的小恶作剧才能让别人察觉到他,尽管那些人很害怕他,那也总比被他们无视要好太多了,他每天这样独自地坐在屋里发呆,真是很寂寞啊。   窗外这一片的场景,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夜晚明明光芒四射的建筑,白天只是一片死灰,还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林霄闲来无事就趴在那看高楼的影子,看它一寸一寸变短又一寸一寸拉长,有时候还会边看边默默地数钟表滴答声,偶尔从窗外路过一只猫,飞过两只鸟,都会让他变得兴奋起来。   到了傍晚,门口传来拧钥匙的声音,睡着了的林霄耳朵动了动,飞快地从窗台上蹿起来,兴冲冲地飘过去看,可惜回来的依然是面瘫男柏瑞年,林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围着他转了个圈,然后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笑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报仇。   他先是转身跑到卧室去,打开电脑里的一段音频——这可是他昨晚上特意在网上找到的,捂着耳朵还是让他听得浑身哆嗦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音乐。   很快,音乐就若有似无地从音响里面传出来,呜嗷的动静一听就是在闹鬼,开始像磨牙,一会儿像滴血,飘飘忽忽的,光是用听得就能感觉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恐怖小路上,一个白痴开着车在暴风雨中缓慢前行,突然他感到一阵便意,于是下车蹲在路边解决,这时候!突然一阵阴风挂过,天空飘落了一串冥币,正在白痴吓得上下牙磕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袍子的女……   林霄浑身打了个哆嗦,捂着耳朵冲了出去,根据他的研究,那些优秀的恐怖片之所以很吓人多半是因为恐怖音效,昨天他之所以会失败就失败在没有背景音乐,这样恐怖程度立马就下降了一个档次嘛。   现在有了这个快把自己都吓尿的恐怖音乐,一定会事半功倍,把那个死面瘫吓得屁滚尿流!林霄兴冲冲地给自己点了个赞,整个精神体都陶醉在自己的计划里,捂着耳朵高高兴兴地跑去看柏瑞年的反应,结果却看见柏瑞年已经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似乎对这惊悚的异样声响一点都没有察觉。   尽管他早就怀疑这个人傻,但是就算傻也应该知道害怕的吧?难道是音效声音不够?林霄松开捂着自己的耳朵的手,立刻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吓得又捂住,他飘到柏瑞年的前面,突然发现这货带着一个全封闭式的耳机,脑袋还轻轻打着拍子,貌似是在听歌。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里的动静。   林霄气得在屋里飞来飞去,有心抄起东西把柏瑞年砸跑,又想到是自己家,倒时候这个死面瘫没吓跑,屋子也没法要了,得不偿失。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他还就不信了!林霄嗖嗖跑到书房,抱起了昨晚上给他壮胆子的林露的毛绒小熊,他昨天看了一个鬼娃娃的故事,越是这种外表软绵绵让人有安全感的小东西,鬼畜起来越是狠毒,而且会让人有“昨晚上还抱着睡觉”这种越想越害怕的感觉,林霄大笑三声,抱着小熊就过去了,柏瑞年要是这会抬起头,八成会看见一个在半空中飘荡的小熊吧?   林霄抱着小熊转了三圈,看人还不抬头,干脆豁出去了,拉着小熊两只熊爪子,在柏瑞年的面前坐了几次蹲起立,企图给他造成小熊自己动来动去的恐怖效果,这多可怕啊,毛茸茸的小杀手,正一步一步像你逼近了!   可惜柏瑞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压根就没有抬过头,一直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翻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察觉屋里的动静,林霄这种万年宅男,一分钟做了几十个蹲立起,累得半死,失落地扔开小熊,又气呼呼地挂在吊灯上,看着面瘫男磨牙。   算了,等到升级装备了,再战吧! 第9章 大战三百回合   晚上面瘫男点了份外卖,盒子一打开,屋里都是饭菜的味道,林露恋爱后很少在家里吃饭,林霄也不用吃饭,所以家里很久没有食物的味道了,林霄可怜巴巴地坐在男人对面,看这个面瘫一边看手机一边吃东西,他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但是一想就算摸了自己也吃不了,又怯怯地收回手,躲到阳台去了。   吃过东西,柏瑞年又开始收拾屋子,他倒是个奇怪的人,这个年头,下班后还愿意宅在家里的人很少了,外面那么五光十色,他好像也不感兴趣,开始林霄还在屁股后面跟着他,生怕他把家里的什么东西弄坏,后来发现他动作很轻,整理工作也很尽心,甚至比打扫机器人还到位,也就放心了,又跑出去翻柏瑞年带回来的报纸。   现在用纸质新闻已经很少见啦,想不到这个面瘫男还是个老古板,林霄一边美滋滋地看着报纸,一边贪婪着吸着残余的饭菜香,觉得面瘫男好像也不是那么那么的讨厌。   夜幕完全降临了,窗外的灯火辉煌渐渐暗了下去,柏瑞年从里屋出来,去开他的皮箱,林霄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嗖地飞过去,兴奋地搓搓手,迫不及待要看箱子里有什么好东西。柏瑞年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昨晚上的那个简易帐篷,他拿出来一样,林霄就跟着凑过去看看,几次因为凑得太近,差点被柏瑞年的胳膊打到,他感受到了接近人类的热量,慌忙地赶紧躲开,又有点怀念那点温度。   柏瑞年把东西都拿出来后,开始支帐篷,林霄昨天被电到过,有点害怕,躲在一边偷偷看,等柏瑞年快把一个帐篷的形搭建好了,他才一点一点地接近,真好玩啊,他抻着脖子想,他也想钻进去看看。   柏瑞年搭好帐篷,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洗手间,没一会那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大约是在洗澡,林霄趁机飘过去,试探地用手碰了一下,竟然没有把他推一个跟头!   看来果然还是因为昨晚上那个死面瘫在里面,他歪头看看洗手间,然后兴冲冲地把脑袋探进帐篷里,这个东西外面看着不大,里面的膛倒是不算小,一个人睡觉绰绰有余,不过即便是这样,这里面也会很憋屈啊,林霄整个爬了进去,又觉得有点好玩,在里面乱窜了几次,就跟蹦蹦床一样有趣。   一直到面瘫男从里面洗手间里出来,他才恋恋不舍地钻出个头来,挂在吊灯上,看柏瑞年拿出褥子垫子枕头被子放到里面,然后进去之后把被他撞出来的褶皱都抖干净,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林霄挂在吊灯上感慨,这人这神经得大条成什么样啊?照这个架势,把他吓唬走实在是太难了,他抿着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高兴,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总是脑袋对着柏瑞年的小帐篷,转到第四圈他实在有点晕了,干脆就对着他的帐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几天后,林霄终于盼到了他的升级版装备。成为精神体后,他闲来无事,需要经常网购解决空虚寂寞,但是毕竟普通人类看不到他,快递常年没人收,只能备注写着扔在门口,派件员开始敲了几次门,都没人搭理,电话也打不通,退件之后还被投诉,后来派件员猜测屋里住着一个丑的见不了人的家伙,试着把快递放在门外,再也没有接到过投诉,所有以后也习以为常。林霄在猫眼里看到派送员走远后,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儿,用钩子拿回包裹,兴冲冲地开始拆封。   要说这网购就是给力,简直从根本改善了精神体们的生活质量,比如说这个万圣节专款的头套就做的相当地恐怖,不像鬼,却比他们鬼可怕得多的多,林霄摩拳擦掌,幻想面瘫吓得尿裤子的场景美得不行,他满屋转悠,一会儿又从柜子里翻腾出来一条林露的白纱巾,美滋滋地披在身上,又把鬼头套在脑袋上,兴奋地在屋里来回飞。   路过镜子的时候,自己吓得差点摔到地上。为了场景做的更加惊悚,林霄抱着小熊哆里哆嗦地又看了一部号称吓死过人的鬼片,虽然看到一半就闭着眼睛关了电脑,但是还是从中得到了很多的启示,那就是除了惊悚音乐和鬼怪本体,还要有个恐怖的场景。   好在这次装备齐全,他吸取上次开关灯的经验,这次直接去把灯泡拧松,又扔了一地的纱布,可惜买少了效果欠佳,他机灵一动,跑到厕所拽了两卷卫生纸,扑啦啦地扔了一地,最后还拧开一瓶血浆倒在上面,这还不够,他甚至还在心爱的吊灯上挂了仿真的蜘蛛网,这要是以前,谁敢这样折腾他家,他一定把人折腾死,不过这次他却自己兴致勃勃地折腾起来,整个过程都是难得的嘴角上扬。他已经很久没有能这样高兴地做一件事了,有事做比坐在窗台发呆好太多了,他从清晨一直忙活到下午,本来一尘不染的屋子在他的精心布置下看着跟荒废多年的破烂茅屋差不多,他还倍儿有成就感,这个场景是他壮着胆子看了那么多鬼片后杜撰的,为了吓死对手,他也算是豁出了老本儿,一切就绪后,林霄倒挂在灯上,像之前等待林露下班时候一样,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窗外,竖着耳朵听着钟表的滴答声,可是一直等到半夜,门依然没有被打开。   窗外终于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之后,林霄终于意识到,柏瑞年今天不会回来了,他不免乱想着这个面瘫男不会是碰到了什么意外之类的担心起来。   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林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也许不只是今天,而是以后这个家伙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终于后知后觉的被自己的小手段吓跑了。林霄失落地站在屋子中间,呆呆地看看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他想狠狠地嚎一声,甚至哭一鼻子,但是转念一想,谁都不会看到他的,这样撒娇撒泼给谁看呢?   他蔫头耷拉脑地飞到吊灯上,伸手把他挂在那里的鬼头套摘下来,狠狠地扔到一边,眼睛随着那个东西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叹了口气又挂在吊灯上。林霄对着屋里的狼藉发呆,看来那个家伙也不过如此嘛,装得好像多么淡定,这不到最后还是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林霄倒挂在灯上,不然眼睛老实觉得热热的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他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跟那个面瘫在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反正面瘫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而且压根不害怕他。 第10章 睿翼学院   那个家伙走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可惜自己刚刚置办的吓人装备,这么一来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柏瑞年终于被他吓跑了,林露也没有回来,这么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他自己,这两天恶补的各种惊悚电影鬼故事连番上阵,在他脑袋里炸开,林霄实在睡不着,怯怯地又趴回窗户上,四下张望,可惜外面很黑,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他却熟知窗外每一处的每个小特征,那边的小树绿了黄,黄了绿,一年比一年粗壮,街角的流浪猫,从最初的两三只变成一大群,那群踢球的孩子,明明每天看起来都没有变化,却怎么就从婴儿长成了少年。还有林露,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每天抱着他的照片哭泣,不再对着天花板诉说对思念;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意,愿意走出这间屋子了呢?   也许,林露真的长大了,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霄想,他现在这个鬼样子,要去哪里呢?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一直呆呆地等着柏瑞年的回来。   柏瑞年一夜未归,其实是去了一趟睿翼学院。   这所学校几个女生撞鬼的事情尽管校方拼命的封锁消息,却依然在学生中传的沸沸扬扬。贴吧上绘声绘色地发了整个事件的帖子,好似亲眼看到了一样。而当事人的几个女孩,全都休学了,有的去乡下找大神收魂,有的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本来人都被接走后学校方面松了口气,谁知道今天的其中一个竟然毫无预警的自杀了。   睿翼学院不算是个好风水的地方,有人说过这里以前是一片坟地,有人说这里原本是个煤矿,不甚出了事故,活埋过很多人,还有人说这里原本是个渣滓洞,好多人被虐待后,吊死在这边变成了孤魂野鬼。故事不知道真假,但刚建校的时候,的确连年的出事,这学校的老师学生们不是跳楼的,就是上吊的,最邪乎的是一个姑娘在食堂吃馒头竟然给活活噎死了。弄得学校整天疑神疑鬼,食堂切菜的菜刀都每天用完上锁,窗户能焊死就不留缝隙,荷花池的水抽干了改成试验田,能吃米饭就绝不做馒头。   当然这些都治标不治本,后来校长想通了,新增了一门心理课程,借着心理问题的由头高薪聘请了个风水老师。此人还算有两把刷子。到了学校之后,眯着眼睛在园内转了一天,随后该建假山的建山,该挖水池的挖池子,高价种了几株水杉,还弄了两尊白玉狮子守住校门。还别说,他出手后学校已经平安无事好几年了。谁知又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   严格说起来,这种“中邪”一类,多可以用心理问题,产生幻觉等敷衍过去,反正也没出人命,也不算大事,人都回家休养了,学校方面也打算糊弄过了,到时候多布置点作业,谁还有功夫八卦这些事,谁知道如意算盘没打两天,事件女主之一的沈萍萍竟然在家里上吊了。   沈萍萍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干部,在老师和同学中的口碑都很高,性格也很沉稳大气,出事后,她表现得最为冷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家里一度以为这些孩子们嘴里所谓的“中邪见鬼”,只是几个女孩在外面玩时候偷偷喝酒了,醉倒路边后怕处分的说辞。谁也没想到会差点闹出人命。   那天,沈萍萍自己在家,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她母亲叮嘱了几句,说她要是没事了,就要抓紧时间回去上学,毕竟她们就快毕业了,她现在又是学生干部。若是休学个一段再说,不仅要面临跟着下一届的学生一起毕业,干部身份也肯定保不住了。他们学校的赵老师打电话说考研的名额还给她留着,但是如果再不去上学,就不好说了。到时候连档案里写的都会不一样,前途堪忧啊。   沈萍萍表情木讷地听她说了很久,闭着眼睛说想睡觉。沈萍萍自尊心很强,稍有不顺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生气。她妈习以为常,就出去买了个菜,到家发现家里的狗正疯狂地抓沈萍萍那屋的房门,她心生疑惑,用钥匙打开门一看,差点吓瘫了,沈萍萍竟然用防晒服的两个袖子绑在一处挂在了窗帘杆上,再晚一点,人就没气了。   沈萍萍她妈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以往她闹脾气,顶多是摔摔东西。把坏的扔掉不要就是了,谁知道这次连命都打算不要了,家长跑到学校闹,要学校必须给一个交代,处理好这件事,沈萍萍她爸扬言若是不满意,就要公布于众,让这个学校再也招不到一个学生。   教导主任被吓得不轻,抓来风水老师背锅抗雷,陈如梭压根没给这几个女孩上过课,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班哪个宿舍的,连名字都对不上人。纯粹是为了年终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被人家长喷了个狗血临头,才大概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陈如梭看风水镇宅有一套,抓这些东西就不是行家了,好在他跟柏瑞年交情很好,出事之后第一个想到他,死说活说的,把人给请来了。   柏瑞年听陈如梭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微微眯着眼:“确定是撞邪了?”   陈如梭说:“应该是吧,听教导主任说这一个宿舍的全都中招了,你要说是人为的吧,这几个孩子身体上也没受到什么的伤害。但是回来之后开始精神恍惚,还有自杀倾向,你说是不是那东西干的?你是不知道,多亏了以前老出事,校方提高了警惕,每天都派宿管阿姨去查房。出事的那天晚上,发现这宿舍一个人都没回来。有学生说看见她们发朋友圈去吃自助,校方派人去找,结果还没到,那边就接到报警,说是看见她们在大马路上躺着。这是几个小姑娘啊!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看我们学校也该关门了!”   柏瑞年想想那学校整日的黑云压顶,由衷地说:“……早该关门。”   陈如梭摇晃着他的肩膀说:“大师兄!亲哥哥!长兄如父,你行行好吧!当年师父是怎么说的,他不在了你就是我们的靠山!这可是你小师弟我的铁饭碗!你就帮忙看看吧,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办法给驱一驱。你帮了我这次,我帮你看一个能发大财的风水宝地,让你不用兼职开鬼屋了,怎么样?”   柏瑞年冷哼了一声,当他在放屁,从认识这货起他就在致力找个风水宝地。前几年,柏瑞年看上的几处房子都被他以“风水不好”的理由极力劝阻了,现在那些地方涨价的厉害,没买的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第11章 沈萍萍   柏瑞年还是跟着陈如梭去了医院,这是他最不情愿待的地方,一路上,不少刚刚离开的魂魄都站在走廊里,有的不舍得死,哭得撕心裂肺,比家属要惨烈无数倍;有的不甘愿死,想着生前的仇人咬牙切齿;有的死得凄惨,一脸的血肉模糊,捧着自己的心肝肺;有的不相信自己死了,站在门口,看着来往人流发呆。   柏瑞年本身对生死不是很执着,觉得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很多人却看不开,他们情愿在人世间东躲西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惶恐度日,也不肯离开去轮回。毕竟是殊途,生魂于世待不了多久,但是也有少数,靠着人血供养,磕磕绊绊生出鬼魅之心,在人活的地方驻扎下来,只是恶鬼贪婪,早晚会走上蛊惑人死,供养自己的歪门邪道。   这种东西,隔着十米就能闻到它满身的血腥气,越是满身罪孽,越是不敢轮回。   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那个“六年”。离魂这么久,还满身一股奶气,能想到用玩具熊自己动来吓唬人的方法,可见生前智商也不怎么高。   柏瑞年走到病房门口,看见大大小小几十个魂魄都堵在门口往里面看热闹,他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魂魄们见活人来了,都连忙弹开,以防自己被烫。   柏瑞年和陈如梭推门进去,看见沈萍萍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连头都不肯露出来。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在抹眼睛,看见来人连忙起身。   陈如梭礼貌地笑了笑,跑过去嘘寒问暖了半天,直到说自己是学校的老师,女人才有些变了脸,她正是沈萍萍的母亲,对学校里突然发生这种事非常不满,一口咬定女儿一定是受了同学的欺负排挤,才会受了刺激。   柏瑞年不擅言辞,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因此不想多说,站在一旁看陈如梭满脸的堆笑,不停地跟家长解释的模样,真诚地想,这货做风水老师真是屈才。应该让他去管学校的外联和招生,以他的口才和谄媚说不定学校以后再也不愁生源。   尽管陈如梭口若悬河,但是这位母亲情绪激动,言语激烈,不停地指责这是学校的问题,要求学校必须进行补偿,并要求给女儿保留住学生会的身份和保研的资格。   医院这种地方,少不了停留的精神体,柏瑞年周遭全是好奇凑过来看热闹的魂魄。他看见在这女人说的口沫横飞的时候,从屋顶的墙角处,爬出来一个垂着头的小男孩。他脸色惨白,脑袋也不大能抬起来,像是没有脊椎一般,四肢匍匐着顺着墙壁一直钻到病床旁边。   沈萍萍听到外面的动机,渐渐从被窝里钻出来,她仰面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在她的枕头边上,慢慢升起小男孩惨白的脸,他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萍萍,眼神里是极度的渴望,然后他伸出微微扭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掀沈萍萍的被角,想要碰触又不敢碰触地,离她越来越近。   柏瑞年往前走了一步,伸手一挥,那小鬼吓了一跳,唰地就消失不见了。   沈萍萍的母亲以为他是不耐烦自己的唠叨,气得一口气噎住,掐住腰狠狠地瞪着柏瑞年,深呼吸两次,手指头差点戳中柏瑞年的胸口:“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学校就这个态度?就派你们这么两个不知道干什么的老师来看看就拉到了?班主任呢?教导主任呢?校长呢?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没有完,你们不要以为孩子没有自杀成功就算过去了!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绝不对善罢甘休的!”。   柏瑞年无所谓地听着,转身的时候,沈萍萍突然嗷地尖叫起来,几乎从被子里蹦出来。   原来她突然看见自己厚重的被子里,有一个一脸诡异笑容的东西正紧紧靠在她身边,那东西的头垂在胸口,像是断了一般,嘴就要啃上沈萍萍的脖子,满脸堆着笑,像是十分享受被人搂在被窝里,沈萍萍满脸见鬼的表情,捂住自己的眼角惨叫。   其余几人并没有发现什么。迎上去问沈萍萍怎么了?   柏瑞年站在他们身后,手中青火隐约浮现,目光深沉地盯着那白衣魂魄,那东西也看到了柏瑞年。对视之后,他很快感觉到柏瑞年是干什么的了,有些害怕,跟刚趴在门口的那些东西一样,唰地就消失了。   柏瑞年手指中的青火灭了下去,他转过头,看见沈萍萍耷拉着脑袋,趴在床上大口的喘息,被子和衣服已经湿了一片。   他走上前去,低下头对沈萍萍小声说:“刚刚你看见什么了?”   沈萍萍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嘴唇颤抖着:“鬼!有鬼!我看见她了,是她来找我了!一定是的?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变成鬼来找我了?”   沈母连忙过去捂住她的嘴:“别胡说八道!什么鬼啊神的!还想不想当学生干部了你!”   柏瑞年说:“你说的他是谁?”   沈母被这位“老师”的说辞也吓到了,她吃惊地长大嘴巴:“什么谁?”   陈如梭连忙打圆场:“那个……阿姨,您看这是我们学校的心理老师,就他们需要聊一聊,要不我们出去等一会。”   沈萍萍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捂住脑袋:“我也不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沈母甩开陈如梭的手,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你不要怕,妈妈在这,你说!你把什么都说出来!”   陈如梭说:“对对对,说出来咱们才能解决问题不是。”   沈萍萍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似乎不想抬头。   柏瑞年耸耸肩膀说:“既然如此,就等你想说了再去找我。你被这东西缠上过,可能一时会看到很多东西,就是模样有点可怕,也不能真正伤害你什么,你只要不听不做就成了。”   他说完转头要走,陈如梭连忙去拉他,还没碰到他。突然听到“噗通”一声。转头一看,原来是沈萍萍去扑柏瑞年,差一点从病床上摔下来。她死死地拉着柏瑞年的衣服说:“一定是王萧!一定是她!她缠上我了!她还勾搭过秃头赵!他们一起害我!从那天晚上起,她就变成鬼了!她要害死我!”   柏瑞年说:“王萧是谁?”   沈萍萍说:“我的舍友。”   柏瑞年说:“舍友?”   沈萍萍含着眼泪点点头:“她不经常在我们宿舍住,但是的确是我们的舍友,那天,就是出事的那天,我们几个一起去吃火锅。”   …… 第12章 那一天   根据沈萍萍的叙述,事发当日,几个女孩从那个离学校很远的自助火锅店出来。略微胖一点的姑娘李璐怡连着打了两个嗝儿,捂住嘴说:“都怪你们非拿这么多,我现在撑得走路都困难,再吃一口能吐一锅……”   沈萍萍说:“你差不得就得了,拿多少你就要吃多少吗?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啦?”   李璐怡委屈的地说:“我就是佩服你们这种吃饱了就能一口也不吃了的人。我看见有吃的就是想吃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沈萍萍说:“也不是大家都是这样啊,王萧就可以吃很多但是依然很瘦!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啊!”   王萧闻言,露出一个笑容说:“也不是啊,我觉得自己还是挺胖的呢。”   李璐怡切了一声:“你哪里胖啊?你们几个都是穿M尺码的好不好?王萧你还能穿S。而我呢?我L还得带着个X,我之前也是瘦过的好不好,哎,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个世界上光吃不胖的瘦子们全都弄死!”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哼了一声,可能是语气过于阴冷,倒是不像是开玩笑。天太冷了,一说话就要呛风,大家都不再开口。   沈萍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学生会的事情,她皱起眉,口气似乎有点不耐烦地说:“为什么不找别人啊?表彰的时候荣誉都是别人的,到干活就是我们这些碎催的事了!”   王萧在她后面冷冷地说:“学生会怎么了?”   沈萍萍忙着打电话,似乎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很快刚吃过饭的地方远远落在后面。那家店面一跳一跳的,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这间自助餐厅是她们在网上找的网红店,地方有点难找,离学校也很远,她们开始边走边聊天还很开心,渐渐地,她们发觉路上几乎没有人了,风很快打透她们的外衣,路灯将石灰路地面照的惨白,大约因为刮风,天上并没有云朵,但是奇怪的是也看不到月亮,整个天空像是一个茶色的大玻璃罩。路灯后方参差不齐的杨树杈子乱枝横生,将这玻璃罩剪得细碎,仿佛下一刻就会皲裂开来。   天越来越黑,路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惨白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灯相互辉映,影子也参差不齐,一个人身边一周都生出影子,像是一团黑色的烟雾。   安静的夜晚,每个声音都显得突兀。   女孩子们又不说话了,她们裹紧衣服,生出了些许害怕。穿着打扮最为时尚的女孩杨晓倩不耐烦地翻了一下她涂抹着橙色眼影的眼皮,狠狠地念叨了一句:“谁说要来这里吃东西的?什么鬼地方?”   鬼地方三个字似乎将女孩们的神经都拉紧了,沈萍萍已经挂了电话,她裹紧衣服歪着头说:“还不是王萧么,学校附近那么多店,非要吃这个。”   王萧转过头,有些不悦地说:“的确是我说要来这里的,可是你们也没反对啊,再说要不是李璐怡一直再吃,也不会这么晚。”   李璐怡闻言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地说:“照你这么说还赖我了?你不是也一直在吃么?吃自助不吃饱了多亏啊?再说了,你怕什么啊,你吃多少都这么瘦。”她吃的很撑,一说话觉得都要漾出来了,连忙咽了一下口水往水下压了压。   杨晓倩瞥了王萧一眼,说:“就是的,什么叫璐怡一直再吃啊?你没吃么?你提议早走了么?粘人快,甩锅更快!”   沈萍萍伸手拽了杨晓倩一下:“好了好了。王萧你别跟杨晓倩一般见识。”   王萧站住身子,对着她们俩说:“我不是赖你,我就是说当时说来的时候大家都同意了啊,现在干嘛都说我啊?”   俩人发生了几句口角,冬天很干燥,人的脾气也暴躁。眼看就要为这件小事吵起来了,李璐怡没好气地说:“好了,大家少说两句吧。”   沈萍萍也低声对杨晓倩说:“人家可是学校辩论赛的冠军,你还能说得过,消停会吧!人家这不还请咱们吃饭呢么?”   杨晓倩转过头撇撇嘴:“谁稀罕。”   沈萍萍掏出手机,摁了几下说:“干嘛啊大家都是好姐妹,多大的事至于吵架么,大不了咱们打车回去,滴滴吧,我叫个车。”   李璐怡听到了沈萍萍的话,想顺势给王萧一个台阶下,于是主动问了句:“成吗?”   王萧的是个非常高傲的人,不过既然李璐怡已经先伸出了手,她也不好再端下去,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说:“我都成。”   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孩叫朱玉婷,她平时话就不多,这会看大家终于不吵了,似乎出了口气,小声说:“可真冷啊。”   说到冷,女孩们又挤在一起,沈萍萍拿着手机的手冻得通红,她哈了一口气说:“真是奇怪,明明附近有好几辆车,怎么没人接单?”   女孩们凑近她的手机,果然看到附近徘徊着几个拼车标志,却没有一个接。李璐怡说:“是不是咱们去的地方太近了?司机不愿意接单?”   王萧说:“要不加五块钱试试?”   沈萍萍心里有点不高兴,就没出声。   杨晓倩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给报打车费吗?报销就加!”   王萧被她狠狠地噎了一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尽管她跟杨晓倩不对路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话将到这儿了,她浅笑了一声说:“我加就我加,不就是五块钱么?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我再请你们吃饭,对了,刚刚我还收到了李彦发的红包呢。”   杨晓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装什么白莲花?明明就是个绿茶婊。”   王萧往前走了一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杨晓倩,你说谁呢?”   大约是天冷的缘故,她们的声音仿佛比平时更加拔高一些,像是削尖了冰摔断在地上,风又刮起来,树枝互相撞击沙沙作响,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吵架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了生一肚子气,还要喝一肚子风。   沈萍萍心里也有焦躁,但是还是耐下性子说:“别吵了,干嘛啊这是,要不走到前面去看看吧,前面的路口说不定有出租车,贵点就贵点吧,我要被冻死了。”   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刚刚在自助餐厅里还有说有笑的女孩们,都抿起了嘴,还不到冬天,却不知今天为何这么寒冷,围巾遮挡住她们的脸,藏起她们的表情。   她们都不再说话了。 第13章 王萧   王萧走着走着,突然伸手捂住了肚子,大约是因为刚才说话的时候呛了口寒风。她的胃有些拧着疼,她伸手摁住自己胃口的位置,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那种疼痛像是五脏六腑都在肚子里造反了,她后悔吃了这么多东西,后悔要跟着这几个室友出来。她想坚持一会,但是很快身体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她忍不住都想蹲下。   一直走到了路口,转头找车的沈萍萍看出王萧的不对劲,她走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萧抿着嘴唇说:“我肚子疼……”   杨晓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揣着兜,看向远处。   沈萍萍和她对视一眼小声地说:“怎么好好的肚子疼了?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王萧摇摇头:“我觉得……我去个厕所应该就成了。”   李璐怡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哈哈哈,王萧你这也太直肠子了吧?刚吃完就拉啊?哈哈哈哈,难怪你不长胖。”   沈萍萍说:“这附近也没有厕所吧?要不你坚持坚持,一会打上车咱们有二十分钟就回学校了。”   王萧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弓下腰脸色有点苍白地摇摇头。   杨晓倩说:“这黑灯瞎火的,哪里去找厕所,真找到了你敢进去么?要不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解决一下得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啦,你就反刍出来,反正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   王萧捂着胃说,闻言恶狠狠地抬起头说:“你怎么不就地解决啊?”   杨晓倩翻了个白眼:“那你就憋着,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完转过身去还哼起歌来,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远处缓缓地驶过来一辆出租车,沈萍萍伸长脖子:“那边,那边来了辆车。停了!停路边了!”   女孩们连忙往前小跑了几步,沈萍萍还喊了两声:“等会。”   结果出租车仿佛没看见她们一样,很快就开走了。气喘吁吁的女孩们躬下身子,杨晓倩骂道:“真他妈邪门了!这什么鬼地方!”   李璐怡抓住她的衣服:“晓倩,你别老鬼呀鬼的,我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啊!”   杨晓倩突然表情变得僵硬,脸色也一下变得煞白,指着李璐怡的身后说:“璐怡!你身后怎么有个老太太?”   李璐怡吓得花容失色,捂住脸啊啊啊的尖叫起来。   沈萍萍打了杨晓倩一下:“你别闹了!你怎么那么讨厌!”   杨晓倩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擦眼泪说:“璐怡实在是太胆小了哈哈哈,你都多大了还相信这种事?真是!”   李璐怡真的吓坏了,她哭丧着脸说:“你别瞎说晓倩,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很难解释的。我原来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楼就闹过鬼,六楼的男厕所的最后一个坑永远都是锁着门的,开始大家都不当回事,有一次一个男生半夜去厕所,突然看到那个门开了,男生的宿管阿姨家里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就站在那个厕所门口,对着里面说:你出来呀,你出来呀。可是他过去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当时吓得就瘫了……后来听说,那栋楼以前有个师兄,因为考试作弊被抓不能毕业,一时想不开就在那个地方上吊了,小男孩后来跟他妈妈说,他看见一个惦着脚站着的哥哥。还有咱们学校,我考到这的时候看过帖子,说是咱们学校有个女生死在宿舍门口了,当时放暑假了,谁都不知道,等开学的时候,她的室友们在门口说屋里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忘了倒垃圾,结果进去一看,她就在床上躺着呢,人都已经烂了,舌头耷拉到地上,满宿舍都是蛆。听说是因为吃馒头噎死的,哪有人会吃馒头噎死啊!我觉得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学校封锁了消息,重新装修,也不说是哪间屋子,听说每年都有倒霉的人被她缠上后自杀……”   大家一边说一边往学校的方向走,李璐怡说的这件事若是在平常,大家顶多当个新鲜事听着玩,但是此刻,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路上又几乎没有行人,大家都有了些恐惧的心理,除了杨晓倩故作轻松的继续笑,大家都表情都有点严肃。   沈萍萍说:“别说这个话题了!”   杨晓倩满不在乎地说:“你们啊,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邪门的事儿?就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里流行晚上看鬼片。一个宿舍四个人,三个人看,有个怂货不敢看,但是又怕丢了面子,硬是躲在被窝里装睡觉。后来看到一半,他们想上厕所,但是又害怕就结拜一起去。其实当时去了两个人,还有看鬼片的没去,但是这个装睡的不知道啊,他以为都去了呢。过了一会,这个没去厕所的男生也有点害怕,就想把这个装睡的给弄醒了陪陪他。就过去掀开装睡这个男生的被窝。结果这个男生以为宿舍就自己一个人呢,正在害怕被子突然被掀开了。差点没吓死,闭着眼睛就啊的叫唤。那声音撕心裂肺的,连我们女生楼都听得一清二楚,还以为有人跳楼了呢。结果晚上这俩人互相都吓得发高烧了,学校打了120给拉到医院去了,哈哈哈哈。所以说人数没数对,肯定是会见鬼哈哈哈哈。”   王萧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感到胃一阵阵的痉挛,好像要吐出来一样,正在她难受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朱玉婷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约是因为话题的特殊,大家的神经都很敏感。大家纷纷看向她。她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房子说:“这不是有个厕所吗?”   王萧闻言立刻抬起头,这间公厕突兀地立在路旁,青砖搭建,在门口的挡墙的地方用白色刷了一个圆,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男”、“女”。   在这样的黑夜里,这种地方有说不出的诡异,李璐怡缩了缩脖子:“这黑灯瞎火的,谁敢去这样的厕所啊,要不算了。”   王萧似乎也被她说动了,她迟疑了一下,想往回退,但是肚子里暴涨的感觉又传上来,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沈萍萍说:“憋着多难受啊,反正看你,你能憋得住吗?萧萧?”   王萧转过头恳求道:“要不……”她顿了一下:“我肚子特别疼,还有点恶心,要不你们谁陪我去一趟吧?”   女孩们一片沉默。   沈萍萍首先扬扬手机说:“我约了车,等着接单呢。”   李璐怡也跟着往沈萍萍身后躲了一下:“我害怕我不敢进去。”   杨晓倩自然不会陪着王萧,她冷笑了一声:“那你就别上了呗。”   王萧把眼睛转向朱玉婷:“要不玉婷,你陪我去?”   朱玉婷一点都不想去,但是她又觉得这么直接的拒绝显得有些不友好,毕竟之前她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她迟疑了一会才说:“要不我们在门口等着你,你快点出来就成了。”   几个人显然都不太愿意去,这也难怪,这地方看着的确有点恐怖。沈萍萍忍不住说:“你就憋一会怎么了?刚才在饭店,璐怡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这地方黑了吧唧的谁不害怕?”   王萧有点生气,她转过脸:“不去就不去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剩下的几个女生也跟着走,可是她的脚刚一沾地,就好像踩在了尖刀上一样,肚子疼地几乎旋转起来,在这样的天气里竟然让她生生地出了一身的汗。她转头看向那个厕所,仿佛是一个巨大涡旋,只要她走进去就立刻能得到解脱。   她眼神直直地盯着那里,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她晃了晃,突然转过身,飞快地往厕所里跑去。   几个女孩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她们转过头看见王萧一闪,就飞快地消失在厕所门口。   沈萍萍在后面嚷了一句:“你可看清楚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几声笑突兀地在寂静的夜空中荡漾,惊起了远处树枝上栖息的鸟。女孩子不再笑了,有的掏出手机,在上面摁着,有的则抿着嘴唇靠在同伴身上。因为许久没人出来,她们又闲聊了一会,可是到了最后也没有看到人出来。   觉出害怕,正好约得车来了,所以就上了车,谁知道她们上车之后,王萧竟然跟着她们,而那个所谓的王萧,当时非常的吓人,就好像是鬼一样。 第14章 鬼屋   柏瑞年听完沈萍萍绘声绘色的诉说,微微眯起眼睛说:“她当时跟着你们?”   沈萍萍说:“对,她那时候就像是中邪了,像是女鬼一样!就好像是眼睛直直的,脸色发青……”她边说边捂住脑袋:“我也想不起到底什么样了……只是大概记得这些。”   柏瑞年点点头,问陈如梭:“这个王萧当时也咋现场么?”   陈如梭说:“应该在吧?反正校长跟我说这一宿舍的都在地上躺着呢,分别通知家长接回家了。要是少了一个,那还不出大事了?”   沈萍萍摇摇头:“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到家了,然后我老是……老是能看见王萧的脸,她当时吐了,披头散发的像个鬼,我觉得,我觉得王萧死了!”   柏瑞年说:“像个鬼?”他又问陈如梭:“有人死了么?”   陈如梭无语道:“开什么玩笑!她们都活得好好的。就是受了惊吓,都回家了。同学你想太多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王什么的,当时身体不舒服,照你说的,吐了一身,这个你们收到了惊吓?再或者是是你们去的那家餐厅或者是公厕有问题?”   沈萍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老是觉得,王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特别害怕……”她伸手想抓住柏瑞年:“就算不是她,我也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哥哥你也能看见是不是?好可怕啊,一定是鬼!”   柏瑞年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想了想说:“可能是那个厕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好你们路过,不小心沾染了一点,暂时阳气弱被这东西迷了心智。也不是大问题,这些东西只是看见,并不能真正伤害你。”   他看了看四周,屋里干干净净,刚刚他驱逐女鬼后,再也没有精神体跑进来找不自在。他捏捏额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纸符咒递给沈萍萍:“它不会缠你太久,只要你不理就不会出事。这个你放到枕头下面,短时间内看不见那些东西,如果它们还来骚扰你,就去华南大街的鬼屋找我。”   他对陈如梭点了一下头,就率先离开了病房,刚刚还在门口围成一团往里偷窥的魂魄们看见他都吓得嗖嗖嗖消失不见,沈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俩“老师”在屋里胡说八道了半天,气得差点就要去跟学校拼命。她缓过一口气,伸手要去抢符咒:“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什么老师?怎么装神弄鬼的?简直是败坏校风!”   沈萍萍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紧那个黄色的符咒,紧紧贴在胸口,警惕地盯着四周,介于这符咒的庇护,她没有发现窗口处一张惨白的脸若隐若现地一晃就消失了。   华南大街是这个城市少有的老旧街区,如今社会变化的飞快,科技武装人类,整个城市都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周围的建筑越来越高,现代化设施也为人类提供了完全无障碍生活模式。动动手指就可以生活得畅通无阻,无论是独居的老人,还是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儿童,手机上摁几下就能解决他们小到吃饭,大到突然急性病的任何问题。金融商人们无利不起早,绞尽脑汁达到利益最高点,层出不穷的先进设备完全侵入了现代人的生活,甚至衍生出了新的物种,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然而,华南大街却还是上个世纪的老旧模样。   血红的残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着街上的树叶哗哗作响,柏瑞年裹紧大衣,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微微闪烁的黄色点状光泽,那只黑猫,见他过来哈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夕阳下山匆匆忙忙,柏瑞年一条街还没有走完,天就黑了,这里大约是这所城市唯一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街道,夜幕降临,这里漆黑一片,安静又诡异,只有不远处的一所小房子,里面若隐若现地闪烁出一些青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祥之地的讯号。   柏瑞年径直地走到那所小房子面前,黑夜把小房子上的血痕斑点都遮住了,若不是里面若隐若现的绿色幽光,几乎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住宅,柏瑞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售票口一样的小窗户,然后他伸手推开,里面突然发出一声惊骇的巨响,那突兀地声音几乎划破这条街的宁静,惹得旁边几只觅食的野猫喵嗷嗷地蹦了起来,惊飞一串乌鸦。   屋内突然传出尖锐的滴滴的声音,小窗口里面忽然闪了一下,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柏瑞年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里面先是一阵诡异地笑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下,一阵白色的浓烟兜头铺面,紧接着一个骷髅头猛地跳出来,被他一把抓住。还没摆正,只见那空洞洞的眼眶中猛地弹出两个爆着血丝的眼珠,直袭面门。   柏瑞年脸一偏躲过去,任由那俩弹性十足的眼珠子在地上蹦跶,他把头随手扔到一边,左脚作势往前迈,突然他脚前伸出一只沾满血的手,他后退半步,把脚收回来,血手抓了个空,愤恨地在地上锤了一下,接着屋里环绕立体地发出一阵尖叫声,咔嚓一下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柏瑞年护住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他随手把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耷拉着脑袋吐着舌头的吊死鬼挥舞到了一边,然后把关着绷带人的笼子锁好,在绷带人疯狂晃动笼子门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迈过一个拖着断手断脚爬来爬去的小姑娘,伸长胳膊,够到了电灯的位置,然后按下去。   咔嚓一声,屋里的灯全都亮了。   一屋子的妖魔鬼怪继续机械做着动作,不过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有些滑稽就是。   柏瑞年摁摁太阳穴,他走的时候明明已经关了鬼屋的总开关,不知道是哪个闲得没事做的精神体,又偷偷跑来玩。看来又要换新的指纹锁了,他叹了口气,迈过那些面目狰狞的家伙,关掉开关,那些东西立刻都停止躁动,他转身到里屋的时候。听见门口有抓挠的动静,像是在敲门。   那些家伙来他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难道是有客人来了?柏瑞年打开门,看见之前在街上觅食的黑猫来了,身后还跟着三只小一点的猫,冲着他喵喵的叫,他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就说今天这只猫怎么这么客气没有打劫他,敢情是混成了这一片的猫老大,带着小弟组团来受保护费。   柏瑞年抓抓头的工夫。四只猫已经贴上他的裤子,喵喵呜呜地叫个不停。他没办法,只能到里屋找了一只一次性小碗,把用作晚餐的牛奶和速食面留给它们,然后伸了个懒腰回到鬼屋内侧的他的卧室。 第15章 一雪前耻的怂鬼   因为接了新的工作,柏瑞年暂停关了鬼屋。毕竟白天大家都要工作,这里也没人来,傍晚时候他要去那边工作,这里没法开,所以新工作结束前,鬼屋一直暂停营业状态,这趟回来主要是为了拿碟片去客户那里消磨时光,当初因为不知道这次工作的难度,他没敢轻易带上自己的珍藏,现在看起来,对付这个“六年”应该易如反掌。   他从屋里拿了很多的碟片,想到这两天的经历,眼神中闪过一点笑意。他打开门,猫咪们已经吃饱走开了,柏瑞年收拾残局的时候,借着灯光发现不知何时门上贴满了小广告和新工作的留言卡片,难怪最近老有捣乱的家伙,大约是发现了他不在家,这对于他的工作有一定的风险,看来他拿了东西就回去的计划,不得已搁浅,需要把它们清理干净。   等柏瑞年忙完,已经是半夜了,他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又看了看精神体相关的研究报告,很久之前也有“六年”类似的例子,但是那是送魂师养的小鬼,定期投食,又看得紧,哪像这个就这么凭空待了这么久,既没有黑化,也没有被阴差发现。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根本没死?   柏瑞年摇了摇头,他既然有寄存体,就不可能还活着。能被寄存体牵绊留下来这么久,这家伙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留在人世间这么久的鬼多数已经从恶,他去之前满心戒备,觉得自己对付这个家伙十分不易,想不到这个林霄从未被人类供养过,既不嗜血,也不害命,也不知为什么还能寄生在植物上,难道生前是个植物人么?靠着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真是活见久。   柏瑞年什么模样的鬼魂没见过,这些不肯去轮回逗留在人间的,哪个不是满身怨气,狰狞恐怖,这个完全保留着人类模样,让他一时都没能分辨出来是人是鬼的二货,却是第一次遇见。毫无怨恨,也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吓唬人的方法都带着一丝萌蠢,他想着那货抱着小熊做蹲起立的蠢样子,又想叹息又想笑。   最初做这一行的时候,他需要隐藏自己的恐惧,即使被对面恐怖的脸吓得腿肚子打转也要强装淡定,早就练就出一副山崩于脚下都能面不改色的技能,如今却用在憋笑上。也算是……技能尽其用了吧。   柏瑞年眯着眼睛想了想,他需要去找一趟林露,林霄的情况太特殊了,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这东西真的有一日会成魔。   到时候……   会不会每家每户的水管都会打开关上,走在路上突然就被纸花扔一脑袋啊……   柏瑞年扶着额头,苦笑了半天,真是个愚蠢得有点可爱的精神体啊……   因为太困,柏瑞年当天就留在自己家睡,第二天恰逢周末,又来了两个客人来敲门,一定要去鬼屋里玩,柏瑞年被堵在了屋里,只得让他们进去,不知道是这两个客人实在没见过世面,还是柏瑞年的鬼屋惊悚的过分,没十分钟这对小情侣就哭着跑出来,连退票钱都没要,嗖嗖地就跑没影了。   这种胆子倒是跟那个家伙有点像。   虽然这家伙路数清奇,但好在没见过世面,又胆小如鼠,应该非常好对付,说不定随便吓唬他两句就会让他乖乖跑去轮回。就算不小心被他跑出去,以他那智商和能力,估计也引不起什么恐慌,说不定碰上个外面的孤魂野鬼同类,自己先吓得魂飞魄散了。   待到太阳快下山了,处理回复完门口的留言后,工作了一天的柏瑞年合上电脑,抱起碟片盒子,锁了门,往寄住的地方走去。   这栋小区很老旧,平时居住的都是些老年人,傍晚时分,小区中不乏是在运动器材上边锻炼边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他们多数还要兼职帮忙看孙子孙女,成群的熊孩子围绕着楼群疯跑,柏瑞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走进单元门。   天已经黑了,余热和聒噪渐渐低了下去,柏瑞年看了看四周,偶尔飘忽过来的东西,看到人类都会远远地躲开,世间生存各有法则,互不影响才能相安无事。   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敏锐地觉出屋里的摆设的黑影似乎有些不对劲。柏瑞年谨慎地眯起眼,摸索着摁开关,挂在客厅中央的吊灯像是娱乐场所的彩球,噼里啪啦地闪烁起来,柏瑞年有些纳闷地看着忽明忽暗的客厅,往前走了两步,差点被绊了个跟头,他低头看见一堆脏兮兮的纱布乱七八糟地缠着他的脚,旁边是几滩鲜红夺目的可疑液体。   柏瑞年在闪烁着的灯光下,小心地迈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来,他摁开手机中的手电,环顾着屋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吊灯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纱巾随着门风忽闪飘荡了几下,桌子上趴着一个红色眼睛的电动蜘蛛,毛茸茸地带着几分可爱。地上胡乱扔着一个鬼头样子的头套,做工极其拙劣,涂色也不均匀。   看样子……是那货故意弄成这样的……   柏瑞年的心放下了,看着这精心布置又失败万分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在闪烁着快要憋了的灯光下,放下手里的盒子,他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打算把屋里收拾一下,如果被雇主知道家里被糟蹋成这样,尽管不是他干的,难免也会不太愉快,说不定还会给他的职业生涯抹黑,扣除他的报酬之类的,他弯腰去收拾纱布的时候,伸手捡起地上的鬼面具,戳了戳呲出来的尖牙,长得不怎样,手感倒是还不错。一捏还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和尖叫鸡的动静有点像。   挂在吊灯上的睡觉的林霄被屋里的动静给惊醒,他揉揉眼睛看见柏瑞年正上下打量拿着他淘来恐怖鬼头套,立刻兴奋地从灯上跳下来,飞快的飘到柏瑞年身边,他离柏瑞年很近,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热度,但是他太兴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柏瑞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跐溜一下把脑袋钻到柏瑞年手中的鬼头里,然后顶着面具,从柏瑞年手里挣脱,在屋里上蹿下跳起来。   柏瑞年抬起头,强迫自己木着脸看着屋里乱飞的鬼头。很快纱巾也被从灯上拽下来,跟新娘子的头纱一样披在鬼头上,转了几圈,飞快地跑到了卧室里,没一会就从里面传来一阵诡异的音效,鬼头又蹿到茶几旁边,拿起黑毛蜘蛛摁了一下,蜘蛛的眼睛唰地红了,然后咔嚓咔嚓地爬了起来。配合着忽明忽暗的灯,整个屋子还真有了几分恐怖的味道。   可惜就在这时候,被拧松的灯泡大约是被电流弄憋了,腾地一下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依稀只看得见黑蜘蛛闪一双红眼睛唰唰地闪着,爬呀爬呀爬到桌子边缘,啪叽掉在了地上,四腿朝天的乱蹬着,而且一首惊悚的曲子正好结束,再播放下一曲的时候中间有尴尬地几秒钟等待期。 第16章 吓唬怂鬼的日常   真是扫兴!林霄想摘下来面具,拽了半天也拽不下来,一想万一摘下来一会带不上去怎么办,就干脆盯着头去伸手去捡蜘蛛,本来就黑,他又套着面具,只能借着红眼睛发出的诡异光芒去拿蜘蛛,谁知道他往下一伸手,并没有预想中抓了一手毛茸茸,那滑溜溜的触感,似乎是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人类的皮肤?难道是他碰到了柏瑞年?林霄吓了一跳,连忙凭借着方向感飞窜到吊灯上,受过那种刻骨铭心刺痛的林霄抱着吊灯发抖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柏瑞年的皮肤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烫,他没有被灼伤,柏瑞年也没有因为被鬼碰触发出痛呼。   林霄纳闷的看看自己的手,难道他其实碰到的不是柏瑞年吗?那光溜溜的……可能是个玻璃杯吧?   灯泡憋了,在漆黑的屋里,看别人家的闪亮灯光尤其刺眼,柏瑞年叹了口气,摸着黑出去买电灯泡,林霄趴在窗台上一直看他走进附近的便利店才放下心来。都去便利店了,那一定不是逃走了,他把鬼头套摘下来,关了电动蜘蛛后感慨,这世上还真的有不怕鬼的人,经过他这么多天的恶作剧,柏瑞年不可能还意识不到屋里有问题,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住,真是勇敢。   扛着梯子拿着灯泡回来的柏瑞年修好吊灯,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是他大意了。这个家伙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好对付,比起让他做这种换灯泡收拾屋子的工作,还是直接送魂来的容易,他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想到这些早晚都要由他来收拾,不免有点怀念昨天对付的那个缠上沈萍萍的女鬼。   林霄低头看着屋里的东西,歪着头看柏瑞年从纸袋里拿出面包吃,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掰了一半,林霄趁着他走开后,忍不住又飘过去看着面包,因为失去了味觉,他对食物已经没有什么欲望了,营养不再是供给他生命的必要,可是看见柏瑞年每天都吃的样子,不由得产生了点好奇,他左顾右盼,飞快地掰了一块放到嘴里,果然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但是这个动作让他怀念无比。   柏瑞年把梯子送到楼道之后,转头瞥了一眼少了一块的面包,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昨天收拾鬼屋累了一天,实在没有精力再收拾这一滩血液纱布,况且他觉得这样还挺好看的。   他起身打开电视,从自己带来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光盘,放在一台看上去已经有年头的影碟机里面,林霄的惊吓装备没有起作用,但也没觉得沮丧,他转头看见这个老古董竟然还用这种已经淘汰了八百辈子的影碟器,鄙视地喷了一口气,扔下面包也飘过去挂在吊灯上,跟着柏瑞年看起电影来。   一阵诡异的音乐传出来,林霄还在纳闷自己已经关掉电脑怎么还总听见可怕的声音。突然电视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两个人奔跑在一个黑暗的乱树林里的画面,音乐越来越急,两个人的表情极其惊恐,突然前面一个闪烁,一张赫然放大的鬼脸一闪,伴随着一阵女人的惨叫,屏幕上闪现出血淋淋的片名,林霄吓得死死地抓住吊灯,哆嗦着咽了一下口水,这这这不会是个恐怖片吧?   电影很是惊悚,面目狰狞还没有下巴的鬼怪神秘莫测,平均每十分钟就出来吓死一个人,每次出场的造型还很多变,杀人的方法更是层出不穷。简直是一本虐杀人类大百科。   林霄这回终于知道柏瑞年为什么不怕鬼了,这变态根本就是鬼怪个爱好者吧?   林霄被惊悚电影里面的女鬼吓得几乎在灯上挂不住,哆哆嗦嗦的用手盖住眼睛,可是声音一惊一乍的还是很恐怖。林霄打算默默地去别的屋躲一躲,可惜刚一睁开眼,正好看到女鬼满面疮痍,血了呼啦的鬼脸,吓得腿一软,从灯上掉了下来,正好摔到那一团乱糟糟脏兮兮的绷带上,他胡乱扯绷带的时候,又因为步履不稳摔到了那一滩红色的假血浆里。   林霄第一次觉得被人看不见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他狼狈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关电视,但是关上之后,电视就会立刻打开,再关上又立刻打开,他哆哆嗦嗦地看着电视里面血肉模糊的鬼脸,尖叫着捂着眼睛跑到妹妹的卧室。   坐在沙发上的柏瑞年用手机遥控电视放低了声音,轻轻的又抿了一下嘴角。   林霄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柏瑞年不怕鬼,他就一点上风都不占了,毕竟他吓唬人的资本只有自己是鬼一个而已。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尽管他依然给柏瑞年捣乱,但也不敢过于放肆,柏瑞年天天看那么变态的鬼片,会几招抓鬼的本领也说不定。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胆小。当有人意识到他们存在后,送魂师这个职业也随之出现了,这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灰飞烟灭。   林霄本来胆子就不大,被柏瑞年收拾过几次之后更加是战战兢兢,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反观这个柏瑞年,嚣张到不行,自从林霄精心策划了那个惊悚可怕令人瑟瑟发抖的闹鬼之夜后,柏瑞年算是真正踏实下来,仿佛是看透了他就这么点本事,在家里可以说是完全放松警惕了。   原本和林霄狭路相逢时候,还要带个耳机,假装看电视一类的掩饰一下,现在这货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看到半空中飘着什么都一脸无所谓,有一次林霄接了杯水想给绿萝浇,走到一半看见柏瑞年经过他旁边,他警惕地躲了一下,柏瑞年面不改色,毫无压力地拿走半空这移动的杯子,就跟从桌子上拿一样自然地把水喝了。   气得林霄对着他跳脚骂了半天,一直到他又开始大声地放那种很可怕的鬼片,才讪讪地走开。   等到后来,这个柏瑞年发展到晚上睡觉什么的连帐篷都不支了,天天回家就往沙发上一坐,对屋里什么样的升级装备都无视,毫无压力地在那看鬼片,灯光一明一暗,屋里的诡异装备倒是吓得林霄东躲西藏,有时候柏瑞年看的晚了,就随便睡在沙发上,从鬼鬼祟祟地上锁钻帐篷,到现在大敞大亮毫不遮掩,林霄觉得这是对他□□裸的鄙视。   渐渐地林霄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柏瑞年再也没有夜不归宿过,他每天都会回家来。   新房客对家里的各种诡异事件,一点大惊小怪的反应都没有,倒是让林霄的生活被和林露在一起时还自在,就好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林霄在家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实在欺负人过分了,柏瑞年就会去默默地放鬼片驱鬼,林霄即刻蹿地比兔子都快。 第17章 还有别的鬼?   早上赶上林霄打扫,柏瑞年看见立着的扫帚立刻识相的闪开,林霄经过昨夜的闹剧干脆想开了,也自在了许多,有个不怕他的人陪着总比他孤零零的自己在这里强。反正柏瑞年胆子这么大,吓也吓不走,干脆就一起凑合过吧。   柏瑞年除了看影碟,偶尔还会翻看家里的摆件,林霄也不在意,反正不拿走就成,其实他在意也无可奈何,柏瑞年虽然不怕他,但是也看不见他,无法跟他交流沟通,有一次林霄突然想到如果用纸笔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跟柏瑞年对话了,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谁会愿意跟个鬼魂聊天呢,真是异想天开。   这天晚上,柏瑞年照惯例窝在沙发上看惊悚电影,林霄在他日复一日的摧残下,被磨练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看到可怕的地方大不了就捂住眼睛,反正柏瑞年看不到他的怂样。一人一鬼正看得投入,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叹息声。   那声音好像近在耳边,仿佛吹在耳洞中,让人猝不及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霄虽然已经没有鸡皮疙瘩好起,但是依然觉得那声音像是直接从气管里抽出来,直直地插入人的大脑。声波时高时低,不辨男女,绝不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林霄浑身一激灵,站起身子,壮起胆子飘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一边的柏瑞年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他放低了电影声音,微微抬起头,也看向门口的位置。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吱拗”的一声,林霄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蹿到吊灯上往下看,门明明关得好好的,那股叹息声骤然大了起来,仿佛就在背后,勾引人回头去看。林霄缩起身子,有点求助地看柏瑞年,然而柏瑞年却像没没有反应,也没去开门,眼睛依然直直地盯着电视,林霄听到声音似乎又小些了,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不要怕,不要怕,都是同类,一定不会吓唬你,要吓唬也是吓唬那个死人类……”然后勉强抬起脖子,依稀看见门缝里似乎飘进来了什么,他有点奇怪,抿着嘴想要下去看个究竟,突然后面被什么轻轻拍了一下,同时一个苍老地声音在耳朵后面响起来:“林家娃娃……”   林霄哆里哆嗦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骨瘦如柴,几乎是半骷髅头正冲着他呲牙笑,吓得他腿一软,差点从吊灯摔下去,他捂着眼睛尖叫,没注意到沙发上柏瑞年慢慢地皱起眉头,那骷髅骨架一般的东西,伸出手轻轻拍拍他:“不要怕啊,林家娃娃,你不认识我了……”   林霄哭唧唧地说:“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吓唬人嘛……”他哭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不是人了,他应该适应一下自己的同类……这么一想他壮起胆子,从手指头缝里看,还是觉得很可怕。但是大约是被柏瑞年的鬼片□□久了,他已经对各种满身血,惨白脸,头生疮脚流脓的造型有点习惯了。那东西持续地叫他娃娃,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林霄扁扁嘴,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眼神有点飘忽地看着这个跟他一样浮在半空中的灵魂,从那深深窝进去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熟悉。   他耗在这里太久了,跟外面的世界也隔离太久了,想了许久才零星有了些记忆,这个人好像是他楼上的那位邻居?   这位老先生姓黄,从林霄记事起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他为人很和蔼,林霄和林露小时候,他们的妈妈忙于工作经常托老人照顾他们。林霄变成这副模样后,一直被寄存体困在屋里,已经多年没有和别人交流过,他想到老人大约是过世了,灵魂出窍所以才能跟他交流。林霄虽然变鬼多年,压根没碰到过同类,这么一想,他还在惊恐之余生出了两分亲切感。就是老人的模样有点可怕,他一时也不敢靠近,只是讪讪地看着。   这魂魄看上去十分狼狈,他头发和胡子都很长,浑身骨瘦如柴,眼窝深深的陷下去,嘬着腮颧骨高高隆起,脸上的筋皮和骨头清晰可见,皮肤还带着破损的伤口。他耷拉着脑袋,盯着林霄看,眼神空旷又荒芜,比电影里的厉鬼多了几分萧条和落魄,林霄记忆中他明明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想不到如今却是这个样子。不过,尽管他样子恐怖,林霄回忆起他又难得看到同类,还是渐渐地放下心来,他抓着灯架问:“您、您是楼上的黄老先生吗?”   那魂魄的眼睛红红的,很虚弱地在空中摇摆,叹息道:“终于解脱了,要走啦,在楼道里不想能看见你,就进来瞧瞧。林家娃娃啊,你不是早就……怎么还在这里啊?”   林霄小声地问:“解脱的话……是您过世了吗?”   老人闭上双眼,已经干涸的眼窝再也挤不出浑浊的泪水,那种深渊一样的喘息声又飘起来:“是啊,到时间了,要走了。”   林霄说:“走?走去哪啊?”   老人说:“去轮回啊,你?没有去轮回?”   林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老人说:“都要轮回的,这是活人的世界,不好待的,我死在了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那几个孽障一年也不回来几趟,本来我离开身体的时候,还有救,但是没人发现,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只盼望能早点有人发现我死了,早点收敛了我的身体,不至于腐烂变臭……”   林霄抿着嘴,在他印象中黄老先生是一位很爱干净很讲究的人,想不到死后却是这么狼狈,可是他想了想自己的困境,垂下头说:“对不起,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拴起来了,不能出门去……”   老人叹息了一声,又苦笑道:“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是我命不好……不说了,林家娃娃,你怎么还没有去轮回?还待在在这里?这可不得了啊,这是损阴德的大事,快走吧,我飘荡了这几日,一早就接到阴差的号令,若是逃避轮回被抓,魂魄可要受尽苦楚。林家娃娃,人活着已经受尽了折磨,死了若是再遭罪,可真是永世不能超生了。” 第18章 黄老先生   林霄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去,这些年,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您说的阴差什么的也没有来找过我。”   黄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说:“你在人间逗留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早该去轮回了,这样飘荡着,会很危险的。若是什么人抓去,胁迫你做些别的勾当,怕是功德簿上还要再写一笔,生魂都要遭罪。”   林霄说:“可是……可是我还要照顾露露,她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我怕她被欺负……”   老人摇摇头:“傻孩子,人鬼殊途,这不是我们的世界。你留在人间不肯走,怕是找到了寄存体吧?这太危险了,万一被送魂师发现,破损了你的寄存体,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林霄低下头,固执地说:“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不能走,我走了妹妹会孤单的……”   老人摇摇头,合上薄薄的眼皮,声音如抽气一般地说:“可是人是看不到精神体的,精神体也不能碰触人类,这些活物我们都碰不得,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给活物准备的,你留在这什么都做不了,况且你妹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她在人的世界里不会孤单。倒是你,你已经死了,你在人的世界里,才会孤单啊……”   他们正说着,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柏瑞年突然手指一动,林霄也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阴冷气息,他如今早就分辨不出什么冷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逼得后退三步,老人的魂魄更是蜷缩了一下,林霄有些害怕地想往柏瑞年身后躲,那不是平日里他看惊悚片的恐惧,而是一种从外到内的压迫感,从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阴冷。   林霄转过头,突然吓得从灯上摔下来,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张惨白的脸,说是脸却看不清五官,那东西轻而易举地从玻璃外面飘进来,像是一缕阴魂又像是一簇鬼火,待到进了屋,才又生出鬼面,惨白地盯着屋里的人,林霄以为又是从哪儿招来的鬼魂,他怯怯地盯着那东西,一动也不敢动。   柏瑞年手指动了动,指间燃起了一层青火,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甩了一下,火星一闪就不见了。   林霄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那张惨白的脸忽忽悠悠地垂下来,像是一滩泥一样瘫软在林霄身边,毫无血色的白脸贴近林霄,还在他身上闻了闻。   林霄眼泪都要吓出来了,那白脸上张开嘴,在他耳边发出咔咔的恐吓声,他多想像平时看鬼片害怕时候一样钻到柏瑞年后面,可是……   恐怕柏瑞年根本就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吧。   林霄想,要是能熬过今天,他再也不吓唬人了,这实在是太缺德了……   黄老先生的魂魄战战兢兢地贴着墙,那白脸却看也不看,它不停地围着林霄,仿佛他是一顿奢华大餐。林霄喉结上下动了动,微微偏头,只见那白脸突然变了模样,脸上仿佛皲裂开了无数块,露出了赤红的筋肉,它张开嘴,獠牙呲出来,对着林霄就咬过来。   柏瑞年瞬间戳破自己的手指,青火从指间燃起,沾染了血迹后忽闪成焰,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见林霄惨叫一声,双手一挥,那白面恶鬼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掀翻,连打了几个滚,狠狠地撞在玻璃上。   柏瑞年愣了一下,林霄也愣住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因为脸皲裂被他一推,掉了一地的白脸鬼。   那白脸鬼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碰上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再也不敢逗留,连忙直起身子,匆忙就往门缝里钻,而本来贴墙站着的黄老先生也吃惊地看着林霄,他喉结动了动,飞快地跟着那白面鬼逃窜而去。   柏瑞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手指间的青火红焰已经隐去,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灼热感,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林霄,表情十分诧异。   林霄瘫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和劫后余生,他微微地喘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他想叫黄老先生一声,可是不知是太害怕了还是别的,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要说早就软成泥的手脚了。   他低下头沉默地看着那缕残魂顺着门缝悄然遁去,空气中还留着若有似无的喘息声,知道那一前一后的魂魄消失后,林霄才慢慢有了知觉。   孤魂野鬼走了,屋里似乎连温度都上升了一点,一切很快恢复常态,似乎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柏瑞年依然在一边沉默地看鬼片,表情却是若有所思。   林霄抿着嘴,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窗台边,伸手去搬那盆绿萝,明明那么小的一盆,可是他却怎么也搬不起来,他又试了几次,绿萝还是纹丝不动,他又飘到门口,极力地想往外迈出一步,他想出去,哪怕就是去老人住的地方往下扔一个东西,也会有人注意到的吧?   但是空气中似乎有条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拴住了他的脖子,无论他怎么努力挣动都于事无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他的精神体,像是碰触到人类才会有的疼痛,他被那种疼痛击中过几次,抽光了力气,屈起膝盖坐在门口,把脸埋在膝盖上,偷偷地抽泣起来,虽然他已经不会流泪了,但是他心里的哀伤却依然止不住的流露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寄存体,也许是它庇护了自己,但是有寄存体之后他再也无法走出这间屋子,只能原地默默地看着世界一点一点变化,看着亲人一点一点走出阴霾,拥有新的生活。也许这世上也有跟他一样茫然的魂魄,他们也执拗地坚持留在这里,但是他们渐渐发现,这很困难。   黄老先生说的对,这是人类的世界,在这里,没人能看见他们,没人能感觉他们,林霄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也许到每个人都不记得的时候,他们就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孤单……也许有一点吧。 第19章 他能看见鬼?   第二天一早,林霄正蜷在窗台睡觉,依稀听见家里有说话的声音,难道这家伙今天没有上班?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柏瑞年和三个他不认识的人站在客厅说话。   林霄转了个圈,鬼鬼祟祟地飘到吊灯上,倒挂着好奇的看着这几个人。   难道是这死活人请来的客人么?哇,自己天天住在这里受惊吓还不够,难道还请朋友来凶宅看鬼魂表演啊?   这三个人堵在门口,也没有坐下的意思,看着并不像客人,他们正在说着什么,林霄挂在客厅什么都听不到,干脆飘过去,躲在柏瑞年后面偷听,尽管他知道大家都看不到他,但是毕竟多年未见过这么多外人,他一时有点怕生。   一个烫着头发的女人站在柏瑞年对面,她穿着时尚,画着浓妆,一双嫁接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柏瑞年,涂着橘红色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还是要谢谢你的,毕竟昨晚上要不是你报警的话,我父亲过世我们都不知道。这也算是远亲不如近邻吧?”   柏瑞年仿佛比平时更加冷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事。”   林霄从柏瑞年身后伸出脑袋,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努力地回想了半天,好像是原来是楼上邻居老先生的子女们,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来道谢的?林霄歪着脑袋,觉得似乎有点奇怪,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带着金链子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冲出来,抢白道:“你还来劲了是不是!你先给我说清楚了!你一个外人,你半夜上我们老头家里去干什么了?”   他口气很冲,一副社会摇的模样,林霄嗖地缩回柏瑞年身后。   旁边烫头发的女人拉了他一把,忽闪着大长睫毛说:“老二,你怎么说话!人家邻居是一片好心。这要是邻居没发现,老爷子这尸体放臭了都没人知道,你说你也是的,我跟老三都忙着工作,你整天也没有个正事,不知道回来多看看?”   金链子痞里痞气地说:“你少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你不是也没回来看么!再说这说这件事呢,你少扯那些个没用的!要我说啊,这人好不好心我不知道,我就是奇怪,你说这老头子身体一直挺好的,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这事儿是不是太蹊跷了?”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翻看着自己涂满蔻色指甲油的手指阴阳怪气地说:“就是的,正常人谁会大半夜的去敲邻居家的门?”   烫发女还算冷静,她白了弟妹们一眼,抿出个客气地笑容对柏瑞年说:“先生是这样,我们姐弟三个是听警察说你是昨天半夜去我家敲门,看到里面没人答应才报的警,警察到屋里发现人已经过世了,送医院说是心脏病突然,这才联系了我们。有几点我们不太明白,第一,我父亲这几年一直自己住,你大半夜的去我们家有什么目的?是真的敲门没人答应,还是进去发现没气儿了才报警的?第二,你是不是一早就去过我们家,我爸的遗体上有伤,是不是你干的?不然为什么选择报警而不跟我们联系?第三,我们家的存折和现金你有没有……”   柏瑞年打断她,面无表情地指着门说:“请你们出去。”   金链子上前一把抓柏瑞年的领子:“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让谁出去呢?是不是你趁着我们家没人上我们家偷东西?被老头发现了你是不是动手打他了?我们家老头的心脏病都十多年了这不也活的好好的?怎么那么巧你一去就死了呢?”   柏瑞年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波澜不惊的眼睛直视着金链子。烫发女随意拉扯了金链子几下:“好了,有道理讲道理,别动手啊。”   金链子不为所动,伸出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往柏瑞年脸色招呼,柏瑞年微微皱起眉头,拳头握紧,眼镜女在后面也嚷嚷道:“你有没有动过我家的皮箱子?还有……啊!鬼啊!”   烫发女和金链子被眼镜女高亢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们看到眼镜女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指着他们后面,眼睛瞪的比眼镜还大,金链男和烫发女慢慢地回过头,只见在空荡荡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鬼头,它面目狰狞,由远而近飞快地朝他们扑过来。   金链男吓得嗷的一声,把鬼头都震得顿了一下,他一把松开了柏瑞年的领子,转头就想跑,可惜被瘫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眼镜女死死抱住大腿,动弹不得。烫发女的腿已经软了,一下跪在地上,嘴唇哆嗦了好几下,却始终发不出爸这个音。   自从柏瑞年搬来之后,林霄已经好久没有把人吓成这样这样的成就感了,他正洋洋得意,柏瑞年突然走过来一把抓住鬼头,从林霄脑袋上唰地拽了下来,林霄想上去抢,柏瑞年把硅胶的鬼头揉吧揉吧整个攥在手里,林霄嗖地缩回手,他惧怕和人类肢体接触,没法接近,干脆飞到里屋去找血绷带和黑蜘蛛,结果还没有飘过去,柏瑞年先是走到那屋堵在门口,林霄不得已只能一个急转弯去书房又去放惊悚音乐,结果电脑还没打开呢,家里突然没电了,他疑惑地飘出来,正好看见柏瑞年伸手拉了电闸。   ……   林霄给气得啊,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吃里扒外!他还不是气不过这几个家伙堵在门口骂人!   这个该死的柏瑞年!竟然拦着他吓唬这群混蛋!凭什么要拦着他?这也太欺负人了,自己不管黄老先生,别人管还管出问题来了,他要是不好好教训这几个人渣,以后轮回碰到黄老先生都抬不起头!还有这个柏瑞年,没事找事,找事又怂!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到人家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报警才招惹了这些事,他报警……等等!   林霄突然一哆嗦,他怔楞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柏瑞年,他终于想明白是哪里不对了,刚刚那些人说柏瑞年半夜去楼上敲门才会发现黄老先生过世,他不过是个租客,根本不会认识楼上的老先生,为什么会去敲门,就算是敲门,没有人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报警?除非……除非他从开始就知道黄老先生死了,才会故意去敲门并通知警察破门而入。还有刚刚,柏瑞年一把就拽下鬼面具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不怕自己,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去里屋拿装备,为什么对断开电源,他不可能全靠猜测,他……他、他、他是不是能看见自己? 第20章 异灵的报复   林霄脑袋乱成一团,他待在原地飞快的整理自己的思路,柏瑞年的确能看到精神体,他不止能看见自己,他一定是昨晚上也看到了黄老先生的鬼魂,听到了他说的话,大概是不忍心看他遗体腐败才报警说孤寡老人家中没人,借由警察的手发现老人已经过世,而他从不害怕自己,是不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能看见自己?   如果是这样……   林霄只觉得五雷轰顶,要是他还有身体,此刻一定血液上涌,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他要是能看得见,那么自己之前在这里做的那些事情……林霄捂住脸,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起自己为了让柏瑞年看见的玩具熊慢慢站起来的效果而抱着熊做蹲起立的样子,为了让柏瑞年吃不上饭,美滋滋地端着一碗凉水往他锅里兑的样子,还有自己每天吊挂在灯上打秋千的样子,自己偷吃柏瑞年的面包的样子,自己看惊悚片时吓得躲在柏瑞年身后捂着眼睛哆嗦的样子,一边手忙脚乱的切换恐怖音乐一边举着白纱巾在屋里跳爵士舞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尴尬的问题了,他要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灭口了喂!难怪这个柏瑞年不怕他,如果他做的一切,柏瑞年其实全都能看得见的话。就他做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别说惊悚效果了,柏瑞年忍住没笑就给足了他面子了好么,他自以为是的恐吓,不过是柏瑞年看他出洋相罢了!   天啊!林霄恨不得再一头钻到吸尘器里面,再也不出来。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老人的儿女很快连滚带爬地离开,林霄在屋里只觉得这几分钟又半辈子那么长,往年的时光在他脑袋里跟放电影一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让他怎么面对那个死面瘫哇,那个死面瘫别说怕他了,估计已经把他当成开心果了。   林霄晕晕乎乎地,好似陷入了两难境界,一方面是他内心深处其实有点高兴终于有人能看到他,说不定还能跟他友好交流一下。但是另一方面,他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情后,突然知道能被对方看见,简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他实在不想再看见柏瑞年。   他纠结的在屋里乱蹿的时候,音响里突然传来惊悚的音效,尖锐的鬼叫把林霄吓了一跳,大约是柏瑞年合上了电闸盒。林霄心中这个愤慨,这货要是能看他,那这么长时间假装不知道,难道不是在戏弄他么?真是什么人都有啊!竟然这么调戏他?今天不把这个面瘫折磨的痛不欲生,他就……就明天接着折磨!   林霄打定主意,气呼呼的从门缝钻出去,正好看见柏瑞年过来开门。林霄爬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他正前方,像只拦路虎一样挡住人家的去路。   柏瑞年似乎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丝毫不像能看见前面有东西,林霄眼看他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脸,他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温度了,自己先怂了,他怕柏瑞年碰触到自己,和人类接触,魂魄会痛不欲生。   他又不傻,连忙后退躲开,柏瑞年打开门,关上电脑后,又重新走到沙发上坐好。林霄在他面前飞来飘去,反正也丢脸丢的差不得了,他已经不在乎了,干脆自暴自弃地对柏瑞年做起鬼脸来,可惜人家完全不为所动,还摊开报纸看起来,没有一点破绽。林霄气不过,干脆拿起茶壶往报纸上浇水,柏瑞年眼睁睁的看着报纸湿了一片,淡定地放下报纸,还用纸巾擦了擦桌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给本大爷装傻充愣是吧!   林霄反正在柏瑞年面前也已经没有什么脸面,他气急败坏地一趟一趟的往各个屋子里飞,一会儿拿着把剪子在柏瑞年面前比划比划,一会儿拿着把菜刀比划比划,作势要攻击他。不一会儿,屋里就变得凶器乱舞,看着跟皮影戏似的,谁知道那个可恶的柏瑞年,好似看透自己不敢对付他似的,竟然还能心定气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兴致勃勃地看着屋里的表演。   可恶!林霄扔下兵器,这个死面瘫要是功力不深厚的话就不会和他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林霄气得在屋里乱窜,结果一不留神撞到了桌子角,一个反弹窜上了吊灯,一把没抓住就平躺在茶几上,上面还残留着他倒的水,有点打滑,他又轻飘飘,跐溜一下就滚到地上了,一路的打滚一头撞到了柏瑞年的黑皮纸袋上,林霄都要气哭了,哪儿有尊严的,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死人,在自己家里被个活人欺负成这样,世态炎凉啊……   他哭唧唧地瞪向柏瑞年,想用东西扔他,也是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柏瑞年真看着那个黑皮纸袋,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而且还抿了一下嘴,似乎有点担忧。   啊哈!终于被他找到罩门了吧?被他拽到软肋了吧?被他戳中逆鳞了吧?被他胁迫到小心肝了吧!   林霄眼睛一亮,冲天大笑三声,然后凶残地一把抓起纸袋,狰狞地盯着柏瑞年强装淡定的脸,把袋子往地上一倒,哗啦啦,柏瑞年珍藏的惊悚电影光盘像是崩断的珍珠项链一样掉了一地。林霄歪着头看,碟片盒被保护的很好,一张张擦拭地闪闪发亮。他拿起一张对柏瑞年甩了甩,柏瑞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尽管他尽量表现的天衣无缝,但是林霄跟他同居这么久了,天天没事就观察他,早就能从他的面瘫表情中察觉细微的变化。以及这人一旦克制不了悸动就会干点别的掩饰的毛病。   林霄简直美滋滋到了极点,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张,把手指头套在光盘中间的圆孔里,放在手指头上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冲大口喝水的柏瑞年挑眉。   哎呀,挺能抗啊?   他又拿起几张光盘的盒子,在地上摆起来,开始柏瑞年还不太能理解他要干嘛。直到看到他码放整齐后,用手指头一推的时候,一口茶水噗地从嘴里喷出来……   林霄跟他同居了两个多月,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开心的不得了,柏瑞年放下茶杯,朝光盘走过来,林霄抱着光盘说:“你再装啊!你这一天一天装的挺像啊!戏精成精啊你,怎么,在我家吃在我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不得跟我表示一下感谢啊?”   柏瑞年默默地蹲在地上,把剩下的光盘装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林霄抱着两张光盘围着他打转:“你装死是吧?到现在你还假装看不见是吧?我跟你说,你要是再装,我就……我、我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的头发都剃掉,我……我给你喝马桶里的水!” 第21章 不怕鬼的男人   柏瑞年沉默地把光盘收好,伸手就去半空中拿被林霄抱住的两张。   林霄怕被电飞,只能抓紧光盘撒腿就跑,在屋里来回乱窜,柏瑞年也不着急,眯着眼睛盯着光盘,似乎知道林霄也跑不出这间屋子,打算等他累得蹿不动了,再把东西拿回来。   不过林霄也是个成年的鬼魂了,倒也没有那么蠢,他还不信他制不了这个面瘫,他眼珠一转,狞笑着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打火机,柏瑞年的表情终于有了大的变化,他楞了一下,林霄啧啧地摇摇头:“限量版,就这么没了。”说罢,打着火对光盘烧去。   火苗蹿得老高,眼看就要烧到光盘的时候,柏瑞年终于认输了,他叹了口气说:“……住手。”   林霄并不住手,眼看火苗就要烧到盒子,林霄几乎听到塑料融化声音的时候,一只手飞快地抢走了光盘,柏瑞年坐在他对面叹气:“不要这样。”   林霄围着柏瑞年转了好几个圈,虽然他想表现出自己很严肃很可怕,以及自己这么严肃可怕的精神体被戏弄的后果很严重,然而他又实在掩饰不住被看到的雀跃,蹦哒哒地在柏瑞年面前找了半天存在感,毕竟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类,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存在的,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么说你是确实能看见我了?”   柏瑞年点头:“恩。”   林霄又问:“也能听见我的声音?”   柏瑞年说:“恩。”   林霄想了想不太放心,问“那你真的是个人类,不是鬼魂么?”   柏瑞年说:“恩。”   林霄围着他看,眼睛鼻子嘴都看到了,恨不得伸手去掰开看看牙口:“那你除了我,也能看见别的鬼魂咯?”   柏瑞年说:“恩。”   林霄啧啧了两声:“难怪你不害怕我,肯定是不少见吗?有的精神体,可能跟临死时候的场景有关,特别可怕,我有时候趴窗户就会看到一些附近车祸的,或者是意外的,满脸的血,缺胳膊断腿,脑浆子……”他边说边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点发青,似乎还打了个哆嗦,换了个新问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搬到我家来?别再说恩了。复读机啊?跟个鹦鹉聊天都比你有意思!”   柏瑞年思路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终于听懂了一个问题后抿了一下嘴:“租房子。”   林霄哦了一声:“林露租给你的?”   “恩。”   “那你一开始就看得到我?”   “对。”   林霄懊恼地捂住脸,果然,他做的那些事情都被人看过了,还好这个死面瘫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万一是个长舌的家伙,他做精神体都好没有尊严的好么!他暗自运气了一会,看见柏瑞年似乎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不免有了几分好感,说不定这个人见过很多比他还夸张丢脸的鬼,那自己这样也不算什么了嘛。   “你见过的鬼魂多吗?”   “还好。”   “他们……那个有在以为你看不见得情况下,恩,表现的稍微……恩那个……我的意思是……”   “没见过比你傻的。”   柏瑞年非常难得地连续说了六个字,林霄咆哮着:“你等着!晚上我就把你的光盘都抹掉!”   话虽然这样说,林霄生气了一下就又围过来跟柏瑞年说话,太久没有人跟他交流过了,他实在是克制不住说话的欲望。   “你是本地人吗?”   “恩”   “你做什么工作的?”   “鬼屋老板。”   “干、干什么的鬼屋?是不是四处抓鬼虐待,然后关在小瓶子,强迫他们表演?”   “……你想多了,就是电子设备,娱乐的那种。”   柏瑞年的话跟他的表情一样,少得可怜,但是林霄还是很高兴,终于有人能跟他说话了,他兴奋的蹿上吊灯,刚想像往常一样倒挂在上头打转儿,又觉得被看到会显得很轻浮,于是又飘下来,坐到柏瑞年对面,他注意到了柏瑞年今天没有上班,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不停地跟人家说话,仿佛一停柏瑞年就会离开:“我就说你怎么跟别的租客不一样,这么禁吓,想不到你竟然能看得见。”   柏瑞年斟酌了一下说:“吓人是不好的。”   林霄托着下巴呢说:“不把他们吓走,我妹妹就会把房子租出去啊,我不能离开家,她碰到坏人怎么办?一定是那个混小子怂恿露露这么做的,那个混小子,癞□□想吃天鹅肉,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撸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骗了我可爱妹妹的信任,有一次竟然还无耻地追到了我们家来!哇简直是丧心病狂臭不要脸啊!真是的,我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竟然就怂恿我妹妹离家出走!这个混蛋东西!我也就是出不去,我要是出去一定不能饶了他!真是的,这么害怕就离开我妹妹啊……”   柏瑞年听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完,沉默了一下说:“人该有自己的生活。”   林霄低着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小声解释道:“我…我只是试探一下那个混小子对我妹妹是不是真心的……我不会打搅他们的生活的,我没有想打搅他们的。”   窗外,太阳的光芒照到屋里,给柏瑞年的身体镀上一层金光,林霄知道,这层金光是不可能打在他身上的,就如同此刻地板上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一样,尽管他们都存在在这个世上,却是不同的。   柏瑞年沉默地看着林霄,他像是急于跟他解释一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跟露露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死了,多亏了我爸爸,是我养父,收留了我们。我们两个在这间房子里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我明明跟她说过要永远陪着她,却……却死掉了……”   柏瑞年看着他:“你确定死掉了吗?”   林霄纳闷地说:“你看我这副模样像是没死透吗?再说了我变成魂魄怎么也得六七年了,就算当时没死透,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那也早就嗝屁了吧?再说了人死是要火化的,我又不是金子做的还能不怕火炼吗?”   柏瑞年抿了抿嘴:“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   林霄摇摇头:“不记得了,就好像一天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柏瑞年说:“一点都不记得?林露也没说过?”   林霄摇头:“她都看不见我她上哪儿说去啊。再说了这普通人要是看见我,早就吓死了,还能跟我拉家常啊?”   真是奇怪……柏瑞年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第22章 寄存体   林霄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想,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死了呢,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来了,然后就成这样了,后来我猜可能是我死了……死之后就被钉在这了呗。”   柏瑞年抿了抿嘴:“你知道你……你是被谁钉在这里了么?”   林霄摇头:“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后来我发现这家里什么东西我都能移动,唯独那盆绿萝不成,我猜我可能是被寄存在上面了,因为绿萝也是活物嘛,我估计绿萝要是死了,我可能也就挂了。”   他说完突然一惊,惊慌失措地看着柏瑞年,难道他已经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了?林霄咽了一下口水,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柏瑞年说没见过他这么傻的精神体这句话的意思了。   柏瑞年无语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脸:“……我不会伤害你的。”   林霄这就放心了,他冲着柏瑞年没心没肺的一笑,接着白话道:“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就去投胎重新做人算了,可惜露露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我才不去轮回,把那些企图占她便宜的家伙们吓尿嘿嘿嘿……”   柏瑞年说:“你养父,他不跟你们一起住?”   林霄点点头:“嗯,小时候他把我和林露从孤儿院接出来,后来我们有自理能力后,他就不再管我们了,是为了不用我们报答他,他收养过很多孤儿,不止我们俩。”   柏瑞年说:“也就是说,除了林露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林霄说:“没有,我跟林露只有彼此,所以说我没有去轮回一定是上天眷顾我们俩太可怜。”   柏瑞年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望着天花板摁自己的太阳穴。   林霄还在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知道,捉弄人类是不对的,所以我很小心,不被任何人发现,但是那个混小子竟敢在我家亲我妹妹,我才用喷壶浇了他一脸水的,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好笑,哈哈哈。那小子衣服都湿透了,跪地上这一通拜啊,从如来佛祖拜到玉皇大帝,从圣母玛利亚拜到真主阿拉,他可不像你胆子这么大,当然了你也不是胆子大,你是阴阳眼嘛,能看见就不可怕了。”   “我本来想试探两次就算了,毕竟露露最怕寂寞了,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还是让她寂寞了,可惜还没等到第二次,她就开始找房客,想把房子租了。其实我也有点后悔,我想跟她说我是哥哥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以后也不会吓唬他了,你不要走,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住进来。但是我说了她也听不见,只能想办法把那些房客都赶走,其实很有意思的,比我自己在家看着窗外有趣多了,有的人连开关灯都抗不过去,吓得屁滚尿流的,有的人吓得当时就晕过去了,还是我用喷壶把他浇醒的……”   这一天,林霄一直不停地在说话,柏瑞年安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林霄渐渐疲倦了,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却努力睁着眼睛,还想继续说下去,柏瑞年伸手打断他:“去睡吧,明天再继续。”   明天……林霄闭上眼睛露出笑容,对呀,还有明天,他的明天终于不再是被无视的孤独着了。   柏瑞年看着林霄的精神体无意识的慢慢飘到窗台上,在一盆绿萝旁边蜷缩成一团睡去。他站起身子,摁摁饥肠辘辘的胃,走近那棵绿萝,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叶片,疑惑地摇摇头,然后他眼神移到绿萝的花盆上,陷入沉思。   林霄睡着后,柏瑞年突然接到了陈如梭的电话,那边的口气很着急,拜托他一定要过去一趟。柏瑞年这几天被林霄的事情折腾的焦头烂额,猛然听到陈如梭说都忘记了是什么事。   陈如梭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学校几个女生撞鬼的事么?有一个还上吊了。”   柏瑞年怕吵醒林霄,捂住听筒,走到里屋,小声问:“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陈如梭说:“上次那个是解决了,结果又一个新的被缠上了。你快来看看吧!”   柏瑞年:“……”   陈如梭也有点不好意思:“大师兄,你还记得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说的话么,他说,长兄如父,以后你就……喂?喂?柏瑞年?”   这回被纠缠的的女孩叫杨晓倩,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她直接办理的休学。谁知道回家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晚上还会频频做噩梦,有一次她梦见她们几个女孩又到了上次的那个恐怖的厕所,这次进去的却是她,她哀求她们陪她一起进去,却没有热搭理。等到她走进去,只看见里面一片漆黑,她害怕了,想要出去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动,厕所里面黑成一片,突然地上爬出来几只肥硕的老鼠,她尖叫一声就要逃走,突然有人抓住了一只爬上她脚面的,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那人将老鼠整个吞了下去,然后扬起脸看着她,那分明是王萧,她满脸诡笑,一张嘴,牙齿上还带着老鼠的血和毛,她说:“我好喜欢你啊……”   杨晓倩发了几天高烧,到医院输液立刻痊愈,但是只要回家又会病发,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就算是有些迷信也不知去哪里找大神来跳,好在从沈萍萍家长那里听说了柏瑞年,跳着脚也跑到学校来,点名指性的要请柏瑞年来救命。   柏瑞年不得已又一次救场,他看见杨晓倩蜷缩在椅子上,满脸的惊恐。她体态消瘦,满脸病容,印堂一片黑紫色。因为高烧,她的眼神又闪闪发亮,一双本就大的眼睛凸出来,被下垂着的青色眼袋包裹着,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柏瑞年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也有问题。他围着杨晓倩走了几圈,正在思考。杨晓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低低的念叨:“是降头!是降头!给我下了降头!给我下了降头!”   柏瑞年说:“谁给你下了降头?”   杨晓倩瞪着她的大眼睛惊恐地四处打量:“是、是李彦!”   又是个新名字,好像上次听那个上吊的女孩说过一嘴。   柏瑞年侧头问陈如梭:“谁是李彦?”   陈如梭对学生了解少之又少,显然根本不知道是谁,只尴尬地呃了一声。   杨晓倩像是个花痴一样念叨了两句是李彦,又说:“是王萧!不要脸勾引李彦,不要脸!”   陈如梭这回赶紧说:“王萧也是她的室友,就是上次那女孩说的那个进厕所的!”   柏瑞年没搭理他,他眯着眼看着杨晓倩瞪着眼珠子嘴张开,许久才有声音传出来,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背,骂道:“狗男女!贱人!” 第23章 杨晓倩   杨晓倩的父母完全被女儿诡异的行为吓傻了,这模样确实像是中了降头。   柏瑞年瞧她那副样子微微叹息,转过头问杨晓倩的父母:“有荔枝么?”   大家都被他这么不着调的一句话问住了。陈如梭哦了一声:“我马上去买!”   柏瑞年说:“带叶子,带……”   陈如梭默契地补上说:“带树枝。”   杨父连忙站起来:“还是我去买吧!”   柏瑞年坐到杨晓倩正对面说:“我是来帮助你的,你一定要对我实话实说,你们几个那天去吃饭,然后路过了一个厕所是不是?”   杨晓倩眼神木讷地转动着:“是的,路过厕所,就是她去上厕所,去厕所,我们几个害怕没有去,她去了厕所,啊!我不要吃老鼠!我不要吃老鼠!”   柏瑞年眯起眼睛:“谁给你吃老鼠?”   杨晓倩摇着头,满头的冷汗。   杨母眼看女儿满嘴胡话,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别胡说八道,怎么会吃老鼠?”她转头对柏瑞年说:“老师,这个王萧太不像话了,我虽然没见过她,但是总是听晓倩说她,她们宿舍的人都不喜欢她,所以她就报复她们,装神弄鬼的。我听晓倩说过什么降头之类的,万一真的是她给她们几个下降头什么的,我一定要讨一个说法,学校为什么会收这样的人,这太可怕了!”   陈如梭连忙说:“您先别着急,学校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很遗憾,我们一定努力地弥补孩子们,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   杨母抱着女儿掉眼泪。   柏瑞年走出病房,对陈如梭说:“我看不像是降头这么简单,中降头的人是不会意识到事情有问题的。看来这几个人的关系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个王萧,会不会真是那个孩子有什么问题?既然矛头都指向这个宿舍,要不你去跟校长说说,把她们几个的地址都要出来,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如梭耸耸肩膀:“你以为我没说啊,但是校长不愿意,我们学校马上要校庆,听说省里市里的领导都会来,校庆之后就直接升重点了。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巴不得大家都不记得这件事才好呢。毕竟我们那是学校,本来就不许宣传这样的思想。现在已经人心惶惶了,再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找,这不是打校长的脸么?出了这样的事情,能多撇清关系一个就多撇一个。剩下那几个孩子没找学校已经是感恩戴德了,难道咱们还主动去问人家是不是撞鬼了?这几日学校的论坛已经被这件事刷爆了,校长连网都给封了,再这样下去,明年的报考率都要被拉低了。”   柏瑞年冷哼一声说:“从派你来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你们学校的敷衍了事。你恐怕连宿舍几个人都不知道吧?他们不是说那女孩去了个公厕么?你去看过没有?”   陈如梭说:“看了啊,没什么问题。那餐厅开了好多年了,生意火着呢。那厕所也建的上风上水的,一看就土地肥沃。谁知道怎么就能从那中邪了呢。而且现在校方的意思呢,尽量低调,我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调查,我估计也就是撞邪了,这几个孩子让那些东西蛊惑了,咱们能处理一个就处理一个吧。”   柏瑞年最烦他这个态度,难怪只能当个风水师:“谁跟你是咱们?”   陈如梭说:“大师兄,你这是救人一命啊!你看,我这边呢,解决了学校的疑难杂症,说不定很快就能升个主任当当,你那边呢,斩妖除魔,为人类带来平安健康,简直是完美好不啦?”   柏瑞年简直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正在这时候,杨父就带着新鲜的荔枝串回来,柏瑞年拿起荔枝的枝节和叶子,用火烤干烧着,举着这火把一样的东西在杨晓倩嘴边转了一圈,在滚滚白烟中,他看到了杨晓倩脸上是一片赤红,密密麻麻似乎写满了小字。   柏瑞年眯起眼睛,陈如梭也大吃一惊,这难道真的是中了降头?   柏瑞年手一扬,青火星星点点地烧起来,杨晓倩捂住脸大叫了一声,脸上的字迹一跳一跳地,很快就消失了。   杨晓倩翻了几下白眼,脸上布满了小小的红点,陈如梭把她摁在床上,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杨晓倩的父母看见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愤恨起来,俩人甚至忘记了亲眼所见柏瑞年作法的恐惧,杨母狠狠地怒道:“是不是她刚刚说的那个室友?她对晓倩下了这个鬼东西,我的天啊,我可怜的女儿,为什么这么恶毒?为什么”   杨父也气坏了,他手指都跟着哆嗦:“这、这是不是什么妖怪?跑出来为非作歹!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打到十八层地狱去,永世不能翻身!我们家有的是钱,只要能让她不得好死,我们多少钱都出!”   柏瑞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小红点,没有接杨父的话:“她应该没有什么事了,等她醒过来,给她吃点东西。跟她说以后千万少碰这些东西。”   杨家父母急于女儿的安危,没有多说什么。   陈如梭听出柏瑞年话中的意思,他跟了出去,小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让她少碰?”   柏瑞年说:“降头这种损人害己的东西属于歪门邪道,我不太了解,但是我看她身上的更像是母蛊,要是下,也只可能是她给别人下。”   陈如梭嘴唇抽搐了半天:“啊?那说了半天,是她自作自受?”   柏瑞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我劝你慎重。”   陈如梭说:“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她跟之前上吊那个根本没关系?我也想啊,我真的已经跟校长说了好几遍,要不就把这几个孩子都召集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好好查查,说不定这真相大白了。不过他怕就怕真的挖出什么有损学校声誉的真相,死活不同意,说一定要用科学道理解释一下这件事,还把那间宿舍给封了,又让我给重新把学校的风水布局了一下。”   他边说边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来来来,给我看看,能不能镇得住?”   柏瑞年看了看照片上的,堆砌在学校门口假山石:“这是你做的?”   陈如梭点点头:“后面那个楼就是女生宿舍,我想用东西挡一下化解煞气。”   柏瑞年眯着眼睛看了看,思考片刻说:“山不如水,弄个荷花池吧。” 第24章 灭魂符   柏瑞年回到家里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路过便利店,除了经常吃的面包,他还挑选了几样可以消磨时间的零食。   刚刚走上楼梯口,柏瑞年就感觉到周围很不对劲,一股足以让精神体魂飞魄散的戾气扑面而来。柏瑞年大惊失色,把塑料袋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   果然在林霄家的大门上看见一张大大的黄符,柏瑞年脸色铁青地看了看黄符上面的文字,心里咯噔地一声,竟然是索命符。再看地上,黑褐色的血迹已经凝固。柏瑞年一闻便知是五黑汤,对方真是下了死手。他的手指颤抖着,这样狠毒的符咒,向来是用来对付十恶不赦的厉鬼。在送魂师中使用的很少,怕是被什么邪门歪道用来胡乱消灾了。   他平稳的面皮下是恨急的咬牙切齿,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迅速在黄符上多添加了几笔,又凝神聚气,双目紧闭,两手紧扣,食指相对地念了几句咒语,很快,周围的戾气淡了下来。   柏瑞年心如鼓槌一般,一脚踹开大门,只见屋里一片混乱,东西被扔的满地都是,像是被碾压过的战场一样,这不像是那个家伙精心布置的恶作剧,想必是及其痛苦的情况下,在屋里乱飞乱撞造成的,柏瑞年抿紧嘴唇,心里一片焦虑,后悔没有早一点回来。   他跑遍了每个屋子都不见林霄的踪影,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做事一向稳妥,不紧不慢,颇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如今不仅情绪起伏,连动作也比平时迅速凌厉了许多。符咒阴狠,门口还泼洒了五黑汤,一般的魂魄精神体,根本承受不住。况且已经这么久了,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柏瑞年喉头不由自主地哽咽一声,却不肯放弃,他飞快地支起帐篷,用手指在上面印上几个符咒,然后把窗台上的绿萝端下来整棵罩住。   柏瑞年深知不冷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因此从来都将紧张焦躁这种情绪控制的很好,此时却有点把握不住。   那个白痴的模样不停地在他面前晃,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要逗弄这家伙,要是一开始就送他去轮回的话……   柏瑞年深深呼吸,闭目聚神,依然察觉不到林霄的精神体在哪儿,甚至依稀感觉到附近依然有驱魂戾气。他睁开眼,抿住嘴唇,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他把血滴在绿萝上,很快就渗透到土里不见了。   撑住……   血一滴一滴地流进去,柏瑞年的额头冒出汗珠,他伸手轻轻抚摸叶片,恍惚中,看见一缕魂魄飘飘摇摇,一晃又不见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他早觉出这个“六年”不简单,如今看来,真是太不简单。他点燃八宝莲花灯,灯火一闪却又灭了。无法招魂,柏瑞年屏气寻找,发觉周遭还有灭魂符咒。   他走出帐篷,掀开自己的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伸手在上面蹭过,原本机械走动的分时秒针突然迅速改变了轨迹。上面的刻度在细看下已经分裂,手表渐渐变成罗盘,柏瑞年看着指针的走向,转身跑到楼上。   他径直跑到黄先生生前的住处,越靠近,那股驱魂戾气越重,他皱起眉,看到过世老人的门框上也贴着数张驱魂黄符,屋门大敞大亮,正口摆着一面金黄色的铜镜,门口还有一把菜刀插在一个满是水的盆里。两个穿着长袍的人负手而立,正在跟上次来家里找事的那个烫发女说着什么。   柏瑞年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伸手在黄符上点了两笔,戾气很快就被止住,他又敲了敲那面镜子,里面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就是块普通的黄铜,应该没有照妖作用,可能就是在附近市场上随意买的,黄先生的魂魄并不在此处,驱魂符不比贴在他家门口的那张狠毒,就是起震慑作用,怕是除了被精神体牵绊住跑不了的林霄,周围方圆百里的魂魄逃命去了。   柏瑞年看了看那两个长袍的男人,看起来是这家人请来的送魂师,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下如此狠毒的符咒,显然也不算什么正经送魂师。说不定就是学过两天卦文出来行骗的江湖术士。他心急救林霄,也不屑与人周旋,破了阵,就转身回去了。   屋里没有开灯,柏瑞年钻到帐篷里,他见到的精神体不计其数,因为偶然和意外魂飞魄散的也不再少数,但是这次他却拼尽全力想要把林霄叫回来,他在帐篷内重新点燃了八宝莲花,将灵气聚在这小小的空间之中,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未免太憋闷,但是柏瑞年神色不变,专心招魂。   莲花内的火焰闪闪烁烁,烛心是一片盈盈的绿色,柏瑞年闭气感应,不敢有一丝懈怠,帐篷里闷热无比,汗珠从柏瑞年的额头上冒出来,他紧紧闭着的眼睛不时地抖一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深呼吸了一下,左手已伤,他又用小刀割破右手,挤血在一只小小的杯盏中,血契危险,但是如今他顾不上这么多了。血渐渐滴满了小小的杯盏,很快就凝结成冻。柏瑞年长长出了一口气,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林霄散落的精神体才忽忽闪闪在帐篷里回了形,他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浑身发飘,虽然失去肉身很久,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飘忽感,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身体仿佛被分割成许多块,每一块都往不同的方向飞去,他挣扎不动,仿佛连生魂都被打碎,那种感觉不是疼,却比疼痛更让人崩溃,只留下一丝混沌的思绪,漂浮空中。   “醒了?”   听到人的声音,林霄吓了一跳,尽管这两天他一直跟柏瑞年说话,但毕竟之前那么多年都寂寞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他逐渐回神,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柏瑞年的帐篷里面,帐篷很小,柏瑞年摆着的各种法器又占了一大半,他几乎整个精神体差点就靠在在人家怀里,嘴唇也就离着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林霄当场吓得差点又一次魂飞魄散,哇哇哇大叫三声,慌不择路地装上帐篷,手忙脚乱地拉开拉链,咻地一声,慌忙从里面飞出来,躲到窗帘后面发抖。   柏瑞年面色依旧,也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盆绿萝,在林霄瑟瑟发抖的眼神下放回原位:“我给你留了东西吃。”   林霄见他走近吓得扑腾着又蹿上吊灯,柏瑞年看着他又补了一句:“你魂魄尚未完全归位,别浪费精力。” 第25章 送魂师   这几日,虽然林霄发现柏瑞年能跟他沟通,但是要他说句话简直难于上青天,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跟他说起话来?林霄抓抓头发,顺着柏瑞年的手指,飘到桌子前面,看见盘子里面有个红色的果冻,晶莹剔透看起来很好吃,他嘴上说着:“不要,我们这种魂魄根本用不到吃东西。”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起来偷偷放在嘴里。   恶……好难吃……   林霄在嘴里放了一下就转身想去找垃圾桶。   柏瑞年早就堵在他后面,抱着胳膊看着他:“吃下去。”   林霄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哝着说:“这个太难吃了……”   柏瑞年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非常认真:“要我动手么?”   林霄自从知道他不怕精神体了,不知为啥开始怕他,被这个死面瘫这么面无表情的一恐吓,刚想反抗就不小心把果冻咽了下去,他难吃的哆嗦了几下,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柏瑞年:“现在人类的果冻就这么难吃么……”   柏瑞年说:“恩。”   林霄吃了果冻,倒是觉得身体的那种轻浮感消失了很多,他动动手脚,感觉似乎比之前状态更加好一些,他渐渐回忆起今天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撕碎一般疼痛,然后陷入昏迷,他飘到柏瑞年身边:“喂喂!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柏瑞年说:“楼上那家找了送魂师,下了让你魂飞魄散的符。”   林霄嗷的一声窜起来:“啊?送魂师?那他们发现我了吗?要把我送走吗?会不会把我关在一个坛子里,上面还插一把宝剑,永世不得超生。就好像咱们昨天看的那个山村老尸……就是那里看不见的时候被鬼虐杀的那一段好可怕……呜呜,我不想被鬼折磨……哎?不是魂飞魄散么?我怎么还在?”   柏瑞年轻描淡写地说:“……符咒有问题,他们是骗子。”   林霄哭咧咧的脸立马雨过天晴:“原来是骗子呀,那就不可怕了嘿嘿。”   柏瑞年点点头,他叹息一声,看着楼上的位置说:“成为送魂师要下很大的工夫,很多人做不到就学些旁门左道,用驱鬼来代替送魂,学一两招阴毒的东西,直接将人打得魂飞魄散。保证雇主不再受鬼魂的骚扰。”   林霄一阵恶寒,立刻又变回哭咧咧:“那叫什么骗子?这不一样会打得我魂飞魄散?”   这么说起来,比起送魂师,骗子明明更可怕啊!   柏瑞年点点头:“像你这种有寄存体的,也会受到戾气影响,从而影响到魂魄。好在你的寄存体没有被破坏,不然我根本就……”   他顿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林霄倒是也没有在意,他摇头晃脑地说:“怪不得今天我跟又死过一次似的……那我是怎么被救的?”   他回头看见那盆绿萝,这两天他被终于有人能正视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今他鬼门关又转了一圈回来,头脑倒是有了几分清醒。   柏瑞年刚刚说的话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知道的,林霄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抬起头看着柏瑞年:“我的寄存体刚刚为什么会在你的帐篷里?你为什么会知道怎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来租房子的对吧?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一时间,屋里有点静谧,林霄看着帐篷里面的莲花塔,各种招魂的番器,以及他在游魂状态下,是怎么被生生拽回来的……柏瑞年,他是个送魂师吗?正常人就算有阴阳眼也不会这么神经大条的接受和鬼同住一个屋檐的吧?林霄后知后觉的退了一步,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服下摆。   柏瑞年沉默了一下说:“我不会伤害你。”   林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突然想到了,柏瑞年是被林露带回来的,那么林露对他是送魂师的事情知不知情呢?如果知情,那么,她带一个抓鬼的人到她的鬼哥哥面前,是怎么打算的呢?   屋里一时安静的有些尴尬,柏瑞年本来就不擅长找话题,他看林霄睫毛颤颤巍巍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钟表滴滴答答地转圈,林霄垂着头问:“柏瑞年,你跟我说实话,露露……她到底让你来干什么?”   柏瑞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还在考虑怎么说才能让林霄更容易接受一点,林霄嗖地飞到吊灯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灯罩,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柏瑞年,是来抓我的去轮回的,对吧?是露露让你来抓我的对吧!你根本就不是租房子的人!我说你为什么住在帐篷里,你还不怕我,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送魂师!你是来抓我的去轮回的?是不是?”   柏瑞年看着挂着吊灯上缩成一团的林霄,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林霄想哭,身体里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他紧紧抓着吊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根本没有人需要精神体来守护的,露露长大了,她该有自己的生活,她根本不需要我,我知道了,我会躲得她远远的,不要抓我去轮回,我不要去轮回……”   “……林霄”   “你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来抓我的,你连鬼魂都能看见,一定是很厉害的送魂师吧?我不要去轮回!你也要打破我的寄存体吗?你也要让我魂飞魄散吗?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多余的,我本来就……”林霄哽咽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被留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么多年,我以为照顾林露就是我这副鬼模样的任务,可是原来她早就厌恶我,害怕我,不惜找人来赶走我,不用你抓我,你打破寄存体好了,这样我马上就可以消失了……”   “你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林霄冲着柏瑞年大喊:“我为什么要冷静!为什么我要留下?为什么我死了不跟别人一样离开?为什么要守在全是人的地方这么久?没人看到过我!没人跟我说话!没人感觉到我,我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明白为什么没有精神体愿意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寂寞了……”   林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控的这么厉害,他只是觉得委屈,这些年的痛苦和寂寞竟然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辛苦守护的人视他为拖累,然而这能怪谁呢?还不是他自己任性?既然如今林露已经不需要他,那就让他消失吧。   他不能碰触自己的精神体,又不知道别的魂飞魄散的办法,但是鬼魂异类虽然精神上蛊惑人类,却万不能身体相触,不然便会电击火烧一样痛苦,这也是魂魄不敢多逗留人间的原因。   如今林霄一心求消失,抬头看了看柏瑞年,心一横,眼一闭,从吊灯上自由落体俯冲下来,一头撞向柏瑞年,快到柏瑞年来不及躲闪。 第26章 肌肤相亲   就在林霄做好了被疼得魂飞魄散的准备时候,只听咚的一声,他狠狠地撞在了柏瑞年的怀里,然后被弹回去一米远,在地上连续后滚翻了三次,摔个了鬼吃屎。   奇怪?林霄抬起头,难道刚才没有撞到这个人类?   没事!一次死死不了还可以死第二次,他摆好姿势准备再撞的时候,柏瑞年捂住额头,叹息了一声无奈道:“魂魄碰到人类只会灼伤不会魂飞魄散,碰到我连灼伤都不会,我虽然不是精神体,我也不完全是人类……”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惊讶的林霄一时都忘了再往上撞。他揉揉自己摔在地上的屁股,歪着头:“那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成精了是吗?”   柏瑞年不完全算是人类,也不算是精神体,他是精神体诞下的人类。当初他还未出生,母亲就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生母的精神体忍着灼伤的痛苦,剖开肉身抱出了他,获救后人们都以为是他命大,被变形的方向盘挤出来,但是柏瑞年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精神体,从此之后世间往来的魂魄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着林霄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瞧他,并没有解释自己的出身,只是慢慢的伸出手指,对着探头探脑的林霄说:“你要碰碰看吗?”   林霄从不敢碰触人类,这是禁忌,他最初不是没有试探碰触过妹妹,结果差点就被过电一样的疼痛烫死,往后再也不敢尝试。但是柏瑞年却说没事的,他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跟他说话的,能看到他的人,尽管有点危险,但是他想相信柏瑞年,他迟疑地看着他,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就在快要碰触到的一瞬间,突然楼上的一声痛呼惊醒了林霄,他竖起耳朵,飞到门旁边,是黄老先生,今天是他头七,想必是魂归故里,被假送魂师抓住了。   柏瑞年也听到了,他皱起眉,站起身准备出去,被后面紧紧跟着的林霄一把抓住衣角:“喂,柏瑞年,带上我一起去!”   柏瑞年头也不回地拒绝:“你到帐篷里待着。”   林霄一扫刚刚要死要活的德行,一脸严肃地说:“既然是假招魂师,有什么可怕的?你就带上我吧,不然黄老先生看见你是送魂师,岂不是更害怕了?万一他不肯配合,你被那金链子揍一顿怎么办?”   柏瑞年顿了一下,没说话。   为了出去玩,林霄甚至忘了自己被妹妹背叛的惨痛经历,趁热打铁地说:“你看,你这个人三脚踹不出……不是,我是意思是你这个人惜字如金,人类和人类,精神体和精神体那是需要交流的,人有人言,鬼有鬼语嘛,你这样不成的,到时候那些鬼魂看见你跑的比兔子还快,你怎么招魂?”   这句话的确有道理,柏瑞年不善言辞,在劝说精神体轮回一类的时候的确困难,他对林霄别的能力毫无兴趣,但是说话他的确是把好手,他这两天说的话比柏瑞年这二十几年都要多,他叹息一声:“那你要听话。”   林霄嗯嗯嗯的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从里屋拿了一堆之前用来吓唬柏瑞年的小道具,然后指指那盆绿萝,讨好地看着柏瑞年。   柏瑞年抱着用帐篷包住的绿萝到楼上黄先生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刚刚那两个穿长褂的男人,在屋里举着盆血水念念有词,老人的子女躲在门外,紧张的往里张望,突然看到柏瑞年站在门口,都吓了一跳,紧张地抱在一起。   柏瑞年无视他们,直接走到屋里,看着两个用公鸡血作法的人冷漠道:“两位这么做,不怕遭天谴么?”   两个男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看清门口站着的是的确是个人,才松了口气,恐吓道:“谁让你进来的?这是间凶宅,我们正在抓鬼!你赶紧躲远一点,否则一会招惹了凶鬼,直接上你的身!”   林霄从帐篷里钻出来,立刻觉得屋里有一种要令他分割数块的感觉,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哭喊声,魂魄惨叫,声波几乎要炸开人头皮,他捂住耳朵,定睛一看,屋里弥漫着一股焦黄色,腥气的鸡血凝结成小水珠,黄老先生的三魂七魄四处乱窜,偶尔被这假大师的鸡血弹到便在魂魄上升起一阵炮烙酷刑一般的白烟,伴随着嘶嘶的烧焦声。   老人的魂魄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林霄怒不可遏,挺身就要上前,被柏瑞年拉住兜在帐篷里。他冷着脸将绿萝放在门口,独身走上前去,隔着空气在屋子正中的黄符上画了一个阵法,噗地一声,那张黄符竟然自己烧起来,把男人吓了一条,差点把鸡血扔到地上。镇符被烧,屋里立刻去了煞气。林霄从帐篷里钻出来,屋里已经看不到黄老先生的精神体,只徒留一片若有似无的哭喊声,看来精神体已经被打散,需要暂时找个寄存体。柏瑞年环顾四周,冲着林霄一偏头,林霄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一个破旧柜子上扔着一截老式烟斗,他心领神会,连忙捡起来放到包着花盆的帐篷布里。   两个骗子看见烟斗在半空中飘荡,知道碰到了有道行的魂魄,不免汗如雨下,慌忙掏出黄纸准备再画符,柏瑞年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一瓶假血浆扔给林霄,林霄在半空中一把接住,拧开盖子,飞到两个人头顶,兜头一泼,黄纸花了一片,煞气全退,俩假送魂师吓得腿都软了,他们俩本来就是二把刀子,高价在外面买索命符咒再高价卖出来。起初干这个营生也是瑟瑟发抖,只不过后来这行做久了,也没有碰上什么穷凶极恶的厉鬼也就习惯了。   柏瑞年抱着胳膊,堵在门口,看着林霄兴奋的满脸通红,他可算是碰到他能收拾的人了,当初打算用在柏瑞年身上的那些损招一个他都不想错过。音响太沉他搬不上来,就用传输软件放到了柏瑞年的手机里。   柏瑞年一脸的正气,兜里却配合林霄偷偷地放了惊悚音乐,那高高低低若有似无的动静简直把人吓尿。紧接着,一张鬼脸从帐篷里面飞出来,下面耷拉着条白色纱巾,凄凄惨惨戚戚地冲着两人俯冲下来。   灯管也开始闪烁,一会明一会暗,将那个九块九包邮的做工粗糙的面具鬼脸衬地真有几分狰狞恐怖,加上还自带音乐,两个穿长袍的男人来不及多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慌不择路,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27章 大显身手   柏瑞年堵在门口,他们只能转身往洗手间跑,岂能料到,一开门一个老大的黑毛蜘蛛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冲他们爬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囫囵吞下肚子。再往出跑,地上不知何时多了血迹斑斑的纱布,把人的腿脚都缠绕在一起。   俩人叠罗汉一般摔到了一起,眼泪鼻涕哗哗地往下掉,跪在地上叮咣叮咣的磕头,嘴里叽里呱啦地叫:“大神饶命,大神饶命!”   林霄带着鬼面具,晃晃悠悠地正坐在他们面前,张嘴就说:“你们知错了吗?”   说过之后才觉得自己说的好似他们听不到。   柏瑞年在一边抱着胳膊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张尚未沾染红颜料的黄纸,在上面横横竖竖画了几笔,然后闭上眼睛静心凝神,食指中指夹住的一端,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噗地一声,符咒燃起盈盈绿火。屋里好似波光一震,又安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   林霄看得一时有点走神,小声抱怨了一句:“能不能干点正事?”   他不觉这句话都什么不对,但是他面前的那两个跑江湖的骗子吓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儿的磕头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一定会干正事,走正路,饶命饶命!”   他们竟然听见他说话了?   林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柏瑞年真是个百宝箱啊!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他清了清嗓子,一副盼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了的架势:“你们二人知罪吗?”   他的声音正介于少年刚刚转变成成年人的状态,还带一点稚气的,语速虽然过快了一点,但是本地口音十分接地气,生生地把恐怖的氛围降低了不少,特别像早年时候哪吒闹海动画片里,哪吒假装玉帝诓骗龙王时候的配音,简直就是熊孩子的恶作剧,俩个骗子竖着耳朵听,似乎连哆嗦的频率都减少了。   听他聒噪了两天的柏瑞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放心的去看帐篷里的烟斗了。   林霄在那里浑然不知地还在□□:“……你们这种到处招摇撞骗的混子我见多了,会画两道符就了不起?人家招你们惹你们了?上来就打算把人打得魂飞魄散,有没有点道德?鬼怎么了?人家住在自己家,轮得到你们来多管闲事?正物邪用,不怕遭天谴吗?那么多害人的恶鬼你们不抓,跑到欺负头七的孤魂野鬼,你们也是有点道行的人,难道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令人产生恐惧的东西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你知道它会伤害你,会让你痛让你死或者让你联想到伤害自己的东西,比如说疾病,野兽,杀人犯,虐待狂甚至说火、刀以及别人的伤口,血液,惊悚片等等,另一种则是因为它神秘,不可推断,不合乎常理,比如说死了的人又出现了,比如说脑袋掉了还能说话,这类东西可怕之处在于它若有似无,神出鬼没。因为不合乎三观,且用知识解释不了,且让人产生我到底看到没有?到底是不是存在的等等后知后觉的回味,所以显得有些可怕。   林霄这一出显然属于第二种,诡异的音乐乱飞的头颅,显然都不合乎常理,但是这类恐惧有个弊端,就是一旦你长时间的出现在被恐吓者面前,让他接受了你的确存在的概念,又不能证明你对他能造成伤害,这种恐惧感就会很快消失。   这就好比很多人怕耗子,觉得它突然从草地里、柜子下面嗖嗖嗖地爬出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如果把你跟它关在一起,很快你就会发现这家伙除了爬来爬去并不能影响你什么,对你也没有威胁,很快就会适应,甚至胆大的人会观察或者喜欢上这个毛头毛脸的小家伙。   林霄这厮端坐在空气中,叽里咕噜地给人家摆事实讲道理。一白话就是十几分钟,灯泡因为老是闪没一会就憋了,月光照进来,还有那么几分安逸祥和,俩骗子的恐怖劲儿早就过去了,偷眼往上打量,很快就在若隐若现的月光里看清楚这个来路不明的脑袋,根本就是个假头套,猛的一看青面獠牙挺恐怖,看久了连个表情都没有,而且说话的时候脸还一皱一皱的,看起来质量也不怎么样。   俩人骗子是骗子,看是既然会画符咒多少还是有点懂行的,估计这个鬼生前是个哑巴,怨气太重,只要让他自我陶醉的说话,就没啥危险。   俩人一边假装听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很快就蹭到门口,猛地站起来,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林霄从胶皮头套里钻出来,还以为自己感化了俩人,对着人家背影还嚷了一句:“记住了,日行一善啊!”   柏瑞年这边已经完全支起帐篷,将烟斗放在一张黄纸上,聚气凝神,在帐篷里念念有声。好在这两个骗子只有一张索命符,用在了林霄身上。黄先生家里七七八八贴的都是送魂符,叫魂回来应该问题不大。林霄围着帐篷转,在外面帮忙喊魂:“黄先生~~~黄先生~~~~~”   凄凄惨惨的调子比刚才说话的时候可怕一百倍,柏瑞年的思路被打断两次,没好气地说:“闭嘴!”   林霄心里不服气的切了半天,攀在黄先生家的吊灯上低头往下看。   老人的几个子女紧张的守在门口听动静,一会儿看见他们请来的两个大师可谓是屁滚尿流地从屋里跑出来,连忙迎上去:“大师,大师怎么样了,他走了没有?”   俩骗子上牙磕着下牙,多少还有点惊魂未定:“送送送走了,先把尾款给我们结了……”   金链子说:“那怎么也得保证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才能给尾款啊!”   骗子一说:“都送走了怎么还能回来呢真是的,快点给钱吧。”   金链子说:“那你带我们进去看看,真没有问题之后我们在给钱。”   俩假大师哪里还敢再进去,骗子二拉拉骗子一:“我们还有事,救人是修行,咱们各凭良心吧,拜拜了您那!”   说罢就一溜烟的逃走了。   老人的三个子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进去。   正在这时候,只见那半开着的屋门内蓦然升起一阵青烟,门发出“吱呀”地一声,恍惚中从里面飘出来一个脑袋。   烫发女嗷地惨叫一声,转身就想跑,谁知这一回头不要紧,正好看见黄老先生的一魂一魄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因为被雄鸡血凌虐,他本就皮包骨如半个骷髅的脑袋上全是血点,像是被针板扎过,他的眼皮耷拉着,眼珠鼓鼓的,因为没有半点脂肪,几乎要掉出眼眶外,他的嘴微微张开,舌头歪歪地斜在一边。   三个人吓得不辨南北,还是眼镜女年纪大一些,反应奇快,噗通一声跪倒,咣咣咣地开始磕头:“爸,爸我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那魂魄呆呆地站着,突然听到屋内的召唤,沉默地飞过他们的头顶,直直插向帐篷。 第28章 轮回   林霄带着鬼面具看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召唤回来后,转圈堵在扶梯门口,三个人只顾咣咣磕头,也不敢再乱动。林霄心中暗爽,这才对嘛,这才是这些愚蠢的人类看见他应该有的行为,都是柏瑞年那个死天师,搞得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况且自己吓唬的这三个是不肖子孙,林霄还默默地升起了一丝惩恶扬善的自豪感。不停地在楼道里转圈。   屋里的光黄黄绿绿,实在是惊悚,可是前面是一个跟风铃一样转来转去的鬼头,三个人磕得脑袋生疼,求饶得嗓子也哑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这会儿都垂头丧气坐在那里等死。没一会,柏瑞年从屋里走出来,冷漠地对三人说:“你们进来把,黄先生有话说。”   三人如今人鬼不辨,哪里还敢进去,眼镜女认出了柏瑞年,跟看见了神仙一样,大喊道:“大师啊,你放过我们吧?饶命啊!”   林霄心说这台词不对啊,一般跟天师说这种话的难道不应该是鬼魂么?   金链子男再也没有当初打算暴打柏瑞年时候的气势,整个人半拉身子都软了,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   烫发女俩眼一翻,打算晕过去,谁知道虽然害怕的要死,怎么也吓不昏,柏瑞年让开门:“不进来的话,你们今天是出不去这栋楼了。”   三人知道在劫难逃,可是看着曾经他们为之打破头的父亲遗留下的那间房子跟看见地狱的大门一样,谁也站不起来,更别说进去。林霄看着来气,冲着他们做了一个俯冲,只见刚刚还瘫在地上的三个腾空而起,几乎蹦到房梁上,然后争先恐后地钻到屋里。   林霄嘿嘿地笑了两声,柏瑞年皱眉指了指他。   屋里点着八宝莲花,尽管屋内并没有风,招魂幡却不停地抖动。三个人抱作一团,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屋子,只见莲花座中白烟升起,被柏瑞年招魂回来暂时寄存在烟斗上的魂魄缓缓出窍,恍惚中只见一张苍老的脸慢慢显现在烟雾中,三个儿女看的目瞪口呆,几乎要吓尿,一动也不敢动,柏瑞年和林霄守在门口,默不作声。   那张脸满是沟壑,松垮的皮肤勉强挂在骨头上,蓬乱的头发,凸显的眼球,这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会吓得尖叫的脸,只是看久了,三人才惊觉,他们的父亲在病痛和孤独的折磨下早就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黄老先生在白烟中缓缓喘着粗气,他精神体受了重创,差点就魂飞魄散,声音也沙哑而颤抖:“做人时你们不管我,做鬼还要对我斩尽杀绝。我是作了孽才生养了你们三个……从此后我们缘分到头,你们好生过活,我也不会再来。不必再找送魂师送我……”   他的声音好似打磨的砂轮,满是沧桑和疲惫,那个烫着头发的女人听着听着,突然痛哭起来,她捂着脸:“爸!对不起爸!我就是害怕…我不是想害您…爸……对不起……”   旁边的金链男和眼镜女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心知肚明,之所以找人来降鬼,无非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惊恐、内疚、后怕纠结成一体,让他们生出了恶意,生前对不起他,死后更要解决他。仿佛这有这样,他们才能活的心安理得一点。   莲花灯蕊越来越小,绿莹莹的光只剩下一小圈,老人的面容逐渐模糊,他对着柏瑞年深深地一鞠躬,魂魄踏上轮回的路:“活人不管死人的事,死人不挡活人的路,一别两宽,永生不见……”   蜡烛熄灭了,空留一缕青烟,烟斗碎成两半,柏瑞年站起身来,走到墙角抱起地上的绿萝,绕过痛哭着的三个儿女,回家去了。   林霄本来还想再留一会,可惜精神体已经被人抱走,他也踉跄了几下,被连拖带拽的拉回去了。   到家后,林霄忍不住问柏瑞年:“你竟然还能让人看见鬼?”   柏瑞年淡淡道:“送魂师都可以。”   林霄回到吊灯上,许久才问说:“每个鬼都想去轮回么?”   柏瑞年说:“将死之人不能活,活着的人却可以去死,做了鬼正相反,轮回就是重新活过,若是不肯倒也无妨。”   林霄挂在吊灯上轻笑,其实不想轮回又能怎么样,孤魂野鬼飘荡在人间,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时间不会改变容颜,春秋景色重复变迁,被困在寄存体四周的一方空间里,谁都看不见,谁都听不见。也许轮回才是魂魄的最终归属,反正露露已经长大,甚至找送魂师赶他去轮回,原来他的存在,他一厢情愿的守护,已经给露露带来了麻烦。   “林霄。”   林霄浑身一麻,这是他过世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吃惊的睁开眼,看到柏瑞年抱着花盆问他:“要不要……去见见我的客户?”   “不要。”林霄干脆地拒绝了。   柏瑞年看着他,没有做声。   林霄说:“我说了能算么?我原来是为了照顾我妹妹,每次觉得躲过阴差还挺幸运,但是现在人家也不要我了,我看我还是早点跟阴差走吧,这是人类的世界,没有人会收留魂魄,亲人尚且如此,你说我去哪儿找阴差?马路上碰吗?”   俩人正说着,突然柏瑞年的电话响起了,他看了看手机:“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老实一点。”   林霄抻着脖子:“你要干嘛去啊!我也想去!”   柏瑞年说:“你不能去。”   林霄说:“怎么不能去啊,你带着花盆我不就能跟你去了吗?你带我去吧,万一马路上碰到个阴差之类的……”   柏瑞年说:“你以为你没碰到过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没带走你罢了。”   林霄说:“真奇怪,那你说为什么?”   柏瑞年说:“等我回来再说,老实在家,不许出去。”   林霄切了一声:“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真是的!” 第29章 朱玉婷   这次出事的是朱玉婷,朱玉婷在事发后接受了心理医生的治疗,她是这次事件中情绪最不稳定的一个。因为之前她跟王萧是很好的朋友,那件事之后,她的反应最大,好几次都梦见王萧披头散发的来找她,吓得不轻,发了几天的烧。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动不动就缩成一团,喃喃自语说:“不关我的事。”   心理医生给她治疗了一段后,笃定是因为好朋友发生了这种惨剧,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内疚和创伤造成了她情绪失控并产生幻觉。医生告诉她这世上是没有鬼神的,一切都是人们自我的心理暗示。她给朱玉婷做了催眠暗示她一切都是王萧的命运,跟她毫无关系,又给她开了几天剂量的安眠药,让她一直保持良好的睡眠,她渐渐地好转了,家人也放松了警惕。   学校方面更是乐得太平,继续对家属相互隐瞒着几个女孩的近况。   那天,朱玉婷和往常一样等待着心理医生的到来,外面突然阴了起来,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雨。朱玉婷站起来去关窗户,突然看见窗外,有一把小红伞。   那把雨伞完全撑开,像是一朵蘑菇,美丽却蕴含剧毒,朱玉婷好奇地往下看了看,在伞下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伞里面,耷拉着脑袋,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外面的乌云整个把太阳遮住了,仿佛黑夜一般,朱玉婷想这女孩怎么还不回家的时候,突然那女孩抬起了头。她的脸白的毫无颜色,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玉婷。   朱玉婷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而那女孩却不放过她,她狰狞的脸一下贴近玻璃,几乎要立刻挤进来。她的脸是肿胀的,雪白的,像是被浸泡了许久。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朱玉婷,眼神是尖锐的,嘴却是笑着的,有说不出的诡异。她张开嘴,哇地呕吐出一口黄色的秽物,那东西好似硫酸一般浇在玻璃上嘶嘶作响,继而冒出一股白烟——玻璃被融化了,她长长的舌头得意地伸出来紧紧贴在玻璃上,一只精瘦的手从融化的玻璃中伸出来,冲着朱玉婷抓来。   朱玉婷死死地捂住脑袋,她几乎听到了手指甲划到她头发上的声音,她慌忙地往门外冲,突然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她看也不看,拼命地挣扎起来。   心理医生抓住她的双手:“怎么了玉婷?”   朱玉婷听到了她的声音,大口喘息着张开眼,看见心理医生正关切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我刚进门听见你叫,就进来看看。”   朱玉婷浑身哆嗦着,手指颤抖着指向玻璃。   医生说:“怎么了?窗外有什么嘛?”   她伸手擦掉糊满泪水的脸,壮起胆子往窗外看去,窗外根本就没有红雨伞和小女孩,她吃了一惊,死死抓着医生的手:“我刚刚看到了,我看到了,是王萧,一定是王萧死了,她的鬼魂来找我了!”   医生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哪里有鬼魂。是你太累了。这两天你有好好休息吗?”   朱玉婷茫然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关我的事,大夫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她们,都是她们……”   医生说:“都是她们?是谁?做了什么?”   朱玉婷摇着头,没头没脑地说:“都是她们做的,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   她突然瞪大眼,仿佛记忆里,王萧也有一次无助地看着她,含着眼泪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医生把她从地上搀起来,扶她坐在床上,柔声安抚说:“没事了,没事了玉婷,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来打一针镇定剂好吗?让我们安静一下。”   朱玉婷神经性地颤抖着身体,任由医生把她的胳膊拉开,拿出针管给她注射,她感觉到一阵疼痛,突然想起为什么这次医生连消毒棉都没有给她擦,又想到之前注射镇定剂的明明都是医院的护士,什么时候变成心理医生给她打针了?   她正在茫然思索,突然看见窗外每日来给她治疗的心理医生正从一栋楼的后面出现,然而,外面却是一片阳光明媚,甚至地面也是干的,医生慢慢地走近她家,原来她还没有进来,那么现在坐在她对面给她注射的人是……   朱玉婷惊恐地转过头,看见给她打针的,正是满脸狰狞的王萧。她和红伞小女孩的脸重合在一起,肿胀的地方裂开了,血和脓汩汩地流了下来,顺着她手里的针筒全部注入到朱玉婷的胳膊里,朱玉婷眼看着自己的胳膊鼓了记起来,那黄红交汇的腥臭液体正顺着血管流过全身。   她发出尖利的喊声,浑身软绵绵地倒下了。   柏瑞年赶到的时候,朱玉婷抢救后并无大碍,但是麻药劲没过,还在沉睡。据说是心理医生去她家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拿圆规把自己的胳膊扎的千疮百孔,更匪夷所思的是,扎开后,她企图用给鱼缸抽水的小型水泵往自己身体里充水。   病房外,陈如梭和心理医生以及朱玉婷的父母正在说着什么事,看见柏瑞年,他连忙小跑过来:“你可过来了。”   柏瑞年说:“人还活着?”   陈如梭说:“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恐怕也要留下点后遗症。大师兄啊,这次真是太危险了,真、真就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这次是侥幸才让这女孩保住一命,下一个呢?你没发现这东西的手段越来越狠了。还是就是吓唬,现在是怂恿人自残,再往后还不得蹿怂人自杀啊?”   柏瑞年无语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这不是你们校长的意思么?”   陈如梭说:“还大事化小呢?家长都要疯了,说是再不解决就要把这件事登报。”   正在说话的途中,突然陈如梭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眉头都拧起来了:“还有这种事呢?”   柏瑞年眼神盯着几个在楼道里爬行的小鬼,他们有的还是胎儿的模样,好不容易熬到轮回,却没有机会重生,因为□□被搅碎,他们的生魂也血肉模糊,从产房里爬出来,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印,脸上的怨气也加重了几分。   陈如梭挂了电话,转头对他说:“完了完了完了,又中招了一个。” 第30章 李璐怡   柏瑞年说:“嗯?”   陈如梭说:“哎呀可要了亲命了,这个还没解决,那边又出事了,教导主任来电话说,宿舍里面那个叫李璐怡可能被上身了,自己跑出去在学校闹事呢,你赶紧跟我去一趟救命吧师兄!”   柏瑞年冷笑一声:“救命?救谁的命?校长不是不想闹大么?这回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陈如梭说:“哇大哥,这时候您就不要跟校长那老糊涂斗气了,这孩子也中邪了,你由着她在学校闹,这是要出人命的啊!万一她再把什么东西带到学校里,我失业是小事,那么多孩子呢!你怎么能看着不管?师父他老人家说过……”   柏瑞年手指一弹,一张黄符比值地射出去,贴在陈如梭的嘴上,一闪就不见了。   陈如梭呜呜了两声。   柏瑞年说:“去也可以,但是他必须把所有人的资料给我。再拖下去,我也救不了你们学校。”   陈如梭拼命的点头,脸憋得通红。他们刚要起身,朱玉婷的父母快步走过来,拉住陈如梭:“陈老师,你们校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孩子在上学期间中的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学校就不负责么?”   陈如梭呜呜着看着柏瑞年,柏瑞年打了个响指,陈如梭连忙喘了口气说:“您不要着急,学校一定给您一个答复,但是现在我们有急事要回去一趟,请您务必理解一下。”   朱玉婷的母亲说:“理解一下?我理解不了,今天这个问题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柏瑞年看见一个肚子上带着口子的魂魄悄咪咪地躲在她后面,可能是手术中死亡的,肠子流了一地,他一边往自己肚子里放肠子,一边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可能是朱玉婷的母亲情绪波动太大,肝火旺盛,精气神就此消彼长,被这新死鬼看上,过来借口阳气。   柏瑞年默不作声,对着那鬼跺了一下脚。那东西吓了一跳,到底是新死的,毫无怨气,胆子也不大,发现有人能看见自己,哧溜一声就跑了。   陈如梭说:“请您相信我们!”他拍拍柏瑞年的肩膀,小声说:“大哥,你先去学校帮我顶一下,我随后就来,就当是我替学校聘请您了还不成么?亲师兄!柏祖宗!就算不关系到我的饭碗,你说谁家鬼干这么多缺德事,你是不是也应该管一管?”   柏瑞年简直想给他一脚,他看着陈如梭被朱玉婷父母拉扯着的样子,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身出了医院,往学校走去。   李璐怡的问题更严重,她得了厌食症。   她自从王萧出事那天起就立刻办了休学,整日整日地待在家里不出去,连上厕所都一定要家人陪伴,然而她还是频频遇到怪事。   有一次她坐在马桶上,突然觉得有什么爬到她的屁股上。   她开始以为是蹲久了麻痹回血,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对,那好似是一只手,湿漉漉地从马桶里伸出来,尖锐的指甲先是轻轻地划过她的皮肉,紧接着,它狠狠地掐住她,甚至想伸手进去,抓住她的肠肚一并拽出来。   李璐怡吓得发出尖叫,被她陪在一边的母亲一把从马桶上拉下来。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她却在地上失禁了。   从学校分开之后,她跟宿舍的几个女孩都没有了联系,但是她却好像知道她们的下场一样的想,终于轮到她了。   她再也不敢去厕所,宁愿死死憋着,时间久了,她的身体好似真的被封住了一样,屎尿一类忍过一会就又被身体重新吸收了一样。   渐渐地她产生了一股腐臭的味道,好像是她的胃和肠道重新吸收那些早就发酵了的秽物。加上她不肯出屋,不见任何人,房间里时常充斥着怪味道。   因为不能顺利排泄,她开始接连呕吐,吐出来的东西像是血和脓甚至排泄物的混合,混合着胆汁又腥又丑。有一次她躲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呕吐,突然那堆污秽之物排山倒海一般地从马桶里涌上来,像是猛地拍打上岸的海浪,呼啸着把她卷在里面,她仿佛整个人置身于酸臭的胃液中,她想找到出口,于是挣扎地睁开眼睛,然而就在睁开的瞬间。她猛地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正抬起头对她微笑,它的嘴一张一合,从里面爆发出更多的,浓稠的液体,直直地射入李璐怡的眼睛,她几乎瞬间感觉到了眼球的融化。   她在剧痛中发出惨叫,然而一张嘴,那些令人作呕的液体又顺着她的口腔灌入喉咙。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强劲的胃酸腐蚀了   ……   再醒过来之后,她已经在医院了,她晕倒在厕所,衣服前襟和地上都是呕吐物,并且失禁。这次之后,李璐怡便开始神经恍惚,她经常出现幻觉,躲在床上瑟瑟发抖。比起其他女孩的自残,她的较为温和,却致命。她拒绝吃饭,拒绝摄入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不肯喝。   厌食后,她迅速地瘦下来,且带着一股病态。她的眼圈永远是青紫的,因为消瘦而显得大了一圈的眼睛,整日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她如今瘦骨嶙峋,医生给她打点滴时候找血管都很困难。   虽然她厌食,神经脆弱,疯疯癫癫,但是并没有出现过疯狂自残的行为,因此她的家人和医院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于是这天她突然趁人不备跑出了医院,独自回到了学校。   学校因为这间宿舍闹鬼事情,搞得人心惶惶,尽管学校明令禁止,但是校园里四处都在传有鬼出现。两个正在谈论这个话题的女生被李璐怡匆忙地步伐撞到,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想要埋怨几句的时候,一下子被她如今的模样吓到了。   因为营养不良,她已经瘦的皮包骨,深深地嘬腮,像是一个骷髅头上薄薄地包着一层就块掉下来的皮。头发也所剩无几,像干枯的稻草一样在斑秃一样的头皮上飘荡。她翻着无神的眼睛看着两个女孩,眼珠转动的木讷迟缓,瞳孔翻到上面迟迟下不来,眼白直直地对着人。   两个女孩吓得浑身乱窜,一个腿软地差点摔倒在地,另一个则发出尖锐的惨叫。   李璐怡看着她们,突然嘿嘿地笑出了声,她如今这副模样,配上一副诡异的笑脸,几乎要把人吓死。她从喉咙里呛了半天,才发出声音,她问:“我瘦了吗?我好看吗?” 第31章 宿舍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她转过头跌跌撞撞地边笑边往学校走。路上不少学生都看见了她,吓得落荒而逃。她一直走到宿舍楼下,慢慢地抬起头,张开嘴。骨骼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她用她已经变形了的手指指向一间宿舍。   那正是当初她们的住处。   放过我吧,她想。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这明明是她们早就走过无数次的楼梯,她对里面的每一处都很熟悉。李璐怡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胖,她走的很慢,而且喘。几个身材苗条的女孩从她后面等了一下,就说了声:“让一下。”然后轻快地爬上去,她们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嘲笑着她。似乎也不介意被她听见。   李璐怡用肉呼呼的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羡慕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因为胖,进入青春期后她一直被人这样歧视,早就习惯了。但是尽管如此,她依然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变得苗条,她想要是能像她们一样的瘦,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很快就走到她的宿舍了,她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看着紧紧关着的屋门。这时候一个跟她同样胖的女生也提着箱子气喘吁吁地走上来。她憨厚地对着她笑了笑说:“同学,你也是这屋的吗?”   李璐怡开心极了,终于有一个跟她一样胖乎乎的女孩了,她们两个互相说话的时候,后面有个瘦瘦的女孩不客气地说:“借过!”   她们尴尬地让开身体,杨晓倩带着高级的随身听,走到她们前面推开了门,还嘀咕了一句:“两个都这么胖,一个人能占俩人的位置。”   李璐怡有些自卑地低下头,许久才说:“瘦下来真好。”   那女孩说:“是呀,咱们一起瘦下来。”   李璐怡说:“好呀好呀,对了我叫李璐怡。你叫什么啊?”   那女孩笑着:“我叫王萧。”   王萧,李璐怡对着她笑了笑。   宿舍里除了她们俩以外,其他人的身材都很好,于是她们两个约好一起减肥,甚至还去买了体脂称和餐饮记录表。她们两个互相鼓励着一起节食,一起变美。面对宿舍其他人的风言风语,她们表面上笑笑不在意,暗地里却咬着牙相互安慰鼓劲。她们越是看轻她们,她们两个就越是要努力。   她们好得像一个人,李璐怡觉得自己比王萧长得好看些,更受宿舍人喜欢一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连接其他女孩和王萧的一座桥梁,虽然她跟王萧一样不喜欢其他人,但是那种责任感让她觉得很满足。她们都很喜欢吃东西,又不喜欢运动。减肥这条路并不好走。李璐怡减得很辛苦,体重却迟迟不落。   可是,王萧却变化了。她仿佛是一夜之间就瘦下来了。她非常的瘦,非常的好看,走在路上大家再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去试衣服,再也不用受到导购冷冰冰地:“没有您能穿的号码”的歧视。   而和王萧形影不离的李璐怡却被衬托得更显臃肿。她很愤怒,又不知措施。明明她们两个吃的都一样,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为什么王萧会瘦了这么多?   直到有一次,她看见了,王萧在吃饱饭后强迫自己呕吐出来的画面……   李璐怡有些恍惚,她看了看自己瘦的像爪子一样的手背,上面布满了扎点滴的伤口。突然,她的伤口还是出血不止。她惊慌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十分惊恐。李璐怡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命悬一线,这样的出血量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的,她伸手去摁住,只觉得一时天旋地转。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同学,你也是这屋的吗?。”   她转头看着那个人的脸,那人笑着说:“你想瘦吗?你也会瘦下来的。”   李璐怡缩着脖子说:“我已经很瘦了,我很瘦了……”   那人说:“那你是怎么瘦的?你明明吃的很多的,而且你也不爱运动。我知道了,你催吐,你每天吃完就会吐出来,对不对?”   李璐怡用手捂住耳朵,她浑身抽搐地蹲在地上:“那不是我,是王萧!是王萧,她是这样瘦下来的!”   那人说:“那么是谁告诉王萧可以这样瘦下来的呢?还不是你吗?”说完,他的脸一下就变了样子,她分明就是王萧,那张原本胖乎乎的脸一下子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来。因为速度太快,李璐怡甚至看见她的皮快速松弛。整张脸都耷拉下来,甚至包不住头骨,她的皮肤像是一个面口袋一样晃悠,两个眼珠子像是连着弹簧的球一样先后蹦出来,接着是鼻子的软骨,她的皮囊犹如浸水的卫生纸一样不堪一击地破碎了,留下赤红着带着肌肉的剥皮人,蹦跶着眼珠子说:“那么你呢?你瘦下来了吗?”   李璐怡一下看到,不知何时,王萧的脸变成了自己的。那是一张濒临死去的脸,嘴里还在不停地冒出污物。她吓得尖叫起来,起身就想跑,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璐怡,你怎么了?再不回宿舍就没时间了。”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先是看见了沈萍萍,她剪得齐耳的短发,一笑起来带这个小酒窝,正对着她伸出手。一边的杨晓倩酷酷的带着耳机,用漂亮的丹凤眼扫视着她:“快点啊,就等你了,死胖子!”   李璐怡一时有些惊呆了,她不太能分清楚现实和幻觉。但是她的室友们看起来太真实,让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想跟着她们去。一个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她啊得叫了一声,一转头是朱玉婷。朱玉婷被她也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小声地解释说:“我就是叫你一声,你怎么了呀?快点走吧璐怡,快点回去了。”   李璐怡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们走,刚才那一切一定都是做梦,她心惊胆战地紧紧贴在她们后面,但是总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她看着一遍一遍地数人数:一、二、三还有自己四,不对,应该是一、二、三、四、五……第五个人……是谁?她走在最前头,怎么也不回个头? 第32章 室友们的背影   柏瑞年还没有到学校,陈如梭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原来是柏瑞年前脚刚走,朱玉婷后脚就不见了,她的父母忙着跟他理论谁也没有注意朱玉婷去哪儿了,刚刚抢救过的女孩竟然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医院,任谁都不再相信这是正常状态。   朱家父母一下子没了主意,对陈如梭又打又骂,无辜的陈老师都要崩溃了:“这边已经报警了,学校那边也会派警察去!我怎么觉得这事越来越邪门啊!你千万小心点。”   柏瑞年没听完他的絮叨,就挂了电话。   学校这个时间已经放学了,大多数学生都住校,他们有的去打饭,有的出去玩,还有的早早就回了宿舍。   柏瑞年赶到学校,天边燃起了一片火烧云,红霞映在教室的玻璃上,像是被泼上去的一片血迹。天气并不憋闷,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却让人喘不过气来。几个学生正站在校门口议论纷纷。柏瑞年走上前去,一眼看见陈如梭精心搭建的假山石不知怎么倒了,石块滚落了一地。他心里咯噔地一声,连忙往宿舍楼里走去。   陈如梭跟学校这边打过招呼,教导主任守在女生宿舍门口等着柏瑞年。柏瑞年看了看女生宿舍楼说:“麻烦您把学生疏散一下。”   教导主任扶着眼镜说:“哎呀,这个柏大师,校长特别关照过,说请您一定要低调处理。尽量不要惊动学生们。我们还是要用科学的眼光看待问题,这件事……”   柏瑞年不客气地打断他说:“要么疏散学生,要么我回去。”   这个节骨眼上,教导主任也不敢得罪这尊大神,他为难地呃了一声:“这……那我尽量想想办法吧。”心里却在嘀咕,真是麻烦。   柏瑞年懒得和他周旋,他快步上了楼,楼道里一片昏暗,许多学生茫然地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烟雾,让人互相看不清楚。   柏瑞年拨动手里的罗盘,罗盘指针飞快地转动,他微微皱眉,往楼上的宿舍跑去。   沈萍萍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几个室友,揣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攥着柏瑞年给她的黄符,这东西如今比她的命都重要,她一步一步地走在宿舍的楼梯上,像是被谁牵引着,心中隐约觉得不妥,可是又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往前走,几个室友的背影像是一条无影的绳子,紧紧地拉着她。   沈萍萍走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宿舍,仿佛这是一条怎么也走不到头的路。她喉咙稍微有点发紧。明明只有她们四个人,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仿佛还有一个跟在她后面呢?她数了一遍又一遍,高傲如孔雀一般的杨晓倩,老实巴交的朱玉婷,胖胖的李璐怡,以及什么都很厉害的自己,她紧跟着两步,突然有人在后面拉了她一把。   沈萍萍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栽下楼梯,她慌忙去兜里摸符咒,可是怎么也抓不到。她脑子恍惚得想不起是谁给了她符咒,也不记得这个符咒是干什么的。只是直觉觉得这东西很重要。她终于拿到了符咒,正松了一口气,突然耳边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萍萍……”   沈萍萍浑身一哆嗦,本能地用手去捂脸,抓在手心里的符咒跟着掉出来,顺着楼梯一路滚下去。楼梯下面像是万丈深渊,符咒坠落下去,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沈萍萍把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突然想起来,这是王萧的声音。她很讨厌这个王萧,总是以自己是她的小迷妹为由黏在身边。做什么都想要她陪着,唯一的优点就是她比李璐怡还要胖还要蠢,情商又低,特别的不招人喜欢。有这么个人会把她衬托得更加优秀。沈萍萍是学生会的,聪明美丽又有能力。她喜欢被人仰视,喜欢王萧看她时候露出的羡慕眼神。因此她才会在军训时候跟王萧一组。可是这个王萧实在是太依赖她了,她去哪儿她都要一步一跟着,她知道王萧崇拜自己,也享受这这种崇拜,带着一个跟班一样的人,让她更加有威信。   其实沈萍萍这样的女孩,有的是朋友,良好的人际交往关系会让她更加优秀。她努力融入学生会的圈子,她交新朋友的资本也是层出不穷。   她从心里看不起王萧,但是又喜欢可以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感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萧突然抢了她的风头,这个丑小鸭突然就变得非常的优秀。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工作能力。她顺利进入了学生会。   自从王萧进入学生会之后,沈萍萍很快就察觉出了微妙的变化。系里的老师有什么问题都会跳过沈萍萍直接个王萧沟通,社团的学弟学妹们不再热枕地看着自己,而是整日围着王萧打转。紧接着她竟然比自己早一步得到了保研的资格,,最可恶的是上届的学生会主席毕业后,让她担任的呼声也很高。沈萍萍震惊又愤恨,她根本忍受不了这个需要仰视她的女孩比她优秀。   于是沈萍萍跟踪她,从各个方面打听她。她发现王萧跟负责研究生工作的赵教授走的很近。那个秃头赵和她还是自己才认识的。那天她是以学生干部的身份去找秃头赵沟通工作的。可是不知怎么王萧也跟着去了。然后,她看见王萧正在若有似无地撩拨着赵教授,那个老家伙竟然也非常吃这一套,拍着胸脯说保研没有问题。他们两个人勾#搭成奸的事情深深刺激了沈萍萍。不!应该说王萧勾引了秃头赵!她为了保研,为了当会长,为了前途和面子,竟然去勾引一个糟老头子。真是可笑。沈萍萍为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雀跃不已。   她心里已经偷偷决定了,只要学生会选举成绩一出来,她就会公开这件事,她要让这个王萧,从此名誉扫地!她会把她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告诉所有人!   沈萍萍心里狠狠地哼了一声,她转头想去看看王萧在哪,可是她数来数去都只有四个人,她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奇怪,明明刚刚看还是五个,她又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数自己,真是个糊涂蛋,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法数自己,她想低头看看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看那四个人越走越远,沈萍萍觉得害怕了,她慌忙地伸手去拉拽前面的朱玉婷。   朱玉婷走着走着突然站住脚,她慌忙地回过头,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却觉得自己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胳膊,缩着脖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她哽咽一声低着头接着往前走。前面的女孩离她很远,她努力几步想要跟上她们,可是她们却越走越快。似乎是故意不想理睬她。 第33章 过去   朱玉婷的存在感一向很低,且非常不收人欢迎。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宿舍的人孤立,她性格内向,平时说话很难融入她们的圈子。   可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被孤立之后她越来越自卑,仿佛每个人都看不起她,她非常苦恼,却总也找不到原因。   她走在楼梯上,低头想了半天,也许她们讨厌她是因为王萧。   朱玉婷一下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一定是因为王萧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和王萧本来是很好的朋友。她们两个都是普通得毫不起眼的女孩。除了彼此几乎没人跟她们做朋友。她们总是形影不离,互诉衷肠,她们简直是彼此的救星。因为被宿舍其他女孩看不起,所以她们都很讨厌宿舍里的人,她们把被欺负的事情都写在日记里,偶尔还会交换着互相鼓励彼此,渐渐地她们不再满足于用日记宣泄被欺负的不满,她们两个开始商量着实施小小的报复。   起初,她们会无意识地毁坏室友的东西,摔了沈萍萍的随身听,往杨晓倩的化妆水里吐口水,给李璐怡的零食里填料,看着她们毫不知情使用的模样,两个人对视着就会很快乐,渐渐地她们开始沉迷于做这些事,她们甚至用室友擦脸的毛巾擦脚,把舍友的牙刷掉到马桶里再若无其事的捞出来。这些成为了她们的小秘密,让她们彼此更加亲近的秘密。   谁知道后来,王萧突然变化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王萧就变得非常的受欢迎,明明她还是那副模样,但是谁都变得喜欢和她做朋友。好几次,朱玉婷都看见她正在和她其他的舍友们窃窃私语。她们的眼神似乎都在看她,议论她。朱玉婷害怕极了,她觉得王萧正在偷偷地把她们俩做的那些事,全部告诉那些人。   朱玉婷沉浸在被朋友背叛的痛苦中。况且,王萧还知道她们的那些小秘密。她一定会把责任都推卸到她的头上。到那个时候,别说那些人会排斥她,她们说不定会骂她,动手打她,甚至告诉学校。全校都会觉得她是个变态,也许学校还会开除她。   朱玉婷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   她很快又想到,没关系的。只要她先一步把那些事告诉室友,并且把问题全都怪在王萧头上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她这么想着,连忙多走了几步,想要快一点跟上室友们的脚步,这样就可以把王萧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们,这些都是王萧做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她们一定就会接受弃暗投明的自己,她们会成为好朋友,会一起孤立王萧……而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就会和王萧一样,永远被埋葬。谁也不会知道。   她看着前面的人影,突然有些看不清大家的背影,干脆就一个一个数起来。   杨晓倩常年带着的耳机里其实一直在循环放一首英文歌曲。这首歌她听了好久,没一个词语甚至唱腔都牢牢记住。里面的声音很磁性,富有魅力,只是音质不是很理想——这是她偷偷录下来的。   唱这首歌的人是李彦,是这个学校的风云人物,校草,学生会干部,运动健将。可以说是全校女生心中的高岭之花。   他有多优秀呢?优秀到连杨晓倩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女孩都不可免俗的动了心。   杨晓倩非常喜欢李彦,但是由于性格的原因又绝不承认自己暗恋的事情。她一直多少给了他一些暗示,等待着李彦主动跟她告白,她幻想过无数次那一天。她会成为全校女生羡慕的对象,会被李彦牵着手,站在主席台上。他看着她的眼睛,为她一个人唱这首英文歌曲。   宿舍里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喜欢李彦。   尽管她没有明说,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王萧每次见到李彦都会直直地看着他,听到一丁点关于他的事情,都会激动半天,杨晓倩甚至看到她曾经偷偷把李彦的照片当手机屏保。   杨晓倩对大多数喜欢李彦的女生都有敌意。但是王萧除外,因为她太普通了。杨晓倩觉得她连自己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李彦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王萧的这种喜欢是毫无希望的单相思,无非就是给李彦的魅力添加点人气。她连情敌都算不上,顶多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   女生大多八卦,她把王萧的暗恋当成玩笑话说出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王萧是谁。而听她形容完之后,她的朋友们都夸张的睁大眼睛说:“这就是传说中癞□□想吃天鹅肉吧?你们宿舍还有这么不自量力的人呢?真是一场好梦!”   杨晓倩随口传八卦,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在她看来,这还让王萧多了关注度,她本来是那种大家根本不会注意的女孩,这种事可以让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虽然是嘲笑,但是也会让她得到被瞩目的感觉,这对于她这种人,难道不是一种施舍么?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也许是这件事太荒诞了,也许是大家对王萧议论的太多了,这个贱人竟然得到李彦的关注,要不是因为这个,李彦怎么会跟王萧在一起了呢?   杨晓倩觉得这一切都非常不可思议,王萧这个档次的女孩,她凭什么、为什么能得到白马王子的青睐?杨晓倩看她每天都晒和李彦秀恩爱的照片都快要疯魔了。她不肯相信李彦会爱上王萧。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她想了很久,会不会是王萧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男孩?   不甘心的杨晓倩偷偷地翻找了王萧的私人物品,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布锦囊,她偷偷地打开那东西,在里面看见了一簇头发,和两个被红线绑在一起的小人。   这是……降头?   杨晓倩小时候听家里的大人说过类似的话题,她拿着这个东西搜了网络,发现如今社会发展迅速,就连这种东西都能随意在网上下单,只要能找到对方的头发,邮寄过去就可以让大师作法爱情降,可以让对方迅速的爱上你。   杨晓倩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彦会跟王萧在一起,原来是这样……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她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满脸的红斑上几乎充血,她心里惦记着爱情降的事情,忍不住要质问王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看着在前面走的几个人,知道她们是自己的舍友,可是一时她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几个人了?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让她抓住王萧,一定会亲手撕下她的画皮,把她弄降头的事情宣扬的全校皆知!   杨晓倩咬紧牙根,紧追了几步,伸手去抓她们,想让她们回过头,好看清谁是王萧。   可是明明她们那么近,自己却怎么也无法碰触。   杨晓倩狠狠地剁了一下脚,怒吼道:“王萧!你回头!”   一瞬间,本来就只听得见上楼声音的楼道一下子安静了,前面的四个人都站住了,她们突然全都都回过头,咧开嘴冲着杨晓倩笑了起来。   杨晓倩吓得一下子尖叫起来,那四个人,分明都是王萧的脸。 第34章 心理老师和刑警队长   柏瑞年一边爬楼一边在楼道里贴符咒,手中青火燃起,黄色符咒向四面八方飞去,几个缓过来的学生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里,柏瑞年指了指出口说了句:“赶紧走”就疾步往楼上赶,越往上戾气越重,他着急救人,来不及跟教导主任要学生的资料,但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一时又觉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跑到四楼,空气中弥漫着乌黑的尘埃,他两张黄纸飞出去,楼道渐渐恢复光亮,突然他听见宿舍里有人尖叫,连忙踹门进去。   小小的宿舍中,两个逃课了的女孩被困在了宿舍,她们直直地站在地上,眼睛放空看着前面,两只手腾空乱抓乱挠,脸上全是冷汗。   柏瑞年手中青火燃起,发出啪啪地响声,他眼神一暗,顺着一处用力一掷。青火烧成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孔。那东西发出惊骇的叫声,飞快地隐去了。两个女孩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柏瑞年随手在门上贴了一张符咒,出门了几步,突然转身又回来。   他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宿舍的摆设。   这间学校的宿舍不大,但是很精致。床是上下铺,靠着墙摆放,门口则是对着四张独立的书桌和柜子。小小的空间只有一个开间和小卫生间,放了这些家具后,基本空间饱和。   柏瑞年喉结动了一下,转身又打开旁边屋子的门,每个宿舍的摆设跟这里一模一样。他直冲到楼道的消防图前。   这一栋楼的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   陈如梭带着朱玉婷的家长匆匆赶到学校,学校门口围满了学生,校长愁的白头发都多了几根。不明真相的学生们窃窃私语。警察进进出出,不一会从里面抱出来两个昏迷的女学生。   陈如梭仰头看了看这里,只觉得上面密布着一层雾气。   他心说不好,低头就要冲进去去帮忙。   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拎小鸡子一样给拽出来了。   一个带着大盖帽的警察冷冷地说:“谁让你乱闯的,你是干嘛的?”   陈如梭挣吧开那人的钳制说:“我是老师!风水,不对!心理老师!快让我进去救人!”   警察说:“什么老师?”   陈如梭说:“你别管是什么老师了吧!里面有问题,你们解决不了,我得去帮忙!”   季子禾瞧着这个瘦小白净的自称老师的神经病,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解决不了?你去就能解决?”   他伸手招呼同事:“快叫这个学校的老师看看,这个学生是不是也脑子有问题了?”   陈如梭说:“嘿!这位同志,你是怎么说话呢?谁脑子有问题?我告诉你,你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你再出言不逊我对你不客气……哎你干嘛干嘛干嘛,把我放下来!我投诉你我跟你说!”   季子禾说:“我跟你说,我这是保护你,你现在神志不清,楼上已经有几个企图自杀的孩子了,你不要上去捣乱!”   陈如梭说:“我不是学生,我、我是心理老师!心理老师总能进去吧!”   季子禾拖着他往外走。   陈如梭哇哇大叫了两声,突然回头说:“你!你眉毛重鼻梁挺,为人重情重义。啊!你一脸的正气,还有官运……”   季子禾冷笑:“你果然不是学生,街头给人算卦的吧?挑人爱听的说么不就是,跟你说我不吃这套!”   陈如梭说:“看来得给你卖卖力气了!”他盯着季子禾看了许久说:“你福泽厚,但是父母缘薄,应该是年少就丧父,应该有个妹妹,但是年龄小你不少。”   季子禾拖着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陈如梭看准机会,呲溜从他的胳膊肘里钻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宿舍楼里跑:“没事!你虽然父母缘薄,但是姻缘不错,以后能找个好人家!”   一个负责封锁现场的小警察小跑着过来:“队长,学生都疏离了,气垫床也准备就绪了。咱们现在可以上去了。”   季子禾点点头:“好的,叫两个小伙子跟我上去,吩咐大家小心点,刚才又上去一个男的。他应该是有那个什么妄想症,而且我怀疑他是个偷窥狂。”   陈如梭气喘吁吁地冲上楼,眼看着几个在一楼大厅里走来走去转圈的警察:“怎么回事,这是第几层了?”   陈如梭暗暗叹息,鬼打墙。这次的对手是有多厉害。希望柏瑞年能保护好自己,更重要的是能保护好他啊!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翻转抻出一根红绳,绑在食指上。然后闭上眼睛,摸索着墙壁,红绳仿佛活了过来,像是一条蛇一样引着陈如梭往上走,很快就把几个原地打转的警察落在后面。   就快爬到六楼的时候,陈如梭的手机突然响了。突兀的声音差点把他吓了一跳。他差点瘫在地上,接通后,柏瑞年在里面没好气地问:“那天在公厕门口,到底救出来几个女生?”   陈如梭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抓抓头发:“都救出来了啊。几个?就宿舍有几个就是几个,四个还是五个?五个吧?”   柏瑞年冷笑:“你确定吗?”   陈如梭说:“……确定吧?不是说了是他们一个宿舍的了吗?怎么啦?”   柏瑞年问:“哪个宿舍?”   陈如梭说:“呃……”   柏瑞年从嗓子里出了口气说:“以后没搞清楚的事情,别让我给你擦屁股!”   陈如梭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惹恼了这尊大神,他望着被挂了的手机,突然就有点懵逼。   季子禾跟赶过来的校长敬了一个礼:“您好,我是警察,需要跟您核实一下人数。”   校长看着宿舍楼下已经充气的气垫床说:“警察同志,这……这是学校的教育没有做到位,这几个孩子都是心理偏执。是个别情况。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沸沸扬扬的?”   季子禾干刑警这么多年,可以算是人精了,他一眼看出校长的意思,皮笑肉不笑地说:“校长,这时候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学生的安全可比学校的名誉重要多了。”   校长说:“您误会了,我不是说学生的前途不重要,但是我们学校马上、马上学校就要开校庆活动了,接着就是要申请国家重点。这个时候要是出现这种传言。学校的前途我也不得不考虑,您说是不是?”   季子禾冷笑:“我的任务是救人,你们学校的名誉不归我捍卫。”   他对着赶过来的两个年轻的小警察说:“消防队的到位了么?”   小警察说:“在赶来的路上了。”   校长一听说还有消防队,简直要气晕了。   季子禾一挥手:“好,咱们先上去。” 第35章 人数不对   学校内一片混乱,气喘吁吁地教导主任看到校长,赶紧走过来,校长一把把他拉到假山旁边,怒声道:“怎么会来这么多警察?谁报的警?”   教导主任说:“学生家长报警,咱们也没法控制。”   校长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区领导那边?”   教导主任说:“校长放心,该打点的都叫外联去准备了,报警了也好,这样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咱们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校长绷着的脸稍微放松了一下,又说:“那个风水老师不是请来了个那方面的朋友么?怎么还这么严重?”   正说着,陈如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教导主任连忙接通:“喂?陈老师你在哪儿呢?”   陈如梭说:“我在宿舍楼里,那个主任,咱们这一个宿舍里有几个孩子啊?上次咱们救了几个?”   教导主任没好气地说:“你说几个!这个楼的女生宿舍一屋四个人。当然是四个!”   陈如梭说:“救出来四个?不是五个?”   教导主任说:“当然了!你见过哪个宿舍住过单数?”   陈如梭说:“难道是有一个没救出来?”他突然满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不对!一间宿舍只有四个人,但是她们四个却都认为有五个室友。他喉结不自觉地吞咽,其中的四个,他和柏瑞年都已经见过,但是那个王萧,那个她们都提到过的王萧。   既没有出现过,也没听说出现过什么问题。   那么会不会,她根本是不存在。   他看着最后一层楼,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女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爬完了楼梯,她们直直地看着前面,最末尾就是她们的宿舍。   那间屋子房门大敞,明明楼道里还很明亮,屋里却好似紧紧拉着窗帘。突然在那门口,伸出一双雪白的手臂,它们不时缠绵着、交错着,像是两只天鹅引颈高歌。几个女孩目光涣散,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步一步地往宿舍走去。   长长的走廊显得很空旷,若有似无地回荡着一个微弱女人的歌声。与其说唱歌,更像是她在哽咽。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给女孩子们打着节拍。她们慢慢前行,就快进到屋里的时候,从门后突然蹦出来一张脸,她的头发很长胡乱地挡在前面,遮住了表情。   女孩们并没有惊慌失措,她们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走队列一样,直直地进到屋里。那披头散发的女人,慢慢地伸出一双手臂,将房屋的门拉上。   柏瑞年最先冲到六楼,一转弯就感到了兜头铺面的怨气。他皱起眉,手中青火燃起,一边走一边焚烧符咒压制黑色的怨气。   青火在空旷的楼道里游走,火苗像是一条巨龙捕捉着空气中的怨恨,飞快地追逐到墙角然后焚烧。再去捕捉下一目标。有青火开道,柏瑞年从楼梯处往最末的一间宿舍走去,就快要接近的时候,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歌声突然戛然而止。   柏瑞年只觉得什么东西忽闪一动,直冲着他的面门袭来。他快速闪到一边,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她漂浮在半空中,脸微微浮肿,不停地张着嘴,做出反刍的模样。   两旁的青火将她周身的黑雾烧的滋滋作响,她却毫不畏惧地站在柏瑞年对面,想必的多年的怨气能将她很好的庇护其中,她身上披着一件老旧的校服,依稀能看见睿翼学院的字样,但是又脏又破,上面还粘满了秽物。柏瑞年上前一步,冷声说:“你是谁?”   那东西并不答话,她缓缓地抬起脖子,动作迟缓,干枯如稻草的毛发随着头颅的转动向两边撒去,露出狰狞的五官。尽管已经散瞳,但是她似乎依然能看见人。她伸出干枯的爪子,柏瑞年看见她的身体上被蛆虫咬了无数个洞,血肉模糊,而那些始作俑者,正在她的身体上啃啃咬咬,进进出出,她突然停止倒气儿,裂开嘴笑起来,她的嘴仿佛被什么撑大,一直可以看到喉咙,仿佛一条即刻就能把人吞吃入肚的巨蟒向柏瑞年扑来。   柏瑞年面不改色地说:“没用的,你这个模样是吓唬小孩的。我是送魂师。你变换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生出恐惧,我也没有弱点,不会受你的蛊惑。”   那女人闭上嘴笑了起来,她一笑,从嘴里飞快地流淌出呕吐物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不知道在她嘴里多久了,伴随着污秽还有蠕动的驱虫,她不停地呕吐,似乎这样才能喘过来气,不一会,她悬空的脚下就生出一圈呕吐物,甚至还吐出来一只巨大的耗子。   青火并没有焚烧那堆东西,柏瑞年知道那不过是女鬼幻化出来的场景,他伸手摸出符咒,准备做法送魂。   突然,宿舍里传出一声尖叫。他一愣神的功夫,那女鬼忽然一闪,极快地窜到青火已经烧过了的地方,刷地消失不见了。柏瑞年往前跟了一步,听见宿舍里传来急促地喘息和打斗声音。   他微微皱眉,救人要紧,只能暂时放过那东西。   跟随青火跑到最末一间宿舍踹门而入的柏瑞年,迎面就先看见两个互相扼住对方脖子的女孩,两人憋得满脸通红,看上去已经无法呼吸了。柏瑞年赶紧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强迫她们分开。沈萍萍满脸狰狞目光呆滞地瞪着杨晓倩,用一种很诡异的声音冲她低吼:“我才是会长,我才有资格保研,你算是什么东西!”   杨晓倩被她掐的嘴角都是白沫,她急促地呼吸着,眼神也空洞,望着被自己长指甲划破脸的沈萍萍,边剧烈地呼吸边哈哈大笑:“贱人!毁了你的容,我看你还用什么去勾引李彦!”   阳台上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柏瑞年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把两个女孩扔在两边的床铺上,一个健步又冲到阳台上,一把把已经推开玻璃准备跳楼的朱玉婷抓回来。朱玉婷也不挣扎,眼神直直地看着楼下,嘴里反复地念叨着:“我不想活了。谁都讨厌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呢?”   青火在楼道里像吸尘器一样尽职尽责,几乎将楼道里的怨气烧干净了,陈如梭跟着火苗冲了进来,眼看着沈萍萍和杨晓倩又重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连忙把她们抓住,看着从阳台上抓住朱玉婷的柏瑞年问:“这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柏瑞年没好气地说:“你说是什么情况,都被那东西蛊惑了。中邪了!红线呢?快点,全都绑起来!” 第36章 蛊惑人心   三个女孩嘿嘿嘿地笑着,不断地重复刚刚的事情。且一下子都变得力大如牛,柏瑞年和陈如梭两个高大的男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住她们。陈如梭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拽出源源不断的红线,一边绑人一边问:“到底四个人还是五个啊?这不刚三个吗?剩下的呢?”   柏瑞年心说不好,将怀里捆了一半的朱玉婷扔给陈如梭,环顾了一下屋里,一把踹开门口独立卫生间的门,只见李璐怡满脸满身都是血,正蹲在马桶上扣嗓子眼,嗓子已经被扣烂了,她一边呕出血还一边神神叨叨地说:“我会瘦的,我会瘦的。”   陈如梭看的差点也吐了血‘我操’了一声:“这、这什么操作!”   柏瑞年伸手在她嘴边一点,陈如梭隐约看见李璐怡的上下嘴唇被一条细细的黑线绑起来,每次张嘴都要迟缓地顿一下,嘴开合之间,黑线被拉长拽直。柏瑞年眯起眼睛,伸手招来青火,很快将黑线烧掉。   李璐怡发出一声惨叫,嘴唇立刻出了血。整个人往后仰。挣扎着往外跑去。   柏瑞年忙于收回青火,嚷了一句:“拦住她!”   陈如梭“哎呦妈呀”的叫苦不迭,连忙放开朱玉婷,上去死死地摁住李璐怡,她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在陈如梭手里来回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柏瑞年走上前去,将朱玉婷也绑结实。一边的李璐怡已经昏厥过去。嘴唇上密密麻麻地长出一圈血点   陈如梭拽出红线,拉过李璐怡的手死死捆住。   宿舍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柏瑞年一抬手,青火烧起来,在宿舍的半空中飘飘荡荡,几个女孩被红线绑成粽子,直挺挺地站成了一排,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跟蜡像差不多。柏瑞年手中符咒飞梭,迅速贴上了四面墙,陈如气喘吁吁地梭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可算是见到中邪的了。这什么玩意这是!我这次饭碗彻底不保了我的天!”   符咒将整栋宿舍的迷雾都驱散了,季子禾带着两个警察在一楼转了快半个小时,突然一激灵地站住。他茫然地看着大厅,之前派进去的几个警察也怔怔地站在原地,大家面面相觑,觉得别扭又不知道为什么别扭。   季子禾困惑地摸摸头,似乎有点记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招手问最早进入宿舍楼的一个警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还在一楼?”   那小警察抓抓头发,过了一会才疑惑地说:“我、我好像是刚进来的。”   季子禾恍惚了一下,也没去追究,他抬头看着楼上说:“走!快上去救人!”   柏瑞年写了叫魂的符咒,又折成三角形,交给陈如梭。陈如梭从兜里掏出红线绑成好,像是挂项链一样给四个女孩挂好。她们没被上身,只是暂时被控制神智,问题不大。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很快会恢复如常。   陈如梭环顾了一下宿舍说:“真够悬的,原来真的就只有四个人,那她们说的第五个……那个叫什么王萧的,是那个东西?”   柏瑞年点点头。   陈如梭揉揉额头说:“大意了啊,还是风水好啊,师父当初要是教我送魂,保不齐我自己就搭进去了。你别那么看着我啊师兄,这事也不能全都怪我。我也是临危受命。谁能想到人数有问题啊!当时问的时候你也在的,她们一个一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干过什么事都一清二楚的,谁能想到这个王萧根本不存在呢?这也太邪门了,凭空多出一个人,她们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劲么?”   柏瑞年说:“这女鬼不简单,她浑身怨气能被青火烧这么久,不是在这呆的时间太长就是死的时候怨恨太深。这四个孩子勾心斗角,互生间隙,还用什么歪门邪道诅咒彼此。难怪会招来这种东西,还被她蛊惑,生出了还有一个人的错觉。”   陈如梭说:“……可是这,别人也没发觉?”   柏瑞年冷笑:“连你这个学校老师都不清楚她们宿舍到底有几个人,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陈如梭敲敲自己的头:“说来也是,这宿舍怎么可能出单数呢……可是她们把这个人形容的太真实了,完全……”他突然又咽了一下口水:“你、你说第五个,现在是不是就在屋里?是不是正看着我呢?哇!师兄救命!”   柏瑞年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焦躁地闭上眼睛:“刚刚跑了。别喊了,一会吓到这几个,到时候更麻烦。”   陈如梭捂住嘴艰难地点点头。   柏瑞年看着这几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想了想,突然拉起李璐怡的手,看到她瘦骨嶙峋的手虎口的位置有一道小疤痕,又转头在杨晓倩的脸上点了一个红印,杨晓倩的脸上又浮起了之前他看到的那些小字。   陈如梭凑过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女鬼留下的?”   柏瑞年说:“不。这是降头。而且是降母,你还记得这孩子说什么王萧给那个男孩下降头么?其实下降的根本不是什么王萧,而是她本人。”   陈如梭说:“啊?”   柏瑞年说:“还不明白么?她们所说的那个‘王萧’,就是她们自己的恶意。她们每个人最厌恶的王萧做的事情,都是她们自己做的。”他把李璐怡的手给陈如梭看:“这是经常催吐牙齿不自觉咬上才会有的痕迹。”   陈如梭说:“她是说王萧催吐变瘦的那个孩子,也就是说,这些女孩们口里的“王萧”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她们自己做的?”   柏瑞年点头:“那个胆子最小的,因为被宿舍其他人看不起,所以极度自卑,并且用一些小手段报复舍友。那个学生干部……八成跟老师有交易的也是她本人。”   陈如梭半晌才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柏瑞年说:“女鬼也好,“王萧”也罢,根本触碰不到她们,无法真正加害于人,但是却利用她们的弱点,一点点折磨她们,引诱她们将人性的恶意展现的淋漓尽致,最后甚至企图自相残杀。”   陈如梭说:“真缺德啊这个女鬼,图什么啊?难道是跟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柏瑞年说:“这东西怨气这么大,依我看她在这里少说也得有三四年了。这几个孩子刚上学没多久,不会有交集的。恐怕是为了收集她们的怨恨,让自己强大起来好去报仇。你去给我查查你们学校这二十年里发生过的人命案有没有叫王萧的。不抓住她,她还是会回来继续害人。”   陈如梭抓抓头发说:“我刚来这工作四年不到。不过我来的时候听说这学校不太平的事特别多,有时候还能看见,所以我就重新弄了风水,做了镇压,谁知道今天风水镇都给我破了,的确不简单。成吧,这几个孩子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第37章 真相   柏瑞年说:“魂魄没有离位,问题应该不大,希望她们能打开心结,一个人太阴郁就容易被那东西钻空子。行了,先带人下去吧。”   陈如梭点点头,刚要送人下去,突然季子禾带着几个警察冲进来,看见陈如梭怀里正抱着被红线五花大绑的女孩们,立刻和他们对峙起来。   季子禾说:“你们什么人?蹲下!手抱头!”   陈如梭一看见他久来气:“我是刚刚的心理老师啊!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他不嚷还好一点,这么一咋呼,几个女孩的眼神都开始不太正常。被红线拴住的符咒在她们身上乱晃。   季子禾以为是陈如梭搞得事情,后退一步说:“你别冲动!你先放了人质!有什么要求咱们好说!别伤害人质,她们还是孩子,是无辜的!”   陈如梭说:“哇!你这个人你别胡说八道啊!我是她们的老师,我是来救她们的!我告诉你你别吓到她们,现在她们魂魄脆弱的很,万一吓坏了你负得了责么!”   季子禾看这个人胡言乱语,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觉得此人有神经病,于是他一边对手下示意抓人,一边哄道:“不怕不怕,我们是警察叔叔,是来保护你的。也是来救她们的,你把她们交给警察叔叔好不好?”   陈如梭气得啊:“你当我是大傻子么?给给给!交给你就交给你!喂!为啥拷上我啊!我跟你们说再这样我翻脸了啊……啊!!!!”   柏瑞年看着挣扎的陈如梭被一棍电的浑身抽搐,立刻乖乖的把手举到头顶:“……误会。”   最后还是学校出面,证明了陈如梭是学校聘请的心理老师,而柏瑞年则是名誉教师。女孩们被送到医院,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并伴有轻微的自残现象。完全可以用心理问题解释。陈如梭证明口才的时候终于来了,他在警局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下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和出现幻觉等的科学原因,说几个女孩因为长期压抑自己,得了妄想症,幻想宿舍里还有另一位成员,并被其侵害。家长学校方面也都证实了四个女孩都因为一些事情极度沮丧过。   尽管女孩们脱离了危险,但毕竟集体企图自杀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在家长和学校的配合下,警方对此展开了调查,事情果然跟柏瑞年推断的大体相似。   季子禾讯问了负责考研工作的赵教授和学生会的一些干事,他们从未见过王萧这个人,对沈萍萍的评价多是虚荣、好大喜功。她跟赵教授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这个老男人跟警方坦白,沈萍萍经常会独自来找自己谈心,也话里话外地暗示自己,只要让她保研,一定会报答自己。他又急忙解释说自己为人师表,对学生绝没有非分之想。但是沈萍萍的确是个好苗子,他才运作了关系,给她提供了研究生名额。   季子禾还调查了沈萍萍曾经的老师同学。大家说她从小就喜欢争强好胜,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在她初中的时候,班里曾经转校过来一个外表朴实家境贫寒的女孩,这女孩就叫王萧。她虽然条件不好,成绩却很好,处处压制沈萍萍一头,沈萍萍对她记恨许久,连做梦都是被她抢了风头。因此她渐渐产生了幻觉,觉得王萧跟着她一起来上学,并抢走了她所有的荣誉。   但实际上,这个叫王萧的女孩上了另一所大学,跟她早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杨晓倩更是荒诞,她不仅偷偷跟踪李彦,还常用小号在学校贴吧编造自己和李彦的绯闻,在别人谈论帖子的时候还要装出受害者的样子。   她喜欢李彦喜欢的几乎扭曲。但李彦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杨晓倩是偶然听母亲说起原来邻居“降头”的传言后,在网上找到了所谓的“降头师”,跟踪李彦得到他的头发后,给喜欢的男孩下了降头。柏瑞年找机会去见了那个男孩一次,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降头本身需要的条件很苛刻,一旦做不好就会反噬宿主。杨晓倩满脸血点,就是被降头控制了,而她拿回去的亦正亦邪的降头符咒,很可能就是唤醒恶灵的源头。   至于李璐怡,医院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原来她从很早就通过节食来减重,但是治标不治本,一旦控制不住食欲,或者身体习惯后很容易反弹。李璐怡只能变本加厉开始用催吐,吃利尿药等方法进行不健康减肥。这种痛苦的方法让她内心备受煎熬,每次吃东西的时候一想到可以吐出去便不再控制量。这样反复的折磨身体后,她得了严重的厌食症。从而影响了她对现实世界的主观判断。听室友们总是说起有王萧这样的人,变信以为真,并将自己最厌恶的部分安置在她身上。   而自卑懦弱的朱玉婷,由于性格的原因长期被室友排外,渐渐产生了报复心理,开始沉迷于用一些介于恶意玩笑和恶毒陷害之间的事情报复看不起她的室友。比如故意弄坏沈萍萍的录音机等等,她的日记里写满了对其他人的不满,以及那些她曾信誓旦旦说是“王萧”做的无良事情。   案件基本调查清楚,这几个女孩终日被自己的阴暗面折磨,渐渐地她们越来越克制不住将这一部分假象到别人身上。“王萧”就这样在她们的幻想中诞生了,她们羡慕她,记恨她,在内心深处,她们极度害怕她,就像是自己身上的污点被所有人发现那么害怕。可能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了,她们才会产生幻觉,一起回到宿舍,想要自杀。   至此,这件发生在睿翼学院的恶性集体企图自杀的案件,算是真相大白了。案卷是了结了,季子禾的心里却埋下了疑问。他来回来去地看着口供,总觉得有点问题。尽管一切都被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师用心理问题做了完美的诠释。但是一个宿舍里一下集齐四个“心理疾病”的人的概率是多少?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人嘛,免不了有点小阴暗面和弱点,但是如果没有诱因,这些东西顶多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偶尔冒出个尖,怎么至于让人连命都差点丢了?   还有就是,当时他来不及细想的事情,在后来似乎都经不起推敲。比如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带人进那栋宿舍楼的时候,手下跟他说,消防还在路上,但是他在一楼的时候,竟然看见高压水枪都准备到位了。这中间的时间差少说也得有二十分钟,这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而且那两个神神秘秘的男人,为什么用红绳绑住少女?就算是为了救人,就用心理知识就能让四个女孩跟蜡像一样僵硬听话吗?尤其是那个一惊一乍的神经病,一会儿说自己是老师,一会说自己是算命的,他当时觉得是神经病,但如今仔细一想,他说的好像都是对的。   季子禾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是不太了解这什么心理什么魂魄,但是学校方面也一口咬定这两个男人是学校聘请的心理老师。他们警方也不好再介入调查。   只是……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他看着讯问记录,暗暗地记住了这两个人。 第38章 怨气   林霄在家里无聊的挂灯,一直等到后半夜柏瑞年才回来,他晃晃悠悠地跑过去接人,他动了动鼻子,觉得柏瑞年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说不出是好闻不好闻,但是对于许久没有感受到气味这东西的林霄来说,觉得还挺有意思,追着他嗅来嗅去。   抓鬼不成还被带到派出所蹲了半宿的柏瑞年把外套脱了,伸手把他拎到一边说:“别乱闻,这是怨气。”   林霄说:“怨气?那不是鬼才有的吗?好哇!我说你天天这么晚回家,原来是在外面有别的鬼了!”   柏瑞年忍不住想弹他脑袋,被他飞走了,才燃起青火滚过衣物:“别胡说八道。怨气大的东西比咱们看的电影还可怕,你还是躲得远一点。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林霄耳朵动了动,唰地蹦到柏瑞年面前:“你怎么会有怨气?是不是你去抓鬼了?好玩吗?刺激吗?下次你抓鬼。也带我去吧!”   柏瑞年看他兴奋的模样,强行把‘你不就是鬼么’这句话咽下去,许久才说:“你不是害怕么?”   林霄蹦哒哒:“我?我不怕啊。那个黄老先生不也是么,我也不怕啊!”   柏瑞年说:“那是因为他头七都没过,没有怨气。而且我跟你说那些在人间待久了的东西怨气大的很,长得可恐怖了。到时候你吓得天天做噩梦。”   林霄说:“切,还不一定谁吓唬谁呢?他久能有我久么!真是,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呢!”   柏瑞年嘲笑道:“你要是敢独立看完那边的那张鬼片,我就带你去。不敢就不许再闹了,我先去洗个澡。你早点睡吧。”   林霄望着他的背影,呸声道:“你少看不起人!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   他拿起那张柏瑞年一看他就藏到卧室去的鬼片,放到影碟机里,他还不信了,这玩意再可怕也是人拍的!还能吓到鬼了?   十分钟后,柏瑞年的浴帘唰地被拉开。从门缝里面挤进来的林霄上牙磕着下牙窜到他肩膀上:“我、我、我、我特意来看看你洗完没有!”   很快,康复了的四个女孩都被家人带走了。清醒过来之后,女孩们对之前恨之入骨的“王萧”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警方校方和家长达成了共识,决定将这件事保密。   毕竟起因是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女孩们自己也算是始作俑者。她们既恨自己的弱点又无法摆脱对其的依赖。女孩们恢复健康后,家长们也不再追究这件事。比起她们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人性扭曲部分,这句“心理问题”是很好的保护伞。家长配合宣传,学校正面引导,倒是意外使“心理老师”解开了问题女生心结的事情,得到了舆论的正面引导,广受好评。   这样的结果,陈如梭唏嘘不已。学校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本来是件直接威胁学校名声的事情,被这样一处理,反而让学校增光不少。校长甚至亲自找道柏瑞年,想同样雇佣他也来做风水老师。柏瑞年没有接茬,维持着礼貌从侧面提醒校长,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那个满是怨气的东西只是逃走了。她的报复不仅仅如此。   不过校长倒是乐观:“心理问题也好,啊、那个别的问题也罢,有柏大师和陈老师在学生们就是安全的,过两天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庆和评选了。欢迎柏大师光临指导!”   柏瑞年客气地抿嘴笑笑,拍拍一脸尴尬的陈如梭,转身走人了。   那种东西脱胎于人类,时间久了又脱离了人性,没有约束。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部分,只是大多被修养和教育束缚。就好比我们明知道偷盗行为是不对的,但是如果没有法律的限制,没有道德的捆绑,甚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还能放下贪念,不去不劳而获的人会非常少。   魂魄在人间飘荡久了,怨气只是其从恶的一部分,真正让他们毫无顾忌的,是人类的皮囊对他们已经再无用处。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地放大自己的阴暗面。   很多精神体,最初躲避轮回因为真的受了委屈,抱着魂飞魄散也要报仇的打算。但是真的报仇之后,他们从恶的心思就会越来越强烈,他们妒忌活着的人,所以才会抓住他们的弱点,引诱他们变得跟自己一样。   他们也知道自己满身罪孽,被阴差抓回去也不得善终,于是变本加厉,作恶越多,怨气越深,到最后根本不配踏上轮回路,只带着血债魂飞魄散于世间。   柏瑞年抿了抿嘴,他微微叹息了一下,校长有意隐瞒,他到底也没有得到那个女鬼的底细,他本就不愿多管闲事。因此也没有再过问。   他一向不强求,救人也一样,他没师父那么高的觉悟,他不过是将送魂当成工作而已。而眼下,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成。   他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惊悚的动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比起外面,房子里稍微更冷一些,暖气在这间屋子里完全不起作用,他一拧开门就先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然后他看见林霄头发倒立着,从双手后面伸出个已经白了的脸,对他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哈喽,是、是你啊?回、回来了?”   柏瑞年看看他,看看电视里的白毛鬼,由衷地评价:“你比它看着吓人。”   林霄唰地从灯上蹦下来,窜到柏瑞年身边:“我不管,反正我敢自己看鬼片,你下次带着我一起出去!”   柏瑞年说:“外面太危险了。”   林霄说:“哇!我一个孤魂野鬼我还怕什么危险?最危险的就是你们这种送魂师,我都跟你同居这么长时间了不也没事吗?我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吧。我都是要被你弄死的人了,那是不是也让我死之前再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我在这个小屋子里憋屈了六年啊,死之前就这么点愿望你都不答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柏瑞年眯着眼睛:“你六年前就死了,再说又不是我把你寄存在这的,我有什么痛不痛的。”   林霄跟在他屁股后面嘟哝:“你就带我去一次怎么了?你早晚要惨无人道地把我送去轮回,难道你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么……”   柏瑞年说:“……你就那么不想去轮回?”   林霄说:“哇,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啊?让你死你去吗?”   柏瑞年说:“……虽然说,你不记得这一世的事情,但是你还会有新的人生,总比你永远被困在这一方地方好吧?”   林霄眼睛一亮说:“你也觉得我困这里,特别的可怜对吧?是不是也想带我出去玩……一、一起工作?”   柏瑞年叹息:“你还是继续看鬼片吧,这可比抓鬼刺激多了。”   林霄哼了一声,窜回吊灯上,还故意转了一个圈,用屁股对着柏瑞年。柏瑞年看他闹脾气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害怕就别看了,下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第39章 上身   林霄赌气道:“我一个马上就要去投胎的鬼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连外面都看不见。”   柏瑞年说:“吃的东西。”   林霄哈了一声:“我一个马上就要去投胎的鬼还能吃什么好东西,我连味道都吃不出来。”   柏瑞年说:“你知道人死了之后为什么有人给他们烧东西么?”   林霄心里一动,但是怕柏瑞年是耍他,于是并没有回头,耳朵却竖起来了。   柏瑞年说:“那些贡品啊,吃的用的,其实是被火种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林霄说:“你当我傻啊,你不是说魂魄都要去轮回么,轮回投胎去了,谁知道烧给谁了!”   柏瑞年说:“你不是还没去投胎么?”   林霄微微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柏瑞年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另一只手一转,青火立刻焚起,将棒棒糖燃烧起来,柏瑞年将烧着了的火球往林霄这边一扔:“接着!”   林霄转身就想跑:“你干嘛啊!哇!”   然后被棒棒糖砸中了脑袋。   他从灯上蹦下来,捡起棒棒糖说:“你不烧我也能摸到啊,就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柏瑞年换了外套:“你试试这种。”   话还没说完,林霄就已经放嘴里了。   竟然是有味道的!   林霄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又用舌头卷了一下:“甜的!”   柏瑞年拍拍他的头:“别生气了,吃吧。”   林霄立刻就跟他和好了:“柏大师,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吃烤肉!你变出火来,烤肉吃嘛!”   柏瑞年说:“……这不是普通的食物。是我从一个嗯……一个‘朋友’那弄来的,下次有机会我去看看有没有烤肉。”   林霄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一般:“好好好,嗯嗯嗯。”然后美滋滋地挂到台灯上,啃着棒棒糖打转儿。   哄好了别扭鬼,柏瑞年把电脑拿出来,陈如梭把他整理的睿翼学院的每年的事故情况归整好发给了他,他看着四十几页的文稿,扶住了额头。这么倒霉一地方竟然还能□□这么多年,是不是应该给学校颁发个“无畏鬼神,坚持办学”的锦旗。   睿翼学院办校近二十年,也算是年代悠久,虽然传言多,但是大多偏颇,没有什么实际依据。最近的一起命案是学校保安跳河,据说是因为他的女朋友,一个女大学生因为毕业就把他甩了,他受了刺激,于是在学校附近的小河沟里结束了生命。因为不是学生,又是工作以外时间自杀,所以学校把消息封锁的也很好。   上一起是一对小恋人在学校附近的小树林里约会,被人持刀抢劫后杀害。这应该跟风水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刑事案件。上上起是学校发生了一起霍乱……似乎也挨不着……   正看着,电脑屏幕跳动,一个叫奸商的人发来一串文字:   【怎么样木头脸?你的小鬼是不是特别开心?吼吼】   柏瑞年本来没打算理他,但是那个窗口一直跳,他没法继续往下看资料,只能回复了一句   【跟您说了我没有养小鬼,是成年的】   【??养成年的?木头脸你脑壳也变成木头的了?不想活了吧?回头变成厉鬼把你抽筋扒皮!】   【……我没有养,是要送去轮回的。】   【吼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又不是厉鬼,送去轮回还需要拖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这个鬼是个大美女你舍不得啊?】   【再见】   【别啊,都是成年人(鬼)你怕什么?师叔跟你说,时代不同了,人鬼都一样。现在早就不是跟鬼啪啪啪还能伤阳气的年代了,只要你买了我店里新出的避阴套,你们大战八百回合一点事都没有,看你师父的面子给你打八折!】   柏瑞年手掌里的青火差点冒出来烧了电脑,他深呼吸压制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脑。   他要是再去照顾这个没德行师叔的生意,就让他一辈子带着林霄这个拖油瓶!   养小鬼……柏瑞年转椅往后退了退,看着挂在吊灯上吃糖开心到转圈的林霄。尽管这家伙看起来智障,但是死得时候肯定成年了。养小鬼需要不到十四岁的儿童。就算是他想留在身边,也……   柏瑞年敲敲自己的脑袋,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留这么个二百五在身边,没有怨气还没有傻气么?除了话痨和害怕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真带着他去抓鬼,还不够给自己添麻烦的。   他叹了口气,重新打开电脑,接着看陈如梭的资料。建校这几年可算是波折不断,压力大跳楼的,失恋割腕的,毕业不了喝药的,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吃馒头噎死的?这个学校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且……他眯起眼睛,这次事情的解决,对校方来说可谓是圆满。但是对于受害人,这分明是颠倒黑白。   睿翼学院,到底还有多少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呢?   他正想着,突然响起来敲门声。   他跟林霄同居这几个月,家里从来没有来访者。林霄从吊灯上窜下来,一溜烟地往门口窜去:“是不是露露回来啦!”   柏瑞年一把拉住他的后脖领子:“她有钥匙。”   林霄看看他看看门,又是极轻的两声敲门。   柏瑞年眯起眼睛:“进屋去!”   林霄才不进去:“怎么啦?谁来啦?”   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陈如梭面无表情地正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摞资料。   林霄不认识陈如梭,他飞快地跑回去躲到窗帘后面,露出个脑袋往外看。   柏瑞年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但是没有声张,他面不改色地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那个“陈如梭”直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柏瑞年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手中燃起青火,冲着陈如梭就袭去。陈如梭既不躲闪,也不动,青火在他身上滋滋作响,人却毫无反应。青火对活人并无太大影响,看来陈如梭本体无碍。他接受校长的命令,将那间宿舍暂时封闭,准备重新布局了学校的风水。看这个模样,是没有防备,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柏瑞年看不到附在人体内的鬼魂,只能皱眉说:“你是谁?滚出他的身体。”   林霄眼看着青火灭了之后,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脏兮兮的女鬼从那个男人的脑袋上探出个头,吓得在窗帘后面哆嗦:“有、有、有个女的在他身上!” 第40章 抓鬼   柏瑞年往后撤了一步,“陈如梭”突然抬起头,咧开嘴冲着柏瑞年一笑,嘴里直直地喷出秽物。柏瑞年侧身躲开,手指捻开黄纸,刚写了一个字,压制恶灵的煞气就起来了,“陈如梭”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林霄也跟着弓了一下身子。   柏瑞年转头看了一眼林霄畏惧的眼光,青火燃起把黄纸烧掉了。   符咒烧毁了,“陈如梭”直直地看着柏瑞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柏瑞年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滥杀无辜,到最后只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我劝你早点收手。”   “陈如梭”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抬起手,从他手里蹿出数根红绳,由于一只密网兜头罩来,柏瑞年往后一躲,那网扑空了。忽然他听见林霄的痛呼,只见那被他躲开的网,直直扑向林霄。他一惊,连忙燃起青火去烧网。   网上燃起熊熊青火,几乎是即刻就顺着红绳蔓延到陈如梭身上,很快将他烧成灰烬。   柏瑞年大惊,又意识到,青火并不能伤害人,这一定是被那魂魄蛊惑了神智,他连忙定心定神,默念心法。一把拽住“陈如梭”的红线,飞快地系了个金刚结,两只手一拽。金刚结死死将“陈如梭”绑在里面。   附在陈如梭身上的女鬼挣扎着,啊啊的尖叫两声。柏瑞年回过神,瞧见陈如梭毫发无损,刚刚被点燃果然是这东西蛊惑于他的障眼法。他冷哼一声,对着帐篷招手,从里面破空飞出一物,尖锐好似锥子,他一手抓住陈如梭身上的金刚结,把他拉进自己,拿着那东西直直地冲着陈如梭的脑门就要扎下去。   林霄吓得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时,从楼梯转弯处突然冒出来个人,见到此情此景,对着陈如梭的屁股狠踹了一脚,陈如梭一下子栽倒旁边。紧接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攥住柏瑞年的手:“住手!警察!都不许动!”   柏瑞年手里还握着圣器,作法时候,猝不及防被人打断。光波一个反弹,将季子禾震出去一米远,整个人摔在楼道的墙面上。林霄偷偷从手指缝中看到了这一幕,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   柏瑞年眼看着“陈如梭”站起来就要逃走,连忙一伸手拉紧红绳金刚结,光锥闪动,陈如梭痛苦地打滚,躲闪着脑袋,季子禾一路尾随这个鬼鬼祟祟的老师到了柏瑞年这里,想不到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   开始红线绑人他还以为这俩人有什么特殊癖好,楼道里就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谁知道比比划划了一会,最后竟然拿出凶器要怼人,他早就怀疑这两个人有问题,想不到光天化日下就敢当街行凶,还是互相残杀!   虽然如今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非,但是也要救下人再说。季子禾从地上爬起来,飞扑到柏瑞年身上,两只手穿过他的胳膊提着他往后拉。   柏瑞年手里还拿着光锥,被个愣头青拽起来,一时动弹不得。   眼看着“陈如梭”冲着他诡异地一笑,周身冒出怨气,楼道里很快一片漆黑。这东西能上人身,显然已经是怨气冲天的厉鬼,他一边笑,一边扭动着身体,拼命地挣脱金刚结。那红线渐渐箍入他的皮肉,显现出道道血痕,眼看绳子就要被勒断。   柏瑞年忍耐不住,一胳膊肘怼上那警察的肋骨:“放手!他被鬼上身了!”   季子禾正纳闷外面怎么突然阴天了,猝不及防被他狠干了一拐子,龇牙咧嘴地想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两下子,拿出执法者的威严说:“什么鬼上身?我看是你们俩都病的不轻!给我起来!”   林霄有些畏惧周遭的怨气,但是看见柏瑞年被个人类困住,又慌里慌张地从窗帘后面爬出来想要帮忙。   他本想去拿鬼头套吓唬这个搂住柏瑞年的人类,但是又想到那个趴在人身上的女鬼才应该是阶级敌人。他转头看到柏瑞年帐篷里面的抓鬼法器,刚想去拿就被反弹出来。这才想起自己也是鬼。   正在这时,“陈如梭”一个用力,红绳全部断裂,他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发出高昂的笑声,周遭的黑雾更浓了,“陈如梭”满脸青色,木呆呆地看着前面,突然张开嘴,一股青绿色的液体喷射出来。柏瑞年连忙歪头躲开。   那东西喷了躲闪不及的季子禾一脸,季子禾“我去”的叫了一声,一把松开了柏瑞年。   重获自由的柏瑞年放出青火,周围微微亮起青绿色的荧光,他手中的光锥抬起,对着陈如梭的额头便是一刺,只听一声惊叫,那寄存在陈如梭身上的女鬼,在他脸上现了形。她满脸是青绿色秽物,表情狰狞痛苦。不停地往外反刍。一双灰色的指甲不断抓挠四周的怨气,季子禾刚刚被泼了一脸,再一睁眼,整看见对面的“陈如梭”变成她这副尊荣,当时差点就把舌头咬掉了:“我操啊!”   他本能地对着女鬼一推,谁知人鬼相触,一股巨大的灼热将女鬼整个弹出去。光锥也被这气流弹开,女鬼挣脱开光锥,趴在地上咧嘴一笑,伸出青绿的手掌召唤恶灵。顿时,周遭飚起巨大的怨气,“陈如梭”带来的那本资料被怨气刮地哗啦哗啦作响,里面发出乱七八糟、此起彼伏的叫声:   “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请不要伤害我……”   “救救我……”   “我恨这个世界!”   睿翼学院多年积攒的恶灵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台风一样的怨气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柏瑞年心中大呼不好,却被着浓厚的黑雾绑住了手脚。青火被裹在其中,闪了几下就灭了,符咒刚刚召唤出来,还没写字就被刮飞。   那女鬼吸取了这所学校里大多数怨气,依然觉得不够用。瞪大了眼珠看着柏瑞年,她看出他是送魂师,看出他身上有巨大的本事。如果能据为己有的话……   她伸出尖利的指甲,冲着柏瑞年的眼睛插去。   柏瑞年心中默念咒语,黄纸在手,只要添上几笔就是索命符,可是……   他抿住嘴,一旦索命符画出来,方圆百里的魂魄都会受影响,林霄毫无怨气,一定经受不住。他迟疑的时候,那女鬼的指甲已经碰到他的眼皮,他本能地一闭眼,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一惊尖叫,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气浪从林霄身上掀起,那不像是怨气,却被怨气强大数倍。   像是巨浪高高掀起然后重重打在沙滩上,周遭的怨气被这气浪冲得东倒西歪。别说是那女鬼被震得差点魂飞魄散,身为纯人类的季子禾都立起了头发,浑身哆嗦起来。   柏瑞年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着林霄的眼神渐渐恢复焦距。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陈如梭一时不妨被上了身,刚刚女鬼被锥子所伤暂时离体。他那不争气的魂魄偷偷跟来,刚要归位,就被林霄的气浪吼出去三米远。这会儿也不知所踪,失了魂魄的□□一动不动,仔细一看都翻上白眼了。   柏瑞年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起身,掌心中重新燃起盈盈青火。火苗见势而上,直直把怨气和女鬼隔开,青火焚烧恶灵和怨气,屋里一片鬼哭狼嚎声。那女鬼被林霄所伤,也功力大减,她周身裹着一层越来越薄的怨气,青火滋滋作响,很快就要烧着那女鬼。   柏瑞年喘了两下,惊魂未定的林霄怯怯地走过来,躲在柏瑞年后面,拉着他衣服露着个头看那女鬼,大约是怨气减少,那女鬼的模样也有所变化,渐渐从狰狞的鬼脸变成了少女的模样。   女鬼的法力尽失,季子禾的神智也渐渐恢复,饶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刑警队长这会儿也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柏瑞年和女鬼对峙,忍不住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   柏瑞年眼睛直视女鬼,微微偏头对季子禾说:“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把陈如梭拖到空旷的地方,想办法叫醒!”   季子禾这会儿还有点麻木,对柏瑞年的命令言听计从,他连忙拖着半死不活的陈如梭到了屋里。   女鬼怨气几乎被烧尽,青火点燃了她的头发,她发出痛苦的□□。   林霄死死抓着柏瑞年的衣服,抿着嘴看着她:“你要烧死她了,柏瑞年。不送她去轮回吗?”   柏瑞年说:“她作恶太多,放了她还是会生怨气,做厉鬼。” 第41章 充满怨气的少女   那女鬼已经完全变成少女的模样,她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周遭的青火,满脸的无助,火苗几乎舔上她的脸颊,她被烧痛,捂着脸哭起来。   林霄于心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同类,摇了摇柏瑞年:“住手啊!”   柏瑞年说:“别捣乱,进屋去!”   少女听到林霄的声音,她似乎产生了一点点希望,对着林霄伸出手。她看上去比林露还要小几岁,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惊慌,哪里还有一点点之前恐怖的模样。她不停地张嘴似乎想告诉林霄什么,可是青火的攻势太猛了,很快就灼烧到她的手,她惨叫了一声,缩成一个团。   林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狠狠地推了柏瑞年一把,伸手就要去救人。眼看青火就要烧到林霄,柏瑞年一惊,连忙把手掌一歪,青火冲着旁边的墙面去扑过去,他急忙灭火还是晚了一步,青火把墙面熏黑了一片。   少女摔在地上,被烧焦的头发上还冒出白眼。她双手捂住心口,急促的呼吸着,表情很是痛苦。   林霄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你还好吧?”   柏瑞年收起青火,手指转动之间浮出一张符咒,以防不时之需。   少女怯怯地抬起脸庞,她冲着林霄点点头,似乎在致谢。   柏瑞年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说:“你在人间待久了,生了怨气,虽然未能致命,但是毕竟害得是无辜之人,依旧作了孽,但是……”他无奈地看了林霄一眼:“既然他救了你,也算是你的造化,你当年是在哪儿死去的?我送你去轮回。”   少女低着头,全然不见之前的狠毒,许久她才摇摇头。   柏瑞年叹息一声说:“我虽然暂时烧了你的怨气,但若是放你在人间逗留,怨气还会再生,到时候即便我放过你,阴差也不会放过你。”   林霄抿着嘴,心里想这话说不定是柏瑞年说给自己听的。   少女微微抬起脸,虽早就没有了眼泪,眼中却是无限的悲伤,她嘴唇颤抖了许久才说:“报仇……我、我报仇。”   柏瑞年说:“你蛊惑的那几个女孩,是你的仇人么?”   少女摇摇头。   柏瑞年说:“既然如此,说明你被生前的仇恨蒙蔽了双眼,生出心魔,已经开是滥杀无辜,你与那害你之人有何区别?”   林霄忍不住插嘴说:“那是谁害了你啊?你要找谁报仇?是不是报了仇你就能去轮回了?”   正在一本正经说教的柏瑞年默默地叹了口气。   少女伸手一把抓住林霄,眼里充满了希冀,她在人间游魂多年,东躲西藏,满身怨气,早就忘记如何说话,她感激地摇晃了林霄的手两下,磕磕巴巴地说:“校长………他们……欺负,……我欺负…”   林霄腾地转过头对柏瑞年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个妹子一定是你老去的那个学校的学生,被校长那个老家伙强*暴了,然后杀人灭口,还诬陷妹子是因为品行不好而自杀,妹子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一直在那个学校害别的妹子,对不对!”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柏瑞年叹了一口气:“最近你不要再看鬼片了。”   林霄满脸诧异:“不对?不可能啊?这是我精心推理出来的。”   柏瑞年说:“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个学校的校长是女的。你精心推理的从性别上就是错的。”   季子禾把陈如梭拖到客厅里,喘息地坐在他旁边,本来以他的身体素质,抗陈如梭这样的爬两层楼都没问题,但是他刚刚受过惊吓,体力跟着胆子一起消退,此刻腿软的站不起来。   把陈如梭放下后,他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要说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众化的装修,大众化的家具。但是客厅里支着一个硕大的帐篷,上面挂满了铃铛一类的东西。帐篷旁边堆放着一堆带血的纱布,粗糙的万圣节吓人工具。一只黑毛蜘蛛仰面躺在最上面。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有名的惊悚电影,一惊一乍的很是唬人。但,毕竟季警官刚刚看见过真的,这会儿看见电视里面的也没有啥感觉,他呼噜了一把脸,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这货往脸上喷射绿色液体的事情,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反胃。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吐一吐。   他是个警察,也是个无神论的拥护者,就算办案子时有些无法可解释的事情。他也觉得是大家的智商不够,所以想不明白。烧香拜佛的事他从来没做过,看香港电影里面警局供奉着关公他还觉得可笑,现在他觉得自己非得在办公室门口贴两张门神才行。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闭眼就能想到那女鬼满脸蛆虫向自己扑过来的模样。简直是提神醒脑,当年他本来想报考法医,就是因为看不了这个才换了专业。想不到那些都是小儿科——那些多年老尸再恶心,那也是躺那儿不会动啊。   难怪他觉得这俩人鬼头鬼脑,敢情就是跟鬼打交道的。   他喉结动了动,看见陈如梭还是面如土色,一动不动,心里也有点害怕。谁知道他现在是人是鬼,谁知道这个鬼又有多厉害?   为了不让自己跟鬼较量,季子禾决定还是先把人救活再说。他半跪在陈如梭身侧,听了他的心跳,开始为他做心脏复苏。如今他对科学怀疑的厉害,但是自己又不会别的方法。本着救人的原则,会什么就用什么吧。   重击了陈如梭心口几下后,季警官又万分不情愿地掰开陈如梭的嘴,可是一掰开他就克制不了地想这货对他喷绿水的场景,胃里一片翻腾。   话说这绿水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脸会烂掉之类的?   他越想越难受,不停地在心里默背当初的警察誓言。然后心一横,眼一闭,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掰开他的下巴,深吸一口气,把嘴往下一送。   正赶上柏瑞年进屋拿伞给女鬼当寄存体,看到这一幕,事不关己地说:“不用这么麻烦,挪到窗口,叫他的名字就成。”   他对着窗外喊了一声:“陈如梭,快回来了!”   噘嘴待人工呼吸的季子禾只觉得耳边一凉,吓了一跳,手一抖重力偏颇,直直地把脑袋砸到陈如梭脸上。   陈如梭魂魄刚刚归位,猝不及防地睁开眼,正看见那个这两天不停找他麻烦的警察正在强吻他,一时间连反抗都忘了,四片嘴唇重重地撞在一起。   林霄领着女鬼进屋,并排和柏瑞年看到了这一幕。两只鬼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柏瑞年打开伞,女鬼一边钻进去,一边歪着头上下打量,她死了不过四年,现在的人可真开放呀。   林霄忍不住拉拉柏瑞年的衣角,小声问:“这两个在咱们家亲嘴的GAY是谁啊?”   柏瑞年说:“一个是我师弟,就是出事那个学校的老师,另一个好像是警察……”   陈如梭嗷地从地上窜起来:“别胡说八道了好吗?谁是GAY啊!谁亲、亲、亲了啊!你这个流氓!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下不会被和吧,我觉得 第42章 队长的噩梦   季子禾这一天刺激已经受的够多了,比起亲了一个被鬼上身的男人,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于是转过头看着柏瑞年又看了看陈如梭:“……你们,刚才是在跟鬼说话吗?”   柏瑞年说:“嗯。”   陈如梭体力尚未恢复,但是精神已经完全被吓得清醒,他一把抓起季子禾的衣服领子来回摇晃:“你这个流氓!你这个禽兽!你趁着我被鬼上身,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之事!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女鬼用我冰清玉洁的身体做了别的?”   柏瑞年手里的伞不高兴地跳了一下。   季子禾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组织了三次语言,一张嘴还是前言不搭后语:“你们到底什么是人?两天为什么你们要转悠在宿舍?是不是你们搞得鬼?还是你们就是鬼?还是鬼搞的鬼?”   陈如梭说:“你才是鬼!我说这两天老是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我,当时在宿舍我正在研究风水,把她镇压住!要不是你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跳,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被鬼上身?我一世英名全都被你毁了!你说吧,你到底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这女鬼了?”   林霄兴致勃勃地爬上吊灯,转着圈看热闹。   季子禾心中默背了几遍八项规定,缓了一口气,思绪也理清了:“这位跳大神的!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我看上你?我还看上鬼?我是、我是看你这两天在那个出事的宿舍逗留,以为还有什么隐藏案情,谁知道你在那弄着弄着,突然眼睛就直了,举着那本资料,就直愣愣地找到这家来……”   他又看看柏瑞年:“还有这位……”他想了想刚刚的一幕,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位抓鬼天师,我跟踪到这,看见他拿了那么长的一根锥子要戳到你脑门里,我以为他要对你行凶好不好?我是为了救你。”   陈如梭说:“我呸!那是我师兄为了让女鬼离开我的身体!你救我?你趁着我晕倒占我便宜也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给我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摔倒了不小心亲上我的呢!”   季子禾没吓死,快被气死了,他给自己顺了顺气说:“你还吐了我一脸的绿水你怎么不说?那个天师,他吐的这是什么东西,我会不会被毁容?好像还溅到我嘴里了,我肠子会不会烂掉?”   柏瑞年捡起外面的那本资料,用青火边烧边说:“那是女鬼给你的幻觉,并没有什么绿水喷在你脸上和嘴里。”   季子禾松了一口气。   柏瑞年又说:“那只是陈如梭的口水。”   ……   季子禾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刚刚拧痛了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他双眼迷离地看着头顶的吊灯,他从来都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警察,只是想调查清楚案件,为何上天要这样折腾他?这可怕的现实终于结束了吧?   林霄挂在灯上打转转,闻言对柏瑞年说:“他是警察啊?那他是不是能帮助那个女孩?”   想不到这个白痴也有脑子好用的时候,柏瑞年乐于甩锅,对季子禾也多了一分好感,他主动走上前去,指尖变换出一张黄纸,在上面横横竖竖写了几笔,静心凝神,食指中指夹住的一端,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噗地一声,符咒像上次一样燃起盈盈绿火。屋里波光一震,季子禾就这么凭空看见一个男孩忽忽悠悠地倒挂在自己面前的吊灯上,正兴致勃勃地观察自己。   显然,这可怕的现实还没有结束。 第43章 李薇   屋里拉上了窗帘,柏瑞年点燃了两盏八宝莲花灯。陈如梭刚刚缓过神来,在一边拼命蹭莲花灯的灯油味道。一把红伞慢慢撑开,从里面幻化出一个少女。   林霄从灯上蹦下来,拉着少女走到面无表情坐在沙发里发呆的季子禾面前说:“警察先生,我们要报警!”   季子禾眼珠转了一下,喉结吞咽两次:“……也不是我不想接警,主要是你们那边的事,我实在是管不了……”   林霄问少女:“你的仇人还活着吗?”   少女点点头,她瞳孔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急速变大,少女的模样也不如之前那么秀丽,柏瑞年手中青火闪烁,努力压制周遭围绕过来的怨气,低声道:“长话短说。”   少女说:“我叫李薇,是睿翼学院的学生,我在四年前死在了学校的宿舍里。”   柏瑞年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看向陈如梭,陈如梭也正在看他:“李薇?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那个被馒头噎死的……”   李薇拼命的摇头:“我不是,我的确是被馒头噎死的,但那不是我要吃的。”   林霄说:“你是说,有人喂你吃馒头,把你噎死啦?”   李薇垂下眼睛说:“我在的那个宿舍,就是这次被我蛊惑的宿舍。我家里很穷,能考上大学很不容易,父母为了供我上学几乎花光了所有家底。但是我的吃穿都很简单,所以没有人看得起我……”   李薇的家境贫穷,在学校尤其是宿舍里很受歧视。其他室友总是排挤她。尤其是她为了省钱经常在食堂只打馒头,也很少去洗澡,更成了她们嘲笑她的资本。上学前,父母曾经跟她说过,大城市里的人她们比不了,受了欺负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道,这几个室友却变本加厉,她们甚至觉得她的存在让自己丢尽了面子,总是想方设法的要把她赶出宿舍。   李薇也想离开宿舍住,但是她没有多余的钱去租房子,只能默默地忍受室友们的折磨,她们把她唯一的床单给扔了,说是因为上面有补丁以为是谁家拿来擦地的抹布。在她忘带钥匙的时候故意把她锁在外面一夜,说是大家都睡死了没有听见她的敲门。她们肆意嘲笑她,戏弄她,甚至还要号召全班孤立她。   尽管她委屈孤独又无助,但是一直默默地忍耐着,想着很快就会毕业,到时候她就会回到家乡去,再也不会和她的室友们来往。而且很快就要放暑假了,她可以整整两个月都不用看见她们。   然而,噩梦却在假期之前突然就来临了,那天李薇因为生理痛睡过了点,没能去上课,室友们也从不叫她一起走。她睡到中午,小腹依旧疼痛而且因为饥肠辘辘有些头晕,她室友们有的是零食,她却没有什么可吃的,于是打算强迫自己爬起来去吃食堂吃一点东西。   她算计着一个馒头五毛钱,一碗馄饨两块钱,自己这么难受,要不就喝一碗热热的馄饨吧。谁知道道刚刚下床,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下栽倒在下铺的床上。   过了好一会,她才喘息着缓过来,这是老毛病了,由于营养不良,李薇有很严重的低血糖,加上生理期,供血不足让她几乎昏厥。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看见下铺汪黎的床头放着一个餐盒,里面有些剩菜和大半个剩馒头。   室友们经常打饭回来吃,剩下的东西也常堆在桌子上不收拾。要是平时李薇再饿也不会去碰她们的剩饭。但是她实在是太难受了,饭菜的味道直直地窜上她的鼻子。反正宿舍也没有人,不会有人看见的。她于是爬起身来,把汪黎剩下的饭菜吃了下去。   吃饱后,她又觉得肚子疼,于是爬回去接着睡,一直到下午放学,其他三个人才有说有笑的回来。她们几乎从不搭理她,李薇也乐得清静,直到她们准备去打晚饭回来的时候,汪黎发现自己饭盆里面的剩菜剩饭不见了,还被洗干净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上铺,然后招手叫其他两个人过来,大声地质问:“我饭盆里的东西呢?”   李薇被她尖锐的叫声叫醒,她从床铺里探出头,小声说:“……我给倒掉了。”   “倒了?”对面上铺的女孩冷笑了一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打扫卫生了?”   汪黎的家境很好,人也非常傲气,因为朋友多,还有几分女老大的气势。李薇一向都很怕她,若是不今天实在难受,绝不敢去碰她的剩饭。   汪黎桄榔地踹了桌子一脚,没好气的说:“以后你少动我的东西!”她嘀咕一声:“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李薇小声地“嗯。”了一下作为回应,汪黎拿着饭盆要去打饭,突然对床下铺的女孩招手叫汪黎:“哎,你看!”   汪黎一低头,一下看见自己干净的床单上竟然蹭上了一块血迹。她们三个都不在生理期,这是谁弄上去的一看便知。她的火噌地烧起来,掐着腰骂道:“李薇!你是不是坐我床上了?谁允许你上我的床的?你衣服那么脏!你还把你的血弄我床单上了,你真恶心!”   李薇也吓了一跳,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不小心。自从她进入这个宿舍起,从来没有坐在下铺床上过,连穿鞋都是蹲在地上完成了。她有些胆怯地从床上爬起来,对汪黎说:“对不起,要不我给你洗了吧?”   汪黎咄咄逼人道:“你给我洗了?弄上这玩应洗的干净吗?而且是你的姨妈血,你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对面上铺女孩突然眼睛一转,拉着汪黎说:“她好端端的坐你床上干什么?”她指了指汪黎饭盆摆放的位置:“不会是……”   她做了一个夸张的要吐出来的表情:“汪黎,你快把你的饭盆扔了吧!”   下铺的女孩也说:“不是吧?连你的勺子都用了?”   汪黎气的满脸通红:“你们俩得意什么?说不定你们的她都用过!”她恶狠狠的看着李薇:“你是不是偷吃我的饭了?”   李薇怯怯地看着她们:“……没有,我就是倒了……”   汪黎拿起饭盆就朝她扔了上去:“你放屁!”   李薇躲闪不及,被汪黎的饭盆狠狠砸中胳膊,汪黎几下就爬到楼梯上,一把抓住李薇的头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下来!”   李薇很害怕,她往后挪了一下身子:“对不起,对不起……”   汪黎尤其厌恶李薇,因为她不常去洗澡,夏天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汗味,这让汪黎很受影响,她找过宿管几次要求把李薇赶出去,宿管都拒绝了。于是,她把气都撒在李薇身上,有一次李薇摸黑上床,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毛巾,她伸手就是一嘴巴。   李薇不敢告诉学校和家人,只能默默地忍下了。平时没有冲突也就罢了,今天她弄脏了她的床单,还碰了她的饭盒。汪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44章 汪黎   汪黎平素脾气就很暴躁,经常动手,这次她觉得李薇这是诚心在恶心她,于是毫不客气地对着李薇就扇了一巴掌:“弄死你!”   其他的两个女孩在床下看热闹,一个拿出手机录,一个说先去把大家的饭都打回来。   李薇缩在床里面,被汪黎打了几巴掌,终于忍不住哭起来:“是我吃的。是我吃的,对不起我太饿了,所以……”   那女孩一边录一边笑嘻嘻地对着手机说:“大家看看吧,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偷吃剩饭,真是狗都比不上的贱。”   汪黎对李薇打了几巴掌又骂了半天,录像的女孩劝道:“成了大佬,出出气得了,这种人不值得你脏了手。”   汪黎站在宿舍里,指着李薇的鼻子说:“我限你明天之内搬走!别让我在看见你!要不见你一次抽你一次!什么玩意啊!”   李薇低着头哭,也不说话。   那女孩看看李薇,小声跟汪黎说:“汪姐,她偷吃你的饭,那不就是偷东西么?告诉宿管去,宿管不管就告诉学校,告诉校长去!到时候别说宿舍了,大学她都别想念了!”   汪黎眼睛一亮:“聪明啊!咱们管不了,有能管得了的地方!”   李薇一下子抬起头,她窜到床边,死死抓住栏杆说:“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汪姐,你别告诉学校,我赔给你,床单,还有饭盆我都赔给你!我不是偷东西,是我以为那个饭你是不要了的。我今天实在是因为难受,没有力气出去才吃的。”她抽抽噎噎地说:“我就吃了你半个馒头。我馒头也赔给你,我这就去给你买!”   汪黎狠狠地指着她的脸:“谁跟你说馒头呢!我是恶心你!”   正说着,另一个买饭的女孩回来了,她放下买的三份晚餐说:“去晚了,食堂就只剩馒头了。哎?教训完这个贱人了?”   录像的女孩拿着手机给另一个看,调笑着:“你看她那副嘴脸,偷东西吃,现在社会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抽她都是轻的。”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走,陪汪姐一起去找宿管去,她能偷饭就能偷东西!”   那女孩立刻心领神会,大声说:“没错,我之前丢了二百块钱的事,说不定就是她干的!”   汪黎说:“丢钱算什么,我笔记本电脑还丢了呢,说不定就是被她拿去卖了!”   李薇无助地看着她们,摇头说:“你们别这样,我妈我爸供我上学不容易的,你们别轰我走……”   汪黎说:“谁爸谁妈活得容易?”她转了转眼珠说:“我爸我妈活得还真容易。”   打饭女孩说:“你家叔叔阿姨是什么层次的人,她们家都是农民,有可比性么!”   汪黎说:“你说吧,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我们找学校去?只要学校认可你偷窃,你就滚回你老家种地去吧!”   李薇说:“我、我、可是我没有地方去,真的求求你,别把我轰出去了。我没钱,要不等我下学期,我管家里要点钱,我再搬出去……”   汪黎一把抓起她的校服,把她推搡在地上:“你家有钱吗?你连衣服都买不起,一身破校服穿了好几年!你耍我是吧?”   李薇怕自己挨打,连忙捂住头:“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吃你的馒头了,对不起……”   汪黎突然笑了一声,她说:“别啊!偷的东西多香啊!你不是喜欢偷吃馒头吗?”   她抓起刚刚打回来的馒头,一把怼在李薇的脸上:“吃吧!吃啊!”   李薇拿着馒头,怯怯地看着她。   汪黎抱着胳膊,恶毒地说:“你吃吧,今天馒头管够!你把馒头都吃了,我们就放过你!吃啊!”   录像女孩换了个角度继续拍摄,另一个女孩笑着往外跑:“今天我们仨请你吃个饱!我再买几个去!”   汪黎把饭盆里的馒头全都倒了出来,用脚踢到李薇面前:“吃吧,我汪黎说话算话,只要你吃了,我就放了你!今天的事我既往不咎!”   李薇慌忙地低下头,从地上捡起馒头,混合着眼泪大口地吃了起来,录像的女孩大声喊着:“快快快加油!使劲吃!”调笑着:“你说这要是弄个吃东西的比赛,这货还不得第一啊?”   李薇一口还没咽下去,又一个馒头送过来。负责打饭的那个女孩回来,用塑料口袋又装了几个回来,汪黎笑道:“食堂让你包圆了吧?”   女孩说:“那可不,可得让李薇吃饱了,要不以后咱们的剩菜剩饭还不都让她吃了啊?”   李薇不知道吃了几个,突然觉得自己噎了一下,她嘴里的馒头一下全吐出来了,两只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   录像的女孩笑着说:“噎着了!哈哈哈,让你吃那么快,馋死你!”   另一个说:“你看这德行。可算是碰着不要钱的了。”   汪黎心情大好,她用脚尖踢踢掐着自己脖子在地上痛苦翻转的李薇:“噎着了就喝点水,地上的馒头都吃完啊。”然后挥手招呼另外两人:“走吧,干馒头就不是给人吃的,咱们仨外面吃去吧!”   李薇噎得在地上打滚,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她开始还知道要爬起来,想要去拿水,可是渐渐地极度缺氧让她渐渐昏厥,她的手在桌子上乱抓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水壶。   等那三个室友有说有笑地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李薇已经生生噎死在那间宿舍里。   她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脸从通红变紫再变白,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断送在几个室友的手里。   柏瑞年沉默地听着,林霄的眼圈都红了,季子禾工作习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根笔正在飞快地记录,陈如梭实在忍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来:“太不像话了!”   两人两鬼都看向他,他运着气:“这帮兔崽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伸手想拉住女鬼李薇,李薇吓得往后蹦了一下,陈如梭尴尬地咳嗽一声说:“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抓住那三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也喂她们一百个馒头。”   李薇低下头,她周身已经开始弥漫起怨气,但是还很浅,不足迷失她的神智,柏瑞年不动声色地把林霄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开口道:“那,头七的时候,你是怎么躲过阴差的?”   李薇抿了抿嘴:“是我妈妈……” 第45章 噎死的女孩   李薇被噎死的事情,惊动了校方。校长找来了这间宿舍的学生家长,四方一起说起了那天的事情。李薇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李薇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眼看孩子上了大学,就要熬出头,谁知竟然死在了学校。这对父母不敢相信女儿已经不再,几乎哭瞎了眼睛,相互搀扶着恳求学校给一个说法。   谁知,学校和其他三个室友的口径一模一样,她们都一口咬定是李薇就是自己吃馒头噎死的。   三个女孩面对警察笔录时候都毫不惊慌,争先恐后地说:   “我们四个关系一直挺好的,本来说要一起出去吃饭,谁知道她来大姨妈了,懒得动,就让我们买了点饭回来吃。谁知道竟然会噎死了!”   “我们也很害怕啊,现在我们都不敢住宿舍了。”   “她自己噎死了能怪谁呢?可能是家里太穷了吃不起馒头吧,到学校就拼命吃。”   “她一直是那样,因为家里穷,我们还老帮助她呢。老请她吃东西,谁知道她能把自己吃死啊!”除了三个人的证词,警方在处理案件时候,进行了尸检,根据法医的推断,李薇窒息的时间,正好是其余女孩在外面就餐的时间。因此,警方判断,她就是自己噎死的。同宿舍的其他三人,没有连带责任。   李薇父母在学校模棱两可的安慰下,浑浑噩噩地走出校园。他们甚至自责地想,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家生活太穷了,才能让孩子在学校吃白膜噎死。   而死后的李薇更是成为了全学校甚至全区的笑柄,一个农村的女孩子,竟然因为食堂的馒头太好吃而噎死了,这是多么令人唏嘘又带有些娱乐性的饭桌话题。一时间,甚至有人还专门来睿翼学院食堂买馒头吃,诸不知每一口馒头上都沾有鲜血。   李薇那时离魂不久,没有怨气,孤魂野鬼无依无靠,只能回到家中,给母亲托梦痛苦求助。李母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但是为母则刚,她本就怀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夜夜梦见女儿喊冤痛哭,更是觉得疑点重重。于是坚持不给女儿下葬,并再次回到学校,要求讨一个说法。   学校开始还派人劝说,后来干脆叫保安驱逐。李母不服带着女儿的遗体在学校门口烧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报纸都争相报道,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但案件早就定性,加上没有证据,渐渐地大家都笃定这就是农村噎死女碰瓷儿学校,甚至有人还在李薇的尸体前,侮辱李母是靠女儿尸体榨钱的骗子。   事情闹大以后,学校报了警,李母因为寻衅滋事成为了社会不安定份子,被扭送回原籍,她们县里的领导和村支书为了保住官帽,将李母关在屋里,强行火化了李薇。   人死入土,头七之日,阴差来接李薇去轮回,谁知就在这时候,心如死灰的李母一头撞死在女儿的墓碑上,魂魄懵懵懂懂被阴差当成李薇带走,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李薇躲过了阴差,亲眼看母亲撞死,怨气横生,一心想回学校报仇,谁知道到了学校才知道更不得了的一幕。   原来当初她被噎死之后,校长已经在第一时间看了出问题,三个惊魂未定的室友也承认了她们欺辱李薇的过程。然而校长为了学校的声誉,竟然想到了隐瞒实情。   毕竟对于学校来说,学生意外死亡,远比遭受校园暴力死亡能激起的舆论小的多,是人命事故中最轻的一项,加上汪黎的父母是当地举足轻重的官员,出事后,给学校许诺了无数的好处,校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选择了帮助她们开脱罪恶。   在和李薇家属碰面之前,其余三家和学校早就统一了口径,她们将案发现场破坏掉,做好了每一步计划,将前因后果隐瞒的一滴不漏。   哄走李薇父母后,汪黎的父亲又控制媒体,煽动舆论,将李薇的死策划成一起带着喜剧效果的悲剧,大家关注点几乎全都在“被馒头噎死”这件事上,谁也没有往别处深想,群众的冷漠将学校和舍友们摘得一干二净。甚至在得知李母自杀后,这些人还毫无愧疚之心地聚会,庆祝这件事再也无人知晓了。   吃馒头噎死了一个女学生,甚至成为了睿翼学院标志性的笑话。   李薇死前死后都受尽屈辱,一心只想报仇,她整日在校园内游荡,怨气横生,本欲亲自报仇雪恨。但是事情出了之后,校长怕学校出状况,找人重新看了风水,布局楼盘,将她死死困在了那间宿舍,一锁就是四年。   那些曾经欺辱她、害死她的室友们早就毕业离开,过上了新的生活,而她却被困在自己曾经被折磨致死的地方。   李薇有仇不能报,自己又被困住,终日生活在煎熬中,直到去年,由于招生超编,不得已将那间死过人的宿舍开放。那些住在里面的女孩们整日勾心斗角。人性阴暗,过去的事情又被重演,李薇的魂魄被怨气唤醒,又有人在宿舍里下降头,冲撞了风水,让她得以自由,那些宿舍里面发生的事情让她想到了过去,于是她蛊惑女孩们生出心魔,甚至想利用她们的生命给自己增加怨气,化作厉鬼,好早日报仇雪恨。   柏瑞年看着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陈如梭:“难怪她要上你身。”   陈如梭连忙说:“那个李薇姑娘啊,我就是你们学校聘请的风水师,虽然那个镇是我布下的。但是我的确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要不我肯定不会帮忙的啊!”   李薇点点头:“是我被怨气冲昏了头脑,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对不起。”   她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起当年被欺凌时候的无助,季子禾说:“鬼我虽然管不了,但是人还是能处理的。要不这样吧,我马上申请重新调查当初那起案子!”   李薇感激地看着他,林霄也摩拳擦掌:“这就是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吧!”   就在大家斗志昂扬的时候,陈如梭又忍不住泄气道:“可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恐怕不那么容易翻案。证据在哪里?”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冷静了一下。   李薇这模样恐怕是做不了证人。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更不可能会配合。学校方面当年都敢睁只眼闭只眼的作伪证,现在怕是更不会协助破案。   一直沉默的柏瑞年看着他们一会振奋一会颓废的模样,突然插嘴说:“李薇,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把她们交给人类的警方处理。毕竟她们是活着的公民,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们会帮助你将她们绳之於法。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话,不能擅自行动。问题解决了,我送你去轮回。第二是你自己去报仇,但是我是送魂师,你若是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害人命,我就不能不管,下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该怎么办,你自己选吧。”   林霄怕柏瑞年真的会把李薇打得魂飞魄散,连忙抢先说:“当然是选一了,这还用问吗?对吧李薇嘿嘿嘿。”   陈如梭平时智商跟林霄不相上下,但是他比林霄跟了解怨气和鬼性,他对李薇说:“就算看见仇人,你也要忍住。也许她们几年的牢狱就会出来,也许会判她们无罪,你要尊重人类的生存法则,你能做到吗?”   季子禾手指也停顿下来,看着李薇等她做决定。   公平这种事从来都是相对的,自己也好,母亲也好,说到底都不是这些人亲手杀死。李薇抿着嘴考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林霄,许久她才点点头:“我愿意听你们的。” 第46章 复仇日   睿翼学院校庆的日子到了,这所学校虽然建校时间不算太长,但在当地也算是一所名校。这次校庆活动搞得十分隆重,区里市里教育局的很多领导都到访。很多曾经的莘莘学子也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母校为她庆生。   在介绍完领导之后,校长进行了讲话,她清了清嗓子站在主席台上说:“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校友们,亲爱的学生们,今天是睿翼学院校庆二十周年的日子。也是我担任校长的第十年。这十年以来,我眼看着睿翼一点点变得羽翼丰满,秉承着“教书育人”的办学精神,成为人才辈出、根深叶茂的巍巍学府……”   她慷慨激昂地讲演着,台下坐满了人,大家不断地报以热烈的掌声。说到忘情处,她甚至擦了擦眼泪,对睿翼的感情尽在言表。   尤其是说到学校新增加的心理课程,她由衷地说:“大家都知道了,近期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几个女孩子由于心理问题,差一点就出了事故,好在我们学校特别聘请的心理老师及时发现问题。这才避免了这场悲剧的发生。作为校长,我难辞其咎,平素我们太过于关注孩子们的学习和对未来社会的适应能力。忽视了他们即将变换成成年人的心理问题。因此我决定从现在起,学院增加心理治疗室,并开通心理课程。这样不仅能帮助学生们,更能让他们掌握新的知识帮助别人!”   几个区里市里的领导都听得频频点头,教导主任招呼外联社的漂亮女孩们给领导倒水的时候冲学校董事们眨眨眼睛。看来这次的重点学校升级,是囊中取物了。   校长讲话结束后,主持人接过话筒说:“下面请毕业生代表,校友中的佼佼者汪黎讲话!”   这个名字一出来,陈如梭手里的红伞几乎攥不住。他求助地看了柏瑞年一眼,柏瑞年正专心摆弄手里的一盆绿萝,压根没有往这边看。   季子禾穿着便装坐在他们旁边,闻言小声说:“这个不良少女怎么还成佼佼者了?”   陈如梭说:“我调查过她,她父母都是本市的政府官员,她毕业之后也进了一个检察机构。算是这个学校毕业生里混的很不错的了。这次学校评重点,她爸就是决策人员之一,校长自然要拍他的马屁。”   林霄忽忽悠悠地坐在柏瑞年的肩膀上,他是很气愤没错啦。但是柏瑞年在家跟他说好了。如果他胆敢吓唬任何人,柏瑞年就再也、再也不带他出来了。而且他太久没出来,看什么都新鲜,左顾右盼的也顾不上去吓唬人。   汪黎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套裙,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很干练。她一上台,下面就响起了一片掌声。她露出一丝刻板的笑容,仔细看还能看得出轻蔑。她冠冕堂皇地说了不少感谢学校和校长栽培的话。又说起了怀念学生时代的快乐时光:“我们那时候朋友之间很纯粹,大家一起住四年,感情很深厚。这次心理问题,我也听说了,我认为就是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经过这几年的工作磨炼,她身上带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强势,语速很快,侃侃而谈。   台下掌声一片,陈如梭的伞来回旋转,就快要飞出去了。   很快,汪黎也结束了讲话,台下她的老师、校友和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说:“今年是我们建校第二十年,这二十年中的风雨兼程都被时光记录。下面请大家看一支纪录片,这支片子是校长在这十年间亲自录制的,它秉承了校长对这所学校,每一位学生,深刻的爱!”   她一招手,旁边负责多媒体的老师点击了一段视频,礼堂的屏幕上也同步开始播放纪录片。这支片子是倒叙播放的,遍布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有学生们在上课的片段,有老师们打球的片段,点点滴滴倒是能看出拍摄者的用心。   柏瑞年抬起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往肩膀上一递:“去吧,小心点。”   在和柏瑞年无数次的斗智斗勇中,林霄对做这种事已经手到擒来,他兴冲冲地拿起来,嗖地窜出去。   台下的人认真地看着片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优盘悄悄地插在了电脑的主机上。   纪录片很快播到了四年前,校长当时比现在看上去年轻很多,她正给刚刚应聘来的陈如梭介绍工作,尽管对外宣称是心理老师,但是其实当时她是在让陈如梭摆风水,起八卦。纪录片剪辑过,里面只留下校长嘱咐陈如梭一定要做好本职工作,保护好学生们的影像。   校长坐在台上和几位领导一起看纪录片,大家正在小声称赞的时候,突然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转,画质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屏幕上,一个女孩正在抽打着一个女孩的脸,伴随着她怒吼,被打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哭泣道:“是我吃的。是我吃的,对不起我太饿了,所以……”   打人者正是刚刚还在慷慨激昂演讲的汪黎。   这段视频应该是手机拍摄的,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和当时的技术有限,画面有些跳跃。里面还不时传出来另一个女孩调笑的声音:“大家看看吧,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偷吃剩饭,真是狗都比不上的贱。”   汪黎抓着女孩的头发,大骂道:“我限你明天之内搬走!别让我在看见你!要不见你一次抽你一次!什么玩意啊!”   以及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汪姐,她偷吃你的饭,那不就是偷东西么?告诉宿管去,宿管不管就告诉学校,告诉校长去!到时候别说宿舍了,大学她都别想念了!”   ……   台下一片哗然。   汪黎第一个站起来,她像是疯了一般,飞快地伸手挡住屏幕。屏幕如此之大,怎么可能靠她的手就挡住。她不断地摇头,嘴里胡乱喊着:“不要看!你们不许看!” 第47章 报仇雪恨   校长也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她伸出手指着屏幕,眼睛瞪得圆圆的。   观众席里,有一个校友,突然抓起另一个的衣服,对她喊:“你不是删了吗?不是手机都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放出来?”   另外一个女人也懵了,她不断地摇头:“我删了啊,手机我都扔了……不可能的!”她突然看向四周,大喊:“是鬼!是她的鬼魂找咱们来了!啊!”   还是汪黎的父亲,那位官员最为冷静,他再也没有刚刚代表区领导讲话时候的风度,几步冲上讲台,亲自去关电脑。林霄躲开了他,左右环顾,拿起鼠标扔在他脸上。   官员眼看着鼠标自己飞起来,吓得也瘫坐在地上。   视频很快播放到,几个女生强迫李薇吃馒头的场景。她含着眼泪,被她们一边羞辱,一边拼命吞咽馒头的样子,震惊了每个人。   有一个男生嘴唇动了动,指着屏幕说:“这是……我们那届,吃馒头噎死的那个女生!”   “对,说是因为家里穷吃不起细粮,在学校玩命吃撑死的那个?”   “说因为学校的伙食太好了,不知道饥饱的……”   校长喘息了两声,拿起话筒尖锐地喊:“同学们!同学们!这个……这个……”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已经半疯癫的汪黎说:“我不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原来是汪同学校园暴力才害死了她!”   季子禾换上了警服,带着其他几个同事走到台上,出示了证件后说:“我是公安局的,你们几个涉及一起过失致死案件,请跟我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台下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和汪黎一起被抓住,校长哆嗦着说:“怎么会这样!她们怎么这样,我们、我们学校绝不姑息!”   季子禾拿着几份资料说:“校长,这是我们从学校已经解聘的大厨和食堂工作人员、宿管员那里得到的口供,证实当初您是调查过并知情的,但是由于您的某种目的,勾结了这几位的家长,一起做了伪证,甚至还联合媒体,逼死了被害人李薇的母亲。您现在涉嫌破坏案发现场并作伪证,请您也跟我们走一趟!”   汪黎看着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突然尖叫了一声。只见她抓起主席台上的椅子,狠狠地砸向电脑,林霄差点被砸,嗷地一声窜起老高,蹿回柏瑞年身边,柏瑞年一把接住他,拉着左看右看,确定没有碰到,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汪黎发出阴沉的笑声:“你们能怎么样我!又不是我杀了她!是这个穷逼自己命不好!吃馒头还能噎死!她自己倒霉关我什么事!什么过失杀人?我有什么过失?我又没捏着她的嘴喂她!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请律师!你们这些穷逼,活该低人一等!”   陈如梭气得牙痒痒,柏瑞年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怀里的伞,往空中一扔,伞迫不及待地张开的瞬间,柏瑞年手中黄纸唰唰出现几个字符,焚烧在汪黎几个当事人面前。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金光闪过,汪黎再睁开眼,只见李薇那张狰狞的面孔正冲着她们的脸上扑过去,她满脸鲜血,眼珠几乎爆出来。一张嘴,就从里面流出秽物手指像是钢针直直地扎向三人,三个女人发出尖锐的惨叫,饶是盛气凌人的汪黎,此刻也浑身抽搐起来,她疯狂地对着空气抓挠,像是精神分裂了一般,剩下的两个,一个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另一个不停地后退,惨叫着:“不是我!都是汪黎做的,是校长让我们保密的!不关我的事!不要来找我!李薇!不要来找我!”   校长看着李薇转过来看着自己,连忙捂住眼睛,可是耳边依然能听见李薇的声音:“校长,人血馒头好吃吗……”   “啊!”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狠狠地撞,一边不停地说:“李薇你原谅我!我是为了学校的声誉,也是为了学校啊!是她们害死的你,不是我啊!我只是为了学校……”   汪黎三人晕过去两个,一个看上去神经也不大正常了。其他人并不知道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也怀疑是什么出来吓到了她们。大家脸色铁青,不知道谁先尖叫一声,会场很快就乱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想往外跑。   陈如梭跳上讲台,拿起话筒说:“大家不要惊慌!校长和汪黎等人是看到了这个视频受了刺激,才会产生暂时性的幻觉!半个月前,警方在查看出事宿舍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情况,意外牵出了四年前的这场案子,李薇同学终于沉冤得雪。前不久发生的女生集体自残事件和四年前的馒头噎死案件有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校园暴力和人际关系。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受过的教育,原本的生活是不可能一致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们要学会包容,学会求同存异,这是在社会上生存的法则。人和人也许生活状态不公平,但是灵魂是平等的,谁也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我不是要求你们去博爱,但是作为一个有良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们不能作恶,不能欺凌。大学是培养你们成为社会一份子的地方,宿舍是让你们学习群体生活的地方。你们要知道,人类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团结、包容、合作功不可没。希望你们在今后的生活中,做个善良的人,俯仰无愧,惜福知足。好了,校庆活动到此结束。”   大家好不容易听陈老师总结性哔哔结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季子禾意外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陈如梭,一招手,两个警察把汪黎几人搀扶下去,李薇转了一圈,飞快地追了上去。   林霄一把抓住她:“好了!够了!你答应过的!”   李薇浑身的怨气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被林霄一抓,竟然消退了几分。她晃悠了一下,眼神渐渐清明,恢复了人类该有的样子。她看着几人被押上警车,突然捂住脸,哽咽起来。 第48章 林露   陈如梭带着几人到了出事的那间宿舍,柏瑞年点燃莲花灯,对几人说:“可以了。”   林霄有点依依不舍地拉着李薇:“轮回之后,这些事你就都会忘了,再也不会不开心了。下一世一定要做一个勇敢的人,不要在受欺负了!”   李薇点点头:“来生我一定要做一个人强大的人。”她对林霄说:“你也不要在人间太久了,会生出怨气,渐渐地就会不受控制。”   林霄也没好意思说他都飘荡六年了的事,嗯嗯啊啊的算是糊弄过去了。   李薇走到柏瑞年他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们。”   陈如梭说:“说起来……要不是我当初摆下风水阵压制你,你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轮回。也是因果机缘,来生做个好人,多修善缘,会有福报的。”   柏瑞年燃起送魂符,李薇的魂魄忽闪了几下,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林霄叹了口气,一抬头,正看见几个路过的魂魄正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大约是刚死不久,还没被阴差带走,一个一个脸色发青,瞳孔散光。   林霄嗷地惨叫一声,嗖地钻到柏瑞年身后发抖。   柏瑞年目光一转,那几个孤魂野鬼嗖嗖地跑了。   陈如梭张大嘴巴:“那个……你不是,跟他们是同类么?”   林霄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就同类也害怕。”   陈如梭说:“可是我看你一点不怕李薇啊。她可是个厉鬼啊,你连厉鬼都不怕,会怕这么几个新鬼?”   林霄说:“怎么不怕了,你不知道开始李薇长得可吓人、吓鬼了。后来就变了,好看了我就不怕。”   陈如梭说:“……真是个朴实的理由。你就是我师兄最近要送魂的那个吧?刚死没多久吧?一点怨气都没有。长得还挺萌,快自觉点跟阴差走吧,要不你看见李薇了吧,以后你也长那副模样!”   林霄躲开他,抓着柏瑞年的衣服说:“你管不着!”   陈如梭说:“嘿!这小鬼!”   柏瑞年任由他们俩在宿舍里追跑打闹,偶尔会用身体挡住林霄,心里有些矛盾,他想问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折腾了一天的林霄睡着了,被柏瑞年捧着的寄存体一路放风筝一样忽忽悠悠地拽着走。他没有坐车,也拒绝了陈如梭送他的提议。   从睿翼学院走回去,路程并不算很近,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作为送魂师,他必须抓紧时间把林霄送去轮回。尽管林霄身上的特殊情况很多,但是他却不能用他人的生命冒险。李薇在人间四年变化作厉鬼,若是放任林霄这样下去,一旦他成魔癫狂,自己也不见得能制住他,林霄身上蕴含着比怨气更凶猛的力量。柏瑞年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东西绝不简单。他必须要送林霄去轮回,这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林霄不知深浅,自己也不知道么?   小鬼养久了还有些生出异心,林霄这样的魂魄,万一真生出反噬,别说自己招架不住,多少人都会跟着遭殃。况且,就算自己不出手,他躲得了一次阴差,还躲得了第二次么?   他看着不自觉蜷缩在他肩膀上的男孩,想摸摸他的头发。最终还是颓废地放下了手。   最近几天,林霄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幸福。主要是柏瑞年总是带他也能吃到好吃的回来。尽管种类不多,但是林霄已经满足得不得了。睿翼学校的事情解决了,柏瑞年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为啥,最近他看上去总是心情不怎么样。   这天,林霄正和往常一样挂在吊灯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突然有人拧开了门,以为是柏瑞年的林霄从上面蹿下来去接他,谁知,门打开,除了他,竟然还有林露和她的男友一起走进来。   林霄许久没见林露,一时间差点失控去抱住她。   柏瑞年表情比往日凝重,他伸出手,挡在了林霄的前面。微微一用力,把他拦腰抱开了一点。   林霄顺着他的胳膊,爬上他的肩膀,激动地看着妹妹。   大约是太高兴了,就连看到那个他向来嗤之以鼻的“妹夫”的时候,都难得没有恶作剧。   林露比离开家的时候似乎胖了一点点,她见柏瑞年对自己微微点头,一双大眼睛环顾着四周,迟疑地对空气叫了一声:“哥哥?”   林霄浑身哆嗦了一下,低头看向柏瑞年,柏瑞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霄伸手过去,似乎想要碰触妹妹的脸,但是很快他就回想起了一切。   柏瑞年是送魂师。   林露请他来的。   林露想要自己离开这里,去轮回。   他默默地从柏瑞年的肩膀上爬下来,退到窗台上的绿萝旁边。   尽管他知道柏瑞年现在什么都没有做,林露根本看不见自己,但是还是躲到窗帘后面,把自己严密地藏起来。   柏瑞年微微抬头看向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许久才把眼睛转开,手指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林露在屋里转了一圈,她焦急地转头看向柏瑞年:“柏大师,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我哥哥?他是不算就在屋里?”   柏瑞年摇摇头:“他不肯。”   林露往前走了一步,急切地问:“为什么?不肯?”   柏瑞年没有说话。   林露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痛苦地把脸埋在手掌里,男友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林霄躲在窗户上,死死地攥住窗帘,之前如果他看见那个混蛋敢对露露如此动手动脚一定会冲上去吓得他落荒而逃,现在林霄明白了,这个人终将会代替自己照顾妹妹一生,该转身离开的是自己。   他怯怯地看向柏瑞年,柏瑞年却没有看他。   屋里安静被窗外的炮竹声打破了。   已经是腊月了。就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是团员的日子。这两天林霄一直趴在窗口看烟花,鞭炮声音大,那些流浪的魂魄都躲起来。柏瑞年特意给他画了一张定魂符,让他不会吓到。   有东西吃,有人陪伴,可以看烟花。   这一段日子幸福到让林霄几乎忘记自己只是一个魂魄。他以为自己和人一样,可以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真是一场好梦啊…… 第49章 轮回的路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过后,屋里只能听到林露低低的哭声。   她边哭边从包里拿出之前的相框抱在怀里:“哥哥,你在这对吧?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是怪我找了柏大师送你轮回吗?”   林霄低头默不作声听着,林露哭的很伤心:“我们两个一直相依为命,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明明说过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你却……。我小时候恨你离开我,觉得孤独寂寞。现在我知道了,你没有说谎,你一直陪着我,一直照顾我……”   “哥哥,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最爱我……为了我,你一直守在这个家里,守着我,你怕有人欺负我,你怕我孤独,我知道你一直照顾我,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我盖被子,把家里打扫干净等着我……”   “可是哥哥,我现在长大了,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不能一直拖累你,不能把你困在这里。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你怕我会孤独,我也怕你会寂寞,我知道你很寂寞。我还活着,还可以认识新的朋友,还可以组建新的家庭。可是你呢?你只能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哥哥,你很寂寞吧?没有人看得见你,没有人跟你说话,柏大师说你每天只能在这个房子里,孤独地看外面……哥哥,我不是真的想让你去轮回的!我不是觉得你打搅了我的生活!我是怕你以后就这么一直漂泊下去……若不是因为你戏弄他……我根本不知道你还存在着。”   林露的男友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林露。   林露擦了擦脸,眼泪很快打湿了纸巾,她有些渴望地伸出胳膊:   “哥哥,求求你了……让我看看你好么?你不想走就算了!我不会再想送你去轮回,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就好,我会每天回来陪着你,就算我们不能交流,但是我会什么都跟你说……好不好哥哥?”   她边哭边说,断断续续,没有看到一旁的柏瑞年对着窗帘点了点头,他手中的符咒被青火点燃,一阵白烟在空中袅袅升起,林霄的面庞慢慢在林露眼中呈现,他看着和自己七分相似的孪生妹妹的脸,露出一个笑容:“露露,不要哭,哥哥的心会永远陪着你的……”   林露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霄,几乎站起来就要扑过去。柏瑞年连忙起身挡在前面,她的男友也立刻拉住她:“露露,冷静点!”   林霄看着哭花了脸的妹妹,笑着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子:“傻姑娘,人生还很长。你说的对,哥哥是有点寂寞,所以哥哥决定要去轮回了,虽然此生我们的缘分尽了,但是哥哥永远都在。就算灵魂不见了,只要你记得哥哥,哥哥永远都保护你……”   “哥哥……”林露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男友迎着林霄的眼神,硬着头皮连忙掏出纸巾帮她擦去眼泪,手指一直哆嗦。   “喂,小子!”林霄看着他。   林露的男友紧张地抬起头:“哥、哥哥……”   林霄友善地笑笑:“我吓唬过你几次,你还能对露露不离不弃,是个可靠的人。以后我妹妹就交给你了,祝你们幸福。”   男孩咽了好几次口水,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做到。”   林霄看看这个他飘荡了多年的房间,看了看已经长大了的妹妹,看了看在旁边不作声的柏瑞年,轻轻笑了一下:“露露,你还记得我们种的那棵绿萝么?”   林露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花盆:“这个?”   林霄点点头:“我在里面埋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你找找看。”   林露迟疑地抱起花盆,伸出白净的手指,刚要翻看,林霄突然轻轻碰触了一下妹妹的头发,只是这一下,空气中发出吱的一声,巨大的灼热让一人一鬼都感觉到疼痛。林露毫无准备一下子把花盆扔到了地上,趴的一声,花盆摔得粉碎。   林霄一下就消失了,林露哇的哭出声来,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在泥土和花盆碎片中翻弄,她男友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去拉她,柏瑞年沉默地看着熄灭的蜡烛。   林霄转头看着他:“我不想在林露面前……你把她们轰走,就开始吧。”   柏瑞年喉结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许久他还是转过头,示意林露的男朋友拉走她。   门咯吱地一声关上了。   外面又是一片炮竹的声音,紧接着是花花绿绿的烟火。   一跳一跳地将屋里映得一片明亮。   只是可惜,越是美丽越是留不住。在短暂的绚丽之后,燃烧过的□□纷纷落下,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硫黄味道。   林霄趴在窗户上,外面的景色他早就看腻了。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又觉得十分不舍。他动了动嘴唇,闭上眼睛:“那个……柏瑞年,轮回疼不疼啊?”   柏瑞年低头看着手里的八宝莲花:“……不”   林霄刚刚在妹妹面前,一口一个哥哥,满是可靠的样子。   在柏瑞年面前,一下又变回那个胆小又傻乎乎的精神体。他说:“轮回之后,我就不记得你了,可是你,你要记得我……”   柏瑞年许久才说:“如果……”他狠狠地咽下口已经在嘴边的话,缓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林霄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过头:“那开始吧!希望我这次命运能好一点,千万不要这么孤零零的了。家人多一点,不要克这个,克那个,简直是天煞孤星么真是!”   柏瑞年的青火已经点燃八宝莲花,他一笔一划地写着送魂符。这符咒他早就能一笔勾勒,可是符咒一送,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家伙了。   就算他想办法,找到转生的他,也再不能相认了吧。   柏瑞年心口一紧,眼眶竟然不由得润湿了。他不敢再想,青火呼地闪现,燃烧了掌心里的符咒。   林霄闭上眼睛,蜷缩住身体,仍不忘呢喃了一句:“柏瑞年,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第50章 成年的小鬼   凌晨的时候,柏瑞年带着黑色行李箱搬离了林露的房子,尽管年关将近,但后半夜,街头巷尾依旧寂静无声。被炮仗吓坏了的魂魄也都躲得严严实实的。倒真是成了阴阳不接的路。他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长。   走了一个又一个街口之后,他实在忍不住开口:“站肩膀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踩在我脑袋上”   林霄晚上难得没有睡着,而且兴奋地厉害,他左顾右盼地说:“我又不认路,不踩着你,万一风把我吹跑了怎么办?”   柏瑞年摸摸衣服兜里的贝壳:“有寄存体在,不会吹得太远。”   林霄看着贝壳,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寄存体是贝壳的缘故,我才不能去轮回啊?”   柏瑞年说:“可能性不大。寄存体只是暂时的。跟轮回没有关系。”   “那是你法术失灵了?”   “你要试试吗?”   “不要!那为什么别的鬼送魂符一烧就走了,我怎么也走不了?”   “不知道。”   尽管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柏瑞年的心情非常好。步伐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林霄回头看看,有点伤感地说:“那为什么不能在我家住了?”   “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林小姐认为你已经去轮回了。你不能再打搅她的生活了。”   “那我现在去哪儿?难道要四处飘荡吗?”   “去我家。”   林霄一下就想到他家的鬼屋,又害怕又期待:“那我去干嘛呀?”   “给我打工。”   “那有报酬吗?”   “烧点纸钱给你。”   “我又没在下面要纸钱干嘛?”   “那就没有报酬”   “凭什么?”   “凭你好欺负。”   林霄咋呼道:“我才不好欺负!你不要以为我是胆小鬼!我会把你家弄的鸡犬不宁!”   柏瑞年说:“欢迎。”   林霄像坐过山车一样,在柏瑞年的肩膀上随风飘荡,过了一会他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寄存体是花盆里面的贝壳垫片?”   柏瑞年说:“那颗绿萝、花盆甚至里面的土我都验过不是。后来,多亏看到你的日记,这个贝壳是你妹妹送你的生日礼物,却埋在花盆最下面,这点说不通,可能是把你寄存在上面的人,故意隐瞒的。”   林霄不可思议地大叫:“哇!你要不要脸啊竟然看我的日记!你早就从花盆里把贝壳拿走了对吧?我说你到哪都抱着花盆,你就是怕我发现,你已经把寄存体拿走了!卑鄙!无耻!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柏瑞年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听校长报告时候中从花盆里扣出贝壳的事情,转移话题道:“前面就是华南大街了,以后你就在这住吧。”   林霄傲娇地飘起来,在柏瑞年面前晃悠了几下:“你们这些养鬼的送魂师,肯定是要让魂魄给你们效力的!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去抢银行?反正他们看不见,拿了钱我就跑……”   柏瑞年沉默了一下:“……不用,你在鬼屋帮忙就好。”   林霄问了个他想了好久的问题:“里面都是真的鬼吗?”   柏瑞年:“不,主要靠着内景布置和电动机关。”   林霄无语:“那让我去干什么?”   柏瑞年:“用你的话,可以省电。”   林霄炸毛:“你的意思是让老子拿着你的那些鬼道具,上蹿下跳吓唬人?我看起来是喜欢做这种变态事情的鬼吗?”   柏瑞年:“……”   林霄:“……就算……那我也不去!我不敢……呸,我不干!你听到没有!什么鬼屋啊?我不进去,你不要拉着我,你把寄存体放下!啊啊啊救命啊!欺负鬼啦!”   “你再叫,一会把附近的鬼吸引来我可不管你。”   “哼,那怎么了。我还是前辈呢。还不定谁吓唬谁呢!”   “……”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好有道理?”   “那倒不是,你看那有一个你的后辈,看样子是被车撞死了的,转过来了,啊,脸烂了一块。哎呀,胳膊都掉了。”   “啊!我的妈呀!你还看什么看!快走啊!他拿着胳膊过来了!”   “不打个招呼吗?”   “打个鬼啊!啊!快走啊!”   太阳出来之前,柏瑞年终于走上了华南大街,他拍拍林霄的头:“这条街上冤魂多,不敢看的话把眼睛闭上。”   林霄闻言立刻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死死地搂住柏瑞年的脖子,柏瑞年带着他往回走,华南大街白天都是一片阴森恐怖的模样,更不要说晚上,两旁的树木支楞巴翘着,暗黄的小灯泡隔三差五地亮着一个,地面上黑一块黄一块的遍布着光斑,林霄虽然死死地闭着眼睛,但是依稀听到了一声声惨叫:“嗷~~~~~呜~~~~”   身后一阵阵的发凉,什么东西若有似无地摸着他的后背,极快地发出嘻嘻的笑声。不一会又有一双凉凉的爪子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柏瑞年的后背上撕下来。林霄怕的要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后悔懊恼和绝望,可是事到如今他除了死死地抱住这个始作俑者的脖子,啥也干不了。   他把脸埋在柏瑞年的后背上,但是耳朵却不能堵起来,阴阳怪气的笑声和尖叫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还有人小声议论:“新来的?”   “看着细皮嫩肉的……”   林霄呜了一声,身子哆嗦了一下。   有东西伸出爪子,在他的脑袋行抓了一下,还有的在他脖子上嗅来嗅去,好像在闻一块刚刚烤好的五花肉。   嘤嘤嘤……   柏瑞年伸手一挥,把周遭乱七八糟的孤魂野鬼都甩开。单手护住林霄的脑袋,冷声说:“都让开,不然不客气了。”   那些在他身上乱摸的东西,唰地都消失不见了。   林霄听见有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   “小气。”   “还不让看了……”   “喜新厌旧……”   “难道是他娶了个鬼老婆?”   “你傻啊,那是男的。”   “养小鬼了?”   “不可能,那怎么看也是个青年人啊。”   “想不到柏大师是弯的……”   “难怪前一段那个狐狸精勾引不成,还被送走轮回了嘻嘻嘻。”   “原来不光人鬼殊途,性别也不合适嘿嘿嘿……”   柏瑞年额头青筋迸起,伸手一挥,一张黄色符咒飞驰而来,金光一闪,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立刻消失不见了,附近的长舌鬼们都遁去了,压迫感也没有了。   终于安静了,林霄偷偷睁开眼睛,突然又是“嗷呜”一声。   林霄吓得钻到柏瑞年的衣服里,哆里哆嗦地问:“怎么还有声音……”   柏瑞年说:“附近的猫在闹猫呢。”   原来是猫□□……   林霄把脑袋从柏瑞年的身上拔起来:“刚刚你弄符咒,我怎么不怕?”   柏瑞年停顿了一下:“……可能跟你喝了我的血有关?”   林霄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喝了你的血了?你不要乱说,你这是碰瓷儿!”   柏瑞年说:“还记得红果冻么?”   林霄喉结动了动:“……黄老先生那时候,你给我吃的那个?”   柏瑞年点点头。   林霄蹭地蹿道柏瑞年前面:“我不能轮回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柏瑞年说:“应该不是。”   林霄说:“什么叫应该不是?”   “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我会不会永远都不能去轮回?”   “应该不会。”   “怎么还是应该?” 第51章 蛊惑   柏瑞年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屋子:“就是那里了。”   林霄坐在他肩膀上,自暴自弃地问:“你要把我卖了对吧?”   柏瑞年说:“不会。”   林霄说:“你不要假装了。我肯定是因为吃了你的毒果冻才不能去轮回的。你其实是个拉皮条的,从附近抓了鬼,假装送去轮回,其实都是喂了毒果冻,轮回不了,然后背到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卖了。”   柏瑞年说:“……凶鬼恶煞可能还有人要,你这么胆小,人家买了能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犯罪头脑!你才有。”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一间黑黢黢的大房子面前。   天半亮不亮的,勉强能看见前面上面星星点点的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林霄哆里哆嗦地问:“就、就是这儿啊?”   柏瑞年说:“对。”   林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家看着不像是人住的啊?”   柏瑞年嘴角又翘起来:“你是人么?”   他边说边伸手敲了敲旁边的一个小窗户,只听吱扭一声,小窗户拉开了,里面阴森森地往外冒绿光,一个小屏幕在里面一跳一跳的。柏瑞年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去,林霄紧张地抿着嘴,突然看见这个小屏幕上映出一个人的后脑勺。   林霄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他指着那个小屏幕啊啊啊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柏瑞年好像没看见一样,还在里面摸索什么,林霄想闭上眼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那个电视屏幕里的身子慢慢的转过脸,他身子一软,差点从柏瑞年的背上摔下去,这要是再来一个断脖子翻白眼的他可受不了了……   结果转过脸之后,竟然是柏瑞年,林霄呜了一声,偷眼看着,屏幕里的柏瑞年一脸认真地翻找着什么,好像是终于摸到了,摁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那个小屏幕,转过头对虚弱地趴在他肩膀上的林霄说:“这个是个摄像头,自动操控的,会转360度的圈,把人从头到尾拍下来。你看见的,是从我后面拍的。”   林霄嘴唇抽动了若干次才虚弱地问:“有这个必要么……”   他一个鬼都要吓尿了,人早给吓死了好吧?   柏瑞年说:“当然,不然有时候我分辨不出来,来的是人还是鬼。”   他这么一说,林霄才反应过来,他一直趴在柏瑞年的肩膀上,但是小电视里并没有他的身影,原来这东西是个分辨器哇。   这么一想林霄就不害怕了,他瞧柏瑞年在一个东西上摁了指纹之后,大门轰然打开,美滋滋地从柏瑞年的后背上蹿下来,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柏瑞年一个等等还没说出口,里面就传来机器运转的动静以及林霄鬼哭狼嚎的声音。   柏瑞年关了鬼屋的设备电源,又打开了照明灯之后,林霄蹲在地上还在哭。他叹了口气过去推推他:“别哭了,都是假的。”   林霄边哭边说说:“假的才吓人呢!我们这些鬼魂都很善良的,只有你们人类才这么邪恶,作出这种东西吓唬人,还吓唬鬼……”   柏瑞年站起来说:“好了,到里屋来吧。”   林霄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去,谁知道你里屋有什么?说不定床底下有个披头散发的大姐姐,窗口趴着一个绿脸的老婆婆,墙上有个一半人脸一半骷髅头的怪蜀黍,被窝里还蹲着一个没有眼珠的小男孩……”   柏瑞年嘴唇又扬了一下:“没有。”   林霄蹲在地上不动。   柏瑞年说:“不来?那我去了?”   林霄看了看屋里那些刚刚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的绷带男,白面女,骷髅怪兽等等,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当初他使劲浑身解数,柏瑞年对他布置的惊悚场景都不屑一顾,颤颤巍巍地朝着柏瑞年伸手。   柏瑞年不解地看着他。   林霄委屈地说:“腿吓软了,站不起来,抱着去……”   柏瑞年:“……”   柏瑞年的鬼屋血了呼啦的,挺唬人,但是后面的卧室倒是很干净。林霄被他扛进去放在桌子上,好奇地四处打量,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开间,屋里有几样简单的家具,最显眼的就是占据了几乎一半屋子的巨大的书柜,林霄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柜子,上面层层叠叠码放着各种书刊和光盘,林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跟什么有关,也没有翻看的兴趣,柏瑞年门口有一缸红色的金鱼,他喂食的时候,林霄也跟着凑过去看鱼。   刚刚还自由自在的鱼看见林霄之后,突然全都瞪大了眼睛,然后凑过来盯着他。   林霄惊讶地说:“鱼看得见我?”   柏瑞年说:“风水鱼。镇宅子的。”   林霄笑嘻嘻地说:“它们都在看着我,好像很喜欢我。”   柏瑞年说:“它们是在恐吓你。风水鱼很厉害,躲远点。”   林霄自从跟柏瑞年混之后,受到的恐吓太多了,这几条鱼对他来说简直是毛毛雨,他切了一声伸手在鱼缸外面逗鱼,逗来逗去,自己好像也被绕进去,仿佛已经变成一条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游来游去,从这个珊瑚里钻一钻,从那个水草上跳一跳……   柏瑞年把他从窗户上抱回来:“醒醒”   林霄一脸茫然:“啊?”   柏瑞年说:“万物都有相克,以后不许看鱼了。”   林霄看看鱼缸又看看窗户,难道刚刚他被一缸鱼控制了思想了吗?   怎么别人变成鬼都那么厉害,他就这么怂呢?连一缸鱼都欺负他?   柏瑞年瞧他满脸的委屈,解释说:“这地方阴气重,有时候会来孤魂野鬼,赶上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在家里捣乱。所以这些东西是必要的。大部分的魂魄都会被风水鱼催眠的。”   这么一说,林霄心里就好受多了:“这个是陈如梭给你摆的风水镇吗?他怎么叫你师兄?”   柏瑞年说:“我的确是他师兄。不过他八字太轻,干不了送魂师这一行。所以就去做了风水师。”   林霄歪个脖子:“难怪他让李薇上身。”   柏瑞年点头,林霄说:“那他那个男朋友那?他看上去八字好硬。”   柏瑞年轻笑:“什么男朋友,那是抓李薇时候认识的一个警察。他八字的确硬,不然也做不了这一行。对付歪门邪道,不光八字要硬,人心也要正。不然很容易被蛊惑。”   林霄嘿嘿一笑:“那你呢?你被蛊惑过没有?”   柏瑞年敲他傻不拉几的模样,忍不住叹息。   若是没有被蛊惑,怎么会带回家呢…… 第52章 名副其实的鬼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春天很快就到来了,被寒冬堵在屋里多月的人们,终于可以脱掉棉衣,放风一样出来闲逛。万物复苏的季节,生活也变得活跃起来。户外娱乐多了,华南大街上的鬼屋生意竟然也跟着复苏起来。大约是这两天天气太热,大家总想去避避暑。   大家对鬼神的敬畏,无非是分两种。一种是害怕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因为想不明白原因,所以觉得恐惧,比如说死了的人突然动了起来,比如说拍照时候身后多了一张脸。对方未必是要害他,可能只是路过。但是由于用大家的常识解释不通,所以人们还是会吓得半死。   而第二种,就是害怕伤害。这是生命的本能。别说动物,就算是植物,你掐过它一片叶子,它下次看见你,整个植物都在哆嗦。人也一样,看见老虎就会设想被它咬一口,看见□□就会脑补被它打中脑袋,而看见鬼,尤其是狰狞恐怖,缺胳膊少腿,满身伤满脸血眼珠子蹦出来的那种,就会想象这得有多疼,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有多惨,所以害怕。   归根到底,这两种恐惧,有很大程度上,都是人类自己吓唬自己。事情本身可能没什么,毕竟鬼神一类还不如一个持刀杀人犯的杀伤力大。   惊悚片、鬼故事、鬼屋这种东西,完全是抓住了人类吓唬自己的弱点。诱导你去想象,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毛骨悚然,越是若隐若现,越是吓得人瑟瑟发抖,当他们的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再突然出现,然后不给反应时间,吓完就跑,周而复死,可谓是策无遗算。   不过就算再可怕,这东西都是一次性的,一个经典电影我们可以看五六遍,每次都有新发现。但是一个鬼屋你要去五六遍就会发现,每次的爆点都一样,弹出来的鬼千篇一律,冒出来的干冰乌烟瘴气。断手断脚老是在同一个地方出来,请了演员,也只会披头散发地走来走去,就算有些妆容比较走心,只要你本能一叫一挥手,怕挨揍的“鬼怪”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说,很少有鬼屋能留下常客。鬼怪爱好者又不算多数,时间久了,设备跟不上,自然就萧条了,不少公园、游乐园时不时就在废弃的鬼屋门口堆着几个商场常见的塑料人,做工粗糙的骷髅头和花花绿绿的鬼脸。别说成年人了,小屁孩看见了都敢嘲笑三声。   但是最近,华南大街上的这间鬼屋,突然成了网红,生意好到爆,每天还没开门,就有许多客人堆在门口。不少还是多次光临的回头客。   因为,最近有位网友宣称,里面好像真的有鬼。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网友是个资深的鬼怪爱好者,大大小小的鬼屋也去了几十个。胆子大眼睛尖,每次都能看破各种机关。临时搭建的那种一般二般的鬼屋,他跟走家里走廊一样毫无波澜,有时候还能把工作人员吓一跳。   之所以决定来这间鬼屋,是因为他看到收费处没有人。只有个绿油油的爪子伸出来。他趴窗口看了半天,里面有个小电视,照的是一个人的后脑勺。正在好奇的时候,突然那个后脑勺转过来,竟然是他自己的脸。   一般人看到这里,基本已经屁滚尿流了。但是这位网友却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他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才发现,屋顶有几个隐藏的摄像头。想必就是环绕自己拍了一圈。尽管是假的,但是惊悚效果却是清新脱俗。网友美滋滋地交了钱,然后从门里伸出一只爪子,嗖地把他拖了进去。   鬼屋的装潢很精致,一看就是同好的精心杰作,比那些游乐园里为了盈利的粗糙制作强上上百倍。依照这位网友平素的经验积累,该出现鬼的时候一个都没出现,但是在不经意中营造的那种恐怖的氛围却是走心。无论是地上来回爬动的断手断脚,还是蹦跶来蹦跶去的眼珠子,弹性好,涂色也很精致,蹲在路边的,让人分不清是进来的游客还是随时吓死你的鬼。   本来看到这里,这位网友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就快要出来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一只做工差不说还十分跳戏的红眼睛黑毛蜘蛛。实在这里的败笔,简直把前面的精良制作一起拉低了档次。而且一看就是电动的,直眉楞眼的冲着该网友爬过来。别说惊悚感,没当场笑场已经算是修养好了。该网友想着这也许是哪位客人不小心落下的儿童玩具,因此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一扭脸又撞到一片染红的纱布上头。   该网友有鼻炎,猝不及防被纱布挠中了鼻子,只觉得好像是在鼻孔中插了一把狗尾巴草。他躲了一下,转过头的时候,正看见一个九块九包邮版本的鬼头凭空出现,冲着他就冲过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竭尽所能地打了一个打喷嚏。   这一个惊世骇俗的喷嚏打出来,他眼看着那个飘飘忽忽的鬼头,连着翻了两个跟头。摔倒在对面的白衣女鬼怀里。那女鬼被撞飞了,伸出爪子,凭空抓了几把。脑袋一百八度的转弯。眼珠子腾地蹦出来。嘴也张开,从里面伸出一条紫黑色的舌头。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网友亲眼所见,那鬼头抬起来怼上女鬼,然后头套蹦起三米高,撞在上面一个持着斧子的无头骑士上,那斧子咔嚓地劈下来。鬼头打了个滚飞快地落下来,在一人高的地方站住了。然后鬼头左右摇摆了一下,正下方正是那个爬来爬去的黑蜘蛛,只见蜘蛛一滑,眼看着鬼头一歪,似乎什么在挣扎着东抓西挠,接着是绑在半空中的纱布被撕开一片,鬼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后,躲在白衣女鬼身后的网友亲眼所见,凭空不知道什么东西,把鬼头从半空中撕下来,扔在了地上,好像还踩了两脚。网友吓得脸都白了,等了好一会才爬过去捡起那个鬼头观看,竟然连个挂鱼线的地方都没有。   这东西是凭空飘着的。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这根本就不是九块九包邮,这是一个真的鬼啊!   柏瑞年打开鬼屋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客人正对着林霄的那个破鬼头套梆梆地磕头。他看了一眼旁边躲着的林霄,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53章 火葬场小卖部   综上所诉,鬼屋的生意非常好。好到柏瑞年就算一时半会不接另一项工作,也不至于饿死。尽管他的口腹之欲一向不强,但是如今饲养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好打发,自从林霄发现鬼也能吃到好吃的,每日跟在柏瑞年身后连哭带闹,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   柏瑞年把霍盂的网店链接打开,指着里面的陈列说:“你自己挑吧。只能挑一样。”   林霄美滋滋地爬上他的肩膀,看见哪个都想吃:“为什么只能挑一样啊!现在生意多好啊,都是我的功劳!我都要吃!”   柏瑞年说:“这些东西吃多了助长怨气。到时候你被阴差发现抓走怎么办?”   林霄歪着脖子嗤之以鼻:“吃点好吃的就长怨气了?那哪儿还有没有怨气的鬼?”   柏瑞年说:“这不是吃好吃的,而是欲望滋长,如果一个人的欲望太多,他就会变得贪婪,变得愤愤不平,很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精神体也一样,如果欲望太强就会觉得不公,憎恨活着的人,产生怨气。”   林霄注意力全都在好吃的上,对柏瑞年的话也不屑一顾。他艰难地删删减减,剩下两个之后,转头跟柏瑞年讨价还价:“要两个!”   柏瑞年说:“吃掉一个再买新的。”   林霄摇头:“要两个!一起吃!”   一人一鬼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柏瑞年叹息着点击键盘去付款,也不知道霍盂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付款的时候突然就弹出一个广告对话框,里面拍了他店里花花绿绿的零食货架,一个黑瞳孔的小鬼正飞来飞去的拿了这个吃着那个,还配了一句广告词:“来实体店,更多选择。”   林霄腾地就把脸贴上屏幕:“实体店!我要去实体店!”   柏瑞年眯着眼睛,突然想到不久前他好像发过誓说再也不会照顾霍盂的生意,不然……就怎么来着?   买吃的倒是次要,他看着精神奕奕的林霄,心里其实很没有底。   林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神体?他已经成年,不是好控制的小鬼。在人间游荡六年周身没有一点怨气。贪吃胆小又善良,可是柏瑞年记得他当时独自迸发了力量将厉鬼李薇都控制住。而且,柏瑞年自学会送魂后,从来没有送不走的情况。林霄,不仅他送不走,连阴差都不送他。   他到底是什么?   尽管霍盂平日举止轻浮行为夸张极其的不靠谱,但是毕竟也算得上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柏瑞年之前就想把林霄送去让他帮忙分析。但是又怕结果未知,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从小被师父养大,虽不及师父慈悲仁义、公而忘私,将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也算是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当初他纵然不舍也狠下心肠送走林霄,就是怕林霄他日生出事故,谁知地府不收怎样都送不走,他又一己之私留在身边,若以后真的因此惹得阴阳两界大乱,才是真正的罪过。   他瞧着林霄得知自己肯带他去霍盂的店里,兴高采烈地模样,心中倒是掠过一丝惆怅。   霍盂的店离柏瑞年的鬼屋其实不是很远,他为了赚钱,将店直接开在火葬场附近。柏瑞年因为天生纯阳体,想不想都能看到这些东西,所以基本不会去那些群鬼聚集的地方。加上霍盂这个人油嘴滑舌的,柏瑞年如非必要,是绝不去找他的。   但是这次,林霄的事情,说不定霍盂能帮上忙。   林霄被柏瑞年一路牵着走,宛如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看这个也新鲜看那个也喜欢,一会踩在柏瑞年的肩膀上,一会干脆踮着脚尖爬上他的脑袋,最后还抓着他两撮头发在后面跟着飘。柏瑞年还能面不改色也真是厉害。他只是微微叹息:“老实一点,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   这句话对林霄的震慑力还是很厉害的,他立马从人家脑顶上蹦下来,乖巧地跟在柏瑞年身后,但是外面的世界变化总是很快,林霄老实了没一分钟,又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一个妹子举着一个小臂那么长的冰淇淋再吃,眼看冰淇淋就要掉下来了他竟然还浑然不知?林霄不由自主地就走过去,盯着人家的冰淇淋看。   柏瑞年叹了口气,直直地走,林霄的寄存体在他身上,很快就被他拽着在后面直蹦,颇有几分像不想回家的柴犬,几个孩子跑过去一人手里拉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氢气球,飘飘荡荡,林霄这货竟然也跟着飘起来,和气球们相互辉映,不一会竟然把孩子们的气球偷偷绑在了一起,看着难解难分的气球,小朋友们惊讶的指指点点,林霄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满脸都是成就感。柏瑞年一脸黑线埋下头走的更快,扥着林霄又像是个飞不起来的风筝,飞快地穿梭在明亮热闹的夜晚半空。   待走到了一条美食街的时候,林霄简直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尽管柏瑞年就是带他去买好吃的的,但是那些装在包装纸里的跟这些新鲜出炉的怎么比呢?到了这里他才能感受到幸福。柏瑞年看他飞快地蹿到一个摊位上,但是被寄生体困住,奋力地伸长胳膊去够的可怜模样,叹息一声,只能往前走一步,让他的活动范围更加广泛一点,他这里蹦蹦那里转转,不过夜市的人很多,他要很小心不能碰到任何人,柏瑞年看着他把脸贴在了棉花糖上,一会又蹲在绑着糖葫芦的茅草靶子上,还在摊主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客人的时候,隔空咬几口的模样,实在是后悔带他出来。   柏瑞年买了一大把他平时绝不会尝一口的零食,举在手里。迎接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毕竟这种热闹的夜市排挡,大多都是情侣、朋友或者是一家人来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逛不说还举着一大把各种各样的串儿,看影子好似一只刺猬。让人心生怜悯之情:   哎,一定是位刚刚失恋的单身狗吧?   看他的样子,应该很宠女朋友吧?   看着还蛮帅的,怕是要破罐子破摔,把自己吃胖报复社会了吧? 第54章 残破的女鬼   这个叔叔一看就是有钱人,能一次买三串糖葫芦一串棉花糖十串羊肉串,真想做他们家的小孩啊。   林霄美滋滋地坐在他脖子上,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看见对面有同样姿态坐在爸爸脖子上的小孩,他还冲人家挥挥手。   柏瑞年说:“别乱看小孩,有些孩子能看到你。一般还不会说话的婴儿眼睛未发育完全,不能过滤掉你的影像。”   林霄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小卖店里会卖烤串和炸鱿鱼吗?”   柏瑞年说:“……可能没有”   林霄说:“啊?这么简单的好吃的都没有?”他说的无比可怜:“哎,我现在啊吃东西也没有味道,走在马路上呢,也没人看得见,说话也没人听得见,还不如死了呢。了无生趣……”   柏瑞年叹了口气:“那我想办法送你轮回去吧?”   林霄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谋杀啊!救命啊!”   柏瑞年说:“别叫唤了,一会让人把你收走了。”   林霄笑嘻嘻地说:“没事没事,没人能看得见。就算小宝宝看见了也不会说话怕神马?”   柏瑞年说:“万一有成年人是阴阳眼呢?”   林霄当初为了和柏瑞年斗智斗勇,鬼故事阅览无数,后期又被他强迫观看了那么多重口味的电影,当然知道这个鬼片必备的梗。他想了想说:“按道理说,他们不是应该特别害怕我么?”   柏瑞年说:“你可怕么?”   林霄说:“还是有一点可怕的吧……”   他们俩正说着,柏瑞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林霄猝不及防差点被他从肩膀上甩出去。柏瑞年把糖葫芦和棉花糖插在路边的花坛里,林霄张牙舞爪地:“你干嘛?”   柏瑞年嘘了一声,林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层层人群中,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挎着一个有啤酒肚的男人一起在夜市上走,她身形消瘦,微微弓着背,身上赫然背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人”两条腿拖在地上,稀稀拉拉的和地面摩擦着,已经血肉模糊,后面是一地的血迹,那啤酒肚的男人给面容憔悴的女人在夜市里买了一只氧气球,女人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与此同时,那个披头散发的东西也抬起头,她的脸很白,但是脖子似乎断了,斜斜地耷拉着脑袋,靠在那女人肩膀上方才能露出脸,胳膊、腿也好似只有一层皮连着,他们隔得不算近,林霄看不清那女人的五官,但是她却是在笑,脖子断了,脚被地面磨得血淋淋的,她竟然还露出了诡异的笑。   “啊!我的妈呀!”林霄抱着柏瑞年的脖子发出了一声惊嚎,鬼叫的高亢,差点把自己震飞了,周遭的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柏瑞年被这声尖叫折磨的差点聋了。   那趴在女人肩膀上的东西咔吧咔吧地转动着折了的脖子,血红的眼睛盯着林霄,林霄的腿都软了,死死地搂着柏瑞年,外面怎么这么可怕?他为什么要离开家?   柏瑞年突然小声说:“我看不到。”   林霄啊?了一声,没明白柏瑞年的意思,是说他看不到这个女鬼?他哆里哆嗦地眯缝着眼睛又往那边看,突然发现那个可怕的女鬼不见了。   哗,难道是被他的波音功震跑了?   林霄虽然依然害怕但是心里又有一点美滋滋,想不到自己这么厉害,随便喊一嗓子就吓跑了这么可怕的鬼,他正想跟柏瑞年炫耀,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咔吧咔吧的声音,一个冰凉的什么东西搭在他后背上,他动了动喉结,吓得浑身都软成了棉花,连闭上眼睛这种事都吓得做不到了,然后他看见那个已经断了脖子的女鬼头带着骨头摩擦的咔嚓声从自己脖子后面转到他面前。   那一刻,林霄真希望自己已经死透了,真后悔他没有听话的去轮回。   林霄面无表情地看着女鬼,看似很酷,实则是被吓得已经僵硬了,精神体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如果他还带着他的身体,一定已经休克过去了。那东西的大眼珠子翻翻着,瞳孔冲上,正面只能看到两个大大的眼白,颇有人类电影里的鬼明星,贞子小姐的气质。断裂的脖子歪歪的戳着,脸色还带着笑容,因为脸冲向一边,头发遮住一半,她努力地想把脸正过来,但是于事无补,所以就靠在林霄的肩膀上。   林霄心中大喊着:“柏瑞年!”但是嘴怎么也张不开,他既不能被吓尿,也不会出汗,僵硬地骑在柏瑞年的肩膀上,跟石化了差不多。   女鬼伸出尖尖的长指甲,刮了一下林霄的脸,发出渗人的笑声。林霄被她一摸,突然回来了几分理智,他喉结飞快地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趴在柏瑞年的身上瑟瑟发抖。   女鬼看了看这个怂货,以为他是刚死没多久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闷笑。嘎啦嘎啦转着脖子走了。又跟上了刚刚如释重负的那个女人,这次她选择了趴在旁边那男人的肩膀上,那男人刚刚还嘻嘻哈哈的,一下子脸色就阴暗了许多,眉宇间也是一片阴霾。   柏瑞年淡定地看着她,伸手拍拍趴在他肩膀上不敢抬头的林霄:“走了。”   林霄呜呜呜地哭:“走走走快走,快回家……”   柏瑞年叹息:“不是之前见过差不多的么?”   林霄说:“但是、但是没有被碰到过……你看她趴在人家后背上呢!好可怕啊!”   柏瑞年说:“你不是也趴在我后背上么?”   林霄搂着他的脖子:“那、那我长得不可怕。”   柏瑞年看着女鬼周身的怨气,小声说:“一会我站在那两个人面前,你问问那女人为什么缠着他们。”   林霄下巴差点砸在柏瑞年肩膀上:“啥玩意?”   柏瑞年说:“别怕,她伤害不了你。”   “我不!”   “听话,一会多给你买点零食。”   柏瑞年说罢,竟然真的径直走向那个被鬼缠上的女人,林霄吓得伸手就抱住路边的一根路灯,可惜他的寄存体在柏瑞年身上,只能被他拉着往前走,身子拉扯的跟橡皮糖一样。想哭喊出声,又怕那个女鬼注意到他。   他为什么要跟柏瑞年这个神经病出来买好吃的啊?在家做一个安安分分的精神体不好么?救命啊! 第55章 汤圆眼珠   柏瑞年面不改色地走到那对男女的附近,用余光瞧瞧打量。那男人满脸横肉,身上挂着金链子,胳膊上竟然还纹了一个断臂的裸女,一副黑社会外加暴发户的样子。女人画着很厚的妆容,但是依然掩饰不住她的精神恍惚。大大的眼袋透着精神萎靡。每一步都低着头,弓着背,她穿的很厚,但是似乎还是冷,时不时的还打一个冷颤。   林霄跟个被牵着的狗子一样被柏瑞年拖在地上,闭着眼睛骂街。一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嘎啦嘎啦他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看到那个歪着脖子的女鬼正翻翻着白眼打量他。   林霄浑身都哆嗦着,嘴张开了半天才发出一个比平时高八度的声音:“……你……”   这一声比起说话更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一边的女人手里拿着氢气球对男人说了句什么,女鬼立刻也附耳上去,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鬼上身了,跟个神经病一样竟然咬了女人的脸一口,女人叫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女鬼从他身上爬起来,也凑上去,把歪着的脸夹在他们俩脖子的位置,看着她们诡笑。林霄又要晕过去了,柏瑞年微微皱起眉头,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了一会之后,那男的从兜里掏出根烟,然后拿出一只打火机啪啪地准备点烟。那女鬼一瞬间连瞳孔都转回来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林霄还没反应,就被柏瑞年带着从地上打了个滚儿。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柏瑞年伸手抓住那男人的胳膊:“小心。”   金链子男被他抓住,十分不爽地呲牙:“你干什么?”   柏瑞年说:“氢气球遇到火容易爆炸。”   那金链子上下打量了柏瑞年一下:“你干嘛的?”   柏瑞年没有理睬,女鬼直直地对着他的脸,翻着那没有瞳孔的眼白,他都没有变一下脸色,林霄吓得要死,躲在附近的垃圾桶后面往这边看。   柏瑞年径直地往前走,林霄被拖着也到了女鬼的前面,他惊恐的想到,这女鬼怎么跟自己不是一个品种啊?她刚刚为什么敢接近这两个人没有被弹开啊?另外……自己再这么被拖着岂不是要撞在这个女鬼的身上?   这么一想林霄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想绕开这个女鬼,经过她旁边的时候,这个女的把她那残疾了的脖子咔吧咔吧地转过来,看着林霄:“你为什么跟着他?”   她的声音透着股阴冷,像是一个本来欢快清脆的声音被毒哑了一样,林霄哆里哆嗦地说:“我我我我没跟着他……”   那女的大约是因为脖子折了,竟然能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林霄看的腿直打软,她把目光直直地瞪着柏瑞年,咬牙切齿道:“多管闲事。”   林霄特别能理解:“没错!”   女鬼拖着她那一双好似只有皮连着的血肉模糊的脚掌,又要跟上那对男女,林霄咽了一下口水问:“你那个眼睛……那样,能看见么?”   问完了他就后悔的想扇自己嘴巴,正经事没问,问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搞不好惹怒了这个女鬼,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那女鬼转过脖子,瞪着快要掉出来的两个好似汤圆一样的大白眼珠子惨笑:“我活着的时候看不清好坏人,活该变成这样……”   林霄哆里哆嗦地说:“是他们害了你吗?”   女鬼往后一仰脖子,惨白骨头茬子都从脖子的皮肉里露出来,脑袋跟掉了一半似的,林霄吓得要死,哭唧唧地说:“大、大姐,你这造型,这他们人类也看不见啊。”   人类瞧不见,柏瑞年不害怕,合着这么大一个夜市,就吓唬我一个啊?   女鬼用残破的手托着脖子:“我死的时候就是这模样,改不了了……”   林霄抿着嘴:“你……你是让这两个害死的?”   女鬼发出咔咔咔的笑声,白眼珠子翻滚着布满了一圈红血丝,大约是哭了,但是没有眼泪:“死?我经历的事,比死可怕一百倍,一万倍!”   林霄还有再说话,那对男女已经转身走开了。女鬼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又跳上了女人的后背。林霄哎了一声,抿着嘴,看着他们走远了。   如果她这副模样就是死时候的样子的话,那未免死的也太惨了?林霄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女鬼拖拉在地上流血不止的脚踝。   柏瑞年过来拍了他一下:“喂。”   林霄一蹦三尺高:“啊!”   柏瑞年说:“是我,问出为什么了吗?”   林霄蹿到他后背上,伸手掐着他的脖子:“你这个大混蛋!你要吓死我啊!你到底能不能看见那个女鬼啊,那个脖子啊卡拉卡拉的转了一个圈啊!那个眼睛啊没有黑眼珠啊!没有黑眼珠她还看得见啊!胳膊腿儿上面全是血!”他喋喋不休地骂了半天才说:“……你不能帮帮她吗……”   柏瑞年沉默了一会:“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去管。”   林霄趴在他后背上被他背着走:“哇,你不管你让我去问什么?再说了,你不是天师吗?除暴安良不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柏瑞年说:“除暴安良应该是季子禾的职业操守吧?我的工作就是抓鬼,要不咱们去抓她?”   林霄想了想那女鬼凄惨的样子说:“那还是算了吧,死相那么惨,还不一定是因为什么呢,哎?要不咱们报警吧!”   柏瑞年说:“报警是需要证据的,难道你跟警察说看见鬼了?”   林霄说:“真可怕,你说鬼为什么喜欢趴在人家后背上啊?”   柏瑞年嘴唇稍稍扬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喜欢趴?”   林霄这才发现自己又趴在柏瑞年身上,他哼了一声。   柏瑞年说:“这样不容易被阴差发现。”   林霄哦?了一声:“还有这种事?还有啊,那个女的为什么能趴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不会被弹开么?”   柏瑞年说:“可能是因为血。”   林霄说:“血?”   柏瑞年点头说:“魂魄可能意外尝到过那个女人的血。所以暂时可以碰触到。”   林霄说:“那就是说这个女鬼死了之后,碰到过那个女人的血?那那个女人肯定在犯罪现场啊!这一定是一幢谋杀案!你还记得山村老尸2里面的那个吗?就是那个小三把原配做成人彘还戳瞎双眼,天灵感上插剑的。啊!我说这个鬼眼珠子好像汤圆一样,原来是死的时候被戳瞎了?”   柏瑞年叹息:“不要管别人的事了,走了。带你买吃的去。” 第56章 地下停车场   金链子男和女人一起穿过热闹的夜市,他伸手搂住女人的肩膀,在她头发上深深地闻了一下:“走累了没有?去车里坐会!”   女人仰起头,眼神带着妩媚:“你这个臭流氓,真的就是去车里坐一会吗?”   金链子男哈哈哈大笑:“当然就是‘做一会儿’了。也可以是‘做到天亮’。最近也没有什么好货色,咱俩就互相帮助吧!”   俩人一边肆无忌惮地撩骚,一边往停车场走去。   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在逛,停车场里几乎没有人。两个人相互搂抱着走到一辆车旁边。女人拿出包,刚要掏钥匙,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摁在车窗上,狠狠地吻上去。   两人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着,然而在后视镜上却闪过一张惨白的,没有瞳孔的脸。   女人喘息着拽着男人的脖子,突然看到后视镜上若隐若现的鬼面,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惨叫,紧接着停车场的灯突然灭了。偌大的地方,只能看见指示有无车位的红、绿应急灯带着长长的尾光,像是无数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个人。   金链子男骂了句街,又□□道:“看来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啊,今天还非要在这干不可了!”   女人却害怕起来,她松开男人的脖子说:“黑灯瞎火的,赶紧回家吧!这地方毕竟以前出过那些事,说停电就停电了。保不齐有什么问题,赶紧走吧。”   停车场里一片漆黑,好像飘忽过去一个又一个少女的影子。女人慌忙地从自己的包里摸来摸去,想找钥匙。只是钥匙没有摸到,却抓到一只手,她吓了一跳,对男人嗔怒道:“别闹了!我找钥匙呢!赶紧回家了。”   男人的声音却在车的另一边传过来:“我闹什么了?这不等你开车门呢么?”   女人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心几乎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她慌忙地把包扔在地上,腿肚子飞快地抖起来。   车子却自己发出开锁的声音,车灯诡异地闪出了一丝绿光,在另一边车门的男人丝毫没有发现异样,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女人慌忙地也去拉车门,然而就是这时候,车灯被打开,她清晰地看见副驾上已经坐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脖子慢慢地转了过来,发出咔咔咔地声音,然后一抬头。只见惨白的脸上,满是伤痕,一双只有眼白的正空洞地看向她。   女人啊地尖叫一声就松开了拉车门的手,那辆车嗖地一声就开了出去。   女人在后面紧紧跟着跑了两步,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她,把她拖上了另一辆车。   寂静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女人的连连惨叫。   然而很快就恢复了宁静,停车场的灯闪烁了两下又亮起来,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刚刚停车的某个车位,留下两条车轮胎形状的血痕。   从夜市出来后,林霄有点困了,他蜷缩在柏瑞年的肩膀上。眼睛忽忽闪闪地闭上之后又努力地睁开。柏瑞年拿出来一把黑伞:“进不进来?”   林霄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两只手搂着柏瑞年的脖子,不停地小鸡啄米:“我要看外面……”   柏瑞年走到一条黑黢黢的胡同口:“你还是睡吧,要不一会能看见很多的孤魂野鬼。”   林霄说:“那有什么稀奇,家门口不也有好多吗?我早就习惯了!再说了,那个谁不是开百货商店的吗?许我去买好吃的,难道不许别家鬼的吗?大家都是去买好吃的的,有什么可怕的?”   柏瑞年点点头:“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条小胡同很奇怪,两边都是高高的墙壁,像是生生挤出来一条小路,勉强能通过一个半成年人,若是两人相遇就要贴着身子,侧过去。而且没有路灯。两边都是墙林霄就只好往天空看。从这里看上去,天也变成一小条,星星倒是显得特别明亮,一跳一跳地引路。   林霄爬到柏瑞年的脖子上,像小孩子一样坐在他脖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嘿嘿,好高啊!”   柏瑞年叹息着转头看他,突然瞧见他眸子里闪烁着星光。   周围是黑的,天是高的,这样一条左右拥挤,前后漫长的路上,林霄的魂魄像是一个发光体,在他身上闪闪发亮。   林霄一路都很高兴,刚刚的睡意都淡去了不少,他美滋滋地跟着柏瑞年穿过了长长的胡同,转过弯,竟是一片柳暗花明。然而他刚兴奋地一转头,立刻惨叫一声从柏瑞年的肩膀上摔了下来。   好在柏瑞年早就有准备,伸手接住了他,林霄把脸埋在手里,小声地说:“这这这怎么这多?”   胡同这边正好是个十字路口。很多刚刚失去亲人的人都选择在这里烧纸。   路口处左画一个圈,右画一个圈,成群结队的人穿着孝服,跪在地上或是哭得凄惨地烧纸。一阵风吹过,火苗很快吞噬了那些纸钱,只留下一阵黑烟和灰迹。   当然林霄看见的要更多一点。   在那些圈里,除了焚烧的纸钱,还站着一个一个的已经离世的魂魄。他们面色凄惨,依依不舍地看着面前的亲人,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唰唰数钞票。人魂互不干扰,也还算是阴阳调合,若不是林霄刚刚那声惨叫有点突兀。这里简直可以用一片祥和来形容。   柏瑞年面无表情地从这条路走过,肩膀上还扛着捂着眼睛的林霄。不少魂魄来了兴趣,死后也不是没见过被鬼上身的。但是大多都是扒在人肩膀上,满脸愤恨,这个看着倒是新鲜。怎么跟扛了半扇猪肉一样?   柏瑞年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眼神一闪,一把把林霄拽起来塞到手里的黑伞中,林霄还是头一回寄存在伞里,他以为柏瑞年碰到什么长得特别可怕的鬼了,也不敢出来,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而周遭看热闹的鬼,突然一哄而散,甚至逃窜飞快。在街角处,一阵黑烟袭来,正是阴差晃晃悠悠地拿着点名册,前来送魂轮回。   那些已经过了头七的魂魄,尽管东躲西藏,但是依然被阴差一一找到,招魂幡竖在路口正中间,躲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一时间阴风大作,那些死死抓住地面,保住栏杆的魂魄都被招魂幡卷在里面。阴差摇头晃脑地清点了一下数量,将名册卷起来,又收回招魂幡,晃晃悠悠地走了。   柏瑞年抿着嘴一直看他完全消失,手心里全是汗。   祭祀的活人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依然哭得哭,烧的烧,只是不少家的圈中火烧纸的速度慢下来。不少新鬼劫后余生,又偷偷地探出头来。有的孤魂野鬼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眼睛紧紧盯住被风刮到圈外的纸钱,捞一笔外快。   柏瑞年瞧见一个周身带了怨气的厉鬼,从地缝里爬出来。他浑身都是伤口,胳膊腿都被收走,只剩下中间一截身体。血淋淋地往前蠕动着爬去。或是生前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使被折磨成这样也不肯去轮回。定要在人间寻个鱼死网破。   柏瑞年微微叹息,他转过身,急忙将伞打开,林霄从里面钻出来,依然是捂着眼睛的怂样:“走过去了吗?”   柏瑞年说:“过了,走吧。”   林霄重新爬上柏瑞年的肩膀,挂在上面小声问:“不是就快到了吗?怎么这么多鬼啊?”   柏瑞年一边加快的行走的速度,一边说:“这家店,建在火葬场里。”   林霄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 第57章 霍盂   从火葬场的大门进去,穿过一丛丛松柏小林和焚化室,就可以看到霍盂的小卖部,这里非常大,像是一个综合超市,若不是后面就是成片的墓地的话,说不定还能招租。   大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锁,林霄上去摇晃了一下,失望地说:“关门了呀?”   柏瑞年说:“这是白天开的门,咱们绕到后面去。”   后面是墓园,一个一个的小墓碑在月亮的照射下泛着青光,倒像是倒下的楼群中的玻璃反光。林霄探出个脑袋,只见不少墓碑中,缓缓地探出不少脑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滴妈啊!”   林霄噌地把脑袋缩回去:“不、不是都去轮回了吗?怎么还有啊!”、   柏瑞年说:“小点声,轮回多在七日后。有的可能时间更长。”   林霄这一天见得鬼比之前加在一起都多,终于明白了柏瑞年不让他跟着去的良苦用心。十分害怕柏瑞年顿悟自己是个赔钱货后将他扔在这鬼地方。所以乖巧得不行,让小声说话就绝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地抱着柏瑞年的腰,一动也不敢动。   柏瑞年带着他从旁边的门走进去,一进大厅,就看见门口摆着各式各样的纸质品,可谓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别墅豪车,美女帅哥,只要能想得到,这里一应俱全。不少魂魄在此处逗留,转转看看,但是兴趣都不大的样子。   林霄小声说:“他们不买吗?”   柏瑞年说:“这边是纸的,那边就不是吗?再说过一段就去轮回了,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都是卖给活人的,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魂魄依次往里面走,柏瑞年直接带他走到一个闪闪发光的屋门口。上面竟然贴着“总裁办公室”的字样。   林霄看了看这个破超市,实在是想不出这里面还有总裁这样的职务。   柏瑞年咬破手指,在林霄脑袋上点了个血印,然后嘱咐说:“门口有符咒,一会闭气静心,进去之后再睁眼。”   林霄尽管还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是听到符咒两个字立刻闭紧了嘴,反正有柏瑞年在,他肯定会安全无事。   柏瑞年推开门,符咒催动,金光一闪,林霄额头上的血印反噬了弹过来的金光。柏瑞年伸出手,青火开路,两侧的金光像是被避海珠分割开的海水,在两边熠熠生辉。柏瑞年拉着林霄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林霄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只见这里又是另一番天地。若是外面卖那些元宝火烛的地方透着一股子阴气像是个尸家重地。这里简直像是个大型儿童乐园,货架上摆满了零食和玩具。还有一些网红的生活用品。林霄转头看着柏瑞年,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柏瑞年点点头,松开了他,他立刻飞了出去,在货架上翻腾起来。   霍盂笔记本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看见柏瑞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好久不见,木头脸,你还是这么帅气逼人!死要钱呢?没跟你一起来?”   柏瑞年也露出个僵硬的假笑:“好久不见。”   霍盂迅速地在买卖聊天窗口打上了:“好吧给你包邮,明天发货再见亲”的字样后,扣上电脑:“最近你光顾我这里的次数是不是多了?这样宠鬼以后很难办的!”   柏瑞年没有出声,倒是林霄发出了一声尖叫。   俩人顺着叫声看过去,只见林霄嗖地从零食附近窜出来,飞快地闪躲过货架,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身轻如燕地蹿上柏瑞年的肩膀,然后把脸埋在他身上发抖。   柏瑞年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青火隐约闪现。霍盂连忙拦了一把,叫了一声:“孟孟”,然后从刚刚林霄钻出来那里,走出一个七八岁小孩模样的小鬼。   他歪着头,一双全是瞳孔的漆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抿着青色的小嘴。似乎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柏瑞年收起了青火,拍了拍身上的林霄:“下来了,没事。”   林霄从手指缝中看到了那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还是有点害怕,但是还是挺给面子的从他身上跳下来,侧着身子,躲在他后面。   霍盂这才有机会打量他。他围着林霄转了好几个圈,疑惑地说:“你让人骗了吧?这死了有六年?这六个小时都不到吧?”   林霄看出霍盂是人,所以也不害怕,没好气地说:“我没骗人!死了六年又不是什么可骄傲的事。”   霍盂啧啧了两声:“一点怨气都没有?你没召唤青火给他烧过?”   林霄看到霍盂比比划划的,似乎想要摸他一下,连忙躲得远了一点,又转到柏瑞年的身侧。   霍盂说:“还挺害羞,而且这个胆子……”他看了看刚到林霄肚脐处的小鬼孟孟,孟孟颠儿颠儿地跑过来,一双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睛毫不怕人地瞪着林霄。反观林霄眼神躲闪,手死死地抓着柏瑞年的衣角。霍盂感慨:“说不定真是个未成年的小鬼,就是个头大点。”   林霄才能柏瑞年身边拔出脑袋:“我不是!我没有!我成年了!”   霍盂说:“成年的魂魄,竟然害怕小孩鬼?”   林霄瞧了瞧孟孟,努力让自己对他生出几分萌意:“谁、谁害怕了。我是没有防备,被他钻出来才吓到的,就、就是你在马路边上看到一只老鼠,也会吓一跳吧?”   他硬着头皮对着孟孟伸出手,咬牙切齿地说:“多萌的小屁孩啊!”   孟孟黑眼珠滴溜溜地转转,迈着小碎步,伸出两只胖嘟嘟小胳膊一把抓住林霄的手,把惨白的脸贴在上面磨蹭。   林霄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爱!”   霍盂意外地说:“孟孟倒是很少亲近魂魄,这小子倒是好人缘。”   一大一小两个鬼僵硬着去拿好吃的,柏瑞年把眼神移过来对霍盂说:“我有事情请教你。”   霍盂深明大义地一拍他的肩膀:“你不用说了,师叔都能理解,性别只是一个符号,人鬼只是一个身份,爱情来了谁也挡不住不是?”   柏瑞年:“……”   霍盂一脸猥亵地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光顾,”他从兜里掏出一串日用品:“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种避阴套,男女通用,加上你体质特殊,用起来肯定……”   柏瑞年满脸黑线地伸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想太多了,我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能把他送走?”   霍盂看看柏瑞年又看看林霄:“你试过把他送走?” 第58章 鬼童子鸡   柏瑞年点头:“他死得时候已经成年,再待下去早晚会生怨气危害世人。我是送魂师,送他轮回也是分内之事。但是我试了几次都送不走。”   霍盂说:“你给他喝过你的血吧?他可不是没成年的小鬼,你这么做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再说你要是没看上他,平白无故为什么要给他喝血,纯阳体的血多珍贵你不知道么?”   柏瑞年说:“……当时事出紧急,如今再说也无用,总之的确是喝了我的血之后我才送魂的。”   霍盂歪着头思考:“这倒是怪事情,看他的模样的确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他走到林霄旁边,瞧他这么一会已经和小鬼孟孟混熟了,一大一小正在追赶着玩,于是飞快地伸出手去,冲着林霄两腿之间就摸去。   林霄猝不及防,嗷地叫了一声。柏瑞年的脸都绿了,过去一把把林霄拉到自己后面,掌心里的青火唰地就燃起来:“你干什么!”   孟孟感到煞气,护在主人面前呲牙,然而看到青火之后,立刻怂了下来,钻到了货柜下面。   霍盂甩甩手,赔笑道:“别气别气,我就是看看他到底成年了没有,成年了成年了,货真价实的成年了!”他眯着眼睛摇摇头:“这就怪了。”   林霄被此人欺负,寸步不离柏瑞年,心里盘算着临走的时候一定要把这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柏瑞年看着林霄,心念一动,叹息道:“不仅是我,他撞上阴差两次,都没有被带走。”   霍盂这会着实是惊到了,他诧异地问:“有这种事?”   柏瑞年说送不走林霄,霍盂其实半信半疑,他觉得十有□□是这臭小子舍不得送走,故弄玄虚想从他师叔这里吃颗定心丸。霍盂这人亦正亦邪,早就被逐出师门,对送不送魂本来就是模棱两口的态度。巴不得多些人鬼相恋,他的避阴套能大卖。   但是如果阴差都发现不了的话,这样的魂魄,他倒是听说过,可是跟眼前这个小白痴根本不搭。他眼珠一转,对柏瑞年说:“养小鬼的话,除了魂魄必须是十四岁以下的孩童,还有一种可能。”   柏瑞年说:“什么?”   霍盂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这个嘛~~~”   柏瑞年叹息,百般不愿地说:“还请师叔不吝赐教。”   林霄看着看起来比柏瑞年大不了一两岁的霍盂,吃惊地睁大眼。   霍盂摇头摆尾地掐指一算:“除非人鬼两者皆是童子之身!”   林霄的脸唰地就红了,柏瑞年的脸差点白了。   孟孟从柜子下面爬出来,有点戒备地盯着柏瑞年,听到主人的话,还学了句舌:“童子之身。”   霍盂脸上带着欠扁的笑:“哎,那胆小鬼,你还是处男吧?”   林霄结结巴巴地说:“关你什么事?”   霍盂了然:“看起来是了,那么贤侄,你是修道之人,想必也还是童子吧?啊,应该还是从未泄精~气~的童子。”   柏瑞年拉起林霄:“走!”   林霄气不过,飞起来把柜台上的东西七手八脚的都推倒在地上,对着霍盂狠狠地呸了一声:“讨厌鬼!”   门被甩上,孟孟连忙帮忙去捡东西,霍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去的路上,天渐渐地明亮起来,林霄愤然地说:“这个人真讨厌!”   柏瑞年很认同:“嗯。”   林霄又说:“可是你管他叫师叔呀?”   柏瑞年说:“他是我师父的小师弟,平时就不务正业,后来还铸成大错,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   林霄听到这些又来了精神:“那他是不是特别恨你师父?酝酿着报仇雪恨,你师父是不是被他陷害了?”   柏瑞年说:“那倒没有,他这个人生来轻浮放荡,被赶出来正中下怀,对我师父感恩颂德。”   林霄闻言撇撇嘴:“怎么跟电视里不一样?”   柏瑞年说:“他这人说话极不靠谱,我就不应该问他。”   林霄也连忙点点头:“对对对,特别不靠谱。今天过了,咱们俩都忘记这个话题吧,咳。”   柏瑞年说:“就是,今天没有给你买零食。”   林霄嗤之以鼻:“再也不要照顾他的生意!还不从他那里买了呢!我还不信这还没有别家卖给鬼吃的东西了?”   “……没有。”   “其实吧,我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也没必要非跟他一般见识……”   回到鬼屋,已经快中午了,还没进去,柏瑞年就感觉到了屋里有人的气息。他顿了一下,把手伸进小窗户,摁了个指纹,里面的小电视上立刻显示出他们不在时候的录像。   画面有人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左右,两个男子鬼鬼祟祟地在门口逗留。一个四下张望地敲门,另一个推开了售票口的小窗户。   紧接着,那个推开窗户的看到了里面的转头效果,显然吓得屁滚尿流,死死地抱住另一个,另一个不得已把他扛起来,然后竟然弄了把□□,捣鼓了几下就推开门进去了。   想不到现在的小偷这么猖狂,连鬼屋都敢偷?   林霄兴致勃勃地钻到里面看,可惜鬼屋里面灯光若隐若现看不清这俩人的脸,只见俩人在里面跌跌撞撞,哭天抢地,被各路鬼怪戏谑的连滚带爬,中途俩人走散了,男人甲都吓哭了,在地上这一通摸索,抓到了一只手,连忙抓到怀里,结果是断肢,惨叫了一声,扔出去一米远,男人乙开始还算淡定,但是走着走着发现拉着他衣角的不是男子甲而是一个满脸血的鬼娃娃之后,显然也暴走了,在鬼屋里乱踢乱踹。   这一折腾,几乎将所有的开关都碰触到了,林霄在里面打工了这么久,都没看得这么全。举着锯子的杀人狂把男子甲追赶的蹿上了墙。会变成鬼脸的白纱美女挂在男子乙的后背上一直跟他冲了三米多。等到俩人在里面摸爬滚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林霄负责布置的地方后,估计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林霄美滋滋地说:“该!偷到我头上了!吓死你们!”   柏瑞年打开门,里面依旧是群魔乱舞的模样,林霄窜到里面,关上了总闸。屋里刹那间恢复了安静,俩人一路往里面走,一直到了内室,才看见了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   林霄嗖地飞窜过去:“胆子还不小!这样都没吓跑?”   一看人倒是楞了一下。柏瑞年已经从背影认出来,一边脱去外套大衣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 第59章 不速之客   陈如梭脸色惨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是受人之托。”   柏瑞年看向另一个人,虽然看上去面色如常,但是不停抖动的腿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心情的警官季子禾点点头:“柏先生,警方有个案子想请你帮忙。”   柏瑞年进厨房去泡茶,林霄转了个圈,挂在灯上,看着陈如梭的小白脸,嘲笑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那些都是假的你也怕?”   陈如梭嘴硬道:“谁怕了!我是早上没吃饭低血糖所以脸色才不好的。”   林霄长长地哦了一声,又转到季子禾面前:“季警官也害怕了吧?”   季子禾经过上次,不知道怎么就能看见林霄了。他慌忙地移开眼睛,喉结动了动。   陈如梭吹嘘道:“就这些东西,我根本不屑一顾,我可是学过送魂的!我要是怕鬼还能跟你这么聊天么?”   林霄说:“那你在鬼屋里哭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季子禾:“难道是以为季警察被抓走了,吓哭了?”   陈如梭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一大早就不在家,难道是去溜鬼么?”   林霄说:“不是的,我们去你师叔家玩啦!”   陈如梭脸色一变,但是因为太白不是很明显:“霍盂?那你没有被他怎么样吧?”   正说着,柏瑞年端着红茶走出来。   茶水中有股特殊的香气,闻起来安神定心,季子禾和陈如梭都捧起来喝了起来,林霄没有的喝,气鼓鼓地把头转过去。   柏瑞年抿了口茶水说:“既然是惊动了警方的案子,想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还是不掺和为好。”   季子禾放下杯子急急地说:“这个案子事关重大,我怀疑是、是那个什么作案,还请柏先生不要推脱。”   林霄虽然没有转过身子,耳朵却高高地竖起来。   陈如梭也开口劝道:“大师兄,你就帮帮他吧。这个案子真的太邪门了,我听着也像是那东西干的,造这么大的杀孽,要生出多少怨气,你再不管那真的是生灵涂炭的,你还记得师父他老人家……”   柏瑞年说:“师父他老人家让你不许再过问送魂事,老实当你的老师。你怎么不听呢?”   陈如梭说:“那是我年少无知,现在这不是想多做善事嘛,师兄你就听听这个案子么。拜托。”   柏瑞年转过头看了季子禾一眼:“你给了他多少钱?”   陈如梭说:“师兄你看不起我!我早就改好了,不再是死要钱了。”   季子禾诚实地接话:“我们领导答应,如果这个案子解决了,就聘请陈老师做我们全局的心理辅导老师,待遇从优。你知道我们行业工作危险大,总有意外发生,需要一个专业的心理辅导。”   陈如梭红着脸咳嗽了两,打了季子禾胳膊一下。   柏瑞年哼了一声,林霄已经从吊灯上下来,坐在他肩膀上:“那个小卖部的也管你叫死要钱,为什么啊?”   季子禾也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陈如梭看着天花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嘿嘿嘿。”   柏瑞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没说话。   面对一人一鬼炙热的目光,陈如梭实在忍不住了,哎呀了一声:“好了好了我说,但是我说了之后,你要听季子禾说案子。”   柏瑞年耸耸肩膀。   陈如梭深深叹了一口气:“哎,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算是我的黑历史。那时候吧,我和我师兄一起跟师父学送魂。可是也不知道是他天分太好还是我资质太差。我没一次能独立完成任务。还靠着师父赐给的红线才能保护自己。”   “我跟柏瑞年长大之后,他因为送魂稳准狠名声大噪。我也不甘心做个闲人,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保卫全人类……”   “咳”   “……也是为了多挣点外快,我就开了个风水馆,做了风水师父。”   林霄眨巴眼睛:“这不是做好事吗?”   “没错!还是小林霄了解我。我本意就是为了做好事!造福人间,我还记得之前有一个大官来找我,说是他太太变得特别凶猛刻薄,每天早上天刚亮就起来,见谁跟谁打架,不把对方骂跑了不罢休。而且看人总是狠呆呆的,这个大官单位里的女同事几乎都被她骂遍了,影响特别的不好……”   “被鬼上身了?”   “你听我讲呀,后来我跟着去了这个大官家,一眼就看见了问题。原来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摆着一只巨大的铜公鸡。是这个大官送给太太的生日礼物,这东西摆在临窗户的位置,天天受日月精华,成了精。就附在这官太太身上,所以行为举止也像公鸡,天亮打鸣,争强好斗,后来我想了个办法,用红布把铜鸡的眼睛蒙上,官太太立刻就变得消停了。又焚香三日,送走了鸡精……”   “鸡精,做汤可好喝了……”   “闭嘴!送走了鸡汤,不是!送走了鸡精之后,大官家可就消停了。再也没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家庭的和谐那就是社会的和谐!后来我更加的名声大噪,来找我看风水的人络绎不绝。那时候我的宅邸比你们这个鬼屋可大多了!”   “后来呢?”   “后来……”陈如梭抓抓头发:“因为出名,很多有钱人都争相来找我做风水。我一直很有原则,就是做好事不做坏事。后来有一次,有个生意人的老婆,来找我说她老公背叛他。哎,说来也是可怜,这个女人吧是糟糠之妻,陪着她丈夫一路创业,吃了很多苦,把一切好的都给她丈夫,然而等发迹之后,她丈夫却嫌弃她了,开始频频出轨。开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那男人变本加厉,还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过夜。这女人终日抑郁,竟然得了乳腺癌。”   林霄歪着头:“这也太惨了吧!”   陈如梭说:“谁说不是!还有更可气的,这女人病了之后就找了自己的外甥女来照顾自己,谁知道她那个禽兽老公竟然打起了这女孩的主意。女孩不堪被骚扰,很快就回老家去了,她只能又找了年纪大的保姆,保姆不尽心,她的病越发恶化,眼看时日不多,于是起了报复的心思。”   “她就找了你?”   “开始没找我,开始是想跟她老公同归于尽,于是买了把刀想捅死他,结果她一个病歪歪的女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只给了他一刀,划破了一点皮。”   “可气!”   “这男的去医院包扎了一下就出院了,但是这女人却因为故意伤害被拘留,保外就医期间,男人以自己差点被杀为由上诉离婚,本来该平分的家产,也因为这女人伤害他人在先,基本都分给了男人。这男人一直不离婚也就为了财产,本来想把这女人拖死,谁知道她来了这么一出,挨了一下就换了女人净身出户。他不知道有多得意。”   “哼!小人得志!”   “可不,这女人最后仇没报成,还人财两空。真是没有办法伸冤了才找上我,让我想想办法,严惩渣男。”   “千万不能放过他!”   “于是我要了他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指甲,做了诅咒,写上她老公的名字,让她每天清晨太阳升起和傍晚落山之后在上面画叉。”   “然后呢?”   “诅咒生效了呗,她老公一天鬼混回来,被车撞了。下半身别说用了,动都动不了。瘫痪在床,需要人端屎端尿的照顾。后来脑袋里又出来个血块,压迫神经,上半身也动不了了,空有千万资产,只能靠着插管活着。”   “大快人心!”   “是吧!”   “你这是做好事啊!”   “对吧,收钱是顺便的。主要是想帮助别人。”   柏瑞年看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冷哼了一声。 第60章 诡异的车祸   陈如梭迅速低下头:“不过,做这种事,都是要遭报应的。那个女的没多久就中风了,俩手都弹弦子了,病情也迅速恶化,没多久就死了。男的插着管子,生不如死,医院那种地方,钱花的像流水一样,很快家产也就花光了,人也放弃治疗了。俩人还有个上初中的孩子,被亲戚踢来踢去。成了不良少年,还染上了吸毒的毛病。有一次打架斗殴,捅了大篓子,被判刑了。”   林霄抿住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陈如梭说:“如果不是我插手……也不会闹得家破人亡。后来,因为我种下了因,也被诅咒反噬了,好好地总是流鼻血,睁眼就看见那女人的冤魂找我哭……差点神志不清的自杀。还是我师父和师兄,把我救回来,送那两口子的魂魄去轮回。后来,我就关了风水阁,听我师父的话,去学校做老师修行……”   林霄歪着脑袋,有点不能理解,这明明是做好事啊,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却弄得这么悲惨?   柏瑞年放下茶杯:“我们修道之人不问世事,送魂积德,但是活人和活人的恩怨不能掺和。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就算一片好心,造成的后果也不可估量。”   季子禾点点头:“我明白柏先生的意思,因为案子实在是太诡异,我才认为真的是鬼作为,不是让您改变什么,就是至少能在那些魂魄嘴里问出点线索。我办案这么多年,要是人为,哪怕是装神弄鬼都会留下破绽。但是这次……哦,还有目击者,现在也神志不清了,警方实在是束手无策,所以才会请柏先生帮帮忙,若不是那东西做的,我绝不为难。”   柏瑞年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师弟,又看了看噘着嘴的林霄,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你说说吧。”   原来今日凌晨,市里出现了一起极其恶劣的连环撞人事件,一辆失控的车从地下车库使出,接连撞坏了无数公共设施,并撞击并碾压了六七个路人。   柏瑞年说:“凌晨怎么会有这么多受害者?”   季子禾说:“车子开到了一家夜店门口,那个时间正好夜店散场。车子冲到人群里,所以……警方接到报警后赶过去,本来想击毙这个人,但是车却停下了。里面的男人神志不清地从里面爬出来,说是看见鬼了。还当众大喊,不是他开车撞人的,这些都是鬼魂做的。”   柏瑞年说:“会不会是毒驾、酒驾,出现了幻觉?”   季子禾说:“发现后第一时间已经去检验了,这个人很清醒,什么问题都没有。”   柏瑞年抿了一下嘴:“受害人有什么共同特征么?”   季子禾说:“没有,只是碰巧从夜店出来而已,有两个当场死亡,三个重伤还在抢救,其中一个轻伤的也作证说,他似乎也看见这辆车冲过来的时候,有个女人坐在副驾驶上,但是却不在车里。但是更离奇的是,警方查看后发现,在车后备箱里,装着一个女人,女人浑身都是被虐待的痕迹,眼睛也被刺瞎了,但是还活着,也送去医院抢救了。”   林霄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喉结动了一下。   柏瑞年问:“这两个人的关系清楚么?”   季子禾说:“是一对夫妻,而且看起来感情一直不错。男的是一个二手车行的老板,女的是一家公司的前台。”   柏瑞年说:“单凭这些,也不见得是魂魄作案。”   季子禾说:“我们调了那辆车事发前的停车场里的监控,发现他们俩在停车场里自己拉了电闸。然后在里面叫唤几次。我觉得,应该和上次一样,他们被蛊惑了。”   林霄又凑过来:“什么破停车场啊,还能自己拉电闸?”   季子禾说:“这个停车场建了很久,经常停电,所以电闸就在附近。”   他掏出一个优盘:“录像我拷过来了。”   柏瑞年打开电脑,点开那段录像。   视频里,模模糊糊地拍到一男一女从外面走进来后,搂在一起亲热,然后男人突然几步走到旁边的闸门附近关了开关,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两个人的惨叫。   这段漆黑的视频大约持续了三分钟左右,很快灯又重新亮起来,那对男女靠着的辆车炮弹一样飞快地弹了出去。   柏瑞年问:“是谁开的灯?”   季子禾说:“别的下到停车场的人发现了跳闸,所以打了电话通知保安。是保安打开的电闸。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林霄转动眼珠说:“啊!我想到了,肯定是这个男的拉了电闸,然后把这个女的暴揍一顿,装在后备箱里,然后装神弄鬼地报复社会,最后让鬼背锅!这种人渣,直接枪毙!”   季子禾对他报以“因为是鬼,所以不敢得罪”的微笑。   柏瑞年眯着眼睛把视频开头定格放大,林霄把脑袋凑过去:“怎么啦?”   他指着视频中那手指头大小的两个人问林霄:“还记得他们么?”   蒋雪是在一阵剧痛中醒过来的,她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她的脸仿佛也不再是自己的脸,连自己是否睁着眼睛都不知道。只是一片无穷尽的黑暗,她呼吸了几次,觉得自己连喘气都很疼,她想到自己昏过去的瞬间,竟然惧怕起了自己还活着。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她却只能像一只固定在解剖台上的青蛙一样任人宰割,她听见耳边是唰唰地磨刀声,下一刻就要直直地剖开她的肚子。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拽出来,一刀一刀的割开,她心里不断地哀求着,哀求自己被宽恕。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旦被缠上,她一定会让自己生不如死的。   噗呲地一刀,蒋雪疼地几乎从解剖台上一跃而起,但是她已经被死死的固定住,连挣扎都做不出来,只能生生地受着这种折磨。   她不再祈求原谅,只希望自己速死。可是怎么能让她如愿呢?那柄手术刀越划越快,她的伤口越来越深,先是表面的皮肤,然后的雪白的脂肪,红色的肌肉组织,热热的血顺着她的肚子流出来。实施酷刑的人似乎嫌恶地咂了一下舌,随意抄起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她的皮肉随着擦拭的动作被大幅度的翻开。肚子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她想发出痛叫,可是喉咙却好似被堵死了,怎么也喊不出来。她拼命要找舌头,想要咬舌自尽,可是口腔里却是空空的。她连舌头都被人拔去了。   冰冷的手术刀残酷地拨弄着她滚烫的内脏。她的心脏碰碰地跳,被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开,心尖的疼痛是致命的,蒋雪疼得死去活来,她恶狠狠地想,为什么自己还不死。只要能死,她可以做一切,可是她怎么挣扎也死不了,甚至身体也动不了,只能生生地挨着。   每一刀都划在肉上,凌迟将她的痛苦放到最大。她的内脏都已经被砍了个稀巴烂,为什么还是不是,还有这么明确的痛感?她抽动着喉咙,最可怕的不是实施在她身上的酷刑,而是这场酷刑没有尽头。   报应啊!她想,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啊! 第61章 被虐待的夫妻   柏瑞年和季子禾等人赶到警局,得知涉案人李创和蒋雪都不在。蒋雪正在抢救,李创则因为神经紊乱,被送去做精神科鉴定。柏瑞年看了看嫌疑人照片,和林霄对视了一眼。没错,这个李创就是他们昨晚上看到的金链子男。   林霄心有余悸地问:“是不是那个大汤圆做的?”   陈如梭说:“谁?”   柏瑞年说:“季警察怀疑的有道理,昨天我跟林霄碰巧看到这对夫妻,当时有个魂魄跟着他们。”   陈如梭嗷地一声:“是不是啊!这样你都不管?你记不记得师父他……”   柏瑞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消停了,躲到季子禾身后去对手指头。   林霄其实非常赞同陈如梭的说法,要是那时候柏瑞年就出手,说不定就不会出现这么一幕,不过他想到那女鬼的惨样,又觉得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恩怨情仇这种事也说不清对错,柏瑞年作为局外人,不插手也有不插手的道理。他想了想问:“大汤圆不是说被他们害成那样的吗?是她来报仇的吧?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她带的那么多无辜的人被车撞倒,就是心存恶念,那不就是你说的怨气吗?”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季子禾心里给林霄点了三十二个赞,不过这种场合,其他人也看不见林霄,他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露出马脚。   陈如梭拼命点头,这两个人都还没有死,谁知道女鬼啥时候还会出来报仇?照她这个复仇的方法,得多少人跟着倒霉?   柏瑞年叹了口气:“那,先去看看那个男的吧。”   李创缩在拘留室的一个角落里,他脸上身上带着些被暴打的伤口,这是他撞人从车里爬出来被打得,然而他现在却巴不得自己被活活的打死。他紧紧地靠着墙,把脸埋在自己膝盖上,不停地发抖,嘴里还在念叨:“饶命啊,饶命啊!”   牢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他却抖得更厉害,不敢抬头看。   只听见地面被摩擦着发出“嚓、嚓”地声音,仿佛是被拖行着。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一直到李创的面前才停下来,接着他觉得前面一阵阴冷,什么东西正离他越来越近了。   李创惨叫一声,突然就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梆梆梆地磕头。   过了一会,似乎没有了动静,李创瑟瑟发抖着,匍匐在地上,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前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微微地抬起身子,屋子是一片寂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他抬起身子,刚想起来,突然一只带血的惨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只觉得心脏一只被顶到嗓子眼上,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紧接着他被生生地转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瞪着眼白的女鬼就蹲在他旁边。   她咧开嘴,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我不是说了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创拼命地摇着脑袋:“是假的!法师都说过,鬼是不能碰到我的!是假的!你、你快去轮回吧,要不大法师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   女鬼哈哈哈笑得更开心,血浆喷的到处都是:“大法师?那个老东西,昨天不是被你撞死了吗?”   她随手一指,李创看见之前一指帮助自己驱鬼的那个男人,正铁青着一张白脸,晃晃悠悠地站在门口。他神色慌张地看着女鬼,突然他的耳朵从脸上掉了下来,啪叽地一声,像是一块随手贴上去的烂泥。他惨叫起来,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对着女鬼的位置跪了下来,用比之前高了八度的声音恳求着:“饶了我!饶了我吧!”   女鬼笑了笑,抻出手去,尖利的指甲直直地插入那男人的脸,仿佛筷子捅进馒头那样轻而易举,男人惨叫着,整张脸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很快就烂成一个血球。   李创摇着头:“不、不会的,这人会抓鬼的!怎么会这么……”   女鬼说:“因为我有怨气我是厉鬼啊!这全是拜你们这群畜生所赐。放心吧,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你会死的很痛苦,非常痛苦的。”   她笑着站起来,李创突然觉得后背一阵滚烫,他茫然地回过头,原本靠着的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烤的滚烫的火炉,他一惊,刚要挣扎就被紧紧地贴在上面。   呲啦地一声,他的后背仿佛铁板烧一样被烤焦。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发出了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的惨叫。屋里突然飘起一股奇怪的香味。他吐着舌头,连口水都被烤干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肉正一寸一寸地熟透,他疼得拼命挣扎起来,可是那铁板仿佛和他的肉黏在一起。   猛地一用力,他又发出一声嚎叫。原来是已经被烫熟的皮肉从他身体上生生地撕扯下来。血溅在铁板上,冒出腥红的泡泡。   火就要烤到骨头上了。这比烤肉还要痛苦百倍,他再也受不了了。像女鬼伸出手,乞求她能仁慈的放过他。他宁愿去蹲监狱,宁愿立刻被枪毙,也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女鬼笑了,她手一扬,吧啦一声,一把刀子飞到他手里。李创大口呼吸着,怔怔地看着女鬼。   女鬼对他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李创心想,他这回可以解脱了,可是他明明想的是用这把刀来割断自己的喉咙。但是拿到手后,却鬼使神差地对着自己的后背切去。   熟透的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明明已经快被烤焦了,还是有大滴的汗珠冒出。他握着刀,哆嗦着把自己的肉割下来,上面还带着血丝,他把那片肉拿到面前。在女鬼的笑容下放到嘴里。嚼了嚼,在满口腔的血腥味中吞吃下肚。   看监控人员起身去上厕所的工夫,再回来竟然看到惊悚血腥的一幕。   昨晚上的那个驱车撞人的男人,竟然用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肩膀,那里已经被咬烂。一片血肉模糊,那名警员大吃一惊,连忙打电话叫管教,管教正在门口接待季子禾等人,听到了汇报吓了一跳。 第62章 缝合手术   大家疾步赶到那间禁闭室,看见李创像是中邪了一样,正在一口一口地咬着自己的肉,牙齿和嘴角全是鲜血。管教尴尬地跟季子禾解释:“他进来之后一直胡言乱语,我们怕他是反社会人格,会危及其他犯人的安全。就把他关在了禁闭室,想不到他会自残的这么厉害,这……他会不会真的有神经病。”   林霄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李创面前的女鬼,果不其然就是那天看到的那个。她转过脸,惨白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林霄哆里哆嗦地缩了缩脖子。季子禾除了林霄暂时还看不到别的鬼,但是看到林霄和陈如梭的满脸害怕,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柏瑞年皱起眉头,指尖青火微微燃起。那女鬼后退一步,唰地就消失不见了。   屋里满是血腥气,引得附近的孤魂野鬼都趴窗户想要分一杯羹,林霄就见不得这个场景,默默地躲到了柏瑞年身后。   季子禾和管教交代了几句,管教点头答应后跑去找医生。柏瑞年见李创目光呆滞地依然啃食自己,手指一捻,催出一张符咒,青火无声地燃起,符咒呼地一烧既无,周围的小鬼一哄而散,李创也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先是惊恐地看着四周,然后蹿起来,离开墙面。大约是动作撕裂了伤口,他转头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肩膀,嗷地叫了起来。   季子禾敲了敲禁闭室的窗户,李创听见动静竟然吓得当场失禁。他也不抬头,直愣愣地跪在地上,梆梆梆地磕头。脑袋砸在尿液上也全然不顾。   柏瑞年眯起眼睛,陈如梭感慨:“被鬼吓成这样,做了多少亏心事。”   季子禾和两个管教打开了禁闭室的门,医生查看了李创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只是皮外伤,做个简单的处理避免破伤风就可以了。毕竟人的牙齿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李创的精神受创很大,不停地胡言乱语,一会哭一会笑,人已经疯了。   李创被送到精神科鉴定,季子禾他们调出刚刚的监控看了一遍,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里上蹿下跳的发神经,一会对着空气磕头,一会又贴在墙面上来回挣扎,最后歪过头一口一口地咬自己的肉。陈如梭看的快要吐了,林霄早就躲到椅子后面哆嗦去了。   这种东西拍摄不到女鬼,更不要说女鬼给李创造成的幻觉。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问不出什么了,柏瑞年说:“我建议你们派个人去盯着那个受伤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她一定还会出现。”   季子禾小声问:“我们找不到她么?”   柏瑞年摇头:“有怨气的鬼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连阴差都能躲过去,以我的能力,很难察觉到。只能等她再出来,才能动手。”   蒋雪觉得自己的内脏被一件一件地割了下来。她疼得浑身抽搐,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在她肚子内的手将她的器官拿出来。它们像是艺术品一样被码放的很整齐。她剧烈地喘息着,疼痛渐渐麻痹,她想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内脏都没有了,一定会马上死。她竟然庆幸起自己看不见东西。不然若是亲眼所见自己开膛破肚的模样……   她歪过头,突然觉得眼前一闪,似乎又能看见了,她扭过头,只见一个女人拖着什么东西走过来。她想了想,突然记起这个女人是谁,她害怕起来,可是如今她连内脏都没有了,这女人还能怎么害她呢?她咽了一下口水。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女人拖着的东西。   这一看,她吓得身体都僵硬了。那女人拖着的分明是她丈夫。   他满脸是血,五官都被割去,女人的手插在他眼眶中勾着他往前走。他身体被地面剧烈地摩擦着,皮肉已经分离,只有不停地挣扎的手表示自己还活着。   “你想干嘛?”她听见自己问,声音抖动的厉害。   那女人突然抬起头,蒋雪尖叫了一声。她原本清秀文静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白直直地盯着自己,蒋雪捂住自己的脸说:“不关我的事!我们、我们最多是诱拐了呢,你、你的舌头也是因为……是那些人,是那些人把你弄死的,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不要来找我!”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被整个剖开的肚子,以及摆在旁边的内脏,她凄惨地哭着:“我已经连心肝都没有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女鬼说:“你本来不就没有心肝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蒋雪的肚子:“你不是说你一直想要个孩子吗?肚子空空的怎么行?”   她将李创轻而易举地提起来。将他放在蒋雪肚皮的创口处。然后用力一压,只听咔嚓一声,李创的骨头断了。他舌头被割,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断裂的白色骨碴从肉里生生轧出来,蒋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就涨起来。她痛苦地嚎叫着。她的肚子已经被塞满了,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可是女鬼却不这么认为,她摁住李创,拼命地往她肚子里塞,胳膊支出来,她便拧断他的胳膊,抓住蒋雪肚子上的皮肤,像是包饺子馅一样往里生揣。   终于,被掰开的李创完全的塞进了蒋雪的肚子。她的皮肤几乎被撑得透明,马上就要爆炸开。女鬼看了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针,插进她的皮肉,一下一下将她的肚皮缝合起来。蒋雪疼得死去活来,眼泪和汗水口水糊了满脸。   女鬼缝好最后一针,笑着一拽线,只听砰地一声,她的肚皮完全炸开,原本在她肚子里的李创血窟窿一样的脑袋,直直地滚在她的脸旁边。   “啊!”   蒋雪突然从病床上弹起来,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周围有人走来走去。她喘息着,都是梦,还好,都是梦。都是假的,她的眼前还是一片黑。但是总觉得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人气。她已经是去了医院,一定是有人把她从那个女鬼手里救出来了。就算她以后瞎了,或者去蹲监狱,都好过梦境中的一切。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还好,那里平平的、光溜溜的,完好无损,既没有开膛破肚,也没有被生生塞进去一个人。她出了一身的汗,像是重生一般平躺着。旁边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她连忙竖起耳朵听着。有人的动静真好,现在她真的好害怕一个人待着。她顺着声音微微凑过去,又觉得那不像是走动。   “唰、唰、唰唰唰”   那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楚,这分明是磨刀的动静,下一秒那把刀就放在她的肚皮上,那些可怕的事情,马上就要重演,而刚刚她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无数轮回中的一次。蒋雪绝望地瞪着黑暗的世界,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第63章 停车场的怨气   季子禾和医生说完,走到柏瑞年面前:“大夫说手术很顺利,只是她一直醒不来。”   陈如梭说:“是麻药的原因吗?”   季子禾说:“麻药劲早就过去了。一般的病人七八个小时候之后可以完全清醒了。但是她还是再睡,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她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   林霄插嘴:“难道变成植物人啦?”   季子禾说:“医生怀疑是渴睡症。也可能是失血过多的正常反应。院方也没有下最后结论。”   陈如梭说:“一个疯了,一个睡不醒。这女鬼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们知道真相还是不想告诉我们真相?这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啊这。”   柏瑞年顺手挥开一个凑热闹过来,企图去拽林霄头发的老年鬼:“不牵扯鬼神之说,还有什么其他证据么?”   季子禾点头:“既然你们之前见过那个女鬼,听她说过跟这两个人有仇,问题肯定还是处在他们身上。那天被撞的几个人的身份我也调查出来了。两个死者,一个是个自由职业者,但我觉得他好像是个神棍……咳、是个送魂师。另一个是一个宅男,没有固定的工作。另外,受伤的三个人倒是跟他们暂时看不出有联系。共同点也只有一条,就是他们都是男性。”   柏瑞年说:“这两个人现在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我们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一般来说,冤鬼总是喜欢频繁的出入自己被害死的地方。我们需要重点勘察两个地方,一是出事的停车场,二是这两个人的家里。”   林霄看着一个老人盖着白布被推出来,他的儿女们哭成一片,那个刚刚被柏瑞年挥开的老年鬼,转过头安详又无奈地看着他们,鼻子有点酸,听见柏瑞年的话,急忙钻过来:“我也要去。”   柏瑞年说:“你不害怕她吗?”   林霄说:“害怕啊,不过大汤圆看啊看啊就习惯了。而且咱们四个里面只有我跟她是同类,万一真遇到什么事还能沟通一下,就带我去吧,我一定乖乖。”   这间停车场废弃很久了,是最近附近开了夜市之后才重新启用,关于它的所有权调查中更是让人哭笑不得。原来是这附近几个商家合伙安装了几个摄像头和栏杆,雇佣了两个收费的保安,私自运营的。属于乱收费的项目,如今出了事,各家都积极推诿扯皮。连两个保安都辞职回老家去了,一时间还真查不到什么线索。   四个人走进停车场,只觉得阴气扑面而来。林霄为了显示自己勇敢,壮起胆子走在最前面。停车场里很黑,因为没人打理,这里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土。零星有几辆车停放在这里,黑黢黢的。更显得萧瑟突兀,柏瑞年拿着手电照亮,按照记忆中合闸的方向走。   他手电照着前面,黑暗中,只有一束橘色的光,光很透,能将灰尘照出来。他往前走着,突然手电一晃,在那唯一的光亮照射下,一个白脸女鬼映像出来。   那女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是通红的,头发长长地垂在脸的两旁,正瞪着眼睛看他们。   林霄连忙抓住柏瑞年的手,克制着自己别叫,发出吭吭吭的憋哭声,季子禾除了林霄以外根本瞧不见其他的鬼,但是觉得自己汗毛倒立,心跳加速,加之旁边这几位的反应,估摸着那东西就在附近呢。但是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也算是不动声色。   陈如梭看着没反应,其实腿已经软了。   只有柏瑞年面色如常,跟没看见一般,直直地往前走。   众人只能跟着,林霄死死地拽着柏瑞年,努力压抑着喉头的哽咽,他觉得柏瑞年的手跟平时好像有点不一样,好像是比平时要冷一点,而且还瘦一点,仔细摸摸怎么滑溜溜的?   他疑惑地看着柏瑞年,怎么觉得他跟自己越来越远。他拽了一下他的手,想让他等等自己。这一拽不要紧,竟然把这条手臂给拉下来了。   林霄“哇呀”地叫了一声,那只手却把他越拉越紧,刚刚那张白色的脸贴在他耳边说:“这里不是你这种孤魂野鬼来的地方。快点滚!”   林霄不服气地想:你说谁是孤魂野鬼!我可是有家有寄存体的!   但是却没胆子回嘴,女鬼恐吓他之后,对着柏瑞年们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那条断了的手臂就拉着林霄往外送,林霄刚要叫,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另一只湿漉漉的手臂捂住了他的嘴。林霄呜呜了两声,被拽到了停车场门口。   两只断臂似乎打算把他丢出去。但是他的寄存体在柏瑞年身上,停车场门口已经是极限了,两只手怎么拉也拉不动他。差点就把他撕成两半。   林霄跟两只断手扭打成一团,毕竟他是一个完整的,对付两只手还算是轻松,等美滋滋地把断臂踩在脚下之后,他往前追了一步,又“嗷”地惨嚎一声。   两个女鬼挡在他面前,一个身上脸上打了很多的洞,汩汩地冒血。   另一个就更可怕,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四肢乱晃着。   仔细看看,女鬼们的脸上还写着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台词: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霄撇撇嘴,眼泪汪汪地想为什么只挑他一个来吓唬?难道就因为他也是鬼么?   女鬼冲着他露出笑容,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女鬼一口森白的牙却熠熠生辉,她吐出殷红舌头,舌尖却想蛇一样分了叉,林霄闭着眼睛往前冲,却被一团怨气困住。他被勒得动弹不得,抬头看这空旷的地方,突然发现,这漆黑哪里是因为没有开灯,分明是巨大的怨气。   正在这时,一团青火破空而来,寻到林霄的位置,呼地燃烧起来,青火将怨气稍稍逼退一些,林霄挣扎着露出脑袋。   两个女鬼大吃一惊,连忙身形一晃,遁去逃开。青火越烧越旺,渐渐点亮了周围,柏瑞年正疾步赶过来,看见被包的如粽子一般的林霄,伸手一把拽住他,把他从青火和怨气中拉出来。   林霄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柏瑞年知道吓到他了,揉了揉林霄的头发,伸手将两张符咒扔在青火中点燃。符咒在火中发出噼啪地声音,青火像是一条巨龙一样腾空而起,几乎将整个停车场都照亮了。   一时间,停车场中传出来一阵惨叫,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躲在这里,被青火焚烧,都哭叫着逃走了。 第64章 索命符   柏瑞年抓住林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跟着青火龙头疾步往前走,途中看见正拉着季子禾衣角哆嗦的陈如梭,两人看见他们连忙跟了上来。有青火照亮,四个人很快找到了拉闸的地方,柏瑞年合上电闸,唰地一声,停车场的灯亮了。   尽管有灯,这里却依然显得黑暗,怨气丛生的地方,光是怎么也照不透的。林霄哆里哆嗦地说:“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聚集这么多?”   陈如梭脸色发白,故作镇静地环顾四周:“方位大阴,又深埋地下,怨气这么重也是正常。”   季子禾说:“这里之前就传言闹鬼,所以一直很少有人来。”   陈如梭说:“这能叫传言吗?这本来就闹鬼啊!”   柏瑞年突然眯起眼睛,直直地走到一面墙附近。   林霄坐在他肩膀上,突然缩起了脖子:“是那个!之前贴在咱们家门上的那个!”   柏瑞年点点头。陈如梭也走过来看了看:“索命符?我去!索命符这么阴毒的东西镇着,这里竟然还闹鬼?”   林霄说:“可是上面被弄脏了。”   陈如梭仔细看了看,符咒上的红字已经糊成了一片:“还真是,可以啊小林霄。我还说你怎么这么厉害,不怕索命符呢,原来是这道符被毁了。”   柏瑞年说:“这种地方,为什么会贴索命符?”   陈如梭说:“季子禾不是说这地方传言闹鬼吗?会不会是那些无良商家害怕,所以找人弄得?但是厉鬼太凶,怨气把符咒毁了?”   季子禾插嘴道:“这里不是有摄像头么。要不咱们看看录像?”   柏瑞年赞同地点头:“这里面怨气这么大,还是封上为好。”   陈如梭说:“这种大阴之地,挖了这么个四四方方的坑,这是填棺材用的啊,可不容易招魂。最好是里面摆个玄武阵,供奉钟馗老爷。以后没事都不要再打开。”   尽管如今已经没有直接负责人,但是办公室还在,之前的录像也还在。几个人拿到后坐在一起观看。画面一帧一帧的乱跳,颜色也浑浊地厉害,开始他们以为是摄像头老旧。现在才知道是因为隔着厚厚的怨气。   看了一会他们才发现,这个破地方的摄像头根本不会旋转,因此有很多的盲点。而贴索命符的地方,也在盲点区。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贴上去,更不要说知道是被谁毁掉的了。   好不容易来的一个线索又中断了。柏瑞年想了想问季子禾:“你说死的人里面,有一个也是送魂师?”   季子禾说:“应该也算不上,他周围的人说他一天到晚给人算命,倒是更像个神棍。”   柏瑞年说:“索命符是歪门邪道,本也不是送魂师能做出来的。”他想了想:“可惜七日已过,不然倒是能招魂来问问那个神棍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霄说:“我们可以去那两个人家里看看呀。”   陈如梭说:“看不出小林霄这么勇敢。”   林霄得意地说:“那当然了,你们不知道,我走着走着突然就被里面的女鬼给抓走了,哇那女鬼好可怕,用断了的胳膊把我往外推,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输给两条妹子的胳膊,于是我就轻而易举地打赢了,可就在我去找你们的时候,突然又有两个女鬼挡住我,哇!你们都不知道,一个浑身都是血淋淋的洞,舌头还好像被剪开了。另一个就更可怕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滴里郎当的……”   柏瑞年说:“都是女的?”   林霄点点头。   柏瑞年又问:“都受伤了?”   柏瑞年说:“嗯,跟大汤圆一样,都血淋淋的。”   季子禾说:“你的意思是说,鬼都是女鬼,被女鬼害的都是男人……可是蒋雪呢?蒋雪是女人啊。”   陈如梭说:“蒋雪可不是被鬼害的啊,说不定她是被那个男人弄残的啊!会不会……”他说:“这些女鬼,都是被某个或者某几个男人折磨至死。怨气太大,一起躲在停车场主,准备伺机复仇?”   柏瑞年说:“有可能。而始作俑者可能自己也心虚,所以高价买了索命符,想让聚集在此地的冤魂,魂飞魄散。但是碰到了命硬的厉鬼,生生破了符咒,找他们复仇。”   季子禾说:“这些只是推断,我们还需要证据,我这就回去申请搜查令。我们看看这个李创和蒋雪家里,有没有什么乾坤。”   林霄也钻过来插嘴:“那就那个夜店,车子撞得不都是夜店的人吗?”   柏瑞年点头:“如果这些女鬼是有目的的复仇。这家夜店的确也可疑。”   季子禾说:“我一起申请调查。”   季子禾和陈如梭走到出事的夜店门口,发现这里已经暂停营业。这也正常,在店门口发生这么惨烈的交通事故,的确应该歇业一段日子。   这间店装修很前卫,黑色和红色拼接得很吸引人的眼球。可惜大门紧闭,季子禾说:“我回去试试联系一下老板,咱们改日再来吧。”   陈如梭说:“你联系了老板,要是真的有问题的话,咱们还能查出来吗?就是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成!”   季子禾面露难色:“你不是,想让我打破门进去吧?”   陈如梭说:“为什么要打破门?”他狡黠地一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从手心里冒出一条红线,那东西仿佛自己有了生命一样,转来转去,从门下面细小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没两分钟,就听见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   季子禾忍不住说:“我觉得有必要带你去派出所做个备份,你这种技能是很危险的……”   陈如梭说:“你这个人,我不是都说了么,我这再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了,我连诅咒都不敢乱下了我还能偷东西么真是。”   两个人边说边推开了这家店面的大门。 第65章 夜店   门口是前台,上面写着部分消费价格和广告的宣传语,那种风骚又不露骨的话和普通的夜店也没有什么两样,他们饶过接待处,直接从旁边的小楼梯走下去。   这间地下室很黑,陈如梭战战兢兢,害怕又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柏瑞年不再这里,季子禾又看不见,他只能依靠自己了。季子禾摸索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这里很大,有一个圆形的表演台,下面是舞池,后面是软座区。   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季子禾在屋里转来转去找证据,陈如梭抽动着鼻子,大约是地下室的缘故,这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如果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会不会那些女鬼就只是报复男人呢?随机抽取的?   他抬头看见季子禾往里面走,连忙从后面追了几步,虽然这里一点怨气都没有,也看不见半个鬼影,但是他始终觉得有点别扭。估计是这几天见鬼太多,有点神经质。   他们俩沿着笔直的走廊往前走,两边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油画。都是些几乎□□的美女,有的被蛇缠住,有的被绑在树上,走到后面,竟然还有画面上的美女被两个男人摁在汤锅里,满脸的痛苦。对面则是一个四肢都没有的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片草地上。   季子禾的眉头皱起来,陈如梭也忍不住说:“这也太重口味了!”   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季子禾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面硕大的镜子,把俩人吓了一跳。   镜子中的人看着似乎有点陌生,陈如梭说:“照妖镜?”   他本能地回过头,果然在门上发现了一个小的八卦阵。   季子禾问:“这是什么?”   陈如梭说:“风水阵,镇宅用的。这东西挡在门口。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东西出不去。”他似乎有些困惑:“放在厕所里干什么?”   他们俩继续往里走,厕所倒还算是干净整洁。水龙头尤其别致,雕刻成一条一条的蛇头形状。   两个人把隔断卫生间一个一个地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陈如梭说:“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寻常,可是也说不出到底别扭在哪……我觉得吧,有一种戾气,回头一定要叫我师兄来看看……你怎么了?”   季子禾面色凝重,伸手指了指头顶。陈如梭抬头一看,一下子就惊到了。上面有一张巨大的壁画,贯穿着半个走廊,寻常人并看不出这是什么,好似是一些不规则的花纹。即使是陈如梭这种知道些门道的,也只觉得这画有说不出的诡异感。他看不全完整的画面,只觉得那种憋闷的戾气感更重了。   他摇摇头:“这肯定跟符咒有关。多亏了小林霄没有跟来。咱们赶紧去找柏瑞年。这说不定真的跟停车场的那个有关联。”   柏瑞年带着林霄去了李创和蒋雪的家里。他们家住在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里,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人。到了八点半,整个小区几乎都黑灯了。柏瑞年带着林霄爬上楼,楼梯里堆满了杂物,还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道,楼梯扶手上已经生锈,楼道里的焦黄的电灯泡也已经残缺不全。   李创家住在顶层,两个人爬上去之后,林霄突然就一阵昏厥,差一点就从柏瑞年身上掉下去。   柏瑞年也感觉到了,这里有巨大的戾气。一定还有其他的索命符,他咬破手指几笔勾在黄纸上,用这道血符包裹住拴在脖子上的贝壳。林霄直直地看着前面,许久才恢复了往日的眼神,他抓住柏瑞年的衣服,剧烈地喘息了几下。   柏瑞年说:“你在门口等着我,不要乱跑。”   林霄摇头:“我没事了。”   柏瑞年说:“我先进去看看,门口戾气就这么大,里面肯定有问题。”   林霄扁扁嘴:“那、那你小心一点哦。”   柏瑞年摸了摸脖子上的寄存体,还是没有摘下来。他说:“我就进屋子,距离不会太远,如果拽到你了,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林霄坐在楼梯上,看着柏瑞年几下就把门撬开了。本来他路上还想着,自己这副模样至少还可以钻到屋里帮助柏瑞年把门打开。但是想不到他连门口都无法接近。   真是奇怪,好端端的谁家会贴这种东西呢?难道他们之前就被鬼骚扰?   林霄想到夜市时候蒋雪的精神状态,觉得他们有所察觉好像也是正常,可惜做了亏心事,就算是家里贴满了符咒,总也有撞鬼的时候。   柏瑞年打开门,一进屋便感到铺天盖地的戾气。他怕伤到林霄,连忙回手带上门。手掌中青火焚起,屋内的装饰让他大吃一惊。   这间客厅里放满了各种法器。墙上更是贴满了穷凶极恶的索命符,这样重的煞气难怪方圆几里都不见魂魄。林霄若不是之前喝了他的血,跟他有血契。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索命符好坏不分,屠鬼成群,若真是那个神棍所为,他死后的下场想必凄惨。   这两个人家中弄成这样,想必是做了多么心虚至极的事情。他在另外两间屋子里找了一番也没有什么收获。他打开灯,发现卧室竟然涂了红漆,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兴奋易怒,放在卧室倒是奇怪。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   那个纠缠他们的女鬼满身戾气面目全非还不肯去轮回,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而这对害人的夫妻因为担惊受怕干脆就弄了一屋子的法器降鬼。屋子、停车场都看到了镇鬼的东西,那么那家酒吧情况如何呢? 第66章 腐尸的味道   林霄百无寂寥地坐在楼梯上,这破地方的灯泡早就坏了,墙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污秽,还贴着不少通下水道一类的广告,简直像是一块贴满补丁的破布,楼道里还堆放着成堆的杂物,异味一阵一阵地往外冒。好在天气还冷,不然说不准还要飞出来几只苍蝇。   哎,要是真来一只苍蝇也好啊,这个柏瑞年把他自己仍在这,连个活物都没有。万一再出现个大汤圆和提线木偶啥的……他跑都没有地方跑啊。   林霄发着呆,突然在那堆杂物里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顿时吓得汗毛倒立,紧张地靠在墙上,时刻准备开嚎。只见纸箱下面,钻出一直硕大的老鼠,尖尖的长嘴,绿豆大小的黑眼珠,肥硕的身体拱了几下才爬出来,拖着一条长长的一节一节的大尾巴。   林霄脸的吓白了,他死死的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   人看不见他,老鼠应该也看不见吧……   “……师兄,我们还看见很多有些诡异的壁画,我也说不清,我觉得像是符咒,可是又好像不是。啊!厕所里面有机关,有八卦阵和照妖镜,上个厕所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家里有什么……”   “啊!!!!!!!!!”楼道里传来林霄的一声尖叫。   柏瑞年一惊,没等陈如梭的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几步蹿出去,青火也一瞬间在他手心中点燃,待他跑到门口摆好架势后,才发现林霄已经窜到门框上。下面蹲着一只巨大的老鼠。   青火闪烁了两下就灭了,柏瑞年满脸黑线地看着林霄。   林霄看见他来了,手一松,掉在他的肩膀上,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嘤嘤嘤。”   柏瑞年对着那只老鼠剁了一下脚。   谁知那老鼠竟然毫不惧怕,瞪着黢黑的小豆眼,呲出尖尖的鼠牙,发出两声恐吓。   林霄说:“你看,好凶的!”   柏瑞年微微俯下身子,林霄吓得半死,连忙松开他的脖子,踩着他的肩膀就要往上爬。   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一闪而过,柏瑞年站起来,掏出手机打回给陈如梭。   不会错的,这是腐尸的味道。   陈如梭和季子禾赶过来的时候,柏瑞年正在对着一个排水管道研究。林霄蹲在旁边抻着脖子往下看。   这个排水管年久失修,上面满目疮痍,破破烂烂,本来是一直通往楼顶平台,但是中间被老鼠咬开了一个洞,又被楼道里常年堆放的杂物挡住,倒成了老鼠们的专属通道。   季子禾凑近那个排水管,里面的确是恶臭扑鼻:“这些老旧小区,排水管都是直通下水道,会不会是下水道的味道?”   柏瑞年说:“我不会闻错,那老鼠身上就是尸臭。”   陈如梭说:“那老鼠呢?”   林霄指指下水道:“跑进去了。”   季子禾说:“就算是尸臭也不见得是人的尸体。下水道那种地方,说不定是野猫野狗或者是其他老鼠的尸体?”   柏瑞年说:“也有这种可能。”   陈如梭掏出手机,把拍摄到的画面拿给柏瑞年看。   柏瑞年微微皱眉:“这不是一般的符咒,好像不足以致命,但是又说不清是……”   林霄凑过头:“我看看,我看看。”   柏瑞年来不及阻止,林缺心眼已经将画面看了进去,他突然浑身一凛,眼神发直,木然地站起来,一动也不动。   柏瑞年连忙起身,把他拉到一边,做法解他的邪。   季子禾说:“看来也是对付鬼魂的。”   陈如梭推开门走到屋里,看着满屋子的法器说:“我去,这也太夸张了。难怪只有这里女鬼没来过,这一般二般的鬼,没进门就得魂飞魄散啊!”   他边说边在屋里翻腾,季子禾身为执法人员对他这种行为制止也不是,不制止也不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到柏瑞年那边问:“他没事吧?”   柏瑞年一纸符咒青火焚尽,用烟灰在林霄额头写了个字,林霄恍恍惚惚地恢复了神智。柏瑞年问他:“刚才什么感觉?”   林霄说:“就说不清,好像就不受控制了一样。”   柏瑞年抿了一下嘴:“看来还要去问那个奸商。”   林霄早就忘记了和霍盂的不愉快,高兴地说:“好呀好呀,还可以顺便给我买点好吃的。”   季子禾说:“既然也是降鬼用的,这三个场所就有了共同点。就是女鬼还没出现过这里。”   柏瑞年说:“这里戾气太大,女鬼不敢来也是正常。”   正说着,陈如梭满脸复杂地跑出来:“你们过来看看这个!”   柏瑞年和季子禾走到门口,林霄怯怯地站在楼梯上。   柏瑞年回头看了一眼:“别乱跑。”   林霄噘嘴点了点头。   陈如梭打开了一台电脑,这个技术宅三下五除二就破译了密码,打开才发现,这不是一台简单的家用电脑,它的网络中竟然有登录暗网的记录。   暗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场所,是一个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世界,霍盂的店就开在暗网上。上面杀人、绑架、贩卖人口和器官都不新鲜,寻常人很难接触到这些,想不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有人频频登录暗网。   柏瑞年对电子设备不灵敏,但是他跟霍盂交易也走暗网,他皱眉看着陈如梭破译最近登录的情况,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   季子禾不可思议地说:“早就听说过这样的组织,想不到还能亲眼看到。难怪世界上每天那么多无头案件和失踪人口,人命关天在这里只是一笔简单的买卖交易。”   陈如梭敲击了几个字母,突然屏幕上的画面一变。一个类似黄□□站的页面跳出来,中间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写得S。满屏的裸*女让三个大男人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开脸。   陈如梭咳嗽一声说:“我靠,搞了半天就是看个黄片,至于的么还动用暗网,可见你们公安机关这两年扫黄打非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柏瑞年支起身体打算出去,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画面上的人有点不对劲,季子禾也发现了,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画面有了变化,那些裸*女被捆绑起来,然后是一个拿着电锯的人淫*笑着走过,紧接着画面一闪,再出现的则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女性。   她们画着浓妆,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笑,身体却不再完整。有的少了两条腿,有的没有了胳膊,还有一个像是一个布偶娃娃一样,四肢斩断后又被钢丝穿上,耷拉着挂在一个架子上。 第67章 丧心病狂的组织   “我操!”陈如梭浑身哆嗦着站起来,眼圈瞬间就红了。   柏瑞年也半天说不出话来,画面一帧一帧地跳动,很快到了一个女人,她仰面坐在椅子上,眼窝是两个深深的黑洞,血流了一脸,面前的盘子里赫然放着两个眼珠。   季子禾办案无数,看过很多惨死的面孔,但是从未见过这样血腥残忍的画面。他迅速把脸转过去,柏瑞年想到那日那个趴在蒋雪身上的女人,拖在地上的脚磨得血肉模糊却还执着地跟着。他开始以为是被逼死的原配找上了小三,心中很不以为然,替这种把丈夫当成生命的女人不值,想不到却是这种生杀大仇。   陈如梭手指一直在抖,他胆子比林霄大不了多少,一直觉得鬼面目可憎十分可怕,如今他才明了,神、人、鬼都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恶。   “慕残”他许久才说。   季子禾说:“什么?”   陈如梭说:“是一种性*癖,喜欢残缺的人。大多是因为觉得这样有从属感。也算是一种心理疾病,但是大多数慕残者只是意*淫,这个网站,我看是用犯罪的手法,给他们提供奴*隶。”   季子禾额头青筋迸起:“畜生!”   林霄在外面嚷嚷:“老鼠!老鼠又来啦!”   三个人神智回来一点,季子禾说:“这个我能用来当证据么?”   陈如梭说:“拍几张照片吧,暗网很谨慎,我们操作有一点疏忽,他们都很快能查到。先不要打草惊蛇。”   出了门,林霄看见三个人的表情,有点惊奇:“你们看到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哇!老鼠又跑了!”   果然,那探头探脑的老鼠看见有人走出来竟然又飞快地蹿到下水道里了。   陈如梭说:“不如申请调查吧!如果真的是这两个人做的,他们死不足惜。如果不是,也要抓住这个组织!”   季子禾说:“一定,可是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上面不见得一定会批准。”   陈如梭说:“网站不能当证据么?”   季子禾说:“只能证明他们曾经上过这个网站,至于被女鬼缠身,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写到资料里。”   柏瑞年抿了抿嘴,走到林霄面前:“你想帮之前那个女鬼吗?”   林霄很少瞧见他这么严肃的脸,又看了看其他两位的脸色,不知道他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凶巴巴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柏瑞年说:“那你肯不肯顺着下水道钻进去,跟着老鼠走,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林霄差点坐地上,柏瑞年虽然冷漠一点,但是对林霄的态度一直是宠溺的,他这话一说,林霄腿软地立刻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去我不去,太可怕了我不去,老鼠好厉害的,而且下面谁知道有什么啊,我不想去我不要去,我不能离你太远我不敢去不要让我去!”   柏瑞年其实也不舍得他下去,但是刚刚那一幕实在太揪心,那么多女孩子竟然被当成塑料娃娃一样随意拆卸。他做送魂师这么多年,以为早就看透了人心,想不到还有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他狠下心:“必须去。”   林霄说:“我就不去!”他左右看看,找救兵一样抓住陈如梭:“我不想去。”   陈如梭抿了抿嘴,拿起手机给他看:“小林霄,我知道你害怕,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帮忙,你现在,是她们唯一的指望。”   林霄顺着下水管往里爬,下水管里面的情况比外面糟糕一百倍,上面积累的污秽物附着在管壁上,黏糊糊臭烘烘的,若不是刚刚的冲击太大,林霄觉得自己一定会恶心死在管子里。   畜生!禽兽!王八蛋!   他边爬边忍不住偷偷地揉眼睛,他想起大汤圆对他说过的话,想起那两个拦着他不让他多管闲事的满身伤口的小姐姐。他以为那不过是她们为了吓唬人把自己打扮成那样的,想不到她们生前受了这么大的折磨。   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跟林露一样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什么会经受这些可怕的事情?难怪那群恶棍会吓得在家里堆满了符咒,做出这种事,女孩子们当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柏瑞年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他和林霄无法沟通,只能靠着默契猜测他的位置。他们俩绑在一处,林霄第一次独自去完成任务,柏瑞年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里面的味道越来越重,入口也越来越小,林霄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起来,那恶心的味道让他干呕了好几次,恶臭的污物黏在他的头上脸上,这里比吸尘器里要难过一百倍,窄小的进口被头发和淤泥一类的东西堵得只有硬币大小的进口,林霄闭上眼睛,一头钻进去,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死死的箍住,又疼又憋屈,这还刚刚只是脑顶而已,他无法想象整个身体都从这里钻过去的痛苦。他虽然已经是魂魄,但是万一卡在中间,再也动弹不了,岂不是永生都要在这里受尽□□折磨?   他咬着嘴唇,想到柏瑞年在他毅然决然要进去之后的紧张又矛盾的表情,想到他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又给自己打气,不会有事的,如果出不去,柏瑞年一定会来救他的。   虽然有点痛苦,但是只要他做到了,就能把这件事大白天下,就能救出那些女孩子,就能让那些恶棍不再逍遥法外。他想起陈如梭颤抖给他看的那些照片,咬住牙,继续往里面钻。   灰老鼠在他前面爬过来爬过去,还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好似再给他加油打气,林霄扣住两侧脏不拉几的管壁,拼命地往里拱着脑袋。他的生魂被挤压成细面条一样,一点一点地往里蹭,不知过了多久,泥巴糊住他的眼睛,恶臭的污秽钻进他的鼻子和嘴。他突然就有点委屈,柏瑞年是送魂师,惩恶扬善是他的分内之事,自己只是他送不走的一个魂魄,却要替他受这份罪。   不、不能这么想,就算是做鬼,也要做一个好鬼。做一个能帮助其他弱小鬼的好鬼,厉、厉害的鬼,唔!   林霄一使劲,脑袋钻出来了,哇终于……但是肩膀,肩膀比脑袋宽这么多,怎么可能出去啊QAQ   这大概就是婴儿降生的感觉吧……嘤嘤嘤…… 第68章 纸电话   柏瑞年在楼梯口徘徊,不知道林霄怎么样了,他觉得自己心浮气躁得十分不应该。钻个管子而已,林霄不会有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样,会不会伤害到他。他回想林霄被吸到吸尘器的那次,倒挂在吊灯上一咳嗽就吐土的模样,苦笑了一下,很快,心里却又是一个紧缩,他是不知道魂魄被挤在一处是什么滋味,但一定不好受。他看着窗外的那根管子还没有他的小腿粗,里面若是在日积月累些东西,那个小家伙钻进去一定也不容易。   他推开窗户,努力伸手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根管道。一根红线悄悄地缠拉过来,顺着柏瑞年的胳膊爬了过去,伸到那根管子上,还用线头敲了敲。   陈如梭手里拿着两个纸杯,对柏瑞年说:“师兄,玩打电话的游戏吗?”   这个游戏一般是幼儿园小朋友才会玩的,不过尽管蠢,有时候却很是有用,红线跟一根钢丝绳一样带着纸杯贴在管道上,听诊器一般上下探索,终于大约定格了林霄的位置,服帖地扣在上面,柏瑞年拿着另一个纸杯,迎着陈如梭半是嘲笑半是关心的眼神,吞了一下口水,对着那个愚蠢的纸杯说:“林霄?”   林霄正大头朝下卡在管子里,多亏他平日最喜欢挂灯,倒挂金钟已经习惯,不然早就憋死了,他努力了半天都出不来,脖子又给勒得生疼,气喘吁吁地正在休息,突然听到很小的一声。   好像是柏瑞年。   他激动起来,嘤嘤嘤地说:“里面可黑了,特别的臭,我卡住了,我动不了了!”   每一句都跟一把小刀一样扎在柏大师的心里,他说:“能坚持吗?要不你出来吧,我再想办法。”   林霄噘着嘴,鼻子里嘴巴里全是泥巴:“能坚持,柏瑞年,我想吃好吃的。”   柏瑞年说:“给你买。”   “我想出去玩。”   “带你去。”   陈如梭瞧着柏瑞年常年面瘫的脸上混合着一种温柔又担忧的表情,不由得啧啧了两声。   林霄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加油!加油!”   然后他有扣着湿滑的管壁挣扎起来。   真的很痛苦,他的脖子被拉得很长,脑袋拼了命地往前冲,肩膀却怎么也拽不进来,几乎被拉成一条线一样的脖子有一种下一刻就要断了感觉。他剧烈地喘息着,若是□□还在,此刻怕是早就满头大汗,柏瑞年的“听筒”清晰地听见他的煎熬。手指越攥越紧:“不要试了,赶紧出来,我再想别的办法。”   陈如梭说:“小林霄,你别勉强自己,别把小命搭上。”   林霄也不想尝试了,可是他想到陈如梭手机里的那些照片,那些比他看过所有鬼都可怕的照片。那些可怕的酷刑,仿佛在他的记忆深处也曾出现过一样。仿佛他也亲身体会过一般,他要救她们,要帮助她们,一定要过去,一定要抓住那些人渣!   啊!   林霄狠狠地吼了一声,身体的极度痛苦让他突然就滋生了一股没来由的力量,他浑身突然散发出白色的光,向怨气一样厚厚地裹在他身体周围,那东西迅速肿胀起来,将两边的污秽狠狠地推在一边,甚至几乎将排水管撑爆。柏瑞年和陈如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觉得纸杯另一端传过来剧烈的抖动声,柏瑞年以为林霄遇到了什么危险,即刻变了脸,手中青火呼地燃烧起来。   林霄那边睁开了眼睛,双眸中带着往日不曾有过的深沉。他直直地盯着黑黢黢的管口,俯冲下去。柏瑞年手中的青火恍惚了一下竟然熄灭了,他大吃一惊,陈如梭也吓了一跳,红线跳了一下,仿佛被抽干了灵气,迅速黑了起来,两个纸杯也啪嗒掉在了地上。柏瑞年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下去救他,谁知道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动,竟然被一股蛮力带着往下冲去,陈如梭一把没有拉住他,只能跟着他往下跑。   柏瑞年被那力量拉得踉踉跄跄,尽管他觉得诧异,却心知肚明,如今能这样牵绊与他的只有寄存体在他身上的林霄。他料想林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这东西的能力实在太大了,连身为送魂师的他也许都克制不了。   林霄沉默地一路往下飚去,那肥硕的老鼠被他的冲击波吓得吱吱乱叫,慌不择路地成为了他的先锋,那根细长的肮脏的通道被白色的光束打透,一路畅行无阻。林霄很快就一直通到了最底下,他滑过那布满湿滑淤泥的管口,顺着下水道的入口钻到里面,那是一段很高的空间,他大头朝下一直往下自由落体,躲在一边的肥老鼠用黑豆小眼看着,林霄像是一颗炮弹嘭地摔倒了下水道的水泥地上。   许久,林霄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捂着脑袋摔得七荤八素,这是什么地方啊?他怎么一下就冲到这里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好奇地打量他,林霄还没看清鬼的模样,满嘴的腥臭味一下刺激到了大脑,他哇地就吐了。   女鬼气的脸都扭曲了,转头就离开了。   林霄一边大口大口吐着嘴里的泥巴,一边解释:“小姐姐……小姐姐你先别走,呕……小姐姐我……哇……”   可惜女鬼并不想理他,林霄吐完之后,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就跟泥巴打散重塑没啥区别,浑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环顾四周,依旧是黑黢黢臭烘烘,他吞了一下口水,小声地喊:“小姐姐~小姐姐~~”一只老鼠窸窸窣窣地跑出来,林霄跟着追了几步。又一只老鼠朝着相反方向跑,林霄转身又去追它。结果脚下的泥巴一滑,还摔了个狗吃屎,这一天吃了多少奇怪的东西,要不是已经死了,估计非中毒不可。   这地方终年不见光芒,又是如此阴湿,按理说聚集个把魂魄也不稀奇,但是这地方臭了吧唧又是老鼠又是蛆虫的,谁家的鬼会如此作践自己?   林霄越想越委屈,为啥要遭罪跑到这里来,柏瑞年那个混蛋随便哄骗一番,自己竟然就傻不拉几的从排水管钻进来了,这里这么多的老鼠,谁知道哪个老鼠是柏瑞年说的身上带着尸臭的老鼠。前几天看下水道的美人鱼都没有这么恶心。   林霄抽抽鼻子,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第69章 下水道   下水道里很安静,而且比地面上暖和,林霄一个鬼在里面走,又是带着任务来找尸体的,说不害怕是假的。走着走着,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声,远处恍惚飘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身影。   来了!   林霄闭着眼睛冲了过去:“站住!”   他的本意是想让小姐姐别生气了别再跑了。但是女鬼回过头只看了他一眼,吓得花容失色嗷地惨叫一声,窜到了半空中,底层鬼林霄头一回还能吓到别的鬼,他茫然地摸了一把脸,往旁边的臭水里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我勒个去。   他满脸满身都糊满泥巴,像是一块腐烂了多年的臭肉,耳朵边上竟然还挂着一直白白胖胖的蛆虫,简直可以用十分恶心来形容了。   女鬼拖着自己的残肢想跑,林霄一边用手抹脸一边说:“我是来帮你们的!我、我是来给你们报仇的!不要跑啊小姐姐,那个叫李创的,还有什么蒋雪,是不是他们害了你?”   那女鬼站住了,她背对着林霄,浑身呼地燃起黑色的怨气。再转过头,那原本还有人模样的脸蛋已经面目全非,她张开血盆大口,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   林霄吓得腿都软了,这地方柏瑞年进不来,没有人会保护他,他只能靠着自己,稳定了心神,解释说:“我、我有个朋友是送魂师,在外面碰到了大汤圆……就可能也是被害了的小姐姐,但是大汤圆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所以啊!我的妈呀,你不就是大汤圆吗!”   那女鬼的眼珠整个爆出来,迅速变白,弯曲骨骼和熟悉的狞笑,林霄软着声音说:“汤、汤圆姐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女鬼浑身的怨气呼呼生风,将林霄逼在一个角落里,他咽了咽口水:“我、我是来帮助你的。”   女鬼笑了,她空旷的白眼珠却挤出几滴血水:“你走吧,我已经报仇了。”   林霄说:“他们俩不是好好地么?也没有死啊,怎么报仇了?”   女鬼说:“死怎么够,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林霄说:“怎么生不如死?那个汤圆姐姐,我朋友发现了他们两个的罪证,他们是不是变态啊,就是抓女孩子然后……然后把她们弄残疾了,然后……”   女鬼对着上面吼了一声,黑色的戾气将下水道的小空间震得几乎塌陷。无数的老鼠从旁边飞快地跑出来。林霄堵着耳朵缩在角落,厉鬼开嚎,几乎能穿破所有东西,林霄差点被她喊丢了三魂定了定神又说:“我知道了,我不再说了,汤圆姐姐,你能把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吗?”   女鬼周身的戾气更浓了。她的眼神更加惊悚,伸出满是血迹的枯枝一样的手指:“滚!”   林霄说:“我是来帮你的。”   女鬼说:“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少在这里装好人,我被那些畜生折磨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帮我!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帮我!”   林霄抿了抿嘴:“……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人还在受苦,可是我们不知道她们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的尸首在哪,所以没办法报警,没办法把坏人抓起来,所以……”   女鬼笑了:“这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林霄说:“那些坏人会判死刑的!”   女鬼说:“死刑?他们那叫死刑吗?我受到的才是死刑!你知道好心的下场吗?好心的下场就是我这样!你知道一个健康的人被活生生推上手术台的恐惧吗?你知道无数人看你被活体肢解直播的滋味吗?你知道眼睛被生生挖出来的感觉吗?你知道求死无门的痛苦吗?我恨不得让他们永世活着,受一辈子我受的酷刑。”   林霄被她说的话吓得发抖,他蹲在地上,哽咽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求你告诉我,不然其他的人,那些无辜的女孩子会跟你一样的……而且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现在的怨气比我第一次见到你要多了一倍,再这样下去……”   女鬼被他惹怒,伸手袭来,剧烈的戾气像是炮弹一样轰向林霄,林霄猝不及防,被整个掀起来,他不是人类,女鬼没有被烫的顾忌,怨气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目,让她心中只有浓烈的恨意,怨气像是手,狠狠地攥住林霄的脖子,女鬼狠狠地诅咒:“善良,要是不善良我也不会死!”   林霄呼吸不得,怨气如硫酸一样腐蚀他的身体,比刚刚钻管道要痛苦百倍,他发出低吼,浑身都像是烧着了一样痛苦。   柏瑞年顺着下水道的方向走,突然一阵心悸,他睁大双眼,呼吸急促起来。   林霄是不是有危险?   如果他下去找尸体的时候,撞见了怨气大的魂魄怎么办?   柏瑞年顾不得多想,他找到了最近的一个井盖,打算掀开钻进去。   可惜他就快走到的时候,突然被寄存体束缚住,无法再往前移动一步。   他是宿主,林霄是魂魄,从来都是他主导林霄跟随。如今却频频相反,到底是什么抓住了林霄。柏瑞年心口一个剧烈的紧缩。   冷静。   会没有事的。   他慌忙地拿出电话,打给帮季子禾看守现场的陈如梭:“马上下来,快。”   女鬼从喉咙中发出吱吱的声音,她明明亲眼看见自己的怨气将那纤细的男孩束缚,就快吸干他的魂魄之时,那男孩身上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那不像是怨气,却比怨气厉害百倍,女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怨气被打得七零八落,那男孩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眼神笃定地看着她。   这绝不是一般的鬼魂。这男孩到底是什么……   女鬼后退一步,她嘴唇哆嗦着聚集了更多的怨气,孤注一掷地往林霄身上扔过去。   可惜林霄周身仿佛被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怨气根本不能沾染他分毫,像是被避水珠打开的污水,被撞了一下就散开了。   林霄眼神恍恍惚惚的,他直直地看着前面,仿佛是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被挂在门上,这也许是女鬼生前的模样?他想。   他觉得浑身发烫,周身的白光几乎将这间阴暗的下水道都点亮了。他明明站在原地,可是却觉得自己三魂六魄各自飞起在这地方转了一圈。他似乎看到了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漂浮着排泄物的肮脏通道,成群的肥硕的老鼠和蛆虫,还有挂在角落里,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的……残肢。   女鬼叫了一声,把林霄的注意力引回来,他看见自己周身的白昼已经伸向女鬼,和那厚重的怨气缠在一处,女鬼似乎十分惧怕这白光,她用枯枝一样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也许是想起了生前痛苦的折磨,她发出了阵阵凄惨的鬼嚎,那声音让林霄一下子回过神来,周身的白光唰地熄灭了。   女鬼跪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的双腿挪动着,急匆匆地想要逃走。林霄不知道刚刚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头晕脑胀。他伸手说:“你别怕,我不是想伤害你。我真的……”   “林霄!”   柏瑞年手中燃着青火,疾步跑过来。他看着林霄狼狈的样子,眼神一下子变得深沉,青火呼地燃烧起来,直奔着女鬼身上的怨气烧来。 第70章 怨气   林霄看见柏瑞年,突然就觉得委屈起来,他伸出胳膊,几步窜过去,还没有抱到就被柏瑞年抓起来藏到身后,后赶过来的陈如梭被林霄的模样吓了一跳:“她竟然把你烧成这样?”   林霄扁扁嘴:“不是,是我身上的泥巴。”   陈如梭已经闻到了林霄身上刺鼻的味道,屏住呼吸说:“难怪她攻击你。”   青火将女鬼周身的怨气追的无处可去,焚烧的味道充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林霄抓住柏瑞年:“别伤害她,她就是大汤圆。”   柏瑞年手指轻轻抽动,青火温和了一些,但是依然不间断地焚烧怨气,这女鬼的怨气比之前那个吃馒头噎死了额的女学生可要大多了,女鬼挣扎了几下,她本能跟这个送魂师一较高下。但是刚刚被那小鬼周身冒出的不明光芒打伤。此刻还是很虚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怨气被烧毁。   陈如梭说:“找到尸体了么?”   林霄说:“我好像看到有老鼠在啃。好像是人手的骨头。”   陈如梭夸奖道:“小林霄真能干,在哪儿看见的?带我去。”   林霄哦了一声,刚要凭借着记忆带他去找,柏瑞年伸手拉住他:“从现在起,不能离开我半步。”   林霄转过头看他,陈如梭咳嗽:“师兄,你看你这话说的,我知道刚才小林霄差点出事把你吓坏了,可是他不离开你半步难道你上厕所他也跟着吗?”   林霄说:“我跟着啊,他嘘嘘的时候我就在洗手池里玩水,他便便的时候我有时候在浴缸里看小说,有时候在浴缸里睡觉。”   陈如梭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努力把变态两个字咽下去:“……你们感情还真好。”   怨气仿佛被吞噬一般,很快就只剩下薄薄一层,大汤圆惨不忍睹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些常态,依然狰狞却有了人气。眼看就要烧尽的时候,那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几乎是同时,下水道中传出阵阵和声,柏瑞年一把把林霄拉到身后。   只见在空旷的下水道中,突然轰地一下挤进来许多怨灵,每个身上都冒着厚重的怨气,青火被众多不同的怨恨包围,忽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陈如梭缩起脖子:“这么大的怨气?”   柏瑞年皱眉,召唤符咒,可惜还没来得及书写文字,就被黑色的怨气将黄纸卷走。女鬼张大嘴,贪婪地吸收周遭的黑雾,很快,那薄薄的怨气就重新浓重起来,柏瑞年重新召唤青火,青火烧开一个密闭空间,他护住林霄,又伸手一把把被黑雾迷住双眼的陈如梭拉回来。三个人借着青火的光芒才勉强看清。   下水道内聚集着许多怨灵。它们大多被一团浓厚的怨气包裹,晃晃悠悠地挤在一起,为女鬼提供怨气做养料。林霄吓得瑟瑟发抖,他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同类,但是又好像不一样,它们看上去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识,想是一排被控制的傀儡。   女鬼吸满了怨气,很快恢复了体力,她张开嘴,呲出雪白的犬齿,冲着柏瑞年咆哮一声,尖利的爪子,一把抓向他。   柏瑞年连忙躲开她的攻击,怨气像是黑色的龙卷风,青火放出来就被吹灭,符咒更是被刮得七零八碎。陈如梭和林霄很快被拥挤过来的怨灵们分开。女鬼瞪着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狠狠地隔空抓住柏瑞年的脖子。   陈如梭惨叫一声:“我的妈!这死的时候得有多惨,这么大的怨气!”   林霄也是魂魄,抓住他的怨灵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反而贴近他,想要从他身上吸取点怨气壮大自己。不过林霄小白一个,身上半点怨气也没有,倒是因为柏瑞年的喂养,有人血的味道。引得那些东西想要把他拽成两半,分而食之。   柏瑞年挣扎着,攥住被女鬼控制的怨气:“……我们,是来帮你……”   女鬼闻言说:“帮我?怎么帮?净化我?封印我?像那个男孩一样?不可能的!阻挡我报仇的人都该死!”   柏瑞年脑子里来不及反应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被巨大的怨气充斥了口鼻,像是重感冒时候的症状,又好似被棉花塞住了鼻子,他呼吸不出,下意识想张嘴,正中怨气下怀,那东西鬼魅一样伺机钻入他的口腔,企图钻进他的身体,侵蚀他的内脏,将他也化作怨气的傀儡。   柏瑞年被怨气逼迫得毫无招架之力,他的每一个毛孔几乎都被怨气堵住。林霄眼看着柏瑞年被吊在空中,他挣扎着要去救人的时候,陈如梭放出了一把红线。   红线仿佛自有生命,飞快地蹿出去,谁知道还没有碰到人,就被地面上无数怨灵拉拽住,绳子碰到怨灵,飞快地打结束缚,然而红线多,怨灵也不少,自是一场恶斗。   柏瑞年被逼到极致,林霄心急如焚,伸手抓住一根红线,红线一下就缠上他的身体,他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烧着一般,勒得他几乎要吐血。他咬牙死忍,周遭的魂魄畏惧红线,稍稍躲开一些。他咬紧牙,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柏瑞年飞去。   红线把他勒得几乎昏厥,他拼尽全力,像是一支箭矢一路冲撞开其他怨灵,把怨气也撞开一条路。   柏瑞年从这道空隙中惊醒,他看见被红线箍住脸色惨白的林霄给他撞出的生路,心口一紧,用身体接住浑浑噩噩的林霄。然后他挣动了一下,拿起脖子上的贝壳,狠狠地划过自己的手指。   陈如梭一边收回红线一边念叨:“终于放大招了。”   柏瑞年一甩手,他手上的血点直直地甩在女鬼的脸上。   呲啦的一声,女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被血烧过的地方,呈现了一个黑色的破口。她被这剧痛刺激到,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女鬼地基不稳,怨灵们也跟着左摇右摆。   柏瑞年一手抱住林霄,另一只手唰地放出青火。   青火忽闪了一下,呼地燃烧起来。怨灵们发出哭天抢地的叫声,怨气被烧得吱吱作响。整个下水道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陈如梭一边躲避着飞快逃走的怨灵,一边重新放出红线,红线飞快地束缚住女鬼的手脚,将她固定起来,青火呼呼地围着她,重新焚烧她身上厚重的怨气。   林霄的脸色惨白,但是精神还不错,挣扎着要从柏瑞年怀里站起来。   柏瑞年看也没看他,把自己割破的手指直接怼到他嘴里。 第71章 纯阳体   林霄吱地一声就要炸毛,就算他今天钻下水道吃了一嘴臭泥巴烂青苔又被女鬼的怨气钻了个够,但是也不代表可以被人把没有洗过的手指头塞嘴里啊!正要抗议,就舔舐到了柏瑞年的血,那味道和他记忆中的红色果冻重合。他一时有点失神,本能地蠕动着嘴唇,吸吮起来。   女鬼额头的伤口像是个漏风的黑洞,源源不断的怨气从里面冒出来被越战越勇的青火烧得无处遁形。陈如梭一伸手,几个来不及逃走的怨灵被红线捆牢,高高地挂起。林霄抱着柏瑞年的手吸了一会,脸色红润起来,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   柏瑞年冲他轻轻笑了一下,抽出手指的时候他蹭到了林霄的舌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转过脸去。用破损的手指在黄纸上写下红字。   这女鬼怨气之大,连索命符都不怕,普通符咒想必更是无用。唯有用血来镇压,符咒被点上纯阳体的血,威力大增,从柏瑞年手中飞窜出去,越过层层怨气,直直地贴在女鬼额头上的破口处,女鬼浑身抽搐,挣扎的力气几乎要挣脱陈如梭的红线。   四周的黑雾被青火几乎烧尽,下水道被青火点亮,林霄抓着柏瑞年的衣服,小声说:“不要把她打死啊!”   柏瑞年说:“不会的。你怎么样?”   林霄眨巴眼睛:“我没事的,她也没伤害我,就是钻下水道不太好受。”   陈如梭被青火焚烧怨气的烟雾呛得咳嗽两声:“还没伤害你?再晚点来,你就跟那些怨灵一样了!”   林霄看着被陈如梭红绳束缚好似一堆蛹一样倒挂在下水道顶棚的怨灵说:“这些都是孤魂野鬼吗?”   陈如梭说:“也是也不是,鬼和所有的生物一样,弱肉强食,怨气越大能力越强,这女鬼生前受尽了折磨,死时就自带怨气,又在人间逗留这么久,化成了厉鬼。但是那对败类夫妻一早就找了江湖术士弄了索命符。索命符这东西就跟□□一样,方圆内管你好坏全都杀个精光,一般的厉鬼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这女鬼大约是复仇心切,干脆走了偏路,干脆抓其他魂魄,吸取怨气,让自己更强。要不是柏瑞年,一般的送魂师真的奈何不了他。”   林霄看着女鬼的模样,抿着嘴说:“吞噬同类得多痛苦,若不是她给逼到绝境,也不会这样。她做人时候没人伸冤,如今做了鬼,我们一定要帮助她。”   陈如梭说:“哎,估计是那女鬼抓了你,发现你一点怨气都没有,才没杀你。真是个单纯善良的鬼啊。”   两人正说着,青火呼地一蹿老高,将女鬼整个包住。火苗中不见了鬼影,只听见里面的叫声。林霄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被柏瑞年一把抓住:“没事,别过去。”   青火燃燃,火光追赶着每一丝黑色的怨气,将其逼到无路可退之处吞噬干净又急忙追赶另一丝。一时间,华光大作,青火仿佛一朵盛开的青莲,火光之中,一个少女半跪在里面,宛如凤凰涅槃。   跟陈如梭和柏瑞年分开之后,季子禾连夜赶回单位,他思考了良久,大致把案件的过程写了出来,又觉得缺乏理论支撑。尽管在李创夫妻电脑里发现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照片,但是也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事已至此,每个有血性的人都不能坐视不理。他接连请示了领导,终于获得了搜查令。   他带着队里的人,封锁了李创的房子和那间酒吧,大家逐一排查,希望找到有用的证据。   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在李创那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找到了大量的关于虐待甚至虐杀的影音资料。技术队介入后,更加惊悚的消息传来,在他家的冰箱里,竟然发现了一根舌头的人体标本。   酒吧这边虽然也进行了排查,但是却没有别的发现,季子禾接连给陈如梭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他既担心又焦急,嘴角都生了泡。如今这两个人半死不活,就算给他们定了罪,依照这个情况也会保外就医。但若酒吧里还有其他被害少女,打草惊蛇后,她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他想到那个组织血腥的行为,觉得一阵头昏目眩。可是陈如梭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万一他们也碰到了危险,自己连去哪儿救人都不知道,更是觉得自责。   他坐在酒吧的大堂里,一遍一遍地看这里,这一天,队里十几个人,几乎把这里翻过来,可是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比一般的夜店还要干净,连□□、笑气都没有发现。难道真的是他们想错了?囚禁少女的另有地方,这个酒吧是无辜的?可是那女鬼为何就要指示李创来这里,只是为了那个江湖术士?其他人是误伤?不然的话为什么不进到酒吧来呢?   他走来走去,甚至隔空说:“若是你们真的有冤屈,至少给我点暗示。”   可惜周遭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重新按照那天的路线走,研究每一张看起来唯美,实则残忍的挂画。一直走到卫生间门口,抬头看那张画在墙上的壁画,突然想到陈如梭说这或许在一张符咒,突然就浑身一激灵。若这真的是符咒,会不会那些鬼根本进不来?所以无法给他暗示?   而那个女鬼也是同样,只能控制李创在门口行凶,无法进来这间酒吧报仇?   他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画在顶棚的超大符咒比停车场的看着更加繁琐。人类看了且头晕目眩,若是治鬼用的。想必杀伤力一定很大。   他想了想,打电话重新通知队员们:“我怀疑嫌疑人把东西藏在了顶棚,我们想办法拆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加油! 第72章 被虐杀的少女   那女孩从青火中缓缓站起,脸上不再是血污和煞气,她微微睁开眼,黝黑地眼珠转动着看着林霄。林霄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下来,终于不用再看大白汤圆了。   柏瑞年不擅长也不乐意问话,只站在一边。林霄和陈如梭两个争前恐后地挤上前问:“你叫什么啊?”   “你是被李创和蒋雪害得吗?”   “你尸体在哪?”   “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女孩肩膀扑朔着,缩成一团,林霄蹲在她前面说:“你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女孩许久才哽咽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你们知道我为了、为了报仇做了多少,才能有那么多的怨气。”她一边说,一边落下血红的泪水:“你们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我就算是即刻魂飞魄散,也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林霄饶是伶牙俐齿,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想拍拍那女孩安慰她,又看见自己浑身都乎着泥巴,缩回了手。   陈如梭说:“我们知道,你被一个团伙控制了,被他们虐待,遭遇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他们害死了你,还把你的尸体扔在这种地方。我们知道你很恨,很委屈,但是这么下去,你自己也会被怨气吞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魔鬼。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是你不应该为了他们的错误被折磨。你相信我们,告诉我们真相,我们……”他眼神温柔而且坚定:“我们一定会让那些坏蛋受到惩罚的!”   女孩说:“惩罚?让他们蹲监狱吗?把他们枪毙吗?这叫惩罚?这是解脱。你们知道吗?我们被他们关在笼子里,每天痛打我们,折磨我们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死。你被折磨过吗?被人割掉过舌头吗?被切断过手指吗?被挖掉眼睛过吗?被吊起来生生打折过四肢吗?被肢解时候直播过吗?抓住他们又怎么样?杀了他们又怎么样?他们受过我们受过折磨的一万分之一吗?”   林霄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陈如梭眼眶微微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孩坐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被束缚在头顶的怨灵:“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我是父母唯一的宝贝,为什么就会被他们抓去这么折磨?开始我还幻想会有人救我,那么多看我们被虐待表演的,会有人救我出去,但是到了最后,我只求能死,快点死,我这个样子,缺胳膊少腿还瞎了,如果我父母看到的话……我只想死,死了就不疼了,就不痛苦了。或者,我还能变成厉鬼,找那些畜生报仇……”   “可是你们!”她瞪圆了眼睛,瞳孔渐渐发白:“你们自以为是救世主,多管闲事,非要掺和进来,你们烧光了我的怨气,让我变成这个废物的样子。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让坏人受到惩罚!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凭什么左右我?就因为我是鬼?在人间惩罚人就要被你们强行送走?人间若是太平,若是安全,我怎么会变成鬼?我为什么会变成厉鬼?”、   她浑身渐渐堆积起怨气,血泪流满了整张脸。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只是想报仇啊!他们害死了我,我只是想报仇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你们还不如把我打得魂飞魄散。他们就算是被判了死刑,就算是命丧黄泉,也是会去转世轮回。而这一世,我受的苦难,他们做的冤孽,就这样算了?这样公平吗?公平吗?”   柏瑞年沉默了许久,微微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我没劝你宽恕的意思。只是你报仇心情,怨气太深,终将害了无辜的人和自己。”他指着那些被束缚的怨灵:“他们本是要去轮回投胎,被你利用养在这里,终日浑浑噩噩,见不得光,他们不无辜么?”   柏瑞年又拉起林霄:“他为了找出真相,救出你和其他人,从下水管里爬出来,还差点被你收作傀儡,再无翻身之日。而我,若不是纯阳之体,今日就会死在这里,成为你屠杀的无辜人类。”   女孩哽咽了一下说:“那是因为你们阻挡我报仇。你们烧光了我的怨气,把我从无所不能变成一无是处,你们该死!”   柏瑞年说:“无所不能?如果变成厉鬼真的无所不能,谁还会去投胎?你做了这么久的厉鬼,没人比你知道自己有多痛苦,你每天都记着仇恨,每一刻都承受着死亡前的疼痛。你吸食怨气的时候,每一口都是腥臭的。那些人类为了一己之私虐杀于你,你难道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屠杀了其他魂魄?再这样下去,你不会满足于伤害你的人受折磨,你会渴望奴役更多的怨灵,渴望对更多的人类复仇,你会变得比那些人还残忍。这世界终究是有规矩的,作恶太多,即使我不抓你,阴差早晚也会发现你,你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还要永世被折磨么?”   女孩捂住脸痛哭起来。林霄抓住柏瑞年的衣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陈如梭背过去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坚定地说:“复仇一事以后再说,先说重要的,那些控制你们的组织大本营在哪?还有没有受害者?我们先把其他人救出来,放心吧,这些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女孩说:“那么你们能答应我,不送我去轮回么?”   柏瑞年微微皱起眉。   女孩说:“我给那两个畜生造了一场美梦。如果我去轮回,他们的梦就醒了。其实我也明白,再厉害有什么用,我已经死了,我连碰都碰不到那些畜生,只能用这些雕虫小技,精神上折磨他们罢了。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让他们就这么简单的死了”她微微发白的瞳孔看着那些茧蛹:“就像我那时候一样,我要让他们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林霄拼命点头:“对对对!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们!”   陈如梭也忍不住看向柏瑞年:“师兄,这、这些人的确是罪大恶极。”   柏瑞年许久才叹息一声:“好吧,我可以不送你去轮回,但是你大仇得报,若是留在人间难免还会生出怨气,你好自为之,若是伤害无辜,就不是送你轮回那么简单了。”   女孩点点头:“能让这些畜生生不如死,我也了了尘缘。没有怨恨还能生出几分怨气?再说,我是厉鬼之时都不是先生的对手,以后不过也是苟且偷生罢了。”   林霄忍不住说:“也没有那么糟糕,就是找一个老实人,然后给他当小鬼……”   柏瑞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闭上嘴躲到陈如梭后面。   女孩苦笑一声:“我哪里有你这么好的运气,你们若是答应我,我就把知道的全盘托出,也答应你们再也不去害人害鬼。”   柏瑞年出了口气:“成交。” 第73章 血腥往事   “我叫林珊,死的时候二十一岁,我是被李创和蒋雪两个人拐走并拘禁起来的,我们学校放暑假我坐火车回家,路上我遇到了蒋雪,她在火车站的椅子上坐着,叫我过去,她说自己突然很难受,问我能不能帮忙联系她的丈夫。我给她丈夫打了电话,他说就在附近的停车场里,但是正好有一点事走不开,问我能不能帮忙把她送过去?我看她很瘦弱,很可怜,就答应了。”   林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噩梦从此就开始了,他的车在你们找到的那个停车场,那时候那里几乎是废弃的,没有什么人,蒋雪拉着我上车的时候,我本来是拒绝了。但是他们说耽误了我的时间,一定要开车把我送到火车站。我真是愚蠢啊,我上了他们的车,被他们拉到了他们的房子里。他们夫妻都是虐恋爱好者,竟然想养一个奴隶,我就成为了这个人,我有眼无珠,分不清好坏人,好心帮助别人落得个这么个下场。我被他们两个变态折磨得奄奄一息,成为他们的玩物,他们折磨我,摧残我,甚至剁掉了我的手指头恐吓我。逼着我叫他们主人,逼着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东西。渐渐地他们不再满足于精神上的控制。他们开始虐待我,我才知道他们是变态,他们想要一个可以拆胳膊卸腿的玩具,因为这种东西要完全依靠着他们。那次,我本来有机会跑的。因为危房改造,他们家第一次来了别的人。我被藏到了卧室的床底下,绑上了手脚嘴上贴了胶布,后来我挣扎的太厉害了,胶布松开了,我在里面喊救命。他们明明听见了,却被李创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就是那一次,他们剪掉了我的舌头。”   “我很疼很疼,而且流了很多的血,命悬一线,李创夫妻弄到了那个组织里面,那里有医生把我救活了,救活我是为了更好的折磨我。医生本来是救命的天使,可是在那个地方,他们是畜生。如果说我在李创家里是深渊,那么那里绝对是地狱。我在那看到了很多跟我一样不幸的人,我们就像是动物一样,被他们分割售卖,器官卖给黑市,剩下部分还要做性*奴。那些变态,每天都变着花样折磨我们。手术室成为他们的玩具台,我们的惨叫是他们的兴奋剂。我具体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个流程,只知道我们已经残缺不全,眼睛瞎了看不见的还算是好的。那些亲眼看见自己少了四肢的人,是什么感觉。我们被他们榨干了所有的价值,卖器官,卖□□,一直被折磨到死。”   “有一次蒋雪来找我,我那时估计早就不是人样了。她抱着那样的我,说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说她好喜欢这样的我,可以像是她的孩子永远依靠她。我当时眼睛瞎了,腿也折了,唯一能用的就只有嘴了,我咬了她,狠狠地咬住她,我知道我命不久矣,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这一口上,我恨不得吸干她的血,吃了她的肉。当然了,这畜生看见我敢反抗,连忙叫了人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死我的,但是那时候我一定很快乐,我终于自由了,我可以报仇了。像我这样的厉鬼很多,那些畜生也知道自己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有好报,所以他们摆了风水阵,弄了索命符,大家死了之后,还不得善终,都魂飞魄散了。我能侥幸躲在这里,是因为,因为老鼠偷走了我的手指头,叼到了这里,我的一魂一魄跟着残存的□□在这里苟且。没人能帮助我,做厉鬼当然不好受,我一遍一遍的重复死亡之前的记忆,一遍一遍感受那些痛苦和折磨。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让他们尝试我所受的苦痛。”   “渐渐我充满了怨气,我比所有的魂魄都厉害。我的确是变了,我被这世界、被那群畜生折磨对待之后,我怎么可能还充满善意?我发现我可以霸占他们的怨气,我可以缩短我等待报仇的时间,所以我不停地寻找魂魄,尤其是有怨气的,我把它们聚集在一起,终于我不再惧怕索命符,临死的时候我咬破了蒋雪的身体,魂魄喝了她的血,还真成了她的奴隶。不过也有好的地方,我可以碰触到她了,变成厉鬼之后,我还可以跟随着李创那个畜生,可以亲手给自己报仇了。”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他们两个被我禁锢在梦里,永远重复下去。可惜那间酒吧里面的符咒太厉害,大约里面也有跟你一样的纯阳体血,我瞎了以后也不知道其他的人都有谁,无法一一去报仇。”   陈如梭说:“那么你还记得折磨你们的地方在哪吗?还有其他人吗?”   林珊说:“在酒吧的隔层里。”   陈如梭说:“在哪儿?”   林珊说:“我也是死了之后才发现的。这间酒吧在地下,从洗手间里可以进入到地下和一楼中间的隔层,这里有一个空间,但是很难被发现。这里的人都是会员制的,管理很严格。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而且很多人的尸体,也被加了符咒焚烧了。做人生不如死,做鬼魂飞魄散。这些畜生做的事情,是不是让人毛骨悚然?”   柏瑞年说:“的确如此。”   陈如梭说:“我马上联系季子禾。先把其他人救出来再说。”   柏瑞年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不可能不转移。小如,你想办法黑入他们的网络。我带着林霄把在附近寻找一下看还有没有受害者的残魂。能做出这么严密的部署和运作的,一定不是简单的组织。”   林霄蹲在地上,也不出声,柏瑞年一把拎起他放在肩膀上:“争分夺秒,这些都是亡命徒,而且狡猾的很,大意一点都会被他们逃脱。现在没有时间伤感,抓紧时间找人。”   林珊跟着他们走了一步:“我能帮忙么?”   柏瑞年说:“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能不能在梦里引导那对夫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74章 镜子里的脸   林霄被留在了门口,柏瑞年看了壁纸,果然是张放大了的索命咒,中间每一笔都是一张索命咒,张张相连,凶神恶煞,难怪这里没有厉鬼敢靠近半步,他回头又看了看屋里其他的地方,示意大家止步,陈如梭说:“有什么不对吗?”   柏瑞年说:“前面有摄像头。”   这也难怪,他们做虐心虚,连对付鬼的办法都想到了,怎么会不提防人?   季子禾说:“我带人去做干扰和拆除。”   柏瑞年说:“嗯,先戳瞎他们的眼睛再说。”   季子禾带人将摄像头都拆掉,并将符咒一一摘下来,这栋楼里立刻撼动起来,无数的厉鬼剩下零星的魂魄,发出惨嚎,被柏瑞年一一收服暂时安置在罐子里。   林珊终于进到了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她浑身都在哆嗦,柏瑞年的青火环绕在她身上,不时吞噬掉她生出的怨气。一行人走到了洗手间,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抽水马桶中有一个特质的机关,打开后,这里有一个翻转门,需要指纹才能进入。   林霄和林珊对视一下,从缝隙中钻了进去,柏瑞年一个没看住,又让林霄跑了,脸又沉了一分,陈如梭劝他:“孩子大了,多跟小伙伴玩玩也是好的,你总不能把他拴在身边吧?”的时候又沉了两分。   两个鬼魂飘飘荡荡转到夹层中,前面又是长长的走廊,林霄看见林珊一直发抖,就伸手拉住她:“你别怕,柏瑞年一定会保护咱们的!”   林珊歪着头说:“我觉得你不用别人保护,你很厉害。从来没有魂魄能逃过我的怨气,你却可以。你身上有很强大的力量。好像又跟怨气不一样。你是怎么死的?”   林霄说:“我是怎么死的?”他歪着脖子说:“就好像就那么就死了。”   林珊说:“你不知道么,人生前受的折磨越多,化作厉鬼就越凶,怨气越多,能力就越大。你一点怨气都没有,却有这么大的能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林霄的能力强,他美滋滋地说:“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你生前受了那么多罪。死的又这么惨,怎么还是打不过柏瑞年啊?”   林珊说:“因为他是纯阳体。阴阳相克,估计这世界上不怕他的鬼,肯定是个纯阴体。”   林霄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林珊说:“要多学习才行啊,我变成厉鬼之后,经常去偷听那些躲在人世间多年的魂魄说这些事,他们能躲得过阴差和送魂师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还有很多书籍也是关于这些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林霄说:“哦哦哦。”   林珊说:“送魂师也懂很多的,要不是怕被抓我就去他们那里偷听了。你的主人是纯阳体又是道行这么深的送魂师,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你可以多问问他呀。”   林霄说:“他才不是我的主人。”   林珊说:“你不是他养的小鬼吗?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么大的小鬼呢。”   林霄说:“我不是小鬼,我也是被他抓住的、的厉鬼,他送不走我,没办法就留在这边了。”   林珊看着林霄的萌态有些不能想象他厉鬼的模样:“那你之前一定更可怕吧?”   林霄吹嘘道:“那当然了,那些人类看到我,吓得屁滚尿流,就这个柏瑞年,当初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穿过了长长的通道,里面又是一道门,上了巨大的铜锁,林珊带着林霄从门缝钻进去,虽然是白天,里面全是一片漆黑。   林珊摸索着打开灯,两人才看清屋里的模样,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夹层,空间却很大,在屋子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深挖进去的舞台,上面堆放着一系列的刑具和道具,红色的幕布像是受害者们的鲜血,大片地铺在地上,林珊眼睛赤红地看着这一切,林霄也攥紧了拳头。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红色的幕布像是一团火焰呼地立了起来,那些刑具自有生命一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林霄吓得抓起林珊就跑,舞台中间有一面镜子,玻璃上映出一张惨白的脸,浓烈的怨气不知从什么地方渗出来。林珊说:“送魂师把符咒弄走了,这里怨气太重,招来附近的厉鬼了。”   她回过头对着瑟瑟发抖的林霄说:“咱们快离开这里,不然要被厉鬼弄成傀儡了。”   林霄哭唧唧地指着林珊身后:“后、后面!”   一个脑袋滴里当啷的挂在脖子上滚动的魂魄正呲牙站在他们后面,一伸手,巨大的怨气就冲了过来,林珊躲了一下,怨气直接撞击在镜子上,咔嚓一声,镜子飞窜出无数的碎片,像是箭矢一样冲着他们俩飞过来。   两人左躲右闪,林霄哇哇大叫:“你认不认识这个鬼啊?你快告诉他住手,咱们是来帮忙的啊!”   林珊说:“我一早就被挖掉眼睛,哪儿还知道谁是谁啊!”   林霄说:“那那你不是他们的头目吗?”   林珊说:“我怨气都被那个纯阳体烧了,我还当什么头目哇!”   怨气冲天,屋里立刻黑了一片,林霄说:“这个谁啊,我们是来帮忙的!同是天涯沦落鬼,相逢何必相太急啊!不要自相残杀啊!”   林珊说:“这是厉鬼啊!你看这么多的怨气,他根本听不进去!”   林霄哭唧唧:“柏瑞年……嘤嘤嘤。”   林珊说:“……你不是说你是连那个送魂师都害怕的厉鬼吗?你想想办法啊!唔!”   她嘴还没来得及闭上,一股怨气就直冲进去,勾着她的嘴把她高高地吊起来,黑色的怨气像是藤类的枝条将她紧紧地束缚住。林霄大吃一惊,连忙窜上去一把抓住她,黑色的怨气又顺着林珊的身体攀上林霄。   两人被怨气绑在一起,那镜子鬼呲牙露出笑容,他模样凄惨,大约也曾是被受虐的致死的人,阴差阳错寄存在镜子里躲过一劫,如今冲破符咒,终于可以报仇雪恨,满腔的怨恨已经蒙蔽双眼,一心只想要更大的能力去复仇。 第75章 神秘的力量   怨气刚柔并济,像是细密的针刺破林霄的身体,迫不及待将他控制改造,林霄挣扎了几下,觉得眼前是漫天的黑色,他无法呼吸,怨气勒住他的脖子,越勒越紧,他挣扎着却无计可施,他的呼吸越来越迟缓,恍惚中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被吊在门框上,长发正挡住她的脸看不清模样,她不停地抖动却不挣扎,好像四肢都被打断了,她的下巴被割开,一只布满青筋和老人斑的手拿着一根红色的蜡烛,正在烤她的下巴,滚烫的烛火烧在被割开皮的鲜肉上,吱吱作响,那身体疼得一个劲儿地打着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霄被这一幕刺激到,他攥紧拳头,从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那东西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冲击出来,将正欲挤压进去的怨气推出几米远,他周身像是燃起了白色的光,所到之处怨气都即刻消失,比柏瑞年的青火还要猛烈百倍。   那镜子鬼被强大的力量掀了一个跟头,缩在角落里倒地不起,林珊也被震出去,虚弱地躺在舞台中央的红色幕布里。白光过后,林霄立在半空中,眼睛是一片荒芜。   柏瑞年的青火呼呼地将周围烧成一片,原本贴上符咒的墙壁上,被陈如梭用红绳挂满了魂魄。这里杀生太重,不少侥幸存活下来的魂魄一旦没有了灭魂符的镇压都前来索命。柏瑞年一边烧,一边焦急地对季子禾说:“把门锁砸开,林霄还在里面!”   季子禾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狠砸了那门数次,可是那门却纹丝不动。   柏瑞年喉结动了一下,眼神也变得阴冷,他收回青火,双手合成万字,嘴里念念有词,陈如梭一把把他的手拉下来:“疯了你!别作死!”   柏瑞年说:“我不能让他出事。”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门缝发出咔嚓咔嚓的两声,林霄的脑袋从里面挤出来,他灰头土脸地看着外面顶棚上挂着的一串儿鬼。“嗷”地叫了一声,脑袋就要往回缩。   柏瑞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把他从那边拽过来。   这边一拽竟然也是一串,林霄手里拉着林珊,林珊手里拉着镜子鬼,镜子鬼周身还噗噗地冒着怨气,柏瑞年连忙把林霄护在身后,青火尽职尽责地烧过去,把镜子鬼包裹起来。   林霄叽叽喳喳地说:“这个鬼一直在里面的镜子里躲着,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柏瑞年说:“上次跟你怎么说的,这个万一是个厉鬼呢?”   林珊说:“他是厉鬼,是林霄把他打败了!”   陈如梭看着那个被烧了两下就哇哇大叫,半死不活的镜子鬼说:“这是厉鬼?”   林珊说:“他是厉鬼!”   陈如梭说:“你说是就是吧,”他手中的红绳应声而出,将镜子鬼绑了起来。   柏瑞年说:“里面什么情况?还有人吗?”   林霄说:“没有了,都跑光了,但是那些东西就都还在。”   柏瑞年点点头,季子禾说:“有这些证据,警方也可以立案介入调查了,只是这个狡猾的组织不会太好抓。”   陈如梭和柏瑞年对视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对挂在棚顶上的魂魄说:“各位,我知道你们大多数生前都受尽了折磨,都迫切地想报仇。我们虽然是送魂师,但是也同情各位的遭遇。这群人渣败类,死有余辜。但是他们毕竟是活着的人,需要接受人类的制裁。你们活着的时候凄惨,要是死后背上命案,染上怨气,一旦落入阴差之手就会万劫不复。而那些暴徒却会因为被你们吓死而勾销生前恩怨,顺利去轮回,这世间没有公平,但是我们会尽力给各位一个交代。”   林霄拉着林珊站起来:“我们一定会让那些坏人血债血偿的!”   柏瑞年拿出瓶子,将魂魄一一收入其中,林珊说:“你答应过我,不会送我去轮回的!”   柏瑞年说:“我不是送你们去轮回。”他看了看正蹲在地上问镜子鬼话的林霄:“这些人不是爱看表演吗?我们来准备一场演出给他们。”   镜子鬼被林霄打怕了,连跟他对视都做不到,但是他常年躲在镜子里,几乎见过这个组织里所有的人,柏瑞年问他:“你愿意跟我们合作,指认那些人么?”   镜子鬼偷偷看林霄,林霄说:“你愿意!”   镜子鬼哆嗦了一下,连连点头:“我愿意!”   季子禾赶回去写报告,陈如梭帮忙把这些受尽折磨残缺的魂魄都装好:“这个组织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付鬼你是专家,但是对付人,尤其是恶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现在就算有证据,也很难找到这些人,死了一个神棍,他们还会找更多的,这些魂魄也找不到他们。”   柏瑞年说:“他们常年厮混在暗网上。说不定霍盂有办法找到他们。”   陈如梭说:“哇,师兄,你竟然还能屈尊去求霍盂师叔帮忙,真是活久见。”   林霄听到这里,兴奋地窜过来:“去找孟孟玩吗?去给我买好吃的吗?”   陈如梭摇着头,感慨地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说:“师兄你变了,你难道忘记师父他老人家让我们不要跟师叔接触吗?你竟然为了给你的小鬼买零食去找他,这次也是,你竟然为了救他差点就做出那件事,你要知道这是要被逐出师门的,现在师门里没被逐出去的就你一个了,你难道要让我们这脉后继无人吗?还有上次,小林霄钻个管道你就心疼的死去活来,你看别人养的小鬼,那都是冒着魂飞魄散危险去替主人卖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这样下去,小林霄早晚会骑到你脖子上的!”   他说完一回头,看见林霄正骑在柏瑞年脖子上,兴致勃勃地吹嘘自己突然变得特别厉害,一下子就打败了镜子鬼一类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好么,敢情早就骑到他脖子上了,难怪可以如此作威作福。陈如梭认命地扛起一大堆瓶子,这一幕要是被师父他老人家看见,自己当初犯的那点赚零花钱的小错,估计就微不足道了。 第76章 复仇之路   他们几个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走出来,陈如梭手中的玻璃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谁能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有这么罪恶的事情发生。   林霄喃喃地说:“人比鬼还要可怕。”   柏瑞年说:“嗯?”   林霄抓着他的衣服:“鬼也不能真正伤害到那些人,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真正可怕的是人。那些人做的事情,鬼也干不出来。”   柏瑞年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好坏。”   林霄有点胆怯地低下头,犹豫了一下问:“柏瑞年,我要也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厉鬼的话,你会不会把我也打得魂飞魄散啊?”   柏瑞年毫不迟疑地说:“会。”   林霄扁扁嘴:“你怎么那么狠毒啊!”   柏瑞年轻轻叹息一声:“厉鬼就跟这些被鬼控制了思维的人一样,做什么都不受控制,贪婪会战胜良知,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做的坏事越多,厉鬼的能力就越强,欲望也越强,时刻被贪婪支配着,也是很痛苦了。”   林霄想了想:“鬼控制人的时候,人痛苦,鬼也痛苦。”   柏瑞年点点头。   林霄说:“哎,这个饶恕哇,有时候是饶了别人,有时候是饶了自己。”   柏瑞年笑了,想不到这个小东西有时候也能冒出这么两句警示良言来。   林霄说:“那我一定不当厉鬼,我以后不吓唬人了!”   柏瑞年想说什么又不想惹他不高兴,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霍盂的丧葬品店一直营业到午夜,上半场做人的生意,下半场做鬼的买卖。柏瑞年带着林霄和陈如梭前去光顾,远远地就看见成排的鬼魂散发着绿莹莹的光,披头散发地往店里走,更加夸张的,小鬼孟孟竟然有模有样地在后门一个一个的叫号,一副供不应求,鬼满为患的场面。   林霄说:“这是跳楼价大甩卖吗?怎么这么多鬼呀?咱们也去多屯点好吃的!”   陈如梭说:“不要傻了,是快清明了,烧纸的人多了,没有去轮回的鬼手头宽裕,趁这个时候多多享受享受。”   林霄两眼放光:“哇,那是不是好吃的就会比平时多?”   陈如梭说:“何止是好吃的啊?还会有好多漂亮的新衣服,各种好玩的小玩应儿,纸人纸马现在还有手机和汽车洋房……”   两个人越说越开心,一副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模样。   他们大张旗鼓的来,不少鬼闻到了人的味道。不过大多数都很老实,只是远远地看着这几个半夜来墓地的神经病,也有个别胆子大的,凑过来想看看有什么便宜可占。   林霄经过多次见厉鬼的磨炼,胆子也大了一截,不光自己不害怕,还能龇牙咧嘴地吓唬那些企图靠近柏瑞年的魂魄。   孟孟远远地看见了林霄,高兴地把手里用纸钱写得号往地上一扔,向他们跑过来,魂魄们争抢着纸钱,林霄对孟孟招招手,嘿嘿地笑。   孟孟带着他们从前门到了店里,店里拥挤着无数的魂魄,正在拼命地从货架上拿东西,霍盂也不维持秩序,躲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正在看宫斗剧。两个大妈鬼怀里抱着纸抽,也凑在后面,抻着脖子看,血淋淋的眼泪流满了惨白的脸。   瞧见柏瑞年和陈如梭走过来,霍盂有点意外:“这成年小鬼的架子越来越大了啊,之前是一个主人,现在俩了啊?死要钱都跟着来了,难道你帮他抢银行去了吗?”   林霄本来想回嘴,但是一想到是有求于人,态度得端正,于是扭过脸没有吱声。   陈如梭嘴甜道:“师叔~~我就开门见山了哈,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求您。”   霍盂说:“有事求我?”   他暧昧地看了看他们三个:“是不是日、常生活中有问题啊?我就说嘛,生活有一套,人鬼都需要……”   柏瑞年不客气的打断他:“我们抓到几只厉鬼,她们生前受到过非人折磨,我们决定配合警方将这些人抓获,请您帮忙。”   霍盂呃了一声:“你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抓厉鬼我能明白,受过折磨这我也懂,不受折磨也不能变厉鬼,但是这个配合警方去抓人是什么梗?难道说,死要钱你又换工作了?现在不当老师改当警察了?”   陈如梭说:“师叔哇!看你这话说的,我要是换工作能不跟您老人家汇报嘛?不是我当警察,是我的一个朋友。也不是因为他当警察,而是这件事简直惨绝人寰、泯灭人性、丧心病狂。为我门派所厌恶!师父他老人家说过:‘我派生于阴阳两岸,必定要庇佑善鬼,惩处恶人,弘扬正气,除暴安良!’所以师叔你一定要帮忙!”   霍盂眯着眼睛看了陈如梭几眼,又转头看柏瑞年:“他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掺和进来?”   柏瑞年叹息一声:“他跟你说的话,跟我也说过。”   林霄挤过来说:“真的好残忍啊!老板你知道吗?就那些人啊,从外面拐卖少女然后虐待直播给一群变态看。”   霍盂眼睛一闪,生生把‘这么香艳’四个字给咽下去:“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你们能管得,你们虽然是活人,但是你们不能管活人的是,你们的工作是管鬼的。”   陈如梭说:“师叔你不要这么说啊!我们是管鬼的,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鬼都抓啊!”他内心愤怒,一时口无遮拦道:“那么无情无义,跟阴差有什么区别?无情无义的。”   柏瑞年不动声色地推了他一下。   霍盂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他抿着嘴嗤笑了一声。   林霄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不是普通的虐待,他们把那些人的器官都摘除了,割舌头、挖眼睛,还把四肢都生生切掉,而且……”   一边的小鬼孟孟吓得捂住自己漆黑的瞳孔,钻到货架下面去了。   霍盂表情缓和了一下,半笑不笑地说:“而且卖给慕残爱好者,如果死了呢,就卖给玩冰恋的,而残缺的肢体多数卖给喜欢食色的直接吃掉。所以闹得这些魂魄连个尸体都没有,无处可去,为了防止变成厉鬼,他们还高价找来没有道德的送魂师和神棍,直接下索命咒,弄得这些魂魄大多魂飞魄散,余下的也东躲西藏,不敢回去复仇。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在本市的一个地下表演场所因为门口出了命案停业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原因,估计是有厉鬼的怨气太大了,他们镇不住了吧?”   林霄躲到柏瑞年身后,声音颤抖地说:“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霍盂裂开一个狞笑,把脸凑近林霄说:“因为我也是其中一员啊,我专门负责抓那些残余的魂魄还有你这种爱多管闲事的小鬼,把他们做成点心,卖给其他的鬼吃,就是上次你吃的那种……”   林霄吓得哇地就哭了。   孟孟从货架下面爬出来,过来拉住他,对他摇头,咿咿呀呀地告诉他霍盂是骗人的。   霍盂看把人欺负哭了,心情大好,柏瑞年微微皱眉,陈如梭小声安慰林霄:“别听他吓唬你,这要是真的,柏瑞年早就把他给灭了!放心吧,这地方鬼吃的这些东西,都是无公害无添加的,比人类吃的健康多了,别哭了别哭了,你看孟孟都笑话你了。”   柏瑞年说:“师叔,这件事我既然管了,怎么也要管到底。我明白您的意思,阴阳两路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不应该掺和人的恩怨。但是若不是有无良的送魂师做出灭魂的事情,或许这个组织早就得到报应,这些罪恶的事也不会再发生,我门派不敢妄称正义之士,但好歹做事问过良心。恶人制鬼先找了无良之辈,魂魄复仇我们为何不可祝其一臂之力?” 第77章 布局   霍盂难得见柏瑞年能说这么长一段话,他啧啧了两声:“你说话简直跟你师父那老顽固一模一样,按理说你是他的嫡传,他失踪了,你算是派里的掌门人,可惜他老人家一早把我轰出去了,所以我也没有听你话的必要……”   眼看柏瑞年“告辞”两个字都要说出来,霍盂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个商人。你也知道的,我生意不好,现在养小鬼的人越来越少,而这些魂魄用来买东西的纸钱,汇率又少的可怜,我整日入不敷出,不比你们开鬼屋的,当大学老师的赚钱多……”   陈如梭暗自磨牙:奸商!富的都快能买下这家墓地了,还在这里哭穷,真是无耻至极……面上却如沐春风:“师叔这是哪里话呢?”   林霄义正言辞地说:“算了!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就把你们小卖店所有的好吃的都买下来!”   柏瑞年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他嘿嘿一笑:“为了爱和正义!”   霍盂扬着眉毛:“要是这样的话……”   孟孟也走过来,拉着霍盂的衣角,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堆,好似也想帮忙。   霍盂说:“也不是不能帮忙,”他想了想又颇有兴趣地问:“对了,你们抓住的几个厉鬼怎么样了?道行有多深?方不方便带给我看看?”   陈如梭说:“已经被柏瑞年烧光了怨气,现在看着比小林霄还呆萌,要不要?”   霍盂啧啧了两声:“算了吧,吉祥物我已经有一个了。哎,现在国泰民安,厉鬼可遇不可求啊,你说你也是,干嘛要烧光她的怨气,你可以把她驯养之后自己用啊,虽然说安全系数不高有可能被反噬,但是总比……不是师叔唠叨,你说你们抓鬼行业多危险啊,不带个得力助手,天天带这么个笨蛋出去……哎呦!”   笨蛋林霄把吃了一半的饼干盒扔到了霍盂脑袋上。   柏瑞年说:“厉鬼岂是那么好收服的?况且放任厉鬼怨气徒增,早晚会惹出祸端,万一控制不了,伤害无辜……”   霍盂说:“啧啧啧,我说大师侄啊,是不是师兄他老人家其实已经遭遇不测驾鹤西去了,魂魄上了你的身,要不最近看你怎么跟他这么像。”   柏瑞年假装没听见,陈如梭由衷地说:“师叔啊,我觉得师父把您逐出师门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霍盂伸了个拦腰:“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成,就当是积德了。说吧,你们想让我帮什么忙?我年纪一大把,可不能放下身段做些为老不尊的事情,去这种地方卧底之类的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陈如梭说:“……你想多了,另外师叔只是随便叫叫,您老和我差不了三岁吧?”   林霄补充:“而且你经常做为老不尊的事。”   孟孟点点头表示赞同。   霍盂嘿了一声,两只小鬼连忙跑了。   柏瑞年说:“你这么了解这个组织,跟他们有来往吗?”   霍盂说:“怎么可能,这群人干的事足够他们在下面永不超生,这么缺德的事情,你师叔我能干得出来吗?”   柏瑞年说:“我是说,你能跟他有来往吗?”   霍盂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柏瑞年说:“厉鬼索命,死了供货商和神棍,他们现在肯定也方寸大乱,着急找本事大的送魂师,要是你能跟他们来往的话……”   霍盂说:“把你推荐给他?”   柏瑞年点点头:“陈如梭的那个朋友已经和警方联系好了,只要这伙人一露出尾巴,那边就会派人一网打尽,到时候里应外合,一定能把他们绳之於法。”   霍盂说:“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也有危险,你对付鬼是高手,对付人总归差点劲儿,那伙人可是亡命徒。”   柏瑞年说:“我会小心的。”   陈如梭说:“还有我跟着师兄,速战速决,不会出事的。”   霍盂说:“好吧,你们兄弟齐心,我这当师叔的也不好袖手旁观。按理说这件事应该越快越好,可是你们也看见了,我这边生意这么好……”   陈如梭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还用您老吩咐么!我们来帮忙卖东西不就成了么?”   霍盂笑:“这我就放心啦。”   暗网中的权限很重要,并不是能上暗网就能跟里面的人搭上话。大多数买家要经过多道审核手续才能跟对方网络沟通,这个暗不见光的地方,成为无数犯罪的温床。   丧葬品只是个门面,在暗网里,霍盂是做小鬼用品生意的。很多养小鬼的人都是他的老主顾。他稍微说了两句,立刻就有人接茬,说到这个组织最近正在招兵买马,高价聘请送魂师。不过,这件事太损阴德,大家都不太愿意去做。   霍盂很快套出了那组织的挂出来的帖子,他之前做过买卖小鬼的皮条客,对方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只是说了面试条件,要送魂师去被查封的地方,将上面画的索命符清除。   陈如梭看着那封邮件感慨道:“哇靠,这伙人真是阴毒,那地方镇压着那么些厉鬼,让人去把索命符去掉,一般二般的那不就是去送死么?无冤无仇的就让人去送命?”   霍盂说:“敢干这种买卖的,能有几分人性?”   柏瑞年说:“拆了他们的摄像头看来真的戳瞎了他们的眼睛,这伙人并不知道现在这里的情况。”   前来帮忙的季子禾也跟着点点头:“所以说他们也许会派人来盯梢。”   柏瑞年说:“这节骨眼上,他们不会派核心人物来,不过是一两个喽啰,不要打草惊蛇。”   季子禾说:“好的,如果你跟他们走,我们会暗中保护你。你也要小心。”   柏瑞年说:“嗯。”   林霄说:“我也要跟着你去。”   柏瑞年说:“你不能去,那边既然严加防范厉鬼,肯定有不少镇鬼的东西,况且也不止我一个送魂师,万一被人发现你就有危险了。”   林霄哼了一声,心说寄存体都挂在你身上,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能去了?咱们走着瞧。 第78章 闪电黑钻   到了约定的时候,柏瑞年独自去了那间夜店,墙体上的符咒早就拆除,魂魄也被收的差不多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他无所事事的坐在屋里,也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脖子上有些空,早上他出门前,把脖子上的贝壳摘下来放到了丧葬品店里,林霄在屋里又哭又闹,怎么也出不来。他虽然说了不能让林霄离开他半分的话,但是眼下太危险了,他不能带着他,这个组织做事谨慎,老窝里不可能没有驱鬼的法器。尽管他抓鬼,但是他还是属于人类,况且这次他的对手也是人类。   他一直待到了中午,然后完好无损地从夜店走出去,刚刚到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他面前。车上是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他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上车。   柏瑞年面无表情地坐上了车,在不远处盯梢的季子禾盯住目标车辆,展开了地毯式排查并责令属下开始跟踪。   车子开得飞快,一直坐在前面的墨镜男转过头笑了一声:“您可坐稳了。”   柏瑞年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听见了,这辆车周围没有什么怨气,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作恶多端的面相,估计跟那个组织牵连不大。他想了想问道:“是有人雇佣你来接我吗?”   墨镜男说:“没错。”   柏瑞年说:“拉到哪儿?”   墨镜男说:“你不知道啊?我看你直眉楞眼地上车,还以为你们是约好的呢。”他嘿嘿笑了两声:“哥们儿,你上了车就是我的货物了,我得把你安全运到,你们有仇有怨的可也算不到我头上。拿人钱财也得给人办事不是?”   柏瑞年眯起眼睛:“我不会下车,你不用把车开得这么快,这样很危险。”   墨镜男说:“哥们儿,咱江湖也有个虚名叫闪电黑钻,不开快点,怎么甩掉后面的几条尾巴?”   柏瑞年说:“你想太多了,这么多车来来往往,难不成都是追你的?”   墨镜男说:“也可能是,不过干这一行的,谨慎点好。”   他猛打了一把轮儿,脚底一给油门。车子像炮弹一样飞出去,柏瑞年耳朵里的隐形耳机很快传来季子禾的声音:“抱歉,我们跟丢了,开追踪器。”   追踪器若是开了,信号很容易被察觉,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暴露。柏瑞年没有动手。车子上了盘山路,这里九转十八弯,不是一般司机能驾驭的,况且速度又这么快。墨镜男哼着小曲儿,说:“这回的主顾说了,等你到十二点,要是不出来就让我撤,结果你是十一点五十九出来的,怎么就那么凑巧,你再晚一分钟,说不定我就走了,所以说这也是命。你也不用担心,雇得起我的,那都有的是钱,你既然是自愿上车,说明你们是去赚钱的。这是好事,谁的大钱不是担着风险赚的?我也一样,以后你赚了大钱,有拉人送人的业务,也想着哥们一点。你就闭着眼睛当享受吧,给你推个背!”   柏瑞年对他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眯起眼睛说:“你开慢一点,前面有事故。”   墨镜男说:“这条路哥们跑了这么多年,四个轱辘的除了我还真没有别人敢来。你看我这么赤诚地跟你说话,你怎么一张嘴就这么不招人爱听?”   柏瑞年看着趴在挡风玻璃上面,满脸是血正冲着墨镜男瞪眼的鬼魂说:“看伤势是摔死的,前面也不是急转弯,八成是有积水一类的,路面打滑,我劝你慢一点。”   墨镜男说:“你这个人,还故弄玄虚起来了?”   他边说还是边降低了速度,正如他刚才所说,能雇佣他的人非富即贵,这些人要找的生意伙伴也一定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这人说的话,他也不敢完全不听。车子慢了些,拐了一个有盲点的大弯,刚刚那趴在玻璃上的魂魄立刻窜下去,蹲在地上,眼睛赤红地盯着车子看。   柏瑞年说:“就在前面,速度再降。”   墨镜男抻着脖子看:“哪儿呢?”忽然,地面一闪,他看见了在马路上的一个坑洼里,这坑面虽然不深,但是很大,里面一层冰。天气已经回暖,怎么会可能路面结冰?墨镜男反应过来的时候,车轱辘已经压着冰面过去了,车轮猛地一打滑。车子往旁边偏移了几公分,好在这墨镜男经验丰富,一边缓踩刹车一边扶稳把打轮。车子稍微稳住一些,墨镜男吁了一口气,结果气还没吐干净,他赫然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东西正抓着他的车门对他笑。   这东西披头散发,四肢都不正常的扭动着,脖子向后耷拉着,努力地转过脸,眼里表情皆是痛苦,嘴却是笑着的。   墨镜男当场就吓尿了,什么闪电什么黑钻全都不灵了,眼看就要冲到山壁上,   柏瑞年伸手帮他拽了一把方向盘,然后手中青火燃起,呼地烧了出去,那鬼刚死没多久,哪里受得了青火酷刑,惨叫一声,立刻逃得不知所踪。   车子终于停稳了。柏瑞年走下车往山崖下看了看,隐约能看见翻下去了一辆车,大约是这里人迹罕至,死了也没人知道,难得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作恶。他正自顾自地看着,就看见墨镜男连滚带爬地从车里下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恩人啊!”   柏瑞年当然是故意让他那一瞬间看到魂魄的,他不动声色地说:“起来吧。”   墨镜男一把把墨镜摘下来,就差给他磕个头了:“哥们儿!你救了我一命啊,我这有眼不识泰山,你是位大神啊!这样,哥们儿我叫于亮,兄弟都叫一声亮子,你这个你这个以后有事吱一声,我一定报答你!”   柏瑞年浅笑:“行了,定定神,准备走吧。”   于亮这会儿也虚了:“还、还走啊?不是,哥们我看你好像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去呢,我就给你送回去。虽然这笔钱是赚不到了,但是咱哥们儿是为了报恩,这传出去也不臭咱的名声。”   柏瑞年说:“去吧。”   于亮抓抓头皮:“那、那也成,不过就是咱前面不会再碰到这玩意了吧?我说句话哥们儿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咱叱咤风云这么长时间,也没碰到过这邪门事,怎么一拉你就……”   柏瑞年说:“这种东西,大多都在生死瞬间才能看到。”   于亮拍着脑袋:“啧!我就说么!哎呀,今天多亏拉得是你,我老娘原来住院的时候,有一次非说半夜看见了一个小人,扒着她的床边看她,后来她醒了,把那小人骂跑了,我老娘那骂遍全院子的主儿!那小人就跑到另一个人床边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样?第二天那个同房的女人就死了……我以为老太太是逗我玩呢,敢情是真的!”   柏瑞年说:“多做好事,不容易招灾。”他看了看远处说:“你真要报恩,就帮我一个忙吧……” 第79章 卧底   这个于亮虽然跑偏门生意,但是看得出也是个仗义的人,没有什么鬼魂纠缠。看样子的确就是个车夫,对主顾的缺德买卖并不了解。经过刚才的事情,于亮也不敢再嗖嗖地COS闪电,一路上小心谨慎、老老实实地开着车,一路平稳安逸,柏瑞年还趁机睡了个午觉,于亮对他三分敬畏,七分佩服也没敢再聒噪吵人。   一觉睡醒,柏瑞年被拉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于亮上去跟几个人交接,柏瑞年站在车旁边谨慎地观望。于亮收了钱,对那些人说:“你们找的是什么人啊,真牛逼,能抓鬼,今天哥们儿差点折鬼手里,他那手心里能冒火。真的,不吹牛逼。你们真牛这种人都能给找出来!”   那几个人也不搭话,给了钱就扬手让于亮走人,他瞧着这几块料不是善茬子,难得有点担心自己运输“货物”的安全,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他抿着嘴看了看柏瑞年,柏瑞年并没有看他,直直地走到那些人面前:“是你们招送魂师?”   为首的那个人个子很高,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师您好,老板派我们来接您,能找到这里,说明本领不错。以后跟着老板干,前途无量。”   柏瑞年眼角看着于亮开车走了,才缓缓地说:“我虽然不该多问,但是也有点好奇,阁下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会惹上这么多厉鬼?”   他眼看不远处,几只残破的魂魄正远远地跟着,它们模样凄惨,满脸的不甘愿。周身虽有怨气却没有贸然上前。于是猜测这几个男人身上大约有什么辟邪的东西,所以这些厉鬼不敢靠近。   那男人冷笑一声说:“大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话怎么说的,赚钱嘛,你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柏瑞年说:“我本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你们老板让我独自一个人去那家夜店,有点危险。让我好奇即将加入什么样的工作,起码也得有点知情权吧。”   男人表情缓和了一下说:“大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你也知道这次聘请法师的价格,我们老板大方,所以想来我们这里的送魂师不计其数,但是好多那都是骗子,会两三下画符写咒语的本事就跑来装大师,真遇到事情别说我们,搞不好把自己命也搭上了。所以说老板这是考验考验你。看着大师毫发无损的出来,我们就放心了不是?至于工作,无非就是降妖除魔,抓抓不干净的东西。至于别的,跟大师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干好自己的事,不会亏待你的!”   柏瑞年点点头:“好吧,那么去哪儿工作?”   男人一招手,走过来两个高大的打手,手里拿着一个眼罩,柏瑞年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个男人,他若无其事地说:“还是委屈大师一下吧,这也是为了你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柏瑞年被蒙上了眼睛,送上了另一辆车。这伙人这么谨慎,他猜测到了目的地肯定还会被全身搜查,所以提前打开了定位,准备到了地方再偷偷扔掉。至少给陈如梭他们一个大致位置。   但愿,一切顺利。   丧葬品店里,林霄正又哭又闹地发脾气,孟孟拿给他的好吃的都被他扔在地上,货架被他推倒了两个,进来买东西的魂魄被他给挂在了吊灯上,闹得人仰马翻,乌烟瘴气,附近的孤魂野鬼都趴着窗户看热闹。霍盂头疼地说:“这看着还是小孩心气儿么。就是个吃了激素的小鬼吧?”   陈如梭本来八字就轻,门口墓地爬出来的魂魄一圈一圈的趴在窗上,看他的眼神跟看烤鸭一样,只觉得头重脚轻。他躺在霍盂的摇椅上,手指缠着红线翻花绳:“毕竟被圈养了这么久,主人一声不吭地把他自己丢下了,他害怕也是正常。孟孟要是突然看不见你,说不定哭闹得更厉害,由着他折腾吧。倒是我那亲爱的师兄,怎么还不来个信儿,不会真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霍盂说:“千万别!他的小鬼把我这都砸了一半,他要是出事,谁来赔偿我的损失?真要是跑路,我就上暗网把这个小鬼头给卖了!”   两人正说着,季子禾面前的电脑滴滴跳了几下,他连忙直起身子:“有信号了!”   三个人两个鬼都挤在电脑面前。看着代表柏瑞年的红点一闪一闪地亮起来,将准确定位发了过来。季子禾连忙打电话布置任务,林霄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围着电脑转圈,最后挡在屏幕面前,大声叫唤:“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陈如梭说:“你别闹了,师兄不带你去是怕你有危险。你知道他们有多少送魂师,再说了正经送魂师谁会干这种缺德事?不一定是什么歪门邪道呢。万一你被抓住,打得魂飞魄散可怎么办?师兄还能活吗?”   林霄咋胡道:“我不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我送魂都送不走,说不定压根就没有魂。阴差都不抓我,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柏瑞年这个人傻不愣瞪的,脑子不好嘴又笨,他自己去,抓鬼倒是没什么,可是那里还有好多坏人啊!但是万一那些坏人发现他是卧底,把他也肢解了怎么办?”他想了想柏瑞年也变成大汤圆的模样,悲从中来:“他是死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霍盂凑过来说逗他说:“你们俩感情不错啊?这个柏瑞年是纯阳体,还是个童子身。那家伙就跟唐僧肉一样。滋阴壮阳,大补啊!而且他一旦被抓住,那一定是各种酷刑,什么挖眼、割舌、炮烙、虿盆、活体解剖、凌迟处死,那肯定是一凶残的厉鬼。你到时候就把他□□的血喝干,保管你功力大增,成为一代鬼王!到时候你们两个鬼称霸阴阳两界,岂不美滋滋?”   林霄给吓得眼圈都红了,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丢他:“你讨厌!你走开!”   孟孟蹦起来替主人接住东西,想冲着林霄呲牙又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噘着嘴拉着暴走的林霄,从地上捡起一块糖塞给他,咿咿呀呀地安慰。   陈如梭说:“师叔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混得还不如孟孟,还要靠着小鬼给你搞好人际关系。”   霍盂啧啧了两声,用头枕着两只手,嘀嘀咕咕:“当鬼还这么虚伪,这小东西天天跟柏瑞年勾勾搭搭的,还在我面前装纯情。” 第80章 虎穴龙潭   柏瑞年被车子拉到了一个大门紧锁的工厂,这里以前可能是做什么污染行业的,方圆百里都不见人,他下了车被摘下眼罩,跟着那些人往里面走。到门口的时候,楼上盯梢的端起了枪,一个人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里面传出来哗啦哗啦的开锁声。柏瑞年趁着他们忙活的时候,默默地用脚蹭开一个坑,把耳机和跟踪器都丢在里面,一边看着前面,一边用另一只脚铺了些土。   门开了,柏瑞年跟着这几个人走了进去。里面很宽敞,有很多厂房库房,院子里吊着一条死狗,体型庞大,已经被扒了一半皮,鲜红的肉也割掉了不少,看来是被吃了。门口站着两三个大冷天还只穿着一件冲锋衣的保镖,手里紧紧握着枪。每个人都满脸横肉,眉头聚集着的杀生后的煞气。看来果然是一伙亡命徒。   为首那个瞧见狗,对旁边人喝道:“狗怎么死了?馋疯啦?把狗宰了谁通风报信?”   一个喽啰小声说:“哪是咱们宰的啊。是吓死了,估计是看见什么了。扔了也是可惜,大冷天的,还不如炖肉滋补滋补呢!”   柏瑞年看了看那只残缺不全的狗,剥皮割肉的刀法流畅,一看就是老手。不知这些畜生是用多少无辜的人练就出来的。他心中默念超度经文,转过头,看到那些跟着他们一路的魂魄,都远远地挂在树上。它们虽然恶狠狠地盯着这里,却不敢进大门。   他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摆设,果然是讲究。看来他们找的风水师比陈如梭靠谱,这个看上去好似废弃的破院子格局摆设非常正,四平八稳毫无破绽,朱红的门,上面一张端正的索命符,模样很新,看来经常更换。足以震慑附近的孤魂野鬼。墙体粉刷一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符咒,更是在地上泼了黑狗血,就连院子里,都用地砖堆砌出一个八卦阵,像是一个无形的金钟罩,将这个地方牢牢看守。做多了亏心事,当然怕鬼敲门。更何况是这么多的鬼,柏瑞年眯着眼看着这个毫无破绽的地方,难怪那些厉鬼无从下手,看来他的对手相当的谨慎。   他面不改色地往前走,穿过院子,快到厂房门口的时候。那个小头目伸手拦住他说:“大师,你也知道我们走小路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规矩还是定在前面,你今天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有雷一起扛,所以我们得确定你底细干净。我们调查过,你平时呢开了个鬼屋,暗地里是送魂师。本领也可圈可点,跟条子也没有什么勾结,不过还是仔细一点好,您说呢?”   柏瑞年说:“所以?”   那小头目说:“不用紧张,不过是换一身衣服罢了。”   他带着柏瑞年走到一间屋子里,门口摆着一套检测仪器,还没进去就传出来滴滴的声音。门口看守的两个大汉,伸手一拦,口气蛮横说:“不好意思,电子设备都带不进去。”   柏瑞年说:“你们这不是限制我的自由么?”   小头目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会?谨慎一点对大家都好。”   柏瑞年不动声色地把手机交给他,好在他在之前已经完全格式化并拆了卡。他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的时候,门口的警报才彻底解除。   那头目守在门口,带着他一路往厂房走:“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顺便跟你说说具体的工作,放心,薪酬一定很高。”然后他又嘿嘿地笑了两声:“但是咱们都是卖命的,丑话说在前头,这里不光你的一个送魂师。也不是没有你,我们就治不了那些恶鬼,如果你听话,咱们就一家人。但是如果你不服从组织的安排……”   他的笑容更大了,做过的孽像是一团黑云在他额头上盘旋:“你多少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咱们这里屠夫比送魂师多,你这模样的,价码可不低啊。”   柏瑞年说:“这些就不必浪费口舌了,还是说说工作吧。”   小头目瞧着他神态淡定自若,猜想他也是有点本事才能来这里的。自己得罪了他说不定还要吃不了兜着走,又找补道:“大师也别介意我说话直,我也是个传话的,咱们都是给老板办事的,还得互相照应。我们这边不太清静,老是招惹一些脏东西,你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东西弄走。最好直接让它永远的消失。”   这间工厂又大又空旷,废旧的机械堆放在角落里,像是一只只变异了个怪兽,张牙舞嘴地匍匐在地上,时刻等待着捕获猎物。走廊很长,九转十八弯,若不是长期在这里,很容易迷路,屋子又多,大多都紧闭着房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样一间大的工厂,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每间屋子都转一圈,想必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楼道里每隔两米就要贴着符咒,红字黄纸在黑黢黢的楼道里极其醒目,凭添了几分惊悚。   柏瑞年说:“我看你们这里戒备森严,门口又有灭魂符镇宅,附近的魂魄根本不敢靠近,怎么还会用上我?”   大约是因为这里太空旷,他声音不大,却带出了回音。余音在这些屋里来回转,再传过来变了声调,说不出的诡异。   小头目之前也带几个法师走过这里,但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神情自若的,他料想柏瑞年有几分本事,有点忌惮,口气也稍微客气了一点:“这都是老板的决定,咱们底下的就是为了保命。咱们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谨慎点好。百密还没准有一疏呢。总是会给您表现的机会。我先安排你住下,好好休息一下。要是有需要的东西,就跟守门的说一声,咱们这基本都有。”   柏瑞年说:“抓那些东西倒是没问题,但是要是有、有人来查的话……”   小头目一笑:“这你放心吧,兄弟们个个都是练家子,杀个人跟砍颗白菜一样。那些条子别说找不到这里,就算是找到了也不敢轻举妄动!鬼的事你办好了,人的事,你不用操心。”   他边说边带着柏瑞年推开了一间巨大的仓库,里面虽然大却满满当当,糯米、荔枝树杈甚至黑狗血、朱砂都一应俱全。中间还堆放着厚厚的黄纸,夸张到能书写千万份符咒,硫磺的味道充斥着柏瑞年的鼻子,比他家里的物件多了百倍都不止。   柏瑞年冷笑了一声:“还不错。另外,我住在哪里呢?”   小头目说:“我这就领着你去,上面对你很重视呢,挑了一间又大又干净的向阳面房子给你,保管你住着舒服。当然了,跟在城里的条件比不了,不过在这里也是暂时的,咱们很快就会搬去一个条件好的地方。”   柏瑞年说:“那么老板呢?不用见见我么?”   小头目嗤笑:“想什么呢大师?咱们老板是什么人?能是想见就见得么?别说你了,我都没见过他,咱们就是手下干活的,干好你的本分吧。喏,这间就是你的屋子,窗户订死了,换了防弹玻璃,你要是想透气,就开会门吧!我也先回去休息了”他转头边走边自顾自地嘀咕,好似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什么身份啊,还想见老板……”   柏瑞年走进了他的那间卧室,里面装潢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超大的书桌,上面铺着朱砂黄纸,估计日常工作就是在这里写符咒。窗户果然焊死,连个小缝都没有留下,窗户上门口都贴着符咒,还用红绳绑了驱魔的铃铛。床头放着一个八卦图,还挂着一柄辟邪宝剑,对面则是一个照妖铜镜。柏瑞年看得有点想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必都是从些老套电影里学来的,难怪这里着急找法师,想必是鱼目混珠,刻不容缓了。   可是那工整的索命符却一看就是出自法力高强之手,有这样的高手在,还不够高枕无忧么?果然还是亏心事做太多,欠债太频繁的缘故吧?   柏瑞年坐在床上发呆,他把贝壳和林霄留在了墓地的便利店里,想也知道那小家伙一定要闹得天翻地覆。不过总比带着他来冒险安全些。他已经感觉到林霄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鸡,但是一点也不想用他冒险。等这件事过去,给他多买点零食好好哄哄他吧。   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他眯起了眼睛,那个小头目说自己没见过老板,那么老板也许并不在这些人中间,毕竟这种地方太危险,警察和厉鬼都容易来找麻烦。况且这个泯灭天良的组织既然有本事寄生在暗网里这么久,幕后老板很可能从不亲自露面才能保证安全。   可若是这样,大家分头避风头就是,为什么这里还这么多人看守。还要临时找送魂师来?柏瑞年抿了一下嘴,除非……他们这里还有他们口里所谓的“货物”——那些跟林珊一样的被害者,被他们藏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废弃工厂里。   跟踪器被他埋在了门口,通讯器也被没收,他现在跟外面已经完全切断了联系。接下来他只能等待,等到夜幕降临,他就可以出去摸索一下这里的情况。就算抓不到幕后主使,能救出其他被害人也算没白来这里一次。 第81章 走廊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残日给天边染上一片血红,大批的乌鸦从远处飞回来,落在树上,瞪着焦黄的小眼睛觊觎着这里。它们喜食腐肉,大约是嗅到血腥气,暗搓搓地等着能分一杯羹。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这些通体乌黑的鸟却扑棱棱地四下逃串了。因为阵阵阴风中,夹杂着更恐怖的东西。除了这偌大的工厂,外面全部暗不见光,静谧的空地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仿佛女子嬉笑又似啼哭的声音。   柏瑞年站在窗口,看见黑暗中无数张狰狞或悲怆的脸,挤在门外。他知道这是魂魄的叫声,尽管不能进来,它们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死死地瞪着这里,想找寻一切机会报仇雪恨。   柏瑞年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除了下午来了一个小喽啰给他送了一趟饭就不见任何人。他待到入夜深处,才悄声走到门口,院子外弥漫着浓重的怨气,泛着阵阵黑烟。   一个男人跑到墙角想要撒尿,裤子刚刚解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喉咙动了动,走到大门口,打开门,哆里哆嗦地冲着外面尿去,柏瑞年眼看着几只冤魂冲着他扑过去,却不敢靠近那门上的索命符。它们伸出尖利的爪子,几乎想抓破那人的脑袋。因为够不到,它们发出凄惨的一声又一声的鬼嚎。周围的森林一阵扑朔,飞禽走兽都被这声音惊吓到,纷纷逃走了。   那男人被动物弄出的声响吓坏了,骂骂咧咧地裤子没系好就钻进来关死了门。门上的符咒一闪,刚刚还张牙舞嘴的厉鬼嗖地消失不见了。他揩了一把鼻涕系裤腰带,一回头瞧见柏瑞年吓了一哆嗦,若不是刚排空,怕是裤子都尿湿了。他定了定神,看清来人,粗着嗓子恐吓道:“瞎跑什么!赶紧回去!”   柏瑞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别站在那里了,你头顶上,有人看着你。”   那人喉结一紧,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柏瑞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脑袋上方,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缺胳膊少腿的?”   那人粗声粗气地说:“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我们连宰人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柏瑞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们不怕宰人,是因为那些人不是你们的对手,她们只能被你们欺凌,所以你们只有施虐的快感,没有被虐的痛苦。不过如果被鬼盯上就不一样了,你们的立场会完全调过来。他们生前受的苦,都会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那人说:“就、就算是这样,这不也找了你们这些弄大神的么。好了,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赶紧回去吧!”   柏瑞年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对着那人走过去,那人吓得握紧了手里枪,粗声粗气地道:“你还要干嘛?”   柏瑞年在他面前停住了,把手里用红绳系好的一个小纸包递给他:“这个给你防身。万事小心。”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见柏瑞年不时往上看,喉结动了动:“好吧,谢谢大师了,成了,你赶紧回屋去,晚上不要乱转。”   柏瑞年往屋里走去,这个工厂废弃已久,尽管门口装了个昏黄的灯,照亮空间也有限,回去的走廊依然是一片黢黑。即便眼睛适应了黑暗,辨识度依然很差,罗盘表只能找鬼,找不到人,勉强能当个指南针用。他凭借着白天的记忆和自己的感觉慢慢地走。   这种场景,即使是有几分能耐的送魂师都会生出畏惧感,柏瑞年却丝毫没有感觉,甚至边走边想这破工厂的凄凉感倒是有几分像是闹鬼的征兆,回头按这模样也给鬼屋布景一番。   这里的人走到这种地方怕是时刻谨慎,唯恐从哪里出来漏网的鬼影,柏瑞年则是跟他们正相反,这地方出来鬼没有什么大不了,窜出来个人才是要命。   走廊越来越深,连窗口都没有了。黑到手指在眼前都看不见,柏瑞年只得微微扬起手,指尖燃起一小簇青火,火苗将道路照亮了一些,他跟着亮光走,猛然听到前面有动静,连忙熄灭了火,侧身靠在墙面上。   两个打手转过弯从前面走过来,举着手电一边照亮一边小声说话:“这回新来的这个抓鬼的靠得住吗?这他娘的一到晚上真瘆得慌。”   另一个说:“你也真够窝囊的,分尸你都敢,一个鬼把你吓这样。”   “分尸分惯了也都习惯了。有什么害怕的。那鬼啊魂的长得血得呼啦的,而且……”   “去你大爷的吧,你肢解的时候不是血得呼啦的?好了,多可怕的场景你都见过,那鬼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不知道,鬼也怕恶人,就你这凶神恶煞的往这里一站,鬼也不敢来。”   “这倒是,人坏起来,鬼还比不上呢!”   “别废话了,听说这一段没开工,流失了不少客源,老板的意思,在这破地方开几场直播,聚聚人气呢!”   “好啊,好久没弄了,手都痒痒了,我得挑一只肥羊!”   等他们走远,柏瑞年才侧身出来。   他手上微微迸起青筋,青火好似怒气一样喷出来,他慌忙熄灭,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情绪,重新点燃微弱的火苗,沿着刚刚两个人走过的路线,往前走去。   这工厂好似一个九转十八弯的迷宫。要不是罗盘指路,他怕是也要转向了。每间房子都差不多,罗盘没有特殊的反应,毕竟这里藏不下冤魂,很难寻找痕迹。他走着走着,突然青火闪烁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凑近这里,青火恍惚,顺着门缝往里烧去,柏瑞年灵敏地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这里并没有人。青火钻进去,却没办法把他带进去,可惜唯一一段红线给了那个看门的,他现在手头没有工具开锁。门是铁的,锁也是铁的,青火一时也烧不断。可惜林霄道行不够,他不敢轻易犯险带他出来,不然真的带上他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门两边几乎严丝合缝,他轻轻地推了两下也没有动静。青火在里面照亮,柏瑞年干脆趴到地上,从底下的门缝里往里看,但是地上的缝隙实在是太小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依稀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青火的照妖下反起了光。他不禁往前凑了凑想看个清楚。   就在这时,一个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逼近,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柏瑞年的肩膀。 第82章 紧锁的大门   柏瑞年心里一紧,飞快地躲闪了一下,一个浑身腱子肉的男人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另一只手举着枪直直地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你是干嘛的?”   柏瑞年微微举起已经灭了青火的手:“误会,我是新来的送魂师。”   那男人能准确无比地找到他的位置,看来带戴着特殊材料制成的夜间识别眼镜。柏瑞年生来面部表情少,这会儿被抓包也没有什么惊慌的神态。   倒是那男人有点后怕,骂骂咧咧地嚷道:“谁他妈让你跑到这里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么!大晚上的在这里溜达,到底想干什么!”   柏瑞年说:“不是我要来这里的,是我在写符咒的时候,有东西往这边跑,我跟着过来抓它的。”   那男人说:“别在这胡说八道的吓唬人!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解决了你!”   柏瑞年说:“我劝你不要。你杀了我,自己也难逃一劫”   他边说边从掌心放出青火,那火光好似一道窜天猴,嗖地一下顺着走廊噼里啪啦地烧过,嗖地顺着门缝钻到了柏瑞年前面的屋子里,里面燃起阵阵绿光,颇有鬼屋之感。青火对人类其实没有半点影响,最多看个热闹。但是在此时此刻倒是有了几分恐吓的用途,那彪形大汉被吓了一跳,他拿着枪指着那紧锁着的门:“怎、怎么回事?”   柏瑞年说:“我说了,是有东西跑进去了。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赶紧处理一下的话,怕是会有危险。”   那男人有点害怕地盯着青火,哆嗦地说:“这、这、那你赶紧画个符啊,贴在门上,把那东西赶出去!之前不都是这样弄得嘛?”   柏瑞年说:“可以,那我先去拿黄纸和朱砂,麻烦你在这里守好门。”   那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守着门?你刚才趴在地上,都、都看见什么了?”   柏瑞年说:“看鬼啊,这个鬼头发拖了一地,八成死的时候是头朝下,所以倒着走路,眼睛可以看到门缝外面的东西,说不定他在门缝里已经看见我们了。你要小心点,要是在这里站着,有人拍你千万不要回头……”   那男人腿肚子都转筋了,大喊一声:“够了!还是我去拿吧,我去给你拿东西,你守在这里!”   柏瑞年无所谓道:“也可以,但是隔着门我可能看不清楚。而且抓不到它。”   那男人说:“我知道了。我一会把门钥匙也拿来。他妈的邪门!”   柏瑞年说了句有劳,他眼尾看着那人火烧屁股一样跑掉了,才转过头看着那扇门,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是那些被害人,他现在这种状况怎么救她们出去?   单枪匹马不好办啊,这种时候陈如梭的红绳真的能派上大用途,还有林霄,平时觉得他是个拖油瓶,现在却想,他要是在事情就会简单不少。他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怎么带了几次小鬼,反倒依赖起他了?柏瑞年叹了口气,又眯起眼睛,已经六个小时了,另外陈如梭相好的那个小警察还没找到这里么?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他跟那一群恶棍单打独斗了。   季子禾带着自己的刑警队一路追赶,但是追踪器定位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柏瑞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那么远。他带着自己的兄弟日夜兼程,鸣着警笛,一路闯灯,但跑了六个多小时依然还有一大半的路程。陈如梭心急如焚,不停地拨打着柏瑞年的电话,断了再拨,一直不停:“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到?为什么会这么远?”   季子禾也很急,他满脸新生的胡茬,灌了一大口浓茶说:“一定是还有别的路,是我们不知道的。”   陈如梭脾气上来了:“照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赶到?”   季子禾把茶水递给他:“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连夜走,明天早上一定能到。”   陈如梭想发火又觉得没道理,垂头嘟囔:“你说,万一我师兄碰上点什么危险怎么办?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一个人闯龙潭虎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抿着嘴:“都是我把他拉下水的。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季子禾安慰他:“不会的,不是你的错,柏大师是为了帮助我,是为了帮助那些无辜的可怜女孩。你放心吧,他那么厉害。那些人不会是他对手的。”   陈如梭沮丧地说:“你也说了,那些是人又不是鬼。我师兄本来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况且那不是普通的人,那是一伙亡命徒,一旦他露出一点点马脚,我都不敢想他会出什么事,希望他千万谨慎,等我们到了再动手。”   季子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大油门,往目的地冲去。   另一边,林霄又被陈如梭和季子禾两个再次留在了丧葬品店。尽管他哭闹着要跟着一起,但是当时柏瑞年都没有带着他,陈如梭更是不敢随便带出去。   他闹累了,就孤零零地趴在窗户上,直勾勾地盯着外面。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小狗。   等到夜深人静后,墓地里钻出不少新魂,跑出来买东西。从他面前过的时候,就算碰上个别死相狰狞的,他也觉不出害怕了,一心等着柏瑞年回来。   小鬼孟孟一开始还陪着他一起等,后来就困得受不了跑回小摇篮里睡觉了,林霄等到了月亮高高升起,等到了买东西的魂魄都回到骨灰盒里,才忍不住又跑到店里,对霍盂说:“我也要去。”   霍盂正在给最后两三个买东西的魂魄结账,闻言头都没抬:“去什么去,去了也是添乱。你就放心吧,死要钱的那个小对象看着挺靠谱,人家是吃官粮的又带来那么多手下。不比你这么个小鬼厉害?不要担心了,去睡觉吧。一个846274,当然是纸钱了。对了,要袋吗?环保,不会污染墓地的,新材料,一见太阳就化了。”   林霄瞪了一眼忙着给魂魄卖东西的霍盂,气愤地飞开,他蹑手蹑脚地跑到挂着他寄存体的地方,那是柏瑞年走之前亲手挂在那里的。霍盂怕有魂魄乱动,特意还在周围下了一个结界。林霄撞了两次结界,又伸手去碰触贝壳。可惜还没碰到就被弹了出去。   其实碰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心知肚明那小小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不然也不会将他牢牢地困在此处。他冲着窗户往外冲,可是转来转去怎么也飞不出去,林霄坐在地上,抿着嘴,柏瑞年不会出事的吧,就是他虽然很菜,但是也有一点厉害。就是他当初假扮房客去他家,也是扮的很像的,虽然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自己都能发现他是假的,那些人会发现不了吗?   要是发现了,他们会不会也把柏瑞年虐杀掉啊?   窗外趴着一张惨白的脸,好奇地看着林霄,林霄也不觉得害怕了。他现在觉得,没有什么比柏瑞年不回来更可怕的事情了。   一定要快回来啊。 第83章 马脚   柏瑞年听到甬道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收起青火转过身站好,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大汉举着个手电筒,将拿着黄纸和朱砂塞到他手里,气喘吁吁地说:“呼呼,好了,都拿过来了!你写吧。”   柏瑞年说:“这么黑灯瞎火的,我怎么写?这里没有灯的么?”   那男人说:“哪儿他妈这么多的事!这晚上一般不开灯”他把手电举在柏瑞年的脑袋上:“赶紧写吧!再废话就不客气了!”   柏瑞年几笔就写好了符咒,贴在门上的时候,青火悄无声息地攀上烧了它。   那男人吃了一惊:“怎么还自己着了?”   柏瑞年说:“里面的鬼太厉害了。符咒不管用,要亲自抓它才行。”   那男人说:“我的妈呀,你道行行不行啊?”   柏瑞年说:“你开门吧,我有十成的把握,若是时间太久了。这东西在这里变成厉鬼,就不好说了。”   男人抓抓头发:“好吧,你可要抓住啊!”   他掏出钥匙,插到钥匙孔里。一想到这后面或许就是那些被残害的少女。饶是柏瑞年,心口也漏跳一拍。   门吱呀地一声展开了,在微弱的手电筒光芒下,柏瑞年看清里面的东西。他不由得抿紧了嘴唇,这里不是预想的关押那些被害人的地方,却也是存放他们的地方。   这里有无数个玻璃瓶,里面的不明液体浸泡着那些少女的器官和残肢。   像是一个残酷的实验室,那些被长久浸泡的肢体,已经变成白色。在焦黄色的手电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柏瑞年见识过无数次狰狞恐怖,或者七零八碎的魂魄遗体,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揪心。他把所有情绪都咽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这些东西,你们不处理掉么?”   那个男人嗤笑一声,说:“处理掉?这些都是重要的商品!知道这值多少钱呢么?”   他本想演说一番,但是一想到为什么进来又有点含糊,于是躲在门外说:“抓到了吗?赶紧出来吧。”   柏瑞年用手电照了一圈。屋顶上贴着大大的符咒,跟他之前在夜店走廊里看见的一模一样,看来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个神棍在夜店关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应该不是他做的。看了这些人手里的确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为什么不见他人呢?   柏瑞年在里面待了一分钟,罗盘没有转动,说明没有魂魄,他也没有找到活的人。看来是白忙活,他走出来说:“它逃走了。”   男人拍着胸脯:“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这屋子不是有东西镇着么?怎么还会有鬼出来?”   柏瑞年把手电还给他,试探着问:“除了这里,你们其他的商品在哪里?”   男人眯着眼睛:“啊?”   柏瑞年说:“我知道这里除了这些,还有活着的。他们在哪儿?”   男人口气不善:“你问这个干什么?”   柏瑞年刚要继续往鬼上面扯,就听到一个声音说:“对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啪啪啪几声,这个破旧工厂走廊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原来这一直是有照明设施的,只是从来不打开罢了,柏瑞年心中暗想不好,不由得后退一步。那个跟他站在一起的男人吓得哎呦叫了一声。   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带着中午的那个小头目从另一头慢慢走过来。   这个人气场很强,浑身都带着血腥气,头顶是一片作恶的乌黑。两只眼睛吊吊在脸上,眼珠是焦黄的,眉毛拧成股,满脸横肉,一脸虎相。   柏瑞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判断这个人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是这里的负责人。   果然,那男人对着夹克男恭敬地叫了一声:“德哥。”   夹克男眯着一双狐狸眼睛,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对柏瑞年说:“我叫你来是找死了的,你管活着的干什么?”   柏瑞年面不改色道:“我看见有魂魄出现,这里又戒备森严,我怀疑是刚刚死的人。所以去看看关她们的地方。”   夹克男说:“你怎么知道这里关着人?”   柏瑞年说:“我来这里工作,你们查了我,我会不查你们么?我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么。”   夹克男哦了一声,眯着眼睛:“原来是这样。好吧,我亲自带你去!”   他对小头目点了一下下巴,小头目一把抓住柏瑞年的手臂:“走!”   柏瑞年甩开他的钳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夹克男哈哈大笑,他对着柏瑞年举起胳膊,摊开手。   柏瑞年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男人手心里放着的正是早上被柏瑞年埋在土里的追踪器。   柏瑞年没有说话,那夹克男说:“哎呀,还有信号呢,我们不是吃素的,这种追踪器的另一方是谁随便一查就知道了。好在早有准备,一般人就算截货信号也很难找到这里。嗯,何况现在找不到了呢?”   他低下头啧啧了两声:“哎呀,小伙子。我们是真心想跟你合作。可是你呢?一个抓鬼的,竟然和警察搅合在一起?真是可笑。本来啊,大家能一起过好日子的。现在呢就只能让你为我们过好日子奉献一下了。你跟警察合作,一定也知道我们的底细……”   他呲出一口黄牙,表情变得仿佛是激动和凶残的混合体:“既然这样,就干脆加入我们的直播表演吧,大师。”   柏瑞年背后感到一阵恶寒。   真是,糟糕了。 第84章 混战   柏瑞年被两个男人扣住,他眼神暗了一下,青火从手掌里呼地升起。绿光盈盈,两个抓他的男人下了一跳,手一松,柏瑞年迅速挣脱开,然后对着一个男人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趁他弯下腰的时候,快速转身从几人中间穿过。   夹克男骂了句娘,伸手在小头目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抓住他!”   柏瑞年的青火对人类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好在这些人还不知情。他朝着灯泡的方向径直地跑,青火环绕在他周身,几个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看柏瑞年就要跑出这条走廊,夹克男举起枪:“都滚开!”   几个打手趴下的趴下,贴墙的贴墙。柏瑞年心想糟糕,他连忙转过身再次从掌心放出青火。   青火像是一条火龙冲着夹克男直冲过来,夹克男吓得连忙躲闪,枪也没有了准星,柏瑞年看准机会,伸手关了灯的开关。   青火在漆黑的甬道中,青蛇舞蹈一般来回乱窜,几个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吸引,小头目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不是鬼火啊?”   柏瑞年转身闪到另一条通道里,身份暴露,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可是这地方黑咕隆咚的有九转十八弯,他一时也不便南北。只能沿着一条路往前走。   青火闪烁着开路,他一边走一边研究沿途墙上的符咒。尽管看山去差不多,但是他这种行家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它们之间的差距。   有的方向,越来越凶恶,有的方向越来越淡薄。   他要找的地方,时刻都有可能有人丧命。一定会下一道狠药,他本着自己的判断,选了一条符咒贴的最密的岔道,钻了进去。罗盘表在柏瑞年手腕上转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抬起手跟着光束,很快就跑到一个房间门口。这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煞气,柏瑞年看着那巨大且厚重的太空舱一样的门。他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罗盘表上的光亮更强了一些。   难道是这里?   他走到门口,拍了拍那几乎比墙面更加厚的钢门。谁知他这一拍,门上面的指示红灯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尖锐的报警声。甚至通道里面的灯全都亮起来。门口还装着几个全角度的监视器,全部开始运作。   糟糕。   柏瑞年掉头就跑。但是尖锐的报警器还是叫醒了这里所有的保镖和打手。   整个工厂的应急灯都亮起来,柏瑞年白天来时候见过的人,原来还不到这个地方的十分之一,这里的保镖都是些亡命徒,个顶个都带着结实的肌肉,看着就是练家子。更何况手里还有武器。   柏瑞年只能一路狂奔,因为青火这些人无法接近,所以武器就派上了用途,柏瑞年几乎是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几次子弹就从他的耳边飞过。跑到最后,几个大块头把他前堵后截,柏瑞年迫不得已,只能翻窗求生,他攥起拳头,一拳砸开玻璃,然后一手撑上去,刚要翻出去,突然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胳膊。   他“唔”了一声,捂住伤口,毅然护住头部,从通道翻到外面去。   院子里当然还有保镖。他已经受伤,又是以一敌百,再这么下去非交代了不可。如今也只能硬博了。小头目跟着跑出来,对着众人说:“抓活的!刚刚老板来电话了,说一定要抓活的!”   夹克男那边举着电话小跑着出来,狂笑道:“大家不用怕,老板说了这个神棍的鬼火伤不了人!”   柏瑞年的青火呼呼地着着,虽然夹克男做了保证,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夹克男火了,一把抓住小头目,往柏瑞年身边一扔,几乎是同时,柏瑞年放出大量的青火。   小头目吓得鬼哭狼嚎,闭目等死,谁知青火从他身上烧了过去,真的没有伤他分毫。众人都看呆了,小头目一个滚儿从地上起来:“真的没事!没事!抓住他!”   众人这才一拥而上,柏瑞年踹开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却被另一个制住双臂,他挣动了一下,借力腾空而起膝盖猛地撞上前来抓他的小头目的鼻梁,小头目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他又凌空使出“剪刀脚”夹住另一个人的脖子。钳制他的那个人骂了句街,把他扔在地上,柏瑞年一时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起来,就被一个人狠狠地踹了肚子一脚,他弓起身体,胳膊上被子弹擦伤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疼起来,这样挣动,那里大量出血。衣服都被染红了一大批,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   夹克男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冷笑道:“看不出你个神棍还真有两下子啊?不过你当时拍电影呢?你再厉害就是一个人,我这里一对一的跟你打,你都不见得是对手,更何况……”   他突然停止了说话,因为他看见,被柏瑞年放出去青火,竟然趁着他们打斗的时候,呼呼呼地将墙上、门上的符咒烧的一干二净。他嘴唇抖了几下:“这、这怎么回事?”   柏瑞年喘息着,掏出一张那个打手给他的黄纸,沾着胳膊上的血,几下就写出了一张符咒,符咒笔直地飞起来,被他的青火一把燃尽。烟灰飘散的到处都是,几个打手被眯了眼睛,揉了揉再睁开都被吓得惨叫起来。   这个院子里,再也不止是他们几个,一个脑袋完全断掉只剩下皮肉勉强连着的女鬼正慢慢爬过来,她的头垂在后背上,脸是倒着的,一笑就从嘴里流出鲜血。她抻出爪子,抓向几个保镖,保镖们吓得大乱阵脚。   一个打手躲到树后面,突然从上面垂下来一缕头发,他以为是树叶,伸手扒拉了一下,一下把鬼的头拽了下来。他手里捧着那个脑袋,吓得鬼哭狼嚎,突然那个脑袋裂开了,滚烫腥臭的脑浆崩了他一头一脸,一个眼珠掉在他手里。   打手们自乱阵脚,胆子大一点的开枪乱打乱射,胆子小的早就吓得湿了□□。子弹无眼,很快他们就自相残杀起来。柏瑞年喘息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闪躲,但是依然有魂魄被他血的味道吸引过来,两只几乎爆出来的眼珠直愣愣地看着他,伸出黑爪子朝他走过来。   柏瑞年沾了自己的血微微一弹,呲地一声,原地升起白烟。魂魄们才知这是纯阳血,连忙抱头逃窜。柏瑞年挣扎着想站起来,躲在楼上的夹克男看到了,大骂道:“别乱打了!抓人!人要紧!”   他话还没嚷完,就觉得自己耳边有个东西在吹气儿,他抓着电话哆哆嗦嗦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后,那女人抬起头,原来没有下巴,上牙床下面是空着的,一条舌头耷拉下来,她歪了歪头,眼珠就从眼眶里掉下来,但是后面来连着一根线,一上一下地蹦跶着。   夹克男俩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别别过来!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我们就是看门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我们老板!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大滴的汗水从柏瑞年的额头上落下,他受了伤,又要维持青火和符咒,实在支撑不了多久,他努力站起身子,往大门口走去。   他明明已经跟那个于亮说了让他想办法去联系陈如梭,这几个白痴怎么还没有到。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挂在这里了。   如果他挂了,林霄,林霄要怎么办?如果他去轮回了,剩林霄一个,交给谁他都放心不下……   一定要活着出去,那些女孩一定是藏在那个太空舱门的后面,只要活着回去,就能救出她们。他咬着牙从大门穿过,这充满怨气的地方,更招来更多的孤魂野鬼,这些人一时半会顾不上他。只是路途遥远他又受伤。怎么才能找回去?   柏瑞年刚刚出了大门,突然看见一辆车驶过来。大灯一下子照上他的脸,他被晃得闭上眼,这几个家伙终于来了…… 第85章 异能再现   陈如梭挂了电话:“还他妈是忙音,我师兄的电话不会被屏蔽了吧?”   季子禾说:“你不要没完没了的拨电话,要是他能接听,早就接了,你这样占线,他想联系你都困难。”   陈如梭说:“困难!都赖你!你伸张正义那是你的本职工作,为啥要找上我们!你以为你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我师兄出山,要不是我去找他,他能帮忙吗?他要是不帮忙也不会虎落平阳。信号都被切断了,他一定是被发现了。自己撑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玩完了,我要害死他了!”   季子禾抿了抿嘴说:“你别这么说,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他找回来!”   他一直亲自开车,半点也不敢含糊,眼睛里全是血丝。大家的心都悬着,车厢里充满了烟雾。陈如梭把头扎在手里:“操,还不如带着小林霄。万一……”   两人正说着,突然陈如梭的手机响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他连忙抓起手机:“这是哪个傻逼,又给我打电话!”   季子禾抢过来:“别挂!给你连着打了这么多,肯定有事!”   陈如梭赤红着眼睛看着外面:“现在什么事都没柏瑞年的事重要!”   季子禾摁了接听键:“哪位?”   于亮在那边说:“祖宗哎!哥们儿你可算接电话了!我跟你说,是大师让我联系你的,你姓陈是吧?我知道大师在哪儿,怎么走最近!”   林霄站在窗户旁边,脸像一块年糕贴在玻璃上。他呆呆地看着外面。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猩红,他恍惚了一下,想揉揉眼,又惊觉得心口像是炸开了一样疼,有什么东西好似要从他身体内钻出来。他慌忙地捂住心脏的位置,低头看见自己的胳膊和手上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有一汪血正在来回乱窜。像是要冲破他的身体。   林霄大吃一惊,慌忙地冲到阁楼上,摇醒霍盂:“这是怎么了?”   霍盂刚刚入睡,被林霄折腾醒了,还带着几分起床气,瞪着眼睛说:“又发什么疯?”   林霄没说话,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整个鬼直愣愣地站着,那顺着他血管满处乱窜的一梭子血直直地冲向他的脑门。   霍盂一下清醒了,他眯起眼睛皱眉道:“柏瑞年拿血给你招魂过吧?”   林霄浑身发热,好似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他嘴唇哆嗦了几下,说不出话。   霍盂摸到一根烟,手指有些哆嗦地点燃:“看来是柏瑞年出血了,纯阳之血这么着急去找主人,说不好危在旦夕啊。”他没好气地啧了一声:“让他别去凑热闹,非要去。哼,这回知道危险了吧?”   林霄摁住自己的额头,觉得脑袋要爆炸一般,嘴里颠三倒四地说:“救他!我要去救他!”   霍盂靠着床头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怎么救?去了也是送死。在暗网上的人能有几个好欺负?敢做这样的买卖,没有打□□支弹药才怪!这帮警察都救不出来他,靠咱们?小东西,你以为鬼是万能的吗?这个组织能镇压这群厉鬼这么久,领头的不定是什么人呢?哎,成了,生死有命,这个咱们也决定不了,没事啊,万一柏瑞年死了,你就留在我这,还能跟孟孟做个伴,不过我可没柏瑞年那么惯着你。你在这得多干活才能有饭吃,要不然……”   林霄没等他说完就像一团火一样冲了出去,霍盂“哎哎哎”了几声他也没停下。霍盂掐灭了烟,抓了抓头发,也睡不着了,他站起来瞧着冲下去的林霄:“你折腾也白搭,寄存体你都拿不动。怎么去救他,再说了,就你这道行,门都进不去你就得魂飞魄散。”、   他早就看淡生死,对命也并不十分执着,只是柏瑞年还这么年轻,降了这多年的魂魄,想不到会断送在人的手里。他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向黑压压的天空:“这是要灭我全门啊!”   林霄折腾动静惊醒了小鬼孟孟,他从摇篮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抓住主人的衣服,指着门外,咿咿呀呀地叫。   霍盂说:“你又跟着添什么乱?”   孟孟漆黑的瞳孔里被月亮还映出一点光亮。坚毅地拽着霍盂的衣服往门口拉。   霍盂说:“你还不如那个呢,那个至少还是个成年的!你以为这跟你去偷鸡摸狗一样简单呢?这搞不好魂飞魄散了!怕不怕?”   孟孟扁着嘴,缩了一下,但是又勇敢地挺起小胸脯,他哼了一声,松开了霍盂的衣服,自顾自地追着林霄去了。   霍盂无奈地说了一句:“两个白痴鬼。”他又叹了口气:“真是能给我找麻烦!”   他重新点了根烟,打开电脑,输入了一连串的代码直接进入暗网。屋里很黑,电脑上的光一跳一跳地映在他的脸上。电脑上弹出一个对话框,他眯着眼睛又输代码,就快输完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好似是谁家的墓碑突然爆炸,周围的孤魂野鬼都吓得蹦起两丈高,霍盂站起身子,疾步走下楼去。   小鬼孟孟本来就面无血色,如今看上去更是像墙一样白。门口的挡风玻璃破了一个巨大的洞。碎玻璃落了一地。   霍盂打开灯,伸手赶走凑过来看热闹的魂魄,问孟孟:“怎么回事?”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林霄呢?”   孟孟小白手指指挂在货架上的白贝壳,又指了指窗户外面。   霍盂惊讶的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他疾步走过去拿起林霄的寄存贝壳,上面有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不敢置信地从玻璃的大漏洞里跨出去:“他就这么飞走了?寄存体没有困住他?”   孟孟点点头。   霍盂嘶了一声:“这个林霄,什么来头?这是?” 第86章 幕后主使   大灯闪过,车毫不减速地直接冲着柏瑞年撞过来,再离他几乎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来。柏瑞年被灯晃得睁不开眼睛,心里却暗想糟糕。这人不可能是陈如梭。   能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他的同伴就是他的敌人。   这个时候又来敌人真是雪上加霜,他眯起眼,忍痛从身上又摸出黄纸,沾血写上符咒,扔到空中,刚要放青火焚烧。车里就下来了一个男人,他看不出年纪,除了眼角微微有几道笑纹,整个人看上去很年轻,头发留到肩膀,微微有些花白。他长着一双狐狸眼,所以看人总是带着三分笑意,手里攥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杖,往上一顶,轻而易举地就将符咒挥开。   柏瑞年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从未见过此人,却敏感地察觉出他的厉害。此人气场太强,绝非善类。狐狸眼眯缝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啧啧了两声:“有两下子么。”   他双手合十,摆出一个万字,嘴里念念有词。柏瑞年一下听出这是什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在院子里的魂魄像是被咒语控制了一般,一个一个都直立起来。像是被赶尸一样,直直地往前走。   狐狸眼念到最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符咒,黄纸做底,狗血为媒。正是之前频频出现的索命咒,柏瑞年怔愣住了。此人竟然如此深不可测,他嘴唇动了动,听到后面厉鬼惨叫的声音。刚刚还大显身手的魂魄们,竟然全都在原地蒸发了,只留下一片黑色的烟雾。   狐狸眼嫌弃地捂住鼻子,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随手一撒,那些符咒像是被射出去的箭矢。笔直地飞了出去,贴在了院子里各个角落。黑色的怨气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那些被蛊惑了的打手们也渐渐恢复了神智。   狐狸眼眯缝着眼睛,满脸笑意地看着柏瑞年,口气和蔼道:“年轻人会两下抓鬼的三脚猫功夫就跑到我这里捣乱,这样不好。”   柏瑞年喉结动了一下:“你是谁?”   夹克男连滚带爬地从院子里跑出来:“老板!您怎么亲自来了?”他抹了一把脸对着后面的虾兵蟹将说:“老板来救咱们了!”   狐狸眼嫌恶地躲了一下说:“别自作多情了。是我在监控里看到了稀罕的东西。”   柏瑞年抿紧嘴唇。   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他,用手杖一挑,那柏瑞年写得那张纸符被挑起来落在他手里,他放在嘴边舔了一下血符字的地方。把他一众打手都吓得张大了嘴。   柏瑞年捂住胳膊,戒备地看着他。   狐狸眼闭上眼睛,仿佛品尝了上等松茸一样回味:“果然是纯阳体。难得一见啊!”   车里跟下来几个打手和院子里的汇合一起。柏瑞年被他们包围在里面,小头目气喘吁吁地一把把柏瑞年摁住,嘴里骂骂咧咧:“这个混蛋,老大,咱们把他活体解剖了!”   夹克男给了他一脚:“老板在,轮不到你说话!”他凑近狐狸眼,讨好地说:“老板,咱们好多兄弟都给他打伤了。他装魂弄鬼的。我们一时不备才……要我说,咱们直接给他开个直播,把他给活剐了,也趁机跟那些警察示威一下。当卧底就是这个下场!啊?”   狐狸眼嫌弃地冲他摆摆手:“不要火气那么大,这是我这一段碰见最好的事儿了。这个帅哥可是个宝贝啊。这帮条子这是给我送了份大礼。把他弄到手术室去。有大用途。要不说你们眼皮子浅,开解剖直播能赚几个钱?把他的血放干了。纯阳体啊,难得。平时让你们多学点知识你们不听。单数为阳,双数为阴,九月九是重阳,这小子是九月九日九时九分九秒。他的血可是宝贝。有了他的血做符咒,以后再也没有鬼上门的事了!哈哈哈哈!我说的对不对啊?霍麟的关门大弟子,现在已经是门派的掌门人了吧?”   纯阳之血的人世间不过几个,能被找出来又肯做送魂师的更是寥寥无几。既然此人也精通送魂,知道柏瑞年的身份也没多惊奇。纯阳血难能可贵,之前也有同行求上门希望赠血符或者邀柏瑞年同去送厉鬼。想不到这位黑化得这样厉害,为了把血纳为己有,直接想要他的命。   说来也不奇怪,做这种买卖的人,还能有几分人性呢?   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警方找到于亮已经接近凌晨了,于亮看了看后面浩浩荡荡的警车队伍,撇撇嘴说:“这可不成,我自己可拉不了这么多人!”   陈如梭说:“我们自己开车去。你领路就可以。”   于亮说:“你开玩笑!不是哥们儿吓唬你,那鬼地方,你们自己开那盘山路,那就是送死!哥们儿外号闪电黑钻,只有我能在一个小时内带你们去,你们自己开车,就算不出意外,最少也得四个小时以上!”   季子禾说:“我跟你先去!”他转过头跟陈如梭说:“你带着其他人走大路,盘山路太危险,我不能带着你们去冒险!”   陈如梭说:“我跟你一起去。”   季子禾把枪装好说:“你不能去,还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不能全军覆没。不然都有危险就麻烦了。”   陈如梭自顾自已经上了于亮的车:“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他们正说着,只见天空中一道仿佛是流星一样的东西咻地划过,一时间,那白光几乎把夜空都照亮了。于亮嗷地一声:“怎么又出现一个鬼啊!”   陈如梭也看到了,他纳闷于亮竟然也可以瞧见。猜测十有八九是他那个腹黑师兄为了弄个人情给于亮下咒开眼。季子禾看了后面跟着的刑警们咳嗽了一下:“别胡说,什么鬼啊,你见过吗?”   于亮心有余辜地说:“怎么没见过,开始就是这样,又快又快的!”   季子禾跟着上了车:“你什么时候见过?”   于亮说:“就今天啊,就是大师救我一命,要不我要报恩呢。你们俩坐稳了,咱们走起!哎,要说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跟条子、啊不我是说跟人民警察合作呢!这做好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心里亮堂堂,不过咱们话先说回来啊,你们要是去暗网可不能说是我拉你们去的。这虽然这伙人不是好东西,但是毕竟是我上一个主顾,咱们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以后没人照顾我的生意了,万一人家以为我是警方卧底,以后估计我这小命都……”   陈如梭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闭嘴!赶紧走!”   于亮说:“我说真的,你急什么啊?是不是你怕鬼啊?嘿,哥们儿开始也怕,但是唔唔唔……”   一根红线把他的嘴几下就捆起来,季子禾插手也不是,不插手也不是,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把目光转向窗外。   陈如梭恶狠狠地说:“闭嘴!赶紧开车!”   于亮拼命点头,红线松开之后,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今天他拉得都是些什么人啊,好可怕啊! 第87章 魔鬼集中营   柏瑞年被打手们绑起来,又回到了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个长廊。狐狸眼后面跟着一堆的小弟,他用干净的手帕捂着口鼻。从怀里掏出一摞索命咒,小弟们连忙接过来重新张贴。两个彪形大汉把柏瑞年一直带到那个太空舱门的地方,‘果然是这里’他皱着眉想,还来不及看清楚,那个夹克男摁了指纹,大门轰然打开。   柏瑞年被打手们粗鲁地推搡进去,里面有无数白炽灯照亮,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会眼睛,等到适应了亮度,他一抬眼皮,喉咙一下就紧了。   折扇门后面是果然是存放他们口中“货品”的地方,这里布置的好似马戏团的后场一般,屋里被无数个笼子隔开。笼子很大里面甚至还放得下床。床上躺着的正是他寻找了好久,已经残缺不全的其他受害者。   她们赤身裸体的躺在上面,有的已经没有了四肢,像是人彘一样面无表情,她们活着跟死了一样,痛苦已经让她们完全崩溃。有个浑身都是伤痕,目光呆滞地靠在笼子边上。还有的尚未完全崩溃,舱门一打开,她们就蜷缩起来,颤抖的,哭泣的。像是一群待宰羔羊,绝望地等待着刽子手的屠杀。   柏瑞年手都抖起来,他难得变了颜色,从喉咙里逼出几个字:“你们这些王八蛋。”   夹克男冷笑:“你懂什么,这些都是重要的商品,你这辈子没吃过肉么?猪牛羊鸡鸭狗,不都是这样吗?这也一样,是人肉而已,我们把她们利益最大化而已。”   他刻意靠近柏瑞年,恐吓道:“本来呢,你是可以跟我们一起吃肉的。可惜了,你现在只能当肉被人吃了!”   两个打手架起柏瑞年,把他往旁边的一个挂着白布的房间里送,周围的人要么麻木地看着,要么露出诡异的笑。而被关在笼子的人,还有意识的都露出极大的恐惧表情,看得出他们对这间屋子十分害怕。夹克男亲自押着柏瑞年往五里邹。路过了其中一个笼子,他站住脚,里面依稀能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男孩。然而却只剩下身体和头,他躺在地上身体不正常的来回抽搐,像是拼劲力气做最后的挣扎。夹克男踢了两脚笼子:“哎!”   那身体哆嗦的越来越快,一挺一挺地,突然就不动了,夹克男拿起笼子旁边的一根电棍一下子戳到他身上,电流的发出刺啦的声音,在男孩的身上来回过,他依然一动不不动。   夹克男冷哼了一声:“这才几天就死了?真是一批比一批没用。又少一块肉啊。”他致使旁边的人:“拖出来,挂到暗网上,看能不能卖了。”   那人刚刚被百鬼复仇的场景吓到了,喉咙动了动求助一般看着夹克男,夹克男嗤笑道:“都这样了,没事!”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刚刚狐狸眼给他的索命符,往笼子上一贴,嘶地一声,在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升起一阵白烟,刚刚脱离痛苦的魂魄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柏瑞年死死地抿着嘴唇,看着那已经魂飞魄散的烟雾,攥紧了拳头。   青火燃起来,这带着他愤怒的火焰一下蹿起老高。   旁边的人吓得本能松手,夹克男骂了一句:“老大在你们还怕什么!这小子就是装神弄鬼!根本没用什么本事!”   他抄起旁边的电棍打在柏瑞年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强大的电流一下麻痹了他,柏瑞年被电的毫无招架之力,跪在了地上。青火也跟着熄灭了。   夹克男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两脚:“他妈的,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要不是老大要放干你的血,现在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男孩的遗体被人拉走了,柏瑞年也被扔上手术床。一个带着口罩的秃头医生拿着手术刀走过来,柏瑞年见过许多恶人的相貌,没有一个如此丑陋彻底,他眼皮耷拉着,要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看到东西,骨瘦如柴满是沟壑的脸颧骨高高鼓起,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嘬腮得厉害。鼻子像鹰嘴一样勾着,几乎没有嘴唇。上下颚对不齐,所以闭不上嘴。大约是因为瘦,他的皮长长地耷拉下来,像是蜕了一半皮的蛇,眼睛里带着赤红的血丝,咧开嘴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他看着柏瑞年的脸,还克制不住地舔了舔嘴唇:“高等货色啊!”   这间简陋的房子里,摆放着各种手术用的器具,冰冷的针和刀泛着寒光,玻璃罐里存放了不少用不明液体泡着的器官和肢体。每一个方向都摆放着一台录像机,一个超大的投影仪上连接着暗网上的直播间。不知道有多少丧心病狂的败类,在这里观看这些血腥的过程。   夹克男看着手下们把柏瑞年绑在手术床头,伸手关了摄像头说:“今天这只就不直播了,老板吩咐了,直接放血,要最大限度地把血放干。”   那刽子手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急切地问:“就光放血?这种货色一定能大赚一笔的!不直播太可惜了!”   夹克男说:“我知道,可是老板说了,这小子是什么纯阳体,血特别珍贵,这要是直播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打血的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刚刚要不是老板过来,说不定就被他跑了。你赶紧动手吧,他被我电得动不了了,一会缓过来还不知道又要弄什么,放干血再打开看看,这小子手里能冒火,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哦那火是绿色的也烧不到人,你不用怕。”   老头子焦黄地眼珠像是盯上肉的苍蝇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柏瑞年。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夹克男的话,急切地呼吸着,仿佛不能虐杀柏瑞年是一件多让他痛心的事。   那夹克男又叫了他一声,他才长吁一口气,嘴角抽搐地垂下头,耷拉着的褶皱皮肤几乎到垂在柏瑞年脸上:“真可惜啊!真可惜啊!”   夹克男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吧。看看这小子被抽干血还能不能喷绿火吓人?”   那老头摇摇头,从无菌柜里拿出胶皮手套带上,然后拆封了一个粗长的抽血针,顺着柏瑞年的血管就扎了进去,鲜红的血顺着抽血管流了出来。   柏瑞年“唔”地低吼了一声,   那老东西看着柏瑞年年轻又俊朗的脸,忍不住伸手去摸,柏瑞年挣扎着闪开。他也没继续,站起来转着圈,一说话就喷出一股腐臭的味道:“能不能跟老板说说,别抽干血,留一口气。解剖这样的人,能给老板赚上亿啊!”   柏瑞年伸手想召唤青火,可是大量失血已经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他仰面躺在床上,浑身软得像棉花,头也一阵昏厥。   看来在劫难逃了。   他想,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就不接林露的生意,不把林霄带出来了。   以后,谁照顾他呢?   他这么想着,眼前的景致也渐渐模糊,就快陷入昏厥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那声音绝不是一般的鬼能发出来的,几乎是震怒到极点爆发的冲击波。   夹克男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那垂着皮的老恶棍,连忙伸手去抓他胳膊:“怎么了?”   夹克男嫌弃地推开他:“你咋呼什么!老板在,就算是闹鬼了也不怕!”   他对手下人说:“看住了他。我出去看看!” 第88章 开挂   他跑到走廊里的时候,看见狐狸眼也在几个打手的护送下往外走去。   外面刮起巨大的黑雾,密不透风,昏天暗地之间,什么也看不见。   狐狸眼在房间也察觉到了,他走到楼道里,对夹克男和几个赶过来的打手说:“怎么回事?那个小子处理了没有?”   夹克男说:“那小子已经开始放血了,不是他搞出来的。是、是鬼来了吧?没事老板,您不是给了新的符咒吗?我这回学精了,我刚刚叫人里里外外的都贴满了,什么鬼都进不来!”   狐狸眼点点头,他眯眼睛看着那团直挺挺来的黑风,觉得并不是怨气。大约是要变天了吧?突然他神情一滞,一把推开夹克男,疾步走到窗口。   原来窗外的黑雾,在门口被符咒冲破,谁知中间竟然带着一团白光,恍惚中只见一个青年踏光而来。他所到之处,白光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而狐狸眼刚刚下的索命符,吞噬了黑暗却拿着白光毫无办法,光影一闪,那些索命咒呼地全部自燃起来,很快就灰飞烟灭了。   这小子踏空而来,不像是人类,可是连他这种道行亲笔写下的索命符都不怕,也不像是鬼。   狐狸眼紧紧贴在玻璃上,想要看清楚那光亮中的脸。夹克男连忙拉着他:“老板,要不咱们先看看他的本事再说。不要硬上啊!”   院子里的打手们一拥而上,端起枪就乱打乱射,那白光中青年看也不看他们,他浑身白的透亮,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术室的位置,一股红色暗流像是一条蛇一样在他体内乱窜。子弹偶尔有射准的被白色强光反弹回去。雾越来越浓,像是无形地手掐住打手们的脖子。   类似怨气的东西传过他们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他们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嘴里全是白雾,像硫酸一样烧着他们的□□。可是他们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全部被拎在半空中,手足挣扎的徒劳。   夹克男再也顾不得表忠心,吓得转身就跑,狐狸眼难得表情严峻起来,他连忙从怀里掏出索命咒,一把撒出去,可惜那些往日大显神威的东西,如今真的就是一张纸,飘飘忽忽地一点用途都没有。   狐狸眼不得已举起了拐杖。他狞笑一声,再凶的厉鬼他也见过,还没有能逃出他这一招的。找他索命,真是痴心妄想!   拐杖上有机关,被他摁开,从底部喷出一股腥黑的液体。呲地一声,液体烧过的地方,雾气烧了不少。狐狸眼冷笑,举起拐杖,瞄准那青年,一枪打过去。   子弹上包裹着黑色液体,几乎是破开所有的怨气,直接打向林霄的额头。林霄看着那朝他打过来的子弹,面无表情不躲不闪,那子弹碰触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唰地就爆开了。   狐狸眼后退了几步,喉头动了动,眼神却闪闪发亮:“连五黑汤都不怕,这难道……”   林霄伸出手,用力地一挥,那些挡在他前面的被吊起来的打手,像是冰雹子一样散落子啊各处,大门被一下子拆下来,所有符咒全部自燃起来,很快就化为灰烬,楼道里迅速被黑色烟雾覆盖。,怨气几乎冲到天上。狐狸眼慌忙地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勉强将怨气隔开,仓促地往地下室逃去。   夹克男被黑雾追赶着,他慌忙地往前跑,耳边是那些被他残害人的笑声。柏瑞年说的对,他们尽管杀人如麻,却不过是因为他们虐杀的都是弱者。一旦自己变成待宰羔羊,他们怕的要死。那些人被他们折磨时候的痛苦表情都一遍一遍在夹克男的脑袋里呈现,他绝不要变成那样。   他往前跑,突然在黑雾中看见一缕残破的魂堵在门口。正是刚刚死去的那个男孩。他紧闭着眼睛默念这都是假的,那男孩的魂魄明明被他用索命咒给毁了。怎么还能回来找他报仇呢?   男孩直勾勾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怀疑什么。要谢谢你们抓来的那个送魂师,他保住我一魂一魄,让我能亲自报仇,让你能死得痛不欲生。”   他颤颤巍巍地爬过来:“可惜我什么工具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我能报仇,一定一口一口咬掉你全身的肉!”   夹克男惨叫起来。   院子里、走廊中,几乎所有的打手都被白雾穿透了身体,吊在半空中,白雾像是一条蛇,拼命地往他们身体里每一个空隙里钻,他们无法呼吸,耳膜和鼻子隔断很快就被白雾挤破,钻心地疼,眼珠也因为高压发生爆破,白雾里很快就是一片血色,那些用人生命取乐的畜生们在里面垂死挣扎。   一股黑气顶在那十几厘米厚的钢门之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屋里的人全都渴望地看向那扇地狱之门。撞击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破门而入,那垂着皮肤的老头一改刚刚的模样,吓得抱住脑袋,柏瑞年嘴唇已经泛白,他挣扎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那门。   林霄飘到钢门口,他看着那被怨气撞击出拳头大小的深洞,脑门上的纯阳血窜动地更喜欢。林霄眼神一变,挥手狠狠地一甩,那门发出巨大的轰塌声,紧接着扭曲起来,这东西的确做工精良,这样撞击还能勉强支撑,林霄一拳挥过去,门被挤扁了一块,墙皮和砖轰然塌落。   破碎的墙体升起一股烟灰,林霄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他看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已经半死不活的女孩们。手指微微颤抖,周身的类似怨气的白雾更加浓厚,他一挥手,所有的笼子都破了,只是可怜大多数女孩已经被折磨的神志不清,或者终身残疾,连跑也跑不了了。   他急切地在那些人中寻找着什么,眼睛来回转动。他情绪波动地厉害,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屋里的模样。   “林霄?”   尽管视线糟糕,柏瑞年依然认出了他,他吃惊地睁大眼,嘴唇哆嗦着,完全不敢相信。   这个踏着白光叱咤而来的是林霄,可是仿佛又不是。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林霄怎么会,是这么厉害的魂魄?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霄回过头,看见柏瑞年一瞬间的时候,似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神智,他的头发变得很长,飘在白色光芒中,他浑身都没有血色,几乎是透明的,唯有自己喂他的纯阳之血聚集在额头,像是一颗朱砂痣。就在林霄发呆的时候,几个守在这间牢笼里的打手,迅速追过来,趁其不备举枪就射,柏瑞年发出惊呼,想要蹿出去护住他,却是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地子弹穿透白雾,在林霄身体附近炸开,他虽毫发无损,却像被激怒一般,一伸手那几个打手像是一串咸鱼一样被他摔打在地上,手术室里的刀和针在屋里乱飞,狠狠地刺在那些人身上。   柏瑞年挣扎着起来:“林霄,住手!到我这里来!” 第89章 嗜血   林霄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头看着柏瑞年,表情微微变化,似乎认出了他,刚刚要伸出手去,突然又变了脸色,原来是那老恶棍为了保命,竟然抄起一把手术刀抵住柏瑞年的脖子。   林霄的脸迅速狰狞起来,他那原本帅气的青年面孔扭曲起来,瞳孔变成了红色。他眼睛盯着那把刀,一挥手,刀转了一下插在那老头的脸上。老头惨叫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林霄身上的白雾一把掐住拎在半空中,林霄站在他面前,狰狞地脸盯着他,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脸,一用力,竟然把整张皮都撕了下来。   那罪恶滔天的老东西被生生撕成两半的惨叫,他脸上的皮完全被剥离,露出红色的肉和白色的脂肪组织,没有肉皮支撑,眼珠直接从眼窝中掉出来,被后面的神经牵连,鼻子上的软骨也随着皮肉被拽掉,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他一声作孽无数,一双手沾满了鲜血,用解剖肢解了无数鲜活的生命,如今落得皮肉分离的下场,真是罪有应得。   他疼得死去活来,双手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然后一碰,就抓到满手血,亲手摸到了自己的骨头和肉,就像是他曾经碰触过那些女孩们的身体一样。   林霄周围变成一圈血雾,那些打手们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倒地装死。林霄扔开被他把脸皮扯下来的老恶棍,伸手又想去抓下一个。   柏瑞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霄,这不是蛊惑控制人的思维让他们进行自残,林霄他竟然真的可以动手杀人,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比柏瑞年见过的,知道的所有厉鬼都可怕。   眼看林霄又要屠杀下一个人。柏瑞年慌忙地动手把抽血的管子拔开,他咬住嘴唇爬起来,放出微弱的青火,烧破血袋,用血腥味刺激林霄,他做了他的主人,用血供养了他,林霄是抗拒不了这个味道的。果然,林霄动了动鼻子,把手里已经吓得吐白沫了的打手随便扔在地上,然后一头扎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柏瑞年流血的胳膊,几乎流出口水。   大多魂魄惧怕纯阳血,但是林霄不一样,他们立下血契,柏瑞年为了安抚他,把胳膊伸给他。   林霄一把扯开禁锢柏瑞年的钢丝绳,然后小狗一般呜咽了一声,趴在他胳膊上舔舐,伤口传来刺痛,柏瑞年咬住嘴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抚摸了林霄的头发。   林霄周身磅礴的白雾并没有攻击柏瑞年,反而是被他一摸,强光渐渐遁去,林霄像是小狗吃奶一样缩在他怀里进食,柏瑞年伸手想放青火烧怨气,但是实在力不从心。   黑雾笼罩着整个厂子,这里的罪恶罄竹难书,却从没有这样可怕的怨气,周遭的动物全都跑了,成群的鸟连夜迁徙,路上全是逃命一般的野兔田鼠。一辆车飞快地从厂子里冲出来,车上的符咒都烧起来了,像是一团火球。却好歹保佑着这辆车死里逃生。狐狸眼急促地呼吸着,他一边往自己身上喷那腥黑的液体,一边飞快地开车,他一向洁癖。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会碰五黑汤。如今也全然不顾自己全身腥臭,一心只想逃命。终于驶出那片黑暗之后,他回了一下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死里逃生,这会身上还在哆嗦,可是看着哪里,他突然又露出一个笑容:“有意思,以为找到个纯阳体就是宝贝了,想不到后面还有这么个稀世珍宝。想不到啊,霍老头当初说了一套,做的又是一套。那个被生生取走魂的至阴体小鬼竟然被他大徒弟用纯阳血养着。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黑雾越来越浓,他呛了一下,吐出一口怨气,此地不可就留,再待下去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稀世珍宝,他要定了。   他急促地笑了一下,那团黑雾下面,他这么多年的身家就这么没有了。不过比起让他知道了至阴体的存在,真是太值了。狐狸眼忍不住笑了一声,有猛地一踩油门,飞快地开走了。   于亮一路上不敢再废一句话,专心致志地开车,很快到了他交货的地方,季子禾找出之前截货的信号:“追踪器在这个地方放了几个小时,不过现在信号消失了,咱们先赶过去看看,说不定就是他们的老窝。”   于亮也不是盖的,简直是活导航,他看了一眼定位,一脚油门就飞快地驶入了那间工厂。   他们赶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可这里却比黑夜时候更要令人毛骨悚然几分。尽管这里大部分怨气已经散去了,工厂上没有黑雾笼罩,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静谧和诡异,陈如梭和季子禾飞快地跑下车,于亮咽了一下口水:“哥们儿,我、我一个凡夫俗子我就不下去了,一会你们打赢了,我拉你们回去,要是输了,被那什么了,千万就别来找我了,我胆子小……”   陈如梭和季子禾顾不上和他多说,俩人冲到院子里,地上躺着好几个人,季子禾举着枪上前试探他们的死活。陈如梭左右环顾,人是死了,可是周围连个魂魄都瞧不见,他心里大急,跺着脚嚷嚷:“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去哪儿找我师兄?”   正在此时,一个侧躺在地上的打手怀里,钻出来一个红绳绑着的符咒。自由灵性地一跳一跳飞向陈如梭。   陈如梭连忙一把抓住红线,对季子禾说:“跟我来!”   红线牵引着陈如梭,在九转十八弯的通道里穿梭,很快就找到了轰然塌陷的钢门处,俩人走进去,都被现场的一幕惊呆了。季子禾出现场无数,多惨烈的模样都见过,却从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景象,他喉结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陈如梭看着那些受害人,不忍地转过头:“操!” 第90章 两难抉择   季子禾想拍照取证,却不知道如何动手,他转过身去跟单位汇报。陈如梭听到旁边一个挂着白色布帘的屋子里有动静,连忙拍了拍打电话的季子禾,率先跑了进去。   一进去陈如梭差点就吐了。只见一个剥皮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脸皮像是一块血淋淋的抹布被随意扔在一边。血肉模糊的脸上脂肪和肌肉组织勉强包裹着头骨,地上的血泊中,两个眼珠如弹球一样蹦来蹦去。还有不少趴在地上的,看样子是打手,他们摞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出,身上插着无数把手术刀和注射器。   陈如梭闭上眼睛缓了一下,抬头看见柏瑞年,连忙冲过去:“没事吧!”   柏瑞年嘴唇还有些发白:“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陈如梭看他一身的伤,眼圈一下红了:“师兄……”   林霄从柏瑞年身后钻出个脑袋,他有些胆怯地游弋着目光,不敢看地上的惨相。口气有些不满地说:“你们怎么这么晚啊?好可怕啊,那个没皮的人在那里滚了半天了,还不死,好可怕,变成鬼之后得多大的怨气呀!”   陈如梭猝不及防他钻出来。紧绷着的弦一下断了,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我去!”   季子禾给领导完电话,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也觉得眼晕,他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林霄说:“他是坏人!就是他把外面的人弄成这样的!还有他们都是坏人!”   季子禾看见林霄也有点吃惊:“你怎么会在这?”   林霄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啦,也不知道怎么我就突然能力大增。比你们还早到!”   柏瑞年有些复杂地看了林霄一眼,没有出声。   陈如梭被屋里的血腥气熏得一阵一阵的反胃:“我的天!师兄,你别说这些都是你干的?”   林霄清醒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虐杀,他歪着头说:“当然啦,我到了就看见这些人都躺地上了,不过这不是柏瑞年干的。他这种老鼠胆子怎么敢杀人呢!他说刚刚来了好多鬼,大家来报仇了,把这些人弄成这样的。”   柏瑞年抿了一下嘴,眼神有些不自然:“嗯,我烧了符咒,周围的厉、厉鬼被招进来了。”   季子禾并没有发现他的自然,由衷地说:“这些畜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遭报应也是活该!”   陈如梭有些疑惑地说:“这么多厉鬼可不好收场啊。他们最后是怎么走的?我们两个过来倒是没有看见怨气。附近别说厉鬼了,魂魄也不见一个。”   柏瑞年垂下头没做声。   好在陈如梭傻白甜,没有纠结这么多,他转头对林霄说:“小林霄,你本事够大的啊!没有寄存体你怎么跑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把你的寄存体带来了?”   林霄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想来就来了呗!可能是我喝过柏瑞年的血吧,我觉得。”   陈如梭说:“我靠,纯阳血还有这功效呢?哎,师兄我要是以后走在你前面,变成魂魄之后,你也让我喝一口纯阳血呗!”   柏瑞年还没出声,一边的季子禾有点不爱听了,他咳嗽一声,打断说:“警方一会就来了,这种说法可能行不通。”   陈如梭说:“说法以后再商量,先救人吧。”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外面:“真他妈畜生,我都不忍心看第二眼。”   林霄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天快亮了。”他真的完全不记得怎么冲过来,只知道自己想到柏瑞年有危险几乎要急疯了,怎么就跑出来了,怎么又找到柏瑞年了,只是清醒之后,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他正缩在柏瑞年怀里吃奶,呸!舔血。   简直是丢死人了,费劲吧啦跑过来什么忙都没帮上不说,还在人家本来已经缺血的情况下喝人家的血,他可没脸告诉陈如梭实情。   他们正说着,突然那个躺在地上的剥皮人不动了。柏瑞年眼神一变,将林霄等人护在身后:“小心!”   浓重的黑雾从尸体上升起来,恍惚中一个鲜血淋漓的魂魄站在怨气上。   柏瑞年伸手召唤青火,然而几次都没有出现,陈如梭拉住他:“师兄!你现在的状况不要勉强自己了!”   他放出红绳,然而怨气浓重,红绳根本触碰不到那厉鬼。   那老头死相狰狞,化成鬼之后更是惨不忍睹。柏瑞年看到旁边的手术刀,拿起来就要划手臂。林霄一把拉住他:“你不能再流血了,会死的!”   柏瑞年说:“赶紧走!”   林霄虽然害怕,却绝不肯再看柏瑞年流血。他哆里哆嗦地冲出来,冲着那厉鬼嚷道:“你、你生前作恶多端,现在还不悔改!当心魂飞魄散!”   他气势恢宏地嚷完,两条腿不住地打软儿,谁知道那厉鬼看到他出来,大变脸色。竟然化作一阵黑烟遁去了。   陈如梭不敢置信地拍手:“我去,这货看着这么厉害,想不到这么不经吓。”   林霄愣了一会也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的口才这么好。竟然把这鬼给劝降了!我真厉害!”他转头看柏瑞年,一双大眼睛里熠熠生辉,美滋滋地说:“我厉害不厉害!”   柏瑞年目光有些复杂,他伸手摸了摸林霄的脑袋,想对他笑笑,却又笑不出来。   陈如梭捏捏自己的额头:“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场灾难。还好有惊无险,平安结束了。”   季子禾拍拍他的肩膀。   柏瑞年也转过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窗外,微微叹息:“终于结束了。”   这个案子由于牵扯太广,太容易引起社会恐慌并没有被报道出去,每一个知道并参与过这个案子的人心情都很沉重,活下来的人不见得多幸运,这段经历让她们失去了一切,大约被救出后依然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吧。   和他们一样痛苦的还有他们的亲人,大家联合一起要求血债血偿。警方逮捕这个组织里所有的打手、幕后操作人员和协助他们的根本不配医生、护士之名的刽子手。但是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甚至连暗网的人都很少知情。   柏瑞年看了警方提供的清点人数,并没有那个狐狸眼。他猜想他的逃走了,林霄当时的状态,大有谁挡杀谁的气势,那个狐狸眼必定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暴怒林霄的对手,才弃车保帅逃命去了。   林霄……   柏瑞年不自觉地叹息,他早就预感到林霄并没有表面看着这么不顶用,但是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强的能力和怨气。他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会什么都不记得?他能力这么大,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有一天,他再也控制不住他……那么……他要怎么收场。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林霄问若是他化作厉鬼,自己会不会对付他。当时他答得干脆,如今却觉得心虚,他真的能对林霄下手么?   若是真有门派和林霄对立的一天,他要怎么抉择呢? 第91章 地狱邀请函   这几天柏瑞年一直心事重重,他不是个喜怒于表面的人,但这一战消耗太大,又加上休息不好,整个人都满脸憔悴。回到家里,还有一大段善后工作,容不得他多想,林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搜地窜过来,爬到他的肩膀上说:“咱们今晚上就去那个地方玩吗?”   柏瑞年尽管心事重重,但是依然冲他笑了笑:“霍盂的邀请函都发出去了?”   林霄说:“都发出去啦,说让咱们一起去准备。”   柏瑞年说:“知道了,你去把那些都带上吧。”   林霄美滋滋地跑出去,一手拎着一个超级大包,里面塞满了他当初某宝淘回来的鬼头假血黑纱蜘蛛,另一个手里拿着用红线拴好的一堆小瓶子,柏瑞年站起来,伸手一挥。瓶子上贴着的符咒都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瓶子里微微黑了起来,没有符咒的克制,纵然大仇得报,还是会生出怨气。   柏瑞年抿了一下嘴,林霄把脸贴近瓶子:“大家稍安勿躁!咱们现在就去让那些人好看!千万不要不听话,会被送魂走的。就不能继续报仇了!”   瓶里面的魂魄恍恍惚惚,在黑雾中左右摇摆,看起来都很激动的样子。   林霄抬头跟柏瑞年吹嘘:“你看我多厉害,他们都听我的话!”   柏瑞年不知这些魂魄是真的听他的劝,还是察觉到了林霄的特殊惧怕他,他瞧着那家伙欢天喜地地举着瓶子跑出去的样子,叹了口气。   几日前,暗网里的这个沉寂许久的组织突然给每一位会员发了一封邀请函,说是之前门口撞车被查封的事情已经结束,只是意外。十分抱歉并诚恳邀请各位会员在这一日的晚上去现场看表演。这是安静了这半个多月的狂欢复出,有新鲜的货物供他们享受,并全程免费。   邀请卡做得十分考究,尤其是背面写着一排红色的小字。   好戏就要上演了。   这封精致的邀请函,立刻引起那些嗜血恶魔们的兴致,他们仿佛是饥饿了许久的野兽,光是看这张卡,就垂涎三尺。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赶到那家夜店。用少男少女们的鲜血和惨叫来刺激他们变态的神经。他们有男有女,拥有不同的身份和工作。白天他们把自己打扮得优雅高贵,带着伪善的面具四处招摇。夜晚降临,他们摇身一变露出恶魔的本性。残暴、冷血,用同类的生命取乐。   他们不是鬼,却比鬼凶残百倍。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林霄和孟孟拿着装着零星魂魄的玻璃瓶,偷偷地放在屋里的各个角落,他们被人豢养后都被勒令不许吓人,然而化成魂魄后,多少有些劣根本质,终于能解放天性,加之他们要吓唬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坏人,更增添了一份自豪感,两个小鬼挺着胸脯,上蹿下跳地忙活着,势必要让这些恶魔吓破胆子。   柏瑞年把之前贴在店里的那些索命符换成了能让人类瞧见魂魄的符咒,门派惩恶扬善,他这么做虽然和抓鬼救人的主旨稍有不同,但总也没有和门规背道而驰。   季子禾负责活人,他一早安排好一众办案民警埋伏在夜店周围。他对下属们下了命令,里面的人出来一个抓一个,接触这起案件的警官们都很愤慨,对这伙人深恶痛绝,恨不得就地正法。   霍盂对外面的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依然没有离开他的那个丧葬品专卖店。但是让孟孟把林霄的贝壳给他带来,林霄本来已经自由了,却在柏瑞年带上贝壳的一瞬间又被束缚了。   陈如梭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你们俩现在已经血肉相融了,你的寄存体已经不是贝壳而是柏瑞年了!”   林霄红着脸说:“去你的!”   俩人追跑打闹的时候,孟孟拉拉柏瑞年的衣服,偷偷给递给他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是霍盂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好自为之。”   柏瑞年摸着贝壳上不起眼的一个小裂缝,抿了抿嘴唇。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在夜幕的遮挡下,很多人匆匆的进到了这里,他们有的戴着墨镜,有的用围巾遮着脸,神色匆忙,脸色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仿佛吸毒人员马上要进食毒品那么兴奋。   那间静谧了许久的夜店,在这天夜里悄然重新开张,门口闪烁着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敞开的大门像是一张大嘴,把这些神秘的人一口吞下。   陈如梭换上了一件燕尾服,站在门口充当迎宾小弟,为了配合夜店的气氛,他描了眼线,眼尾还拖着红色的眼影,和往日的大学老师形象完全背道而驰。竟然还有那么几分的神秘和迷人,过往的客人不少被他吸引了目光,□□裸地上下打量他,甚至还有人伸手在他屁股上揩一把油。   他咬牙切齿地笑着,引导客人们拿上一杯血腥玛丽的特饮。   同样十分不爽的还有以客人身份混进去的季警察,他从刚刚看见陈如梭对人笑得花枝乱颤起就十分不高兴,看到有人胆敢对他上下其手的时候额头上都蹦起了青筋。   很快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了,柏瑞年带着墨镜,引领这些人穿过走廊,走廊两侧依然摆着那些可怕的画,这些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依然是那些被酷刑虐杀的女孩画面,但是今日不知为何看着比往日更加让人亢奋,一个肥胖的男人,看着一个被吊起来的女孩鞭打的画面,忍不住舔舔舌头,就在他冲着女孩的画像淫*笑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女孩的眼珠转了起来,直直地看向他,然后咧开嘴也笑了。   她一笑,那两边用面具遮挡脸的行刑者的面具突然都掉了,下面是早就没有皮肉的骷髅头,黑黢黢的眼眶中爬出来一只巨大的老鼠,它摇头摆尾,啃着那阴森的白骨。   “啊!”那肥胖的男人叫出声来,旁边的人不悦地看向他,他指着那张画,瞠目结舌道:“动了!会动!有鬼啊!”   他这么一嚷,周围的人有些慌了,他们都赶忙看向自己附近的画。   画面上所有行刑者的面具都掉了。露出一张一张骷髅脸。柏瑞年在面前朗声说:“各位不必惊慌,这些只是我们老板为大家准备的小礼物。电子玩意而已。”   画面机械地跳动,来回也只是这么几个小动作。大家的心放下了,有的人甚至把自己当成只有骷髅头的死神,发出满足得笑声。   柏瑞年带着他们走到厕所,看着这些人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通往密室的入口。将指纹一个一个烙印在上面。   门轰然打开。   那些看客,一改在店外麻木高冷的表情,像是一群嗜血的蚂蟥,疯狂地向着饲主扑过去。他们一股脑儿地挤进屋里,迫不及待地找寻一个好位置。   最后一个人进去之后,柏瑞年悄声关好门:“祝您度过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第92章 惊心动魄的演出   陈如梭换了一身紧身皮衣,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看起来又危险又魅惑。他优雅地走到台前,冲着下面疯狂的人类,扬起嘴唇微微一笑:“让各位久等了,我们表演马上开始。”   林霄骑在柏瑞年脖子上看,低下头小声说:“以前陈老师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他真的只是因为下降头才被逐出师门的么?”   就没有点什么作风问题?   柏瑞年笑笑没出声,一边的季子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在台下磨牙。   屋子里有一阵异香,是符咒焚烧过后的味道。这些人激动地叫嚷着,躁动着,殊不知自己已经能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舞台上,挂着一串用红线拴着的玻璃瓶,瓶塞已经打开,空荡荡地相互碰撞着,一团又一团的黑雾虚虚晃晃地沉寂在表演厅周遭。   陈如梭一扬手,两个带着面具的兔女郎将一个圆形的捆绑架子推了上来。上面牢牢地捆绑着一个少女。正是林珊,她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束缚,还带着眼罩和口塞。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在刑具上瑟瑟发抖。   在底下人的尖叫声中,陈如梭缓慢地解开女孩的眼罩和口塞。可惜,这么漂亮的女孩,已经没有了眼珠和舌头。她无助地发出咿咿吖吖的声音,底下人睁大了眼,似乎想冲上去亲手将她活剥。他们跃跃欲试,不住地嘶吼,有些甚至克制不住地做出下流的动作。   面具下的陈如梭冷笑着,他迈着优雅的步伐,手里的银质手杖划过地面。从幕后拿出了无数的刑具。   皮鞭、狼牙棒、刨子、电锯……每拿出一件,人们都发出一阵欢呼,他们早就没有了人性,只是一群嗜血的畜生。他们变态的精神世界里,只有对弱小的杀戮和折磨。用别人的痛苦来彰显自己的强大。他们中的人有的十分自卑,有的生理有严重的缺陷,有的是天生的暴虐狂,有人想吃肉,有人喜欢尸体。这种独特的喜好,让他们聚集一堂,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恶行。   陈如梭眼神波光流转,和之前在学校讲台上的义正言辞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他弓下腰,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调整了几天,今天一定让各位来宾尽兴,所以我们有一个特殊的节目”他嘴角一扬:“就是选客人上台来亲自表演。有没有人自愿上来呢?”   台下面顿时沸腾了,那些人像是挤在一汪水里的鱼,拼命地往上跳。他们一边往上挤,一边推搡着旁边的人。唯恐折磨别人这种好事落在同伴的手里。   陈如梭说:“那么就来场竞技吧,最优秀的猎人才配残杀他的猎物。”   下面很快就混乱起来,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为了争夺上台的名额,自相残杀起来。一个男人狠狠地抓住旁边挤他的另一个的头发,狠狠地把他的脑袋磕在桌子上。   现场一片混乱,开始他们跟陌生人动手,很快就变得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了。   一对夫妻,很快对打起来,男人狠狠地扇自己妻子的脸,妻子被打得嘴角流了血,但是并不甘拜下风。她从包里掏出一把迷你自卫器,拧开里面的锥子狠狠扎向自己丈夫的眼睛。   他们在打斗中,仿佛都占了上风,他们看着周围的人被自己狠狠地打倒,兴奋地想要大声尖叫。就在这时候,台上那个迷人的面具男用银质拐杖敲了敲地面:“好了,这位贵宾。您表现的非常优秀,请您上来吧。”   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我吗?”   陈如梭点点头:“请。”   那男人原本西装革履一身名牌,文质彬彬浑身散发着精英贵族的气质。如今却因为厮打,被发胶固定的头发乱成一团,眼睛腿也歪了一根,嘴角一片淤青,衣服变得破破烂烂。   但是比起能上台,亲手做这件他梦想了许久的事情。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眼睛里释放出嗜血的狂热,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劈开这少女的身体,亲手试探一下血的温度。   他伸手就要去抚摸那雪白的身体,陈如梭用手杖挡住他:“等等。”   “怎么了!”他急切地几乎喊了出来。   陈如梭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您可以先谈谈构想,地上的工具,您准备怎么用?”   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颤抖着的少女的胴体,露出一抹残暴的笑容:“我要抽遍她的身体,让她浑身都被红色的鞭痕布满,让她雪白的身体肿胀变形,我还要用钳子拔掉她的牙齿和指甲,让她变成一只无法反抗任何人的羊羔,我想用电锯割断她的四肢,让她以后都不能直立行走,连吃饭睡觉都要人帮忙,成为一个玩物。我还想剖开她的肚子,摸一摸活着人的心脏。”   他一边血腥地描述着,一边裂开嘴笑,底下的人欢呼起来,他们几乎一致再喊:“动手!动手!”   陈如梭冷笑:“好吧,那么就,如你所愿。”   几个兔女郎一拥而上,将那个男人牢牢地抓住,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陈如梭,突然一个恍惚,发现被五花大绑的人是自己。再看周围那里还有什么兔女郎,只有几个连已经是骷髅的鬼怪正死死地摁住他。   男人顿时吓得尿了裤子:“救命啊!搞错了,我是客人,我是来表演的!”   陈如梭坐在观众席里,正冲他笑:“你现在就在表演啊。”   屋里突然震动起来,那原本华丽的密室,变成了一间凄惨肮脏,密不通风的刑讯室。顶棚上、墙面上爬满了面目可憎的恶鬼。男人并不惊恐于那些人血肉模糊的模样,他怕的是自己即将也被折磨成那个样子。他大喊着不可能,说这里让他们入会员的时候,明明签了合同,会保证他们作为客人的安全,不仅警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就是那些被他们欺凌致死的魂魄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他一直尖叫着,一直到刚刚那个被绑起来的女孩拿着一把剪刀走过来。   她依然没有瞳孔,两个深深黑黑的眼窝冲着他的方向,手里的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摸索着到他脸的位置,捏开他的嘴,一剪子剪断了他的舌头。   男人疼得几乎吐血,他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不断挣扎求饶。他内心又充满了绝望,这种戏码,这种求饶他在这里看得太多了,可是哪一个真的被放过了呢?他一抽一抽地看见周围的客人都被恶鬼抓住,有的被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绞成肉馅,有的被凌迟致死。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那个瞎了的女孩举着一个勺子,对着他眼睛的位置狠狠地挖了下去。   他疼得一心求死,嘴里的血呛到喉咙里。眼睛上撕心裂肺的疼,这时候又传来陈如梭的声音:“不要急,你想要的,都会回报在你身上。”   男人发出绝望的,杀猪一般的惨叫。 第93章 天下一好   在场的每一位客人,都是这个男人,他们都看见了类似的幻象,都疼得在地上打滚。这些幻象着自己可以凌虐世界的“奴隶主”如今全部被吓得尿了裤子。这曾经富丽堂皇的地方,现在充满了恶臭。他们互相攻击,自己虐打自己。冤魂们将全部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最后一场聚会上。这种绝望到求死不能的恐惧,想必要被深深刻在他们的记忆网上,持续伴随他们这罪恶的一生了。   那些他们曾经视他们生命为草芥,以虐杀同类取乐的过往,终于全部回报在他们身上了。   魂魄们肆意地折磨着他们,这一刻他们曾受到过的折磨终于有了宣泄口。他们终于能将那些痛苦回报在这些禽兽身上,那男人幻象着自己的四肢已经被林珊锯断,他像一只乌龟一样无助地滑动两下,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可是这并不是尽头,他还要被开膛破肚,还要被人生生挖出心脏。他突然发出嘎嘎嘎嘎嘎尖锐的叫声。然后流着口水笑了起来,看来是疯了。   只是疯了也不是解脱。他一睁眼就看见那没有眼珠的女鬼举着手术刀朝他刺过来,而已经如人彘的他,只能滑动着残肢,慢慢往前爬去。   林霄举着自己当年为了吓唬柏瑞年网购的那个鬼头,有点委屈的站在一边。跟这些厉鬼比起来。他的那个带着鬼头套的小把戏,连个鸡毛都算不上,他几次戴头套披纱巾出境,都被已经被酷刑万鬼吓傻的人们无视了,连个背景都算不上。人家孟孟满身惨白瞪着黑黢黢的眼珠子,还成功吓抽了一个企图从门口爬出去的女客人。自己简直比柏瑞年还没有杀伤力。   季子禾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折腾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陈如梭眯着眼睛,用银质手账轻轻敲打着地面:“可不能便宜了这群人。想死没那么容易。”   季子禾神情复杂地看着陈如梭:“我是不是发现了你另一个人格?”   陈如梭说:“以恶制恶,对付这些变态,就要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子禾点点头:“好吧,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打扮成这样?”   陈如梭骚包地摘了他的面具眼罩:“不好看么?”   大约是做戏做全套,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捯饬的这么精致。若有若无的眼线将他带出阴柔感,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惑。嘴唇轻扬,舌尖在里面若隐若现。   季子禾的脸一下就红了,他咳嗽一下掩饰道:“那倒不是,就是这样太显眼,万一被你的学生看到,多不好。”   陈如梭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好的,各有魅力嘛。原来那样吸引的都是女生,现在这样搞不好还能吸引不少男生。”   季子禾的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站起来走到柏瑞年身边说:“现在收网?”   柏瑞年点点头,他一挥手,青火呼地烧起来,将屋里的黄纸全都烧掉。而那些客人大约是疯的已经疯了,没疯的也受了巨大的刺激,他们睁眼闭眼依然能看见无数的鬼找他们索命。季子禾拿着对讲机召集来了同事,将这些人全都带走,他们恍惚中也不知道带走自己的是谁,不知又有什么酷刑等着他们,一个一个又发出惨叫。   人都被带走了,柏瑞年点燃了七盏八宝莲花。魂魄们飘飘悠悠地聚集在一起,林珊站在他们前面,对柏瑞年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她说:“我们是人的时候碰见了魔鬼,好在做鬼之后遇到了好人。”   柏瑞年点点头:“我答应过你,不强迫你轮回,所以你自便吧,只是有一样,你若是做个游魂,万不能生出害人之心。不然我还是一样不会放过你。”   林珊说:“我知道,如今我们大仇已报,再没有什么怨气。我当初的残肢断指被下水道的老鼠拖走,才得以幻化成魂,没有被符咒害的魂飞魄散,才能在你们的帮助下让这些畜生得到报应。往后我还回去那里,和它们作伴,也算是报答它们的施救之恩。”   她顿了顿又说:“大师,你们几人为了搭救我们,差一点遭遇不测。以后若是有用的上我的时候,我魂飞魄散都在所不惜。”   虽然柏瑞年没有说过,但是林珊也察觉到自己一定也体质特殊,不然不可能单枪匹马破了索命咒。她又拉起林霄,欲言又止:“你以后要保重,做一个好鬼。千万不要生出怨气。”   林霄点点头:“不会的不会的,生出怨气实在是太难看了。我就这样就成,下次我让柏瑞年带着我去找你玩。”   林珊点点头,她说:“我先走一步。”   林霄说:“你不看着他们轮回吗?”   林珊说:“轮回是阵法,魂魄沾上免不了被卷进去。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孟孟跟着点点头,陈如梭正抱着他,准备一会把他送回去,免得被送魂法事影响。   林霄一脸崇拜:“哇,你知道的好多呀。”   林珊说:“每个魂魄都知道啊,你不知道吗?”   林霄说:“不知道啊。”   林珊歪着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呀,平时一点怨气都没有,可是突然爆发又特别厉害。连怎么死的都记不得,而且还送不走魂魄。”她眨巴眼睛:“会不会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报,但是却被什么高人封住了记忆,所以才变成这样?”   厉鬼甲插嘴说:“说不定生前是双重人格,死了之后就会出来两个魂魄。”   厉鬼乙说:“也可能生前是个大善人,广积善缘,所以死后福禄太厚。”   厉鬼丙说:“那也不可能不会轮回啊,依我看说不定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下面也不敢要,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在人间游荡。”   厉鬼丁说:“没准以前是傻子啥也记不住……”   柏瑞年咳嗽一声,众魂魄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陈如梭抱走了孟孟,林珊对着自己的的难友们说:“希望大家来生能遇到好人,也做个好人,一生平安幸福。”   魂魄们纷纷跟她摆手,她的命格不好,八字却很硬,阴年阴月阴时出世。固然受的折磨最多,却磨砺出厉鬼的性子带着他们报了仇。林珊渐渐隐去,柏瑞年定心静气,默念送魂咒,送魂符飘飘洒洒,八宝莲花火苗摇摇摆摆,魂魄们在火光中,渐渐隐去,只留下互道的珍重。   林霄本来经过好几次送魂,也没有被送走,但是这次听了林珊的话,不怎怎么就有点害怕,他要是意外被送走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柏瑞年了,也不能跟陈如梭和季子禾一起玩了,更吃不到好吃的了。他扁扁嘴,有点想把自己藏起来。   柏瑞年送走了魂魄,伸手灭了莲花灯,看见林霄缩在角落里,正偷偷看自己有没有变化,心里一软,伸手过去:“走了,回家了。”   林霄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他肩膀上:“咱们别回家了,咱们去找陈如梭和孟孟吧。”   柏瑞年说:“你是想去吃好吃的吧。”   林霄把脸埋在柏瑞年的脖子上:“那时候我爬管子啊,可辛苦了,当时我都要被泥巴噎死了,可是呢,我想我不能就这么魂飞魄散,柏瑞年答应给我买好吃的了,嘿嘿。”   柏瑞年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露出微笑:“不能多买,吃完了再去买。”   “哎呀我知道了,其实我觉得吧,一次一次去有点浪费时间。咱们可以多买一点,然后每天给我吃一点呀。”   “你会半夜偷吃。”   “不会的!”   “上次谁偷吃了很多冰淇淋,嘴都紫了?”   “那是因为我怕冰淇淋化了。”   “我跟你说了,这种不会化。”   “我一不小心忘记了。”   “……”   “真的是一不小心忘了,这回不忘了。”   “……”   “真的。”   “……”   “我跟你天下第一好,你就给我买吧。”   “……”   “不买就不跟你好了!”   “……走吧。”   “嘿嘿嘿。” 第94章 鬼娃娃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小女孩姚遥从梦中惊醒,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窗外。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乌云遮挡着月亮,惨白的路灯,落在黑洞洞的大地上,寂静无声。   姚遥缩在床头,小小的手抱紧自己的肩膀,她想爬起来去开灯,可是又不敢离开床上。她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想着这样就能很容易的睡着了。可是家里并不比外面安全,她依然害怕的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似乎传来的一点点动静,姚遥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她不禁缩得更紧了,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安全一点。   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顺着门缝吹进来一股阴冷的风,空气中带着一丝腥甜,什么东西一步、一步地靠近了。   姚遥吓得手都哆嗦起来,她的全身都不停使唤地痉挛着,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对着她俯下身去,姚遥紧紧地闭着眼睛,她发出吭吭吭的声音,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那黑影慢慢地低下头,在那哆嗦着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柔声问:“姚遥又做噩梦了?睁眼睛看看,是爸爸来了。”   姚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眼睛微微张开失神地盯着地板,眼泪哗哗地落下来。   那男人叹息一声把她抱起来:“怎么了,姚遥,没事了。好孩子,都过去了,不要害怕。”   在爸爸的怀里,姚遥愣了一会终于失声痛哭,她不断地挣扎着想要逃脱父亲的怀抱,甚至对着床上的一个端坐着的娃娃求救,她对着它伸出小手,不断地呼救:“妈妈!妈妈!”   姚遥挣扎的厉害,姚立几乎抱不住她,他叹了口气说:“你又做噩梦了吧?今天爸爸陪着你一起睡觉吧?”   姚遥闻言,手指顿了一下。   姚立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他看着漂亮得如一个精致洋娃娃的女儿,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回过头看见床上的那个娃娃,皱起眉:“不是把它扔了吗?你怎么又捡回来了?”   姚遥挣扎得更厉害了,再次对娃娃伸出手,大喊道:“妈妈!妈妈!”   姚立看她的模样,皱起了眉,他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狠狠地抓起娃娃的头发,粗鲁地把它拎起来,然后走到窗边,顺着窗户将娃娃扔了出去。   那个洋娃娃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抛物线,就在它被甩出去的瞬间,竟然转过了脖子。一双棕黑的玻璃眼睛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盯着姚立。   姚立浑身激灵了一下,但是毕竟那只是一瞬间,娃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想大约是自己的错觉,却不由自主地抱着孩子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窗口,他看见那娃娃竟然还在下坠。大约是因为楼层太高,下降总是要一些时间的。他的眼神直直地跟着娃娃,然而毕竟那是自投落体的东西,很快就变得零星一点点,然后一闪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他抱着姚遥往屋里走,不知为何,心跳开始加速。   姚遥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一般。突然她指向窗户,小声说:“妈妈!”   姚立的心里咯噔一声,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蹿起来。因为他太太已经过世一年了,女儿也因为受刺激得了自闭症,并发失语,不跟任何人说话,除了偶尔对着那个娃娃叫妈妈。   连忙恍恍惚惚地回过头,突然看见那个娃娃正趴在窗口,一双小手死死扒住窗棂,它的脸被摔裂了,从额头到左边的眼珠有一个硕大的口子,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另一只却因为裂开的脸,不能完全睁开。但是眼神却依然死死地盯着他,那娃娃目不转睛地看着姚立,突然长大了嘴,娃娃原本殷红的樱桃小嘴,一下变成了血盆大口,对着他们咬过来。   姚立吓得差点把姚遥扔在地上,大约是他一瞬间太用力了,姚遥被他勒疼了,大声地哭了出来。他这才慌忙地回过神。   再看窗户,哪里有什么娃娃?   他喘息了两下,抚抚自己的胸口。猜想自己是太累了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幻觉。他轻轻颠了颠女儿,想让她赶紧入睡。   谁知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儿,突然又来了精神,指着前面笑吟吟地说:“妈妈。”   太太已经过世了,娃娃又被他扔掉了,姚遥这又是在叫谁呢?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恍惚中看见已经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的位置,长发遮脸并看不清长相。但是从身材和穿着打扮来看,就是妻子无疑了。她耷拉着脑袋,垂着手,垫着脚尖,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   姚立吓得后退两步,抱住女儿就往里屋跑,他平素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但是这次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跑到里屋,想打电话求助。哆嗦着的手指拿着手机怎么也解不开密码。   怀里的姚遥发出咯咯咯的一阵笑,一直小手直直地摁在父亲的手上。   姚立看着这只小手,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他忽然想到,这是一只塑料的手。   他头皮发麻地看向自己怀里,那个被他扔掉的娃娃正仰着脸,用蓝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它看上去又脏又破,小小的雪白的胶皮身体上遍布着伤痕,明明是娃娃浑身却血淋淋的,衣服半遮半掩地勾在娃娃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惨。   姚立发出惨叫声…… 第95章 徐晓慧   徐晓慧走在路上,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她。她胆子很小,偏偏性格又有些孤僻,总是喜欢独来独往,所以没有什么朋友。但其实她还是个挺善良的小姑娘,平时总是喜欢喂喂流浪猫、狗,大约是哪个流离失所的小动物偷偷跟着想要乞讨些好吃的吧。   徐晓慧蹲下了身子,发出了逗小动物的声音。但是过了许久,后面依然是一片静谧。并没有任何小动物跟上来。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看着徐晓慧的眼神都有点怪。徐晓慧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不自觉地咳嗽了一下,掩饰地系了系鞋带。起身打算走人。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前面的地上有一个娃娃。   娃娃很漂亮,乌黑浓密的长发。黑黝黝的眼睛,粉白的皮肤,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娃娃的做工很精致,几乎像是一个真的小女孩。   娃娃是崭新的,干干净净的非常讨人喜欢,它不像是故意被丢弃的,大约是哪个粗心的家长,把它落在这里了。说来也奇怪,往来这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么好看的一个洋娃娃躺在这里。   徐晓慧局促地抿嘴笑了笑,她小心翼翼地地迈过娃娃,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一辆自行车冲着娃娃压过去,上面的人边骑车边打电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路上的东西。娃娃的脸上很快被压出一个黑色的车轮胎印。   大约是因为脏了一块,娃娃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   徐晓慧看着那人走远了,抿了抿嘴,有些不忍心地走上前去。她想,要不把这个娃娃挂在一个明显的位置上。这样它的主人要是回来还能找到它。   她拿起娃娃,端详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她似乎一下就被这个娃娃吸引了,徐晓慧本来不是很喜欢人形玩偶,她甚至对人形的东西有一些畏惧的心理,可是这个娃娃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她一下就喜欢上它。   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脸,看着它冲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徐晓慧眼睛渐渐地变了,她把娃娃搂在怀里,再也没有之前的想法。像是一个怀抱着婴孩的母亲,直勾勾地往前走去。   睿翼学院经历了之前的变故之后,上面火速派来了一位新校长。虽然学校黑历史一大堆。但是毕竟还有大批学生没着没落。只能尽量遮掩,保证孩子们能顺利毕业再说。之前在校庆校领导们现了眼,但是个别老师,比如说特聘的心理辅导陈如梭,却意外露脸。   这件事因为牵扯封建迷信,解释起来很难,最后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也多亏了陈老师用心理暗示等真真假假科学伪科学的一顿自圆其说才解决。教育部的领导对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这次学校领导大换血,陈如梭老师顺利应聘了教导主任,成为校长手下得力干将。   虽然陈主任升了官,但是依然不忘初心,坚持自己的老本行,在学校单门开了一间心理咨询室,负责给学生们“话疗”。也算是名声在外,整日排队在咨询室的学生不计其数。陈老师的满腔热血、满腹经纶、满口胡言乱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天安抚学生的工作一如当初风水阁的大师。颇有指点迷津的洋洋得意。   学生们正值十八九岁的年纪。懵懂中带着点无知,儿时单纯已经过去,成年人的隐忍也还没来到。正是为了学业、爱情、虚荣心等等小问题烦恼的时候。这些比起成人不得不用见不得光的降头手法解决的痛苦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陈老师随便扔给他们一段鸡汤,就够让他们消化几天的。因此在学生中的口碑相当不错。   又是美好的一天,陈老师一路在校园里,收获无数年轻孩子们炙热的崇拜目光和亲切的问候声。昂头挺胸地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心不在焉的女生撞了一下。   周围的女孩们发出嫌弃声。这也太老套了,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去撞人,现在偶像剧里都不稀罕这么演,简直是俗不可耐。   陈如梭倒是没想这么多,他随手扶了女孩一下,关切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女孩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陈如梭多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抿紧了嘴。   这女孩印堂一片黑,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嘴唇抿得死紧。两只手僵硬地摆在身体两侧,头微微地地下,似乎还有些畏光。   这副模样他太熟悉了,八成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陈如梭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低声地问:“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女孩机械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直勾勾地往前走。   陈如梭朝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转头问:“有人认识这个同学么?”   大家一片诧异,这样都可以引起注意?   他们叽叽喳喳了一会,有个女生小声说:“好像是文秘系的徐晓慧。”   陈如梭说:“看她好像有心事的模样,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那个认识她的女生说:“她一直挺内向的,但是也还好。就是听说最近家里出事,她受刺激了,整天也不怎么说话,就整天这么跟个僵尸一样走来走去的。听说她们宿舍让她吓得都不敢回去睡觉了。”   陈如梭眯起眼睛说:“她家里出什么事了?”   女生说:“不知道,好像是谁去世,我也是听她们宿舍的人说的。她说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才变得。”   陈如梭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柏瑞年,没有师兄那么高的道行,所以一时也看不出这孩子是不是让鬼上身了。听说是家里谁过世了,那倒是有可能是那魂魄舍不得她,所以暂时附在她身上吧,亲人附体一般不会害人,过了头七自然就走了,问题不大。等回头去找她班主任问问情况吧。 第96章 猥亵犯   没等陈主任去找徐晓慧的班主任,德高望重的新校长先找上了陈如梭:“陈老师,文秘系三班有个叫徐晓慧的孩子。她外婆突然过世了,这孩子从小是她外婆带大的,感情很好,受了挺大的打击。回来上课之后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这还不算,这孩子晚上不睡觉,在宿舍地上走来走去,开始同屋的舍友可怜她刚刚失去亲人,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一段越来越严重,经常一个人披头散发地站在楼道里,把下课回来的学生吓一跳。昨天更是过分,她半夜站在厕所里梳头,还没开灯。把她们宿舍一个起来上厕所的女孩给吓得住院了。这、这你也知道,咱们学校这个……有些不好的传言。这一段好不容易太平了,可是不能再出这种流言了…… ”   陈如梭说:“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开解好这孩子,流言这种东西,每个学校都不可避免,孩子嘛,好奇心旺盛,总喜欢这些鬼神故事,过两天就消停了。”   话虽然这么说,陈如梭还是觉得这女孩不对劲。他叫了这孩子到了咨询室,做了心理放松和暗示,一般来说这时候心理有问题的孩子就会试探着跟他倾诉,宣泄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个徐晓慧不一样,整个人像是没有了魂儿一样,往那一坐,毫无反应。   陈如梭琢磨了一下,这不是心理老师身份能解决的。救人要紧,他也没多想,拉上窗帘,锁好门,手一抖,红线就缠上去。恶灵一类对红线还是有几分的畏惧,可是徐晓慧却依然没有反应,任由红线把自己绑起来。   不是心理问题,也不是被鬼上身。   陈如梭抿着嘴,实在是不能明白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毛病。   他问徐晓慧:“你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徐晓慧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一语不发。   陈如梭又问:“你想你外婆吗?她会来看你吗?”   这回徐晓慧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些,但是依然冷着脸,不出声。   陈如梭上下打量着她,突然发现她的衣服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塞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鼓鼓囊囊,似乎在挣动。   陈如梭眯起眼睛,看了看女孩,又瞧了瞧那鼓起一包的东西。   他不好对女孩子伸手,于是用红线去勾。   然而红线刚刚一碰到,徐晓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原本空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表情像是要吃人一般。她恶狠狠地呲着牙,口中冒出寒气。脸色也变得铁青。陈如梭更是觉得奇怪,红线勾住里面的东西,还没拉出来。徐晓慧像是疯了一样尖叫出声:“啊!”   她的声音非常尖锐而且凄惨,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这声音几乎穿透了整个校园。像是一个无助女孩子拼全力的求助。   陈如梭被这巨大的音浪吓了一跳。他再想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女孩衣服里涌出一股类似怨气的白雾,将他死死钉在门边,他动弹不得,耳边都是女孩的尖叫声。   几个等在门口的学生都听见了。大家又推不开门,觉得惊慌不已。   校长正好路过陈如梭的办公室,也听到里面凄惨的叫声。他怕学生情绪失控的太厉害会出问题,连忙叫来内勤用钥匙打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陈如梭被那股怨气一把拉倒徐晓慧的身前,整个人栽倒在她旁边。   大家一拥而上,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那平时道貌岸然的陈老师竟然将一个女学生用红绳绑了起来。   门锁、窗帘紧闭着,徐晓慧胸前的衣服有被撕扯的痕迹,她正半跪在地上哭。陈如梭则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校长脸都绿了,他指挥着保安拉住了陈如梭,几个女同学一拥而上把徐晓慧拉起来,安慰她。义愤填膺的男生们有的拿出手机报警,有的跃跃欲试打算在这个禽兽老师身上比划一下拳脚。   校长怕事情闹大,呵斥退了愤怒的学生们,他嘴唇直哆嗦。指挥保安把陈如梭拎到校长室。   陈如梭被刚刚的变故弄得还没有完全反应。木呆呆地被两个保安架着走,经过一直在哭泣的徐晓慧身边的时候,他发现她正看着他偷笑。她的表情很僵硬,像个塑料娃娃,但是眼神却很愉快。陈如梭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女孩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被鬼上身?   一边的女生看见他还在看徐晓慧,呸声道:“真是禽兽!枉费我们这么信任你!想不到是个垃圾!难怪她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你!”   陈如梭纵容能言善辩又满肚子委屈,但这会儿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毕竟刚刚的情况太难解释了,任谁都觉得是他趁机欺负一个抑郁自闭的女学生。   他在一片骂声中,一边走还一边思索,徐晓慧就是在他发现胸口有东西的时候才这么失控的,那里一定藏着什么真正把她变成这样的东西。   校长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痛心疾首地说:“陈老师!枉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真是枉为人师,禽兽不如!”   陈如梭手脚并用地解释说:“校长!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不是您想的那样。别的不说,请您相信我,这个女孩大有问题。她要么就是鬼上身,要么就是品德败坏。我认识个朋友,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请您一定带着他去看看徐晓慧。不然后患无穷!”   校长没好气地说:“你说什么!鬼上身这样的借口你都能编出来?我们从事教育工作的人怎么能一天到晚说这些话。想不到你比之前的那些老师还坏,还为人师表呢!简直是可恶至极!你不要说了,今天你龌龊的行为学生们都看到了。学校方面决定报警,你好自为之吧!”   陈如梭说:“校长,你报警也一定找刑警队,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一定会相信我的……他一定……”   当地政府因为上次的教训,这次特意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校长,老头一辈子勤勤恳恳教书,踏踏实实做人,这会儿给气的吹胡子瞪眼:“败类!这种时候还想攀关系?别说老师了,你连个人都不配当!”   陈主任、陈老师、陈败类、陈不配当人就这么被全校师生扭送到了派出所。   坐上警车的时候,几次要求打电话都被拒绝了的陈老师泪流满面的想,他已经不做亏心事了啊,为啥还能这么倒霉?这一段积德难道还不够吗?不够吗? 第97章 靠谱和不靠谱   尽管学校极力隐瞒,但是这件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某校教导主任猥*亵女学生,禽*兽老师对花季少女下手,点我看人面兽心老师和黑直长女学生,等噱头标题充斥各大新闻头版。林霄挂在吊灯上,抱着平板电脑直摇头:“哇!这不可能的吧?想不到陈如梭是这种人!”   柏瑞年一边看鬼片一边说:“他不会做这种事,可能是误会吧。”   林霄顺势从灯上蹦到他肩膀上,指着新闻里面被打马赛克的女生脸说:“你看,就是这个。她会不会是被上身了?陈老师在抓鬼的时候,被女鬼勾引了?”   柏瑞年说:“……说不定是抓鬼的时候被人撞破了。”   林霄说:“有道理!他为了不暴露门派,不得已装成猥琐的油腻老师。自毁名誉,捍卫了我们!”   柏瑞年说:“他才没有那么好心,估计是周围没人听他的解释,直接送去了。”   林霄说:“这么可怜啊?那咱们去救他吧?”   柏瑞年说:“咱们怎么救?又不是被鬼抓了。”   林霄说:“说的也是,要不让季子禾去救他吧?”   柏瑞年说:“说不定已经去救他了。”   林霄说:“但是,万一他还不知道……哇,你找的什么破片儿,这个电影里的鬼怎么长的这么难看啊?好可怕!”   柏瑞年:“早晚会知道……有那么可怕么?还好吧。”   林霄:“一半人脸一半鬼脸还不可怕,这边烂乎乎的,肯定是摔死之后这半拉脸先找地的。”   柏瑞年:“是被活埋的。”   林霄:“啊?这不科学啊,被活埋的鬼根本不是这样的!最起码应该是鼻子里喷土嘛……嘿嘿,又出来一个美女鬼……”   “吃不吃薯片?”   “要吃!”   “只能吃一袋。”   “知道啦,嘿嘿。”   ……   当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这么不可靠。在无辜的陈老师蹲在拘留所百口莫辩的时候。有人去学校找他了。   季队长前两天出了个小差,买回来一堆土特产,心心念念想着给奋斗在教育一线的陈老师以及(顺便给)柏瑞年、林霄送去一些。他不知道陈如梭的家在哪里,直接去了学校,季队长一向低调,出来也没穿警服,他给陈如梭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料想可能是他在给学生上课。于是一直等到中午,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季队虽然是个响当当的爷们,但是铁汉还有柔情的时候。分开好几天还联系不上陈如梭。他就难免有些恍惚,难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走之前还好好的,两人还一起吃吃喝喝,整夜的聊天。季子禾话不算多,正好跟陈如梭这个话痨在一起,丝毫不觉得尴尬。   难道是因为自己出差没第一时间告诉他?当时他也是突然接到通知,而且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也赶紧告诉他了……   而且当时他也没有特别生气,也就是他回来之前那两天,突然不回他信息了。当时他问他在干嘛,他说再给女学生辅导……自己就说了一句“哦”,就得罪他了?   季子禾有点紧张,他闲的没事,在网上搜索这个哦,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一个相关搜索“给女朋友回复‘哦’后的后果。”季子禾手滑点开,看了几条汗都下来了。这个看似简单的哦,原来包罗万象,一不小心就是一场血光之灾。轻则跪键盘,重则被踹。   季子禾回忆当时,女学生几个字的确让他有一点点的想法,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有点不太高兴,也不是真的不高兴,就是觉得……他揉揉脑袋,算了不要觉得了,自从和这伙人搭上关系,他每天都像中了邪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半天都联系不上,他只得找了个学生问:“您好,我想问一下陈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学生说:“请问是哪个陈老师啊?”   季子禾说:“哦,是陈如梭老师,好像是贵校的教导主任。”   那学生的脸唰地就变了:“你找他干嘛?”   季子禾不明就里:“我是他的朋友,请问……”   学生狠狠地啐了一口:“他?他下地狱了!去地狱找他吧!”   要是一般的人听到这种话,肯定都觉得是一句恶毒的诅咒,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是季子禾的三观被这些人搞得早就重新排列了,所以猛地一听还真以为陈如梭也去出公差了。竟然傻乎乎地接了一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学生被他气得吐血:“回来?他还想回来?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季子禾这才听出异样:“你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从各地涌出七七八八的刚放学的学生,一听这个人是来找陈如梭的,顿时义愤填膺起来,各个撸胳膊挽袖子冲到前面,要不是看季子禾人高马大,非揍他不可。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季子禾也是晕头转向,校园聚集这一情况很快就传到代理主任的耳朵里,代理主任是一个女老师,叫孟嵘。一直暗恋陈如梭,如今知道自己男神是人渣,很快由爱生恨,化悲痛为力量,亲力亲为自己代替了偶像的位置。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嘎嘎嘎地走过来,奋力分开学生:“都干嘛呢?散了!不要在这里搞事情!”   学生们瞧见老师来了,情绪多少控制了一下。给她让开一条道。   孟嵘甩了甩自己栗子色的长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季子禾:“我是这里的老师,您是干嘛的?”   季子禾吸取教训,不敢再跟陈如梭攀关系,连忙说:“我是市刑警队的。”   孟嵘闻言,客气了一点。她就说长这么帅,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也就只有陈如梭那种,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她说:“您好,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您有什么事情?”   季子禾纳闷几天没回来,怎么教导主任都换了,不由得纳闷地说:“我想找陈如梭……”他看女老师的眼睛都瞪圆了,连忙补了下半句:“……老师来了解一下情况。”   孟嵘表情一下就缓和了:“哦哦,原来是来调查他的警察同志啊,欢迎欢迎。一定早日将这个禽兽老师绳之於法!”   季子禾艰难地问:“您刚刚说的是,禽兽……老师?”   孟嵘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对呀。做出这种事还不是禽兽?”   季子禾手指头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又去骗钱了?   孟嵘说:“您还不知道吗?他啊,趁着给一个自闭女生心理治疗的时候,企图猥亵这个女孩!多亏了女孩大声呼救才没有得逞!”   季子禾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血。 第98章 魂魄的求助   “警察同志,你可不知道,当时啊我们一冲进去,看见那个陈如梭啊,用一根红绳子把女生绑起来了,你说有多变态!”   “……啊”   “警察同志,你可不知道,当时他把门插上了,窗帘拉得密密实实。而且那个女生,满脸的泪水,一副被□□的表情,你说多可怜!”   “……哦”   “警察同志,你可不知道,这个陈如梭平时道貌岸然,仗着口才好忽悠到了主任的位置,想不到……”孟嵘主任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先甭说成不成的。想不到恶劣成这样,自己原来这么瞎,不由得黯然神伤,咬牙切齿道:“这个大混蛋,不知道用外表蒙蔽了多少无知少女,无耻!”   季子禾刚刚被打击的头晕眼花,但是冷静下来又觉得陈如梭不会如此无耻,他最多是有点贪财,但是绝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毕竟是刑警出身,分析能力还是有的。想到当时拉窗帘锁门,还出动红线的情况。当时这个笨蛋十有□□是在抓鬼。大约是某个女生被鬼附身了,他来不及联系柏瑞年,好心好意想帮忙驱逐,但是能力不到。反而被鬼倒打一耙,冤枉他是大流氓。   季子禾有点心疼,忍不住辩解道:“陈老师一向老实本分(?)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嵘说:“误会?就算心理治疗,也不应该锁门啊!就算是为了隐私要锁门拉窗帘,也不能用绳子把人绑起来啊!还用红绳子!绑的手法特别专业!一看就是惯犯……”   季子禾摁住额头:“那他现在人呢?”   孟嵘说:“你不知道吗?你是真警察吗?证件给我看看!”   季子禾把警官证给她,抿着嘴:“你们不会报警了吧?”   孟嵘仔细地看了看,想不到这个小警察正装更帅。她暗暗地记住警号,悠然地说:“当然啦!我们从事教育工作的,首先要为人正派。做出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饶恕!竟然把罪恶之手伸向无辜的,那么信任他的少女,简直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毒瘤!禽兽中的禽兽!”   季子禾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孟嵘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大篇言论,想让这个帅警察留下个好印象,谁知道这个人跟块木头一样,不由得焦急地补了一句:“啊,季警察既然来了,多待一会嘛,我带你四处转转看看我们美丽的校园,听听同学们对他的评价也好啊!”   季子禾礼貌地说:“还是不了,我得抓紧时间去证明他的清白。”   季子禾紧急联系了两个兄弟单位,飙车一路去了拘留所。正好赶上在讯问口供,季子禾也没有惊动别人,悄悄的进去了。   还没打开门,就听见里面陈如梭正在大段大段地给人家小警察上课:“我真的是冤枉的。您想啊,那是学校,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事情呢?我当时真的是在治疗,因为这孩子,她撒癔症,我不得不把她绑起来。您要是不把我放出去,这丫头还得闯祸,到时候就麻烦了,要不您就看着……”   小警察听得直翻白眼:“少废话!你知道你把人家受害者吓成什么样了吗?还撒癔症,有癔症也是你给吓得!赶紧交代你的问题。正好今天你的家属来了,你交代的好,我就让你跟家属见个面。”   陈如梭一愣,他什么时候还有家属了?季子禾也纳闷,他拉过一个出来接水的书记员:“这人的家属,我可以见见吗?”   书记员一看是他:“季队,怎么?你认识这人?”   季子禾说:“认识,你们先问着,我估计这事有误会。我见见他的家属,了解一下情况。”   书记员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瞧着季子禾这满脸的焦急,说不定他们是误会把人家的线人给抓了。他连忙点头答应,跟里面的预审员打声招呼,就亲自领着季子禾去了。   一见面,果不其然,这个家属就是柏瑞年,季子禾不意外地看见了跟屁虫林霄依然攀在他的肩膀上,大家面面相觑,季子禾咳嗽一声:“你们是来给他送日用品的吗?”   柏瑞年闻言一脸茫然,显然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别说日用品了,估计换洗衣服都没带。   这也正常,他平日里跟人打交道甚少,更不要说这种寻常人不常做的事情。林霄看见季子禾倒是挺高兴,冲他嘿嘿地笑,完全不见有多担心里面那位,好似只是跟着来春游的小朋友。季子禾有点心疼陈如梭,大约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也就这么两块料了。自己做好事未遂被冤枉蹲了监狱,好不容易来了俩人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反正进去了也是穿号服。   他咳嗽一声,书记员立刻懂事地告辞,留下两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季子禾和柏瑞年都不是爱说话的主,林霄从柏瑞年的脖子上爬下来:“季警官,你看到如梭小哥哥了没?”   季子禾说:“还在审,”他压低声音:“正问到一半,我也不好进去打搅,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是不是抓……那个什么的时候,被人、被那个什么陷害了?”   林霄抢着说:“我就说嘛,陈如梭不是那样的人!”   柏瑞年说:“不知道。”   季子禾说:“当时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林霄又抢着说:“没有,抓鬼的话大家当然在一起啦,但是万一没有冤枉如梭哥哥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在现场呢?”   季子禾:“……”   柏瑞年说:“如梭不会做这种事,可能是那个女生被上身了,一般的魂魄都惧怕他的红绳,可见这个女鬼不简单。”   季子禾说:“我大致问了一下,这个孩子的外祖母刚刚过世,会不会被魂魄缠上了?”   柏瑞年说:“一般魂魄不会伤害亲近的人,况且魂魄畏惧阳气,会被活人灼伤,能上人身的魂魄大多都是怨气重的恶灵。既然离世不久,也不会有太大的怨气,而且……”   他正说着,林霄哎呀一声躲到他身后,他沿着林霄窜过来的位置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浑身虚弱的几乎立不起来的魂魄飘飘忽忽地站在那。   柏瑞年一伸手,要将这个魂魄挥走。那老太太连忙往前走了一步,沙哑地说:“救救她,不要让那畜生抓到她,救救她。”   柏瑞年只看到一魂一魄,轻微的像一阵烟,好似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他问:“你的头七已经过了吧?怎么还在这里?你说救谁?”   那魂魄说:“小慧,你们说的小慧……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们……那个畜生要对她……” 第99章 鬼话连篇   她说罢就要下跪,那本就缥缈的身体恍恍惚惚哆哆嗦嗦,几乎变成透明的。   柏瑞年往前走了一步,刚刚要燃黄纸,替她聚气,然而那魂魄忽闪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霄从柏瑞年身后钻出来:“怎么没有了?”   柏瑞年抿了一下嘴:“阴差召走了。”   林霄愤恨道:“这个老太太是干嘛的呀?”   柏瑞年也没有太明白,一边的季子禾走过来:“你们刚才看到那个了?是不是害如梭的那个?”   柏瑞年摇摇头,林霄插嘴:“是个老太太鬼!她说什么小慧被哪个畜生怎么样了,让我们去救她,可是去哪救啊,那么多叫小慧的,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一个啊?”   季子禾说:“……这次陈如梭……的那个女生好像就叫晓慧,徐晓慧。”   林霄咋呼道:“好啊!还说陈如梭是冤枉的!人家都叫他畜生了!肯定是他干的!”   柏瑞年把他拉到身后:“别胡说,你刚刚说她外祖母刚刚过世?”   季子禾说:“对!案卷里说她外婆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情绪低落,才会去找陈如梭看心理问题了,一会我带你们去见陈如梭,问问他详细情况,我们必须要帮助他洗清罪名,不然他以后怎么在学校工作。”   林霄说:“就是的!以后怎么给漂亮的女大学生辅导!”   季子禾:“……就算以后换工作,也不能背着这样的头衔。”   陈如梭看见他们,好似流浪的孤儿瞧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就差扑上去抱头痛哭,林霄围着他转圈:“如梭哥哥,你都饿瘦啦!”   陈如梭摸着自己的脸:“是不是都不帅了?”   林霄诚实地说:“还是挺帅的!”还没等陈如梭嘴角扬起来,又补了一句:“你这是第几次被女鬼暗算啦?”   陈如梭愤怒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一把辛酸泪:“这能怪我吗?我就是命不好,八字轻,天天被这些东西盯着,干坏事倒霉,干好事更倒霉!”   柏瑞年说:“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想办法解决吧。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如梭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原委跟他们说了一遍,季子禾给他倒了杯水:“这不怪你,没事的。”   陈如梭可算是碰到了一个靠谱的安慰,拉着他抽抽噎噎,委屈的不行。   林霄说:“可是可是,那个老奶奶说什么畜生啊禽兽之类的,照这么说,那个徐晓慧衣服里说不定藏得就是个大色魔。”   柏瑞年说:“有这种可能,她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勾当。当务之急我们先去探探那个徐晓慧。”   陈如梭打断说:“等等!当务之急你们的首要任务难道不是把我救出去吗?”   林霄说:“可是我们只有把鬼娃娃抓住了,徐晓慧才能清醒,徐晓慧清醒了才能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了清白你才能出去呀。”   陈如梭说:“哇靠!那我得在这等多长时间啊!这你们要是十天半拉月抓不到,我就得从看守所进监狱了!我长得这么好看,到时候万一有个别看上我的黑道大哥,拉我去洗澡,让我捡肥皂……”   柏瑞年万年不变色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着笑意。林霄发出猥琐地笑:“嘿嘿嘿,那你可以用红绳子把他绑起来嘛。”   季子禾的脸色微微有点不好看:“不会的,我想想办法。”   陈如梭感动的眼泪直飚:“季大哥!你真是好人,嘤嘤嘤。警察就是有人情味,不像那些孤魂野鬼和冷漠天师……”   林霄说:“哇,那你让季警官去帮你抓色鬼好了!我跟柏瑞年去找孟孟玩!”   陈如梭连忙拉住林霄:“别别别,小林霄这么勇敢,一定能将我从水火中救出来!”   柏瑞年笑够了才说:“那这边就拜托季警官了,我和林霄去学校看看那个鬼娃娃是什么情况。”   季子禾说:“你们小心点,这回咱们的对手诡计多端。一定不要被她着了道。”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拿着手机走到旁边去接。   陈如梭说:“没错没错!到时候别鬼没抓到,柏瑞年跟着被抓回来。”   柏瑞年说:“你想太多。”   林霄说:“我们又没有用绳子把人绑起来的喜好。”   陈如梭气个半死:“我那是为了抓鬼!什么喜好不喜好的!”   季子禾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走过来护短道:“那咱们就这么决定吧,速战速决。我单位那边有点事,刚刚接警市区那边出了命案,我得去出一下现场。”他跟陈如梭说:“等我一下,我解决完了马上就回来。”   陈如梭点头:“一定要马上就回来啊!”   林霄趴在柏瑞年耳边窃窃私语:“你看他们俩感情多好呀,要是一般的人知道对象因为猥亵少女被抓起来,一定会把他揍个半死,但是人家季警官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亲自把人接出去真是好男人哇……”   他叽叽喳喳的说着,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柏瑞年面不改色,季子禾咳嗽了一声迅速消失,陈如梭脸红的都要滴出血了:“别胡说八道了!谁猥亵少女了!不对!谁是谁对象了!谁跟谁感情好了!真是名副其实的鬼话连篇!” 第100章 被吓死的男人   季子禾赶回单位,他们管辖范围内的某小区近期发生一起奇怪的案子。   同事给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案情:死者姚立年仅三十三岁,是个单身父亲,妻子已经于一年前过世,一直由他独自抚养女儿,周围人对他的评论都还不错。此人既没有什么仇家,也没有任何重大疾病的历史。   好端端的突然,死在自家的卧室里。死因也说不清楚,死的时候姚立,表情狰狞,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的位置,手也微微伸向那里,似乎在指着什么东西。   死者的尸体是在大约一周半后才被发现,这期间,死者的女儿,一个只有五岁半的孩子,竟然一直独自跟尸体再一起。这孩子被查出有自闭症和语言障碍。在她父亲死后,她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剧烈的反应,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身上发现不少伤口,分明是被咬上的,警方怀疑这一周时间了,这女孩或许为了生存吃了她父亲的尸体。   季子禾翻看了死者伤口的照片,脑袋上的青筋都拧在一起了:“尸检结果呢?”   他的同事小李说:“就是查不到死因才奇怪,什么毛病没有,法医说初步只能判断是因为心脏骤停,但是为什么心脏骤停,谁也说不好,他既没有心脏病史,也没有收到外力伤害。也就是说,心脏突然就停了,然后就死了。你说邪门不邪门?不过通过瞳孔的急剧变化和表情动作,法医觉得他当时一定收到了剧烈的惊吓。”   季子禾说:“……也就是说他是被吓死的?”   小李说:“嗯……暂时可以这么说。”   季子禾说:“被什么吓死的?”   小李说:“要是知道,不就不是悬案了么。一个几岁的孩子都没事,一大老爷们竟然给吓死了……”   季子禾愁的直抽气:“这叫什么结果。而且一个成年男人又是在自己的家里,遇到什么情况会吓成这样?”   小李说:“大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大人给吓死听着就够邪乎的了,他家的那个孩子,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说不定吃了死人的肉,法医比对过牙印……”   季子禾沉默了一下说:“这也不能完全怪孩子,毕竟心智不成熟,活下去的本能而已。对了,他女儿是本来就有病,还是这次被吓病的?”   小李说:“本来就有,好像是小孩子的母亲过世后,她受到的刺激太大,就病了。”   季子禾说:“这不太合逻辑,既然她母亲是一年前死的,当时她只有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死亡的理解并不透彻,思维和感情都处于萌芽阶段,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刺激?除非她当时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   小李说:“你的意思是这事另有隐情?”   季子禾说:“谁知道呢,都先调查一下吧,这个小女孩的情况,死者的情况,以及死者妻子的情况。等情况汇总之后在分析一下。”   柏瑞年和林霄两个到了睿翼学院门口,这里的风水被陈如梭几次修整,已经不再成日阴霾。周围也不见有魂魄逗留。原来密不透风的氛围早就荡然无存,几乎看不到之前的模样。林霄飘飘荡荡飞到高处,从上往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魂魄的存在,这间学校如今变得比外面还干净,完全看不到有厉鬼作祟的情况。   这所学校自从发生了“禽兽老师”事件后,保安控制的非常严格,陌生人根本不让进。柏瑞年一路上想了半天自己的身份,装成小报记者他实在不善言辞,装成大学生,他又没有那么嫩,装成老师立刻就会被发现,说不定自己也会被抓进去。混到学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可是如果不能早些证明陈如梭的无辜的,说不定很快法院就开始审理,陈如梭就要进监狱了。刻不容缓,只能走一步险棋。   林霄在半空中确认安全之后,晃晃悠悠下来,拿着一瓶泡着符咒的水,鬼鬼祟祟地混进了食堂。自从贝壳碎了一块,他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变大了,也不需要时刻都跟柏瑞年在一个房间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柏瑞年知道之后,有些谨慎地告诉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很快,林霄就混进了学校,他的模样装扮成大学生毫无压力。不仅如此,由于这货长相清秀帅气,不少学姐学妹还偷偷关注起他。柏瑞年叮嘱他如今只是做法让大家都能看见他,并不是把他变成人了,让他万事小心,千万不能逞强好胜,一旦露馅,事情就麻烦了。   林霄在学校里转了几圈,也算是把每个角落都摸透了。尽管他还是很憧憬大学的美好时光,但是毕竟时间有限,他还是直接去了徐晓慧所在的班级。   徐晓慧的班正在上一节大课,林霄压低帽檐溜了进去。放眼望去,美丽的女大学生简直闪花了他的眼睛,柏瑞年用手机跟他视频,给他拿了一张徐晓慧的照片,上面的美女长发及腰,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他现在看觉得哪个都很像。   正在他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一个女生过来搭话:“同学你是哪班的啊?”   林霄立刻露出笑容:“我、我是十二班的。”   女生说:“十二班的?你逗我玩呢吧?我们系就只有四个班。”   林霄赶紧说:“哦,我、我是别的系的,因为对这节课感兴趣……所以……”   女生说:“对这节课感兴趣?”   林霄一抬头就看到黑板上写着:“白领的化妆技巧和仪容仪表”   难怪就只有女生来上课,林霄有点尴尬地低下头:“我、我就是来看看……”   女生笑了:“你不会是替女朋友来上的吧?你自己上也没关系,爱美是人的天性嘛,不因为性别而改变。”   林霄满脸张红,柏瑞年木着脸躲开镜头,估计是偷着笑去了。   女生上下打量他了几下,有点暧昧地说:“哎?你不会是弯的吧?”   林霄耳朵都红了:“不、不是的!” 第101章 转校生   女生说:“这有什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林霄说:“真的不是。”他突然机灵一动,说:“同学,你知道哪个是徐晓慧吗?”   女生立刻有些戒备:“你找她干什么?”   林霄说:“哦。你别误会,我是她原来的同学,我听说她最近碰上点事,就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女生说:“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自己去找她?”   林霄说:“我觉得她跟以前变得挺多的。有点不敢认。”   他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那个女生却突然如释重负:“可不是吗,这一段她变得特别奇怪,整天沉默寡言的,好像得了自闭症一样。不好意思啊同学,因为之前不是有个禽兽老师骚扰她吗?最近好多记者什么的想采访她,我们就是想保护她才问这么多的,没有别的意思。”   林霄赶紧点点头:“是是是,她能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真不错。”   女生笑了笑,对着角落里指了指:“就在那。”   林霄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那里果然坐着一个女生,她蜷缩在椅子上,弓着背勾着腰,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还裹着一条大围巾,让人看不清面孔。她木呆呆地看着桌子发呆,既不听课也不做笔记,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跟照片也差的太多了吧?林霄吃惊地想:“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女生说:“前一段最疼她的外婆去世了,我们原来听她说过,她跟外婆感情很好的,但是她那时候虽然伤心,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就是因为那个禽兽老师。”   林霄说:“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被那个坏老师欺负之后才变得这么……嗯,这么不修边幅的?”   女生说:“好像也不是,她外婆刚刚去世的时候她虽然难受,但是平时也还能强颜欢笑,并没有像现在自闭的这么厉害。她第一次变成这样的时候,好像是有一次从外面回来,大概是她家里出事过了两周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家叫她她也不怎么爱搭理,就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大家想她可能是太想外婆了也没有太在意。后来发现了她被心理老师骚扰的事情,我想可能她一直没有说而已。”   林霄说:“她以前的性格跟现在差别大吗?”   女生说:“她以前就挺寡言少语的,老是独来独往,但也不像现在这么邋遢。我听说她的身世挺可怜的。她爸妈都不怎么管她,不过她挺善良的,总是喜欢喂学校的流浪猫。人也挺好相处的,就是话很少,很老实。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们都很想帮帮她,可是她谁也不搭理。”   林霄又问:“她父母很忙吗?学校好像也通知家里了吧。也不见他们来把她接走呀?”   女生说:“不知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过她的父母,好像都没有往来的样子,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个孤儿呢。就是出事之后,她父母露面过一次,但是也不是来见她的,好像从学校拿了一笔赔偿金就走了。”   林霄气愤地说:“这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女生点头:“可不是吗?”   俩人又聊了几句,女生还问了林霄电话,柏瑞年拿着手机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里,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抖动了一下手机,提醒林霄干正事。   林霄这才依依不舍地跟女生告了别。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他保持着偷拍的姿势,坐到了徐晓慧身边。   徐晓慧看上去并没有被鬼上身的样子,反倒是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的,林霄转了半天都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去。   柏瑞年喂他吃了果冻,他应该可以碰触活着的人了,尽管如此,林霄还是有点紧张。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徐晓慧,徐晓慧自己先抬起头来了。   林霄吓得一跳,徐晓慧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的恐怖,一点都没有之前照片上面的水灵,像是一个久病之人,满面病容,头发像是许久都没有洗过,油腻腻地贴在脸上,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半张脸,面容消瘦,面无血色,皮肤却很光滑,眼神也无比犀利。她死死地盯着林霄伸过来的手,不自觉地呲出犬齿。   柏瑞年在另一头也看到徐晓慧的模样,这种模样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他更加坚信陈如梭的无辜。这女孩的模样绝对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呢?不仅林霄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这女孩身上有什么。   林霄讪讪地收回手,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话找话地小声说:“那个同学,你相信鬼吗?”   徐晓慧见他住手了,很快转开眼睛,又恢复到之前的姿势,对林霄的话充耳不闻。   林霄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他发现了陈如梭说的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个徐晓慧看着神经兮兮,没有什么意识,但是两只手却紧紧护在胸口,好像在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林霄不敢轻举妄动,把手机举到徐晓慧的胸口,想让柏瑞年看清楚。   就在这时候,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这位男同学!你在干什么?”   全系的学生的目光都唰地看向林霄。   林霄这才想起别人都看得见自己,他吓得连忙把手机藏在背后,委屈巴巴地扁着嘴看着大家。   学生们的表情也十分困惑。   林霄这副小奶狗的模样,说帅气阳光一点都不过分,而且很嫩,奶里奶气。但是长得再可爱,竟然用手机偷拍女生的胸口,这实在不能饶恕。   而这个被偷拍的,竟然又是徐晓慧。 第102章 胸口的秘密   之前陈如梭因为徐晓慧被抓的时候,就有个别的他的崇拜者偷偷议论非非。毕竟之前,不少学生受过陈如梭的恩惠,其中不乏是容貌性格皆在徐晓慧之上的女生,从来没有被他非礼过,而且陈老师目前是单身,长相和条件都很不错,经常收到女生们发来的崇拜短信,实在是犯不着做这种事。   而所谓的徐晓慧父母,来了一次只知道管学校要钱,就好像他们的女儿被猥亵完全不重要一样,不少人早就偷偷议论,说不定这件事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一个徐晓慧,把学校的主任迷得在办公室犯错误也就罢了。如今这副模样,猛地一看还以为是一个油腻中年妇女,怎么还能勾引一个小鲜肉去偷拍她呢?   是这小鲜肉瞎,还是徐晓慧有什么特殊本事呢?   尽管大家心里问题不断,但是谁都没有出声。老师大声质问:“你是哪个班的?”   林霄支支吾吾:“嗯……十二班的。”   老师说:“哪个系十二班的?”   林霄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好吃、食品、食品系的。”   老师说:“食品系的?你们班主任姓什么?”   林霄这哪里知道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突然手机一震,原来是刚刚的女生给他发了短信:‘刘。’   林霄对这位雪中送炭的姑娘简直十二分感激,赶紧说了姓氏。   不过,学校刚刚出事,谁也不敢大意,老师依然对林霄的来历有些怀疑。他给教务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的大致跟她讲了一下。   林霄原来做梦都想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现在,在大家鄙视、好奇等复杂的眼神中,特别想飞出去,躲到柏瑞年后边。   柏瑞年也紧张起来,他站起身,飞快地结了账往学校走去。林霄毕竟还不是人类,一旦出了问题,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很快,教导主任孟嵘就赶到了。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每一步都雄赳赳气昂昂,真是想不到之前的事情还结束没几天,就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她一路上已经编了长篇大论,准备连挖苦讽刺带批评教育的将肇事学生痛骂一顿。   结果一开门,看见念头耷拉脑袋的林霄,一下就心软了。   这小孩长得太好看了,白白净净的,两只手紧张的不知道放在那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在满是大美女的文秘系竟然毫不逊色,真是……   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孟主任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带着林霄和徐晓慧到了办公室。   林霄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看着手机,柏瑞年情急之下把手机揣在兜里,他只能看见一片黑屏。林霄扁扁嘴,有点想飞走,但是又想柏瑞年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露馅,只能哽咽了两声后忍下。   而一边的徐晓慧裹得像一只大黑熊,缓慢地在地上走着,她的脚几乎不抬起来,只在地上拖行,打绺的油腻长发垂在脸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孟嵘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她,她看着这个女生,从最开始的同情也变得有些疑惑。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了办公室,孟嵘板起脸上下打量了林霄一番,林霄抿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飞起来,把人吓坏。   孟嵘说:“你叫什么?是哪个班的?”   林霄支支吾吾:“我、我不是这个系的,我是、我是徐晓慧的同学,我是因为关心她才来找她……”   孟嵘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又问徐晓慧:“他是你的同学吗?”   徐晓慧瞪着两个眼睛看着前方,对孟嵘的话毫无反应。   孟嵘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徐晓慧?”   徐晓慧依旧不出声,她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娃娃一样,不出声也没有表情,只是机械的站在那里。   孟嵘看着她那无神的眼睛,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徐晓慧的父母非常奇葩,他们如实将情况告诉那对夫妻之后,他们非但没有将女儿接回去好好照顾,反而吵吵嚷嚷的来学校要赔偿。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给了他们一笔钱,这两人拿到钱就扬长而去,对女儿的死活不闻不问。   这种态度几乎震惊了整个校园,学校的论坛就有不少人开始质疑陈如梭事情的真实性。很多人怀疑这个徐晓慧根本就是来骗钱的,说不定是她勾引老师在前。   徐晓慧本人和父母都没有提出休学,学校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可是眼看着这个孩子一日比一日消沉,如今又变成这副模样,孟嵘也觉得诧异。   她走上前去:“徐晓慧你别怕,有什么可以告诉老师,有老师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林霄看着徐晓慧鼓鼓囊囊的胸口,突然灵机一动:“老师,徐晓慧怀里有东西!”   孟嵘被他这么一说,的确发现徐晓慧似乎是把什么紧紧地搂在胸口。她问道:“徐晓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霄添油加醋地说:“老师,徐晓慧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怀里的东西!”   徐晓慧这回听懂了,她拧过头狠狠地盯着林霄。   林霄被这凶狠的眼神吓得噤声,孟嵘也被这吓了一跳。徐晓慧的眼神十分阴毒,简直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少女该有的。徐晓慧用这样恶狠狠的眼睛在林霄和孟嵘的身上打转。仿佛他们有血海深仇一般。   孟嵘拧起眉头:“徐晓慧,老师是在帮助你,你怀里到底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让老师看看么?”   徐晓慧依旧一言不发,她的眼神越来越狰狞,像是要吃人一般。   孟嵘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客气地说:“徐晓慧,如果你这样的话,老师不得不用非常手段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到徐晓慧肥大的衣服领子处,刚刚掀开一个角,只见周围一下子变得漆黑,浓重的怨气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孟嵘一把掀飞,巨大的气浪直直将她逼到窗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顺着窗户栽了下去。   林霄大吃一惊,腾身而起顺着窗户飞去,孟嵘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又看见那美少年跟着她从窗户摔下来,林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孟嵘,另一只扣住了窗户。   孟老师悬挂在半空中,几乎吓死。   林霄紧紧地抓着窗台,欲拉着人爬进去,谁知下一秒徐晓慧贴接着窗户看过来。她的模样似乎跟最初有些不同,皮肤光滑的几乎看不到毛孔,眼睛也像玻璃珠一样难以转动,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机械的笑容,一扬手,一股怨气像是尖利的刀,一下插在林霄手上。   林霄发出痛呼,就在这时候,一张符咒笔直的飞过来,啪叽贴在徐晓慧的脸上,紧接着,符咒上的红字变成两列,然后分裂成两张。   林霄的手一软,和孟嵘两个直直地栽下来,柏瑞年一张定符扔上来,贴在林霄的额头,两个人就快掉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定了一下,缓冲之后,才双双摔在草地里。   柏瑞年几步上前,一把拉起林霄:“没事吧?”   林霄看见他,委屈得直扁嘴。   后面几个追着柏瑞年来的保安,累的气喘吁吁,眼看就孟嵘也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孟、孟主任,这、这个可疑人物硬闯到学校来,我们实在是拦、拦不住……”   孟老师神色恍惚,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人,哇地一声就哭了。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林霄躲到柏瑞年身后,劫后余生的孟老师指着窗户,失控地尖叫:“快!上面有个妖怪!快去抓妖怪!” 第103章 沉冤得雪   尽管这件事后来学校做了善后和公关,证明当时歇斯底里的孟主任说的是:“上面有个奇怪(的学生)快去抓奇怪(的学生)。”   但是毕竟当时路过的学生不在少数,孟老师当时的声音又大,不少学生都听到了。说来也是,这个睿翼学院别的不多见,怪事倒是天天有。大家对之前的事情还记忆犹新,突然又来这么一出,大家本来就八卦,尤其是牵扯到鬼怪之说,又害怕又好奇。这么一来,“徐晓慧被鬼上身”一下成为了热门话题,大家吃饭的时候,睡觉之前,甚至小情侣钻小树林约会都在议论这个。校长为此差点愁出病,他问了孟嵘好几次,真的看清楚了。孟老师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吓得发了四十多度的高烧,有气无力地说:“校长,我真的撞见鬼了,我一个教育工作者,哪儿能说谎话……”   校长说:“那会不会是那两个校外的人,他们搞的鬼?”   孟嵘说:“校长啊……那是在我的办公室,他们哪里有什么机会搞鬼?而且是他们救我一命,要不现在我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比陈老师下场还要惨……”   说到陈如梭,校长也沉默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如果这个徐晓慧有问题。那么陈如梭是何等无辜啊……   孟嵘说:“校长,难怪徐晓慧的父母是那个态度,正常人家里出了这种事怎么会对孩子不闻不问?如今他们家根本就是甩包给了学校。这太恶劣了,放着不管肯定会出大问题。”   校长来之前就听说这所学校邪门,想不到这么邪门,他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本应该对封建迷信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但是接连两个教导主任□□掉。他要是再不想办法,这个妖怪恐怕就要对付他了。   孟嵘越说越委屈:“校长啊,这个妖怪心多歹毒啊。陈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被她直接送去了监狱,而我,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她一定会把责任全都推到那个小男生身上,一石二鸟,把我们两个全都干掉。”   校长说:“那孟老师,咱们应该怎么办啊?我这、我这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守法公民,遇见事情就知道找警察帮忙。就咱们学校这种情况,能找警察吗?”   孟嵘说:“校长,依我看咱们先去看看陈老师。陈老师精通风水,一定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妖怪。这个妖怪肯定也忌惮他,不然的话不会第一个就除掉他,还是动用师生力量。”   校长点点头:“言之有理,若这个徐晓慧真的是异类的话,真是个聪明的异类啊。她知道自己打不过陈老师,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让咱们冤枉陈老师。说起来是咱们把陈老师送到派出所的啊!”   孟嵘说:“是啊,可怜陈老师有苦说不出。我们就好比唐僧被白骨精这个妖精给骗了,轰走了孙悟空,啊不!比轰走了还惨,我们把他扭送到派出所了……”   校长也是十分的懊悔:“那咱们要不先去看看他。了解一下情况,万一真的是冤枉的,咱们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孟嵘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更何况,现在这个情景,除了他估计没人能帮助咱们了……”   很快,校长和孟主任就去了拘留所。   当然了,这拘留所又不是他们家开的,总不可能他们说人家有罪就有罪,说人家没罪就没罪。总要走些司法程序。加上陈老师在某人的关照下,在里面的小日子还算滋润,一时又臭屁起来,对校长他们的道歉也有点不冷不热的。   话里话外就是这么把他弄出去,他名声不一样臭大街了?怎么也得恢复一下他的名誉。不然他就在这里一直改造。   校长和孟嵘两个亲热的一个站在他左边一个站在他右边,恨不得当场把他架走,好话说尽也不见他松口,只得承诺回去就先给他正名。再做打算。   等人走了,季子禾叹息着拍了拍他:“别端着了,见好就收吧。”   陈如梭说傲娇地扭过头:“必须让他们八抬大轿把我请回去!”   季子禾说:“那你慢慢等着吧,我先走了,晚上小灶想吃什么?”   陈如梭一听说他要走,有点不高兴:“这么着急啊?”   季子禾说:“这几天要加班,发生了一起悬案。牵扯案子的还有一个小孩,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别的,这孩子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发愣,倒是让吃就吃让睡就睡,跟个娃娃一样。”   陈如梭说:“那肯定是心理问题,死的是他的亲人?”   季子禾说:“是她爸爸,最惨的是这孩子的母亲不久前也过世了,亲戚都不愿意收养这孩子,说她不吉利,克人。”   陈如梭愤慨:“封建迷信!”   季子禾无语地看着他。   陈如梭咳嗽了一声说:“命数不和一般多是争吵和相互厌恶。能克死对方的还真不常见。我看就是他亲戚推脱的借口。要不这样吧,回头你把她带来我看看。说不定能打开她的心结。” 第104章 新的工作   校长和孟主任回去之后,筹划了半天,在校内论坛上发了通告,说那天是一场误会,徐晓慧同学的确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会产生幻觉,决定恢复陈老师的职务,并将徐晓慧劝退。   这一通告发出去,学校更是炸了锅,无论什么决定都有支持者和反对者。陈如梭这场大起大落,不仅他自己忐忑,学生们也不干。学校的通告说的不清不楚,又没有什么证据支持。很快不少学生就质疑学校是因为被徐的父母讨要赔偿而报复,或者就是收取了陈的好处费。大家四处□□,在校内贴标语,甚至还找到了记者。   这件事简直是愈演愈烈。   街头小报全是段子手,开篇一张图,内容全靠编,加上“目击者”们各有千秋,各执一词。故事一下衍生了十几个版本。有的说这是女学生联合家人诈骗学校,有的说这是禽兽老师联合学校欺辱少女,还有的说这是学校为了避免舆论找的遮羞布,更有甚者说其实这是一起师生不伦恋。   一时间流言四起,原本学校要遮丑的事情被愈演愈烈,不仅小报记者闻风而来,不少大V官博也蜂拥而至,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徐晓慧的确是看着不太正常,几个号称心理专家的人看了都没有找出什么所以然。尽管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对劲,但是她变成这样的起因却众说纷纭。本来就是一锅粥,现在更是熬成了浆糊。   孟嵘也算是女中豪杰,这个节骨眼还敢冲出来直指徐晓慧有问题。她情绪激动几次差点直接说出徐晓慧是妖怪,十分强势。反观徐晓慧低眉顺眼满脸病态,也有几分楚楚可怜。事情发酵的厉害,越来越多的人等着看真相。学校反正也已经里外不是人了,干脆就直接报警,把烂摊子扔给当地派出所。   案件需要调查,陈如梭到底有没有犯罪也有待商榷,毕竟是翻案,总不好把人继续关着。孟嵘代表学校亲自去接他。车子还没开到学校门口,支持他的学生们带着鲜花礼物已经来截车。   陈如梭有点得意,看来自己还是很有人缘的。他下车后,慷慨激昂地跟学生们陈述自己的无辜,还没说到三分钟,又横出一批反对者。咬牙切齿对他一副恨之入骨的态度,吓得他又钻回车里……   报纸铺天盖地,网络上更是赶尽杀绝。两个当事人被扒坟了半天。陈如梭会看风水的事情好悬暴露了,好在他当了老师之后没有污点,一直在做好事。之前听了师父的话,把当初开风水阁赚的钱全都捐出去了,又因为不是完全甘心情愿,特意实名捐献,也算是曲线救了自己。这些事情一被挖出来,他的人设立刻上升,加上长得不错,自然有“长成他这样的还用潜规则女学生?”的颜值狗们的质疑。   徐晓慧那边则是被扒出来:父亲曾经进过监狱,父母早恋奉子成婚且不务正业不着四六;从小被外婆长大性格孤僻胆小自卑;出事前相依为命的外婆去世了;在学校里情绪极其低落才被陈老师看到叫去治疗;事发后亲生父母一心讹学校钱等等。   舆论渐渐站队结束,这件事也算是翻案了。加上孟老师作证,这个女生不仅将男老师送到监狱,还将女老师推下窗户,学校直接给了退学决定。建议家长领走,送到附近的精神病院看看。   徐晓慧的父母知道消息之后直接藏了起来,据说是害怕学校方面会让他们偿还上次的补偿款。豁出去不要脸了,死活不露面,也不顾女儿的死活。家长不来领人,学校把人赶出去怕出事,留下来更怕出事,校长一个头两个大,暂时腾出一间屋子,让她住在里面。孟主任将这件事一五一十透露给媒体,努力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对奇葩父母身上。   柏瑞年带着林霄来到陈如梭的办公室,徐晓慧也在这里,不光是她,孟老师和校长也来了。虽然陈如梭也算是沉冤得雪。但是问题不能不解决,这件事这么邪门,只能高手出马。陈如梭不得不再次祭出他的大师兄,这次的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害人,柏瑞年也不好坐视不理。只能前来汇汇这个不知名的东西。   徐晓慧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模样却比陈如梭见她时候好看了许多,她的脸不再是黑云压境,反倒变白了些许。她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仿佛这一些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柏瑞年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怨气,但是却看不到魂魄。林霄因为出现过,干脆又实体跟来。孟嵘视他为救命恩人,看他两只眼睛直发光。不过林霄吃过她的亏,不太敢接近。一直躲在柏瑞年身后。   徐晓慧看着像是没有魂魄的人偶。孟嵘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她就是不让人碰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如梭说:“咱们事先说好啊,这可是女学生。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再次被扭送到派出所?”   孟嵘和校长都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就不要翻旧账了陈老师,救人要紧啊!”   陈如梭说:“我知道救人要紧,但是这回的这个东西太狡猾,万一又出现什么我们控制不了的场面,我不能把我的师兄也搭进去啊!”   校长一辈子教书育人,也没有碰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是不免也有点好奇:“能出现什么控制不了的场面啊?”   陈如梭说:“这可说不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徐晓慧到底活着没有我看都说不好,所以……”   校长汗都下来了:“陈老师啊,要是这样我看咱们还是报警好了,这要是闹出人命来。学校可怎么善后啊?”   孟嵘凑过来:“可是报警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啊,这人家会受理吗?到时候不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么?”   现在任谁都知道徐晓慧是个大麻烦,可是谁也不敢接手这个麻烦。俩人对视了一下,校长压低声音:“要不咱们就信任陈老师吧……” 第105章 像娃娃一样   陈如梭说:“既然如此,还请两位回避。”   孟嵘抿了抿嘴:“那校长,咱们要不回避一下?”   校长走了两步又回头:“不会真的闹出人命吧?”   陈如梭说:“校长放心吧,放任不管才会出事。”   两个人出去之后,柏瑞年一伸手,黄色的符咒像是箭矢一样飞出去,直直地贴在窗户和门上。林霄虽然已经跟柏瑞年血脉相通,不会被这些东西伤害,但是依然本能的畏惧了一下。陈如梭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晓慧,伸手放出红绳。   红绳直直地逼近徐晓慧,冲着她的胸口就袭去。徐晓慧发出尖叫,那声音好似小孩子。两只手也挥舞起来去抓红绳,红绳顺势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将她的胳膊往两边拉开。徐晓慧的脸立刻变了,表情狰狞地不像是人类。她的脸皲裂开来,像是烤干了的黏土,眼看就要一片一片的剥落。   林霄吓得要捂住眼睛,柏瑞年手掌扬起青火,推了他一下:“去把她衣服拉开!”   林霄结结巴巴地说:“啊?不、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徐晓慧挣扎的厉害,红绳几乎被她的蛮力扯断,陈如梭被拽地七扭八歪:“小林霄快点!这时候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林霄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跑上前去,正好徐晓慧的脸看向他,他被这张恐怖的脸吓得手指头直哆嗦。徐晓慧的眼珠机械地转动着,林霄看着她,突然说:“她看起来好像是个娃娃。”   徐晓慧的脸根本看不见毛孔,眼珠像是玻璃的,每转眼睛的都卡顿一下,她的睫毛粗而平像是一排整齐的刷子,上眼皮仔细看也和眉毛分开,像是被挖了一个洞安装了可以眨眼的眼珠。   柏瑞年说:“动手!”   林霄抿住嘴,伸手朝她的胸口伸去,徐晓慧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高亢尖叫。林霄一把扯开她紧紧箍在胸口的衣服,从里面冒出一股浓黑的怨气,林霄躲了一下,青火从他身边蹿过,烧在怨气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紧接着从徐晓慧的身体里钻出一个矮小的身体。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娃娃的东西正呲着牙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鬼!鬼娃回魂啊!鬼娃娃花子啊!”林霄本能地嚎出两个他最近看的电影名,朝柏瑞年连滚带爬地蹿去。   柏瑞年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面容已经逐渐有了人类模样的娃娃。   陈如梭小声嘀咕:“这是什么鬼东西?寄存体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个东西就伸出短短的手臂,挥舞着朝他们扑过来,而徐晓慧则跟它动作一致,也直眉楞眼地扑过来。   陈如梭从里面竟然还看出一丝萌态。有点想笑,结果神经一松懈,被徐晓慧挣脱开了红线。青火环绕着怨气,眼看就要烧到那个娃娃,谁知那东西诡异地一笑,两只胖嘟嘟的手一扬。青火竟然烧在徐晓慧的头发上。   头发很快就烧着了,屋里弥漫起一股焚烧劣质塑料的味道。   柏瑞年一惊,连忙收回青火,林霄也吃了一惊:“怎么能烧到人?”   鬼娃娃见青火和红绳都收回去了,一头又钻回徐晓慧的身体,疾步走到窗户边想要跳窗逃走,好在柏瑞年之前布下了符咒,她一头撞上去,被看不见的结界拦住,没能逃走。   柏瑞年对陈如梭示意了一下,两个人上前直接把徐晓慧摁住。她身体已经变得硬邦邦的,完全没有人类皮肤的弹性和温度。   红线将她牢牢地绑起来,她歪着脖子,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突然她浑身一震,竟然将陈如梭的红线生生扯断,随着她的发力,屋里竟然刮起一阵阴风。那风直直吹向窗户,符咒在上面闪了一下,就掉了。   柏瑞年一惊,再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徐晓慧直直地冲着窗户,一头撞了出去。   陈如梭和柏瑞年连忙上前趴在窗户上,徐晓慧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去!”陈如梭满脸黑线:“这是大变活人么?我头一次看见还能这么上身的!”   柏瑞年说:“这不像是上身。”   陈如梭说:“那这是什么啊?变成洋娃娃术么?”   柏瑞年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霄瑟瑟发抖:“可怕的鬼娃娃会半夜钻到我的被窝里,割掉我的脑袋……”   柏瑞年:“……你不是睡吊灯么?”   陈如梭说:“连我的红绳都绑不住,这回这东西的道行也太深了。那咱们要怎么救人?”   柏瑞年叹了口气:“问问霍盂吧。”   陈如梭说:“看来也只能有这个办法了。”   林霄说:“不行!万一他也打不过这个鬼娃娃,它把孟孟变称洋娃娃了怎么办?”   柏瑞年一把把他拎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这种万物复苏的时候大家更愿意接触阳光,很难想到自己已经过世的家人朋友。因此霍盂的店正处于淡季,他闲来无事,正找了两三个头七未到的魂魄在屋里下象棋。孟孟就眨巴着他全是瞳孔的眼睛跑来报告,柏瑞年、陈如梭来了。   这几次,这两位师侄来没有一件好事。霍盂有点头疼,想推脱自己出去没在,正想脚底抹油,柏瑞年养的那个成年小鬼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直愣愣地杵在他面前。   这个小鬼头上次直接冲破寄存体,身上虽然不见怨气,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寻常人感觉不到,那些老实巴交的新生魂魄倒是看得清楚,他往那里一站,那几个来下棋的老大爷,枪追一样就嗖嗖消失了。 第106章 有困难找师叔   霍盂挤出假惺惺的笑容:“你们怎么来了?小林霄,店里新进了跳跳糖,吃一颗能蹦三米高,你要不要试试?”   跟在后面的陈如梭假装丝毫没有发现霍盂正准备跑路:“买买买,我师兄把他的小鬼宠上天了,买点零食算什么?”   霍盂对孟孟说:“快带你的小朋友去吃好吃的吧。”   孟孟比比划划地叽喳两声,霍盂头疼地说:“好好好,你也能吃。”   两小只拉着手跑了,大人们严肃地坐在棋牌桌上。霍盂率先干咳了两声,用手撑着腰:“哎,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总是觉得体力不支。真是老了啊,咳咳咳。”   陈如梭说:“师叔啊,你记不记得师父他老人家对您说过……”   霍盂连忙伸手打断,换了一副口吻:“死要钱,我发现你真是个扫把星,你怎么在哪儿哪儿出事?”   陈如梭说:“师叔你这话从何说起?”   霍盂说:“上上次你们送的那个女学生就是你们学校的吧?听说还上了你的身,上次那个暗网组织,不是你因为你那个小男朋友,死活让你师兄和你师叔我插一手,你师兄还差点搭上小命,这次这个又是因为你非要给人家心理治疗吧?听说你还因为对人家动手动脚进了看守所……”   陈如梭强行打断:“够了!霍盂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至于的这么寒碜我么!”   霍盂说:“我不是寒碜你,我是实话实说。如梭啊,你听师叔一句劝,这世上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可能每一件都管。师兄他老人家对你说过什么?他让你修身养性,那就是让你不问世事。说不定你不接近根本就不会出事啊!”   陈如梭被他打击的浑浑噩噩,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霍盂解决完一个,又转战另一个:“瑞年啊……”   柏瑞年让他喊起一身鸡皮疙瘩:“霍盂你就告诉我们,有没有解决办法。别的我们自己来。”   霍盂抓抓头:“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死要钱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不过人已经保出来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陈如梭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说这件事了!本来我就是冤枉的!”   霍盂说:“冤枉不冤枉谁知道呢,不过你已经放出来了,就好好做人吧,别的我也帮不了你……”   陈如梭说:“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要是真的作奸犯科怎么可能出来呢!”   霍盂说:“那可能就跟你那个当警察的小男朋友有关了,怎么没看见他?是不是因为你劈腿,他跟你分手了?”   陈如梭那也是多能言善辩的一张嘴,这会儿让霍盂气的直喘粗气。   柏瑞年瞧着这命运多舛的师弟,有点不忍:“这次跟他没关系,这东西已经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要是放任不管还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   霍盂说:“有那么邪门?你是师兄嫡传,你要是都没办法,那我更没办法了。”   柏瑞年说:“办法可以再想,我们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   一边喘完气的陈如梭说:“我们可比不上师叔见多识广。这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都没看出来。好像是个鬼娃娃。”   霍盂说:“什么东西?你们连小鬼都打不过了?”   陈如梭说:“不是孟孟那种小鬼,而是这回这东西好像寄存在一个娃娃身上,但是又不太像。可怕的是这回这东西不是靠幻觉和控制意识,它是真的能改变人,好好的一个女孩,被它弄得越来越像娃娃,它倒是有了几分人模样。”   霍盂听得直挤眼睛:“你说的这个太玄幻了,这比借尸还魂还耸人听闻。”   柏瑞年说:“我们完全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因为这娃娃现在和那个女孩好像融为一体了。青火竟然可以烧到那女孩。”   霍盂说:“那就是人已经完蛋了。”   柏瑞年说:“人还活着,就是没有思想意识,而且身体正在慢慢变化。”   霍盂眯起眼睛:“这不是跟丧尸感染一样么,这上哪儿想办法去?”   柏瑞年说:“我试着叫魂,但是这女孩的魂魄根本就没有离开身体,她不是被鬼上身了……”他想了想:“就好像……她是一个寄存体,被寄存了。”   霍盂说:“能寄存活着的人?致阴体啊?古往今来这样的厉鬼我都没见过几个。这要是真的,我看咱们也被想办法了,假装不会法术的普通人,各自逃命去吧……”   林霄和孟孟吃了跳跳糖之后,蹦起来一直顶到房顶,玩得不亦乐乎笑声传过来。霍盂眯着眼睛:“这个世界什么物种都有强弱之分,有厉害的法师就有更厉害的鬼魂。那女孩被这东西缠住,也是因果和命运,这跟走马路上突然被车撞死一个道理。你们又何必执着非要救人呢?”   陈如梭被霍盂这句话堵得没了词儿,本来这世上的生死存亡也不是谁能控制的。柏瑞年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救出所有人。他有点沮丧,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是丧门星,能力有限不说还经常碰到倒霉事,每次都要师兄出来擦屁股。   柏瑞年看了看他,轻轻叹了口气:“师叔,人生在世,总有些信仰和坚持才能走下去。我继承师父的衣钵,不敢说心怀天下不平事,也至少尽力而为,也算不辱师门。如梭从小八字轻,却也算得天独厚能为我寻到分内的事情。师叔说天下生死皆是命,那尚存一息遇到我派不也是命么?”   霍盂揉揉额头:“你啊,你比那个老顽固还难缠!”他指指一边蹦高高的林霄:“你敢收养那么个东西,敢跟不知道深浅的厉鬼较量。早晚把自己都搭进去。”   柏瑞年没出声,陈如梭压低声音:“师叔,人固有一死,与其平淡无味碌碌一生,还不如敢恨敢爱虽短犹荣不是?”   霍盂看着他:“你很短?”   陈如梭呸声道:“你才短!”   “不短那个小警察怎么跟你分手了?”   “谁说分手了?再说我们压根没好过!”   “好不好你心里明白……”   柏瑞年懒得听他们没营养的对话,招手叫林霄:“回家了。”   林霄直接蹦到他怀里,估计的玩的开心,满脸通红咯咯咯地笑。孟孟紧随其后,一下也蹦到柏瑞年的肩膀上,抱着他的头大声地叫。   小鬼不轻易接近生人,因为危险。孟孟如今已经全然信任并接受了他们,他和林霄两个围着柏瑞年追赶起来,像两只互相追逐快乐的小狗。   霍盂瞧瞧孟孟又看看林霄,叹息说:“这么着急就走?反正我下午也没有什么事,要不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吧……”   陈如梭耳朵立刻竖起来,狗腿地走上前:“好呀好呀,我们一家人鬼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亲自下厨,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听说要吃饭,林霄抱住柏瑞年的脖子:“吃肉!”   孟孟在后面学舌:“吃肉肉!”   陈如梭挽起袖子:“亏不了你们两个小鬼头!你们霍叔叔这里有的是好吃的!” 第107章 封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陈如梭的长处除了八字轻容易招鬼之外就是做饭了,而且讲究,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这些年屡屡闯祸也得师父偏袒,跟抓住了师父的胃有很大的关系。   他刚把材料准备好,许久没有出现了他的绯闻男友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季子禾这一段跑无头案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能喘口气,陈如梭想到自己蹲班房时候人家的照顾,干脆叫来一起约个饭。   季子禾当然欣然前往,说起来也是猎奇,别人见面约会都花前月下,他见陈如梭不是在看守所就是在墓地。到了之后,陈如梭的最后一道菜也正好上桌,孟孟看见季子禾有点怕生,躲在林霄后面。   林怂包向来是被人保护的,这会儿有个比他胆小的要依靠他,顿时长出了不少男子气概,雄赳赳气昂昂地护住孟孟,就好像季子禾会吃鬼一样。   人鬼要是有什么相通的地方,那就是对吃的执着。尽管政府三番五次的号召大家文明扫墓,但是人们还是遵循故人生前的喜好给他们带些吃的。尽管斯人已逝,但是总觉得这种维持生命的行为能让魂魄也好受些。   于是陈如梭这顿大餐不仅让霍盂等人心情愉悦,也让季子禾对他刮目相看,对在墓地约会,啊不!墓地见面这种事也不那么耿耿于怀了。至于孟孟和林霄更是迫不及待大快朵颐,他们平日也不吃东西,虽然不饿,但是也馋,如今能借由“团圆饭”吃个肚圆圆,根本是连头都不抬。引得附近的魂魄纷纷趴在窗户,看的口水横流。   吃到一半的时候,陈如梭咳嗽一声展开话题:“师叔,这件事我看你似乎是知道了个大概,我再仔细跟你说一遍,这次我跟师兄终于掀开了她的衣服,你猜怎么着?她怀里竟然揣着一个娃娃。这个娃娃既不像是寄存体,又不像是恶灵,但是偏偏就能控制住徐晓慧。而且恐怖的是,这个徐晓慧越来越像娃娃,现在连毛孔都看不清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就完全变成娃娃了!”   霍盂吧唧着嘴里的红烧排骨:“有一种可能,就是有法师把恶灵封在了娃娃里。”   柏瑞年说:“封印?”   霍盂说:“我也是听说的,有的魂魄送魂师送不走,阴差也抓不到,甚至连怨气都极少。他们大多数死的时候还是不满十四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到最后都会去轮回,也有不少命硬本领大的,就这么潜伏在人间了,平素没事也就罢了,一旦作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它们的能力太强,送不走也灭不掉,只能被暂时封印住。它们基本都无法摆脱封印体,所以便容易想一些歪门邪道,比如找宿主,人类共生,用自己的灵魂支配人类的身体。”   柏瑞年低着头吃饭,陈如梭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在一边和孟孟边吃边玩的林霄。   霍盂顿了一下:“这种实在是太少见了,一般是出生在大阴时候,单数为阳,双数为阴,比如你师兄,生于九月九,又是九时九分成为纯阳体,而至阴体却飘忽不定,因为阴月阴时很难有阳气,这时候几乎没有孩童诞生,生下了也很难存活,有些不良送魂师就动了这个脑筋,去抓至阴时候的小鬼。这种小鬼跟孟孟不一样,非常难驯服,反噬主人的几率占到百分之八十!但是他们的本事太大了,还是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我也是听你们师父说过,真遇到这样的东西,你们师父都不见得有完全把握对付,何况是你们。”   陈如梭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如果有那种能自己摆脱封印体的呢?”   柏瑞年一下子握紧了筷子。   霍盂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说:“这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师父曾经说过,这世间一物降一物,送魂师将至阴体封印已经是竭尽全力,如果那东西还能跑出来,那可算得上是鬼王了。”   陈如梭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倒抽一口气,柏瑞年也许久没有抬起头。   霍盂叹了口气说:“你们啊,管得越多,惹得是非就越多。”他看了看和孟孟滚作一团的林霄:“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谁也不知道。你们搞一次事,他的本事就大一次,万一他的有朝一日走上邪路,到时候怎么办呢?”   柏瑞年说:“我会看着他的。”   陈如梭说:“是,这是你的事情,外人也没有什么权利多嘴。可是这小东西为了救你,能冲破他的寄存体,万一他也是被封印的至阴体,这么搞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还是想办法,把他封印起来,让他睡下去吧。”   陈如梭动了动喉结:“……好好说着徐晓慧,怎么牵扯到小林霄头上?那孩子一点怨气都没有,干净的很,师叔你养了孟孟这么久不也没有事么?不要这么危言耸听了。”   霍盂说:“孟孟是小鬼,林霄可不是。怨气,怨气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看这次的封印在娃娃身体里的恶灵能看得见怨气么?若不是你们把她逼急了,根本就没有发现她被寄存了。林霄也一样,瑞年,师叔问你,你上次独自去闯暗网的大本营,是怎么以一敌十,毫发无损地回来的?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大家一时又都沉默了。   霍盂说的对,林霄到底是什么,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之前只当他是一个意外死去的小魂魄,因为找到了寄存体送不走就留下来,他周身不见一点怨气,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几次独自对付恶灵,甚至能冲破寄存体找到主人。他的本事未免太大了一些。如今他乖巧黏人,可是万一有一天欲望膨胀,他变成恶灵。到时候别说是柏瑞年,便是他们的师父也不见得有办法善后。   满桌珍馐,突然就让人没有胃口。柏瑞年沉默着,霍盂也眯着眼睛叹气,一向能言善辩的陈如梭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季子禾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也在只言片语中感觉到林霄的不简单。他抿了一下嘴转移了话题:“你们说什么封印的娃娃。我们这次的案子里,有个小孩子,一直管照片里的娃娃叫妈妈。”   陈如梭连忙接话:“这一段你都说在忙着案子,到底是什么无头案?说来听听,搞不好又是它们干的。”   季子禾说:“一个小女孩,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这回她爸爸也死了,虽然有疑点,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证据,准备定性突发性疾病死亡了。”   陈如梭说:“有病?”   季子禾说:“没有任何重大病史,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是突然就在家中猝死。在场的只有他女儿,一个几岁的小孩。现在成为孤儿了,据说亲戚都觉得她不吉利,没人愿意收留,等案子过了,就要申请送到孤儿院去。”   陈如梭说:“这么可怜?要不我去帮她看看面相吧,能不能转转运气之类的?”   季子禾说:“挺可爱的小女孩,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他边说边把手机拿出来,把照片给陈如梭看。   画面上的小女孩长得圆脸大眼睛,十分萌。可是这张脸陈如梭又觉得眼熟,他顿了顿,把照片放大,看见孩子两只几乎完全一样的眼眶,亮的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和板刷一样密实的睫毛。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他把手机举到柏瑞年面前:“你看这个!像不像徐晓慧的那个娃娃?” 第108章 父母   徐晓慧回家了,她跳窗跑了之后,没有在学校逗留,而是找到了她的父母。据说这两口子当时正在用学校的赔款挥霍吃喝,看见她,她爸差点把筷子咬断了,她妈捂着脸就要跑。一直确定没有学校的人跟着来要债,他们才敢认下她。   这对夫妻要说奇葩起来,在当地都算是小有名气,徐晓慧的母亲陈芳最叛逆的时候认识了校外的小混子徐晓慧的父亲徐超群,明明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混蛋,她却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他。俩人一来二去好起来,陈芳还怀了孩子,也没有跟家里说,一直到孩子显怀了才慌了神。到医院说已经六个多月,要做掉只能引产,还会有很高的风险。   徐晓慧的外公外婆都是个老实善良的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又不忍心让女儿去堕胎,只能认下了,眼睁睁地看着陈芳大着肚子嫁给了那个小混子。此后这个两个人倒是真心相爱,除了他们俩看谁都多余,两口子整日吃喝玩乐,根本不顾及自己已经为人父母。徐超群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带着老婆孩子住在丈母娘家的房子,他三天两头因为寻衅滋事进派出所。陈芳依然执迷不悟,一直到孩子六岁左右,徐晓慧的外公外婆才忍受不了把她们两口子赶出去,   徐晓慧就这样被外婆抚养长大。好在她把对自己不肖女儿的疼爱都给了徐晓慧。他们家境其实算不错,并没有亏待过徐晓慧,只是徐晓慧小时候受父母的阴影太深,性格总是有些畏畏缩缩。她不喜欢自己待着,更惧怕交际,整日都像是一直受惊的小鸟躲在外公外婆的身边。当初她外公外婆对徐超群夫妻不知下了什么最后通牒,他们开始倒是不曾再登门骚扰。   然而没过几年,徐晓慧的外公病死了,他们也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几次徐晓慧回家都看到他们在附近逗留。她惧怕他们,甚至连学都不敢去上。外婆上了年纪之后,渐渐也力不从心。她忧心自己过世之后,徐晓慧会被她那一对奇葩父母欺负。于是早早就下了决心将房子和财产留给外孙女。可是她的那个不着四六的女儿女婿也不傻,话里话外打听财产的事情。见老太太不肯吐口,就整日去骚扰,外婆为了让徐晓慧不受欺负,就让她去大学宿舍住。只剩她一个人在家,这两口子更是变本加厉,对老人恶语相向,甚至在家里乱拿乱砸,有一次,徐超群喝点酒去装疯卖傻,硬是逼问老太太房产证在哪,见人不拿,竟然扬起拳头要打人,后来还是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事情才没有更糟糕。   尽管被女儿女婿欺辱,但是老人依旧善良如故,她跟徐晓慧电话里从没有说过他们一个不字,也对自己的境遇只字不提,她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已经是失败,绝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孙女跟着他们受苦。可惜她还是死了,没能一直保护她的掌上明珠。   甚至死,她都不能瞑目。   化成魂魄,也忍不住去求助。   徐晓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这对夫妻也上下打量她。   尽管他们有最直接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但是彼此看起来却这么陌生。   陈芳看着这个孩子,心情复杂。她很多年没见过她,至少没有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迟疑了半天她才问:“你、你不是去治病了吗?”   学校当时通知他们的,怀疑徐晓慧有精神类的疾病,建议他们给孩子办理休学及时治疗。   徐晓慧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徐晓慧的爸爸徐超群胡噜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别扯淡了,学校能那么好心,给丫头白治病?”他打量着自己瓷娃娃一样的女儿,笑了一声:“回来了也行,那个学校不知道你回家了吧?”   徐晓慧嘴唇一张一合:“学校不知道。”   就在徐超群和陈芳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徐晓慧眼睛一眨不眨地说:“我要回我外婆家住。”   陈芳歪了歪脖子,有点尴尬地说:“那,我跟你爸现在住在家里,呃,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住么?”   徐超群说:“废话么不是!不跟咱们住,孩子睡大马路去?这么大的闺女那哪儿安全啊!”他说:“来,丫头,想吃什么就说,爸爸请客。多吃点咱们回家了!”   陈芳心里咯噔地一下,忍不住瞪了丈夫一眼。徐超群却笑得挺开心。   徐晓慧机械地坐下,缓慢地吃东西,她一直咀嚼着,食物被她的牙齿磨碎,却不见有唾液分泌搅和成团。只是两口子忙着眼神较劲,谁也没有看出异样。   她的衣服前面依旧是鼓鼓囊囊的,可是面容却好看了很多。精致的像个娃娃。外面已经黑透了,乌云遮挡着月亮,惨白的路灯闪烁了一下,就灭了。   徐晓慧被安排在以前外婆住过的屋子里。她的那间较大的主卧已经被父母鸠占鹊巢,她走到床边上,身体一歪就直直地躺在床上,同时眼皮往下一转,眼睛就闭上了。浓密的睫毛压住眼帘,眼皮是一个深深的窝,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老房子的隔音总是不太好,因此那边卧室父母说话的声音很低。   陈芳说:“徐超群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把她领回来了?老太太本来就说立遗嘱房子是她的!你不想要这房子了是吧?这孩子你从小一天没管过,现在你指望她把你把我当亲爹妈伺候,那可能吗?你别是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想法!我警告你啊!这可是你亲生的!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想进监狱是吧?”   徐超群说:“说他妈什么呢!我知道这是我亲生的。所以我才接回来,那怎么着?由着你让她死外面?死了房产才能给咱俩继承?”   陈芳说:“也不见得就会死啊!万一老太太没跟她说呢?她知道这房子是她的啊?到时候往外一嫁。还能回来争这个?你非要领回来,本来老太太没了她就神神叨叨的。回头想甩都甩不掉!那时候你再想要房子,那才是比登天还难。说不好咱们俩还得看着这小丫头的脸色过日子!凭什么啊?没有我哪儿来的她的!老太太就是偏心眼,不留给闺女留给外孙女,听着都新鲜!”   徐超群说:“要不说你傻,学校说精神病就是精神病?说不定就是你们老太太突然死了她受不了才这样,万一过两年她好了呢?老太太都能告诉咱们房子是留给她了,怎么就不会告诉她?到时候她再来要房子,才是麻烦!”   陈芳狠狠地冷哼一声:“还不如不生呢!生孩子有什么用?不就是纯贡献么!”   徐超群说:“现在后悔晚了!我说不让你生你不听?这不学校说她是精神病么?我看她也不太正常,干脆就给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陈芳菲说:“那不要钱啊!我看你才是精神病!”   徐超群说:“要钱就给啊,先给两年的。要是确诊是精神病,她就要监护人。我们就是监护人啊,她现在这样,什么都要交给监护人的!”   陈芳菲说:“那住院费可也不便宜吧?”   徐超群说:“那怕什么?等房子过户了之后,一卖!医院上哪儿找咱们去?”   陈芳菲扑哧一声:“你真他妈的坏!满肚子坏水!”   徐超群哈哈大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你不就看上我坏了吗?”   两口子说兴奋了,还玩闹起来,屋里满是毫不顾忌的喘气和调笑声。   闭着眼睛的徐晓慧,从那浓重的睫毛下面,滑落了一滴眼泪。 第109章 交替的梦境   半夜,陈芳突然觉得尿急,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刚停了暖气,屋里还有点冷,她懒得出被窝,可是那股尿意却越来越重,似乎再不去厕所就要失禁了。她急躁地爬起来,头重脚轻地往外走,地上似乎黏黏糊糊的,她半闭着眼睛,也没有当一回事。一直走到洗手间,推开门,洗手间里一片漆黑,她遵循着记忆走到马桶前面,脱了裤子一屁股坐上去。   马桶圈竟然是温热了,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还挺幸运,不知道是谁刚刚上过厕所,帮她焐热了。她想要尿却怎么也尿不出来,难道是自己的大脑还没睡醒?她被尿憋的难受,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屁股,突然觉得马桶里什么东西喷出来,她奇怪难道这个马桶还有自动清洗功能?   她越是着急,越是尿不出来,被这温热的液体刺激得更加难受,她又动了一下,这回她好像是坐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这把她吓了一跳,马桶里难道不应该是空的么?她有点疑惑的站起来,只觉得马桶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外面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去开灯,反而是低下头,把眼睛凑近马桶。   那里面的分明是一个头颅,就在陈芳低下头看它的时候,那头颅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芳。那双眼睛一睁开,好像打开了一盏明亮的电灯。   小小的洗手间所有东西都被照亮了。   陈芳看到了她的丈夫已经被肢解,残缺不全地堆放在洗手间里,头颅连带着脖子被横插在马桶里,四肢被斩断丢弃在废纸篓中,躯干被剖开扔在洗手池中,内脏像是衣服一样被挂在浴帘杆上,滴滴答答的还在流血,□□那她熟悉的东西被整根割下来,用牙刷顶着直直冲着她的脸。陈芳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一下子就失禁了。她两条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她这才发现地上黏黏糊糊的东西是血,早就把她的睡衣染湿。洗手间的门半遮掩着,从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磨刀声。   陈芳想要站起来逃走却怎么也动不了,她只能看见毛玻璃外,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拖着一把长长的砍刀,慢慢走近……   “啊!”   陈芳从床上一跃而起,差一点就滚到地上。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旁边的徐超群被她吵醒,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陈芳脑袋还是懵的,她被徐超群的声音吓得浑身哆嗦,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徐超群并没有完全清醒,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谁知道刚刚一翻,就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湿滑。他莫名其妙地伸手又摸了一把,竟然真的是湿的,还带着一股尿骚。   徐超群一下从床上弹起来,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疯了你!这么大的人你还能尿在床上?”   他骂了几句,并没有听到动静,于是睁开眼睛,看见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从开始就是他一个人。   徐超群本想接着睡,但是总觉得床潮乎乎的。他以为陈芳去换床褥了,等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他抓了抓头发站起来,骂骂咧咧地出去,想看看这个突然尿床了的女人在搞什么鬼。   客厅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倒是厨房里隐约有一点光。徐超群几步走过去,靠在门框上,迷迷糊糊地说:“大半夜的抽什么风?赶紧把褥子换了睡觉!”   那个人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煮什么东西,听到了他说话,那人转过脸,透亮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徐超群吓了一跳,他马上想到这张看起来有点陌生的脸是他的女儿。他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你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徐晓慧对他僵硬地笑了笑,手里的木头勺子搅和着,屋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但是很引人食欲。   徐超群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他从来没有抚养过,也几乎没有参与过生活的女儿就这样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个美丽的刚刚成年的女孩,住到他家里,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崇拜,带着亲昵,还有信任,这让他凭空多了几分遐想。   徐晓慧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碗,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一些,还放在嘴边吹了吹,端到徐超群面前。   这还是徐超群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自己的刚刚成年女儿,她可真漂亮,他甚至不记得她原来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她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没有一点瑕疵,她的眼睛那么圆那么大,像玻璃珠一样透明,她的嘴唇那么红润,微微张着,期待地看着自己。   徐超群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碗东西,喝了下去。   他原本还想问问徐晓慧她妈去了哪里,如今他却巴不得她不回来。   他大口的喝着,一双绿豆眼不停地扫么女孩轻薄睡意下面的身体,徐晓慧略带僵硬地微笑看着他,眼睛一点都不眨,她给他喝的好像是肉汤,味道还不错。徐超群喝了两口意识到里面有肉,便顺着汤喝到嘴里。   嘴里面的东西口感有些奇怪,有些硬,像是一块骨头,但是仔细咬有能嚼的动,就好像放大了数倍的鱼眼睛。他费力的嚼着,假装为了放下碗去打量女孩子的身后,他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猥琐地看着女孩的身体,当他转到后面的时候,突然看见女孩衣服后面都是血。   徐超群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这黑灯瞎火的,也许只是阴影。可是他离得越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血腥味,他头皮发麻地看向那口锅,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肉汤,上面支楞巴翘的赫然是一个女人的手,那竖起的手指上还套着他的婚戒,一只眼珠漂浮在汤锅里,已经煮硬像极了他刚刚吃下的东西。 第110章 索命娃娃   徐超群弓起身体就开始吐,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觉得自己的胃几乎要烧着了。   然而他一口一口吐出来的竟然是白花花的脂肪,接连不断,那颗被他咬碎的眼睛也吐出来了,瞳孔朝上,直直地看着他。徐超群吐不出来了,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肚子里还有陈芳的肉,他狠狠地扣着嗓子眼,强迫自己继续。   终于他又有了呕吐感,然而这次吐得却是鲜血和胆汁。他不停地吐,肚子里撕心裂肺的疼,仿佛是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肚肠一个劲的往外扯。徐超群想闭上嘴,却克制不住自己。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内脏都吐出来。   那些像是菜市场上洗干净的动物内脏,排列整齐的堆放在白花花的脂肪上面。吐到肠子的时候,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东西像是拆毛衣线一样一圈一圈地从肚子里划出来。顺着嗓子眼往外冒。   他一边吐一边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往下掉皮,一块两块,皮肤像是切割机下面的羊肉片,在血沫中飞舞着落下来,皮肤崩溃了,筋肉也落下来,就连鼻子和嘴也一起掉了。眼珠像是被弹簧拉拽一般从眼眶里蹦出来,快到落地的一刻他看见徐晓慧弯下腰将他的内脏抓起来,扔到汤锅里去了……   徐超群从床上蹦起来的时候,陈芳正用被子裹紧自己,两口子看了对方一眼,都吓得惊慌失措,发出尖锐的叫声。   叫声过后,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客厅里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刚刚的尖叫只是幻觉,屋里一直没有过什么大的动静。   徐超群剧烈地喘息着,觉得屁股上有点凉,连忙低头往下看,床竟然真的是湿漉漉的。他指着陈芳半天都没有说话,陈芳用被子蒙着自己,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超群被吓坏了,但毕竟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做的孽做了,多少就有点穷凶极恶的胆子。他觉得自己尿急,就站起来往厕所走去。   陈芳眼看他走到洗手间了,突然想起刚刚的噩梦。她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栽下来,想去拉住丈夫,但是不知为何她在恍惚中却记错了洗手间的位置,直直地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徐超群看着妻子疾步走向厨房,才惊觉刚刚的噩梦或者就要成真了。他本想去拉陈芳,心口却突突起来。这些年他亏心事做的不计其数,这回真的害怕起鬼敲门。他打算即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有鬼,陈芳还能帮助他拖延一会。那老太太死在这个地方,那个小丫头又神神秘秘疯疯癫癫。说不定真的是被老太太上了身,找他们回来索命。   徐超群连尿都被吓回去了。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口的方向跑。   突然客厅上放着的一把红木椅子吱呀吱呀地摇起来。   那个位置,是陈老太经常坐着晒太阳的。她死都是死在那上面的,陈芳觉得不吉利一直想处理掉,但是自己就是鬼迷心窍觉得那是红木椅子能卖个好价钱,一直没有扔。他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腿软地几乎站不起来。他不敢看红木椅子的方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让疼痛来保持自己清醒。他半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外挪动。   摇椅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是拐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高一声低正是那老太太走路时候的声音,她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青面獠牙地想要复仇。   徐超群一向混不吝,他一边哆嗦,一边暗示自己即便是那老太太变成了鬼,自己这样一个壮年的男人难道打不过一个变成鬼了老不死?   身后的声音突然停了,徐超群更害怕了,他飞快地往门口挪动,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打开门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了!   这时候,有一双脚站在他面前。   徐超群哆里哆嗦地抬起头,一个矮小的洋娃娃正看着他。   这个娃娃长得很漂亮,有些像是小时候的徐晓慧。   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打算一把挥开洋娃娃,可是手还没有挨到,那娃娃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尽管五官都缩小了无数倍,但是那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他那刚刚找回来的女儿。   徐超群惊恐地看着那娃娃对他裂开笑容,然后这个笑越来越扭曲,她的嘴越张越大,脑袋也慢慢往后仰去。两边的嘴唇渐渐裂开,从里面似乎要钻出个什么东西。徐超群吓得掉头就跑,只看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老太太,挽着头发,拄着拐杖。分明就是陈老太太的模样。   徐超群恶向胆边生,他左右环顾一下,抄起地上摆放着的一个体重秤就朝老人的身上扔过去。   那秤穿过老人的身体,桄榔的一声砸到正恍惚往厨房走的陈芳。   陈芳回过头,看见自己的母亲正站在她后面,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陈芳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妈……妈?”   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她走来,微微泛着绿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陈芳抱住自己的脑袋,连声说:“妈你放过我吧!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做的。你放过我吧,我是你亲生的啊!”   脚步声消失了,陈芳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屋里又是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惊恐地左右环顾了一番,只听得见钟表滴答的响声。   她不敢再动,腿脚也软的站不起来。她抱住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厨房门口,突然她听到一阵阵嬉笑声,好像是从徐晓慧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除了女孩的笑声,她似乎还听到了徐超群的声音。   她浑身起了一阵恶寒,从手指缝里看到看到徐晓慧的房里似乎发出阵阵亮光,还有那些可以算是不堪入耳的声音。陈芳剧烈地喘息着,她恶狠狠地瞪着那间屋子。 第111章 魔鬼的孩子   真是恶心,她想,这个小□□和那个老畜生真的又搅和在一起了!她突然又想,要是这时候她妈的鬼魂真的出来就好了,真的出来吓死这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那些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就是诚心给她听的。她突然回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她推开那扇门,看着徐超群正抱着刚刚五岁的女儿,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嘴咬着她的耳朵——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木愣愣地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徐晓慧哭得红红眼睛看着她,胆怯地冲着她伸出手:“妈妈。”   “妈妈……”   陈芳被这近在耳边的叫声吓了一跳,她茫然地看着前面,一个小小的胶皮娃娃正站在她面前。   那娃娃做的很精致,有几分像徐晓慧。它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芳。   陈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刚想碰到娃娃,它的脸就裂开了,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一块一块地撕开。那声“妈妈”也越来越凄惨,陈芳不知所措地捂住耳朵。   记忆停留在那时候徐超越冲他不耐烦地努努嘴,她慢慢地关上了房门。   里面传出来的,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叫声。   陈芳知道徐超越不是人,可是她就是那么迷恋他,甚至在默许这件事之后,渐渐对徐晓慧都产生了妒忌和厌恶的心理。   她看她再也不是一个小女孩,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时刻惦记着她男人的女人,是个多余的人。她会莫名对她发脾气,会严厉的惩罚她,恶狠狠地骂她贱人甚至动手打她。每次她这样对待徐晓慧之后,更给了徐超群“安抚”女孩的借口。   那时候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漩涡,她有时候憎恨自己和这两个她最亲的人,恨不得放火烧死全家。有时候又陷入痛苦,觉得自己是畜生,这样折磨亲生骨肉。可是更多的时候,她喝酒麻痹自己,不去看也不去管,她想早晚徐超群会玩腻的。那一切都过去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被她母亲发现了,或许还在继续。   老太太一辈子老实本分,却不想生养了这样的女儿,又找了一个畜生。她拼了一条老命将人赶出去,老太太本来是要报警抓走徐超群,是陈芳跪在她面前求她。说再也不会回来,说如果徐超群进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也要抱着孩子自杀……老人妥协了,不是为了这两个畜生,而是怕这件事闹大会伤害这个无辜的孩子,她生父母是畜生,可是她却是无辜又凄凉。   只是老太太想不到,心慈手软到最后,遭殃的还是她们祖孙二人。   陈芳瘫坐在地上,过去那些她深埋在心里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想起来了,这些年他们和徐晓慧再无来往,若不是牵扯到分房产她也不想再回到这里……   她忘不了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小女孩的哭喊,亦如现在变成了女人的调笑。她听着屋里的声音,突然痛哭起来,她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呢?徐超群是畜生,那么自己呢?恐怕是连畜生都不如吧?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死吧,早就该死了,她从最初就应该这么做。   她从地上爬起来,缓慢地走向洗手间……   徐超群的秤扔了出去,老人的魂魄也不见了。   好极了,他想,这样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   他又快速地往门口挪动。突然看见徐晓慧正站在卧室门口,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小孩的模样,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怀里抱着一个胶皮娃娃。头发凌乱地披在两侧,呆呆地看着他。他有些吃惊,怀疑自己是做梦。   明明她已经长大了啊?   徐超群看着小女孩,动了动喉结,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他有些思绪混乱,想立刻离开这间屋子。都是他太贪婪了,他不应该在意这间房产。老太太被他们逼死了,女儿又是疯疯癫癫。他顾不上陈芳,只想着自己要去逃命。   就在他路过徐晓慧屋子的时候,徐晓慧突然对他笑了。   她还是五六岁时候的小脸蛋,带着不谙世事的纯洁和美好。她到肩膀的头发带着清甜的儿童洗发水的味道。浑身都散发着奶气,简直让他蠢蠢欲动。   徐超群着魔地看着孩子,他有些克制不住地把徐晓慧抱起来,他喘着粗气,在女孩雪白的脸蛋上亲吻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孩子的身体。   徐晓慧咯咯咯地笑了。徐超群觉得自己手里摸的像是一块胶皮。他吃惊地低头一看,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胶皮娃娃。   娃娃正瞪着玻璃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娃娃很漂亮,但是浑身都是伤口,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蓬蓬的。像是被□□一般。   徐超群咽了一下口水,抬手就把娃娃扔了出去。   他也顾不上徐晓慧,抱着脑袋就想往门口跑。   他拼命的晃悠着门锁,后面传来擦擦擦的脚步声。像是拖着什么尖锐的工具,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徐超群不敢往后看,他甚至用头去撞门。一定要出去,只要出去,就不会被这些鬼抓住! 第112章 孩子们的复仇   原创网锁章 第113章 糖果   林霄第一个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正好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大约是因为同为男人,这个□□被剪断的血肉模糊场景实在是刺激,林霄惨叫一声,嗖地又钻了出去,一头扎在柏瑞年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腰。   陈如梭纳闷道:“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小林霄你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什么样的鬼还能这么吓人。”   林霄哆里哆嗦:“不、不是鬼……人,是人……人”   柏瑞年和陈如梭对视一下,一起看向季子禾。   季警官立刻冲到前面:“是人的话,就我来!”   他敲了敲门:“开门!警察!”   陈如梭拉住他:“挖槽你是煞笔吗?这样鬼就跑了!”   柏瑞年连忙伸出手,一张符咒贴在大门上,他对林霄说:“去窗户,别让她跑了!”   林霄护着自己的□□,委屈的点点头,扁着嘴走了。   陈如梭推开季子禾,手中的红线自有生命一般钻进门缝,几下就把门打开。   柏瑞年几个冲了进去,一阵怨气兜头而来,一个伸着长舌头的女鬼冲着他们扑过来。季子禾心里一阵骂街,谁特么说这是人了!舌头都耷拉地上了!   柏瑞年手中青火呼地烧起来,将怨气层层包裹住,女鬼看起来刚死了不久,却有这么大的怨气,又是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自杀身亡。她虽然一副厉鬼的模样,道行却不深,柏瑞年并没有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那个鬼娃娃。可是这女鬼却殊死一搏,虽然技不如人,却有意拖延他们,似乎在保护谁。   林霄刚到窗口,就看见徐晓慧正准备跳楼,他“哇”地大喊一声,飞到她面前。   她的脸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娃娃,她木讷地看着林霄,眼睛里满是恨意。   林霄害怕她也会割掉自己的小鸡鸡,声音有点哆嗦:“那个鬼,你不要为非作歹了。徐晓慧很可怜的,她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不要纠缠她了,你、你有胆子出来,咱们单打独斗!”   徐晓慧哪里搭理他,木着脸接着要往下跳,林霄心一横上去一把抱住她,哇哇大叫:“你这么一跳,就没命了啊,徐晓慧你快醒醒吧!”   鬼娃娃被陌生的男人抱住,一下子就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鬼叫,从身上发出刺眼夺目的明光,那不是怨气,却更胜一筹,它从徐晓慧的胸口飞出来,瞬间胀大了数倍,它明明还是一个娃娃的模样,可是身上却千疮百孔,她还是个孩子,却遭受了亲人万箭穿心一样的伤害,她粉白的脸上留下了肮脏的口水,她圆润的小身体上有不怀好意的指纹,她那尚未成熟的心智早就被压抑到疯狂,林霄在她们眼里像是和那些禽兽不如的人一样。她们疯狂地恨着他,想要摧毁他!   娃娃一伸手,一阵亮光直冲向林霄,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林霄哇哇地挣扎着,娃娃瞄准了他的手,那是刚刚碰过她们的手,她们害怕,厌恶的成年人不怀好意的手,娃娃的玻璃眼珠慢慢地涌上一层眼泪,她们尖叫着,张开利齿,狠狠地咬住林霄,林霄早就没有了□□,除了进吸尘器和钻下水道也没有遭过什么大罪,殊不知鬼咬鬼这么疼,他哇哇哇地大叫。   可是鬼娃娃并不松口,她们想要吸取这个魂魄的怨气,得到这个魂魄的力量。力量更大她才能帮助更多的孩子。   林霄被这剧痛刺激得眼神发直,他懵懂中从身体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还来不及体会和控制,那力量就从身体深处澎湃而出。他身上发出巨大的光芒,白色的雾轰然升起,娃娃吓了一跳,被这力量一把推回到屋里,林霄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被咬伤的地方即刻愈合,那娃娃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魂魄,她吓得缩在墙角。   她的脸裂开了,手也脱落了一半,她惊恐地看着林霄。甚至比看见阴差还恐惧。   林霄伸出拳头,指向她。娃娃吓得用胶皮小手抱住头,闭目等着魂飞魄散。   突然,躺在地上的徐晓慧手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缕白色的魂魄窜到娃娃面前,挡住她。   林霄一愣,那魂魄分明是徐晓慧,她苦苦地看着他,甚至对他跪下,将鬼娃娃庇护在身后。   很快,又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小小的魂魄,她个子还没有林霄的腿高,也跌跌撞撞地飞过来,用小小的身体挡住鬼娃娃。   林霄认出了她,是那个死了爸爸的小女孩姚遥,这孩子不只是自闭么?怎么魂儿都没了?难道是死了?   林霄来不及细想,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无数个魂魄都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挡在了鬼娃娃前面。   一个又一个。   那些小小的,纤细的,脆弱的,无助的孩子们的魂魄,冒着再也回不去的、冒着会死的风险从身体里跑出来,她们把身体连城一道屏障,仔细地把鬼娃娃保护在中间。   林霄怔怔地看着她们,他慢慢地展开手心,里面是一块糖。   是柏瑞年买给他的,霍盂店里最好吃的一种。   虽然鬼娃娃咬人,但是他本来也没有想把她怎么样,就是看她很可怜,想给她一块糖……   魂魄们看着林霄,都露出了笑容,她们自发地分开,看着林霄把手里的糖递给鬼娃娃。   鬼娃娃扬起受伤了的小脸,乌黑的玻璃眼珠直直地看着林霄。她抿了抿小嘴,伸出胶皮小手,拿了林霄手里的糖。 第114章 守护天使   青火很快烧光了女鬼的怨气,女人渐渐有了人的模样,她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柏瑞年说:“你还不到头七,阴差早晚会来抓你,奉劝你不要再惹是非。不然轮回路上只会更痛苦。”   陈芳闭上眼,落下血红的泪水:“我这种人,该下地狱的,还说什么轮回。”她喘息着:“大师,你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吧,人生太苦,我不想轮回重来。我满身罪孽,年少时候迷恋恶人,连累父母,祸害女儿,我害怕死了会酷刑偿还活着时候的债。您就当是做善事,让我魂飞魄散吧!”   柏瑞年说:“魂飞魄散不是解脱,就像人死也不是解脱一样。你做过的善恶,总有回报的时候。”   陈芳沉默了,她抻着脖子看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徐超群,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哎,下辈子就罚我当个瞎子吧,别被眼睛看到的东西迷惑,要不就罚我当个聋子,别被花言巧语欺骗……”   陈如梭和季子禾走到徐超群面前,他口吐白沫,身体一抽一抽的,□□血肉模糊,俩人喉咙都一紧,陈如梭说:“难怪给小林霄吓成这样。”   季子禾半蹲下:“还活着。”他伸手拨电话叫救护车:“这是人做的还是鬼做的?”   陈如梭说:“鬼做不到这样吧,要么是徐晓慧干的,要么就是他产生幻觉之后自己干的。”他在旁边看见一把剪刀:“这上头会有指纹吧?”   季子禾说:“这不是她爸爸么?怎么……”   陈如梭说:“呃,要不是徐晓慧她妈干的?”   季子禾说:“他妈?”   陈如梭说:“刚才你没看到么?我明明烧符咒了啊。刚刚在门口被我师兄制住了,说不定尸体就在屋里。”   季子禾叹了口气,他说怎么迎面就是个长舌头。原来是陈如梭干的好事。他站起身打电话跟救护车说明位置和情况之后,在屋里找了起来。   厕所里,陈芳的尸体挂在浴帘杆上,她用毛巾上吊了,舌头耷拉着老长,已经断气几个小时了。   他走出来,看见柏瑞年和陈如梭正站在林霄旁边,地上放着一只胶皮娃娃。   季子禾被陈如梭的符咒开了眼,也看见了娃娃旁边站着大大小小六七个魂魄,她们拉着手,仰着头,坚定地和娃娃站在一起。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柏瑞年他们。   那三个人的脸色都很深沉,甚至有些沉痛。   一个小小的魂魄站出来:“警察叔叔。”她叫。   季子禾认出了她,是之前他接手案子里,那个失去了双亲的小女孩姚遥。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那孩子不是好好的暂时寄样在警察局吗?怎么会变成魂魄?她死了吗?   姚遥说:“是我杀了我爸爸,不是小姐姐,你不要把小姐姐抓走。”   她年纪尚小,分不清阴阳生死,在她的认知中,警察叔叔可以抓所有人。她其实很害怕陌生人,尤其是男性,但是为了保护鬼娃娃,她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了。   徐晓慧也在她们中间,她跪在地上,头发遮挡着脸,两只手上还有血:“是我做的,徐超群是我把他……是我做的。我还没有死,你把我抓起来吧,不要抓她。放她走吧!”   季子禾抿了抿嘴,茫然地看了看沉默的柏瑞年和陈如梭。   林霄飘下来,眼神看向远方。   柏瑞年说:“魂魄离体,实在是太危险,都快点回去。”   陈如梭吓唬她们:“不要以为你们变成小鬼我就不敢抓你们!为什么要干坏事?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爸爸?”   姚瑶吓得躲到了娃娃身后,其他的魂魄也瑟瑟发抖起来。徐晓慧看着旁边小孩子们畏惧的眼光,她仰起头,看着几个人说:“这些都是我们做的,那些人,徐超群他们都是畜生。”   “我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我亲爸爸,虽然我生下了之后没有管过我,但是他突然对我亲近,我是很高兴的。他总是喜欢亲我抱我摸我……我虽然不舒服,但是我想,也许别人的爸爸也是这样……所以我一直忍耐着,一直到有一次……”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季子禾握紧了拳头。   徐晓慧说:“他告诉我,这是因为他喜欢我,还说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很害怕,而且很痛苦,我渐渐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我又不敢说,有一次陈芳看到了,”她抬起头,一片死灰的眼神盯着躲在墙角捂着耳朵哭泣的女鬼:“她没有管我,她亲眼看着她丈夫这样对她的女儿。那之后,徐超群越发的肆无忌惮,只要我外公外婆看不到的地方,他都肆意妄为,我外公外婆开始不知情,还以为他转了性。两位善良的老人甚至还想他们搬出去租房子,把这里留给这对畜生,让他们和我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开始都是徐超群给我洗澡,后来我外婆说我长大了,让陈芳给洗,我身上经常被徐超群咬得青一块紫一块,可是陈芳都当没看见,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憎恨我,说我勾引她的男人,我只有五岁!是那个男人他猪狗不如强*暴了我!徐超群折磨我,陈芳也折磨我,他们告诉我,外公外婆早晚会走的,而我要跟着他们生活。还说如果我胆敢告诉别人,就杀死我们。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是死就死我不怕,我这样还活什么?我是畜生生的,我本来就不配活着。可是我外公外婆呢?我不敢说,后来他们甚至不想让我去上学,想把我当成宠物一样养在家里。我外婆不同意,偷偷送我去学校,体检的时候老师发现了我身上的伤口,我晚上偷偷告诉外婆,她当时就气晕了过去……”   “那时候她和外公还算年轻,徐超群还不敢太放肆,他们要报警把徐超群抓起来。徐超群放话说大不了进去待十年,出来就弄死我们一家人。这样的混蛋,陈芳却还给他求情。她求我外婆,说如果徐超群进去了,她就带着我去死。还说我还不到十岁,如果这件事暴露出去,我这一辈子就毁了。真可笑,我从出生,这一辈子就被毁了。要不是因为我舍不得我外公外婆,我早就去死了。陈芳答应我外婆,说带着那个畜生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外公外婆都是老实人,他们的认知里,觉得这些人做下这种事,一定也会羞于再回来。可是那怎么可能呢?坏人永远是坏人,这样放虎归山,总有一天它们会回来咬死我们。”   “他们走了之后,外公外婆整日唉声叹气,他们可怜我,又觉得自己窝囊。外公变得沉默寡欲,整日酗酒,喝醉了就抱着我哭,很快就郁郁而终。从此后外婆一个人,已经退休了又不得不出去找兼职,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她怕我落下心理的毛病,带我去各种地方玩,教我勇敢善良。她说她对不起我,如果不是她当年太溺爱陈芳,就不会纵容陈芳嫁给徐超群,不会生下我,不会把我推到火坑里。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支撑着,好不容易我长大了,我渐渐地摆脱童年那时候的噩梦了。这两个畜生,他们又回来了!” 第115章 至阴体(上)   徐晓慧的手指发抖,她尚未断气,魂魄动怒,躯体也跟着神经反射一样哆嗦。柏瑞年看到了,默默地写了一张安魂符咒,贴在她躯体的脑门上。   徐晓慧说:“他们两个畜生不知悔改,竟然有脸来要家里的房产。趁着我不在,逼死了我外婆,因为房子外婆早就立遗嘱给了我,他们就想到再抓到我。那天……我捡到娃娃的那一天,我本来是想去死的。外婆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要被这两个畜生欺负,我本来是想回家一把火烧了房子。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可是我又怕真着了大火会烧到无辜的人。我……我不想害别人。我想要不就割腕,要不就跳楼,我一边走一边想怎么才能死得彻底一点的时候。我捡到了她……”她看着鬼娃娃:“我真的感谢她,我太懦弱了,我连报仇都不敢,哪怕我知道就是徐超群那个畜生逼死了我外婆。我是自愿的,我自愿把灵魂交给她,只要能杀了这两个畜生。”   她看向半死不活的徐超群:“我恨不得把他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我恨不得让他永远生不如死!”徐晓慧捂着脸哭了起来。魂魄的哭喊带着些少女的嗓音。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沉默着,小女孩姚遥也急忙站出来。她自闭太久了,说话磕磕绊绊,奶里奶气:“爸爸……也欺负姚遥,还推妈妈……从楼上……推妈妈……”   季子禾一愣,他弯下腰,尽量温柔地问:“是你爸爸把你妈妈从楼上推下去的吗?”   姚遥拼命地点头:“爸爸……亲姚遥,脱姚遥的小裤裤,妈妈,妈妈看见,看见,和爸爸吵架,爸爸打妈妈,妈妈要抱着姚遥走,爸爸,推……推妈妈……”   她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漂亮的大眼睛红彤彤的,她用小手摸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不要。不要抓娃娃……她是姚遥的妈妈……是姚遥的妈妈。”   季子禾茫然地看着柏瑞年,柏瑞年冲他轻轻摇头。这不可能姚瑶母亲的魂魄。只是这些孩子都已经把这个娃娃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剩下的几个魂魄都争相开始说自己的遭遇,她们有的是被亲人猥亵,有的是被老师或者邻居等熟悉的人欺辱,她们满是稚气的脸写满了对回忆的惊恐,稚嫩的声音诉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陈如梭眼圈红了:“操!一帮王八蛋!”   柏瑞年喉结动了动,他的眼神微微转向了林霄。   林霄还是不太一样,尽管他现在周遭没有白色雾气,也没有一抬手就能结果活人的能力,但是他不是平素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家伙。林霄的眼神很深,表情也不再是带着几分娇嗔的懵懂。林霄听她们说完,才对那个娃娃说:“这些孩子这么信任你,保护你,你却要利用她们,你这么做,跟那些畜生有什么分别?”   他的音色明明和平时一样,但是却带着一点平素绝没有的疏离和高冷气场。不只是柏瑞年,陈如梭也感觉出林霄的不同。他看了看柏瑞年,不由自主攥住了手心里冒出的红线。   林霄周遭还是没有怨气,可是他却比最凶的厉鬼都要有力量。   那破旧的娃娃,低下头,玻璃眼珠动了动:“我没有利用她们。”她的声音高一声低一声的,像是个小孩子尖着嗓子说话:“我也是想保护……”   柏瑞年手一抬,一张符咒飞出去,牢牢地贴在娃娃的头上,与此同时,陈如梭放出红绳,从娃娃破碎的脸中拽出一道白光:“出来!”   然而绳子刚一接触到白光就快速弹回来,那贴在娃娃头上的符咒也迅速燃烧了。   “没用的,”娃娃说:“我被封印在这里了,没有人能帮助我,我出不来的。我只能这样,这样占住她们的身体,挤出她们的魂魄才能帮她们。我在里面也很痛的,可是我出不来的。”   林霄怔愣地看着她,重复了一句:“很痛的。”   “痛的,身体被揉成一个小球,在这里……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有帮助她们,我才能回想起来……”娃娃说:“是……是她们的家人,”她指指徐晓慧:“她外婆”又指指姚遥:“她妈妈,她们的魂魄来找我,求我救救她们的孩子……”   “在里面,我时而记得,时而又不记得,我到底为什么被抓住,我为什么会死……”她的玻璃眼一闪一闪,像是吓坏了的孩子:“我在一个村里……我一出生家里的人都死了……他们说我命硬方人,是什么至阴之人,没有人敢养我……后来村长家收留我……那时候我只有四五岁,那个老东西……”她狠狠地咬住嘴唇,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流下了黑红的眼泪:“他□□了我!不止是他!他十几岁的儿子,他的朋友。甚至其他村民,谁都知道。重选干部的时候,他们排队去村长家里,村长那个畜生,用我,用我当他升官发财的工具。全村的畜生们都……都……还有那些女人,她们说是我勾引了她们的男人,说我是□□,我十岁不到就被她们扒光了衣服绑在外面,任由人羞辱,这还不够,还不够。村子要开发了,他们怕事情败露,所以他们一起,他们合谋杀了我,用刀、用刀割开了我的气管,我却死不了,他们慌了,更觉得我是妖怪,他们想尽了办法,用石头砸我,捂住我的口鼻绑上石头把我扔到河里。我是命硬,我是阴年阴月阴时阴分生的,所以我是天生的厉鬼!我死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所以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鬼娃娃尖叫着,表情越来越狰狞,她渐渐觉醒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要从封印体中挣扎出来,可是刚一碰到娃娃就发出凄惨的鬼叫,一阵黑烟冒出来。娃娃细密的塑胶的小身体,竟然像是一个金钟罩,死死将魂魄箍在里面。 第116章 至阴体(下)   林霄直直地看着鬼娃娃,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周围也渐渐升起一团白雾。   “林霄!”柏瑞年叫他。   他却充耳不闻,伸出手,对着鬼娃娃放去一道白光,光被弹开了。林霄发出一阵嘶吼,白雾中,他的头发一下子长长了,他本就生的俊朗,长发连他的娃娃脸都遮住了,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娃娃,突然一笑,伸手就又是一道光,这回的光尖锐如闪电,几乎能劈开人的脑壳。光重重地撞在娃娃上,一时间光华大作,几乎所有人都被光芒遮住了眼睛。   魂魄们吓得瑟瑟发抖,她们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陈如梭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魂魄,这种力量,竟然会隐藏在林霄的身体里。   柏瑞年伸手召唤青火,然而无坚不摧的青火,竟然一出现就被这比怨气要汹涌百倍的白雾扑灭,更不要说符咒和红绳,根本拿不出来。   林霄眼神变得漆黑,像是那次单枪匹马去救柏瑞年时候的神志不清,他变得比柏瑞年还冷漠,满脸的高深莫测,他没有变得狰狞血腥却依然让人不寒而栗。连季子禾这样的平常人都察觉到了危险,他突然想到上次在墓地时候,霍盂那句:“鬼王。”   林霄一抬手,那娃娃嗖地飞到他手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东西,两只手攥住,娃娃的内部亮了起来,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而内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梵文。   柏瑞年认得,那是封印符咒,每一笔都苍劲有力,绝非一般二般的小法师的手笔。字和字之间紧密排列,一点缝隙都没有。这简直是一道完美到毫无破绽的艺术品。难怪能将发力如此雄厚的厉鬼封印在其中。   符咒遭到暴力摧残,血腥的小字密密麻麻地透出来,那是比索命符还要凶残的诅咒,无数倍的放大。柏瑞年大吼一声:“都快离开!”   徐晓慧的魂魄唰地钻入自己的身体中,柏瑞年割破手指,纯阳血随着他的动作弹跳出去,几个小魂魄跟着血杀出的一条路四处逃窜。   陈芳的魂魄来不及逃命被天罗地网的符咒一举消灭,只留下一片黑烟。   柏瑞年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要把林霄搂在怀里。   这样凶狠的咒语,势必要在封印体被打破的一瞬间,彻底毁灭被封印的厉鬼。   只是他低估了这符咒的能力。   符咒不仅仅要束缚鬼,也要提防人。人心险恶,鬼也是人变得,若是只降鬼,不防人,恐怕被无知的人、背德的法师得到了这厉鬼封印体,将她放出来祸害人间。因此,咒语极其阴暗,鬼碰到魂飞魄散,人碰到也难逃一劫。   红色符咒,将柏瑞年也缠绕其中,他体质特殊,谁知那符咒竟然就是纯阳血书写,血脉相撞,符咒像是找到了食物,竟然吸取柏瑞年的指尖纯阳血。柏瑞年的嘴唇一下子微微变白,那符咒上的字也越来越清楚,将林霄死死绑在中间。   林霄嘶吼了一声,他的血管几乎完全迸起来,他露出犬齿,像是一匹凶残的野狼。柏瑞年的血制约着他,他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咯咯的声音,烙在他身上的梵文像是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皮肉上烫出阵阵黑雾。   陈如梭放出红线想把柏瑞年拽回去,可是上面的法力太大,岂是他这种小角色能掺和一脚的。红线刚一触碰就烧了起来,很快就化为灰迹。   “师兄!”陈如梭喊。   柏瑞年感觉自己的血失去的很快,他的嘴唇几乎完全白了,更痛苦的是,他的血竟然束缚了他心爱的人,他喘息一声,用尽力气从手掌中放出青火。青火一出就被扑灭。他死死咬住嘴唇:“林霄……”   林霄回头看着他,他认出他,似乎想伸手去摸他,可是他手里还攥着那个娃娃。他喘息着,被梵文紧紧勒住的身体几乎要爆炸,柏瑞年颤抖着从脖子里掏出贝壳:“回来!”   林霄不肯,他死死地抓着娃娃,尽管那高温好似把他的□□放到了烧着的油锅里。他忍着巨大的痛苦,回头看柏瑞年。   这是柏瑞年,这是柏瑞年。   那么他呢?他是谁?   他是怎么死的?谁把他封印在贝壳里的?   他想着,突然发出巨大的嘶吼。   他周身燃起一片黑雾,柏瑞年手中的贝壳一下子爆开了。   陈如梭愣住了。这怨气比他生平见过的所有还要多,这不仅仅是厉鬼,这简直是……   鬼娃娃也愣了,她喃喃道:“阴年阴月阴时,我以为没有魂魄比我厉害……”她胶皮的脸突然就划开了:“哈哈哈哈,原来还有一个阴分阴秒!”   觉醒的林霄毫不费力就将娃娃拽成了两半,中间用纯阳血写得符咒,随着娃娃字字飞溅,化成鲜血飞到哪里都是。   娃娃的魂魄从里面钻了出来,她也带着浓重的少有的巨大怨气,却不及林霄的十分之一。她虔诚地看着林霄,匍匐下身体:“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林霄转过身,他依旧是平素的面容,只是长发飘飘,一时带了几分诡异的飘逸。他看着被巨大怨气撞到地上的柏瑞年,不知所措地扁了扁嘴。   这熟悉的小动作,让柏瑞年的心一下化了,他伸出手:“林霄,过来。”   林霄往前迈了一下,他周遭的雾气跟着往前跳了一下。   柏瑞年伸出手,微弱的青火在他手心燃起,鬼娃娃里的女恶灵一把拉住林霄:“别去!”   青火在林霄眼里其实不屑一顾,可是……   他刚刚觉醒的一刻,震碎了所有的玻璃,他低下头看见碎片玻璃里自己倒映着的模样,有些犹豫。   鬼娃娃说:“走啊!他是送魂师!而且他、他是纯阳血。说不定就是他把我们封印的!走啊!”   柏瑞年觉得喉咙发甜:“林霄!到我这来!”   季子禾和陈如梭对视一下,都刚刚从震惊中醒过来。陈如梭抿着嘴:“师兄,你,他现在还是林霄吗?我们不可能镇得住他的。师兄……”   林霄看着柏瑞年,眼圈突然就红了,他试探着往前了一下,怨气像是洪水一般直直地逼近柏瑞年他们,青火一下就熄灭了。陈如梭这种八字轻的,被如此厉害的怨气一捧,眼睛一闭直直地晕了过去。季子禾一把把他抱住,忍不住伸手制止了林霄。 第117章 完结   正在僵持的时候,一直在屋里拖拖拉拉痛苦着的徐超群终于死了。   他咽气的一瞬间,一股带着恶臭的怨气扑面而来,一个满面疮痍的恶鬼呼啸着从屋里飞出来。他脸上滴啦嗒啦地坠着睾*丸一样的东西,浑身冒出黄色的脓水。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他一路冲出来对着尚未完全清醒的徐晓慧就扑了过去。   柏瑞年蓄力再次放出青火,火烧到了那东西的怨气上,它发出嚎叫,但毕竟柏瑞年失血重伤,青火也恍恍惚惚,没能将那东西的怨气一下子烧尽。反而激怒了它。它晃悠着满脸的脓包,冲着柏瑞年扑过去。   巨大的怨气汹涌而来,将整栋楼都包裹在黑暗中。   季子禾本能地搂紧陈如梭,鬼娃娃的魂魄挡在了徐晓慧的前面,柏瑞年伸手想将林霄护在身后,还没动作,就看见林霄已经轻飘飘地站到了徐超群的魂魄面前。   他的眼中再没有一丝的畏惧,像看一只蝼蚁一样毫不在意。   林霄一伸手,那鬼畜一样的东西就被他身边的白雾提起来,徐超群被割掉他最在意的器官生生疼死,生前又及其不是个东西,虽然刚死,怨气却很大。   他声势浩大的来,想不到却被个不起眼的小魂魄一下子制服。他毕竟刚死,尚不知阴路漫漫的规矩,这会觉出了害怕,挣扎得厉害。   林霄抄着手,面无表情地歪着脖子看着,那东西发出阵阵喘息,仔细辨识还能听到他的鬼哭狼嚎。徐超群死后终于见识到了可怕的东西,明明这就是一个俊朗清秀的少年郎,可是他却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周围的鸟扑簌簌地飞走,月亮竟然微微变红,附近的魂魄竟然也被逼出,四下逃窜。   就连鬼娃娃也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她已经脱离了寄存体,本是个能力超群的至阴厉鬼,尽管如此竟然也半点怨气不敢泄露,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林霄笑了,他眼睛微微泛红,伸手一扬,徐超群的魂魄就一下撕成数片,那团浓重的怨气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轰地一下汹涌而出。黑色的怨气被白雾裹住,自然而然归顺到林霄的身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红雾更重了。   柏瑞年嘴唇颤抖着:“林霄!”   林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拼命缩在地上的鬼娃娃。他颤颤巍巍地对着柏瑞年伸出手,柏瑞年刚要抓他,那白雾呼地涌过来,将柏瑞年狠狠地撞开,柏瑞年一口血就喷了出来,那魂魄们看到就会肉跳心惊的纯阳血,却被林霄的怨气视为珍馐美味。纯阳血像蒸汽一样消失在白雾中。林霄不知所措地看着柏瑞年,克制不住呜咽了一声,像是第一次看见柏瑞年时候那么委屈。然后纵身一跃,一下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林霄!”柏瑞年看着那被黑雾包裹住的月亮,眼圈微微的红了起来。   天外挂着一轮红色的月亮,墓地外面一片鬼心惶惶,孟孟躲在摇篮里,用枕头蒙着脸。   霍盂捻灭了烟,揉揉了额头。   他刚刚浏览着暗网,看着上面的一则被重新翻出来的老旧新闻,手指不住地哆嗦。   “十六岁男孩被发现身着红色衣服悬挂在家中受虐致死,警方找不到凶手,案件毫无破绽。据警方透露,这名男孩双亲早逝,和妹妹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中,后被好心人救助,案发前,男孩一直自立自强兼职打工抚养妹妹,想不到却被人虐待致死,犯罪手法冷血残酷泯灭人性,可怜男孩生前受到过残酷折磨,希望广大市民能积极提供线索,协助警方早日将凶手绳之於法。”   “这手法一看就是在抓小鬼,但是这未免太损阴德了。小鬼满地都是,至于这么拼命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鬼,是块稀世珍宝!”   “同意,这孩子的八字硬,而且是阴年出生的,是至阴体,少有!”   “阴年出生的多了去了,前几年不是出了个小女孩么,屠了全村的那个,一个小鬼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被谁收了去。”   “那个只是阴年阴月阴时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个可不一样,这是个真的至阴体,而且他是成年的。如果驯服了他的魂魄,他就是鬼王。”   “这些抓鬼养鬼的,还不得抢疯了?”   “这可不得了,得到了他,两界都能站得住。”   “可是下手这么狠,这鬼王出来还不会报仇么!”   “只要把他封印住,封住记忆,用血契驯养一段就不会有事了吧?”   “为了鬼王值得冒险。”   ……帖子是八年前的,当时这件事不仅轰动了社会上的互联网,也刷屏的暗网世界。这个与生俱来就带着至阴体的孩子,被不知名的拿个送魂师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窃取了魂魄,他本就是至阴时候出生,又身穿红衣被生生折磨致死,怨气之大根本无人敢想象。   这样虐杀至阴体,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不能封住魂魄记忆或者道行不够就会被这厉鬼碎尸万段,想必这个无良法师也是相当有本领的。   整个暗网都在观望谁能养出一只叱咤阴阳两界的小鬼王。可是这孩子的魂魄却不知所踪,做出这件事的送魂师,这鬼王的魂魄,都跟帖子一样,渐渐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大家唏嘘,大约是这怨气太凶,这样折磨他生盗他魂魄的送魂师当场毙命,连尸体和魂魄都不曾留下,伤天害理在暗网中并不避讳。但是道行不够还强行作孽,才是活该,那一段无数的送魂师和心怀不轨的神棍都找遍了这个鬼王的下落。只是谁也不曾发现过,甚至有人质疑这不过就是一起简单的谋杀,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至阴出世谁也说不好。再者说那个曾经屠杀全村的小女孩据说都被人收走送魂了。说不定这个小男孩魂魄尚未成型就被阴差抓了。   霍盂眼光钉在最新的一篇上。   发帖人叫Q,他声称,自己亲眼所见到了那只小鬼王,它已经完全成年,能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不仅魂魄的怨气不能伤害他半分,人类的工具,包括送魂师的符咒,鬼火都不能。它甚至可以隔空杀人。简直是杀戮者的终极梦想。他跟随着一个开鬼屋的送魂师。此人有纯阳血,至阴的厉鬼被纯阳血养大,简直是暗网的瑰宝。有没有同好想一起猎杀,得到纯阳血已经能驯服百鬼,再得到这个至阴鬼王,就能征服世界。   正是这篇留言将当初为求至阴体虐杀孩子的一张老帖子翻出来,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旧事恩怨情仇爱恨,那些他刻意忘记的过去,像这个帖子一样被翻腾出来,若不是师兄从外面找到了纯阳体的柏瑞年,少不了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第一眼看到林霄就知道这小鬼不简单。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就是当初闹出这么大新闻的至阴魂魄。这种东西,十个柏瑞年也不是他的对手。还妄想驯养住。他飞快地查询了一下发帖人的地址。十有八九是那个被他们端了老窝的虐杀少女组织老大。难怪他整块心血被挖出来却头也不回的走人了,原来是发现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如果小林霄真的是这个至阴鬼,一旦觉醒,别说他们门派,就算镇魂师们联手,也不见得能降服他。到时候才真是灾难。他走到窗口,看见黑雾浓重地裹着红色月亮,白色的魂魄们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霍盂担忧起来,他走到电话旁边准备给柏瑞年打电话,还没拿起来,突然桌子上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他连忙接起来:“喂?”   一个熟悉的微微苍老的声音:“小霍。”   霍盂喉结动了动:“师兄?”   那声音叹息:“我打不通瑞年的电话,是不是出事了?”   霍盂急切地说:“师兄,八年前,你记不记得那个轰动两界的至阴男孩,不是被人盗取了魂魄,好像……好像找到了,瑞年跟他在一起。”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你们不要乱了阵脚,你替我照顾好瑞年和如梭。我马上就回去,千万不要再招惹那个小鬼头,他的来头太大了!”   “可是师兄……喂?喂!”   霍盂盯着被挂断的电话,不自觉地动了动喉结。小鬼孟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从摇篮里蹦出来,紧紧地抱住他。   ……   穆靖宇挂了电话,看见冲着他跑过来的林露,露出淡淡的笑容。林露兴奋地拉着他的手:“爸爸,您怎么回来了?”她转身对未婚夫介绍:“快过来,这是我和我哥哥的养父。”   …… 第一部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