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饲养日记》作者：有鱼酱 　　文案： 　　西元487年，一艘游轮遭遇海上风暴，船上一人失踪，生死不明。 　　从此，那片海域，多了一条人鱼。 　　兰斯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为了一条白色的人鱼。 　　他仰着身体，透过蔚蓝的海水看向波折的天空。 　　悠长的鱼尾附近飘扬着白色纱状鱼鳍，鳞片折射着海中的光芒。 　　兰斯吐了一个泡泡。 　　成为人鱼的第一天，有没有谁……能告诉他—— 　　鱼，是怎么翻身的啊？？？？ 　　—————— 　　海洋之主从深渊醒来。 　　他看见了一颗美丽的珍珠，带着白色的光辉，缓缓落入他的怀中。 　　你好啊，小鱼。 　　阅读需知： 　　1.1v1 　　2.末日废土背景，伪科幻，无生子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斯 ┃ 配角：求预收：《人类饲养日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翻车鱼 　　立意：自立自强 　　作品简评： 　　兰斯意外变成了一条白色的人鱼，为了弄清楚自己变成人鱼的原因，兰斯展开了冒险，一路上碰到了各种蠢萌的海怪们，还有各种脱离他想象的事情，幸亏一路上都有一尾黑尾人鱼温瑟相伴。不久后，兰斯意外发现，原来，在他沉睡的期间，末日已经悄然来临，世界改变，连黑尾人鱼温瑟都另有身份，一个巨大的阴谋就此对兰斯展开。 　　本文脑洞大开，设定奇巧，用简单而可爱的文字描述了一个在末日之下童话一般的故事。每个人在面临困境和不甘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选择，不论未来如何，都应该保留一丝善意和希望，这样才能找到出路。在这陌生的世界里面，兰斯与温瑟相互扶持，温瑟教会兰斯如何生存，而兰斯教会温瑟如何生活，一起探索属于他们的未来，值得一读。 第1章 　　海面被微风吹拂，漾起波浪，海水温暖，水下各类五颜六色的海鱼悠然游过。 　　静谧，安详，像一场美梦。 　　而事实上，兰斯喘着气，疲惫地沉浸在海水之中，认为这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微暖的海水轻轻地从他的身体表面拂过，而他仰着身体，透过蔚蓝的海水，能够看到波折的天空。 　　白色纱状的鱼鳍在下沉的过程中仿若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把兰斯的上半身几乎包裹了起来。 　　兰斯寂寞地吐了一个泡泡。 　　在海水里面，他现在呼吸还好，一点都不受阻碍，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有没有谁来教教他，鱼，是怎么翻身的啊？！ 　　兰斯再次尝试翻身，可是整条鱼尾长约两米，他的整个身体的发力不均衡，导致他整个人随着洋流晃动了一下，随后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条无辜的小鱼。 　　小鱼懵了一下，看见是兰斯，它朝兰斯的脸“啵”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游走了。 　　兰斯：“……” 　　没有办法，兰斯只好双手抱胸，黑着一张脸，开始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这种地步的。 　　现在已经距离兰斯醒来过去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兰斯变成人鱼，已经最起码一个小时以上了。 　　一个小时前，兰斯醒过来，当时一睁眼看见自己在一片白色的薄膜里面的，他被吓了一跳。 　　兰斯明明记得，他之前是在游轮上的。 　　那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假期，兰斯趁着假期去坐了游轮。 　　那游轮名为玛丽王后号，船票可贵了。 　　上船后，兰斯准备好好放松一下，前一晚他还跟同事们一起参加了一个派对，喝得七荤八素的，然后艰难地摸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准备休息好了后明天继续浪的，结果再一睁眼…… 　　一片白色的薄膜？ 　　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吧？ 　　兰斯一边吐槽，一边动手去撕开这层白色的薄膜。 　　白色的薄膜摸上去软软的，像极了软糖，兰斯稍微一用力就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在他撕开口子的一瞬间，咸腥的海水立刻倒灌了进来。 　　兰斯:？？？ 　　这算什么？ 　　兰斯屏住一口气，把口子撕开，然后猛地从这道口子里面蹿了出去。 　　而在出了那一层薄膜之后，兰斯呼吸一窒，差点成为第一条被海水呛死的鱼—— 　　他的腿呢？ 　　他变成了一条人鱼？！ 　　只存在于各种童话传说里面的人鱼？！ 　　起先，兰斯十分慌乱，但是下一秒，他就被自己吸引。 　　他的双腿已经被一条悠长的鱼尾所取代，上半身是**的，从腰部开始，鱼尾上的鳞片开始向上延伸，细细密密的最后融合在皮肤里面。 　　兰斯的短发变成了银白色的长发，随着水流飘散在周围，指甲变尖，五指之间有蹼。 　　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兰斯，迷迷糊糊地开口想要求救，结果却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yi——ya——” 　　下一秒，兰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喉咙。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地变成了一条人鱼。 　　还是个没有传说里面动人歌喉的人鱼！ 　　兰斯十分惶恐。 　　他摆动了几下鱼尾，可每一块肌肉都不听大脑指挥，使得兰斯控制不好方向，他整个人反而撞上了旁边的礁石，撞得兰斯想哭。 　　但一想到传说里面人鱼的眼泪是珍珠，兰斯怕把自己哭瞎，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兰斯耐心地等待自己沉下来，等接触到礁石之后，他抓住礁石，侧过头，看见了在礁石上面，有一个空瘪了的白色卵壳。 　　虽然兰斯不愿意承认，但是，那的确是他出生的地方。 　　挣扎了几下，兰斯拖着悠长的鱼尾，爬到了那个卵壳旁，然后，兰斯坐在了自己的卵壳旁边，神情沮丧。 　　他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更加搞不清楚为什么他是从一个类似卵壳的东西里面出来。 　　本来触感柔软的卵壳在兰斯出来后变得坚硬，兰斯随手一碰，那个卵壳就碎裂成粉末，随着洋流飘走了。 　　兰斯:“……” 　　很好，现在什么证据都没了。 　　之后，兰斯陷入了纠结，他傻傻地坐在原地，看着无尽的海洋，听着海洋里面的多种生物的私语，呆愣都像块石头。 　　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份感到疑惑。 　　如果他是刚出生的话，那他应该是个幼崽； 　　可是如果他是幼崽的话，为什么出生后是成年形态？ 　　他的族人呢？ 　　玩游戏还会有个引导nc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兰斯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动了。 　　这一次，他是被饿的。 　　兰斯待在原地等待半天，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待到别的人鱼。 　　而事实证明，兰斯的期待落空了。 　　兰斯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去捕食…… 　　半小时后，兰斯趴在海沙上，欲哭无泪。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连一个扇贝都抓不到？ 　　兰斯怎么都想不到，在人类世界曾经当过运动员的他，现在竟然连一条鱼都抓不到。 　　明明看着鱼悬停在自己眼前，但是只要他一伸手，那条鱼就立刻灵敏地一偏，就跑了，兰斯连个鱼鳞都没摸到。 　　而等兰斯把目标转移到扇贝的时候，兰斯沉痛地发现，扇贝—— 　　也是能跑的。 　　扇贝“嘎达嘎达”地吐着水，仿若为了嘲笑他一般，绕着兰斯盘旋一圈，然后飘走了。 　　兰斯:“……” 　　兰斯呆坐在海沙上许久，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委屈地试着找有没有别的东西吃。 　　他的本能在警告他，不能饿着自己，否则，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ya——zi——” 　　兰斯忍不住小小地叫了一声，他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鱼尾自暴自弃，想着要不要吃旁边的海藻算了。 　　然而，还不等兰斯去尝试吃海藻，他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动了起来，巨大的震动从兰斯身下传来； 　　与此同时，所有的鱼类躁动不安，它们一个个从藏身之处跑出来，飞快地掠过兰斯，逃向远方。 　　兰斯疑惑地摆了一下鱼尾，他直立起上半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看见，不远处的土地裂开，咕噜咕噜的，一阵气泡从下升起。 　　海底火山？ 　　兰斯定定地凝视着鼓起气泡的地方，忍不住皱眉。 　　下一秒，一根巨大的腕足破土而出，黑色的表面粗粝，上面大大小小的吸盘看得兰斯头昏眼花。 　　兰斯呆愣了一下，他还在怀疑，这是不是他饿极了的幻觉。 　　巨大的腕足触角破土而出之后，在海水里面四处摆动，搅起一片灰尘。 　　随后，几根细小的触手从裂缝里面出来，它们在地上颤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兰斯一直呆呆地看着这些触手爬动，直到他看见有一根触手，到达了之前他的卵壳的地方触摸。 　　而最后结果可想而知，那只触手没摸到卵壳。 　　整个海洋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压抑得兰斯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不敢动了。 　　而很奇怪的是，没多久后，这股压抑的气息一扫而光，属于腕足触手的杀意被收了回去。 　　兰斯这才吐出长长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应该逃跑。 　　但是，在兰斯准备摆动尾巴的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拉着他的尾巴。 　　疑惑之下，兰斯一低头，他看见自己尾巴上压着一根小小的触手。 　　兰斯吐了一个泡泡，他僵住身体，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装死。 　　然而，还不等他摆动鱼尾，那根巨大的腕足带着雷霆之势，朝他袭来。 　　兰斯只觉腰部一凉，然后天旋地转。 　　在极度恐惧之中，兰斯很没出息地晕了。 　　在晕之前，兰斯还在想，那个章鱼，真的好大。 　　…… 　　等兰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个大礁石上面，准确来说，是大礁石上面的一个巨大的海葵上面。 　　凭借着人鱼在海水里面优良的视力，兰斯能看清周遭的一切，随后，心中一冷。 　　这里漆黑一团，如果不出意外，他下沉到了深海之中。 　　而他身下柔软的如同海葵一般的生物，应该只是外表像是海葵，有着柔软的触须，能柔容纳他躺下来，上面细密的触须并没有毒刺。 　　更重要的是，兰斯发现，自己周遭遍布了珊瑚骨，白森森的珊瑚骨围成了一个圈，阻碍了他游走的可能。 　　这是……他被那只章鱼给当储备粮了？ 　　—————— 　　在兰斯怀疑人生的时候，与此同时，一群研究员也在大惊失色。 　　研究员所在实验室一片凝重，而让这群研究员严阵以待的原因，就是他们面前的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那特海沟，发生了地震。 第2章 　　兰斯趴在海葵上好一会儿，他一直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片刻后，兰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从海葵中探出了身体。 　　兰斯深吸了一口气，在海底变成了深吸了一口海水，海水苦涩咸腥，一下子充斥着兰斯的五感。 　　兰斯十分嫌弃，他不由自主地吐了好几个泡泡，才忘掉那种奇怪的感觉。 　　外面没有了巨大的触手，珊瑚骨围成的那一圈里面除了他，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条误入的小鱼都没有。 　　兰斯摆动了一下鱼尾，用不太灵巧的动作游了出来。 　　他感到饥饿，想要吃点什么，但环顾四周以后，兰斯发现这里特别干净，除了脚下的白沙以外，根本没有食物。 　　本能驱使兰斯去寻找食物，可兰斯现在还心有余悸—— 　　兰斯游到外围的珊瑚骨边，五指贴在上面，试图从缝隙之中，看到周围的样子。 　　然后，他透过缝隙，看见了深渊…… 　　深渊，这个名字，在不论是神话故事之中，还是现实科普里，都蕴含着死亡的阴寒，漆黑昏暗。 　　强大的液压压迫着所有活着的生物，触地的礁石上覆盖着包裹各种生物尸体的黏土，死气沉沉。 　　这里太安静和空旷了。 　　所以，那只巨大的章鱼是生活在深海里的？ 　　兰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思考了没一会儿，兰斯决定，他要越狱！ 　　于是，毫不犹豫的，兰斯试着用手去扒拉珊瑚骨，希望能从珊瑚骨之间的缝隙中，找到一条能让他出去的甬道。 　　人鱼尖锐的指甲起了很大的作用，坚硬的珊瑚骨在人鱼指甲上干脆得如同饼干，“啪”的一声就断了，这极大鼓舞了兰斯。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漆黑的海底已经让兰斯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低估了“触手”的智慧。 　　兰斯发现，越到外面，珊瑚骨越坚硬庞大，到最后，兰斯摸到一块完美无缺的白色骨头，怎么都搬不动它，更不要提找到空隙了。 　　至于吗？ 　　兰斯见“逃狱”无果，愤怒地开始挠墙，真实地挠墙，发出“嘎达嘎达”刺耳的声音。 　　什么巨型章鱼，什么储备粮，他通通都不在乎了，都快饿死鱼了。 　　正一边诅咒巨型章鱼，一边挠墙的时候，兰斯忽然感到自己的尾巴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兰斯一下子停下了动作。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在拉他尾巴。 　　这里除了那条触手，还有啥？ 　　出于一时意气，兰斯黑着一张脸，抱住了旁边的珊瑚骨，他倒想看看，他就是不出去的话，外面的那个章鱼会拿他怎么样。 　　外面的“章鱼”果然拿他没有办法。 　　巨大的腕足触手拉了兰斯几下，没有把鱼拉出来，它被迫松开了鱼尾，撤了回去。 　　感受到自己尾巴上的拉扯力消失后，兰斯冷笑了一声，然后把尾巴盘了起来。 　　他就算饿死，也不出去。 　　然后下一秒，兰斯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刹那间，兰斯毛骨悚然。 　　这里的洞坑就那么小一点，外面的腕足是怎么进来的？ 　　等兰斯回过头，就看见一条细小的腕足触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后面进来，然后搭在了兰斯的肩膀上。 　　在那一刻，兰斯想要尖叫。 　　“轰隆隆” 　　与此同时，一直挡在兰斯面前的巨大珊瑚骨骨壁被什么东西给拉开了，然后一道腕足触手从前面进来。 　　兰斯愣住了，跟面前的触手面面相觑。 　　那条触手甩了甩细小的尾端，它像是在安慰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般，凑上去，推了一下兰斯的额头。 　　感受着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兰斯紧紧地抱着旁边的珊瑚骨，甩了一下尾巴，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叫声。 　　然后，前面的那条巨大腕足触手调转方向，当着兰斯的面，折断了兰斯抱着的珊瑚骨，连珊瑚碎骨带鱼，推着兰斯出去了。 　　兰斯:“……” 　　被推出来的兰斯一脸懵逼，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白色珊瑚骨，无语凝噎。 　　当面逮着兰斯试图“越狱”，触手也不生气，几条腕足触手从珊瑚骨上方垂下来，开始工作: 　　一条圈起兰斯的腰，把兰斯放回了海葵里面，然后另一条从旁边拿走了兰斯怀里抱着的珊瑚碎骨。 　　白色珊瑚碎骨被拿走后，兰斯不安地嘶鸣了一声； 　　那条触手丢开骨头后，听到嘶鸣，连忙转回来，像是安抚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拳头大的珍珠，一下子塞进兰斯的怀里。 　　兰斯:“……” 　　剩下的触手忙着修复兰斯挖出来的洞，它们不知道从哪里运来了岩石，用上了巨石，把兰斯挖出来的洞给还原了。 　　兰斯坐在海葵中，看见这一幕，他放下怀里的珍珠，忍不住从海葵上游下来 　　他抬起头，瞪着腕足，不满地嘶鸣控诉。 　　巨大粗粝的腕足触手向上方延伸，兰斯瞪了一会儿腕足之后，顺着腕足触手的方向看去，缓缓抬头，只看见，这条腕足是从珊瑚骨外面进来的。 　　他看不见腕足的主人，或者说，触手的主人庞大到已经超过了兰斯能看见的范围。 　　或许小鱼呆呆的样子太过可爱，巨大的触手在抽离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它抬起细小的尾端，绕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兰斯的头。 　　感受着头上轻轻的拍打，兰斯一个机灵回过神，他飞一般地游走了，“噗通”一声钻入巨大的海葵里面，试图用海葵飘荡的触须隐藏自己的身体。 　　在兰斯逃进海葵后，那个触手还没有走，看样子它有点不甘心，一直在海葵上方飘荡着，细小的尾端想要垂下来抚摸兰斯，却又怕兰斯生气。 　　兰斯躲在海葵里面，他仰头看着上方的触手，忍不住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他发现，外面的触手，或者更加准确来说是“主人”，似乎是在把他当宠物来养—— 　　他都试图越狱了，“主人”竟然不生气，而是想要摸摸他。 　　这个“卑微”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现代社会里面养猫的一些人。 　　而且，现在在海葵上方不断抖动的细小触手，真的看得他牙痒痒的，想要一口咬上去得了。 　　在人鱼的动态视力下，那个触手的抖动并不算得上快，更像是在逗弄他，想要兰斯从海葵里面出来。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要出去吗？ 　　“咕噜” 　　肚子里面又传来一声空鸣，饥饿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兰斯忍不住龇了龇牙。 　　他真的好饿。 　　海葵的触须是橙色的，满目的橙色的光芒笼罩下，在兰斯的眼里，海葵上方晃动的触须似乎变了—— 　　外面的那层橙色光芒，是烤熟了后的焦黄，上面一层孜然粉……是鱿鱼腿啊！ 　　兰斯从海葵中一跃而出，一把握住了触手，然后凶残地将最尾端的细小尾巴给咬下来了，然后他叼着这条小尾巴，“唰”地一下又躲进了海葵里面。 　　一直抖动逗弄兰斯的触手，一下子整条触手呆住了。 　　它的末端被撕扯开伤口，从伤口里面散发出淡淡的紫色液体，最后这点紫色的液体消失在海水里面。 　　兰斯蹲回海葵之后，他感受着嘴里的小尾巴，等察觉到这小尾巴还在抖动的时候，他吓得“呸”的一声吐出了那个小尾巴。 　　被兰斯万分嫌弃的小尾巴，抖动着，从海葵里面漂了出来。 　　然后当着它的本体的面，小尾巴继续在海水里面飘着抖动，抖着，抖着，顺着水流飘荡，顽强得令兰斯都忍不住侧目。 　　整个珊瑚骨里面静得可怕。 　　兰斯躲在海葵里面，从海葵触须缝隙里面，偷偷地观察着外面的触手。 　　被无端咬了一口的触手，似乎还在震惊于兰斯的陡然凶残，它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从珊瑚骨里面抽离。 　　然后，另一条稍微细小的腕足进来，把那条还在负隅顽抗抖动的小尾巴捡起来，带走了。 　　两条触手都走后，兰斯才敢从海葵里面出来，他尽力地抬头看向上方，有些忐忑不安。 　　他刚才的举动，从某些方面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冒犯了。 　　放在现实世界里面，那个举动，算是在伤害“主人”了； 　　现在，兰斯特别怕的，就是腕足为了报复他而对他做什么。 　　那个腕足灵巧灵活，并且粗细触手都有，他很怕什么时候，那条腕足触手趁他不注意，伤害他。 　　如果触手真的要伤害他的话，那他连躲都躲不开。 　　兰斯有些焦虑地在珊瑚骨里面游了一圈，思考着另外的“越狱”方式。 　　“咚” 　　一声轻响，陡然从兰斯上方传来。 　　兰斯愣了一下，立刻从珊瑚骨外面蹿进了海葵里面，然后透过海葵触须的缝隙，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 　　等上方的那个巨大身影落下来后，兰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一条一米长的断裂腕足被丢了下来。 　　那条腕足明显是经历过处理的，外表粗粝的表皮被刮掉了，只剩下里面白色的嫩肉。 　　现在，这条处理好的肉腕足正好落在离海葵不远处的海沙上。 　　兰斯沉默了一阵，他调转身体，趴在海葵上，逼着自己忘掉外面的肉腕足。 　　外面那个章鱼是傻吗？ 　　他咬掉触手尾巴，又不代表他想吃对方的触角。 第3章 兰斯睡了一觉。 …… 　　兰斯睡了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出生”的原因，除了饿以外，兰斯也特别困。 　　这么一想，兰斯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可怜。 　　没人喂，没人养，就头顶那个“章鱼”看着他。 　　而搞不好那“章鱼”还把他当做了储备粮。 　　兰斯有些焦虑，以致于在梦中，他都梦见自己在越狱，还十分后悔自己怎么不好好看看美剧《越狱》。 　　醒来之后，兰斯偷偷地从海葵里面探出头来，他瞧了一番四周—— 　　那根剥了皮的腕足还躺在原地，周围没有腕足触手存在，似乎珊瑚骨里面就兰斯一个。 　　兰斯松了一口气，从海葵里面游出来，他游到那根肉腕足旁边，然后严肃地围着那根肉腕足爬了一圈。 　　不要吐槽兰斯为什么爬，原因很简单，他还是不会游泳。 　　这团肉腕足，长度大概是一米，可是高度也差不多是一米，兰斯顿时想了一个办法。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主角用一个海报挡着墙，然后在海报后面挖了一个通道。 　　那他也可以啊！ 　　这么想着，兰斯使劲地推着那根肉腕足，一直把那根肉腕足滚到了珊瑚骨的边沿，然后找了个方位，一本正经地分析，“章鱼”会不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而事实证明，“章鱼”并不是时刻监视兰斯，只要兰斯不是弄出大动静，“章鱼”就不会出手。 　　出于谨慎，兰斯绕着珊瑚骨游了一圈，确定附近没看到“章鱼”的身影后，他才回去，躲到那根肉腕足后面，“咔嚓咔嚓”地挠珊瑚骨。 　　由于上一次挠得太过于投入，以致于兰斯没注意到“章鱼”已经回来，所以这次吸取教训，每挖一段时间后，兰斯就出来，看看“章鱼”在不在附近，没看到身影后，就回去，继续自己的越狱大业。 　　同时，兰斯牢记《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男主角的一些动作，每次挖出一些骨粉和掰断珊瑚骨后，兰斯都会把它们均匀地撒到附近，免得留下什么痕迹。 　　“咕噜” 　　肚子又开始响。 　　来回几次后，兰斯基本没了力气，他只好从挖的一点洞里面钻出来，然后用那根肉腕足堵上。 　　做完这一切后，兰斯累得直接趴在了那根肉腕足上。 　　好累，好饿。 　　从“出生”到现在，兰斯什么都没吃过。 　　没有能量的摄入，让兰斯身娇体弱，一碰就倒。 　　兰斯趴在那根剥了皮的肉腕足半晌，最后嗅了嗅味道，发现这根肉腕足……肉感鲜软，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味。 　　忍了半天，兰斯没有忍住，趴上去咬了一口。 　　随后，兰斯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这根肉腕足的肉的口感像极了章鱼小丸子，弹弹的，一点都不粘牙，而且一口下去，都是肉，吃起来特别有满足感。 　　毫不犹豫的，兰斯咬上了第二口，一边嚼着第二口，兰斯一边高兴地摆着尾巴。 　　可是当准备咬第三口的时候，兰斯止住了动作。 　　他看了这根肉腕足半天，最后没办法，只能挑在另外一边的边沿，小小的咬了一口。 　　唔，吃完了，肉腕足要是小了一圈怎么办？ 　　兰斯一边忧愁，一边想着怎么吃，才能在保证肉腕足大小不变的情况下，填饱他的肚子。 　　…… 　　吃饱喝足后，兰斯趴在海沙上面，仰躺着，看着上面幽蓝色的海洋，思绪渐渐放远。 　　海洋根据阳光照射程度，分为四层，分别是照光层，弱光层，深海层和深渊层。 　　弱光是阳光和黑暗的交叉处，再往下就又冷又黑了。 　　兰斯根据自己浅显的海洋知识猜测，他现在待着的地方，应该是深海层和深渊层的交界。 　　不过，这也说明，人鱼的体质真的强悍，兰斯到现在都不觉得冷。 　　就在兰斯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感觉到附近黑了许多，随后，果不其然，一根触手从珊瑚骨上方的入口处垂了下来。 　　兰斯:“……” 　　他瞪着那根触手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在触手离他一米远的时候，一骨碌爬起来，蹿进了海葵中。 　　那根触手僵硬了一下。 　　那根触手晃了晃，也没强求要接触兰斯，它调转了方向，往它之前投喂的肉腕足方向转去。 　　正在海葵里面偷窥的兰斯心中一紧，吓了一跳—— 　　这个“章鱼”还是个洁癖吗？ 　　那腕足肉还没吃完呢，干嘛那么早就去清理？ 　　“ai——ka——” 　　兰斯急了，只要那团肉腕足被清理了，那“章鱼”肯定会发现他又在偷偷挖通道。 　　兰斯急得从海葵里面冒出头，对着触手叫了几声。 　　本来准备去清理的触手顿了一下，它转过方向，朝兰斯的方向“看”了几秒。 　　兰斯紧张地跟它“对视”。 　　可能是之前兰斯排斥它的动作给它留下了印象，那根触手最后还是选择去清理之前投喂的“肉腕足”。 　　靠，这“章鱼”怎么那么固执？ 　　兰斯急得四处张望，最后看见海葵里面藏着的珍珠—— 　　这不是上次腕足触手为了“安慰”他，给他塞的吗？ 　　毫不犹豫，兰斯抓起那个拳头大的珍珠，朝着触手就丢了过去。 　　“啪” 　　兰斯的准头很好，一击即中。 　　触手被珍珠砸中，它终于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珍珠砸中触手后，掉落在海沙上，散发出莹莹的白色光芒。 　　一鱼一触手，都同时盯着那颗珍珠，发呆。 　　兰斯豁出去了，为了不让“章鱼”去清理那边的“肉腕足”，他从海葵里面游出来，对着触手，小小的叫了一声。 　　那声音听上去可怜极了，可怜又可爱，特别引人心疼。 　　很明显，这声也让触手心疼了一下，它没有专门去清理肉腕足了，而是转向了兰斯——如果“章鱼”有心脏的话。 　　但是，触手明显领会错了兰斯的意思。 　　只见触手用尾端缠上了那颗珍珠，拿了起来，然后它在兰斯好奇的注视下，对着兰斯，把珍珠抛了过去。 　　兰斯:“……” 　　白色的珍珠落在了兰斯的不远处，兰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触手，又瞧了瞧落在他鱼尾旁边的珍珠。 　　兰斯忍痛去拿起了那枚珍珠，他抱着那枚珍珠对着那根触手笑了一下，然后把珍珠朝着肉腕足相反的方向丢了过去。 　　触手对于兰斯愿意跟它互动，显然十分高兴，它立刻过去，把珍珠捡了起来，然后，又对兰斯抛了过去。 　　兰斯看着朝他过来的白色珍珠，倍感心塞。 　　这是什么场景？他跟一根触手玩“抛球球”？ 　　这一次，兰斯面无表情地接住了珍珠，然后，随意把珍珠丢了一个方向，让触手自己去捡。 　　果不其然，那条触手立刻颠颠地去捡了，并且这一次，触手还耍了一点小心机: 　　捡到珍珠后，触手缠绕住珍珠，没有立刻朝兰斯丢过去，而是它缠着珍珠，试探着往兰斯这边移。 　　兰斯看着触手靠近，他特别想尖叫，但是一想到他身后的肉腕足后面还未竣工的逃生通道，也只能忍了下来，按压住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触手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触手在离兰斯半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珍珠递给了兰斯。 　　兰斯注视着递过来的珍珠，还有离他很近的触手片刻。 　　深吸一口气，兰斯从触手那里接过了珍珠。 　　这是他第一次与触手主动接触，那种粗粝的手感，真的是让兰斯印象深刻。 　　在人类的童话故事里面，章鱼从来都不是好角色，邪恶巫师也好，克苏鲁也罢，他们的原型都是章鱼，足以证实章鱼对于人类的而言，是个多么恐怖的家伙。 　　但是……很神奇的是，兰斯通过这么一次接触，竟然开始莫名其妙觉得，这个“章鱼”，似乎，有点点温柔？ 　　兰斯被这种想法给吓住了，他甩甩脑袋，意图把这个想法甩出去，然后把珍珠丢了出去。 　　触手立刻去捡那枚珍珠。 　　如果这枚珍珠能被人运上岸的话，凭借珍珠庞大的体型，应该能引起人类社会的巨大轰动； 　　可惜的是，这里是深海，在兰斯和触手的眼里，这枚举世无双的珍珠，说不定还不如一个球。 　　“你丢我捡”玩了许久后，触手把珍珠还给了兰斯。 　　虽然触手没有表情，但是兰斯十分肯定，他面前的触手很开心，开心得颜色都变浅了许多。 　　最后离开时，触手念念不舍地摸了摸兰斯的头，兰斯没有反抗。 　　然而，在即将抽离触手的时候，那根触手又准备去收拾没吃完的肉腕足。 　　这一下，把兰斯气的。 　　他都贡献自己玩那么幼稚的游戏了，为什么那根愚蠢的腕足还是要收拾？ 　　兰斯赶在触手碰触肉腕足之前立刻游了过去，他坐到了肉腕足上，随后，当着触手的面，兰斯把珍珠放到了肉腕足上。 　　这下总该懂了吧！ 　　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似乎明白了，对于兰斯而言，这团肉腕足的价值跟珍珠一样，都是除了得到他允许外，其余人不准碰的。 　　触手尾端卷了卷，看样子它有点纠结。 　　最后，触手选择尊重兰斯，它从珊瑚骨里面抽离了出去。 　　兰斯看着触手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逃生通道”没有被发现。 第4章 　　大陆之上。 　　末日实验室里面的一群研究员，正在一个会议室里面开会。 　　为首的研究员是个棕发青年，戴着一个黑框眼镜，他正在向其余人展示数据分析结果。 　　“海洋中每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地震。” 　　某个研究员看完棕发研究院的分析，觉得他完全是大惊小怪， 　　“穆然，这不能说明海怪来了。” 　　被称作穆然的青年: 　　“我们在附近的海水里面，找到了某生物的卵壳碎片。” 　　影像变化了几下，在研究员们的注视下，还原成了一个白色的卵壳。 　　要是兰斯还在这里的话，绝对能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他的卵壳吗？ 　　“根据已知数据来看，这是一种新型生物的卵壳，好消息是，我们只找到了那么一只。” 　　穆然说，“但坏消息是，那特海沟里面的那个家伙，他醒了，并且到了浅海附近。” 　　所有的研究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西元487年，世界末日，一向任人类为所欲为的海洋，对人类发起了进攻。 　　深海之中的海怪从深渊醒来，对人类宣读审判。 　　经过了那么多年，幸存的人类与海洋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而现在，人类正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脆弱的平衡。 　　可是，那特海沟里面醒来的那个家伙，可能会轻而易举地打破这个平衡。 　　“那，既然它醒了，那么，你知道那特海怪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 　　一个新晋的研究员问道。 　　穆然一哂，说: 　　“虽然现在已知的海怪，大多是由海中已有生物进化而来，可是那特海怪里的那个，不一样。” 　　没人知道那特海怪里面的海怪的真面目是什么。 　　研究院曾经派遣机器试探，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东西，它的形状样貌是不固定的，是一团不可名状的物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东西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并且对入侵大陆并不感兴趣。 　　“他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用触手的样貌出现。” 　　穆然展示出浅海海域地面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然后说， 　　“这就是他造成的痕迹。” 　　但是，为什么那个东西会突然从深海里面醒过来，并且来到浅海领域呢？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建议，就是派遣人员，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次的人选我已经想好了。” 　　穆然， 　　“让温喻上校和他的团队一起去。”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大惊失色: 　　“温喻上校？他不是……能胜任这个任务吗？” 　　“或许能。” 　　穆然的回答十分冷酷，“谁知道呢？” 　　听到这个回答，有的研究员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有人想温喻上校去死。 　　…… 　　兰斯丝毫不知道他的出生地被展示给了一群人看。 　　他现在只在苦恼，该怎么在那团肉腕足的掩护下，赶紧把逃生通道挖开。 　　他已经挖了好久了。 　　连肉腕足都换了好几个，但是逃生通道还没挖通。 　　是的，那个有洁癖的“章鱼”，以为兰斯喜欢吃肉腕足，为了更好地喂养兰斯，它会每天往珊瑚骨里面丢一截新鲜的已经处理好的肉腕足。 　　而兰斯需要做的，就是趁着触手不在的时候，赶紧上前去，用新鲜的换掉旧的肉腕足，然后等触手把旧的肉腕足给带走。 　　总而言之，兰斯一直没露馅。 　　有的时候，兰斯还会恶意的想，每天他都被投喂一截肉腕足，那是不是他胃口要是大点，过一个月，外面那只“章鱼”会把自己全部都切成片，喂给他吃。 　　突然有点怜悯触手了，怎么办？ 　　在这段时间里面，兰斯一直在装乖。 　　跟触手接触久了以后，兰斯才发现，这个触手，似乎对自己特别纵容。 　　兰斯之前的行为举动给触手造成了一定误解。 　　在触手眼里，兰斯不是“喜欢”跟触手丢珍珠吗？ 　　第二天，触手就给兰斯带了十几颗大珍珠来，最小的拳头那么大，最大的那一颗珍珠是紫色的，有篮球那么大 。 　　对此，兰斯只能装作欢喜得不得了，当着触手的面把珍珠收集起来，然后再拿出一颗珍珠，跟触手“丢珍珠”玩。 　　而实际上，等触手离开后，兰斯臭着一张脸坐在一堆珍珠堆里面，他再次痛恨，为什么这里不是陆地。 　　他要是还是人类的话，随随便便拿一颗珍珠上岸，那他就能成百万富翁。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 　　和触手躲猫猫躲了几次后，兰斯大概弄清楚了触手的活动规律。 　　他发现，每次触手出现之前，都是会有一定征召的—— 　　当他头顶的海水又变暗了一些后，大概五分钟之后，触手就会伸进珊瑚骨。 　　而每一次触手来看望兰斯的时间间隔，根据兰斯自己估算，应该是一天的时间。 　　今天兰斯照常推开肉腕足，然后开始挖珊瑚骨。 　　现在他遇到的问题跟之前那次一模一样，越到外层，越难挖。 　　兰斯现在用手挖得特别吃力，昨天他的一只手就已经很疼了，但他没打算休息，今天依旧。 　　狭小的洞里面几乎是一片黑暗，哪怕兰斯带进来了能发出荧光的珍珠，他也看不清，只能按照直觉来挖珊瑚骨。 　　“嘎登” 　　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指尖钻心的疼痛。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他闻到了血腥味。 　　该不会…… 　　兰斯连忙从挖好的洞穴里面出来，用外面稍微明亮的光线一看，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的手指指甲劈了，指尖正在流血。 　　十指连心，兰斯就算是个汉子，也受不了连劈五个指甲。 　　他疼得止不住眼泪，而很神奇的是，从兰斯眼眶里面流出的泪水，流出来后，真的化为了珍珠，慢慢地滑落。 　　不过，现在兰斯可没那个心思，去看泣泪成珠。 　　然而更令兰斯惊讶的是，人鱼的自愈能力超乎他的想象，他指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是好事吗？ 　　对于现在的兰斯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的指甲位置偏移，而自身的自愈速度太快，以致于兰斯还来不及拔掉长歪了的指甲，指甲就卡着肉长好了。 　　这让兰斯很疼。 　　兰斯试着想要拔掉长歪了的指甲，但是却因为自身的缘故，拔不掉。 　　于是兰斯只能崩溃地坐在原地，两只手搭在鱼尾上，哭得像个孩子。 　　不消一会儿，兰斯身边的海沙上，都是细细小小的莹白色珍珠。 　　而兰斯哭了没一会儿，触手来了。 　　触手一进到珊瑚骨里面，看见兰斯坐在海沙上大哭，地上都是他哭出的小珍珠，顿时大惊。 　　兰斯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那条触手焦急得乱转，都差点自己打了一个结。 　　他眨眨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笑容，也终于打断了哭泣。 　　触手见兰斯不再哭泣，它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兰斯的注视下，慢慢地靠近兰斯。 　　兰斯瞧了一眼触手的末端，他想了想，冲着末端展示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 　　他曾经听说过有的海洋生物会在触手上长眼睛，所以，他猜想，面前的“章鱼”应该也能“看见”他的伤口。 　　触手没想到兰斯会主动碰它，它的整条触手都僵硬了一下，随后，它才慢慢地用细小的尾端，去碰兰斯的手。 　　当触手碰到兰斯的指甲的时候，兰斯痛得叫了一声，而触手也明白了兰斯的痛苦来自哪里，它停了下来。 　　兰斯:？ 　　他忽然有些心虚。 　　该不会，它想到了什么吗？ 　　好在触手没有计较，它圈起尾端，试探着去碰兰斯的手，然而只要它一碰，兰斯就挣扎，发出嘶鸣。 　　这让触手很难治疗，更何况，它真的做不了这种精细的动作。 　　想要治疗兰斯的手指的话，那就必须先把之前坏掉的指甲拔‘出来 　　触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它尝试着去扒兰斯的指甲的时候，兰斯太不配合了。 　　兰斯也说不清楚，自己逃避，到底是因为怕疼，还是因为受不了触手的碰触。 　　一鱼一触手之间拉起了拉锯战，最后以兰斯气不过，一口咬掉了触手的尾端结束。 　　触手:“……” 　　兰斯“呸”的一声，吐掉那个小小的尾巴，然后一咬牙，游到了海葵里面。 　　手上的疼痛也不是不能忍，算了，只是劈了五个指甲罢了。 　　而那个平白无故被咬了一口的触手在原地呆愣半晌，最后它扭了一下，似乎对于兰斯的这个举动十分无奈。 　　兰斯的这一下对于触手而言，基本上算得上是挠痒痒，所以，它也没计较什么。 　　只是…… 　　好好的，兰斯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指甲给劈了？ 　　触手思考了片刻，然后偷偷地分出一小股细长触手，慢慢地朝着肉腕足的方向爬去了。 　　之前它一直以为它的小鱼有屯粮食的习惯，所以就没管，但是现在看来，它的小鱼，很有可能在做一些它不知道的事情啊。 第5章 　　伤痛算什么，兰斯认为，他还有五个指甲呢，不如继续挖逃生通道。 　　这么一想，兰斯觉得自己真的是可歌可泣，精神坚韧。 　　变成人鱼算什么？被一只章鱼给囚禁当宠物算什么？指甲劈了算什么？ 　　通通不是事！ 　　可是实际上，就算精神上再怎么坚韧，身体还是诚实地反应出了不适。 　　兰斯的蹼爪发炎了。 　　而因为蹼爪发炎，兰斯懒得去吃东西，他活动也越来越少。 　　于是，在某一天，等触手准备再次投喂的时候，它发现，之前投喂的那截腕足居然没有动，而自己的小鱼，竟然不见了。 　　在那时候，触手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小鱼跑了。 　　它焦急地在珊瑚骨里面乱转，最后才想起兰斯之前自己偷挖了一条逃生通道。 　　触手连忙爬到肉腕足那里，把肉腕足挪开，结果却意外看见了一点白色的纱状尾鳍从洞口飘逸出来。 　　如果可以拟人话的话，触手怕是要长长地叹一口气。 　　找着兰斯后，触手试着碰触兰斯的尾鳍，想让兰斯自己出来。 　　可是，平常一碰就活蹦乱跳的小鱼，这一次根本就没给触手反应。 　　飘散的尾鳍就这样垂着，随着水流飘荡，仿若死了。 　　触手自然也是想到了最后这个最坏的结果。 　　犹豫了几秒后，触手分出几缕细小的触手，从洞口那里延伸了进去。 　　等抓住兰斯的身体后，触手小心翼翼地将小鱼从狭窄的洞口拖了出来。 　　兰斯生病了。 　　这是触手得到的结论。 　　小小的白色人鱼一向精力旺盛，还好奇心满满，就算是被吓着了，也会想办法固执地去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在时间洪流里面腐朽的它来说，活蹦乱跳的白色人鱼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现在，这个鲜活的生命，在慢慢枯萎。 　　白色的人鱼趴伏在白色的海沙上，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白色的人鱼身上应该收纯白无暇的，每一片鳞片都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可是现在，它的小鱼不仅在发烧，腰上的鳞片还掉了几片，露出下面血肉。 　　触手试探着摸了摸兰斯的后背，可饶是这样，兰斯依旧还没醒过来。 　　触手检查了一番，最后发现，罪魁祸首还是因为兰斯指尖劈了的指甲。 　　这条固执的小鱼，就算伤到了自己，还想着逃跑大业。 　　现在指甲已然血肉模糊，可是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兰斯终于撑不住了。 　　可能是为了安全感吧，兰斯在昏迷前，把自己偷偷地藏进了狭小的孔洞里面。 　　触手再次感受到了别的生命的渺小与脆弱。 　　“ai——ya——” 　　在昏迷之中，兰斯无意识地念叨着几个词语，触手听到了，它绕过去，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兰斯的脸。 　　冰冷黏腻的感觉，让兰斯即使是在昏睡之中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触手“瞧”了片刻，最后轻轻地离开了。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兰斯醒过来了。 　　昏迷的过程中，兰斯一直都觉得很难受，他像是被谁放到了火上面烤，悲催地当着一只烤鱼。 　　烤他的人还掌握不好火候，总让兰斯觉得某一面特别热，而另一面冷得要命。 　　兰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脑海里面还不自觉地再想怎么烤鱼才最好吃。 　　他感觉自己被挪动了，是烤鱼火候到了翻面吗？ 　　这时候不加孜然加什么？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陡然很疼，但是因为发烧，所有的感官都钝钝的，所以兰斯也只是迷迷糊糊地认为，烤鱼到了切鱼鳍的时候。 　　最后，一点凉意覆盖在他的指尖上，而那点凉意瞬间顺着从指尖的血脉流入身体中，消灭了热意。 　　终于，兰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烤鱼是吃完了吗？这时候喝一杯冰可乐，的确是最享受的事情了。 　　之后，兰斯的意识，终于放松了下来，它变成一条小鱼，一点子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现在醒过来，兰斯发现自己在海葵里面。 　　他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红肿的指尖被裹上了一层褐色的海藻。 　　兰斯嗅了嗅，从自己的指尖传来一股清凉的味道。 　　褐色的海藻之下，是一层海藻泥。 　　这些都是触手做的？ 　　兰斯十分惊讶，他可不认为触手能做这么精细的活。 　　指尖除了被海藻包裹起来以外，还小小地打了一个结。 　　心里疑惑越来越多，兰斯偷摸摸地从海葵里面游了出来。 　　他先是去看了一眼肉腕足，发现肉腕足还在原位后，兰斯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他开始调转视线，往上看了一眼—— 　　那一眼，兰斯屏住了呼吸。 　　珊瑚骨的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蓝色火焰。 　　准确来说，是体内有着蓝色荧光的透明小鱼。 　　四周是环形的珊瑚骨，鱼群的影子从周围漂浮而过，蓝色幽光形成一片一片云翳般的暗影，在海水之中波折，将此处变得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奇妙和梦幻。 　　而更令兰斯忍不住为之侧目的，就是这群蓝色火焰中的一个身影。 　　是一尾人鱼。 　　黑尾人鱼。 　　兰斯目光落在对方黑色的鱼尾上。 　　同他一样，对方的纱状尾鳍很长，但比起他来说，更加夸张，在海水里面飘散着，远远看去，如同一股在水中飘散开来的墨水。 　　鱼尾上的黑色鳞片在摆动的时候，折射出一层紫色的光芒，突兀地多了一丝邪恶的意味。 　　兰斯的视线延伸上去，他能从对方轻轻摆动鱼尾的动作看出，不论是对方腰部，还是鱼尾上起伏的肌肉在摆动之间拉伸延展，形状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充满了猛兽独有的力量感。 　　在兰斯注视他不久，那尾黑色的人鱼如有所感，立刻低头看了一眼兰斯。 　　兰斯在下面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幻觉。 　　他不知道该不该称呼对方为自己的同类。 　　对方反而对兰斯十分感兴趣，他一直沉默不语，摆动着鱼尾，调转了身体，缓缓下沉。 　　而随着他的下沉，一团蓝色火焰也被带了下来。 　　那尾黑色的人鱼，握着一条蓝色火焰，来到了兰斯面前。 　　那条可怜的小鱼，被捉到了兰斯的面前，它在海水里面不断闪耀着幽光，即便是被黑色人鱼放开，它也不敢溜走，而是停留在兰斯面前，动都不敢动。 　　兰斯:“……” 　　他歪了歪头，比起小鱼，他更对黑色人鱼感兴趣。 　　而借着蓝色幽光，兰斯终于近距离的，能够认真地看清黑尾人鱼的外貌。 　　那是一张兰斯无法形容的脸。 　　并非是那张脸美到极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黑尾人鱼比兰斯见过任何一个人类都要惊艳。 　　他的轮廓和五官分布比例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完完全全符合黄金比例，将锋芒与古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然而，就是因为太过完美，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脸。 　　看久了之后，兰斯想不到任何一个适合的词藻来赞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疑问—— 　　这个黑色的人鱼，真的不是一个恶魔披着美好的皮囊，来带他下地狱的吗？ 　　那条黑尾人鱼见到兰斯只是发呆，而不是去抓那条小鱼，他歪了歪头，以为是兰斯挑剔，于是他拿起闪耀着蓝色火焰的小鱼，左手一划，那条鱼就变成了好几块晶莹的鱼片。 　　随即，兰斯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碰触上他的唇。 　　他下意识张嘴，吃掉了那个东西。 　　冰凉略带腥气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咀嚼了一会儿后，却又奇异地带起了一点瓜果的清香。 　　鱼片？ 　　兰斯被这种奇异的口感征服，立刻接过那片鱼肉，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鸟般，急切地咬着送过来的鱼片。 　　面前的黑影发出一声轻笑，喂食了几次后，他伸出手指，试探着想要碰触兰斯的脸。 　　等脸上碰触到一点凉意后，兰斯才想起他应该做的事，于是立刻嚼了几下，把嘴里的鱼片给吞了下去，然后急切地问道: 　　“zi——” 　　你是谁？ 　　黑尾人鱼缓缓开口，发出几个音节。 　　很神奇的是，兰斯明明听着那黑尾人鱼发出几个跟他类似的单音字音节，可是在兰斯的耳里，黑尾人鱼跟他说的是，却变成了普通话。 　　那个黑尾人鱼说: 　　“你可以叫我‘温瑟’。” 　　兰斯一下子震惊了，片刻后，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我叫兰斯。” 　　他一下子高兴得什么都忘了，随即，他立刻围着黑尾人鱼游了一圈，激动地问: 　　“你也是人鱼……我也是人鱼……兄弟你也是人变得吗？我们……” 　　兰斯激动得语无伦次，绕着黑尾人鱼欢快得像是一只小狗。 　　人就是这样，不论情况有多凶险，只要找到了同类，就好像能把危险和恐惧分摊一样。 　　黑尾人鱼眼里流露出笑意，他感叹道: 　　“看样子，你的病好了。” 　　兰斯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了: 　　“是你给我上药的？” 　　黑尾人鱼，也就是温瑟点点头。 　　兰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片刻后，兰斯低下头，长长的白色尾鳍垂落在沙面上，神情低落: 　　“对不起。” 　　温瑟歪歪头，他用自己的鱼尾轻轻地碰了一下兰斯，问: 　　“怎么了？” 　　兰斯猛然抬起头，脸涨得通红: 　　“对不起，你一定是被‘章鱼’抓紧来给我治病的。” 　　在兰斯的逻辑里面，“章鱼”为了给他治病，就抓了温瑟进来，强迫温瑟给他治病。 　　从这个方面来讲，兰斯认为，肯定是他害了温瑟！ 　　闻言，温瑟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空白: 　　“……” 　　他的小鱼，还真活泼。 第6章 　　“你也是被‘章鱼’抓进来的吗？” 　　既然温瑟也是被触手抓进来的，兰斯陡然对温瑟起了战友情，他问， 　　“你见过‘章鱼’的真面目吗？它有多大？” 　　温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他对兰斯说: 　　“不是章鱼。” 　　“不是章鱼？” 　　兰斯想了想，他以自己浅薄的海洋知识，联想到深海里面能跟抹香鲸大战的大王乌贼，于是又问道， 　　“那是乌贼？” 　　温瑟的声音有点委屈: 　　“不是。” 　　那这就超出兰斯的理解了，他摆摆手，说: 　　“那无所谓是什么了。” 　　兰斯瞧了眼自己的的指尖上绑着的海藻，连忙凑上去，询问道: 　　“你给我治病的，那这意思是，附近有海藻吗？” 　　温瑟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兄弟你可以啊！” 　　兰斯看着温瑟就像是在看珍宝，“你是个奶妈，正好，逃出去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温瑟:“……” 　　温瑟明显被兰斯的这番不要脸的言论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后，温瑟问: 　　“你喜欢我？” 　　这下轮到兰斯愣了一下。 　　平心而论，面前的黑尾人鱼的样貌身材无可挑剔，甚至极其符合兰斯的审美，可是直接一上来就问“喜不喜欢”，这有点过了吧。 　　更何况…… 　　兰斯悄悄地瞧了一眼对方。 　　对方美则美矣，可是身上的“非人”感让兰斯无法直接对温瑟敞开心扉。 　　他现在对温瑟，情感很简单，那就是找到一个“越狱同伴”。 　　兰斯不太清楚，人鱼的“喜欢”跟人类语言里面的“喜欢”是不是同一回事。 　　毕竟，在人类的语言里面，“喜欢”有两层意思。 　　兰斯犹豫了片刻，委婉道: 　　“我不讨厌你。” 　　温瑟若有所思起来: 　　“我看你的神情，你有点惧怕我？” 　　兰斯讪讪，他低下头，不敢看温瑟。 　　他的确有一点怕，之前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 　　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兰斯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厚道，毕竟温瑟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兰斯纠结了片刻，抬起头: 　　“对不起哦，我适应……” 　　剩下的话，兰斯看着面前温瑟的脸，把剩下的话，默默地吞了回去。 　　这一次，黑尾人鱼的容貌，让兰斯再次呆滞了—— 　　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对方令人惊艳的美貌，而是因为兰斯发现，对方的五官似乎变化了一点，棱角柔和不少，周身阴冷的气质消融。 　　对方的五官似乎在那一点点时间里面，调整成了符合兰斯喜好的样貌。 　　兰斯发现，他不怕温瑟了。 　　之前的感觉，都是错觉吗？ 　　兰斯疑惑地想。 　　说不定是自己烧糊涂了，一时眼花。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改变自己的外貌呢？ 　　兰斯甩甩脑袋，他想要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甩出去。 　　他绕过温瑟，往珊瑚骨上方看了一眼—— 　　身体里面带着蓝色火焰的小鱼闪烁着，幽光模糊了里外世界的所有界线，也正好可以挡住从上方向下的窥伺视线。 　　确定外面的触手一时之间不可能进来，兰斯拉着温瑟的手，严肃道: 　　“温瑟，我们一起越狱吧！” 　　“越狱？” 　　温瑟挑起了眉。 　　“对啊。” 　　兰斯压低声音，跟温瑟说， 　　“我一直在偷偷挖逃生通道，马上就要挖穿了。” 　　温瑟垂眸，他看了一眼兰斯的手，问道: 　　“你受伤，就是因为这？” 　　“对啊。” 　　兰斯顺着温瑟视线看过去，然后他抬起手，对温瑟解释道， 　　“后面的一点珊瑚骨努力一下，也是可以挖开的。等挖穿后，我们一起出去。” 　　温瑟看了眼兰斯，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兰斯受伤的两只手给握住，他问: 　　“你确定，你能挖穿那个珊瑚骨？” 　　兰斯嘴角笑容僵掉了。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的确，最后一层珊瑚骨无比坚硬，兰斯想要挖穿珊瑚骨，有些异想天开。 　　他都把指甲弄断了，却还是没有成功。 　　温瑟看见面前的白色人鱼耳鳍都垂下来了。 　　见此情景，温瑟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最后，温瑟的语气软下来，他轻轻地问道: 　　“待在这里不好吗？” 　　兰斯歪歪头，他反问: 　　“待在这里，为什么会是一件好事？” 　　兰斯摆动起鱼尾，跌跌撞撞地绕着珊瑚骨游了一圈，说: 　　“虽然成为人鱼把我吓了一跳……空旷的大海也把我吓了一跳……可是，我是自由的，我不该被束缚啊。” 　　“可是你连游泳都不会。” 　　温瑟犀利地指出这一点，他说， 　　“你现在的样子，连深渊都游不出去。” 　　“没关系，我可以学。” 　　兰斯依旧十分乐观，他游到温瑟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可以教我吗？” 　　温瑟被逗笑了: 　　“所以，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赖上我了？” 　　“可以吗？” 　　兰斯用蹼爪捧着自己的脸颊，试图用这一点冰冷给自己的脸降温。 　　他其实也有点害臊。 　　温瑟收敛起笑容，他微微蹙着眉，似乎是在考虑这个提议。 　　“你当我老师的话，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照做。” 　　兰斯生怕温瑟拒绝，连忙给自己加码，“绝不反抗！” 　　“真的？” 　　“真的！” 　　温瑟摇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最后，温瑟微微点头。 　　“你同意了？” 　　兰斯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连忙拉起温瑟的手，催促道: 　　“那你教我游泳吧。” 　　“不急。” 　　温瑟并没有顺着兰斯的来，他摩挲这兰斯的手，说， 　　“你身体还没好，去休息。” 　　“可是……” 　　“嗯？” 　　想起刚才所做的承诺，兰斯这才偃旗息鼓，无精打采地去海葵那里了。 　　兰斯甫一躺上柔软的海葵，就黏在了上面，七魂去了三魄，昏昏欲睡。 　　之前的活泼好动，全是伪装。 　　兰斯不过是因为见到别的人鱼太过兴奋，精神亢奋起来，强行带动身体。 　　现在，精神一放松下来，兰斯就重新变成了一个病号。 　　兰斯闭上了眼睛，没几秒，他又睁开眼，看见海葵外面温瑟的身影。 　　犹豫了一下后，兰斯一咬牙，坐起来，把他藏在海葵里面的珍珠都推了出去。 　　本来在外面准备离开的温瑟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异响，回头一看，竟然看见大大小小的珍珠从海葵里面掉了出来，落了一地。 　　在温瑟一头雾水之际，兰斯扒开海葵，对温瑟说: 　　“温瑟，你也进来休息吧。” 　　“你，邀请我进去？” 　　温瑟怔然。 　　“对呀，你不用休息吗？” 　　兰斯疑惑，随后他恍然大悟，以为温瑟怕他进去后挤着他了，于是大大咧咧表示， 　　“放心吧，海葵很大的，绝对能容纳下你跟我。” 　　温瑟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从善如流，进入了海葵里面。 　　“温瑟，你能跟我讲讲人鱼吗？” 　　兰斯仰躺在海葵上，透过海葵的触须，他能看见幽蓝的深海。 　　“没什么好讲的。” 　　温瑟懒懒地回道，“人鱼不会有同族的，你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温瑟的这番话，兰斯没放在心上。 　　因为彼时，温瑟的话听上去很矛盾。 　　如果不会有同族的话，为什么兰斯身边会有一个温瑟？ 　　“那你说，‘章鱼’为什么要抓我们？”兰斯问。 　　“或许它的本意是好的。” 　　温瑟凑近，他把手覆盖在兰斯的手上，说， 　　“外面很危险。” 　　“我不信。” 　　兰斯不太赞同温瑟的想法，他认为宠物跟储备粮只是一线之隔，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被“主人”吃掉。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行动。 　　温瑟静静眯着眼，没有反驳。 　　他歪歪头，看着兰斯这副模样，他伸手摸了摸兰斯的胃部。 　　兰斯:“……” 　　在温瑟的按压下，兰斯感觉到自己的胃部略有鼓起，但还是很空，即便有肌肉，可手感一定是软软的。 　　温瑟也似乎对这种手感十分满意，他抚摸着兰斯的腹部，脸上露出一副兴味盎然的神情，仿佛是一个好奇的、找到了玩具的天真孩童。 　　兰斯对于温瑟的举动有些无奈，但是既然温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那他也懒得动弹，并不介意温瑟的举动，尾巴在温瑟的抚摸下，轻轻摆动了一下，十分惬意: 　　“轻点。” 　　柔顺的抚摸让兰斯昏昏欲睡，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逐渐思维停滞。 　　在看见兰斯闭上眼睛之后，温瑟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兰斯的脸上，他的瞳孔变化着，眼底仿佛藏有一缕蛰伏于静水下的暗流，似乎在期待什么，暗示什么，暗示着某种复杂的诉求。 　　温瑟上下打量着人鱼，一边感受着手底下人鱼的皮肤光滑细腻得如同一匹上好丝绸，一边观察着白色的人鱼的身体构造。 　　几声轻响后，温瑟的鱼尾多出了几片鱼鳍，与兰斯越发相像，而他的五官也渐渐地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越发符合兰斯的审美。 　　兰斯并不知道温瑟的举动，在温瑟的抚摸下，他渐渐地舒展开来身体，露出脆弱的腹部，收起鱼尾上尖锐鱼鳍，紧贴尾巴，表现出对温瑟无与伦比的信任。 　　温瑟的眼神闪了闪，在兰斯的腹部放松的摊开了手掌，顺着他的肌肉线条轻轻抚摸，向下，最后抚摸过腰部的鳞片，到达了鱼尾之上，轻轻拨弄着某一处比周围更加细密的鳞片。 　　在那一刻，本来还在昏昏欲睡的兰斯瞬间清醒，他一下子坐起，打开了温瑟的手。 　　温瑟眨眨眼，收回了自己的蹼爪: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兰斯下意识地摸了摸之前温瑟摸过的那几片鱼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但是直觉告诉自己，那里轻易碰不得，与此同时，一股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 　　“那里不能摸。” 　　兰斯回过头，对温瑟说道。 　　“为什么？” 　　温瑟表现出一种疑惑不解，他说，“我喜欢你的鳞片。” 　　兰斯一时语塞。 　　或许对于人鱼来说，抚摸对方的鳞片跟猫咪之间互相舔舐没什么两样，可是，兰斯的内在还是认为自己是人类啊。 　　意识到自己不能以人类的观念强求，兰斯只是摇摇头，重复了一遍: 　　“不能摸。” 　　然后他躺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兰斯背对着温瑟，长长的鱼尾弯曲，用纱状的尾鳍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看着这一幕，温瑟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 第7章 　　第二天，兰斯一觉醒来，就对温瑟请求道: 　　“你教我，怎么用鱼尾吧。” 　　温瑟瞥了兰斯一眼，让兰斯坐好，他上前去把兰斯的手捧起，解开了兰斯手上的海藻带，然后从旁边捧起一片小贝壳。 　　兰斯瞧了一眼，他看见贝壳里面是一堆墨绿色的海藻泥。 　　“我们这里哪来的海藻？” 　　兰斯不安分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看见任何的植物。 　　温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贝壳，抿了抿唇。 　　“对了，触手又进来了吗？这海藻是触手放进来的吧。” 　　兰斯福至心灵，他立刻就找到了理由。 　　温瑟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他伸手拉了一把兰斯的鱼尾: 　　“别跑，过来上药。” 　　“触手今天没有丢肉腕足下来唉。” 　　兰斯也不管自己的尾鳍被人拉了，他好奇地看向某个位置。 　　那个位置通常是触手放置新鲜肉腕足的地方，今天竟然是空的。 　　想到以后可能没有肉腕足了，兰斯就有点愁: 　　“怎么办，以后可能没有遮挡物了。” 　　温瑟拉着兰斯的尾鳍，把兰斯给拉了回来，同时他的神情也十分复杂: 　　“你要肉腕足，只是让它当一个遮挡物？” 　　“对啊。” 　　兰斯丝毫没有一点求生欲， 　　“虽然它也很好吃，但是我要它就是为了遮挡那个洞。” 　　温瑟的眼角开始抽搐，他咬牙切齿道: 　　“那现在这里面有小鱼了，你自己捕猎。” 　　兰斯晃晃尾巴，耳鳍垂了下来，神情低落: 　　“唉，那我以后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其惋惜的语调，成功让温瑟额上蹦起了一根青筋。 　　兰斯敏锐地发现温瑟身边升起了一圈低气压，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兰斯没再说话了，他怕温瑟生气。 　　温瑟斜睨了兰斯一眼，然后抓住兰斯的手，把之前的海藻泥给清理干净。 　　兰斯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之前长歪了的指甲全部都被拔走，而新生的指甲正冒出头来。 　　“我之前昏迷的时候，手好像疼了几次。” 　　兰斯抬头，问温瑟，“是你帮我拔的吗？” 　　“嗯。” 　　温瑟从贝壳里面取出海藻泥捂住了伤口，然后用一旁的细小海藻带系了一个结，避免海藻泥被水流带走。 　　“真神奇。” 　　兰斯看着温瑟整个给他涂药的过程，发现这些海藻泥真的能在水里存在，不像普通草药一碰水就散，是粘稠成团的。 　　兰斯兴致勃勃地问: 　　“温瑟，你是怎么做海藻泥的？” 　　温瑟系好最后一个海藻带，听到这个问题，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兰斯一眼。 　　他把剩下的一条褐色海藻带，一下子塞进了兰斯嘴里: 　　“吃下去。” 　　兰斯下意识嚼了几口，顿时被口腔里面腥辣粘稠的感觉给刺激到了，连忙“呸”的一声吐出来，然后就看见一小团墨绿色的海藻泥团，晃晃悠悠地在他面前飘出去，然后落下。 　　兰斯:“……” 　　他好像知道温瑟给他涂的海藻泥是哪里来的了。 　　温瑟这时候慢悠悠地接道: 　　“你再吐出来试一试。” 　　兰斯一噎，只好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嚼着嘴里的海藻带。 　　他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自己再吐出去，温瑟可能会抓着他吐出去的东西，给他硬塞回去。 　　一想到温瑟手里的海藻泥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兰斯就觉得有些尴尬。 　　他特别想问问温瑟，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但是看着温瑟的那张脸，兰斯觉得自己问不出口。 　　嘶，好辣。 　　兰斯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连串泡泡从兰斯嘴里吐出来，而温瑟坐在一旁，眼含笑意。 　　坐了一会儿后，兰斯又坐不住了，他游到温瑟面前，再次提议道: 　　“你教我游泳吧。” 　　这一次，温瑟没有另找理由拒绝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兰斯的手，说:“好。” 　　兰斯眼前一亮，他冲温瑟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我会认真学习的。” 　　温瑟点点头，他示意兰斯: 　　“你先游给我看看。” 　　兰斯点点头，在温瑟的视线中，兰斯缓缓地环绕着珊瑚骨游了一圈，蓝色的幽光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芒，像极了深海之中的珍珠，静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 　　如果是外人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感叹这个场景像极了一场童话。 　　白色的人鱼动作有些笨拙，可是依然十分优雅。 　　这就是海洋的宠儿。 　　越是美丽的生灵，越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实力的时候，就越发引得人的占有欲。 　　温瑟的眼神微闪。 　　兰斯游了一圈，一回头，看见温瑟一直在静静地注视他，他好奇地问道: 　　“温瑟？” 　　“继续。 ” 　　温瑟不动声色地说道，“快一点。” 　　兰斯点点头，索性放开了些许，放任本能，越发快速地摆动鱼尾。 　　这种感觉真神奇，兰斯发现，他不能想着自己的鱼尾: 　　一旦刻意去想如何摆动鱼尾，那他的鱼尾就会僵硬，不听使唤； 　　但是一旦放空思绪，他的动作就会十分流畅。 　　兰斯的动作越来越快。 　　温瑟注视片刻后，随后摆动起鱼尾，追了上去。 　　“温瑟？” 　　兰斯本意是想围着珊瑚骨转一圈，看看情况，他不知道为什么温瑟会突然跟上来，还覆盖到他的身上，抱住了他的腰。 　　温瑟用下巴蹭了蹭兰斯的下巴，他的神色兴奋起来，甚至伸出了猩红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兰斯的耳鳍。 　　在兰斯惊讶万分，准备挣扎之际，温瑟忽然摆动起鱼尾，快速地游动起来，速度之快，让兰斯瞬间忘记了心中的那点尴尬。 　　温瑟盯着身下兰斯专注且困惑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嘴唇凑进兰斯的耳鳍，断断续续的低语: 　　“记住我的动作。” 　　说完，温瑟的腰部忽然一个用力，来了一个急转弯。 　　兰斯瞪大了眼睛，尝试着摆动着鱼尾，跟上温瑟的节奏，然而这一点很难，并且，鱼尾和鱼尾总是不小心摩擦碰撞在一起…… 　　总觉得怪怪的。 　　兰斯忍不住发出嘶鸣: 　　“ya——yi——” 　　温瑟垂眸，慢慢地放慢了动作: 　　“不适应吗？” 　　伴随着喘息般沉沉的喉头震动声，温瑟嘴里潮湿的热气喷洒在兰斯的颈窝里，痒得兰斯打了个哆嗦。 　　兰斯最后还是受不住，趁着温瑟一时松懈，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游到一边，然后对温瑟解释道: 　　“对不起，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教学方式。” 　　如果不是他们是同性别的话，兰斯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温瑟眨眨眼，他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不这样教，那该如何教？” 　　兰斯:“……” 　　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大致动作我都教了。” 　　温瑟说，他伸展身体在海水里游了起来。 　　温瑟游动的速度非常快，美丽的鱼尾有力地摆动，两只手向两边划着水，毫不费劲地朝上方螺旋着游去: 　　“今天没有肉腕足……你试着自己捕猎吧。” 　　兰斯愣了一下，他看着漫天宛如星点的蓝色火焰片刻，又回头看看自己的白色鱼尾，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面，温瑟坐在高处，看着下方兰斯不断地尝试着去抓蓝色火焰。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兰斯有些疲惫，他倚着珊瑚骨，喘着粗气，而到现在，他还没抓到一条鱼。 　　正当兰斯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温瑟游了过来，他阻止了兰斯的继续捕猎，对兰斯说: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你需要休息。” 　　“可是，我觉得我还可以。” 　　兰斯有些着急，更加不理解， 　　“而且我还没抓到一条鱼呢，好饿的。” 　　温瑟没有说话，他挑了一下眉，指着“逃生通道”洞口的那根肉腕足。 　　那团肉腕足还是前天的，虽然不太新鲜，但还没坏。 　　怎么觉得温瑟是故意的？ 　　兰斯凑上去，有点谄媚地问道: 　　“温瑟，你吃了吗？” 　　温瑟唇角微勾: 　　“吃了。” 　　兰斯:“……” 　　剩下的话，他怎么接？ 　　眼看自己不能从温瑟那里蹭一条鱼吃，兰斯只能叹了一口气，游到肉腕足那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能下嘴的地方，愤愤地撕咬着。 　　另一边，温瑟一直看着兰斯气呼呼地咬肉腕足，他看着看着，鱼尾忍不住摆动了一下。 　　趴在肉腕足上咬食的小鱼，真的好可爱。 　　吃了几口，吃饱了的兰斯想了想，推着肉腕足一直滚到了温瑟旁边。 　　温瑟愣了一下，他看到兰斯把肉腕足推到之前让触手拿走的位置，好奇问道: 　　“你不要它挡着洞口了？” 　　兰斯游回去，他用散落一地的珍珠一颗颗堆在洞口旁边，一边堆，一边解释道: 　　“太危险了，什么时候触手来清理，把这肉腕足一拿走，那我就露馅了。” 　　与其那样暴露，不如自己主动点，用别的东西做遮挡物。 　　比如说，就地取材的话，就用珍珠。 　　温瑟看着兰斯往复几次抱珍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我以为你很喜欢珍珠。” 　　“喜欢，当然喜欢。” 　　兰斯没注意到温瑟的语气有点委屈，他说， 　　“可是这里是深海，珍珠也就那样，占位子，麻烦。” 　　温瑟:“……” 　　把珍珠搬完了后，兰斯特意留了一个下来。 　　温瑟眼睛一亮: 　　“你还是留了一个下来。” 　　兰斯拍拍手，说: 　　“当然得留一个了，免得那根触手又找我玩丢珍珠的游戏。” 　　他顿了顿，下了一个结论: 　　“没想到那触手那么幼稚。” 　　这颗珍珠是专门用来糊弄触手的。 　　温瑟:“……” 　　“咦，温瑟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 第8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兰斯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向上仰望了一眼—— 　　依旧是一片幽蓝。 　　兰斯看着无尽的海底，心情有些低落。 　　作为人类，在陆地生活，早已经习惯了日升日落，而这里总是一成不变，对于兰斯来说，更像是地狱。 　　兰斯坐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海葵里面只有他一个。 　　“温瑟？” 　　没见到温瑟，兰斯有些奇怪，他从海葵里面游了出去，看见温瑟漂浮在他的上方，凝视着珊瑚骨堆积的上方空口。 　　这是在干什么？ 　　兰斯有些好奇，他摆动着鱼尾，跌跌撞撞地游到温瑟身边，问: 　　“你在看什么？” 　　温瑟收回视线，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 　　兰斯眨眨眼，他顺着温瑟的视线看过去，去追寻这些蓝色小鱼。 　　可看着看着，兰斯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哇，它们都在这里，没一个跑出去吗？” 　　珊瑚骨之间是有缝隙的，可是即使他和温瑟没有进食，这些小鱼也没有趁着缝隙钻出去。 　　温瑟在一边，一直注视着兰斯的表情变化，他的瞳仁幽亮深邃，明明灭灭中倒映着白色的身影: 　　“或许对它们而言，出去还不如在这里面待着。” 　　被注视的白色人鱼浑然不知，他犹如舞蹈一般，白色的纱状尾鳍在海水中飘散。 　　兰斯抿抿唇:“那是它们傻。” 　　兰斯警惕地沿着珊瑚骨转了一圈，透过珊瑚骨的缝隙，兰斯并没有看到“触手”的存在痕迹，他有些疑惑，然后他问温瑟: 　　“温瑟，你看见触手了吗？” 　　温瑟有些诧异: 　　“你不是讨厌它吗？为什么又提它？” 　　“我只是有点奇怪。” 　　兰斯吐了一个泡泡，说， 　　“之前我一个人在的时候，那条触手天天看我……它现在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了……你说它在干什么呢？” 　　温瑟沉默。 　　过了片刻，温瑟轻声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 　　“它有事。” 　　随后，温瑟转移话题，问: 　　“你说你一直想要出去，那，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后，你会面对什么？你打算做什么呢？” 　　兰斯回过头，犹豫了一下，冲温瑟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自己去看看海洋。” 　　温瑟叹了一口气，他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大海的危险，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待在这里，你和我面对一切，不好吗？” 　　兰斯摆动了一下尾巴，他好奇地游近，用尾鳍拂过温瑟的身体，笑了一下: 　　“我又没说我一个人出去，我是跟你一起走的呀……我们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怕了。” 　　温瑟没想到会收到这个回答，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兰斯，眼神十分复杂: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愿意，这么大的世界，肯定要有个伴，不然那多寂寞。” 　　兰斯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试着回忆昨天温瑟教的那些东西。 　　一回头，兰斯看到温瑟，不由怔然，仿若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 　　“温瑟，你的尾巴，变红了吗？” 　　温瑟冷静下来，他甩了一下尾巴，回道: 　　“光线反射，你错觉了。” 　　“哦。” 　　兰斯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尾巴，感叹道对方的黑色尾巴果然比他的漂亮多了。 　　“我什么时候才算可以出师了？” 　　兰斯游了一圈，问道。 　　温瑟沉吟一阵，他瞧了一眼附近的蓝色火焰，说: 　　“你得学会捕猎……等什么时候你能自己抓到这些鱼，就证明你出师了。” 　　“好。” 　　兰斯兴致勃勃地调转尾巴，一头扎进了鱼群里面，蓝色火焰被兰斯这么一弄，立刻四散开来，明明灭灭的荧光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闪耀。 　　“真是活泼。” 　　看着兰斯在珊瑚骨里面“肆虐”，温瑟的唇角微微翘起。 　　在兰斯捕猎的时候，温瑟慢悠悠地游到了珊瑚骨的高处，坐在某处，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兰斯的一举一动。 　　在一开始的时候，兰斯还是跟之前一样做无用功，每一次都让蓝色火焰从自己手掌里面溜走。 　　而他自己因为动作太过粗鲁，好几次直接撞上了外围包裹的珊瑚骨，发出的声响，令温瑟都忍不住皱眉。 　　可是，温瑟最后还是没有插手。 　　他的小鱼，正在成长呢。 　　兰斯渐渐地在学着之前温瑟教给他的动作，扭动着鱼尾，笨拙地调整自己的姿势。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仅凭着记忆，兰斯就已经把温瑟的几个动作技巧全部记起来了，并完成了复刻。 　　现在，兰斯只是需要时间，积累一些经验。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兰斯终于能够把速度提升到一个虚影，他学会了如何利用鱼尾上的每一块肌肉，把自己融合在水流之中。 　　他瞬间移动到了蓝色火焰面前，尖利的指甲迅猛的刺向了蓝色火焰所在的位置，抓住了一条小鱼。 　　这是他第一次捕猎成功。 　　兰斯快乐得像是个小孩子，他抓住手里的鱼，在下方一圈一圈地游着，最后想起温瑟还在上方看着他，于是又拿着那条小鱼，游到上方，对温瑟宛如献宝一般，把小鱼递上去: 　　“小黑，你看。” 　　“嗯？” 　　“我说错了。” 　　兰斯懊恼自己怎么脱口而出，随即立刻改口， 　　“温瑟，你看。” 　　“嗯。” 　　温瑟眼里流露出笑意，他接过兰斯手里的鱼，分成了几块，然后递给兰斯一块，他自己保留一块，剩下的，都丢弃了。 　　兰斯愣愣地接过手里的鱼片，那片鱼被完美地分离，白色的鱼肉反射着莹莹的光泽，他问: 　　“剩下的，都不要吗？这样不好吧。” 　　温瑟吃掉了手里的鱼块，对兰斯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兰斯:“……” 　　默默咀嚼着手里的鱼片，兰斯恍惚之间意识到，似乎人鱼的地位比他想象中要高，也有资格这么任性。 　　温瑟在一旁一直看着兰斯吃掉鱼片，等兰斯吃完之后，他忽然上前，伸出手碰触着兰斯的肩膀，问: 　　“疼吗？” 　　“什么？” 　　兰斯顺着温瑟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自己肩头有一个不小的伤口，没有流血，表皮向外翻开，一层白色的膜状物蒙在翻开的皮肉上。 　　兰斯惊讶，他伸手过去去摸，而等他的手一碰到，白色膜状物碎裂，露出下面新长出的嫩肉: 　　“哇，我好厉害。” 　　“嗯。” 　　温瑟被兰斯的话逗笑，他靠近兰斯，亲昵地抚摸着兰斯的肩膀。 　　感受到肩头上的温度，兰斯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他仰着头看向温瑟，迷茫地问道: 　　“人鱼，都是这样的吗？” 　　温瑟点点头。 　　“那真好。” 　　兰斯的语调拔高，他兴奋地甩了甩尾巴。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受伤。” 　　温瑟警告道。 　　“我知道，毕竟命只有一条。” 　　兰斯露出一个微笑。 　　兰斯瞧了一眼温瑟，对温瑟兴致勃勃地提议到: 　　“温瑟，我会游泳了，既然如此，趁着触手不在，我们现在从珊瑚骨上方游出去吧。” 　　温瑟:“……” 　　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兰斯，温瑟有一种揉太阳穴的冲动。 　　温瑟幽幽道: 　　“不急。” 　　他一面说着这句话，语气似乎漫不经心，但同时，他的唇角勾起，加深了面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讥讽，又仿佛是狞笑。 　　兰斯顿了一下。 　　“外面不只有各种……” 　　温瑟停顿了一下，最后用上一个词语，“怪物。” 　　然后，他说:“外面的黑风暴，你也是受不住的。” 　　“什么？” 　　兰斯不懂，都深海了，为何还会有风暴？ 　　温瑟也不着急回答，他仰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来了。” 　　兰斯:？ 　　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上去，之前幽蓝的海水上面，忽然宛如被人泼了浓稠的黑墨一般，黑色的不明物质从远处渐渐浸染过来。 　　珊瑚骨里面的蓝色火焰鱼们也不安起来，它们在珊瑚骨内部形成鱼群，在珊瑚骨内部疯狂地上下窜动，焰火明明灭灭，闪烁的频率比起之前快了很多。 　　“走吧。” 　　温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拉着兰斯回到了海葵里面。 　　海葵的触须比起以往要硬了许多，没有再随着海水飘摇，而是拢起来，仿若一个花骨朵。 　　兰斯躺在海葵之中，鼻尖嗅到了一股难闻的铁锈味，呼吸之间的海水也变了味道，变得酸涩。 　　“来了。” 　　温瑟忽然对兰斯说道。 　　澄澈的海水咆哮，夹杂着黑色的碎片形成的漩涡，移动而来。 　　此时此刻海水变成了暗沉沉的红色，如同浸透了血。 　　白色的珊瑚骨被漩涡刮擦着，表面上渐渐被染黑，明明灭灭闪烁的小鱼被漩涡绞缠，漩涡当中的黑色碎片宛如刀片，将它们绞成碎屑，零零碎碎沾染到骨头上。 　　兰斯躲在海葵里面，听着外面黑风暴在这里肆虐的声音，吓得不敢乱动。 　　而温瑟，他惬意地躺在兰斯身边，抚摸着兰斯的头发，解释道: 　　“这就是黑风暴。” 　　这是兰斯第一次知道，海底会发生风暴。 第9章 　　兰斯吓得要命，外面的风暴在外面行成巨大的漩涡，漩涡刮擦在珊瑚骨上面发出的噪音听起来令人牙疼。 　　他紧紧贴着温瑟，蜷缩成一团，只有跟温瑟接触时，他才敢确认自己还活着。 　　而温瑟明显十分享受兰斯对他的依赖，他亲昵地抚摸着兰斯的长发，问: 　　“还想出去吗？” 　　兰斯扭过头，问:“为什么海底还有风暴？” 　　这个问题明显噎到了温瑟，温瑟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 　　“磁场变化，辐射造成的。” 　　“辐射？” 　　“很久以前，有一座小岛下沉到海底，那个小岛上有人类做的东西；小岛沉下来后，海底的磁场就变了，黑风暴就产生了。”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兰斯心事重重，靠着温瑟不说话了。 　　温瑟以为兰斯想开了，他闭上了眼睛，依靠着兰斯，说: 　　“风暴还有还一会儿才结束，睡一觉吧。” 　　兰斯敷衍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实际上睡意全无。 　　跟温瑟说的一样，兰斯等了好久，才等到外面安静下来。 　　在这个期间，他一直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听着外面风暴刮过的声音，在睡梦中，兰斯恍然回忆起，自己在游轮时候的一些事—— 　　“听说这片海域里面，有人见过超大的章鱼。” 　　兰斯的同事甲说。 　　另一个同事乙笑道: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岂不是要马上世界末日了？” 　　同事甲翻了一个白眼: 　　“说不定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临了咯，毕竟人类都沉了一个核电站在海底，辐射那么大，鬼知道现在海底里面有什么东西。” 　　讨论完这些，他们看向站在甲板边的兰斯，询问道: 　　“你信世界末日来了吗？” 　　兰斯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兰斯记得当时天边出现了极光。 　　蓝绿色的极光带出现在天空，飘逸，鬼魅，惹得游轮上的游客惊叫不已。 　　“谁知道。” 　　兰斯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面，感叹道， 　　“对于人类而言，这是世界末日；而对于下一个占据地球的新生物来说，这一切说不定是一个新世纪的开始。” 　　下一秒，一条巨大的腕足忽然从海水中破水而出，人类与它相比，渺小如蚂蚁。 　　兰斯愣愣地看着那条巨大的腕足，直到那条粗粝的腕足直接朝着他打了下去…… 　　“ya——” 　　兰斯被惊醒。 　　睁开眼睛后，兰斯急忙吐了几个泡泡。 　　他环视了一番四周，才恍惚之间想起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条人鱼。 　　没有腕足，没有游轮。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温瑟，发现温瑟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香。 　　他悄悄地从温瑟怀里出来，游到海葵外面，好奇地打量着黑风暴之后的珊瑚骨。 　　果不其然，外面小鱼全军覆没，什么都没有了； 　　珊瑚骨也惨遭毒手，本来洁白的骨头上蒙着一层黑色的碎片，整个珊瑚骨都显得灰蒙蒙的。 　　兰斯顺着珊瑚骨游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东西。 　　想了想，他一咬牙，朝着上方游去。 　　说不定就是这次黑风暴让“主人”离开了呢？ 　　抓紧这点时间，赶紧跑路啊。 　　兰斯决定准备先自己去看看，要是真没事，他就回去带着温瑟一起走。 　　他往上游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珊瑚骨的最顶端，兰斯攀在珊瑚骨最上方上边缘，还没来得及看外面的景色，就陡然看见一大团半透明的球状物占据了他的视线。 　　那玩意儿特别大，像个热气球，表面是半透明的，里面是一堆丝状物，堆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朵桃花。 　　兰斯瞧了半晌，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东西—— 　　好家伙，一只超级巨大的水母！ 　　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而与此同时，这只巨大水母看见趴在珊瑚骨上方的人鱼，这条人鱼还愣愣地看着它，顿时被萌了一个七荤八素: 　　【啊啊啊啊，真的是人鱼！好可爱！】 　　水母的思绪在海水中以一股极低的频率传递，因为太过激动，水母一下子把声音调得极其尖锐。 　　可怜兰斯了。 　　他本来就靠得很近，超大水母发出的次声波犹如一把剑一般直直刺入脑中，他下意识朝着巨大水母就发出一声嘶鸣: 　　“ay——” 　　四周的海水立刻起了惊人的变化，一道波浪水流冲了出来，原本平静的海水像是煮沸了一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大量的气泡冲向水母，把水母怼的直接翻了个个。 　　巨大的水母糊里糊涂翻了个个儿，透明的触须四散开来，里面被它藏着的鱼，一下子从裙下全部跑了。 　　兰斯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他愣愣地注视着跑了的鱼，不知道该说什么。 　　【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把人家的裙子掀开。】 　　那水母又飘过来，伸出一根触须，试着碰触兰斯的脸， 　　【你让我碰碰，我就不哭了。】 　　兰斯看着伸过来的一根透明触须，面无表情。 　　这水母，是母的？ 　　【乖乖，让我摸一摸。】 　　水母的口气特别像是在逗猫，【不会痛的啊，这是我最嫩的触须，没有毒刺的哦……快到我裙子里面来。】 　　兰斯面无表情拉住了水母伸过来的触须，一口咬了下去。 　　唔，口感像是海蜇皮。 　　水母僵了三秒，然后舍弃掉自己的那根触须，开始在兰斯面前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哭嚎: 　　【嗷嗷嗷，真的有人鱼，人鱼咬我啦。】 　　一段次声波发出去了，随即又是一段次声波此起彼伏: 　　【真的吗？真的吗？呜呜呜，我也想被人鱼咬。】 　　兰斯一边坐在珊瑚骨上，啃着手里的水母触须，一边看着远处那个水母在海水中翻滚，特别欢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瑟醒了过来，他在醒过来后不见兰斯，不禁十分生气。 　　等游到海葵之外，温瑟看见兰斯在珊瑚骨最上面，时刻都有出去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紧，立刻游了上去。 　　“兰斯，你在干什么？” 　　温瑟游到兰斯的身边，本来想呵斥一番，结果还没说话，就被兰斯堵了回去。 　　兰斯立刻指着外面，对温瑟说: 　　“温瑟，你看！” 　　温瑟挑了一下眉，顺着兰斯的视线看过去，等看到一个超级大的水母后，温瑟沉默了。 　　“我能听到他们群聊。” 　　兰斯偷偷地凑近温瑟，小声问道， 　　“你可以吗？” 　　温瑟抽搐了一下嘴角，点头: 　　“能。” 　　“这海里面好像有好多海怪啊。” 　　兰斯看着面前旋转跳跃的水母，感叹道， 　　“希望它们都跟这个水母一样蠢萌。” 　　温瑟:“……” 　　海怪们丝毫不知道有一条人鱼窥屏，它们在里面聊得可欢乐了。 　　一个活泼的少年音问: 　　【真的吗？人鱼长什么样子？】 　　水母鄙视回道: 　　【这都不知道……小可爱的可爱是不能形容的，我要把他塞进我的裙子里面。】 　　【那，人鱼在哪儿啊？】 　　水母回道: 　　【那特海沟。真奇怪，那么小一只的人鱼，竟然做了那么高的巢。】 　　兰斯回头，问温瑟: 　　“这里是那特海沟？你知道马里亚纳海沟吗？” 　　温瑟点头:“知道。” 　　这时候明显又有一道尖锐的次声波插入: 　　【人鱼有什么可爱的，上半身是恶心的人，下半身才是鱼，奇奇怪怪，呕。】 　　水母翻了个身，朝兰斯那边滚去: 　　【闭嘴吧，死乌贼。】 　　兰斯啃着手里的触须，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堆奇怪的群聊，问温瑟: 　　“好想加入啊……温瑟，你能在这个聊天群里面聊吗？” 　　温瑟抽搐了一下嘴角: 　　“能。但是这些不是重点，你跟我回去。” 　　“不要。” 　　兰斯摇摇头，他凑近温瑟，问，“你能教我怎么在里面发声吗？” 　　温瑟坚定摇头: 　　“不行。” 　　“为什么？” 　　“……你会被他们气死。” 　　温瑟揉了揉太阳穴，这种东西以后兰斯就知道了。 　　兰斯眼珠咕噜一转，正准备再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外面那只水母忽然伸出一只触须，“唰”的一声，缠在兰斯的脖子上。 　　兰斯:？？？ 　　温瑟首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水母的触须，尖锐指甲一下子刺入触须里面，于是整条触须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紫色。 　　并且触须里面的紫色立刻沿着触须向上爬去。 　　眼见着紫色就要侵入浑圆的身体，水母当机立断，断开了那条触须，随后，它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漂浮在水中。 　　“咳咳。” 　　兰斯吐了几个泡泡，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断掉的触须。 　　“有毒。” 　　温瑟过来，轻描淡写地把那条触须给拉下来，丢到外面。 　　兰斯闻言，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温瑟，随后好奇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 　　那他也会有毒吗？ 　　“咕嘟咕嘟” 　　对面巨大的水母一抖一抖它浑圆的透明身体。 　　兰斯看过去，虽然他听不懂水母在说什么，但是他看出来水母的疑惑。 　　水母这才像是发现了温瑟的存在一样，在海怪群里面问: 　　【好奇怪，人鱼旁边怎么多了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兰斯疑惑地看了眼他身边的温瑟。 　　水母说的“奇怪的东西”，是指温瑟吗？ 　　被兰斯疑惑的注视，温瑟沉默了片刻，教育兰斯: 　　“看到了吗？珊瑚骨外面除了触手，还有对你心怀不轨的海怪。” 　　他指的是水母。 　　兰斯呆了呆，他一点都没放到心上，反而对温瑟兴致勃勃地说: 　　“那不挺好的吗？它看上去比触手蠢多了，我们可以利用它从深渊里面逃出去啊！” 　　温瑟抽搐了一下眼角，他扶额叹息。 　　下一秒，触手如有所感，只见珊瑚骨底下突然几条巨大的触手破土而出，一把缠住这只超大水母，“唰”的一声拖向了远方。 　　水母:【啊啊啊啊啊啊——】 　　兰斯:“……” 第10章 “它回来了！” …… 　　“它回来了！” 　　兰斯还来不及哀悼那只被触手拖走的水母，他一见有条触手想要过来，立刻就拉着温瑟往珊瑚骨游。 　　温瑟倒是不慌不忙，或者说，他根本就像是没看到触手过来。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很僵硬，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趴在珊瑚骨那里，眼神涣散。 　　当兰斯去拉温瑟的时候，兰斯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温瑟给拉走了。 　　兰斯忙于逃命，自然也就忽略掉了温瑟的不对劲。 　　他一把拉着温瑟，一直游到海葵里面藏好。 　　等到了海葵之后，温瑟才像是活了过来，他眨眨眼，神情变得生动，他看向兰斯，与兰斯对视。 　　兰斯与温瑟大眼瞪小眼片刻，问: 　　“那只水母，不会被吃了吧？” 　　温瑟:“……” 　　兰斯把温瑟的沉默当做了肯定，顿时脸色都变了: 　　“海怪也会吃海怪吗……我的天，水母全身都是水，就一层皮，那触手还吃得下去？！” 　　温瑟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兰斯对着温瑟，翻了一个白眼。 　　原因很简单，他内里是个人类啊，人类自然跟鱼的思维不同。 　　两条人鱼在海葵里面待了一会儿，兰斯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后兰斯悄悄地游出去，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触手进来珊瑚骨。 　　说不定，触手现在忙着解决水母呢？ 　　怀着一股侥幸的心理，兰斯缓缓地朝上方游去，他决定这次不再犹豫，要是没看到触手，他就立刻带着温瑟跑路。 　　连珍珠都不要了。 　　于是，兰斯缓缓的，慢慢的，尽量不发出动静地朝上游去。 　　游到珊瑚骨上方边缘，兰斯趴在珊瑚骨上，好奇地往外一看—— 　　他与一条触手面面相觑。 　　兰斯:“……” 　　那条触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把他推了回去。 　　然后这条触手不知道又从哪里圈过来一群蓝色火焰小鱼，把这群蓝色火焰小鱼丢进珊瑚骨里面，仿若这样，它就能盖住珊瑚骨上面的缺口。 　　兰斯回头看着鱼群用蓝色的萤火把上面重新堵住，他也之好垂头丧气地游回去，结果看到里面正在下面等着他的温瑟。 　　温瑟见兰斯回来，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亮光，随后他双手抱胸，对兰斯问: 　　“还想出去吗？” 　　兰斯痛心疾首，总结此次失败的经验: 　　“我错了，我不该想着正面突破的，我应该另辟蹊径！越是艰巨的任务，想要完成的话，自然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听到兰斯的这么一番内心独白，温瑟的神色有些迷茫。 　　这些感悟……怎么那么奇怪？ 　　经受三翻四次打击，兰斯仍然顽强，他反而坚定了信心，对温瑟说: 　　“我还是把我的逃生通道挖出来吧！” 　　温瑟被噎了一下，不得已，他再次强调道: 　　“最外层的珊瑚骨，你是挖不开的。” 　　兰斯眨眨眼，对温瑟说: 　　“那就另想办法呗。” 　　温瑟:？？？ 　　兰斯游到温瑟的身边，腆着脸，央求道: 　　“温瑟，你教教我，怎么跟海怪们联络，好不好？” 　　他回忆着之前跟水母之间的互动，游戏疑惑地摸摸自己的喉咙，说: 　　“人鱼是可以发出声波吗？我之前就发出声波了，还把水母打了一下。” 　　温瑟叹了口气。 　　跟兰斯在一起后，他叹气和头疼的次数直线上升。 　　他把兰斯拉到身边，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兰斯的喉结，有些宠溺且无奈地说道: 　　“我教你怎么用这里。” 　　感受着喉咙处不轻不重地触感，兰斯下意识吞咽了一次。 　　温瑟的这个举动让兰斯有些害怕，毕竟他刚才碰触的是要害。 　　可是害怕之余，兰斯颇感兴奋，他摆了摆鱼尾，好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温瑟漂亮的唇线上描绘而过。 　　温瑟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对着他们上面的鱼群，微微张开了嘴： 　　“zi——！！” 　　低沉的声音从温瑟的口中传了出来。 　　兰斯惊愕的发现，比起他的嘶鸣，温瑟的声波威力大得多。 　　随着声音的持续，他们四周的海水起了惊人的变化，原本平静的海水像是和声音发生了共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道聚集的波浪瞬间迸发而出，一眨眼捅穿了鱼群，碎裂的小鱼鱼肉纷纷扬扬地飘荡来来。 　　兰斯:“……” 　　卧槽，这威力也太大了吧？ 　　如果当时是温瑟对着水母这么一吼的话，怕是水母会直接碎裂。 　　温瑟回过身，见着他的小鱼一脸震惊，不由觉得好笑。 　　他抬起手，勾起兰斯的下巴上，然后一用力，让兰斯微张的嘴闭上了。 　　温瑟问:“看明白了吗？” 　　兰斯回过神，兴奋地围着温瑟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兰斯很想吹彩虹屁，可奈何词汇量不足，找不到适合的词来形容，只能在海底吐泡泡。 　　温瑟明显也享受这种来自兰斯的恭维，他的眼里溢满了笑意。 　　“怎么做到的？” 　　兰斯问道。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说: 　　“这个你也会。你之前不是发出来了吗？那个感觉你还记得吗？” 　　兰斯点点头。 　　“回忆那块震动的骨头，让它震动得更大。” 　　温瑟说。 　　兰斯一脸迷茫。 　　什么骨头？ 　　温瑟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伸出手，点点兰斯的唇，诱道: 　　“把嘴张开。” 　　兰斯想了想，张开了嘴。 　　看着面前的白色小鱼对自己完全不设防，那种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依赖，让温瑟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忽然低头，亲了上去。 　　兰斯感到唇上的柔软触感顿时愣住了，以致于他傻乎乎的，就像是一只被人撬开蚌壳的蚌一样，毫无抵抗地任由温瑟侵略。 　　柔软的舌头席卷了兰斯的口腔，温瑟勾搭着舌尖，还轻轻地揉捏着兰斯的喉结。 　　简直胡闹！ 　　这……这简直是突破了作为兰斯作为直男的底线，兰斯本想咬温瑟一口，却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是胡乱搅动的舌头居然以某种轨迹在移动。 　　好吧。 　　兰斯皱着眉头，只能放弃抵抗，跟随着温瑟的舌尖。 　　此情此景，倒是真像是两位深爱的情侣在进行法式深吻。 　　在温瑟的“教导”下，兰斯很快就熟悉了这种轨迹，他连忙抬头，想要告诉温瑟，他动了—— 　　“那再教你怎么发出次声波。” 　　趁着空隙，温瑟解释了一句，然后，不等兰斯反对，他又吻了上去。 　　“唔唔唔。” 　　兰斯只能催眠自己，温瑟不是想占自己的便宜，而是在“认认真真”的教学…… 　　可是他还是想一口咬下去怎么办？ 　　见兰斯配合，温瑟转而搂住了兰斯劲瘦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兰斯眨眨眼，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最后兰斯受不了了。 　　他一直憋着气，过了这么久，他的眼前已经金光闪闪了，他一把推开温瑟，然后虚虚地捂住嘴，到旁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 　　温瑟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你没事吧？” 　　兰斯摆了一下尾巴，阻止温瑟上前。 　　他自己回忆了半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抬头，看见温瑟表情十分“正直”…… 　　“你不能就这样亲上来的。” 　　兰斯脸上通红。 　　整条白色的人鱼因为害羞，身上蒙上一层不太显眼的粉红，温瑟看得心痒难耐，但他怕再进一步的话，面前这条思绪总是在天马行空的小鱼又会做出什么超乎他想象的事，只好作罢，敷衍地答道: 　　“好。” 　　兰斯甩甩尾巴，往之前的珍珠堆那里游去: 　　“那我们两个今天分开……我得冷静一下。” 　　温瑟感觉自己的眼角又在抽搐: 　　“你还要挖你的通道？不是挖不通吗？” 　　兰斯随意地摆摆手: 　　“不是，我手上指甲还没长出来呢……我自己试着练习，看能不能用次声波加海怪的群，暂时不挖了。” 　　温瑟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鱼总算转移了目标。 　　…… 　　与此同时，一搜实验船来到了那特海沟之上。 　　研究员在船内的实验舱里面，用着各种仪器收集信息。 　　这时候，实验舱的门开了，一个黑衣黑发的青年走进来，问: 　　“你们听到了吗？” 　　正在分析数据的研究员们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工作。 　　负责人走了上去，问道: 　　“温喻上校，您听到什么了？” 　　“不知道。” 　　被称为“温喻”的青年身形瘦削，皮肤过于白皙，甚至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色，他冷冷地看着负责人，黑色的瞳仁里面黯色沉沉， 　　“你们那些装备什么都搜集不到吗？真是废物。” 　　负责人有些局促，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根据我们的检查，海洋里面的次声段比起以往是多了点……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闻言，温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 　　“你们把重点放到次声波上，试试看能不能破译。” 　　“这……” 　　温喻再次睁开眼，他的眼瞳里面隐隐有血丝泛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实验室做过什么实验……你们能做多少是多少。” 　　负责人脸色微变，最后只能咬牙应下: 　　“好，我试试。但我们最多也就是把频率提取出来，看来自于哪些海怪。” 　　温喻点点头: 　　“快点。” 第11章 　　温瑟本来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小鱼的陪伴，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寂寞也好，孤独也好，都习惯了。 　　然而，“习惯”的确是个可怕的东西。 　　仅仅和兰斯这个话痨小鱼在一起才短短几天，温瑟已然发现，自己在失去耳边的一连串叨叨后，开始怀念小鱼了。 　　珊瑚骨寂静下来，没有闹腾的小鱼，温瑟也不必一天到晚头疼怎么说服小鱼不要“越狱”，可是…… 　　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怎么办？ 　　温瑟躺在海葵里面，闭着眼睛，一直停滞不动的思绪再次陷入了苦闷之中。 　　他的小鱼…… 　　温瑟本自傲地以为，在这海洋之中，应该是小鱼依赖他的，结果却发现，到头来，却是他更依赖小鱼。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睁开眼，温瑟看向了之前兰斯经常躺着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颗珍珠，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珍珠…… 　　温瑟想起来就又好笑又好气。 　　按耐不住寂寞，温瑟没有办法，只好从海葵里面游出来，他别别扭扭地想到，都这么久了该冷静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他得去找兰斯。 　　虽然温瑟有信心兰斯挖不开珊瑚骨，但，要是小鱼另想办法了怎么办？ 　　而等温瑟出来，他一眼就看到兰斯背对着他，贴在珊瑚骨的某一处。 　　兰斯整条鱼挂在那里，紧紧地贴着珊瑚骨。 　　温瑟愣了一下，心中一紧，但他仔细地看了几眼，又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兰斯的尾巴还在轻轻地摆动，温瑟会以为兰斯死了。 　　温瑟不动声色地游到兰斯身边，问: 　　“你在干什么？” 　　兰斯被陡然过来的温瑟吓了一跳，他一扭头看见是温瑟，不由抱怨了一句: 　　“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走路？ 　　温瑟没说话，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他和兰斯的鱼尾。 　　兰斯:“……” 　　忘了自己早就不是人了。 　　“没、没什么。” 　　兰斯往温瑟这边偏了便，挡住了温瑟探究的视线。 　　但是跟温瑟离得近了以后，兰斯看着温瑟近在咫尺的脸，就不由自主想起昨天的“教学过程”—— 　　然后，然后兰斯就没那么有底气地挡在温瑟面前了，他犹豫了一下，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温瑟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根本就不需要想，就知道兰斯在弄什么小动作。 　　温瑟凑上前去，强硬地问道: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啊！” 　　兰斯的语气有点颤，根本就没有一丝底气。 　　“嗯？” 　　温瑟挑眉，“你还记得你原来说过的话，你会永远听我的，不反抗吗？” 　　闻言，兰斯郁郁不乐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移开了。 　　这时候，温瑟才看见兰斯一直挡着的是什么。 　　一个洞。 　　当初用来围起来的珊瑚骨并不是那种全然无缝的，所以，整个珊瑚骨墙里面会有大大小小的坑洞。 　　但是温瑟一点都不担心兰斯会通过这些孔洞出去，因为这些孔洞都太小了，最大的那个，也就只能伸进去一个人鱼的头。 　　但是，现在，温瑟对当初的自信，呈怀疑的态度。 　　兰斯不让他看的那个孔洞，算是比较大的了，勉强能塞进去一个头的那种。 　　而在兰斯离开后没多久，一条透明的触须从孔洞里面进来，哆哆嗦嗦地摸来摸去，好不容易勾搭到兰斯的一只手，那条透明的触手就立刻就欢快起来，对着兰斯就“上下其手”。 　　兰斯却一点自己被占便宜的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在触须漫无目的怼上他的脸的时候，才无可奈何地抓住触须，阻止触须的动作。 　　温瑟:“……” 　　温瑟的眼神危险起来，他想起昨天自己才教过兰斯怎么用次声波“聊天”，于是打开了他许久不去的聊天群—— 　　【啊啊啊啊，我摸到小鱼了！】 　　一进去，温瑟就听到水母的尖叫，吵得他头昏脑涨。 　　兰斯抓住那只进来的触须，一点都没有自觉，他看了看温瑟，发现温瑟皱着眉，于是犹豫了一下，扯了一下手里透明的触须。 　　水母开心得要命，被兰斯扯了一下触须后，它竟然自己扯断了触须: 　　【给你给你都给你，小鱼想吃的话，我还有很多哦。】 　　【谢谢。】 　　兰斯回应了一句，然后他把透明触须拉进来，问温瑟: 　　“你要吃吗？” 　　温瑟看着面前的触须，额上蹦出来一个青筋，他对这种举动好气又好笑: 　　“你……是为了吃的？” 　　这话说的，像极了一个抓包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正在质问出轨缘由一样。 　　平心而论，温瑟这么想的确是有理由的。 　　迄今为止，在他的饲养下，他的小鱼就只吃过三样东西—— 　　肉腕足。 　　蓝色焰火小鱼。 　　还有海藻。 　　兰斯眨眨眼，他见温瑟不吃，自己叼着透明触须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解释: 　　“当然不是……不过也是原因之一啦。” 　　在海底好几天了，虽说兰斯的身体十分适应这些生食，并且极为喜爱吃蓝色火焰小鱼，可是，兰斯作为人类吃了二十多年熟食，他无比想念自己在陆地上吃的各种熟食—— 　　嘴里的海蜇皮要是有醋和酱油就好了，他还挺喜欢吃凉拌的。 　　嚼了嚼嘴里的触须，兰斯见温瑟的脸越发黑，兰斯赶忙解释道: 　　“你别赶水母，它是我们的盟友。” 　　“盟友？” 　　正准备用触手拖走水母的温瑟一愣，他停下动作，好奇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迷茫。 　　“对啊。” 　　兰斯丝毫不知道自己不该透露这个秘密，他对温瑟解释道， 　　“我策反它了，让它帮我。” 　　温瑟沉默。 　　片刻后，温瑟强调道: 　　“它是一个水母，身体95是水，它能帮你什么？” 　　兰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由于温瑟一直反对他越狱，所以，兰斯并不打算告诉温瑟，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好人，他现在只是牺牲“色相”，坑水母罢了。 　　水母能做的事情很多啊，比如聊天，比如套话，比如预告触手动静，比如吸引触手注意力，比如帮忙在外面挖土。 　　兰斯甚至跟水母达成了交易，水母已经叫自己的朋友—— 　　据说是一条超级大的变异抹香鲸来了。 　　等过几天抹香鲸来了，就让变异抹香鲸撞开这个珊瑚骨，把兰斯和温瑟藏在嘴里逃到浅海那里去。 　　【深海生物不怎么去浅海的。】 　　水母在聊天过程中告诉兰斯，【你出来后，就跟我去浅海住着吧，那里还有我别的朋友，我才不会囚禁你呢。】 　　兰斯欣然同意。 　　【就是抹香鲸它游得有点慢。】 　　水母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兰斯这个问题， 　　【它得从另一个海沟那里游过来，你得等个几天。】 　　兰斯表示没问题，并且准备利用这几天搞个nb。 　　nb，就是挖土。 　　众所周知，越狱，是自古以来的一项传统。 　　一般人会选择两条路: 　　一是干掉障碍，所以会有破墙，做钥匙等等。 　　二是绕过障碍物，所以，会有人挖墙下面的泥土，迂回前进。 　　兰斯决定，nb就是从从最外层的珊瑚骨骨板下面，挖出一条通道来。 　　越狱越到这个份上，兰斯都觉得自己可歌可泣，值得拍剧。 　　至于为什么兰斯不想着策反温瑟，让温瑟帮忙挖土，这个原因么，兰斯表示，他可是想象不出来，顶着那样的一张脸，温瑟能跟他一样，去挖土。 　　挖得浑身都是泥巴的话，温瑟会怎么样呢？ 　　剩下的时间里面，兰斯跟水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有意思的是，兰斯发现，虽然水母看上去没脑子，但是它挺有小心机的。 　　水母跟兰斯说: 　　【你不要说你自己是人鱼哦。】 　　兰斯振奋了: 　　【聊天群可以匿名吗？】 　　【什么？】 　　水母不懂，只要稍微迂回高深点的词汇它就听不懂。 　　温瑟见此情景，无奈地跟兰斯解释道: 　　“海洋里面不同生物的次声波频率不同，稍微聪明点的，记下频率，就知道是谁。而你是新加入的，它们肯定都不知道你是谁。” 　　兰斯点头，问: 　　“温瑟你在里面说句话啊，我好记你的频率。” 　　温瑟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字: 　　“不。” 　　随后，温瑟对兰斯说: 　　“我去睡觉了，你想吃的话，自己捕猎，不必叫我。” 　　“好。” 　　兰斯特别乖巧，“我就跟水母聊聊天。” 　　温瑟点头，摆动尾巴，准备离开，但是离开之际，他突然回头，叮嘱道: 　　“不要试着从上面出去，触手还在。” 　　“嗯。” 　　兰斯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温瑟，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怕长胖吗？” 　　虽说他也很好奇人鱼长胖是什么样子啦。 　　温瑟长得那么好看，长胖肯定也很好看。 　　温瑟:“……” 　　他黑着一张脸，游回了海葵。 　　其实，温瑟并不是真的去睡觉。 　　他得去解决变异抹香鲸。 　　温瑟虽为海洋之主，深渊之主，没有固定形态，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在保持这个身体还在的情况下，分出大量精力，再去塑造一个“自己”。 　　这小鱼还真的是难养。 　　为了不让小鱼跑出去，温瑟觉得这几天花的心思，简直比原来所有的时间里面花的心思要多。 　　温瑟没想到兰斯竟然会找外援。 　　为了不让兰斯起意，他得改变那只变异抹香鲸的洋流，让它来不到这里。 　　至于外面的水母…… 　　算了，水母陡然消失的话会让小鱼伤心的吧，过几天再说。 第12章 　　自从这只水母来了之后，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兰斯有点愁。 　　首先是温瑟，不知道为什么，温瑟一直在睡觉，就算他强制叫醒温瑟，温瑟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触手也比以前要谨慎得多，它好像发现了外面的那只超大水母在试图投喂，所以它用触手把珊瑚骨外面给缠上了。 　　就像这样，就能彰显出触手自己无与伦比的占有欲，而一旦水母靠近，它就会一巴掌抽得水母滴溜溜地转。 　　于是，兰斯只能借着珊瑚骨的孔洞，忧愁地看着外面的水母。 　　一人一水母之间隔着个几百米，互相遥遥相望。 　　搞得一人一水母像是被谁狠心拆散的牛郎织女一般。 　　水母:【呜呜呜，小可爱，我摸不到小可爱了。】 　　兰斯:【……】 　　他很好奇，水母真的能哭吗？ 　　它本来就是水，哭出来的话，会缩小吗？ 　　不过，虽然不能吃海蜇皮了，但是还是可以跟水母聊天啊。 　　趁着温瑟睡觉，兰斯在水母没头没尾地教导下，学会了私密频道找水母聊天: 　　【你原来一直在浅海吗？】 　　在聊天的时候，兰斯钻进之前挖的通道里面，开始往下挖泥沙。 　　这边的泥沙还算比较松软，兰斯挖起来虽然有点费力，但他认为这点可以忍受。 　　【对呀。】 　　水母丝毫没有察觉兰斯在套话，它在海水中盘旋，玩得不亦乐乎， 　　【我在浅海上呆了好久好久。】 　　【那你见过人类吗？】 　　【人类？你是说坐着很大的钢铁家伙的小不点吗？他们跟你长得很像哦。】 　　【对的。】 　　兰斯一下子睁大眼睛，在黑暗之中，他下意识抬头，却碰到上面磕的他的脑袋一疼， 　　【你说的那个钢铁家伙，有没有沉下来的？】 　　兰斯都想清楚了，就像是温瑟所说，他出去之后要想想自己去干什么，那么，兰斯想的，就是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变成人鱼的。 　　而要做到这一点，肯定是要从源头—— 　　那个游轮开始。 　　兰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可能出了点问题，而找到那个游轮，最起码根据游轮里面的一些东西，搞清楚，他到底是死了以后，灵魂重生到一条人鱼上面了…… 　　还是，他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 　　【有很多哦，你说的哪一个？】 　　兰斯动作一下子停下来了，他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 　　【很多？！】 　　【对呀，就是很多。】 　　水母满不在乎地说道，【夕阳海湾里面都是的……尤其是那一天，所有海上的大家伙都被暴风雨给弄沉了。】 　　所有的海怪都对那一天印象深刻。 　　对于它们而言，那一天是它们正式朝世人展现它们存在的一天。 　　那一天是一场巨大的太阳黑子风暴，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一场黑子风暴会那么大，大得一天之内，地球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失效了。 　　海面上曾经对于海怪们的封印，此时此刻也像是消失了，无数的海怪都从深海里面游出来，好奇地看着海面之上的各类东西。 　　而这一切，对于人类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会突然失效，没了这些科技装备之后，剩下的人类脆弱得令大自然发笑。 　　海怪们第一次接触人类，还有他们的船，有的好奇且胆子大一点的海怪，上前去看看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人类开始绝望。 　　那一天，在海面上存在的船，几乎全部被好奇心旺盛的海怪们掀翻。 　　自此，人类与海怪们结下深仇大恨。 　　海怪们有错吗？ 　　当然有。 　　可是能怪它们吗？谁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现在陆地上的人类，依旧把海怪们当做他们的敌人。 　　当然，这些事情，兰斯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从水母那里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场奇怪的风暴让那天所有的船都出了故障。 　　而他的游轮，极有可能就在水母说的夕阳海湾里面。 　　夕阳海湾在西边，他出去后，往西边游，在浅海的地方，找到海湾就好。 　　聊着聊着，兰斯忽然在黑乎乎的洞里面看到一丝光亮。 　　这丝光亮让兰斯怔愣了一下，随后他欣喜若狂—— 　　他成功了，终于挖出来了一个小孔，一个能够通往外面的小孔。 　　兰斯连忙跟水母说: 　　【我成功了！】 　　水母还没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 　　【我把通道挖出来了，只要从那里钻出去，我就出来了！】 　　兰斯激动地把剩下的一点泥土给挖开，然后用尾巴把身边的泥土扫到外面去。 　　【那挺好的啊。】 　　水母也很高兴，【你出来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浅海了！】 　　兰斯感到这个时候浑身都是干劲，他一点点地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对啊，外面触手缠着，我怎么逃出去？】 　　他从挖出来的逃生通道里面出来，趴在珊瑚骨上，忧愁地看着外面的触手们。 　　它们像是缠着宝贝一样紧紧不放。 　　兰斯数了数，最起码有五条触手。 　　之前的触手可没看得那么严实，一天时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看不见触手的，这样兰斯可以自住活动； 　　可是现在，外面的触手24小时紧盯着外面的异动，怕不是兰斯一出去，就会被触手发现，然后给硬塞回去。 　　水母跟兰斯同时沉默。 　　随后，水母一震，再次发挥它“背锅侠”的精神: 　　【这好办，我帮你引开触手。】 　　兰斯一惊: 　　【你不怕会死吗？】 　　【死是什么？】 　　水母这个蠢萌完全不知道害怕， 　　【我只要有一片碎片在的话，都可以重生的啊。】 　　兰斯抽搐了一下嘴角。 　　难怪这只水母那么脆，还敢在触手身边浪。 　　人家有浪的资本。 　　水母把兰斯的一言难尽当做了兰斯的认可，它立刻旋转着甩出自己的触须—— 　　它的每一根触须上面都有着毒刺，而水母的特征就是，每一根触须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小小的囊，而囊里面是一个小钩子，只要甩出去，那些带着毒的小钩子就会扎进肉里面。 　　而这只水母，是进化后的超级水母，毒刺扎穿触手表皮很难，但不是没可能。 　　触手被水母扎了一下。 　　可能触手都没想到水母竟然敢公开挑衅，顿时怒了。 　　本来缠着珊瑚骨的几条触手，立刻松开珊瑚骨，去追杀水母。 　　这水母也是个奇葩，别看它平时喜欢随着水流漂，看上去又慢又弱，可是等它认真起来，浑圆的身体一震一震地喷水前进的时候，那速度，堪称火箭。 　　触手竟然一时之间没追上。 　　它在原地呆了几秒后，像是被惹怒了一般，飞快地朝水母缠去。 　　水母尖锐的叫声响彻海底: 　　【啊啊啊啊啊——】 　　兰斯趴在珊瑚骨上默默地看着这场海怪大战。 　　听到水母的尖叫后，兰斯缓缓地对着水母离去的方向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阿门。” 　　随后，他宛如泥鳅一般，不顾脏污，立刻从他挖好的通道溜了出去。 　　等兰斯再睁眼的时候，他一脸兴奋地看着外面空旷的大海。 　　兰斯背后是珊瑚骨，这证明，他真的是逃出来了。 　　太过兴奋，以致于兰斯忘了还应该叫上温瑟。 　　而等兰斯从珊瑚骨里面出来没一会儿，之前被水母吸引走的触手突然醒悟，它们立刻转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兰斯立在珊瑚骨外面。 　　五条触手“大惊失色”，随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兰斯扫来。 　　兰斯好不容易出来，一口自由的海水还没呼完呢，就看见五条触手朝他卷来，立刻吓得他完全靠着本能闪躲。 　　现在兰斯的游泳水平可不像是“出生”时候的那种连翻身都不会翻身了。 　　得益于这几天的训练，兰斯的游泳水平直线上升，到达了一个海洋生物基本的水平线上。 　　面对朝他席卷而来的触手，兰斯飞快地摆动着尾巴，他越游越快，灵活地在间隙里面自由穿梭，如同一道从弦上飞出去的箭。 　　触手庞大，可惜的是不怎么灵活，几条触手之间乱了方寸，竟然第一次让小鱼从触手间逃了出去。 　　白色的小鱼如同一把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入空旷的海洋之中—— 　　触手有些绝望，它在兰斯离开它的范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去追击兰斯，而是默默地待在原地，“目送”着它的小鱼成功逃离。 　　可是，奇怪的是，白色的小鱼，忽然停住了。 　　他漂浮在海洋之中，然后回身，小小地对着触手叫了一声。 　　本来被“悲伤”气息笼罩的触手们一震，立刻期期艾艾地围了上来。 　　白色小鱼也不逃，他乖乖地让触手抱住了他。 　　为什么不逃呢？ 　　即使不会说话，触手身上散发出的疑惑气息，让兰斯都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触手。 　　触手摸摸被它卷起来的小鱼，另外一条细小的触手高兴得尾巴乱抖，抖得都差点自己打结。 　　说不定，它的小鱼只是在跟它开玩笑呢。 　　这个游戏，比丢珍珠要刺激多了。 　　白色小鱼眨眨眼，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触手把他重新放回了珊瑚骨里。 　　…… 　　温瑟看着兰斯被触手放了回来，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为什么不逃？” 　　明明，刚才兰斯有机会逃的。 　　兰斯眨眨眼，对温瑟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不是把你给忘了么。” 第13章 　　“我不是把你给忘了么。” 　　所以，就算前功尽弃，我也要回来。 　　这句话是最好的情话。 　　即使兰斯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温瑟愣愣地看着兰斯，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像是回过神来，看向兰斯的眼神温柔: 　　“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对啊。” 　　兰斯这个粗神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撩了一把温瑟，他推搡着温瑟来到那堆珍珠旁边，小声地告诉温瑟， 　　“我把下面的泥土给挖开了，能从下面出去哦。” 　　温瑟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让我钻这个？” 　　兰斯歪了歪头，看看温瑟的身形，他恍然大悟: 　　“洞小了一点吧，你等着，我去挖开点。” 　　说完，兰斯就用尾巴把温瑟拂开，他一条鱼兴致勃勃地钻进去，开始把他刚才挖的洞给弄得大了些。 　　温瑟:“……” 　　他看着飘在洞口之外的那一点点白色的鱼尾，好笑又好气。 　　好气的是，他的小鱼怎么总是贼心不死； 　　而好笑的是，他的小鱼明明都逃出去了，却偏偏要回来。 　　温瑟叹了一口气。 　　他恍惚之间，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开始对小鱼的心思的确是不纯的，他想要囚禁小鱼，让小鱼的一颦一笑都是为他； 　　可是，通过这么几天来的接触，他认为，他似乎才成了被兰斯“俘获”的那一个。 　　灵魂已然已经死死地黏上了兰斯，到时候，**还算什么？ 　　温瑟眼里溢出笑意，最后心念一动，外面的触手消失不见了。 　　但是，出于那么一点点的报复心理，温瑟故意没叫兰斯，他悠然地离开，坐到海葵上，看着“逃生洞口”那里，白色的尾鳍一摆一摆的。 　　过了半小时后，兰斯才灰头土脸地从洞口里面出来。 　　他的两只手上都是黑色的泥土，腹部的白色鳞片上也被蹭上了，脏污一片，但此时此刻他已然顾不上了。 　　兰斯一脸兴奋地游到温瑟身边，说: 　　“我弄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温瑟则是慢条斯理地用手擦去兰斯脸上粘着的海泥，然后伸手，一点点揩掉兰斯手上的泥，然后问出了一个致命问题: 　　“那外面的触手呢？” 　　兰斯一下子就被噎着了。 　　如果之前触手他还可以用水母吸引仇恨，那现在呢？ 　　兰斯的精神一下子萎了。 　　温瑟在心底暗笑。 　　他就是想故意打击一下小鱼，让他别那么得意。 　　“这样吧，我去做诱饵。” 　　兰斯思考了一下，他认为，不论是海怪还是触手，好像对他的兴趣更大，所以，他想，先由他游出去，这样吸引触手，然后，让温瑟趁着触手不在的时候，游出去。 　　温瑟一愣，反问道: 　　“那你呢？” 　　兰斯皱着一张脸，回应道: 　　“应该……没事吧。” 　　怎么就这么好？ 　　他的小鱼怎么就这么好？ 　　温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这才开始相信，是命运让他们相遇。 　　万年不动的心脏终于解禁，他无比庆幸当年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 　　“你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温瑟缱绻地捧着兰斯的脸，喃喃地说着这句话，然后一时情动，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兰斯。 　　兰斯:？！ 　　“你、你这是干什么？” 　　兰斯被吓住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温瑟。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忽然又有些忧愁。 　　他的小鱼似乎太过于羞涩了，太直接的举动，很容易吓到他。 　　于是，温瑟很正直的装无辜: 　　“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人鱼是这样表达感激之情的么？” 　　“对。” 　　温瑟不要脸地承认。 　　反正死无对证。 　　兰斯摸摸自己的唇，后退了一步，耳鳍崩得直直的: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不能随便亲我的。” 　　“好。” 　　温瑟宠溺地回道。 　　搞完这些有的没的，兰斯依旧愁闷，他都打好遗言腹稿了: 　　“温瑟，我要去做诱饵了……你出去后记得游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了……” 　　粉红泡泡一下子全没了。 　　温瑟面无表情地打断准备自怨自艾的兰斯，淡定指着上面说: 　　“触手没了。” 　　“怎么可能？” 　　兰斯不认为触手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他下意识反驳道。 　　但对于兰斯来说，温瑟应该不会骗他。 　　犹豫片刻后，兰斯绕着珊瑚骨游了一圈，发现缠在外面的触手果真没了。 　　疑惑了片刻后，兰斯对温瑟打了声招呼，说: 　　“我出去看看。” 　　温瑟本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兰斯会游到珊瑚骨上方，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触手； 　　结果没想到，兰斯当着他的面，“呲溜”一下，像是条泥鳅一般，从他刚才挖好的洞里面钻了出去，然后警惕地在外面游荡。 　　温瑟:“……” 　　他的小鱼真的身娇体软啊，这么小的洞，兰斯是怎么钻出去的？ 　　也不知道该说兰斯是谨慎还是不谨慎，兰斯钻出去后，他缓慢地绕着珊瑚骨外面游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触手突然窜出来后，他才又从他挖出的洞，钻了回去。 　　兰斯严肃地跟温瑟说: 　　“外面真的没有触手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准备又从那个洞口钻出去。 　　这下子，温瑟看不下去了，他无语凝噎，在兰斯弯下腰准备钻的时候，一把拉住兰斯。 　　在兰斯疑惑的视线中，温瑟指了指两人的上方，提出了一个意见: 　　“我们就不能大大方方从上面游出去吗？” 　　兰斯:“……” 　　他忘了！ 　　“你跟在我后面。” 　　兰斯安排，“等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事，要是真没事了，你再出来。” 　　温瑟失笑:“好好好。” 　　确定了作战方案之后，兰斯先往上游。 　　他缓慢且静默地穿过珊瑚骨上方的鱼群，在最上方趴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有触手后，他才准备回去告诉温瑟可以了，结果一扭头—— 　　“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兰斯被陡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温瑟吓了一跳。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笑道: 　　“我一直都在跟着你。” 　　他顿了顿，黑色的瞳孔暗沉下来，说: 　　“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脆弱，我应该保护你的。” 　　兰斯翘了一下尾巴，点了点头。 　　其实，都是人类思维在作祟。 　　兰斯一直内里自诩为人，以为人类智商高于海洋里面的所有鱼类，自然也就以为，温瑟不如他。 　　可是，实际上，在纯粹的大自然里面，人类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才是最脆弱的。 　　兰斯想起自己的游泳技巧，甚至是发出声波的技巧都是对方教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并且难过。 　　不过，兰斯的这些复杂情绪，他都没表示出来，而是和温瑟一起游出珊瑚骨，远离了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深海在兰斯的眼前，终于露出真实的面目。 　　漆黑的海底，形状怪异的各类小鱼，还有时不时亮起的星点。 　　这一切都让兰斯大感兴趣。 　　“那是什么？是吃的吗？” 　　兰斯看见远方有一朵蓝色火焰明明灭灭，尾巴一甩，就往那边游了过去。 　　这朵蓝色火焰要比珊瑚骨里面的小鱼们大得多，而在兰斯眼里，他自然以为那朵火焰，是比小鱼们大得多的大鱼。 　　正好兰斯肚子饿了，回忆起珊瑚骨里面带着水果味的鱼片，口腔里面的唾液就泛滥起来，兰斯在温瑟一个不留神间，就猛地蹿了过去。 　　“兰斯！” 　　温瑟见到兰斯的目标是远方的那朵蓝色火焰，他细细地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兰斯的尾巴， 　　“别去！” 　　彼时，兰斯的脸只离那朵蓝色的火焰只有半米。 　　而那么一点功夫，兰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闪着蓝色圆环的巨大章鱼。 　　蓝环章鱼也能到深海里面吗？ 　　兰斯迟疑地想着这个问题。 　　他丝毫不知道，只要半米，他就会被毒死了。 　　那变异了的蓝环章鱼也吓了一跳，它都做好捕食的准备了，结果一股威压袭来，它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冲兰斯的方向喷出一道黑色的墨水，跑了。 　　温瑟皱着眉头，把兰斯拽回来，呵斥道: 　　“不要随便摸，你想被毒死吗？” 　　兰斯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了，他只敢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我以为那是吃的。” 　　闻言，温瑟哭笑不得。 　　他养了一只傻白甜小鱼出来吗？ 　　无奈之下，温瑟抓了几条鱼，喂给兰斯吃，暂且填饱了兰斯的肚子。 　　经历此事之后，兰斯老实了一点，他跟着温瑟一起在海中游，同时问道: 　　“温瑟，我们能去浅海吗？” 　　温瑟回头，瞥了他一眼: 　　“深海不好吗？” 　　“很冷，又黑。” 　　兰斯认真地回道，“我们去浅海吧，浅海里面暖暖的，我喜欢。” 　　他顿了一下，忐忑地问道: 　　“我们能去夕阳海湾吗？我听水母讲过那里，我想去。” 　　兰斯不敢告诉温瑟他真实的目的，只能含糊其辞。 　　他发现，他有些害怕，面前的人鱼在知道他内里是人之后，抛弃他。 　　温瑟沉默了片刻，即使是深海之中，他飘逸在海水中的黑色长发，依旧宛如鬼魅一般。 　　他定定地凝视兰斯半晌，最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谢。” 　　得到温瑟的肯定回答后，兰斯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他下意识凑近温瑟，用长长的尾鳍拂过温瑟的鱼尾，然后一个摆尾直接超过了温瑟，像颗子弹一样冲向了前方。 　　一边游，兰斯还特别得意: 　　“温瑟，你好慢啊，老了吗？” 　　温瑟:“……” 　　他面无表情。 　　温瑟淡定地看着兰斯越过自己游到了前面，然而就在兰斯快要跑没影的时候，才用不大不小，兰斯刚好听得到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方向错了。” 　　前面的白色小鱼身形瞬间僵住，他扭过头，瞪了一眼温瑟。 　　温瑟不紧不慢地指着另一个方向，说: 　　“这边。” 　　游得快又有什么用，年轻又有什么用。 　　他才是这里的领主。 　　我要你回来，你绕个圈，还是要给我游回来。 　　作为一只对前方两眼一抹黑的新人鱼，兰斯对于到底要游到哪里去，丝毫没有发言权。 　　兰斯只能无奈地调转方向，游回了温瑟身边。 　　经过这么一折腾，兰斯因为“越狱”成功而充上头的热血也冷了，同时他的体力渐渐不支。 　　于是兰斯彻底焉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摆动着鱼尾，跟在了温瑟后面。 　　乖巧的兰斯很明显的取悦了温瑟，温瑟少见的，当着兰斯的面，绷不住了。 　　他看着兰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呵。” 　　然后摸了摸兰斯的头。 　　兰斯:“……” 第14章 　　兰斯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没有变成人鱼。 　　变成人鱼的那一切—— 　　遇见巨大的触手，拉着珊瑚骨里面精灵一般的黑尾人鱼越狱，跟蠢萌的巨大水母聊天，到最后，等兰斯醒来，一切烟消云散。 　　这些都是兰斯喝醉酒后糊里糊涂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等梦醒了，兰斯揉着生疼的太阳穴，傻傻地从床上坐起。 　　回忆起睡梦中他做的一切、遇见的那些生物，兰斯只能感叹，他的想象力，不是一般的丰富。 　　接下来，兰斯想要吹吹海风清醒清醒，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趔趔趄趄地走到房门口，一打开房门—— 　　游轮外面的天空暗沉沉的，下着暴雨，眼前的景色如同被血晕染了一般。 　　耳边尖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立在游轮之前，在兰斯注视它的时候，它缓缓地转身，露出一张巨大的口器。 　　口器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利齿，海怪咬住了游轮的头部，号称坚不可摧的钢铁在海怪的牙齿里面如同纸一般脆弱，它一下子撕开游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兰斯一个没站稳，从甲板上滑落，跌入海水之中。 　　在无尽的海水里，咸腥的海水瞬间倒灌入口鼻，充满了肺部，渐渐窒息的感觉让兰斯不断地挣扎着，想要挣扎着游上去。 　　然而，在兰斯身体努力向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什么抓住了。 　　他下意识往下看，看到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黑尾人鱼从深海的阴影里面游出来，他宛如鬼魅一般，拉着他的脚腕，身后的尾鳍在海洋中飘散，如同墨水般泼散。 　　见兰斯看着他，黑尾人鱼对着兰斯露出一个微笑，鲜红的唇向上勾起。 　　随后，黑尾人鱼拉着他的脚，不顾他的叫喊，一把将他拖入深渊。 　　兰斯大汗淋漓的从噩梦里醒来，急促地喘息着，接着他就很快明白了自己噩梦的根源—— 　　他和温瑟睡在一张石床上，而温瑟正十分霸道地把他搂在了怀里，两人的鱼尾也交缠在一起，这一切都很好地解释了梦里面的力道是哪里来的。 　　兰斯看着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无语。 　　这里是昨天温瑟给他找的一个巢穴，里面有一张表面平整的石头，被温瑟随意用海草弄了几下后，就被温瑟当成了石床。 　　温瑟说，由于这里没有海葵，他怕兰斯晚上睡着了后没有东西固定他，他会随着水流飘走，所以，温瑟得在睡觉的时候抱着兰斯，免得兰斯一不小心把自己弄丢了。 　　兰斯直觉这种说辞有哪里不对，但是思考了一会儿，他同意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石床上硬邦邦的，真的不如在温瑟怀里睡着舒服，更何况没有固定，漂浮在海水中的无力感，很容易让人失眠，所以，兰斯没有拒绝温瑟的提议，最后两条人鱼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扭在一起躺在了床上，而兰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嗯？” 　　温瑟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勒得兰斯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抱怨地发出了一声嘶鸣: 　　“ai——ya——” 　　温瑟清醒过来，他松开手臂，放开兰斯，随后亲亲兰斯的脸颊，问: 　　“睡得好吗？” 　　兰斯“嗷”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满。 　　温瑟:“……” 　　他有些心虚。 　　“你做噩梦了吗？” 　　兰斯感觉奇怪。 　　他感觉自从出了珊瑚骨之后，温瑟一直不太对，他们越往上，温瑟就越神经紧张，这些天更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时不时地会神情空茫，瞳孔涣散。 　　温瑟坐起来，他捂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很久，才跟兰斯轻轻地说道: 　　“他们又开始了……” 　　“谁？” 　　兰斯问。 　　“没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温瑟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率先游了出去， 　　“走吧，再游上个两天，我们应该能到夕阳海湾了。” 　　兰斯摆了摆尾巴，他立刻游上去，跟在温瑟身边，急切地问: 　　“真的吗？后天就可以到？那，那里……会有人类吗？” 　　温瑟陡然停下来，他回身，一把握住兰斯的胳膊，一脸怒意，问到: 　　“你到夕阳海湾，究竟是想干什么？” 　　兰斯不明白温瑟为什么突然发难，这是温瑟第一次在他面前动怒，他愣住了，结结巴巴道: 　　“我不喜欢深海。” 　　“你骗我。” 　　温瑟审视着兰斯，他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兰斯冷冷地说道。 　　兰斯一时语塞，他的确是在欺骗温瑟，因为从立场来说，人类和海怪之间的立场现在正是对立，他实在是不敢对温瑟说明，他只是外表是个人鱼，内里是个人类，所以他渴望上岸，更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人鱼。 　　他对温瑟没有恶意，而温瑟也对他没有恶意，他们维持这个关系，继续下去，不好吗？ 　　兰斯犹豫了一下，他弱弱地向温瑟妥协道: 　　“我是去夕阳海湾的沉船里面找自己的东西，你如果不想陪我的话，我们就此分开吧。” 　　“不行。” 　　听到这个提议，温瑟毫不犹豫拒绝，他黑着一张脸，重申到“不行”。 　　随后，温瑟一言不发，又往西边游去。 　　兰斯呆滞在原地片刻，他对于温瑟宛若精神分裂的这种情况，真的是疑惑万分，但是他又不好问，更不好解释，于是只能闷闷地跟在温瑟身后。 　　之后，两条人鱼陷入了冷战。 　　对于兰斯来说，这场冷战更像是温瑟单方面发起的，他恍惚间觉得温瑟更像是个幼儿园小朋友，只会闷闷地生闷气。 　　本来温瑟说，他们的行程应该是两天，但是在整个过程中，温瑟一直精神不振，时不时陷入昏睡，兰斯没有办法，只好每一次在温瑟昏迷后，拉着昏迷的温瑟，草草找一个地方安置温瑟。 　　而在没有温瑟的陪伴之后，兰斯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茫然和无措。 　　没有了温瑟的指引，兰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饿了的话，应该去吃鱼吧。 　　可是兰斯也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在浅海领域失去捕捉到蓝色火焰小鱼的可能性后，兰斯把捕食的对象换成了其他的动物: 　　有长相怪异的鱼类，也有味道奇怪的水母，它们比蓝色火焰小鱼味道差远了，虽然兰斯吃的不算太饱，但也不至于让自己饿到。 　　有的时候，实在是没有胃口，兰斯会随意用海藻糊弄自己，然后神奇地发现，原来人鱼竟然可以吃素果腹。 　　那他以后的食谱需要考虑荤素均衡吗？ 　　兰斯忧虑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到底怎么了？” 　　兰斯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唯一的伙伴会突然离他而去，在温瑟昏迷的大部分时间里面，他会漂浮在温瑟身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温瑟柔软的长发，口中开始哼唱着一小段他随意编弄的歌谣—— 　　人鱼空灵的歌声在海底轻轻飘荡，温柔婉转。 　　而兰斯的歌声，似乎慢慢地抚平了温瑟内心的忧愁，温瑟会在兰斯的歌声里面，拧起的眉心渐渐松开。 　　兰斯也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亲了亲温瑟的额头，衷心地祝愿温瑟早日康复。 　　由于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兰斯也肉眼可见地变瘦了不少。 　　这种情况零零碎碎地持续了三天，兰斯拉着再次昏迷的温瑟，难过得身上鳞片都暗淡了不少。 　　他再次思考，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意妄为，非要温瑟去浅海海域，才造成这种局面的。 　　这也很好理解吧，毕竟温瑟是生存在深海里面的人鱼。 　　兰斯有些难过地想着这个可能的问题。 　　“嗯？” 　　温瑟忽然醒过来，他抬起头，看见兰斯在他旁边陪着他，不由得对兰斯露出一个微笑。 　　“温瑟你别睡。” 　　兰斯连忙递上他准备好的鱼片，“先吃点东西。” 　　温瑟瞧了一眼兰斯手里的鱼片，他伸出手，摸了摸兰斯的头: 　　“谢谢。” 　　兰斯点点头，他一边看温瑟吃下鱼片，一边忧愁地问道: 　　“温瑟，你为什么总是昏睡……是因为你不适应浅海吗？” 　　温瑟突然被呛了一下，随后，他对兰斯认真地一点头，说: 　　“是的。” 　　他顿了顿，对兰斯说: 　　“我们回去深海吧。” 　　兰斯张了张嘴，并没有回答这个提议。 　　他作为人类时，对阳光的渴望，注定他根本就适应不了深海里面暗无天日的黑暗。 　　吃完兰斯给的鱼片，温瑟又陷入了昏睡状态。 　　这一次的昏睡状态更长了，温瑟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期间匆匆醒来，看了兰斯一眼后，又再次沉睡。 　　兰斯急得要命，他现在想回深海了，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根本就不可能带着一个昏睡的温瑟回去。 　　他急得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等兰斯饿到他觉得自己受不了后，兰斯只好把温瑟藏好，然后出去觅食。 　　而这一次，他意外地撞上了那只超级水母。 　　超级水母这时候正缠着一只红色的水母，两只水母缠缠绵绵从兰斯身边游过，你侬我侬。 　　兰斯:“……” 　　犹豫了片刻，兰斯出声:【是你吗？水母？】 　　其中那只变异了的超大水母收到密聊，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旁边的水母冲过来: 　　【啊啊啊啊，小可爱，真巧啊～】 　　兰斯看着面前浑圆的透明超大水母，表情一言难尽: 　　【你……自己逃出去了？】 　　【对啊。】 　　水母完全跟个没脑子一样，它丝毫不知道兰斯正在纠结当时触手的事情，它把旁边红色水母拉过来，娇羞地解释道， 　　【这是愿意跟我生崽的水母。】 　　兰斯顿了一下，干笑道: 　　【之前触手追着你跑了，我还以为你还在海底呢。】 　　【我得谢谢触手呢，它让我找到了这么美的冥河水母。】 　　水母咕咚咕咚地说。 　　可能对它而言，兰斯再可爱，不如老婆。 　　兰斯无语。 　　【你吃醋？】 　　水母伸出触手摸了摸兰斯的头，耐心开导道， 　　【小可爱可以有愿意跟你生崽的伴侣，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有一个呢？】 　　兰斯呆滞，随后反应水母说的是“温瑟”，臊得脸直接红了，急急辩驳道: 　　【我们是生不出崽的！】 　　【哦？】 　　水母似乎不解。 　　要反驳两人关系不是那样，也不该是这种方式吧。 　　【算了。】 　　兰斯垂头丧气，他朝水母央求道，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水母:【好啊好啊，小可爱给我摸摸。】 　　兰斯暂且忽略这个要求，说: 　　【我的朋友，温瑟，他似乎不适应浅海，你能把他带回深海吗？】 　　水母愣了一下，它低头，用触须跟自己怀里的红色水母“咕嘟咕嘟”半天，两只水母讨论半晌，最后这只超级水母答应了: 　　【可以啊，冥河也说还是深海好，我送冥河回去，也能帮你把他送回去……只是，这样的话，小鱼 ，你就要一个了。】 　　兰斯勉强笑笑: 　　【没事的，我可以。】 　　他只是孤独而已，而温瑟可能会死。 　　孰轻孰重，兰斯还是分得清的。 　　他还是太想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只能把温瑟往后放一放。 第15章 实验船。 …… 　　实验船。 　　温喻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之中的某一点，竖着耳朵，静静的，试图捕捉微弱的歌声。 　　他不知道歌声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这是唯一能抚慰他躁动不安内心的歌声。 　　温喻是个实验体，他知道，一出生就知道，而且，温喻周围的人也知道，没人在他面前顾忌这个，也没人把温喻当人看。 　　对于现在的所有人来说，温喻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兵器罢了。 　　而现在，这件趁手的兵器发生了一点点损害，那么，只要替换罢了。 　　于是，温喻被派上了这艘实验船。 　　实验船的主要目的地是那特海沟，勘察当地是否有异常。 　　温喻身体被不知道什么因素给侵蚀了，根据研究员的检查，温喻的身体内脏在以极其缓慢，却能被察觉的速度，在慢慢地衰竭，而根据心理测试，温喻的精神也在崩溃。 　　也就是说，温喻现在像是一只腐烂的苹果，表面看上去没事，红光锃亮的，可是实际上，他正在从里到外变黑变烂。 　　对于这个检查结果，温喻表示怀疑。 　　他的身体的确是在崩溃，温喻对此无异议，但是心理测试说他的精神崩溃……温喻表示，他不信。 　　比起说温喻的精神崩溃，温喻更加相信，他的精神跟某种不明生物发生了交替，而对方似乎，在慢慢同化他。 　　他的视角，他的记忆，有的时候会发生错乱，某些不属于他的某些东西会在某些时刻掺杂在里面。 　　这些时不时发生的记忆掺杂，让温喻有的时候都在质疑，他真的是一个人吗？而不是某个不明生物的附庸？ 　　经常思考这样的问题，让温喻的神情和作风越发古怪，人们越发疏远温喻。 　　而现在，温喻已经失眠许久，他来到实验船，跟着实验船在海面上游弋，本以为自己会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后，迎接死亡，可是，一首歌声直接打乱了温喻所有自以为是的平静。 　　歌声缥缈，空灵，缭缭绕绕，从海面之下缓慢升腾而上，仿若海雾，一吹即散，但又无处不在。 　　在歌声的陪伴下，温喻终于能够安然入眠。 　　睡着之后，他的梦也终于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有了一点点光亮。 　　这点光亮，仿若像是一个白色的小鱼，在温喻寒冷冰凉的精神空间里面，悠悠地游动着，看得温喻热泪盈眶。 　　而这首歌声，不分昼夜，这几天总是在温喻最难受的时候唱响，在治愈温喻头疼的同时，也吸引了温喻的注意—— 　　是谁？ 　　这歌声是哪里来的？ 　　更神奇的是，这歌声，只有温喻听得到。 　　哪怕是拥有末日实验室最先进仪器的实验船，都没有分辨出这段歌声的存在。 　　这，是不是说明，这歌声是为他而来？ 　　在那一刻，温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终于是有意义的。 　　他不再只是一把兵器，终于有人能稍微安慰一下他的伤痛。 　　他第一次想要活下去。 　　可是今天，同样的时间，温喻等了许久，没等到歌声。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扣扣扣” 　　温喻的房间门被敲响。 　　温喻不悦地抿抿唇，出于军人的习惯，他立刻坐了起来，最后还是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研究员，他穿着白大褂，神情焦急: 　　“上校不好了，这片海域突然起黑风暴了。” 　　温喻一愣，随后黑色的瞳孔里面暗沉霎时凝聚，他立刻跨过研究员，大步朝着实验舱前去。 　　研究员被温喻这种情绪外露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看着温喻急匆匆的背影，不由感叹道: 　　“其实，温喻上校只是外冷内热嘛。” 　　温喻是外冷内热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突然想到，今晚的歌声消失了，可能是因为今晚的黑风暴吗？ 　　歌唱者还能继续歌唱吗？ 　　实验舱的大门被重重打开，里面十几位研究员们都在慌张地工作，里面的仪器嘀嘀响个没完。 　　负责人看见温喻前来，立刻上前，他额上冷汗涔涔，连忙禀告道: 　　“上校，这次的黑风暴可能高达96级，是特大黑风暴。” 　　比起惊慌不已的研究员，温喻冷静得过了头，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下达命令: 　　“趁着风暴来临前，把已经搜集到的信息传回去。” 　　负责人呼吸一窒。 　　他刹那间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任务了。 　　96级黑风暴，根本就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回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海洋之中，平静地接受死亡。 　　这是一次悲壮的牺牲，并且无法避免。 　　负责人露出一个苦笑。 　　而温喻则是无所谓，他挤开一个研究员，从他的手里夺下控制机器的仪器，然后急匆匆地在海底探索—— 　　他不介意自己在这场避无可避的风暴里面去死，更加不介意他身后的这群人，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在黑风暴之前，搞清楚歌唱者是谁。 　　但是，操作了几下仪器后，温喻露出一个怔然的表情。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似乎，在他的记忆里面，曾经有谁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一边在他耳边哼着歌。 　　温喻停下了探究的动作，他忽然想明白了。 　　如果风暴真的有那么大的话，他找不到歌唱者才是最好的。 　　…… 　　黑风暴来临之前是有征兆的。 　　海水首先躁动不安，浅海中的各类生物都老老实实地藏在各处，不敢出去。 　　波浪一浪比一浪高，狂风四起，乌云堆叠，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摧枯拉朽，漫天的雨线模糊了一切景色，明明还是白天，可是这里黑沉沉的，根本就没有光线透过云层照进来。 　　兰斯曾经在海底见过黑风暴，一见天气不对劲，再加上海水里面飘过来的黑色碎片，便知道，可能会有一场比之前更加危险的黑风暴在等着他。 　　于是，兰斯毫不犹豫再次搁浅自己去夕阳海湾的计划，被迫藏在了他之前找好的洞穴里面，一边和一堆藏进来的鱼作伴，一边发着呆，等待这场风雨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这场特大黑风暴持续了有两天时间。 　　兰斯在洞穴里面也呆了两天，由于没有温瑟在他身边，兰斯有些焦躁。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结果一不小心，陷入了另一个怪圈—— 　　他开始渴望阳光。 　　兰斯甚至连做梦都梦到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吃着烤熟的各种食物。 　　可是当梦醒了，发现自己还在海底，没有阳光，没有热度，兰斯就一阵怅惘，同时起了要想方设法去一次海面的念头。 　　就像海的女儿一样。 　　等洞穴里面的鱼开始慢慢游出去后，兰斯知道外面的黑风暴停了，他立刻开始行动，喂饱自己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上游去，直到自己破水而出。 　　外面风雨停歇，一缕阳光透过散去的乌云照在海面之上，仿若神迹。 　　而更为曼妙的是，一条白色的人鱼从海浪之中一跃而出，带出的水花变成了七彩的彩虹，而他本身的白色鳞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海面上的目击者目瞪口呆，他们看着那条白色的人鱼，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立刻惊扰到了那条白色的人鱼，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刻下潜。而只是那一眼而已，目击者们看到人鱼的面容，一个个头晕目眩，怀疑此处并不是人间，而是天堂——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见到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里面的美丽生物？ 　　“老大，打我一巴掌吧。” 　　在唯一一艘救生艇上，三个人紧紧地抱着边沿，随着船上下颠簸，其中一个红头发的小年轻默默地扭头，对离他最近的黑发青年，认真地说道， 　　“打得重一点，我觉得，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黑发青年沉默，他没有理会红发青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之前白色人鱼出现的地方，似乎是想等白色人鱼从那里再次出来。 　　最后一个人是个女子，她转头，冲着红发青年微微一笑，随后一巴掌打了上去： 　　“啪” 　　“嗷呜，玫瑰你干什么？我让上校打，又不是你打。” 　　红发青年立刻抗议。 　　被称作玫瑰的女人呵斥道： 　　“卡尔，你别添乱了……力气没地方使的话，不如划船。” 　　“划什么船。” 　　红发青年有气无力地说道，“还不如祈求那条人鱼帮我们找一找，哪里有个岛。” 　　这三个人，是这场风暴唯一的幸存者。 　　黑风暴果然如同温喻所想，残酷地撕碎了他们的船，杀掉了除他们以外的所有船员，让他们沦落至此。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来一场这么大的风暴，简直就像是哪位海神突然发脾气了一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喻，他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凝聚，死气消散，终于像是重回人间，他对两位队员说： 　　“有吃的吗？” 　　玫瑰愣了一下，回道： 　　“有，救生船上有配备的压缩饼干和肉干。” 　　“撕掉一包，看能不能引那条人鱼过来。” 　　温喻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那是我们最后的口粮！” 　　玫瑰不满，“更何况，要是那条人鱼引过来后，想要吃掉我们，那该怎么办？温喻上校，你冷静一点。” 　　温喻冷冷地瞥了一眼玫瑰后，便毫不犹豫，自己动手，撕开了一包压缩饼干，散在了海里。 　　其余两人阻拦无果，最后只能咬牙放弃，但同时，他们不由自主地捏住船沿，心里暗暗期待着，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压缩饼干，能按照温喻所想，引得那条美丽的生物过来。 　　温喻用手指将压缩饼干一点点碾碎，让其消散在海水之中，同时，他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奇特的语调，喃喃自语： 　　“小鱼……我的小鱼……快点过来啊……” 第16章 　　兰斯被吓了一身的冷汗，他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次跃出海面就让人看见了。 　　黑风暴过后的海面上，怎么可能有人类呢？ 　　兰斯现在心情很复杂。 　　他摆动着鱼尾，在水面之下游来游去。 　　兰斯想要搞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人鱼，更想上岸，更想恢复他之前的生活。 　　比如说在陆地上行走，吃点熟食，最好来一条烤鱼。 　　但是，兰斯并不傻，他不敢想象自己这幅摸样被人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 　　或许是当成宠物关在水族馆里，或许是被抓进实验室进行解剖，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兰斯想看见的。 　　这么一想，兰斯就蔫了，他摆了摆尾巴，准备下潜。 　　而在他转身的时候，兰斯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 　　这阵歌声断断续续，但是音调正是他曾经唱着的一首歌。 　　兰斯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悄悄地游了上去，在海面上半露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刚才传来惊呼的方向。 　　这下子，他终于看清楚了，海面上飘着一只救生船。 　　而这条小船孤孤零零，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似乎下一秒，掀起的海浪就会把船掀翻。 　　船头站着一个黑发的青年，他牢牢地抓着船的边缘，脸色惨白，身上的衣服凌乱，可是他一边哼着兰斯之前唱着的歌，目光灼灼地盯着兰斯的方向。 　　而在兰斯露出海面的那一瞬间，那个黑发青年就用目光锁定到了兰斯，他冲兰斯露出一个微笑。 　　兰斯一下子就缩回了海水里。 　　他怎么觉得，这人是在找他？ 　　这时候，他忽然鼻尖闻到了一点饼干的香味…… 　　还是牛肉味的。 　　“咕噜” 　　兰斯一下子就肚子饿了，他下意识朝着那艘救生船移动了一点点，又立刻止住。 　　兰斯开始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联想起之前的特大黑风暴，兰斯对于刚才的救生船为何出现，有了一个猜想—— 　　这样的话，那艘船上应该是幸存者。 　　兰斯沉默了一阵，没有选择立刻调头离去。 　　作为人类的内在，他无法做到立刻抛弃人类离去。 　　海洋之上，人类根本就无法自救，先不说缺水的问题，就这样放任救生船漫无目的的漂在水面上，上面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活活饿死。 　　兰斯动了恻隐之心，他调转身体，游开了，但他并不是放弃对方，而是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岛屿。 　　…… 　　温喻站在船头，他看见了那条白色的人鱼偷偷地窥伺他，但是那条人鱼看见他后，就立刻缩了回去。 　　这种警惕之心并没有惹恼温喻，他的眼底忍不住溢出笑意，反而认为这条白色人鱼做的很对。 　　而在温喻身后，红发青年愁眉苦脸地把手里干净了的压缩袋丢掉，抱怨到: 　　“老大，这是浪费。” 　　温喻没说话，他坐了回来。 　　玫瑰从船舱里面找到藏在暗处的桨，递给温喻和旁边的红发青年卡尔，然后问道: 　　“上校，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温喻接过桨，将其放在自己身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解释道: 　　“听说人鱼喜欢唱歌，他们的歌声也很好听。” 　　卡尔偷偷地翻了一个白眼，他接过桨，真心实意地认为，温喻真的脑子有病，然后好奇问到: 　　“那，老大，你看见刚才那条人鱼了吗？” 　　温喻抬头，意义不明地看了一眼卡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够了，还真以为要上演《海的女儿》吗？” 　　玫瑰无奈，她有些不满，“我们得先自救好吗？” 　　“话虽这样说。” 　　卡尔接道，“可是我们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啊，现在划船，划得要是离岸边越来越远怎么办？” 　　玫瑰被噎了一下，随后恼羞成怒地瞪了卡尔一眼。 　　“等晚上再说。” 　　温喻开口，“先用星星确定我们的位置……等找到正确的方位再划船，现在，保持体力，找找这艘救生船里面的东西，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的状况。” 　　剩下两人点点头，开始行动起来。 　　而温喻，他坐在原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之前白色人鱼存在的方向。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条人鱼并没有放弃他们。 　　而实际上，兰斯的确没有放弃他们。 　　他在海里忙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小岛。 　　那个小岛还挺大的，是个无人岛，牢记这个小岛的位置后，兰斯才匆忙折返。 　　累死个鱼了。 　　等兰斯再次找到这艘飘浮在海面上的救生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天空上都是星星，乳白色的银河在夜空上蜿蜒。 　　兰斯偷偷地透过海面，看着他头顶上的夜空，心中宁静而安详。 　　这片星空，比他记忆当中要美得多，他还从未如此清晰地见过银河。 　　地球上人类的污染让看清夜空变成一种奢望，兰斯的记忆里面，城市的夜空只是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就算是当时他乘坐游轮，在甲板上仰望星空，都只能勉强看见一条乳白色的星带。 　　这种变化，是说明人类社会发生了什么吗？ 　　兰斯疑惑地想着这个问题。 　　远处救生船上没有一丝响动，兰斯在海面之下，偷偷地观察着这艘救生船的动静。 　　等他把手上的鱼片吃完之后，兰斯才缓缓地靠近救生船，然后探出头，瞧了一眼。 　　救生船里面有三个人。 　　看样子，他们累极了，躺在船舱里面，闭着眼睛，睡着了。 　　兰斯松了一口气。 　　他悄悄地靠近船尾，试图把船往无人岛的方向推。 　　结果没想到，兰斯刚把蹼爪放到船上，还没用力推的时候，他的手腕就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 　　“ka——” 　　兰斯大惊，一抬头，却看见本该睡着的黑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抓住兰斯的一只手，冲着兰斯微笑: 　　“小鱼？” 　　卧槽，被抓了。 　　兰斯大惊，张开嘴，正准备给那个青年来一口的时候，那黑发青年眼疾手快，塞给兰斯一包压缩塑料包。 　　兰斯:？？？ 　　他咬着嘴里的塑料包，愣住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青年不愿意松手，他笑吟吟地看着兰斯，说， 　　“我没有恶意的。” 　　他瞧了瞧兰斯，眼神温柔: 　　“你打算救我们吗？谢谢。” 　　兰斯:“……” 　　他瞪着青年，鄙视之，并且试图装傻。 　　“我叫温喻，你有名字吗？” 　　温喻用自己空着的一只手，捏上了兰斯嘴里的那块塑料包，诱哄到，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我现在把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你不许咬我。” 　　闻言，兰斯想了想，慢慢地张开嘴，让温喻把塑料包拿出来。 　　“你果然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温喻并没有松开那只拉着兰斯手腕的手，他看向兰斯，压低声音，对兰斯说道， 　　“你的歌声真好听。” 　　兰斯眨了眨眼睛，他感觉很奇怪。 　　这个人类，是怎么知道他唱的歌的？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下潜，把这个人类，也就是温喻拉下海，就是因为温喻对他时刻散发着善意，并且能唱出他之前长的歌。 　　兰斯想了想，也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 　　“ya——ka——” 　　我叫兰斯。你听得懂吗？ 　　温喻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 　　“小鱼，别叫，这是你我之间是秘密，其余人没必要知道。”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兰斯有些沮丧。 　　搞半天，其实温喻听不懂他的讲话。 　　怎么不对等呢？ 　　兰斯有些沮丧。 　　之后，兰斯的视线越过温喻，他看了看温喻身后的两人。 　　那两人躺在船舱里面，还在昏睡。 　　这样就好。 　　兰斯松了一口气，然后作势要咬手腕上温喻的手。 　　温喻条件反射地收回手，等收回手后，等他反应过来兰斯只是在吓他，他忍不住眉眼弯弯: 　　“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上一次是疑问句，而这一次，成为了肯定的陈述句，并且把“我们”变成了“我”。 　　兰斯冲温喻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当着温喻的面，试着推这艘救生船。 　　温喻看着兰斯的动作，他眨了眨眼睛，明白了过来: 　　“你是希望，这艘船往那边走吗？” 　　兰斯赶紧点头。 　　“为什么？那个方向有人吗？” 　　兰斯迟疑了一阵，摇摇头。 　　“是因为有岛屿吗？” 　　兰斯赶紧点头。 　　“谢谢。” 　　温喻弯下腰，不顾兰斯的躲避，想要摸一摸兰斯的头。 　　兰斯一把躲开温喻的手，他冲温喻威胁一般龇了龇牙，然后，他又开始推船。 　　可是，这么大的一条船，船上还有三个人，就算人鱼天赋异禀，也是推不动的。 　　兰斯想了想，准备从前面开始，试着拉一下船，看这样行不行。 　　“好了，你不用这么做。” 　　温喻看出兰斯的意图，他上前，阻止了兰斯的动作。 　　兰斯抬头，疑惑地看着温喻。 　　为什么？ 　　对方没有求生欲吗？ 　　看到兰斯眼里的疑惑，温喻冷酷地指了指他身后的两个人: 　　“我会让他们划船。” 　　兰斯:“……” 　　这人绝对是他们三个中的头。 　　事实上，兰斯猜的也是对的。 　　“我们做一些其余的事情吧。” 　　温喻撕开手里的塑料包，从里面拿出一条肉干，递给兰斯， 　　“作为你给我指明方向的报酬，我给你吃牛肉干怎么样？” 　　兰斯看着温喻指尖的牛肉干，默默地咽下坑一口口水。 　　天知道他有多想吃到这些东西，老是吃生鱼片，真的受不住啊。 　　他犹豫地看了看温喻，见对方一脸诚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上前，吃掉了对方投喂的牛肉干。 　　…… 　　第二天一早，卡尔和玫瑰醒来，结果看见他们的头，站在船头，脚边是两条死不瞑目的大号海鱼。 　　玫瑰和卡尔愣住了，片刻后，卡尔惊讶道: 　　“老大，你下海捕鱼了？” 　　温喻淡定回头: 　　“嗯。” 　　然后他十分冷酷地说: 　　“想吃自己弄，还有，弄完后，开始划船。” 　　“往哪儿划呢？” 　　卡尔一脸迷茫。 　　昨晚上他们根本就没搞清楚他们在哪里。 　　毕竟，他们都是士兵，根本就没什么专业的航海知识，仪器什么的虽然有，但还是要研究研究说明书才行啊。 　　温喻指向西边，坚定说道: 　　“这个方向。” 　　玫瑰顺着温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犹豫问道: 　　“不会出错吗？” 　　“不会。” 　　温喻说，“快点，先收集淡水，再把这鱼吃掉，有了体力以后才好划船。” 　　而在船头的海面之下，一条漂亮的白色鱼尾甩了甩，然后一头扎进海水里面。 第17章 　　对于卡尔和玫瑰来说，今天一天过得特别蛋疼。 　　首先，不知道温喻犯了什么毛病，一直要求他们往西方划船。 　　这点他们倒是无所谓，毕竟军令如山，温喻的判断一般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玫瑰和卡尔照做。 　　但是，温喻的一个举动，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温喻不许他们动肉干。 　　“为什么？” 　　卡尔首先直接表示不理解，“肉干是最好的补充能量的食物啊，为什么不准吃？” 　　据温喻说，吃肉干会让人口渴，为了省下那么一点点淡水，每人都不能吃肉干。 　　可是，吃一点总是没事的吧。 　　为什么完全不准吃呢？ 　　温喻淡淡地瞥了卡尔一眼，他指了一下船舱里面两条死不瞑目的海鱼: 　　“吃那个。” 　　卡尔瘪瘪嘴，嘀咕了一句。 　　这两条海鱼其实已经被他们大卸八块了，作为早餐。 　　那两条鱼，平心而论，味道其实说起来还不错，但是他们现在吃鱼的话，只能生吃。 　　偶尔来这么一次不错，但是如果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这个，多少会有点抱怨吧。 　　好歹他们是人类啊，人类肯定更喜欢吃熟食。 　　在卡尔对温喻抗议的时候，玫瑰一直没说话，她看着船上剩下的海鱼，随后又看看温喻，抿了抿唇。 　　其实，她一直想问，如果这两条鱼真的是温喻捕捉的话，为什么温喻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 　　就算天气炎热，身上的湿衣服一会儿就干了，但是，从她的观察来看，温喻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没有典型的下海后析出的盐块。 　　她怀疑，温喻对他们隐瞒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这两条鱼，是什么东西送上来的。 　　温喻并没有在乎他手下的大呼小叫，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船边，静静地看着海面半晌，随后他扭回头，对手下说: 　　“休息够了的话，就继续划船吧，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划船再划上一天，就可以到达一个小岛了。” 　　“小岛？” 　　卡尔本来还在无精打采，念叨温喻小气，听到这里，他瞬间来了精神，他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 　　“终于不用在海面上颠簸了。” 　　虽然他们的身体素质强悍，没人晕船，但人总是在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真的很要命啊。 　　剩下的时间里面，三人全都沉默不言，划着船，往温喻所说的方向而去。 　　到了等太阳下山之后，三人已经疲惫不堪，浑身酸疼。 　　比起身体被改造过了的温喻，玫瑰和卡尔吃掉最后一点鱼肉后，倒头就睡。 　　而温喻，他以自己守夜为借口，并没有立刻睡去。 　　温喻坐在船上，一直等到剩下的两个人呼吸平稳，陷入了沉睡后，他才慢慢地靠近船沿边上，拿出一包撕开了的塑料包，对着海面说: 　　“小鱼？” 　　“哗啦” 　　一声响，一条白色的人鱼从海面跃出，他一把夺走温喻手里的塑料包，然后游到旁边，对着塑料包里面的牛肉干大吃特吃。 　　没错，兰斯跟了这艘船一天。 　　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牛肉干！ 　　兰斯这次放聪明了点，他只是在白天偷偷地跟在船的后面，看他们的方向错了没。 　　至于牛肉干……兰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啊。 　　一包牛肉干换两条新鲜的海鱼，到底是谁占便宜，还不知道呢。 　　兰斯一边嚼着手里的牛肉干，一边思索着每天两条鱼投喂三个人，是不是有点少了。 　　要不，明天多加一条鱼？ 　　温喻没想到兰斯会直接上来抢掉他手里的牛肉干，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手，忍不住笑了笑。 　　他本来还准备用手喂小鱼的，但是他没想到小鱼会直接上来抢，看样子，小鱼不喜欢有人投喂。 　　兰斯几口把牛肉干吃完，然后慢慢地游回去，把手里空了的塑料包丢了回去。 　　“丢回来干什么？” 　　温喻看着塑料包觉得好笑，他捡起来丢到海洋里面。 　　兰斯:“……” 　　这人咋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他不高兴地捡起在海面上漂着的塑料包，毫不犹豫又丢进了船舱里面。 　　温喻这下子真的笑出来了。 　　“你把我们送到岛上后，会离开吗？” 　　温喻收下塑料包，然后冲兰斯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我们多聊聊，好吗？” 　　兰斯犹豫了一下，没动。 　　温喻叹了一口气，他从船舱里面拿出一包新的塑料包，撕了开来，拿出里面的压缩饼干，朝兰斯示意: 　　“这是饼干，味道也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 　　兰斯歪歪头，还是没动。 　　见再次引诱不管用，温喻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然后对兰斯说道: 　　“你能再给我唱一首歌吗？我头疼，只有你的歌声才可以抚慰我。” 　　兰斯抿了抿唇，疑惑地看着温喻。 　　一天以后，即使是晒了一天的太阳，可是温喻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脸上一点红晕都没有，皮肤隐隐发青，看上去就像是大病未愈。 　　而且，根据兰斯的观察来看，温喻吃的也很少。 　　兰斯原以为温喻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就算遇上海难，温喻没有崩溃，反而十分冷静，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温喻还成功“抓”到了一条人鱼。 　　可是，温喻现在暴露出的脆弱，说明温喻并不像兰斯想象中的那样。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夜空的缘故，兰斯在一片星河灿烂的背景之下，隐约觉得，在某一时刻，温喻和那尾黑色人鱼的样貌重合了。 　　不知道温瑟现在好点了没有。 　　兰斯看着温喻，一不小心，发起了呆。 　　温喻把发呆的兰斯当做了兰斯在思考，他对兰斯伸出手，轻轻地说道: 　　“过来，我的小鱼。”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在兰斯的眼里，却是那尾黑色的人鱼对他伸出了手，蛊惑道: 　　“过来。” 　　兰斯的神情迷茫起来，他缓缓的，最后还是靠近了温喻。 　　温喻看着兰斯靠近，眉眼舒展，一边哼着兰斯之前唱着的歌，一边伸手，握住了兰斯的蹼爪。 　　兰斯听着温喻哼的歌，他的脸上微微发烫，而在接触温喻的那一刻，兰斯清醒过来，回神过来面前的人是温喻。 　　该逃吗？可是，温喻在哼那首歌。 　　那首歌其实是兰斯随便乱哼的，可是他没想到，温喻竟然这么有心，把这首歌的旋律深深地纂刻进了心里。 　　兰斯对温喻的好感度，噌噌地往上升。 　　或许，真的像是传说里面所说的那样—— 　　人鱼喜欢唱歌，它们用歌声蛊惑所有路过的旅客； 　　而旅客们唱的歌，也会吸引人鱼的注意力。 　　兰斯忍不住，轻轻地附和起来。 　　两道歌声，慢慢地在海面上弥散开来。 　　天上的星河灿烂，群星闪耀。 　　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夜晚的海洋很安静，海面倒映出天上的星星，一时之间，分不清哪里是夜空，哪里是海洋。 　　一搜小船在满船星河里面静静地飘荡，一尾白色的人鱼趴在船边沿，他仰着头，看着船上的黑发青年，碧蓝色的瞳孔仿若里面都漾着一汪清泉。 　　黑发青年凑近，渐渐地靠近那尾美丽的人鱼，只要一点点距离，就能亲吻上去了。 　　《海的女儿》里面王子落水，可惜的是，那时候王子是昏迷的，他不知道是人鱼公主救了他，以至于后面产生一系列悲剧； 　　而现在，一个人鱼王子救了落难的王子，而那位被救的王子，一直都在注视人鱼的身影，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生怕忘了。 　　他的小鱼…… 　　到底是谁蛊惑了谁？ 　　温喻的视野里面只剩下白色人鱼那张美丽的面庞，想要抓住这只精灵—— 　　“啪” 　　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个美妙得如同梦境的画面。 　　温喻身体比大脑快，他一把握住了朝人鱼射去的鱼叉。 　　兰斯被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楚，他发现那把鱼叉的尖端离他的脑袋只有短短的五厘米。 　　卧槽！ 　　兰斯顺着鱼叉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船舱里面，拿着鱼叉枪，枪口朝着他。 　　兰斯要是这还看不出对方的杀意，那他就是傻子。 　　他一下子恼怒起来，对着那个女人尖锐地叫了一声，随后转身下潜，下潜的时候，故意把尾巴一扬，兜头浇了温喻一身的水。 　　温喻:“……” 　　等兰斯消失不见后，温喻黑着一张脸，站起来，问: 　　“玫瑰，你干什么？” 　　玫瑰开始给鱼叉枪上装备第二只鱼叉，即使被温喻质问，她依旧不卑不亢，回道: 　　“杀掉那只海怪。” 　　“那不是海怪。” 　　温喻攥紧手里的鱼叉，十分生气。 　　他还有点后怕，如果不是他抓住那根鱼叉的话，那么美好的白色人鱼将会在世间消失。 　　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更糟糕的是，他的小鱼肯定从此以后不再信任他，很有可能，他再也见不到那尾白色的人鱼。 　　“你不能因为他的外貌好看，就否认他的本质。” 　　玫瑰冷笑一声，斩钉截铁道，“他该死。” 　　“那我呢？拥有海怪基因的我算什么？你怎么不杀掉我？” 　　温喻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他丢掉手里的鱼叉，说: 　　“干掉她。” 　　玫瑰还没意识到温喻的说的话里面是“她”而不是“他”，她稍微愣了一下，准备用鱼叉枪对准海面之际，她的后颈忽然一疼，紧接着，她的意识全无。 　　卡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他静悄悄地站在玫瑰身后，在得到命令后，刚才就是他打晕了玫瑰。 　　他一把接住玫瑰的身体，抱怨到: 　　“老大，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是善茬，你留着她干什么？” 　　温喻的神色不善: 　　“她是苏博士的女儿，死了不好交代。” 　　“可她也是穆然的人啊。” 　　卡尔翻了一个白眼，他从玫瑰手里夺过鱼叉枪，然后用绳子把玫瑰弄了一个五花大绑，整个过程里面嘀嘀咕咕的， 　　“你就算想还苏博士的恩情，也差不多还完了吧。” 　　“不会有下次。” 　　温喻看着平静的海面，神色深沉。 　　卡尔顺着温喻的视线看向海面，随后兴致勃勃地问道: 　　“刚才我没看错吧，是人鱼？他好可爱，真的跟童话里面一样哟。” 　　温喻的神情微微放松: 　　“嗯。” 　　“所以，我们的肉干都是他吃的？” 　　“……” 　　“老大你干嘛不早说，你说肉干是他吃了，我肯定不会说什么。你真不厚道，竟然想瞒着我。” 　　“闭嘴。” 　　温喻看着海面，他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们。” 　　他喃喃自语道: 　　“我没有恶意的，真的没有恶意的……求求你，不要放弃我们。” 　　…… 　　事实上，兰斯躲在船底下，静静地偷听着船上发生的动静。 　　真奇怪。 　　兰斯十分害怕，但是又十分疑惑。 　　怎么听那个女人的口气，人类跟海怪已经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还有，为什么温喻会说他拥有海怪基因？ 　　那温喻到底是什么？ 　　好奇怪，真的都好奇怪。 　　兰斯疑惑地吐了几个泡泡。 第18章 　　温喻和卡尔一起划船划了一天，才终于看到一座小岛。 　　卡尔看到岛，感动得差点都哭了出来: 　　“终于到了岛上了，不用颠簸了，呜呜呜呜。” 　　玫瑰被五花大绑，躺在船舱里面，她微微抬起身，看见不远处的小岛，心中惊讶万分。 　　她终于知道，温喻他们说的是对的，那条人鱼，真的是在给他们引路。 　　玫瑰咬了咬唇，想起那道白色人鱼的身影，心里不清不楚地多了一丝愧疚之情。 　　快要到达岛上之时，温喻把桨放到船舱里面，把外套脱下，然后对卡尔嘱咐道: 　　“跟我一起下去，把船往那边拉。” 　　岛屿附近多礁石，并且风浪大，就这样用桨划过去的话，太费力气，而且可能会做无用功。 　　卡尔倒是没有异议，下船时，卡尔拍了拍玫瑰的肩膀，半是威胁，半是叮嘱: 　　“别想跑哦，我们现在可是在求生，你要是搞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可是会直接丢弃你哦～～” 　　玫瑰冷笑一声，没说话。 　　卡尔和温喻跳进了海水里面，两人用绳子栓到船头，之后合力去拉船。 　　可现在的问题是，两人并没有多少拉船的经验，再加上岛屿附近涨潮且风浪起来了，两人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船的方向。 　　尤其是卡尔，他完全是个菜鸟，好几次一不小心就在海里面踩空，被迫呛了好几口海水。 　　温喻皱着眉，只好停下来，从海水里面拉起卡尔，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卧槽。” 　　卡尔皱着眉，吐出一口苦涩的海水，控诉道，“我踩到什么东西了。” 　　只见卡尔脚下，有红色的血液蔓延。 　　温喻脸色一变，他催促: 　　“你赶紧上去，血液引来鲨鱼就不好了。” 　　海中生物变异后，不论是嗅觉还是其他方面，都敏锐了很多。 　　原来极少在浅海靠岸附近出现的小鲨鱼，现在也经常在岸边出没。 　　卡尔也不敢大意，只好上船。 　　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老大，现在船上两个人你拉得动吗？” 　　卡尔眼珠咕噜一转，看到旁边的玫瑰，于是又问道: 　　“要不，把这女人丢下去？” 　　玫瑰大惊，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她知道，卡尔并没有说笑，他是真的想把她给丢下去。 　　在加入温喻团队之前，曾经有人告诫玫瑰，让玫瑰小心卡尔，因为卡尔除了对温喻忠心耿耿外，就是一条疯狗； 　　最初，玫瑰是不信的，因为在她的接触下，玫瑰觉得卡尔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中二男孩儿，并且对她还算好。 　　而现在，玫瑰这才明白什么叫做“疯狗”。 　　说翻脸就翻脸，对其余人的生命极其漠视。 　　温喻回过头，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玫瑰，既没否认也没肯定卡尔的话。 　　多年的默契让卡尔心领神会，他瘪瘪嘴: 　　“好了好了，不动她……说不定，她当一个储备粮还行。” 　　玫瑰脸上难看起来。 　　而在这时，卡尔眼尖地看见海面之下，有一团青色的东西快速地靠近，不由得一愣，随后大惊失色，拿出一旁的鱼叉枪就丢给了温喻: 　　“老大，灰鲭鲨！” 　　温喻接住鱼叉枪，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 　　灰鲭鲨本来是近海上层大型鲨鱼，性凶猛，善游泳，速度快，可能是鲨鱼中游速最快的一种。 　　并且它们主要巡游于大海，有时会游至沿岸及近海大陆架及岛架水域，夏季会随暖流移动。 　　而在变异之后，灰鲭鲨在幼年期体型还小时，喜欢在岸边逡巡，并且会攻击人类，吃人事件屡有发生，而很明显，刚才卡尔的血，吸引了这只小鲨鱼。 　　温喻有些头疼。 　　纵使他有海怪基因，自愈能力强，可是在海里被咬一口，谁知道伤口里面的血液流出去，会不会吸引更多的鲨鱼？ 　　只希望附近没有鲨鱼群，更没有带崽的母鲨鱼。 　　温喻捏住了鱼叉，紧张地看着海面之下，那块青色飞快地朝着他移动。 　　“ya——”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块青色即将掩映到海沙之中，一道声波陡然从旁边打了过来。 　　那条小鲨鱼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横插一脚的声波给轰飞，在天空滑过一道弧线后，“啪”的一声落入水里。 　　几秒后，那条掉落在海水里面的小鲨鱼翻出鱼肚皮，漂在海面上，看样子是死了。 　　温喻愣了一下，随后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顺着声波传来的方向看去: 　　“小鱼？” 　　果不其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礁石上，一尾白色的人鱼趴在那里。 　　见温喻看过来，白色人鱼摇了摇尾巴，冲温喻等人竖起蹼爪，然后当着他们的面，给温喻一行人，竖了一个中指。 　　三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 　　见温喻三人表情空白，白色人鱼才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状似凶狠地龇了龇牙，然后“噗通”一声扎向海水之中。 　　见到人鱼，不止是温喻很惊喜，卡尔和玫瑰也被这一幕给震撼到了。 　　卡尔震惊于人鱼的强悍，而玫瑰震惊于人鱼救他们的举动。 　　而且，这人鱼刚才的举动，真的跟人没什么两样啊。 　　嘲讽意味十足，可爱，想撸。 　　…… 　　兰斯觉得自己真的是为这群人操碎了心。 　　不仅帮他们找到了岛屿，也帮他们解决了一只鲨鱼。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禁美滋滋的—— 　　其实，他也很强嘛。 　　不过，出于警惕之心，尤其是在那个女人还在的情况下，兰斯并不准备去接近他们，要是自己受伤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兰斯在解决完那只小鲨鱼后，便潜入了海水之中，开始抓鱼，喂饱自己。 　　唔，成为人鱼之后，真的有些无聊。 　　兰斯在蔚蓝的海水里面，开始无比怀念手机不离手的那些日子，而现在，他想刷论坛，就只能去海怪聊天群里面潜水了。 　　可惜的是，海怪们聊的东西，他大部分都听不懂。 　　想要私聊海怪吧，还有距离限制，兰斯附近没有海怪，也就没得私聊。 　　兰斯游回海中，一头扎进一个鱼群里面，狼吞虎咽一番。 　　兰斯摸了摸肚子，确定自己已经饱了之后，随随便便找到一处凹陷的海岩洞，草草布置了一番，然后，一头扎进去补眠。 　　人鱼的睡眠时间比兰斯想象中要长得多，兰斯现在一天最起码要睡够十个小时。 　　昨天晚上为了看温喻他们的情况熬夜了，兰斯就只能利用白天的时间补觉。 　　兰斯蜷缩进洞里面，用长长的尾巴盖住自己的上半身，随后陷入了梦中。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兰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了看海面，发现已经到了夜晚。 　　过了这么久，那些人应该到岛上了吧？ 　　兰斯从洞穴里面出去，悄悄地冒出了海面。 　　海面上的那个小岛上，此时正点着篝火，火光在黑漆漆的夜晚格外明显。 　　兰斯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离开之际，兰斯嗅了嗅空气，随后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 　　之前温喻投喂的牛肉干已经打开了他的胃口，兰斯现在越发想吃熟了的食物。 　　而现在，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香味。 　　这真的很折磨鱼。 　　焦香的，热乎乎的烤鱼。 　　兰斯纠结了许久，最后他对比了一下自己跟这群人的武力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应该能干掉这三人。 　　确定好有办法脱身后，兰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海滩。 　　果不其然，海滩上不远处是温喻他们的聚集地，船被拖上了岸，而篝火被一圈石头围住了，上面用树枝简易地搭了一个烤架，烤架上赫然就是一条焦黄的烤鱼。 　　兰斯盯着那条烤鱼半晌。 　　那条鱼有他胳膊那么长，吃起来绝对带感。 　　一想起焦黄的鱼肉在他口腔里面被咬的汁水四溅，热乎乎的温度顺着食道进入身体熨帖肠胃，兰斯就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上岸去看看。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兰斯咽咽口水，尝试着爬上岸。 　　失去海水的浮力后，兰斯只能拖着自己悠长的鱼尾上岸。 　　人鱼的体质着实强悍，不只能在水中自由游泳，还能在沙滩上如同蛇尾一样摆动。 　　兰斯拖着鱼尾上岸之后，鱼尾上纱状的尾鳍牢牢地贴服在尾巴上，避免二次伤害，同时尾巴上的肌肉立刻收缩，鳞片贴合，形成一条能够在粗粝沙滩上游行的尾巴。 　　他在尝试了几下后，很惊奇地发现，自己适应良好，他用双手蹼爪在沙滩上支撑着上半身，然后尾巴游动，如同蛇一般，游向了篝火。 　　沙滩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轨迹。 　　人鱼这种生物自发的适应性，着实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水生生物的缘故，兰斯发现自己对对于篝火很敏感，他还没靠近篝火，就被来自篝火的热度弄得不适。 　　他强忍着皮肤即将干裂的预警，硬是从烤架上取下烤鱼，然后连忙游走到一边，开始啃着鱼。 　　一口下去，兰斯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尖叫: 　　“fa——” 　　嘴里尖锐的刺痛让兰斯忍不住吐出了那一块肉，同时眼泪就直接飙出来了，化为一颗颗小珍珠，在沙滩上蹦跶。 　　“小鱼？” 　　在篝火另一边的救生船上忽然猛然蹦出一个人，他连忙朝兰斯跑去， 　　“怎么了？” 　　兰斯手拿烤鱼，瞪着眼睛，看朝自己跑过来的男人。 　　温喻？ 　　我靠，他们怎么都藏在了船上？ 　　兰斯慌里慌张地丢下烤鱼，想往海水里面跑，可是温喻正好挡在必经之路上。 　　见兰斯想走，温喻只好停下脚步，与兰斯对峙，同时露出一个苦笑: 　　“小鱼，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那条烤鱼，是我们给你的礼物，你不用怕我们的。” 　　救生船里面又出来两个人，分别是玫瑰和卡尔。 　　卡尔拿着一包塑料包赶紧上来，对兰斯诱哄到: 　　“对，我们没恶意的，你不是喜欢吃肉干吗？我们这里还有肉干呢。” 　　兰斯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耳鳍张开，时刻准备着发出一声声波，震晕所有人。 　　而在卡尔身后，玫瑰的神色可复杂得多。 　　她一只手上还连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牵在卡尔手上。 　　卡尔往前走，玫瑰也只能上前。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女性，玫瑰的心思比起两个大男人要细腻得多。 　　她站在两个男人身后，看了眼兰斯，犹豫了片刻，说: 　　“他好像被烫到了。” 　　两个男人扭头看看玫瑰，又看看兰斯，神色迷茫。 　　兰斯沉默片刻，他羞恼地朝玫瑰尖叫了一声: 　　“wa——ka——” 　　见到兰斯这个样子，玫瑰神色恍惚了一阵，随后她斩钉截铁道: 　　“绝对是这样。我弟弟每次抵赖的时候，都像他一样。” 　　说到这里，玫瑰回忆里面的那个少年样貌清晰了不少，她看着兰斯，不知不觉间，唇角微微勾起。 　　剩下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卡尔小声地问: 　　“她弟弟不是死……” 　　温喻对卡尔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前。 　　而在另一边，兰斯有些暴躁。 　　这能怪他吗？ 　　谁知道变成人鱼之后，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可是别的地方不行了啊。 　　他现在的舌头不就娇嫩了一点吗？敏感了一点点吗？ 　　被烤鱼烫到了又怎么样？ 　　这只是意外！！！ 　　意外！ 第19章 　　兰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条烤鱼，烫了嘴。 　　那天晚上，温喻三人并没有为难兰斯，见到兰斯还是想走，温喻让开了位置，这让兰斯能够回到了海里面。 　　连烤鱼都没拿。 　　回到海水里面后，兰斯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舌头上的伤口似乎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稍微抿一抿，就能尝得到嘴里的血腥味。 　　兰斯本来以为这是件小事，人鱼的自愈能力那么强悍，嘴里的小伤应该过会儿就好了吧。 　　然而，事实很残酷。 　　一夜过后，舌尖上的伤口恶化了。 　　兰斯在海水里面泡着，一直不敢张嘴巴，原因是因为，他嘴里溃疡了。 　　溃疡？ 　　为什么人鱼还会溃疡？ 　　兰斯沮丧地想着这个问题，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天不怎么吃海藻，最后缺维生素导致的。 　　果然，除了人类需要营养均衡外，人鱼也要。 　　该死的溃疡。 　　昨天晚上从海滩上跑回海里之后，兰斯就一直没吃东西。 　　每次张嘴吐泡泡的时候，他嘴里溃疡了的舌尖就火辣辣的疼。 　　这些让兰斯有点迷茫。 　　你说人鱼强悍吧，的确，自愈能力还有适应性强悍得一批，但是，每每让兰斯痛苦的，却又是这些小毛病。 　　上次是长歪了的指甲，这次是小小的溃疡。 　　这说明什么？万事万物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吗？ 　　兰斯沿着小岛边缘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在思考自己的生存意义，也在考虑究竟该怎么跟这群人相处。 　　他能感觉出这些人对他的善意，但毕竟他现在不是人。 　　他需要放开一点吗？需要示弱吗？需要直接问出他的疑惑吗？ 　　这些思绪让兰斯的脑子很乱。 　　时间也不知不觉间过去。 　　岛上温喻他们一直在忙着自救。 　　白天的时候，他们搭建起来了休息的地方，并且温喻和卡尔一起无探索这个岛，并且捕食。 　　而玫瑰则是被卡尔栓在岩石上，自顾自地捣鼓着仪器。 　　三个人分工协作，各司其职，倒是一派生机勃勃等待救援的积极模样。 　　兰斯偷偷地藏在礁石后面，观察着这些人的举动。 　　到了晚上后，温喻又烤起了鱼，剩下的两人体力明显没有温喻好，在吃掉白天捕过来的鱼后，便疲惫地睡去了。 　　而温喻，他一直没睡，转身拿着烤好的鱼，走向了小岛的另一个方向。 　　这是想干什么？ 　　兰斯好奇温喻想要干什么，于是偷偷地跟了上去。 　　没想到，温喻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他把手里的烤鱼放到一片干净的叶子上，然后对着海面，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这是烤鱼，放凉了的，你可以出来吃了。” 　　兰斯躲在礁石后面，疑惑地摆了摆尾巴。 　　“我知道你担心我伤害你。” 　　温喻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解释给兰斯听， 　　“我以我生命起誓，我不会伤害你。” 　　他垂下眼眸，声音低落: 　　“我应该与你在一起的……我本来就算不上是人。” 　　月光之下，低眉敛目的温喻，在兰斯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像极了那尾黑色的人鱼。 　　兰斯感到疑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如同被蛊惑一般，从藏身的地方游了出来，来到了温喻身前。 　　兰斯:“……” 　　可能是因为温喻身上寂寥的气质吸引了他，让他感同身受吧。 　　兰斯臭着一张脸，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小鱼？” 　　温喻抬起头，看见兰斯过来，他十分高兴， 　　“你愿意见我？” 　　昨天晚上，兰斯过激的反应，让温喻一直以为，他可能这几天见不到白色人鱼了。 　　今天温喻做出这个举动，也不过是想试一试，心里没有多大的期望。 　　但是，很明显，白色人鱼是愿意眷顾他的。 　　这让温喻看向兰斯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兰斯没回答，他歪歪头，然后绕着温喻爬了一圈。 　　他想看看，为什么他会对温喻有那么奇怪的好感。 　　然而一圈下来，兰斯只是从温喻身上看出来一丝熟悉感，其余的，摸着良心来说，温喻并比不上那个黑尾人鱼。 　　难不成，是因为太想念温瑟，导致错觉了？ 　　兰斯瞧瞧温喻，伸出蹼爪，在沙滩上写下两个字—— 　　“温瑟” 　　然后，打了一个问号。 　　看到兰斯写字，温喻的瞳孔陡然放大，他立刻抓住兰斯的蹼爪，严肃道: 　　“不许在别人面前写字，知道吗？” 　　兰斯点点头，他知道，然后又点了点沙滩上的字。 　　“我叫温喻。” 　　温喻叹了一口气，他上前，把地上写的“瑟”字抹掉，写上了他名字中的“喻”。 　　兰斯当然知道面前人叫做“温喻”啦，他只是想知道“温喻”是否跟“温瑟”有联系。 　　于是，他十分执拗地在“喻”字旁边又写了一个“瑟”字。 　　温喻：“……” 　　他并不清楚白色人鱼为什么一直在强调“温瑟”这个名字，他并不想深究，于是在兰斯的注视下，他伸手把沙滩上的所有字都擦掉了。 　　兰斯：？？？ 　　在兰斯的怒视下，温喻施施然拿起烤鱼，问， 　　“吃吗？” 　　兰斯瞧了瞧烤鱼，没接过来，他又在地上写: 　　“我能相信你吗？” 　　一笔一画特别用力，他对温喻刚才的举动特别不满。 　　“可以的。” 　　温喻悄悄说道，他看上去很高兴，很高兴兰斯信任他。 　　兰斯咬咬唇，他继续在沙滩上写道: 　　“我曾经是个人类，叫兰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人鱼。” 　　“兰斯？” 　　温喻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点点头，对兰斯说道， 　　“如果可以回去，我会帮你查的……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但是，你不要出现在其余人面前，懂吗？” 　　兰斯点点头。 　　“现在世界很复杂，你要是被其余人抓住了，怕是会被切成无数片做实验。” 　　温喻摸摸兰斯的头，眼神温柔， 　　“你还是在海洋里面快乐地活下去比较好……至少是自由的……如果我能查得到你的相关资料，我会帮你照拂你的家人的。” 　　兰斯摆摆尾巴，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至少有人会帮忙弄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家人也能得到照顾； 　　难过的是，自己可能一辈子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要抛弃人类身份了。 　　这样一想，救人不亏。 　　温喻把地上的字全部抹去，他把烤鱼再次递给兰斯。 　　兰斯嗅了嗅烤鱼，发现这次烤鱼比上次讲究多了—— 　　温度只是微微热，表皮上好像还涂了一层酸酸的果汁，闻上去就让人口水泛滥。 　　兰斯咽了一口口水，想了想自己口里的溃疡，然后对着温喻张开嘴，吐出了舌头。 　　“兰斯？” 　　温喻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懂得兰斯可能遇上了什么问题。 　　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兰斯的舌头，终于发现兰斯的舌头上一小块白色的伤口，恍然大悟: 　　“口腔溃疡？” 　　兰斯收回舌头，痛苦点头。 　　“噗嗤”一声，温喻忍不住笑了。 　　兰斯木着一张脸，忍了忍，最后没忍住，一巴掌往温喻脸上拍。 　　温喻倒是眼疾手快，他一下子抓住兰斯的蹼爪，然后把烤鱼放回干净的叶子上，他宠溺地捏捏手里的蹼爪，说: 　　“救生船里面有疗伤喷雾，应该能治疗，我给你拿。” 　　兰斯哼了一声，满意了。 　　五分钟后，温喻回来了，他拿着一个救生包还有一个小药瓶。 　　兰斯:？ 　　温喻坐下来，先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小片白色药片，说: 　　“这是补充维生素的，你应该可以吃。” 　　兰斯抽了一下嘴角。 　　这……喂一条人鱼吃药片？ 　　“不愿意？” 　　温喻把小药瓶放下，拿出一瓶白色小喷雾，说: 　　“那好吧，张嘴喷喷雾。” 　　兰斯点头，张嘴。 　　趁着兰斯张嘴之际，温喻忽然上前，把药片塞进兰斯的喉咙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兰斯下巴，逼迫他咽了下去。 　　还拿手顺着兰斯的咽喉上下抚摸，力图把药片撸下去。 　　兰斯:？？ 　　这是喂猫呢？ 　　等温喻松开手后，兰斯已经涨红脸，把药片囫囵吞下去了。 　　“喝点水。” 　　温喻毫不愧疚，“好了，现在张嘴，我们喷喷雾。” 　　兰斯张嘴威胁: 　　“ka——” 　　“想不想吃烤鱼？” 　　“……” 　　兰斯默默地张嘴，吐出了舌头。 　　喷雾的确有效，喷上去凉凉的，舌头上一点都不疼了，就是麻麻的。 　　兰斯咂咂嘴，看着叶子上的烤鱼，目露不舍。 　　“还想吃？” 　　温喻看着兰斯，眼含笑意，“有那么饿吗？” 　　“咕噜～～” 　　兰斯的肚子直接告诉温喻答案。 　　在寂静的夜空里面，一点点声音，格外响亮。 　　“咳” 　　温喻轻咳一声，然后拿起这条鱼，在兰斯要杀人的目光中，自言自语道， 　　“这鱼就这样放着，的确有些浪费。” 　　他撕下一条鱼肉，对兰斯严肃道: 　　“小心点吃，别碰到伤口，知道吗？” 　　兰斯冲温喻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张嘴吃掉那条鱼肉。 　　那一点点鱼肉在口腔里面咀嚼，滋味炸开，兰斯感动得泪流满面。 　　终于吃到熟食了！ 　　嘴里虽然还有点痛，但不是不能忍受。 　　为了吃到温喻手里的鱼肉，兰斯也顾不上脸面了，他凑了上去，最后蹼爪搭上了温喻的膝盖，整个人像是要扑进温喻的怀里一样。 　　温喻愣了一下，随后他忍不住一边用手里的鱼肉引诱，一边悄悄地变换姿势，把兰斯圈进了怀里。 　　等兰斯吃完手里温喻撕的鱼条时，他已经把自己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兰斯眨眨眼，任由温喻抱起他的尾巴，把他完完全全抱进了怀里。 　　作为变温动物，对人类身上的温暖体温，简直没有任何的抵抗。 　　变成人鱼之后，兰斯的体温低了很多，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在海里面想要保持人类37度的恒温，还真的有点难。 　　所以，他现在有些沉迷于温喻的体温。 　　不像火焰那般烫人，躺在温喻的怀里，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 　　温喻的心跳，温喻的味道，兰斯躺在他怀里，听得一清二楚，闻得明明白白。 　　无与伦比的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完饭，身体里面血糖上来了，在温喻怀里，兰斯昏昏欲睡，半合着眼眸，像是醉了，他抬头，看着温喻的侧影，皱着眉头分辨了半晌，说: 　　“你明明就是温瑟。” 　　而这话，在温喻耳里，就是一连串的嘶鸣，他问: 　　“怎么了？” 　　兰斯摇摇头，竟然把头埋进温喻的颈窝里面，直接在温喻怀里睡过去了。 　　温喻挑挑眉，对这个结果感到好笑。 　　他抱紧了兰斯，想了想，还是起来，把兰斯抱起，往营地那边走。 　　这样做虽然有些冒险……但也是一种警示。 　　如果其余两人想对兰斯不利，温喻想，他不介意直接杀了他们两个。 第20章 “哗啦” 兰斯被…… 　　“哗啦” 　　兰斯被身上的一阵冰冷给惊醒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抹了一把身上的海水，然后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卡尔轻咳了一声，他把怀里的椰子壳丢到一边，嘀咕道: 　　“那什么，鱼不需要水吗？” 　　兰斯鄙视地瞥了卡尔一眼，用尾巴把人扫到一边，然后环视了一番四周。 　　他的确是需要水，但是也不是别人浇他一身水就是可以的。 　　他躺在几片叶子做的简易床上，不远处是篝火的痕迹，而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玫瑰正一边剥着椰子，一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兰斯没找到温喻，他转而看向卡尔，用疑惑的眼神询问。 　　“哦，你找老大吗？” 　　卡尔见兰斯没有攻击他，立刻自来熟地凑过来，小嘴一张就嘚吧嘚， 　　“老大他到海里面去叉鱼了。昨天晚上，老大把你抱回来，简直吓了我们一跳。唉，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老大啊？老大他其实挺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 　　兰斯觉得很烦。 　　他直接对着卡尔，一巴掌糊弄了上去。 　　卡尔起先被吓了一跳，结果发现兰斯没用爪子挠他，顿时又对兰斯好感度上升不少: 　　“我听老大说，你叫兰斯。你放心，我们老大绝对不会像《海的女儿》里面的王子一样，对你始乱终弃……” 　　“卡尔。” 　　玫瑰忽然不动声色地插话，“温喻上校那么久不回来，你最好去看看。” 　　卡尔这才闭嘴，然后他看向兰斯。 　　兰斯瞧瞧另一边的玫瑰，有瞧瞧远处的篝火，然后对着卡尔嘶鸣： 　　“ai——ka——” 　　我饭呢？ 　　卡尔的眼神诡异起来，他意外地领会了兰斯的意思，然后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 　　“昨天捕的鱼不多。这不，早上一起来，老大就去捕鱼了吗？” 　　请人家过来做客，管一顿早饭，总是应该的吧。 　　卡尔想。 　　兰斯又瞧瞧那边篝火的痕迹，然后看向卡尔的眼神，鄙视了起来。 　　卡尔：“……” 　　红发青年站起来，挠挠脑袋，对兰斯嘱咐道: 　　“我去看看老大的情况，你不要走哦～” 　　然后，卡尔才拿起鱼叉往海边走。 　　等卡尔走后，兰斯才立起上半身，往卡尔离开的方向看去，结果看到海岸边，两个男人卷着裤脚，在海浪里面叉鱼。 　　而海水里面的鱼又不笨，两男人忙活半天，才弄到一条鱼。 　　对此，兰斯表示怜悯。 　　他变成人鱼后，熟练掌握技巧才能捕到鱼，这两人别搞得捕鱼没捕多少，先把自己累死了。 　　收回视线后，兰斯又看向了玫瑰。 　　玫瑰被铁链束缚，于是她的任务成为了处理食材。 　　而现在，她手里正在处理的是椰子。 　　野生椰子。 　　想吃的话，首先要剥掉外面一层厚厚的皮，还要小心地打开坚硬的壳，这对于玫瑰来说，是件不太容易做的事情。 　　“你叫兰斯吗？” 　　玫瑰忽然冷不丁地问道，她抬起头，看向兰斯。 　　兰斯愣了一下，点点头。 　　“看样子，你智商挺高的。” 　　玫瑰的语气依旧冷冷，她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嘴里好些了吗？” 　　兰斯眨眨眼，吐了一下舌头，没感到血腥味了，这说明伤口应该是痊愈了。 　　玫瑰瞧了兰斯半晌，她忽然别扭地从身后的岩石那里拿出半个椰子壳做的碗，递了过去: 　　“多吃点水果之类的……这里面有点椰果，还有一些浆果，你吃点吧。” 　　兰斯觉得这人真奇怪，之前可是直接用鱼叉枪想要他死的呢，现在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放心吧，没毒。” 　　玫瑰见兰斯不愿意过来，她叹了口气，把碗往兰斯那边又移了点距离，她背对着兰斯，说， 　　“我以前以为海怪都是怪物……现在看来……果真只有经历了之后，才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 　　玫瑰的语气低落起来: 　　“你很像我弟弟，连名字都很像。” 　　兰斯摆了摆尾巴，他瞧着不远处的椰壳，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温喻他们还没有跟你说吧。” 　　玫瑰丝毫不知道兰斯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她继续说道， 　　“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儿上，我告诉你，离温喻远一点，还有，不要对人类太过好奇，赶紧走吧。” 　　“ya——” 　　兰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温喻是末世实验室最重要的资产。” 　　玫瑰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解释起来， 　　“他身上有追踪芯片，实验室里面的人，哪怕是只有他的尸体，也是要回收的……这几天我修好了求救仪，如果不出意外，马上会有救援队来了。” 　　兰斯沉默了。 　　玫瑰的一番话，让他顿时从一场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梦中惊醒。 　　他的确该走了。 　　他已经在这伙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既然他们能被救走，那自己存在也没有必要了。 　　但是，现在的人类社会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会把人类当做“资产”？ 　　道德底线这么低了吗？ 　　兰斯忽然意识到，—— 　　海怪，黑风暴，末日，变异，实验体。 　　这几个词联系起来，人类真不会要灭绝了吧？ 　　玫瑰回头，看见兰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不禁放下手里的活，叹了一口气。 　　大自然真的太神奇了，竟然能创造这样的物种。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排斥还是喜爱兰斯，但她并不想欠兰斯一个人情。 　　既然这些话，温喻不愿意说，那她就当这个恶人吧。 　　只是下一次，玫瑰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像如今一样好言相劝了。 　　兰斯有些沮丧。 　　他自暴自弃一般，上前捧起那半个椰壳，然后把里面的水果一扫而光。 　　他现在的确很忙呢，在这里真的太耽搁了。 　　按照兰斯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早在夕阳海湾了，可是他现在距离夕阳海湾还有一段距离。 　　要是能在夕阳海湾找到自己的沉船，兰斯应该就能知道接下来干什么了。 　　而等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找温瑟，跟温瑟一起去探索这个海洋。 　　说不定，温瑟还能教他怎么上岸呢。 　　吃完水果后，兰斯把这个椰壳碗放到玫瑰身边，然后去了海岸边。 　　温喻和卡尔见到兰斯来了，他们都停下动作，看着兰斯，眼神疑惑不解。 　　兰斯把自己泡在在海水之中，散开身上的鳞片和鱼鳍。 　　他对两人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不到一分钟功夫，温喻和卡尔就看见离他们不远处的海面上，翻起一串激烈的浪花，然后扑棱棱的，好几条海鱼慌不择路地朝他们冲来。 　　卡尔呆住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 　　还是温喻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拿起鱼叉，准备叉鱼。 　　结果却没想到，就算这样，两个人手忙脚乱一番，什么都没叉到，鱼群擦着他们而过，然后就义一般飞到了海滩上。 　　两人:“……” 　　海滩上的鱼，把两个大男人给打击到了，两人表情空白。 　　而在海滩上的玫瑰看到这一幕，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等赶了差不多十几条鱼到海滩上后，兰斯才慢悠悠地游过来，悠长的纱状鱼鳍拂过温喻的腿，他的表情十分嘚瑟。 　　温喻放下鱼叉，他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做的真棒。” 　　哄小孩儿呢。 　　兰斯躲开温喻的手，游到旁边了。 　　既然今天的粮食足够了，那他也应该仁至义尽了。 　　兰斯并没有与温喻多沟通，他冲温喻挥挥手，就游向了远方。 　　就这样简单的道别吧。 　　越纠缠，越是不愿意离开。 　　兰斯知道，温喻再怎么像温瑟，到最后，他终究不是温瑟，不是那条黑尾人鱼。 　　他该离开了，免得他和对方越陷越深。 　　温喻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游走，他呆愣了片刻，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他以为兰斯去捕食了，毕竟，对方是一条人鱼。 　　更何况，昨天晚上，他跟兰斯的情感才有所突破，总不会第二天突然弃他而去吧…… 　　温喻心里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不愿多想，他安慰着自己，转身去收拾海滩上的鱼。 　　他准备把这些鱼烤好，当做给兰斯的礼物。 　　…… 　　晚上，沙滩。 　　温喻三人围坐在篝火旁，篝火旁边有一圈树枝，每一根树枝上面串着一条烤鱼。 　　玫瑰和卡尔大气不敢出，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啃着手里的烤鱼，一边偷偷地打量温喻的脸色。 　　一边烤鱼，一边散发杀气，他们的老大，真的是太恐怖了。 　　温喻把烤好的鱼放在洗干净的叶子上，然后一直沉默。 　　沉默了很久后，温喻问其余两人: 　　“他为什么走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兰斯。 　　温喻后知后觉，一直到晚上，才接受了兰斯已经离开的事实。 　　卡尔支支吾吾，他哪里知道那条人鱼怎么想？ 　　“我让他走的。” 　　玫瑰突然开口，“救援队马上就要来了，你希望救援队发现他么？” 　　这句话一出，温喻再次陷入了沉默。 　　夜晚的海滩上，一时之间，只剩下篝火里面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温喻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拿起烤好了的鱼，不发一言，往小岛的东南角走去。 　　“老大？” 　　“让我一个人静静。” 　　温喻头也不回地说道。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温喻到了小岛的东南角。 　　他走到岸边，把手里的烤鱼和叶子一起放下。 　　明明知道兰斯已经走开，可感情上，温喻并不相信兰斯已经走开，他把烤鱼带到这里来，侥幸地想碰上兰斯。 　　可是，一直等到再次涨潮，天空泛起鱼肚白，附近都没有那尾白色人鱼的踪迹。 　　放在沙滩上的烤鱼被海水带走，什么都不剩下了。 　　温喻抿抿唇，他呆呆地看着沙滩上的烤鱼，脸色越发苍白。 　　想见到那条白色人鱼，哪怕是花上巨大的代价都可。 　　什么代价都可以。 　　温喻放空了大脑，只是翻来覆去在脑海里面想着这句话。 　　一夜未睡，让本来身体情况就不是很好的温瑟到后来，神情恍惚起来。 　　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一半黑，一般白，思绪渐渐飘远，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里面——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已经死了。 　　“你……过来……” 　　在温喻半梦半醒之中，仿若有谁听到温喻的祈求，一道声音陡然出现，它呼唤起来。 　　“谁？” 　　温喻一愣，他回过神来，在夜风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低语。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番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不成是幻觉？ 　　温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幻听了。 　　“往……这边……走……” 　　那个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不存在，又好像哪里都有，在温喻耳边呢喃。 　　刹那间，温喻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画面之中，他似乎是在海水里面，白色的人鱼从他面前游过，背景是一片不断闪烁的蓝色火焰。 　　白色人鱼在蓝色火焰中游动，惬意而优雅，宛如在银河里面游动的精灵。 　　温喻看着视野之中的白色人鱼离他越来越远，忍不住伸手，去抓。 　　然而，本来就是幻觉，他能抓到什么？ 　　温喻这么一动，眼前的幻想顿时烟消云散。 　　“这边……来……我们……见他……”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最后越来越近，甚至像是从温喻胸腔里面发出来的。 　　那是什么？ 　　温喻倒是一点都不惧怕，听着这个幻听，他的神色恍惚起来。 　　等眼前的幻象消失后，他站起身，仿若傀儡一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渐渐地进入小岛森林之中，走了几个弯之后，温喻看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在小岛深处，里面黑黢黢的，一丝光线都没有。 　　“进来……快……” 　　恶魔在里面低语，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温喻不再犹豫，走了进去。 　　“你……就是……我……” 　　“我们……” 　　“他……是……我们……” 　　黑暗中，山洞里面低语不断，幽远而缥缈，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早上，玫瑰和卡尔才等到温喻。 　　“老大，你没事吧？” 　　卡尔忍不住上前。 　　昨晚温喻没回来，卡尔为温喻担心了一晚上，但是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卡尔不敢在夜晚去找温喻。 　　“没事。” 　　温喻对卡尔笑了一下，看样子他的精神特别好，脸上的病气都少了不少， 　　“我很好。” 　　“老大，你……” 　　卡尔打量了一番温喻，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温喻的瞳孔眼色似乎变成了纯黑。 　　老大瞳孔颜色原来有这么深吗？ 　　卡尔疑惑地想着这个问题。 第21章 　　离开温喻他们之后，兰斯没有再停留了，他一直往西边游，游了一天之后，他终于到达了水母口中的“夕阳海湾”。 　　而兰斯之所以那么肯定自己到达了夕阳海湾，是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里是所有船的坟墓。 　　而沉船，是夕阳海湾的标志。 　　兰斯下潜到海底，被海底下面无数的沉船震惊。 　　他之前想过这里是什么样子，猜测夕阳海湾里面说不定也就是沉了几艘大型船只，然后被水母它们夸张了一番罢了。 　　而实际上，这里的情景远超兰斯想象: 　　大大小小的沉船布满了海底，一层接一层堆叠，最下面的沉船布满了铁锈，残破不堪。 　　最上面的一层沉船看上去也有些时日了，上面长满了各种海生生物，比如藤壶。 　　而且，有的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拉扯下来的，中间一截硬是瘪了下去。 　　很多海鱼在这些废墟里面穿梭，看样子它们已经适应了这里无数的沉船，见怪不怪了。 　　兰斯在这些废弃的船坞里面游了许久，心中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多船，肯定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吧，那么，他从那天游轮失忆到现今变成人鱼，这中间，到底过了多少年呢？ 　　会不会，他只是自以为睡了一觉，而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呢？ 　　兰斯想吐，那种陡然被时光抛弃的孤独感和恐慌感一下子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得赶紧弄清楚，那天游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兰斯只能勉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开始下潜，试图从一堆废弃的沉船里面找到他记忆当中的游轮。 　　唯一让兰斯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记得自己的游轮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如果需要寻找的话，他只需要找到船头上印着“玛丽王后”这个名称的船就好。 　　然而，在这么多废弃的沉船里面找到一艘船，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兰斯从白天一直找到了夜晚，一直都没找到。 　　夜晚来临后，纵使兰斯视力再好，也没法分清藤壶之下的字迹，兰斯只能放弃。 　　他转而想找到一处合适的船舱，去里面睡一晚上。 　　这些沉船虽然时间久远，但是里面的配置都还在，对于兰斯而言，这里是最好不过的睡眠之地。 　　打开船舱的门，进去，再找一下床铺在哪里，这样的动作，无疑能给曾经是人类的兰斯最大的慰藉。 　　兰斯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格外地注意挑选他今晚准备去睡的船只。 　　哪怕是个沉船。 　　在这一堆废铁里面找了半天，兰斯没找到满意的船舱，他思考了一会儿，往这堆废铁坟墓的边缘游去。 　　游了没一会儿，兰斯意外地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沉船。 　　这个沉船小小的，应该算是个小型的游艇。 　　而且，最让兰斯满意的是，这个小游艇还挺干净的，附近也不是全是乱七八糟的垃圾。 　　就它了。 　　兰斯十分高兴，立刻下潜，游到了这艘游艇旁边。 　　出于谨慎，兰斯围绕着这艘游艇转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从游艇的窗子往里面看了半天。 　　等真的确定不会有什么威胁后，兰斯上去，游到甲板上，找到游艇船舱的门，一拉—— 　　没拉动。 　　咦？ 　　这游艇的封闭性也太好了吧？ 　　兰斯感到疑惑，他再次用力去拉了一下门，还是没有打开。 　　难不成，是因为液压的原因？ 　　兰斯想了想，觉得有可能。 　　他瞧了眼旁边的玻璃门，决定去敲碎玻璃门，从玻璃门那里进去。 　　于是，兰斯又从游艇上游了下去，转身游到旁边，准备找找地上有没有大石头。 　　找了半天，兰斯找到一块石头，他抱了起来，一回身，准备直接用这块石头敲碎玻璃门—— 　　兰斯沉默了。 　　不是他的错觉吧，他怎么觉得这艘游艇，好像往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 　　而事实上，兰斯感觉没错，因为附近的海水变浑浊了些，明显有移动的痕迹。 　　可是，沉船还能自己跑吗？ 　　兰斯不信邪，他抱着石头移近了这艘游艇，犹豫了半晌后，他抱起石头，砸到了游艇上面 　　“duang” 　　海底传来一声闷响。 　　石头晃晃悠悠地落下来。 　　沉船没动。 　　兰斯看着船身上被他砸出来的一个坑，忍不住咂嘴了咂嘴。 　　可惜了，这艘游艇还挺漂亮的。 　　既然沉船在他的验证下没有跑，那兰斯继续往前凑。 　　结果在兰斯距离游船还有五米的时候，整艘船动了。 　　整艘小游艇，在兰斯的注视下，突然抬高，然后“哗啦啦”往旁边平移了十几米。 　　兰斯:“……” 　　天啊，船原来也是能长脚的吗？ 　　不等海洋里面的海水重新变澄澈，兰斯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 　　而只要兰斯往船这边游，这艘奇特的小游艇就会“站”起来，然后“铛铛铛”往旁边平移。 　　简直就像是生怕兰斯靠近一样。 　　来回搞了几次后，兰斯没崩溃，这艘游艇倒是先崩溃了。 　　它“咚”地一声，狠狠往下一沉，看样子是不准备跑了。 　　兰斯挑挑眉，他游到距离这艘船十几米的地方，一圈一圈地游着，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当他游到船的侧面的时候，两把红光锃亮的大钳子，“咔”的一声就从船底下冒出来，“咔嚓咔嚓”就往兰斯尾巴上剪。 　　兰斯吓了一跳，立刻灵活地在这两把钳子之间来回穿梭。 　　亏得人鱼的动态视力，兰斯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咔嚓咔嚓”的钳子，还用自己的尾巴，把这两只大钳子弄得在半空中乱舞一通，差点“自相残杀”。 　　【你奶奶个熊！】 　　兰斯的耳鳍张了张，他以为是自己错觉。 　　【你他娘的不知道这是我家吗？】 　　那道暴躁的声音突然从船底传来，【把老子的家砸了，还不走，想干嘛？】 　　兰斯愣了一下，卧槽，船成精了。 　　不对，这种状况，他是又碰上海怪了吗？ 　　正当兰斯不知道如何回答之际，整艘小游艇侧翻了一点点，从船底露出钳子主人的真容—— 　　一只巨大的寄居蟹。 　　准确来说，是一只能够填满游艇的巨大寄居蟹。 　　这个寄居蟹看上去脾气很暴躁，出来之后，两只钳子张牙舞爪地乱舞，一口一个脏话: 　　【我日——】 　　这句话还没说完，寄居蟹看到了，漂浮在它眼前的，是一条白色人鱼。 　　兰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白色的尾巴晃来晃去: 　　【对不起，我现在就离开。】 　　寄居蟹两颗豆豆眼碰了碰，两只钳子慢慢地垂到海底，本来暴躁的声音，立刻硬凹温柔: 　　【日头很灿烂啊，今儿。】 　　然后寄居蟹霸气地回复道： 　　【作为老子的鱼，怎么能对老子道歉呢？】 　　兰斯:“……” 　　现在是晚上啊！哪里有太阳？ 　　寄居蟹娇羞地搓搓钳子，说: 　　【你他娘也觉得这艘船不错吗？哈哈，老子就说老子的眼光不错！】 　　它还特别小心机地补充了一句： 　　【作为老子的鱼，你的眼光也很不错。】 　　兰斯抽搐了一下眼角，他实在无法想象，竟然有一天他会遇上一只这么奇特的寄居蟹。 　　李云龙式霸道总裁吗？性格真特别。 　　兰斯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寄居蟹: 　　【很抱歉我打扰到你了，我去找另外一个地方休息。】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寄居蟹“唰”的一下从船舱里面出来，然后以特别豪迈，但又特别绅士地用钳子往小游艇内部指了指， 　　【你喜欢这里的话，老子，把它让给你啊～～老子的鱼值得最好的。】 　　兰斯这才发现，这艘小游艇就是看上去完好，而实际上，里面已经被寄居蟹掏了个空，什么都没有了，黑漆漆的。 　　【不了，我想，这不适合我。】 　　兰斯瞧了瞧寄居蟹，不知道为什么，他硬是从一只螃蟹的脸上，看出了“谄媚”二字。 　　【也是哦，你看起来太小了。】 　　寄居蟹两颗豆豆眼碰在了一起，它打量了一番兰斯，最后发现就算把兰斯整个人塞进去，都没办法填满这个窟窿，不禁有些遗憾， 　　【他娘的，文化鱼就是不一样，又小又可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作为一只寄居蟹，身上背着的壳子肯定是不大不小刚刚适合自己的才好啊，背那么大干嘛？ 　　兰斯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有点怕寄居蟹忽然从船舱里面掏出一个意大利炮。 　　于是，他冲寄居蟹敷衍笑笑，准备离开。 　　【哦，对了，我想，这个可能适合你。】 　　寄居蟹惊呼一声，它重新回到窟窿里面，然后在兰斯震惊的视线中，它拖着这个小游艇在海沙里面漫步，扬起一片灰尘。 　　【不、不用麻烦了。】 　　兰斯看着寄居蟹离开的身影，心底发颤， 　　【我自己随便找一找就好，不用你操心了。】 　　【都来老子的地盘了，老子自然是要罩着你的。】 　　寄居蟹横行霸道，果不其然，是个海底悍‘匪，【老子的鱼，老子负责。】 　　真的霸道总裁。 　　兰斯甩了甩尾巴，犹豫了片刻，看看寄居蟹身上的船舱，一咬牙，跟在了它的身后。 　　准确来说，兰斯是跟在寄居蟹身上的这艘小游艇身后，他问: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也不是。】 　　寄居蟹拖着游艇，来到一堆废墟前两只大钳子开始咣咣咣地在里面捞东西， 　　【老子原来没这么大的，一个贝壳就够，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起，我开始天天变大……狗日的，％……＆，我放在哪里呢？】 　　寄居蟹看样子脾气很暴躁，一言不合就开骂，满嘴都是和谐词汇，但它骂了没多久，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兰斯—— 　　寄居蟹卡壳，然后重新温声细语地对兰斯说道: 　　【因为后来长得越来越大，我必须找到能容纳自己的壳，所以，来到了这里。】 　　它终于意识到，刚才一连串的脏话，可能伤害到了它在兰斯这个“文化鱼”心里的形象，随后又文邹邹地学着兰斯说话。 　　兰斯一脸惊恐。 　　这只是个螃蟹啊，螃蟹为什么也这么会变脸？ 　　此时，寄居蟹从废墟里面拖出一个比这游艇更小的船，十分高兴: 　　【找到了，你看这个怎么样？这是我曾经用的壳。】 　　兰斯往那艘船看了看，发现这艘船虽然小，但是比寄居蟹身上的更豪华，好消息是，船舱上面住人的地方没有被破坏，他可以住进了。 　　【我想这个行。】 　　兰斯绕着小船游了一圈，十分满意于上面没有长满绿色的水草，里面没有奇怪的生物。 　　【嘿嘿。】 　　寄居蟹高兴地碰了碰钳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老子特别珍惜我的东西，这壳虽然我不要了，但是老子都有好好地清洗的。】 　　兰斯冲寄居蟹笑笑。 　　虽然这寄居蟹行事还有口癖奇怪了点，但，它至少真的没有恶意。 　　随后兰斯从这艘小船的门口进入，在里面游了一圈后，他又出来，好奇问道: 　　【这里就你一个吗？】 　　沉默一阵，寄居蟹缩回了壳里，它有些伤感地回道: 　　【对头。老子的兄弟姐妹都死了，因为海底那个奇怪的光球。然后，老子就随着洋流一直飘啊飘，飘到这里来后，就不走了。】 　　【那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船吗？】 　　兰斯越发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不如去问那只章鱼。】 　　寄居蟹晃了晃钳子，口器碰撞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里的船都是那只大章鱼拖过来的，这些，都是它的战利品。】 　　战利品？ 　　兰斯的瞳孔在那么一刻放大—— 　　这个意思，是海怪在猎杀人类吗？ 第22章 　　“咣咣咣——咚嚓嚓——咣——” 　　一大早，兰斯还没起来，就听到外面一连串巨大的嘈杂音。 　　这他么的是地震了吗？ 　　巨大的声响带来震动，饶是兰斯还在船舱里面趴着，他都感到自己的床架子在震。 　　【日你＆％……#！】 　　外面的暴躁老哥寄居蟹，公然在聊天群里开骂, 　　【傻叼咋又在发癫？】 　　聊天群里面，一道温和的大家长音立刻严肃地说道: 　　【说什么呢，注意一下言辞，我们这个群里还有小孩儿。】 　　像是为了验证大家长的话，少年音紧跟其后: 　　【怎么了？怎么了？】 　　寄居蟹在里面咕噜了几声，然后中气十足地控诉道: 　　【死章鱼又在敲那些铁家伙，敲敲敲，敲你麻呢——】 　　【寄居蟹！】 　　【……对不起。】 　　兰斯窥屏，觉得好玩，他游出去，来到寄居蟹那的小船旁，问: 　　【这是怎么回事？】 　　寄居蟹从聊天群里面回过神，一阵一阵的巨大噪音让寄居蟹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两颗豆豆眼里面都是沧桑: 　　【还能怎么回事，那只大章鱼发癫。】 　　巨大的钢铁敲击声做背景音，兰斯听完了寄居蟹断断续续的抱怨，总结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夕阳海湾是有主人的，而那个主人，就是现在制造噪音的“章鱼”。 　　寄居蟹不过是后来才来的邻居。 　　据寄居蟹说，这个海湾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虽然此处也曾经是船出事的多发地段，但绝不会出现这么多沉船。 　　主要原因，还在那个章鱼身上。 　　在寄居蟹看来，那个章鱼就是个傻x。 　　章鱼有收集癖，而它的收集癖，就是沉船。 　　这些沉船虽然给寄居蟹提供了住所，寄居蟹的确很感激，但是它无法理解的是，章鱼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么一次制造噪音—— 　　【你说它想干什么？】 　　寄居蟹控诉，【要不是打不过它，老子绝对要搞死它！】 　　【你见过那只章鱼吗？你可以跟它说一下你的不满啊。】 　　兰斯好奇地说道。 　　【没空，没时间，懒得见那只傻x。】 　　寄居蟹不耐烦地回应道。 　　兰斯：【……】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于是注意力放在“噪音”上，跟着这个“噪音”，有节奏地点着头。 　　【日哦，你也疯了吗？……算了，老子不想掺和了。】 　　寄居蟹表示接受不了，它没好气地挥挥钳子，把自己埋进了沉船里面，想要用沉船的船皮阻挡外面一阵子一阵子的噪音。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敲鼓？” 　　兰斯发现，这玩意儿还真的有节奏，基本是一二一节拍，到高.潮的部分，敲击的声音明显还会变个音色，看样子是换了个什么东西敲。 　　“算了，这不是重点。” 　　兰斯苦着一张脸，没把这个奇怪的现象放在心上，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找他的游轮“玛丽王后”号。 　　这在这堆废铁里面找一艘船，真的是大海捞针。 　　兰斯忧愁地感叹道。 　　然后，兰斯埋头在这堆废铁里面继续寻找。 　　找了不知道多久，兰斯从一条条沉船旁边过去，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看得头晕眼花的，这才发现，有的沉船上面的锈迹完全模糊了船的样子，他想辨认出来一艘船，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现在，兰斯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在一堆了无生机的铁疙瘩里面，像是在找船，又好像是在找自己作为人类的过去。 　　他该继续找下去吗？ 　　兰斯悬浮在海水里面，表情茫然，他摆了摆鱼尾，看着下面的铁疙瘩们发呆。 　　耳边的噪音已经停下来了，海里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脾气暴躁的寄居蟹没有群聊了。 　　于是，在一片大海里面，好像真的只剩下兰斯一个。 　　兰斯定了定神，他强打起精神，游向了最后一片他没探索的区域，他决定要是最后没找到的话，就不找了，回到深海，去找温瑟。 　　打定主意之后，兰斯也没什么找船的劲头了，他悠悠地游进最后一块区域，在里面转了一圈，粗略地看了一遍，没找到符合他记忆里面的游轮样貌的沉船，他准备离开了，然后一转身—— 　　兰斯呆滞了。 　　他跟一大坨海怪面面相觑。 　　之所以称之为“一大坨”，是因为兰斯真的不知道这海怪应该被归属于什么。 　　之前遇见过的海怪，比如水母还有寄居蟹，它们好认的很，不过是普通物种的放大版，多多少少能看出来原型。 　　可是，面前的“一大坨”，兰斯瞧了半天，真的看不出来这是啥—— 　　那一大坨，看起来像是章鱼，但又看着像是乌贼。 　　乌贼有十个腕足，章鱼有八个腕足。 　　可是面前的一大坨，它有十八个触手，一只触手拿着个大铁棍，两颗豆豆眼正瞄着兰斯。 　　兰斯:“……” 　　他瞧了瞧面前的“一大坨”，又瞄瞄它手里的大铁棍，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该不会，它拿着大铁棍来打他是吧？ 　　【啊啊啊啊啊——】 　　“一大坨”的触须开始抖动，手里的大铁棍乱舞，同时它开始疯狂变色，跟个霓虹灯一样开始闪，红的，蓝的，绿的，白的， 　　【卧槽，这里有人啊啊啊啊！！！】 　　兰斯也被吓得开始鸣叫起来: 　　【啊啊啊啊——】 　　二话不说，那个“一大坨”拿着个铁棍开始对着兰斯就戳。 　　兰斯差点被吓尿，他一甩尾巴就开始逃。 　　【人类啊，为什么有人类？】 　　“一大坨”的声音尖锐刻薄，兰斯一方面觉得耳熟，一方面害怕得什么都不管，开始转来转去，在这堆废铁里面到处穿梭，想要赶紧摆脱这个“疯子”。 　　“嘭” 　　钢筋打在沉船废铁上，发出独有的金属碰撞声。 　　兰斯躲了几次，他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到，就被一只乌贼或者章鱼直接给串成了串，他吓得慌不择路，被钢筋逼进了一个船舱里面。 　　【出来！】 　　那个“一大坨”明显是疯了，它分不清什么是人类，什么是人鱼，直接迁怒于兰斯，用铁棍直接一下子捅穿船舱，想要直接连船带兰斯一起弄死。 　　兰斯躲了几下，躲过串进来的铁棍，他紧紧地贴着船舱地板，吓得浑身发抖: 　　“yi——” 　　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地开始叫温瑟的名字。 　　【可恶，你出来！】 　　“一大坨”捅了几次没捅到，铁棍反而弯了，它气得丢掉了铁棍，往船舱里面伸进去触手， 　　【你给我出来。】 　　几根触手哆哆嗦嗦地爬了进来，想往船舱里面兰斯身上摸。 　　兰斯看着那在地板上摸爬的触手，他愣了一下。 　　他发现，这触手，好像挺蠢啊。 　　同样是触手，可是珊瑚骨里面的触手有大有小，末端好像还有眼睛，能“看”到东西，可是，这触手进来，完全是在抓瞎。 　　这么一想，兰斯就不抖了。 　　在人鱼动态视力的加持下，兰斯把爬进来的触手活动轨迹看得极为清楚。 　　思考了一阵后，兰斯蹑手蹑脚地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触手。 　　触手毫无所觉，它继续往船舱里面爬，越来越深。 　　在触手距离兰斯几米远的时候，兰斯猛然窜过去，抓住一根细小的触手，然后借着船舱里面的几根柱子绕了几个圈，成功把触手打了一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后，兰斯趁着触手被拉长，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迅速从一旁破碎的小窗子钻了出去。 　　之后的一切，就跟兰斯预料的一模一样—— 　　“一大坨”看见兰斯出来，它呆了几秒，随后怒不可遏，想把触手从船舱里面抽出来。 　　但是它没料到自己的触手被打了一个结，它抽了几次，没抽动，反而被那一艘船给拖住了。 　　“一大坨”呆滞了，真的呆滞了。 　　身上的颜色都不变了。 　　霓虹灯熄了。 　　只是有一点，兰斯没有注意到—— 　　窗框边上有碎玻璃，他的鱼尾蹭过去的时候，被玻璃给刮伤了。 　　红色的血液从鱼尾伤口处散出来，消失在海水里面。 　　兰斯感觉到疼痛，他伸手，捂了捂那处的伤口。 　　白色的尾鳍上面也开始充血，让整个飘逸的纱状尾鳍上多了一缕红色，特别碍眼。 　　“真倒霉。” 　　兰斯嘀咕了一句，他回头看着那边的“一大坨”。 　　他仔细想了想，终于想清楚那玩意儿究竟是谁: 　　这不是之前水母口中的“死乌贼”吗？ 　　听着“死乌贼”口中吱哇乱叫的刻薄声音，再加上它对于人类仇视的态度，兰斯越发确定，它就是水母口中的“死乌贼”。 　　可是，面前的海怪明明不是“乌贼”啊。 　　而且寄居蟹叫它“章鱼”。 　　面前这个奇怪的海怪，既有“乌贼”的特征，也有“章鱼”的特征。 　　兰斯决定，叫它“乌章怪”。 　　乌章怪明显是乌贼跟章鱼的结合体。 　　它身上有壳，但明显比乌贼聪明，有脑子，更偏向章鱼。 　　乌章怪挣扎几下，发现做无用功后，大吼一声，把塞进船舱里面的触手通通扯断，然后不要命一般朝兰斯袭来。 　　兰斯面色一白，又开始逃跑。 　　【我要吃了你！！！】 　　乌章怪在后面桀桀怪笑，十六只触手漫天飞舞， 　　【欧蕾，欧蕾欧蕾，欧蕾～～】 　　兰斯哪里管得了乌章怪在唱什么，他越游越快，可他忘了，这里是沉船堆。 　　各式各样的沉船上面各种钢铁凸起，兰斯一个急转弯，没注意到前面的桅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惯性已经让他刹不住了。 　　兰斯看见挡在他面前的桅杆，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就在那零点零几秒，兰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要撞上去的时候，一条巨大的触手忽然从天而降，一把缠住了兰斯，阻止了这条傻兮兮的小鱼撞上去。 　　兰斯没有撞上桅杆，也没有被后面的乌章怪抓住，但是他撞在了一条巨大的腕足上。 　　不小的惯性，连带着把腕足都给撞的偏移了一点。 　　兰斯愣了愣，他抱着面前的腕足，摸了一把。 　　黑色的，熟悉的粗粝感。 　　怎么那么像珊瑚骨里面喂他的那只？ 　　想到这里，兰斯迅速地从腕足怀里撤了出来，整条鱼的动作说明了他的嫌弃。 　　黑色的腕足僵硬了一下，它抬起尾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要摸摸兰斯。 　　可兰斯还记得身后乌章怪给他带来的恐惧，在触手快要靠近之际，不由得猛然扎进了旁边的废弃船舱里面。 　　还“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黑色腕足呆滞片刻，随后，它嘎吱嘎吱地转身，面向了乌章怪。 　　乌章怪:“……” 　　它瞧了瞧对方的触手，默默地把自己的十六只触手给藏在了身下，想装作没事发生。 　　不顾旁边乌章怪的挣扎，黑色触手一把把乌章怪给拖走了。 　　乌章怪:【等等，为什么绑我？啊啊啊啊啊——】 　　兰斯听着外面传来哗啦的水流声，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拖走了。 　　等外面全部安静下来后，他松了一口气，然后颓然地从船舱墙壁上滑下来。 　　他坐在地板上，摸了摸鱼尾的伤口，想，这真是无妄之灾。 　　“砰砰砰” 　　船舱的门突然响了。 　　兰斯一下子又绷紧了神经，他翘起了尾巴，对着船舱门龇了龇牙，同时打定主意，要是那怪物敢进来，他就用声波，拉着怪物同归于尽！ 　　不逃了！ 　　“兰斯？” 　　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是我，温瑟。” 　　兰斯愣了一下，喜悦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连忙游过去，把门打开，终于见到了他相见的黑尾人鱼—— 　　黑尾人鱼还是跟他记忆中一样，他飘浮在海水中，黑色瞳孔看着兰斯，神情温柔，却又透着一丝无奈。 　　兰斯不等温瑟说什么，他猛然上前，主动地抱住温瑟: 　　“我好想你。” 　　温瑟眨眨眼，他还准备质问呢，可是小鱼来这么一遭，他倒是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我真的好想你。” 　　兰斯抱着温瑟，越抱越紧， 　　“好想你好想你。” 　　他重复了好几遍，最后一个激动，“啾”的一声，主动亲了一口温瑟。 　　温瑟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空白。 　　“咦，温瑟，你脸红了？” 　　“……没有。” 第23章 　　抱够了温瑟之后，兰斯好奇地问道: 　　“外面那个海怪呢？” 　　温瑟沉默了一阵，说: 　　“被解决了。” 　　“我看到黑色触手了。” 　　兰斯十分忧愁，“该不会章鱼也来了吧，它会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 　　温瑟又诡异地沉默了一阵，他说: 　　“不是。” 　　“你怎么知道？” 　　兰斯疑惑地问，他打趣道，“你又不是那个触手。” 　　“咳。” 　　温瑟轻咳一声，他低头看看兰斯的鱼尾，说，“你受伤了，我出去给你找点草药。” 　　“等一下！” 　　兰斯立刻拉住了温瑟，刚才见面，他太高兴了，忘了问温瑟最重要的问题,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我记得你不是不适应浅海吗？现在身体还好吗？” 　　温瑟这个样子，肯定是被超级水母带回深海之后，又折返回来找他。 　　要是温瑟身体还没好怎么办？ 　　要是温瑟为了找他，反而让自己生病更重怎么办？ 　　温瑟沉默了。 　　其实，当时他昏睡的原因很复杂，跟他到浅海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并不是因为到浅海他不适应。 　　当时扯出这么个理由来，主要还是想让兰斯知难而退，中途放弃后跟他回去； 　　在温瑟的打算里面，他规划得很好—— 　　兰斯那么好，为了他，都愿意逃出去后又重回囹圄； 　　那么，只要他模糊一下重点，让兰斯再次担心他，那么应该会为他重新回到深海。 　　然而，温瑟没想到，兰斯对于夕阳海湾的执念比他想象中要重得多。 　　更加没想到，会有一个超级水母刚好路过，可以帮忙把他带回深海。 　　等温瑟在深海醒来，看见面前的是一只超级愚蠢的水母，而不是兰斯的时候，温瑟差点没直接把面前的超级水母给撕成碎片。 　　等冷静下来后，温瑟对于自己的下场，好气又好笑。 　　这可真的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之后，温瑟又多花了几天功夫，终于在夕阳海湾里面找到了兰斯。 　　很高兴，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小鱼。 　　很高兴，跟高兴小鱼欣喜于见到他。 　　很高兴，很高兴，他的小鱼还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温瑟越发觉得之前自己的决定是个闹剧。 　　“我很好。” 　　温瑟说，“我现在的身体很好，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真的？” 　　兰斯表示怀疑，他对温瑟上下其手，“我看看你的尾巴。” 　　“我真的没事。” 　　温瑟僵硬着身体，任由兰斯从他的腰上摸到了鱼尾巴上的鳞片。 　　说完，不等兰斯说什么，温瑟一扭身，躲开兰斯的手，直接就从船舱门口出去了。 　　兰斯看着温瑟的背影不禁挑了一下眉。 　　十五分钟后，温瑟拿着褐色的海藻回来了。 　　兰斯幽怨地瞧了一眼温瑟，说: 　　“你再回来晚一点，我的伤就自己好了。” 　　人鱼强大的自愈能力早让他尾巴上的伤口愈合了，只剩下一点点血痂留在上面，估计再过一会儿，血痂都会自己掉落。 　　温瑟:“……” 　　他镇定地把海藻递给兰斯，说: 　　“你现在吃掉它们，当做补充维生素吧。” 　　这下子，轮到兰斯沉默了。 　　他硬着头皮接下这些海藻，然后“咔嚓咔嚓”地吃。 　　用海藻成功堵住兰斯的嘴后，温瑟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从身后拿出另一只手—— 　　那只手在他进来之后就一直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它是来给你道歉的。” 　　温瑟说。 　　温瑟的那只手上团着一个果冻一样的东西，它被温瑟一拿出来，就对着兰斯用两只触手作揖: 　　【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随后，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这团小玩意儿开始变色，从红色变成白色，再变成绿色，最后变成通红通红的颜色。 　　整个一炫彩特效。 　　这团小东西，还拿自己的触手给兰斯比心，整整八个心。 　　看，多有诚意。 　　兰斯皱着眉头看了半晌，不由惊叫道: 　　“这不是那个追杀我的乌章怪吗？” 　　它怎么变得这么小的？ 　　想起之前那玩意儿那么疯，兰斯被吓了一跳，他立刻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般，跳出来抓住温瑟的手，然后一把拧住乌章怪的头，“唰”的一声把它丢到了墙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特别心狠手辣。 　　乌章怪:“……” 　　它用吸盘吸住墙壁，然后开着炫彩特效，对兰斯语重心长: 　　【什么乌章怪？我是章鱼，名字叫奇洛。】 　　【奇洛？】 　　兰斯眨眨眼，问温瑟，【我没听错吧？】 　　这还是兰斯第一次遇上给自己起名的海怪。 　　温瑟点点头。 　　兰斯看向这团炫彩特效的果冻，眼神变了。 　　这乌章怪说话条理清晰，兰斯不得不承认，这乌章怪智商可能很高。 　　话说，奇洛这名字…… 　　兰斯想到了《哈利波特》里面的反派奇洛教授。 　　这个反派后来把自己跟伏地魔融合了，结果他后脑勺多了一张脸。 　　【我叫奇洛。】 　　乌章怪继续强调，【是夕阳海湾的主人。】 　　兰斯回过神，他问道: 　　【那你之前为什么追杀我？】 　　奇洛搓搓自己的出手，炫彩特效最后停留在红色上面。 　　一个红团子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落寞的表情: 　　【我以为你是人类。】 　　兰斯愣了一下。 　　【你也注意到我很奇怪吧。】 　　这团名为“奇洛”的乌章怪深沉地扭转身体，看向船舱外面，语气沧桑， 　　【没错，我是人类的实验产物。】 　　在奇洛自己的描述里面，它诞生于人类的实验室，是人工干扰下，乌贼和章鱼的融合体。 　　人类拿它的诞生做实验，是为了证实某种他们研究出来的物质是有效的，是能够结合其余物种的部分特点，创造出一个“新”物种的。 　　这个实验，明显不止是融合了一个乌贼和章鱼的实验体出来，还把这个实验体变得格外聪明。 　　创造出奇洛的人，姓苏，是他把“奇洛”给乌章怪的。 　　【我恨人类，他们之后在我身上做了好多实验，想看看我的极限在哪里。】 　　说到这里，奇洛愤恨起来，它身上的炫彩特效变成了黑白特效，闪得兰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奇洛，够了。】 　　温瑟见兰斯不适，他皱着眉，上前呵斥了一句。 　　奇洛这才收回自己的特效，变成一个气呼呼的红色团子。 　　兰斯躲在温瑟的怀里，缓了好一阵。 　　人鱼视力提升的同时，也对各种刺激过于敏感，算是有利有弊。 　　“人类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实验？” 　　兰斯不解，他转而询问温瑟，因为他更加相信温瑟，希望从温瑟口里获得一个他能够接受的答案。 　　温瑟抬手，摸了摸兰斯的头，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几乎冷血的地步: 　　“因为人类发现，他们如今的身体，根本就应付不了这个世界。” 　　兰斯瞪大了眼睛。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忍不住捂住了额头，脸色发白。 　　终于，这些话，让他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部分解释。 　　兰斯一向都是乐观派，加上心大，所以，在上游轮之前，他一直对于发生的各种异象没有放在心上，更加对网上各种阴谋论和末日论嗤之以鼻…… 　　难不成，真的世界末日了？ 　　兰斯蜷缩起尾巴，整个人鱼都颓靡了不少。 　　“兰斯？” 　　温瑟看见一向开朗的小鱼这个样子，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地上前，想要把人抱进怀里安慰，又怕这种突兀的举动吓到了兰斯。 　　温瑟的手碰到了兰斯的胳膊，但犹豫了一下后，温喻准备把手拿开，他想给兰斯一点时间缓冲这个事实。 　　结果没想到，他的手刚刚拿开，兰斯就一把按住了温瑟的手，然后整条鱼率先投怀送抱，一下子扑进毫无防备的温瑟怀里: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温瑟:？ 　　另一边的奇洛看着这一幕，它觉得兰斯的反应过于奇怪，但是比起疑惑兰斯的反应，它更想趁着两条人鱼你侬我侬之际赶紧溜走…… 　　结果，奇洛刚刚抬起一只触角，它就被温瑟黑色的瞳孔盯着。 　　奇洛严肃地收回自己的触手，然后贴在墙上，把自己当成了电灯泡。 　　有粉红特效的那种。 　　兰斯抱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心里不那么难受后，他才从温瑟怀里出来，问: 　　“人类现在是不是生活得很困难？” 　　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 　　温瑟皱着眉，他有点搞不清楚兰斯在想什么，但是依旧老实回到: 　　“是。现在海平面上升，人类在大陆上，不仅要面对环境恶化，还要面对生物变异，他们的处境很糟糕。” 　　兰斯咬咬唇，果然，之前的末日论，是真的。 　　他其实在醒过来后，见到各类海怪的时候，就多多少少有这个担忧了。 　　现在他被温瑟直接告知，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心情沉重以外，他还觉得如释重负。 　　“但是，你还有我。” 　　温瑟见兰斯没什么反应，他有些担心，于是忐忑地上前，用鱼尾轻轻地扫过兰斯的鱼尾，安慰道， 　　“如果这个星球毁灭的话，我会跟你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这……是哪里的情话？ 　　兰斯惊讶地抬头看向温瑟，他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温瑟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简直要甜死个人，顿时闹了一个脸红。 　　兰斯磕磕绊绊地帮着温瑟解释刚才说的那句话，想要把这句话里面的暧昧之意给洗掉: 　　“当、当然了，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不对，珊瑚骨里面说这话的时候，意思是两人结伴在海里游泳。 　　意思可纯洁了，怎么现在在这种场合里面，说这话，简直就像是在互相告白一样？ 　　【哼，狗鱼鱼。】 　　奇洛不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很明显，连它都觉得兰斯和温瑟在秀恩爱。 　　两条人鱼都忍不住朝奇洛看去。 　　奇洛贴在墙上，一秒后，把自己换成了绿光特效，整个船舱惨绿惨绿的，表达了它最后倔强的抵抗。 　　两鱼沉默。 　　温瑟收回视线，认真地问兰斯: 　　“你喜欢吃章鱼腿吗？” 　　兰斯捂住眼睛，说: 　　“我更喜欢章鱼小丸子。” 　　同时，他在心底暗自庆幸，在这么惨绿惨绿的灯光照耀下，温瑟绝对看不出来，他脸上都羞红了。 　　可是，兰斯是这点小心思简直一看就破。 　　温瑟瞧了瞧兰斯的鱼尾—— 　　鱼尾巴一直一蜷一蜷的，跟主人一样羞窘。 　　看样子，它的主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尾巴表达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兰斯的反应，比温瑟想象中要好的太多。 　　温瑟还一直愁，如何让兰斯不着痕迹地知道他的心意，现在看来，兰斯已经知道了，并且潜意识接受； 　　而现在每次顾左右而言他，原因么，就是太害羞了点。 　　温瑟心满意足，他趁着兰斯现在捂着眼睛看不到，他亲了亲兰斯的额头。 　　然后借着兰斯惊讶和纠结的时候，温瑟游到一边，把正在乱换光线的奇洛，重新揍了一顿。 　　让你乱来，好好的气氛全没了。 　　等兰斯揉揉眼睛，清楚地看到面前的场景时，他看到了被揍得“断电”了的奇洛。 　　奇洛蔫了，它没了特效，变成一团老老实实的红团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来我这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奇洛感到从旁边，有一把眼刀，“唰”的一声插在了它身上。 　　奇洛立刻打起精神，挺起胸膛，严肃认真，同时带着点谄媚地语气，问: 　　【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兰斯被奇洛这种狗腿子的样子给惊了一下，随后，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我在找一艘船，一搜名为玛丽王后的沉船，你知道它吗？】 　　奇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金丝眼镜，它给两豆豆眼戴上，显得特别有专业: 　　【我跟你说，这你就问对鱼了。】 　　天才章鱼哥，奇洛，它，是认字的！ 第24章 　　奇洛的智商比兰斯想象中要高多了。 　　据奇洛说，它认识字，会拼写字，而且，为了更好地收集沉船，它还专门根据船的名字，给它们挨个划了不同的区域，就是为了让它以后好找沉船。 　　兰斯对此叹为观止，不禁好奇问道： 　　【那你收集沉船干什么？】 　　彼时，兰斯和温瑟正跟在奇洛的身后，两条人鱼和一团红色的触手怪在沉船之间徜徉，就是为了找到兰斯口中所说的“玛丽王后”号。 　　在一片废铁之中，奇洛一边吐着水，一边凶巴巴地回道： 　　【要你管！】 　　说完这句话，奇洛忽然又想起它身后除了有兰斯以外，还跟着一个温瑟，顿时又蔫了，刚才的蛮横一下子泄气，它期期艾艾，挣扎道： 　　【就……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爱好呗。】 　　智商高的一个特点，就是情感丰富，奇洛有个爱好，不是很正常吗？ 　　谈话之间，兰斯跟奇洛来到了最西北角的地方。 　　奇洛停下来，它现在还是一个手掌那么大，它甩甩自己的十八根触手，指着下面的一堆船，说： 　　【我是按照首字母来放置的，这里是区域，你自己在下面找吧。】 　　兰斯看着下面漫山遍野的废铁，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帮你吧。”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温瑟忽然说道，他游了过来，亲昵地碰了碰兰斯，但同时，他也问道， 　　“不过，兰斯，我们都到了，这里，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那艘船么？” 　　“你认字？” 　　兰斯没有管温瑟的问题，他十分不合时宜地思路拐到了另一边。 　　想要找到那艘船的话，肯定得会认名字啊。 　　按照兰斯的理解，他一直以为温瑟是在深海里面生活的。 　　在深海里面生活的话，也就是不会跟人类接触，那温瑟是怎么识字的？ 　　在兰斯的注视下，温瑟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自学。” 　　兰斯：“……” 　　他才不信呢。 　　兰斯冲温瑟翻了一个白眼，但是之后，他也认真地对温瑟说： 　　“等找到那艘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想过了，与其一直隐瞒自己内里是个人这个真相，还不如跟温瑟摊牌。 　　兰斯很喜欢温瑟，也很感激温瑟，所以，他很珍惜温瑟。 　　因为珍惜，他不愿意欺骗温瑟。 　　至于温瑟在得知真相之后会如何，兰斯决定到时候再说。 　　他应该会很平静地接受任何温瑟对于他的审判，哪怕是离别。 　　做好决定之后，兰斯脸色微微发白，他不愿意细看温瑟的反应，他调转身体，游向下面的废船。 　　等温瑟回过神来，白色人鱼已经消失在了各个废铁之中，身影在一片阴翳里面若隐若现，仿若幽灵。 　　温瑟敏锐地察觉到，兰斯的刚才那句话，更像是在留下“遗言”。 　　【我觉得，他是人类。】 　　这个时候，旁边的奇洛漂了过来，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特，我说的对吗？】 　　对于兰斯而言，温瑟就是温瑟，是那尾黑色的人鱼。 　　可是，对于海怪们而言，温瑟是那特—— 　　沉睡在那特海沟里面，它们的深渊之主，海洋之主。 　　温瑟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瞥了奇洛一眼。 　　奇洛抖了一下，它一下子明白，自己触了王的逆鳞。 　　【不论兰斯究竟是谁，他是我的。】 　　温瑟的声音响起， 　　【下去，帮他找。】 　　既然王已经发话，奇洛不敢大意，一溜烟地立刻游了下去，去找那艘名为“玛丽王后”的船。 　　然而，这里的沉船真的是太多了，两条人鱼再加上奇洛，从白天找到夕阳，都还是没有找到“玛丽王后”号。 　　【你是不是记错了？】 　　等他们重新聚合到一起后，奇洛忍不住问道。 　　【不会。】 　　兰斯斩钉截铁道，【能登上这艘船的概率很低，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船票。】 　　由于花的钱太多，所以兰斯抱着船票整整看了一天，因此，他十分清晰地记得，这艘船就叫“玛丽王后”。 　　可是，这里，真的好像没有。 　　兰斯有些颓废。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说不定他真实的身体还在“玛丽王后”上呢。 　　【别灰心。】 　　或许培养出了一点战友情，奇洛安慰起了兰斯，哼起了歌， 　　【欧蕾，欧蕾欧蕾，欧蕾～】 　　它一边重复着奇怪的话，一边有节奏地闪起了各路颜色，看上去像是个霓虹灯。 　　而在一边的温瑟，旁观全程，听到奇洛这种奇奇怪怪的语调，他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海怪的确像是兰斯所说，又蠢又萌。 　　可兰斯的反应正好跟温瑟相反。 　　兰斯歪歪头，他忍不住跟着奇洛念了几句，然后一下子福至心灵: 　　【等会儿，你是不是在唱歌——‘gogogo，欧蕾欧蕾欧蕾’？】 　　比起奇洛毫无波澜的重复，兰斯的则是一小段的歌。 　　奇洛呆了片刻，随后十八只触手在海水里高兴得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 　　【对对对，就是这首歌，你也喜欢唱歌吗？】 　　【这首歌是1998年世界杯足球赛主题曲《生命之杯》。】 　　兰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海怪竟然喜欢这首歌。 　　《生命之杯》这首歌里面这段真的特别洗脑，兰斯又是个喜欢看世界杯的，自然一下子联想到这里。 　　这样的话…… 　　回忆起之前在海底听到的击打声，兰斯不由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是不是在敲鼓？】 　　如果那些有节奏的噪音是“鼓声”的话，就一切解释得通了—— 　　奇洛收集沉船，是因为它把沉船当做了鼓。 　　它来追杀兰斯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铁棍，其实是鼓槌。 　　【你、你怎么知道？】 　　奇洛有些慌张。 　　兰斯刚想说他当然知道，因为在大学里面，他当过一段时间业余鼓手。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如果直接说的话，岂不是现在就在自爆身份，他就是人类？ 　　兰斯一时语塞。 　　【鼓？】 　　这时，温瑟忽然插话，他即使打破了此时此刻的尴尬。 　　温瑟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奇洛，问道: 　　【也就是说，你一方面嘴上说着讨厌人类，可是实际上，另一方面，你忍不住喜爱人类的东西？】 　　兰斯惊讶地看着温瑟。 　　哇，温瑟原来这么敏锐。 　　随后，他有点小心虚—— 　　要是温瑟知道他是人类的话，会不会讨厌他呢？ 　　至于温瑟说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奇洛，它特别复杂？ 　　它对人类的情感，准确来说，是又爱又恨？ 　　听完温瑟的话，奇洛抖着十八只触角，它纠结得真的把自己拧成了麻花。 　　它其实一直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是，因为不敢直面人类，奇洛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于人类是怎么想的。 　　温瑟上前，把奇洛扭回来，然后淡淡命令道: 　　【把我们带到你敲鼓的地方。】 　　兰斯愣了一下，他凑到温瑟身边，小声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去它敲鼓的地方？”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解释道： 　　“因为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那么，很有可能，那艘船，被奇洛拿去了另作他用。” 　　奇洛本来不想带着兰斯他们去的，可是…… 　　一个小时之后。 　　奇洛带着温瑟和兰斯来到了一块布置奇特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奇特，是因为这里是一块空地，沉船船底朝上，围着中心围了一个圈。 　　而且，这些沉船的放置也很有意思，高低错落，看上去每一艘沉船的位置都是被精心安排过的了。 　　兰斯打量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布置，不由得扭头看向奇洛。 　　秘密基地被人参观了，还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奇洛直接炸了，整个身体炸的像是下油锅的章鱼小火腿：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都让你来这里了。】 　　【你果然在练习敲鼓。】 　　兰斯想象了一下奇洛用十八只触手挥舞鼓槌的场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你你——】 　　奇洛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变成蓝色，它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找吧。】 　　然后，就准备开溜。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斯见奇洛恼羞成怒，连忙上前阻拦，他不好意思地扣扣自己的酒窝，说， 　　【其实，我原来曾经是一个鼓手。】 　　温瑟和奇洛一下子都看向兰斯。 　　温瑟的眼神是疑惑，而奇洛的眼神是放光。 　　在一人鱼一果冻的注视下，兰斯甩甩尾巴，然后挺起了胸膛： 　　【不信吗？我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完，兰斯就忙活了起来。 　　兰斯先是招呼奇洛帮他找了几个铁盆一样的东西，摆好。 　　随后，他运气很好地找到了两根勉强能当做鼓槌的棍子。 　　【好了，我开始了！】 　　兰斯把温瑟和奇洛推到一边的观众席上，然后他自信地转了转手里的“鼓槌”，开始敲打面前的“简易”鼓架。 　　鼓架真的是太简陋了，兰斯也就是只能根据音色，勉强调整一下，最后用这个“简易”鼓架，打出一小段有节奏的鼓点，但是他没忘大学时的传统—— 　　敲完之后，鼓手折鼓槌。 　　“哈！” 　　表演完毕，兰斯一时忘我，折起了鼓槌，但是他忘了这根鼓槌是铁，他折了半天，那鼓槌连弯都没弯。 　　这就有点尴尬了。 　　兰斯装作潇洒地把鼓槌往身后一丢，然后特别有摇滚范儿地一捋长发，任由他的白色长发在海水中飘散，倒是有了几分玩摇滚时候的杀马特式疯狂。 　　表演完毕，兰斯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 　　【好棒！！！！】 　　奇洛把自己的十八只触手都用上了，疯狂鼓掌，【对对对，就是这个范儿！】 　　它把自己变成了粉红，看上去又恶心又萌： 　　【大师，不愧是大师！】 　　【哪里哪里。】 　　兰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要是这里有一个正宗的鼓架的话，我绝对能弄得更好。】 　　作为业余鼓手，敲得怎么样兰斯不敢说，但至少碾压一下海怪是没问题的。 　　温瑟歪着脑袋，看着兰斯和奇洛竟然因为“鼓手”的共鸣而互相认可，他脸上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有的时候，他的小鱼的交际能力，真的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之前还跟奇洛互相看不顺眼，连互动都是假惺惺的，结果，现在，一人鱼一海怪，简直像是相见恨晚。 　　温瑟不禁联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只大水母，开始担心，他的小鱼是不是太受欢迎了一点。 　　【你能教我吗？】 　　奇洛抖着自己的十八只触手，说， 　　【你刚才转鼓槌的样子好帅，就、就那样，能教我吗？】 　　果然，所有的鼓手都受不了花式玩鼓槌的诱惑。 　　兰斯高贵地一抬头： 　　【可以，但是，你得先帮我找到我要找的船。】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此时此刻，奇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它立刻信誓旦旦，【我这就帮你找。】 　　跟之前的非暴力不合作，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 　　话音刚落，奇洛就开始当着兰斯的面膨胀起来。 　　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被吹了气球一般。 　　兰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他被温瑟拉走，来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奇洛膨胀成了它之前的正常大小—— 　　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 　　紧接着，奇洛十八只触手火力全开，用触手把附近的船只一个个放正，然后用豆豆眼去找船的名字。 　　兰斯看得目瞪口呆。 　　早用这种方法，他也不用找那么久啊。 　　“敲得不错。” 　　在兰斯围观奇洛粗暴地找沉船的时候，一直呆在兰斯旁边温瑟，忽然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 　　兰斯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听完温瑟的夸奖，相反，他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惆怅。 　　因为刚才的举动，算是当着温瑟的面主动揭示他人类的身份了。 　　虽然这是他有意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点伤心。 　　“喜欢吗？” 　　兰斯不想让温瑟知道他的难过，于是强打起精神，装作被称赞后很高兴，问道。 　　温瑟思考了一阵，说： 　　“其实，我更喜欢钢琴。” 　　“钢、钢琴？” 　　兰斯惊讶了，“你怎么知道钢琴？” 　　温瑟的眼神深邃起来，他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远处传来的叫喊，打断了温瑟想要说出的话—— 　　【我找到了，玛丽王后号！】 　　远处的十八爪鱼，拖着一艘沉船，中气十足地吼道。 第25章 　　【找到了？真的吗？】 　　兰斯十分高兴，他一下子离开温瑟，朝奇洛游去。 　　温瑟无奈，他只好跟在后面。 　　等兰斯到了奇洛面前的时候，奇洛已经变回了一坨果冻的大小。 　　它近乎谄媚地说道： 　　【对对对，你看。】 　　为了让兰斯看得更清楚一点，奇洛把自己变成了白色，闪着光，充当一盏白炽灯，游上去，照亮了船头。 　　果不其然，船头上面的几个字，就是“玛丽王后”号。 　　兰斯在那一刻热泪盈眶。 　　他的开始，一切的源头，终于找到了。 　　“它竟然是完好的。” 　　兰斯借着奇洛散发出来的光芒，不禁感叹道， 　　“我以为，它会坏掉呢。” 　　在兰斯的噩梦里面，玛丽王后号被海怪以各种方式被拆解，可是，从现在的沉船样貌来看，当时，玛丽王后号并没有像他的梦中那样受损严重。 　　但是，船舱上面几处不自然的变形，还是说明，有什么东西攻击过玛丽王后号。 　　“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再看吧。” 　　温瑟游过去，摸摸兰斯的头，说。 　　兰斯瞧了一眼船舱，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最后只能同意温瑟的提议。 　　奇洛见两条人鱼似乎准备离开，它立刻凑上前去，挡在兰斯的面前。 　　兰斯愣了一下，问挡在他面前的奇洛: 　　【你有什么事吗？】 　　奇洛不好意思地搓搓触手，问: 　　【你能当我的老师吗？我想学怎么像你一样敲鼓。】 　　教一只章鱼打鼓？ 　　兰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疯狂了，正准备拒绝，但是一看到面前不断闪光的奇洛，他眼睛珠子“咕噜”一转，同意了: 　　【可以，但是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 　　【可以可以。】 　　奇洛竖起一根触手，严肃发誓， 　　【老师你说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成交！】 　　兰斯立刻下达了一个命令，【现在，我们从基础课程教起……你要是晚上没事干，学着我之前那样，自己去做一个简易鼓架。】 　　【没问题！】 　　奇洛挺挺胸膛，散开十八只触手，立刻游走了。 　　兰斯见奇洛离开，他松了一口气，一扭头，看见温瑟以一种很奇怪的神色看着他。 　　“怎么了？” 　　兰斯一头雾水。 　　“你不觉得，刚才的对话，很耳熟吗？” 　　温瑟问。 　　兰斯:“……” 　　这么一想想，好像是真的，当初他在珊瑚骨里面，不就是这么跟温瑟许诺的？ 　　就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兰斯好像其实不怎么听温瑟的话。 　　兰斯摸摸鼻子，开始岔开话题: 　　“我们找一个地方睡觉吧，嗯，对，熬夜不好，会掉头发。” 　　温瑟挑挑眉，他抱住了兰斯的腰，问道: 　　“一起？” 　　“当然是一起了。” 　　兰斯丝毫没觉得两条人鱼睡在一起是多么奇怪，他现在已经十分习惯温瑟用尾巴缠着他了。 　　…… 　　一夜无梦。 　　兰斯找到了一处船舱，船舱里面的床位竟然还在，于是，兰斯便拉着温瑟，第一次睡在了床上。 　　黑色和白色的鱼尾弯起，纱状的尾鳍盖在两条人鱼的身上，倒真的像是一对伴侣盖着被子，睡在一起。 　　早上，太阳升起来了。 　　阳光透过海水照进了船舱里面，兰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闭着眼睛，下意识把脸埋进了温瑟的黑色尾鳍里面。 　　这么些天来，兰斯由于是一条鱼，神经一直都处于紧绷状态，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兰斯惊醒，他一直都没睡好。 　　而现在，有温瑟在身边，兰斯觉得无比安全，放心地直接睡了过去，这么些天来，就这一觉睡得最香。 　　温瑟在兰斯动作的时候就醒了，他看着兰斯往他身边拱，不由露出一个微笑，他摇摇兰斯的肩头，说: 　　“早上了，不醒醒吗？外面还有个‘玛丽王后’号呢。” 　　“不、不管了。” 　　兰斯迷迷糊糊地回道，还带着一点点鼻音，眼睑里面的白膜没有打开，他继续往温瑟身边钻，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要睡觉。” 　　他现在睡得可香了，醉醉的，恨不得睡个够本。 　　然而，外面的某个乌章怪直接把兰斯从天堂拉了回来—— 　　【老师，起床教我敲鼓啊啊啊啊！！！】 　　随即是“噼里啪啦”的无规律敲击铁片的噪音，特别。 　　外面又响又刺耳的敲打声吓得兰斯直接从梦中惊醒，他立刻抬起头，就跟温瑟对视了一眼。 　　现在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 　　伴随着外面一阵阵煞风景的敲打声，兰斯跟温瑟大眼瞪小眼半晌，什么暧昧的气氛都烟消云散，满心地想着怎么煮了外面那只发出噪音的乌章怪。 　　兰斯“唰”的一声松开跟温瑟缠在一起的尾巴，然后飞快地顺着船舱上面的小窗口游了出去，对着外面还在持续不断发出噪音的奇洛，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 　　【别弄了！】 　　外面无节奏敲打铁片的噪音这才戛然而止。 　　而在船舱内部，等兰斯走后，温瑟甩了甩尾巴，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船舱。 　　人类的造物么…… 　　半小时后，温瑟一边吃着生鱼片，一边在旁边看着兰斯训斥奇洛。 　　看样子，奇洛的制造噪音，给兰斯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挺大的。 　　【毫无征兆的噪音会让人突发心脏病的。】 　　兰斯一边气鼓鼓地科普，一边用棍棒敲击着奇洛收集来的铁片，他正在试着用这些东西，简单地给奇洛制造一个小小的鼓架。 　　【我错了，老师！】 　　现在奇洛对兰斯特别尊崇，兰斯说什么，它都持一副“老师说的对”的态度。 　　兰斯对此只能翻一个白眼，然后试图给一只海怪灌输“抵抗噪音，人人有责”的知识。 　　至于这只海怪听不听得进去，那就不关兰斯的事了。 　　可是，实际上，铁片并不足够兰斯制造一个鼓架。 　　兰斯也没那么心灵手巧，他现在的蹼爪就注定他制作的东西，必然不能像是人类那样精细，更何况，海底里面根本就没有材料。 　　眼看着手里的“鼓架”离它本来的面目越来越远，兰斯长叹一口气，仰天长啸，想着要不要死师徒算了。 　　但一看奇洛那发光的两只豆豆眼，兰斯就不忍心。 　　他好纠结啊，是死师徒呢？还是死师徒呢？还是死师徒呢？ 　　【哦，对了。】 　　兰斯突然想到，当年他登上的游轮，也就是玛丽王后号，上面有乐队演出。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们现在在船舱里面找一找，还能找到一些乐器的残骸。 　　最起码让奇洛看看正宗的鼓架长什么样子吧？ 　　兰斯连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奇洛。 　　【我我我，带上我。】 　　闻言，奇洛兴奋起来，它开始闪个不停，像一盏霓虹灯，【我能帮忙照亮里面。】 　　【好。】 　　最大的问题，光源问题解决后，兰斯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兰斯决定先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一边，去玛丽王后号里面看看，于是去找了温瑟。 　　只是稍微令兰斯惊讶的是，温瑟不仅仅抓了一些鱼做他们两个的早餐，还抓了一些小水母放在身边。 　　这些水母不过拳头大小，漂浮在温瑟身边，虽然温瑟没有拴住它们，但是它们一个都不敢跑。 　　在兰斯疑惑的视线里面，温瑟递给兰斯一块处理好的鱼片，同时解释道： 　　“这些水母里面有能发光的蓝藻，把它们带到黑暗之中后，它们能发光。” 　　“哇，跟你在一起真好。” 　　兰斯一边嚼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吹着彩虹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崇拜温瑟竟然能找到这种生物。 　　温瑟矜持地抬起了下巴，接受了来自兰斯的恭维。 　　他喜欢什么事情都做两手准备。 　　确定好万无一失之后，兰斯跟温瑟，还有带着充当电灯泡的一群海中生物，进入了沉船之中。 　　虽说此时的玛丽王后号不再像是兰斯记忆当中那样光鲜亮丽，可是在踏上这艘沉船的那一刻，游轮内部的景象，重新在兰斯的大脑里面鲜活起来。 　　他至今都能记忆起当年他登上这艘船的兴奋。 　　【这里是观赏区。】 　　兰斯根据记忆里面他去过的几个地方，跟这里的残迹进行对比。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上次他是用脚走着，走过这里，而现在，是用鱼尾，游过这里。 　　兰斯拉过一旁充当电灯泡的奇洛，往左边游，经过一个走廊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大房间。 　　【哇，这里好大。】 　　奇洛感慨道，同时它把亮度调高了点，想要看到更多。 　　玛丽王后号不愧是享有盛名的游轮，里面的布置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即便是整艘船被奇洛这个十八爪鱼翻来覆去搞了一遭，这个房间里面的东西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原有的奢华。 　　残破的水晶灯，东南角的乐队专属舞台，还有提供餐点的长长的餐桌。 　　里面的柱子上的还有金漆，在厚厚的海草包围下，勉强显现出当年这里的奢华。 　　【这里是舞厅。】 　　兰斯解释道，【我原来还在这里参加过派对。】 　　然而，奇洛跟温瑟的视线，都被东南角的一堆东西所吸引，他们游了过去。 　　兰斯皱皱眉，也游了过去，想看看阴影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一架钢琴。 　　准确来说，是钢琴的残骸。 　　游轮把这架钢琴钉在了地板上，所以，它还在。 　　当然，只剩下一个轮廓，键盘上只剩下几个黑白键还在原位，内部的钢琴弦四仰八叉地弹出来，张牙舞爪。 　　【这是钢琴。】 　　兰斯适时解释道，同时，他的表情十分悲伤—— 　　在钢琴里面，他看见了一颗人类的颅骨。 　　兰斯不敢想象，当时，人类在沉船的时候，是如何逃命的。 　　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解决掉了所有人类，以至于，这里的人类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死在了这里面。 　　【这里有很多乐器残骸。】 　　温瑟指了指墙角的一堆黑色的黏糊物，里面零零碎碎地看着闪耀出金属的光芒。 　　兰斯甩了一下尾巴，游过去，看了看那块金属，隐约感觉到是一个笛子。 　　他想上手把笛子抽出来，却遭到了温瑟的制止。 　　兰斯疑惑地抬头看向温瑟。 　　而温瑟只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答案: 　　“你不会想知道这团黑色的物质是怎么来的。” 　　兰斯:！！！ 　　【有没有鼓啊。】 　　奇洛并没有察觉到兰斯身上的悲伤，它见这么多乐器残骸，一时高兴，疯狂在这堆角落里面乱翻。 　　这么一番乱找，倒是真让它在舞台后面破碎的幕布后面，找到几个破碎的鼓，还有曾经支撑鼓的金属鼓架。 　　见到这些，奇洛不由叫了一声: 　　【老师，你过来看看啊！】 　　兰斯游了过来，发现这里是舞台后面的休息室。 　　这里有一个残破的鼓架，兰斯看了片刻，上前把鼓架摆正，然后瞧了瞧四周，把地上还残存的一些东西，装了回去，把这个鼓架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就是这样，你来看看结构。】 　　兰斯招呼奇洛过来，然后，他重新在休息室里面找。 　　人类么，享乐的时候，总是会顾忌方方面面。 　　游轮上为了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是准备了不同类型的乐器。 　　比如说，昨天派对可能是上层人士的古典音乐剧，那今天可能就是重金属摇滚。 　　兰斯参加的派对，就是独属年轻人的摇滚派对。 　　而现在，这些摇滚乐器被收到了后面的休息室，而前面的是古典乐器，那很有可能，摇滚乐器被收进了乐器盒里面。 　　兰斯开始在这里寻找。 　　而运气很好的，他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乐器盒。 　　“这是什么？” 　　温瑟游过来，问。 　　“装贝斯的盒子。” 　　兰斯两眼放光。 　　这是他在倒下的柜子里面找到的盒子。 　　说不定是某个贝斯手忘了拿，放到自己的衣帽柜里面，但没想到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机会拿走他的贝斯了。 　　但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个贝斯盒还好好的，上面还有一个锁。 　　不过上面的锁，对于兰斯来说，形同虚设，他毫不费力地把锁用指甲抠开，然后，意外地收货了一个崭新的贝斯。 　　兰斯很高兴，装模作样地把贝斯戴在身上，弹了几下弦。 　　…… 　　海底能听个屁。 　　兰斯叹了一口气，吹了几个泡泡，把贝斯准备重新放回箱子里面。 　　“等一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温瑟忽然说道。 　　“这箱子还能有什么？” 　　兰斯觉得好笑，他把贝斯往箱子里面放，但一不小心卡住了。 　　兰斯眨眨眼，准备把贝斯拿出来再放进去，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把最上面的一层给掀开了—— 　　下面果然还有一层东西。 　　一把狙击枪。 　　兰斯:“……” 　　卧槽，乐队里面竟然有杀手混进来了！ 第26章 　　比起兰斯手里的贝斯，明显温瑟对于盒子里面的狙’击枪更感兴趣。 　　不等兰斯说什么，温瑟上前把枪从盒子里面拿起来，在手里把玩。 　　他先是抚摸了一遍枪身，然后又看了看盒子里面，把里面的瞄准镜拿出来，“咔嚓”几下给装好了。 　　看温瑟熟练的态度，兰斯简直要怀疑，面前的温瑟究竟是不是跟他一样，是人变的。 　　“有些奇怪……” 　　兰斯喃喃自语，他又看了看盒子里面。 　　没想到乐器盒子里面藏枪，竟然不是电影瞎编的，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这个杀手心也太大了吧。 　　竟然把盒子就这样放在这里，不带走吗？ 　　还是说，事情变化太快，他来不及带走？ 　　总觉得所有事情都扑朔迷离，就他一个傻白甜。 　　兰斯想。 　　“算了，不想了。既然杀手没来拿，肯定是他挂了。” 　　兰斯特别心大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随后，他对温瑟说, 　　“我们走吧。” 　　温瑟抬起头，他摩挲了一把手里的枪，点点头，麻利地把枪拆解，然后把枪放了回去。 　　兰斯一脸迷茫，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出来什么，但是到最后，兰斯还是选择不问出来。 　　他把贝斯盒子关上，沉默片刻后，然后对另一边绕着鼓架转个没完的奇洛嘱咐道: 　　【奇洛，我们要离开了。】 　　【老师再见。】 　　奇洛特别没眼力见的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用自己的十八只触手摸鼓架。 　　看样子，它根本就不打算走。 　　兰斯抽了一下嘴角，他对奇洛无可奈何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够了的话，你把这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出去吧。】 　　兰斯专门用尾巴敲了敲地板上的贝斯盒，朝奇洛示意： 　　【重点是这个。】 　　这话正好说在了奇洛的心坎上，它这才愿意分出一点点注意给兰斯，连忙答应: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同时奇洛表示遗憾—— 　　早知道沉船里面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它就不保持那么大的体型了。 　　它就应该变得像现在这样小，然后到沉船里面进行扫荡。 　　兰斯点点头，他游到了这个大厅另一个出口，对温瑟说: 　　“来吧，我们从这里走。” 　　温瑟挑挑眉，跟了上去。 　　发光水母也缓缓地飘了过去，照亮前面的道路。 　　兰斯一边游着，他摆动着尾巴，一边穿过外面的走廊。 　　一切都物是人非，当时热热闹闹的走廊，只剩下斑驳的墙壁。 　　兰斯看着这一切，神情有些恍惚: 　　“温瑟，你觉得，这艘游轮好看吗？” 　　温瑟跟在兰斯身后，他一边打量着这里，一边淡淡地回道: 　　“好看。” 　　兰斯也不知道温瑟这句话究竟是安慰他，还是真的认为这艘船好看。 　　可是，船都成这样了啊。 　　“我第一次上这个游轮的时候，特别兴奋。” 　　兰斯已经陷入了回忆， 　　“我喜欢在甲板上看船前进，掀开波浪，然后，有海鸥会跟过来。” 　　兰斯抬起手，在半空中比划出了一个波浪。 　　温瑟回过头，他看着兰斯，沉默不语。 　　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在明示了。 　　兰斯本来想要循序渐进的，可是他发现，故地重游的时候，人其实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的。 　　“在我的记忆里面，游轮在海上开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我在这艘游轮上也待了一天一夜。” 　　兰斯继续说道， 　　“我的旅程本来是七天的，结果没想到，一天一夜之后，等我醒来，我就成了一条人鱼。” 　　话音刚落，兰斯和温瑟已经游过娱乐区，到达了休息区。 　　整个过程，都是兰斯根据那天晚上的回忆来的。 　　他现在好像很清醒，又好像特别不清醒，神思恍恍惚惚的，明明滴酒未沾，但就是晕头昏脑。 　　兰斯在寻找自己的房间。 　　他把这一切记得特别清楚，不然那天也不会在自己醉得不成样子的时候，还能准确摸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是对的就好。 　　“找到了。” 　　兰斯把门牌号擦干净，再通过排除法，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自然早就腐朽坏了，门口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东西，这让兰斯能够毫不费力地进去。 　　兰斯先一步进到房间里面，然后笔直地走向房间里面的柜子，拉开了一边的柜子门。 　　当然，不用兰斯拉，柜子门被兰斯一碰就开了，倒在地上，扬起一片浑浊的海水。 　　温瑟跟在兰斯身后进来，他环视了一番四周，依旧没什么表情。 　　兰斯顾不上海水浑浊了，他在里面找了找，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当年上游轮，兰斯怕自己不适应，把有的没的都装上去了，然后硬生生拖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上了游轮。 　　当时同事们还在嘲笑兰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上游轮后，兰斯怕船颠簸的时候箱子跑了，于是只从箱子里面拿出部分东西，其余东西都塞回去了，并且他还十分小气地用东西卡住箱子，生怕箱子自己遛了。 　　而事实证明，用卡门器卡箱子，真的是明智之举。 　　现在能找到自己的箱子，很不错，不是么。 　　兰斯用了吃奶的力气，把这箱子拖出来。 　　然后累得坐在了箱子上，喘气。 　　温瑟游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斯。 　　兰斯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问: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他的动作，已经够明显了吧。 　　温瑟脸上的表情，兰斯看不太懂。 　　因为看上去，温瑟并不生气，反而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似乎还有一丝鼓励的意思。 　　温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 　　兰斯咬咬牙，豁出去了: 　　“我是人类！” 　　他深吸一口气，连珠炮一样地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没错我曾经是人类！我的经历特别奇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人鱼的难道晚上喝个小酒有错吗我的天啊一觉醒来就有了鱼尾巴吓死个鱼了我的脚呢更奇怪的是后面竟然还有一只章鱼想要圈养我去你个xx章鱼老子我就是我是最美的烟火想要搞我的都没好下场！” 　　一连串话都不带标点符号的，看样子真的是被憋惨了，以至于现在一开口，兰斯就把早就在肚子里面打好的腹稿一溜烟就吐了出来。 　　兰斯一口气把这些抱怨都吐出来后，脸都憋红了。 　　然后，他双手叉腰，一副“我说完”了的倔强样，问: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似乎被兰斯这种坦白给弄呆了。 　　他本来还以为兰斯会继续期期艾艾，一点点地给他吐露真相——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但没想到，兰斯竟然当着他的面，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倒出来了，都不带停顿的。 　　其实，说真的，温瑟还挺享受兰斯隐瞒他的。 　　看着兰斯因为隐瞒之事，对他心有愧疚，任他随意搓揉的样子，简直是实在是令人心痒，于是温瑟也就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是没想到，现在，这小笨鱼自己一手指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还用力之大，恨不得把整个胳膊都戳进来，戳到他的眼前。 　　温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 　　见温瑟不说话，还有了别的动作，之前一直虚张声势的兰斯一下子萎了，他讪讪地放下手，低下脑袋，沉默了。 　　“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兰斯有些惆怅，他一直搞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定位自己。 　　说他是人鱼吧，也就是海怪那一边的，可是你见过哪个海怪天天想吃烤鱼还有辣条？ 　　说他是人类吧，可兰斯相信，他要是上岸的话，肯定会被人类拖回实验室或者研究所。 　　而在海上遇上温喻他们的时候，兰斯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就是海怪了。 　　既然如此，那肯定要跟温瑟说清楚了。 　　可是，温瑟接受得了吗？ 　　兰斯想哭。 　　他真的是奇奇怪怪，如果温瑟不要他了话，他就真的要一个人在海洋里面生活了。 　　他不想。 　　可是，欺骗温瑟又有什么好处了？ 　　“啪嗒” 　　白色的珠子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兰斯？” 　　温瑟看到地上的白色珠子，顿时慌了，他连忙上前，捧起了兰斯的脸，一看，对方竟然哭了。 　　从兰斯眼睛里面流出来的眼泪，在流出来后，变成白色的珠子掉落在地板上。 　　温瑟也慌了。 　　他本来只是想故意晾晾兰斯，让兰斯自己害怕一下下，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温瑟的预期。 　　他本以为兰斯心大，伤心也就一会儿的事，可现在看来，兰斯在某些方面，敏锐和共情得厉害。 　　温瑟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好凑上前去，轻声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我原谅你了。” 　　“这有什么好原谅的。” 　　兰斯一边哭出细细碎碎的珍珠，一方面钻起了牛角尖， 　　“这件事的性质很严重啊，简直就像是在结婚前穷小子硬是装大款骗女孩子。” 　　温瑟:“……” 　　忽然感觉小鱼联想到了“结婚”有点欣慰是怎么回事？ 　　“像我这种骗子是不对的。” 　　兰斯哭得更厉害了，“我们应该离婚！” 　　温瑟抽了一下嘴角。 　　发现他果然是跟不上小鱼的思维。 　　前一秒还在庆幸小鱼联想到了“结婚”，现在变成了“离婚”。 　　温瑟叹了口气，他上前，亲了一下兰斯的额头，安慰道: 　　“你难道不嫌弃我是一条鱼吗？” 　　兰斯止住了哭泣，奇怪地看着温瑟: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是一条鱼？你对我而言，就是温瑟啊。” 　　温瑟笑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你对我而言，也就只是兰斯啊。”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海怪，而是他的小鱼。 　　漂亮的，小鱼。 　　兰斯:“……” 　　兰斯觉得自己被撩了。 　　兰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问道: 　　“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愿意？” 　　温瑟有些无奈，他上前，抱住兰斯，轻轻地拍着兰斯的背，在兰斯耳边低喃， 　　“我们说好的要在一起的啊。而且，上次你不是为我专门回来过吗？既然你不愿意抛弃我，那我就不会抛弃你。” 　　他的小鱼，在珊瑚骨里面明明有机会自己逃走，可是，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义无反顾地回来。 　　既然如此，那温瑟又怎么会抛弃他的小鱼呢？ 　　兰斯脸上微烫，他抬起手，抱住温瑟，蹭了蹭温瑟的脸颊。 　　终于，温瑟的这句话，给兰斯吃下了定心丸，至少，他现在还是有归宿的。 　　“温瑟你真好。” 　　兰斯的直男神经又开始晃了，他问温瑟， 　　“你做我家人，好不好？” 　　温瑟沉思。 　　这个……跳过“结婚”直接做“家人”，是不是进度太快了点？ 　　他家小鱼开窍虽好，但，是不是开错了？ 第27章 　　跟温瑟袒露心声之后，兰斯心里好受了很多，他从温瑟的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蜷蜷尾巴，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 　　说完，不等温瑟说话，兰斯转身，他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背对着温瑟，一边装模作样拉起行李箱，一边没话找话: 　　“我们，我们找到要找的东西了，该出去了。” 　　温瑟一看就知道兰斯正在尴尬，他也不点破，只是笑吟吟地一点头: 　　“好。” 　　兰斯自然也是听出了温瑟对他的纵容，顿时老脸一红，飞快地拖着箱子，从房间里面跌跌撞撞地游了出去。 　　甚至连看一眼在旁边的温瑟，兰斯都做不到。 　　找到行李箱之后，兰斯跟温瑟两条人鱼，一起拖着行李箱在废弃的沉船里面大概地游了一遭。 　　因为这艘船被奇洛翻来覆去搞了半天，还在海底里面泡了许久，船舱里面的东西差不多都泡没了，两条人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兰斯只好作罢，他拉着行李箱，和温瑟游出了废弃的沉船。 　　游到旁边的空地上后，兰斯和温瑟把箱子放在空地上，两条人鱼一起看着兰斯的箱子。 　　这个行李箱是黑色的，很大，兰斯当初买它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买的是一个名牌。 　　名牌的东西就是好，泡在海水里面这么久了，拉链还没坏，除了表面上长了一堆海藻以外，里面的东西似乎被保护的很好。 　　兰斯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但是一想到这里是海底，他怕一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都随水飘走，于是一直在犹豫。 　　“要不，我们回去再看看这艘船里面有什么？” 　　兰斯纠结了半晌，他决定先把行李箱放到一边，于是抬起头，问道。 　　之前拖着行李箱太过笨重，再加上一心想行李箱里面有什么东西，于是兰斯在游轮里面没怎么好好看； 　　现在找到了重要的东西，就能够分心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既然兰斯能找到自己的行李箱，说不定别的地方也有别的游客的行李箱呢。 　　“不用。” 　　温瑟指着兰斯的身后，说，“我觉得，你的学生，已经差不多把那艘船都掏空了。” 　　这句话兰斯没听懂，他顺着温瑟所指的方向一回头，吓了一跳—— 　　好家伙，他才对着自己的行李箱发了一会儿呆，怎么就那么短的时间里面，自己身后多了那么多东西？ 　　与此同时，沉船里面传来不正常的响动。 　　几条粗壮的触手从船舱里面涌现出来，几秒之后，它们又塞了回去，把整艘轮船都给塞满了，然后轮船里面又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 　　又过了几秒，一条触手缠着一个椅子，从轮船里面出来，把椅子放在了船外面的空地上。 　　兰斯：“……” 　　之前在大厅里面找到废弃的鼓架的事情，似乎激励了奇洛。 　　根本就不需要兰斯吩咐，奇洛就开始自己用十八只触手来搜索整个游轮沉船，看看它能在里面能够找到什么东西，而好消息是，它真的找到了很多东西。 　　奇洛几乎是把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从游轮沉船里面搬出来了。 　　于是，不消一会儿，兰斯的身后聚集了一堆杂物： 　　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家具，一堆无人认领的箱子，还有一堆其他的奇奇怪怪，连兰斯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看样子，奇洛还真的是来了一个大扫荡。 　　兰斯看着远处那个瘸了腿的椅子，无语凝噎，随后他坚定地回过神，决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只用关注自己的行李箱就好。 　　倒是温瑟没有兰斯那么纠结，他上前走到杂物堆边，直接打开了一个行李箱。 　　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他特意去打开，由于在水中浸泡时间过久，温瑟一碰，整个行李箱就“炸”开了，弹出里面的东西—— 　　一点泛黄的衣服，还有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照片，比如说一块手机。 　　所有的东西直接“炸”了开来，顺着水流流动。 　　衣物和照片，在海水里面像是一个蝴蝶，飘啊飘啊，不知道在追逐什么。 　　那张照片落在兰斯的鱼尾旁边，兰斯把照片拿起来一看—— 　　由于时间太久，再加上海水的侵蚀，里面的人物面貌早就看不清楚，但是能勉强看出，这张照片，属于一个三口之家。 　　兰斯沉默。 　　他看了照片半晌，松开手，任由照片顺着水流离去了。 　　有了第一个之后，兰斯在旁边犹豫片刻，最后上前去，跟在温瑟后面，开始打开奇洛搜寻到的行李箱，还有别的东西。 　　“这里要是有日记就好了。” 　　等兰斯再次找到一个日记本，一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的字迹早就被水冲刷得什么都不剩后，他叹了一口气，如此感叹道。 　　“你找日记干什么？不是曾经在这艘船上吗？” 　　温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兰斯全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的确是在这艘船上……但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小小的断层。” 　　兰斯解释道，“我觉得那一点点缺失的记忆很重要，所以，我才要求找到这艘玛丽王后号的。” 　　温瑟抬起头，他看向这堆杂物半晌，随后又看向远处的沉船，若有所思起来： 　　“那这么说来，我们还有得找。” 　　“大概吧，毕竟这艘游轮上，都出现了杀手。” 　　兰斯叹了一口气，想到，这都算什么事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走小清新路线，拍拍照片，吃点海鲜，看点美景，搞得好的话，再跟谁在游轮上谈个恋爱—— 　　结果自从踏上船之后，他走的小清新路线一下子变成了恐怖悬疑路线。 　　搞不好之所兰斯没有察觉到异常，就是因为他在游轮里面的角色定位，是恐怖悬疑电影里面的炮灰甲。 　　众所周知，恐怖悬疑电影里面的路人甲，戏份少，一旦电影进入主线，路人甲经常啥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凶手干掉了。 　　两人把奇洛搜索出来的东西，都翻了一遍，除了一开始找到的藏着枪的贝斯盒子，兰斯和温瑟几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能找到的行李箱里面都太过于普通，没什么好说的； 　　唯一能引起兰斯注意的，就是首饰盒。 　　能登上玛丽游轮的，除了兰斯这样运气好的，大部分游客非富即贵，所以，会有首饰盒。 　　兰斯已经收集到五条宝石项链还有十几个钻戒，每一个首饰放在大路上绝对是要进拍卖行的水平，但是在海洋里面，对于海怪们来说，这些不过是漂亮的石头。 　　还不如之前兰斯收集的珍珠们呢。 　　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兰斯从里面挑了挑，挑出一个用异形珍珠做的挂坠，送给了温瑟。 　　异形珍珠，就是非正常圆形的珍珠。 　　人类在找到这种珍珠后，会用别的东西对其进行镶嵌加工，最后把异形珍珠变做一个艺术品。 　　而兰斯找到的这个珍珠，由于其整个形态弯弯的，正好被做成了一条鱼的模样： 　　“给你。”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温瑟接过珍珠，看了看，然后抬头问向兰斯。 　　兰斯歪歪头，他瞧瞧温瑟手里的珍珠，又看看温瑟，小声地说道： 　　“因为它很漂亮，我很喜欢。” 　　说完，他又顿了顿，再加了一句： 　　“还很稀有。” 　　兰斯觉得，这个异形珍珠很配温瑟。 　　温瑟也是这么漂亮，还很稀有。 　　唔，虽然这样看，送的这个珍珠是在借花献佛…… 　　但管他的呢。 　　兰斯只是想把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喜欢的人鱼罢了。 　　温瑟重新低下头，他看了半晌，笑了笑： 　　“谢谢，我很喜欢。” 　　兰斯嗫嚅了一下，脸又红了。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脸红下去，只怕是会变成一条红烧鱼。 　　于是，兰斯不敢再看温瑟，他调转尾巴，慌里慌张地钻入另一边，想要通过去找别的东西，来避免跟温瑟见面。 　　温瑟倒是没说什么，他轻笑一声，然后在旁边悠悠地挑选用什么链子，来挂兰斯送给他的礼物。 　　这可是他的小鱼第一次送它礼物啊。 　　温瑟觉得，这个礼物特别可爱，看上去就像兰斯，所以，他准备把这个小鱼珍珠挂在脖子上面。 　　而在温瑟挑选链子的时候，兰斯意外地翻找到了一个相机。 　　最新款的避水黑科技相机。 　　这让兰斯十分惊讶。 　　在兰斯的记忆里面，这个相机曾经铺天盖地的做广告，据说这个相机用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黑科技。 　　这款相机除了有专业相机的精度以外，还能满足多款功能。 　　他试着开机这个相机，但是没有打开。 　　可能是没电的原因。 　　兰斯到现在还记得宣传这个相机的广告，据说这玩意儿特别避水，能在水中拍摄，而且，装备有太阳电池，晒会儿太阳，就能继续工作。 　　整个相机听上去特别无敌，长得虽然复杂了点，但不是不能接受，唯一的缺点，就是贵，特别贵。 　　兰斯摇了摇这个相机，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个东西，究竟还能不能开机。 　　但人，总是要有点梦想的。 　　兰斯抱着这个相机，游到温瑟面前，说： 　　“我想游上去。” 　　“上去？” 　　温瑟迷茫了一会儿，随后理解到兰斯所说的“上去”，是指海面之上，顿时脸色一变，呵斥道， 　　“不行！” 　　“可是，我的行李箱，还有这个相机，都必须在陆地上才能打开。” 　　兰斯表示不解。 　　“到海面之上的话，我们会被人类发现，你知道被人类发现的话，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吗？” 　　温瑟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可是，我想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也有问题吗？” 　　兰斯抿抿唇，他忍不住开口呛到， 　　“温瑟，你就不能从我的角度看看问题吗？如果你是一个人类，突然有一天变成人鱼，你不怕，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好奇”，是人类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但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好奇”，人类才有探索一切的动力，还有不服命运的“勇气”。 　　温瑟愣了一下，他的语气软下来: 　　“我担心你。” 　　“我知道。” 　　兰斯也收回了自己气呼呼的语气，他摆了摆尾巴，说， 　　“我知道自己不能被人类抓住，我已经很小心了……所以，我来跟你说一声……如果上去的话，我会找一个无人岛的。” 　　【你们在吵架吗？】 　　奇洛把整个船掏完了后，就游了过来，结果没想到，它一过来就看见两条人鱼在吵架。 　　奇洛把自己变成温暖的橘光，试图缓和气氛: 　　【不要吵架啊～～】 　　它喜欢兰斯，更加喜欢兰斯能够教它怎么敲鼓，所以，它真心希望，两条人鱼不要吵架。 　　温瑟忍不住看了一眼奇洛，说: 　　【他想到海面上去。】 　　【海面。】 　　正在缓和气氛的奇洛顿了一下，它一下子变成通红通红的，疯狂闪着，简直就像是救护车上面的灯，就差没响警铃了， 　　【不能到海面！不能到海面！】 　　奇洛明显犯了tsd，除了闪光以外，它似乎被吓尿了，一边闪灯，一边无规律地到处飘啊飘，还一股股地吐出黑色的墨水。 　　温瑟和兰斯被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了奇洛喷出的墨水。 　　这下子兰斯和温瑟放下了隔阂，兰斯紧紧地靠着温瑟，指着还在喷墨水的奇洛，紧张问道: 　　“它没事吧？” 　　“应该没事。” 　　温瑟犹豫了一下，说道。 　　然后，温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指着奇洛，严肃地说道: 　　“它这个样子，就是害怕到海面上。奇洛这么大都怕去海面之上，足够说明去海面有多恐怖了。” 　　温瑟拍了拍兰斯的后背，示意他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想想奇洛有多大。 　　兰斯:“……” 　　你骗小孩子呢！ 　　而在另一边，奇洛喷了一会儿墨水之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它用触手擦擦不存在的冷汗，然后缓缓地飘了过来，对兰斯感叹道: 　　【把存了好久的墨水都喷出去了，感觉轻松了一大截呢。】 　　兰斯开始严肃地考虑，墨水对于章鱼来说，究竟算不算排泄物。 　　见奇洛过来，温瑟又转而试图从奇洛这里找到突破口: 　　【奇洛，你劝劝兰斯，让他别去海面。】 　　【对啊，老师，海面有什么好的？被人抓住了要被切片的。】 　　奇洛开始絮絮叨叨，主要是回忆很早之前它还在实验室里面的记忆， 　　【每次我被人类拿出去，到没有水的地方的时候，我就知道要被做实验了。】 　　回忆到这里，奇洛一个哆嗦，忍不住又挤出一点点墨水，抱怨道： 　　【有的时候是钻瓶子，有的时候是走迷宫，最糟糕的时候，是被切片。】 　　奇洛开始大叫： 　　【我绝对不要去海面！绝对不要！！！！】 　　在奇洛嚎叫的背景音里面，温瑟对兰斯一本正经： 　　“看见没有。” 　　看样子，温瑟十分得意于奇洛跟他在统一战线。 　　兰斯：“……” 　　他觉得，其实，温瑟比他更幼稚。 　　兰斯对温瑟吐了一个泡泡，一把推开温瑟，然后对奇洛说： 　　【你不让我去海面，我就不教你打鼓了。】 　　正在抽风的奇洛一秒冷静。 　　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给自己戴上，然后以特别“专业”的口吻，对温瑟分析： 　　【是这样的，由于我这里沉船很多，再加上磁场奇怪，这里被人类称作‘船坞坟墓’，人类不敢来这里的，所以，兰斯想要浮上去，换个气什么的，并不危险。】 　　分分钟转换阵营，都不带犹豫的。 　　温瑟：“……” 　　兰斯开始得瑟： 　　【二比一，我赢了。】 　　见温瑟的脸色还很臭，兰斯深知这个时候要给温瑟台阶下，不然谁知道温瑟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那，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啊，我有点害怕，温瑟，你愿意陪着我去吗？” 　　闻言，温瑟的脸色稍霁，他双手抱胸，故意沉着脸，回答道： 　　“可以，但是你要听我指挥。” 　　“嗯嗯。” 　　兰斯大力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小酒窝，鱼尾巴欢快地摆来摆去，像是一只小狗尾巴， 　　“温瑟你真好！” 　　面对这样的恭维，温瑟的唇角微微上翘，他叹了一口气，上前摸了摸兰斯的头，无奈道： 　　“不要撒娇。” 　　兰斯僵硬了。 　　这算撒娇？！ 　　而在另一边，奇洛用两颗小豆豆眼，看看兰斯，又看看温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夹在黑白两条人鱼之间，真的是太难了。 　　现在看来，它还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老师比较好。 　　奇洛趁着这个气氛良好，悄咪咪游过去，两只小触手搓在一起，有点猥琐地朝兰斯问道：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敲鼓？】 　　【唔？】 　　兰斯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奇洛身上，他认真地想了想，说，【今天谢谢你，那作为报答，我今天教你基础知识好了。】 　　【好好好。】 　　奇洛高兴起来，拉着兰斯就往它弄出来的鼓架那里走。 　　正准备进一步发展的温瑟：“……” 　　海怪一点都不蠢萌，它们是真的“蠢”，不“萌”。 第28章 　　几天后，兰斯自己差点疯了。 　　教导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是件好事，但是教导一个根本就不适合的学生，真的是要了人老命。 　　这个学生，指的就是奇洛，那只十八爪鱼。 　　奇洛虽然不喜欢人类，但是它从实验室里面逃出来，没有一直沉溺于过去不好的事实，而是找到了自己的爱好—— 　　喜欢人类的音乐，更喜欢打鼓，这是件好事。 　　可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奇洛的智商虽然很高，但它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几乎是零。 　　有十八只触手有什么用？能拿十八只鼓槌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一双手，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莫扎特。 　　兰斯教了好几天，除了收获一堆噪音以外，什么都没有，他倒是快被奇洛折磨崩溃了。 　　更要命的是，奇洛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不适合搞音乐，它反而自己认为勤能补拙，于是一个劲地敲敲敲。 　　今天早上，趁着奇洛去捕食了，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兰斯趁着难得的安静，“嗷呜”一声，冲到温瑟面前，抱着温瑟面前哭: 　　“我们赶紧游上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耳朵已经受不了了。 　　一秒都不想再海水里面待了。 　　而温瑟，他依旧是很淡定，淡定到兰斯都在怀疑，是不是他跟温瑟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 　　不然温瑟为什么还没被噪音逼疯？ 　　温瑟被兰斯这种扑上来求安慰的劲头逗笑: 　　“那你当时还那么高兴地收它做学生。” 　　“我错了。” 　　兰斯抱头痛哭，“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温瑟挑了一下眉。 　　他其实也受不了奇洛制造的噪音，但是既然想断绝兰斯这种天真的想法，自然就是让兰斯吃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事实证明，果然这种方法很有用。 　　对于兰斯的崩溃，温瑟偷偷地有了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既然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走。” 　　兰斯转身去找他的行李箱。 　　丁玲桄榔一阵响之后，兰斯拖着一个行李箱过来，他不太好意思地问: 　　“温瑟，你能帮我拖上去吗？我还不太会。” 　　兰斯现在还没学会怎么拖着一个重物往上游。 　　就像是，骑自行车还行，但是骑手不能让后座坐人一样。 　　温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兰斯停顿了片刻，问: 　　“温瑟，你笑什么？” 　　“笑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温瑟摇摇头，上前，在兰斯疑惑的眼神里面，伸出手，拉住兰斯的脸颊，往外扯， 　　“也就你敢这么使唤我了。” 　　语气有点愤懑，也有点宠溺。 　　脸上一痛的兰斯:？？？ 　　最后，温瑟还是帮着兰斯提着箱子，游离了这里。 　　虽说温瑟不在乎奇洛制造的噪音，但这并不代表，温瑟愿意接下来在没有兰斯的情况下，继续忍受那只海怪制造的噪音。 　　他的忍耐程度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主要看前提在不在。 　　“我们得先找到一个小岛。” 　　温瑟说，“不找到小岛，不准上去。” 　　此等严格的限制，直接让本来以为可以放风的兰斯蔫了。 　　干嘛那么谨慎？ 　　兰斯不满地想，幸亏温瑟不知道他之前可是接触过三个活生生的人，不然他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能上岸了。 　　温瑟说这话的意思，一是谨慎，另外一个方面，他就是想为难兰斯。 　　而兰斯果不其然，眼珠子一转，想出了温瑟没有注意到的歪点子。 　　他停在了温瑟的面前，阻止了温瑟乱转: 　　“你等着，我去找那个谁问问。这样漫无目的乱转，真的是太费时间和体力了。” 　　温瑟问:“找奇洛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傻。” 　　兰斯说，“找奇洛的话，今天就别想走了。” 　　所以，他准备去找奇洛的邻居—— 　　那只寄居蟹。 　　说完，兰斯就率先游向了一个方向。 　　温瑟挑了一下眉，但还是拖着行李箱，跟在了兰斯后面。 　　他这才意识到，兰斯似乎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认识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兰斯按照记忆当中的路线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只寄居蟹。 　　这只寄居蟹看样子也深受其害，它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拖着巨大的沉船，往外走。 　　【寄居蟹？】 　　兰斯游到了那只一直在移动的沉船旁边，问道，【你要去哪里？】 　　【老子要去哪里，关你屁——】 　　正在移动的沉船停下来了，从里面冒出两只钳子，几秒后，两颗豆豆眼也冒了出来。 　　寄居蟹一看是兰斯，它立刻把嘴里的一系列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给吞了回去，而是十分委婉地控诉道： 　　【那个章鱼不知道发了什么癫，狗日的，一直在敲。敲敲敲，敲你马呢，敲开你xx的头盖骨。】 　　兰斯：“……” 　　游过来的温瑟：“……” 　　【哟，小不点，你有朋友了？】 　　寄居蟹眼神不太好，看见温瑟游过来，它挥舞了一下钳子当做打招呼。 　　兰斯腼腆地点了点头，介绍道： 　　【他叫温瑟，跟我在一起。】 　　【温瑟？啧啧，有文化的鱼就是不一样，找了个伴儿名字也文邹邹的，酸不拉唧。】 　　寄居蟹嘟嘟囔囔，它视力不太好，于是睁着两只豆豆眼，使劲地看温瑟，【你也是人鱼吗？看上去不像。】 　　温瑟皱眉。 　　眼看着温瑟不悦，兰斯连忙打圆场，岔开话题： 　　【寄居蟹，你要走了吗？】 　　【不然呢？敲得老子头都要炸了。】 　　寄居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同时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劝道， 　　【听老子的，对朋友要好一点，要是他死了，那你多孤独。现在这里这么恶劣的环境，真的不适合做窝了，我们一起走吧。】 　　兰斯抹了一把脸，他不太敢告诉寄居蟹是他在教奇洛。 　　不然，照着寄居蟹这么暴躁的脾气，他怕寄居蟹要把他剪成十五六块。 　　不敢多做滞留，兰斯问： 　　【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这附近有岛屿吗？无人岛的那种。】 　　【有啊。】 　　寄居蟹用一只钳子，指着东南方向，说， 　　【我记得那里就有一小块岛屿。我小时候，还上岸过呢，你可以去那儿看看。】 　　【谢谢。】 　　得到位置后，兰斯毫不留情就想走。 　　但是游了没一会儿，兰斯又折返回来，对寄居蟹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要不，你去找找章鱼，把你的不满跟它说说吧。】 　　寄居蟹不动了，两颗豆豆眼碰到一起，问： 　　【为什么？】 　　【你留在这里这么久，之前一直都没走，就是因为太寂寞了吧……而这里既有沉船，也有个比较闹腾的章鱼……】 　　兰斯说， 　　【我知道你很怕寂寞。】 　　寄居蟹不说话了，两只钳子垂在沙面上，一动不动。 　　【去跟那只章鱼说一说，它也很寂寞。】 　　兰斯认真地建议道， 　　【有了你这个邻居，说不定下次章鱼会考虑一下你的感受。】 　　说完，兰斯一甩尾巴，就游开了。 　　温瑟一直在前方等着兰斯。 　　等兰斯游到他身边后，温瑟看向兰斯的眼神越发温柔： 　　“你倒是挺为它们着想。” 　　“好歹算是奇洛的老师。” 　　兰斯耸耸肩，他的脸被温瑟说的话弄得有些热，但是他表面上还装作一派云淡风轻， 　　“更何况，我只是提提建议，它们愿不愿意听，是它们的事情……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 　　“我才不是为它们着想呢！来个寄居蟹，分一分奇洛的注意力，这样我们就不用听噪音了啊……喂，别笑了！” 　　一个小时之后，兰斯跟温瑟找到了寄居蟹所说的岛屿。 　　这岛屿是真的小，上面只有零星的几棵椰树，一览无余，兰斯怀疑，要是他还能走的话，绕着整座岛走一圈，都不需要半个小时的那种。 　　这种岛屿是海底火山爆发形成的小岛，什么时候海平面上涨了，这座岛屿也就不在了。 　　过了这么多年还在，真的是且看且珍惜。 　　确定岛屿还在，并且上面真的没有人之后，兰斯和温瑟都从海里面出来，两条人鱼拖着尾巴，爬上了岸。 　　比起上一次在温喻身边上岸，兰斯这也怕那也怕，懵懵懂懂，畏首畏尾，这一次，可能是因为有温瑟在身边，兰斯根本就没管那么多。 　　他甚至还有心研究一下海滩上面的贝壳。 　　“兰斯！” 　　温瑟一回头，看见兰斯趴在海滩上研究贝壳，好气又好笑。 　　他还拖着一个死沉死沉的行李箱呢。 　　“嗯？好的，我来了。” 　　兰斯连忙爬起来，他讨好般快速游走到温瑟身边，从温瑟手里接下行李箱。 　　然后，两条人鱼到了树荫下面，坐在一起。 　　兰斯先把那个相机弄出来，他把这个相机放在石板上吹风，想让相机干一点后再开机。 　　趁着这个时间，兰斯把行李箱放倒在沙滩上，在温瑟好奇的注视下，他终于拉开了这个行李箱的拉链。 　　一打开行李箱，兰斯看着里面被水浸泡的东西就一脸悲伤： 　　“都是钱啊。” 　　到现在，他的箱子里面还是有一箱子的水。 　　温瑟倒是不在意，他率先帮忙把箱子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 　　首先，当然是几个被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衣服，还有几双鞋。 　　兰斯深知自己变成人鱼之后，这些都是浮云，于是心痛了几秒后，就把这些“垃圾”甩到一边了。 　　然后，他从行李箱的边边角角里面找到了他塞进行李箱的各种小东西—— 　　玛丽王后号的纪念品，一小包过期药片，一个玛丽王后号的宣传手册，以及一本装在塑料袋里面的日记本。 　　兰斯忍不住翘了一下尾巴。 　　他想起来了，这本日记是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面的同事的。 　　这个同事相当墨迹，多愁善感，贼敏感，还喜欢写日记。 　　每天写完日记后，还特别有仪式感地把日记本用精美的塑料袋子封起来，据说这样的话，他可以根据袋子上新印下的指纹来看，是不是有人动了他的日记。 　　“怎么到我这里面了？” 　　兰斯一头雾水。 　　而另一边，温瑟饶有兴致地翻看行李箱里面的玛丽王后号宣传手册，他翻了半天，最后问道： 　　“你之前很有钱吗？” 　　兰斯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温瑟看的那张照片上正印着富丽堂皇的奢靡照片，正好是玛丽王后号内部的一个装潢。 　　“不，很穷。” 　　兰斯一脸黑线，他摇摇头，说，“就是因为穷，所以有这次机会登上玛丽王后号就特别欢喜，带了一堆有的没的。如果是富人的话，这种船说不定，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闻言，温瑟怜爱地摸了摸兰斯的脑袋。 　　兰斯：“……” 　　这艘游轮，如果是真的买船票上去的话，按照当年兰斯的工资，他最起码要攒个一两年，才有可能买到这艘游轮的特价票。 　　但是，很巧的是，当年正逢游轮公司成立五十周年的庆典，游轮公司做了一个活动，兰斯工作的整个公司都正好中了游轮公司给出的福利。 　　虽然算上游轮公司给出的福利之后，船票还是很贵，但是那个价格多多少少能让普通工薪阶层承受，于是，兰斯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咬牙花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了船票，准备用假期去浪浪，毕竟他们一生都不可能成为能轻松上游轮的上层人士。 　　涨涨见识也不错啊。 　　想起这个，兰斯就觉得自己亏了。 　　说好是一周的旅程呢，但是在他的记忆里面他只有一两天的记忆，这样想来，兰斯总觉得自己亏了个十几万。 　　惆怅了一会儿之后，兰斯打开了那本突兀呆在他行李箱里面的日记本。 　　日记本外面的塑料袋密封很好，很符合兰斯认识的那个同事的鸡毛性格，以至于兰斯拿出日记本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日记本根本就没湿。 　　这真的是奇迹。 　　然而，把日记本拿出来，兰斯随意翻了一页，一摊开，正好是最新的那一页，上面满满地写了一堆文字，最后一句话，被日记本的主人写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是小白鼠。】 　　兰斯忍不住蹙眉。 　　为什么会这样写？ 　　“上面写了什么？” 　　温瑟看兰斯看着日记本出神，他过来，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兰斯把日记本翻到第一页，准备从第一页开始看看，他想知道日记本的主人为什么会下这样的一个结论。 　　翻到第一页后，兰斯大概浏览了一下，发现这本笔记本正好是从他们上船的一个月前开始记起。 　　而在这一页，日记本的主人的语气十分正常，文笔依旧是兰斯记忆当中那个同事的细碎文风，看上去没什么大事，日记本主人是个正常人。 　　兰斯看了下去，最后被日记本里面的阴郁细碎文风给弄得头昏脑胀。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日记本里面最后一页的【我们是小白鼠】那句话太过匪夷所思，兰斯怎么看都看不下去，他的心思一直在重复那句话。 　　最后，兰斯深吸一口气，他把日记本放下，认真地问起身边的温瑟： 　　“温瑟，我问你一个问题。” 　　温瑟的视线，从兰斯的行李箱里面抬起来，他看向兰斯，示意兰斯继续说。 　　“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你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东西，是有人别有用心地给你的呢？” 　　兰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问题。 　　温瑟缓缓地笑了： 　　“你是指，你登上那艘船的事情吗？” 　　兰斯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温瑟竟然看透了本质。 　　迟疑了一阵，兰斯点点头。 　　温瑟意味深长地看着兰斯，说： 　　“这需要你自己判断……你得联系一下当时的时代背景。” 　　兰斯迷茫。 　　时代背景？什么时代背景。 　　“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说，有人别有用心。” 　　温瑟说，“那你也可以回忆一下，当时上船的，都是些什么人。” 　　兰斯抱着日记本思考了一下。 　　当时上船的时候……好像是整艘船都是像他一样的“幸运儿”，真实“有名有姓”的游客，并不多。 　　兰斯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 第29章 　　温瑟的一席话，说得兰斯毛骨悚然。 　　他记得很清楚，由于游轮公司是在做五十周年庆典，所以，他们这群被选上玛丽王后号游轮“幸运儿”，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宣传。 　　玛丽王后号除了他们以外，还是会有一些富人上船，但是，这些富人也就只是有钱而已，通观整艘船下来，真正的“有名有姓”（能够上某某周刊大肆宣扬的）的富人或者是名人，应该是没有的。 　　但，从另外一方面想，兰斯认为，这种想法可能是阴谋论了。 　　何必呢？为什么游轮公司要花那么大的代价呢？ 　　如果他们这一艘船的人都死了，那他们还叫什么“幸运儿”？这对公司的商誉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没有“有名有姓”的富人也很好理解，因为他们这个游轮，相当于是“特价舱”，真正的有钱人要是上这个游轮，他们觉得掉价。 　　兰斯摇摇头，想把阴谋论给甩出去： 　　“不不不，肯定是我多想了。” 　　暂且平复下心情，兰斯重新看起了手里的日记本。 　　写这本日记本的同事，就像之前兰斯所说，敏感多疑，爱好悲春伤秋。 　　并且，他还是一个政府阴谋论的支持者。 　　所以，整本日记都神神叨叨的。 　　比如说，日记本里面好几次都提到了，他认为，世界末日已经来到，政府正瞒着群众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云云。 　　举例是新闻一二三。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兰斯看得无语，前面几页随意翻了过去。 　　而翻着翻着，终于到了写他们一群公司里面的人上船的事情，然后…… 　　兰斯猛地关上了日记本。 　　“怎么了？” 　　温瑟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一边等海风吹干，一听到异响，一回头，看见兰斯一脸呆滞地坐在原地，感到奇怪。 　　他凑到了兰斯面前，看了看兰斯，又看了看兰斯手里的日记本。 　　兰斯讪讪一笑： 　　“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想把日记本给藏在身后。 　　几秒后，温瑟开始从兰斯手里抢日记本。 　　“你干什么？” 　　兰斯一下子醒过来，他连忙拉着日记本。 　　温瑟没抢过，被兰斯给抢了回去。 　　他歪歪头，说：“里面写了什么？” 　　“没、没什么。” 　　兰斯的脸开始发烫，凶巴巴地说，“你又不认字。” 　　“谁说我不认字？” 　　温瑟冷笑一声，“还有，你还记得你曾经在珊瑚骨里面说的话吗？” 　　温瑟开始给兰斯清算： 　　“我教你捕猎，我教你游泳，我还帮你拖了行李箱。而我现在就只是想看看你手里的日记本，你竟然不允许？” 　　说着说着，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兰斯：“……” 　　他现在特别想问一问，这温瑟真的不是跟他一样，是人类变成的吗？ 　　“我不是人类，更不是人类变成的人鱼。” 　　在兰斯无语的表情里面，温瑟仿若点了心灵感应一般，解释了一句，然后从兰斯手里拿走日记本，看了下去。 　　几分钟后，温瑟的脸，肉眼可见的变黑。 　　兰斯轻咳了一声，试图开解： 　　“那什么，人都已经死了，算了吧。” 　　温瑟冷笑一声，越发认定这本日记本里面有不可描述的东西，认真地看了下去—— 　　【我觉得，我的室友很可爱。】 　　【这么可爱的，果然都是男孩子。】 　　【我想……】 　　温瑟这时候的脸已经黑的像个锅底，“我想”这两个字，正好在这一页的最后，要想看必须翻页。 　　但是想想都知道，后面一页上面绝对不会写什么好话。 　　比如说，想“太阳”。 　　温瑟按住那一页，表面上十分平静地问兰斯: 　　“你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吗？” 　　兰斯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支支吾吾: 　　“我觉得，他的心思还好吧，能让人接受。” 　　温瑟的冷静终于绷不住了，他龇了龇牙，冲着兰斯: 　　“这叫心思还好？！” 　　“啊？” 　　兰斯歪歪头，一头雾水。 　　温瑟强忍一口怒气，他哼了一声，翻看后面一页，想让兰斯无话可说—— 　　【做他爸爸。】 　　后面一页开头如是写的。 　　按照上下文来看，连起来就是【我想做他爸爸】。 　　温瑟:“……” 　　人类之间的关系真的好奇妙。 　　为什么动不动就想要父子关系呢？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兰斯凑过来，问， 　　“你也想做我爸爸吗？” 　　男人之间的确经常开这种玩笑，但是人鱼之间也会吗？ 　　“不，我不想。” 　　温瑟的满腔怒火，就像是一个气球被人戳了一针，嗖嗖嗖地漏完了气。 　　兰斯捧着自己的脸，开始回忆，还在抱怨: 　　“真是的，长得太嫩好像也不是件好事。我想找女朋友，但是她们都不愿意让我当她们男朋友。” 　　理由么，就是兰斯太嫩了，当她们弟弟才对。 　　几次被拒绝之后，兰斯只好先把自己躁动的心放到一边，转而攻克事业。 　　那时的兰斯，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以后有了事业之后，就会有女朋友的。 　　而到了现在，变成了一条人鱼，女朋友是没真的还没有，但是“人鱼”朋友，嗯。 　　想到这里，兰斯叹气: 　　“好想谈恋爱。” 　　不知道谈恋爱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温瑟:“……” 　　他忽然想直接办了这条小笨鱼。 　　出了这等乌龙的事，温瑟兴致缺缺，他把日记本还给了兰斯，然后躺在兰斯身边，没管了。 　　兰斯耸耸肩，接过日记本，继续看了下去。 　　而看着看着，兰斯忍不住翘起了鱼尾巴。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室友，对他有那么复杂的情感。 　　就这个日记本的主人，暂且成为同事a吧。 　　这个同事a口口声声说要做他的“爸爸”，但是后面又微妙地表达出了一点点爱慕。 　　由于同事a他的性格本就内向且异于常人，所以，越到日记本后面，他写的文字就越发变态且诡谲起来。 　　在日记本里面，同事a后面写的文字，不再只是单纯地抒发自己的所思所想，而是变成了全都是在观察兰斯。 　　他的重心，全部变成了记录兰斯的一言一行。 　　有点像跟踪狂。 　　兰斯看到后面，有点心梗。 　　因为同事a连他一天洗几次澡都写了。 　　但兰斯也从日记本里面的描写知道，自己在船上的那几日是正常的，或者说，他心大的什么都没发现。 　　而再翻过一页，里面的东西，让兰斯脸色发白了起来: 　　【我发现，有人晚上来过我们的房间。】 　　【我怀疑，他们趁我们睡觉的时候，给我们注.射了什么。】 　　【我的同事都不信我，兰斯也不信我，但是我绝对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看到这里，兰斯回忆起来，他上船以后，的确每天晚上都睡得特别沉。 　　他先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白天他玩得太嗨，晚上太累所以一觉不醒，如果同事a说的是真的话，那…… 　　兰斯忍不住蜷缩起了尾巴，他下意识缠住了温瑟的尾巴。 　　“怎么了？” 　　温瑟睁开眼，问道。 　　兰斯看完最后几个字，他把日记本放到旁边，有些难过的看着自己的鱼尾巴，问道: 　　“我觉得，这尾巴不是我的。” 　　如果他是后期被人特意引导成为人鱼的话，那这条尾巴，算是他的吗？ 　　温瑟“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把兰斯的尾巴缠得更紧了一些，并且用鱼尾巴摩擦着兰斯，举止暧昧，同时又透出一点点霸道: 　　“现在，感觉鱼尾巴是你自己的吗？” 　　被温瑟这么一摩擦，兰斯瞪大了眼睛。 　　他感觉某处细腻的鳞片快被摩擦开了后，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鱼尾巴，然后一蹼爪盖在了温瑟的脸上: 　　“流氓！” 　　倒是不谈鱼尾巴究竟是不是他的了。 　　温瑟愣了一下，他伸出手，拿下脸上盖住的蹼爪，然后，他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兰斯的蹼爪，露出一个近乎妖冶的微笑: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此情此景，兰斯只想到一个词—— 　　“美色误人”。 　　兰斯忍不住翘起了鱼尾巴，而那块细腻鳞片之下的部位，忽然有些不太正常的发热。 　　酥麻酥麻的，连腰窝都有点软。 　　好像……那块鳞片，主动打开了一点点。 　　他从来都知道温瑟特别好看，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天会…… 　　兰斯连忙扭过头，然后用冰凉的蹼爪按了按那里，希望用蹼爪上的热度，降下不太正常的燥热。 　　但他的鱼尾巴却一不小心透露出主人的意思—— 　　白色的鱼尾，一下又一下地绞缠着旁边黑色的鱼尾。 　　温瑟也不说话，他在兰斯扭开头不看他的时候，笑吟吟地看着两条人鱼之间几乎是拧在了一起的鱼尾。 　　“你啊，应该叫做‘塞壬’。” 　　兰斯嘀咕道。 　　在那一刻，兰斯真实地意识到，大海里面的人鱼，真的有足够的资本诱惑一个旅人，自己从船上跳入大海还甘之如饴。 　　温瑟才是正宗的，存在于传说里面的那种，蛊惑人心的“塞壬”。 　　为了避免自己被“塞壬”迷得直接自己打开鳞片，兰斯决定独自去冷静一下，于是他十分严肃地跟温瑟说: 　　“我去看看相机好了没。” 　　随后，他不等温瑟说什么，就连忙扭身准备爬到另一边去拿相机。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由于两条人鱼的鱼尾巴还绞缠在一起，兰斯只成功动了上半身，然后整个人由于惯性，“噗通”一下，正面扑在了沙滩上。 　　兰斯:“……” 　　他的鼻子。 　　“呵。” 　　而温瑟发出一声轻笑，他侧着身体，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悠闲地看着兰斯爬起来，然后才提醒他， 　　“你的尾巴在我这里。” 　　兰斯扭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沙，他有点委屈，总觉得自己被温瑟故意报复了。 　　他瞪了温瑟一眼，然后试着去把尾巴收回来。 　　……没收回来。 　　温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跟兰斯作对。 　　兰斯试着挪动自己的鱼尾巴，想要从绞缠的姿态把尾巴收回来； 　　然而，只要他有所动作，温瑟的鱼尾巴立刻就缠上来。 　　几次之后，兰斯发现自己反而离温瑟越来越近，离相机越来越远。 　　“你干什么？” 　　最后被温瑟抱住腰后，兰斯气急败坏地“啪”的一声打在了缠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尾巴，愤愤地问。 　　温瑟亲昵地捏了捏兰斯张开的耳鳍，幽幽地问: 　　“你跟你室友在一起的时候，你跟他睡在一起了吗？” 　　兰斯沉默了两秒，鄙视之: 　　“当然没有。我那个时候还是人啊，他也是人。” 　　他也就是成为人鱼后，天天不害臊地跟温瑟腻歪，还一起睡觉。 　　如果温瑟是人的话，那就另说了。 　　兰斯表示，他才不要跟一个汉子睡在一起。 　　这个答案有点无厘头，饶是温瑟，他理了半天，才弄懂兰斯的思路。 　　温瑟开始严肃地想一个问题。 　　那这个意思，就是说，他要是变成人类的话，就不能捏捏抱抱小鱼，甚至是跟小鱼睡在一起了吗？ 　　“你怎么还不放开我？” 　　兰斯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两条尾巴再磨蹭下去，他那块鳞片真的会要打开了，他不想这样，急得脸通红。 　　温瑟感受着怀里的小鱼体温在升高，他知道再逗下去，兰斯怕是要给他一口，于是放开了兰斯。 　　而兰斯甫一得到自由，立刻“呲溜”一下滑到旁边，连忙躲开了怀抱。 　　离开温瑟后，兰斯忍不住在旁边深吸了几口气，可是那样，他还是觉得好热，于是一下子又重新游回海里，一脸不高兴地远远看着温瑟。 　　温瑟与兰斯对视，他挑了一下眉。 　　看这样子，兰斯得泡上好一会会儿，拿不了相机了。 　　所以，温瑟索性自己慢悠悠地爬到石板边，拿起了相机。 　　而在海里面，兰斯看着温瑟，他的视线一直都没移开过。 　　海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温度并不是很低，但是终究比兰斯的身体温度要低，勉强能够起到降温的作用。 　　这有点不正常。 　　兰斯泡在海水里面，他的体温还没下去，整个人鱼有点像是在发烧，但是又不是发烧。 　　他现在精力充沛，心脏跳的特别快，他甚至有唱歌的冲动，还有跳跃的冲动。 　　甚至还有用手摸一摸鳞片的冲动。 　　但是这些奇怪的生理冲动，最后还是被理智给压了下来。 　　兰斯尝试着想其他的东西，尝试着找其他的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太阳很大，椰树很高，那边还有几个掉在地上的椰子…… 　　兰斯在海面上露出一个脑袋，忽然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空气中有一股香味，若隐若现。 　　兰斯也不知道该不该称呼那为香味，因为这股味道时有时无，不像是自然的花香，也不像是人类的香水。 　　细细嗅下去，仿若还带点温度。 　　那个味道很熟悉。 　　冰凉的，却又很温柔。 　　微微弱弱的，有点像是大海的味道。 　　兰斯默默地沉下半个脑袋到海水里面，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那股香味，是从温瑟身上传来的吗？ 　　他为什么会突然闻到这个？ 第30章 　　温瑟在兰斯泡水的时候，他打开了相机。 　　而在另一边，泡水的兰斯看着温瑟直接打开了相机，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为什么温瑟会开相机啊？ 　　要知道，就算是曾经见识过这个相机广告的兰斯，在拿到相机的第一秒也是一头雾水。 　　搞了半天，兰斯才勉强搞清楚上面几个按钮的用法，并且是凭着记忆里面的讲解，兰斯才摸索出找到给相机充电的方法啊。 　　对于兰斯的惊讶，温瑟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从一开始，温瑟就根本不在乎兰斯对他心生疑问。 　　温瑟继续鼓弄那个相机，只见他用蹼爪点了点相机屏幕上，相机“嗡”的一声，传来一阵响动。 　　温瑟找到了相机里面储存照片和视频的地方。 　　也不知道相机的主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相机里面的储存卡竟然还在。 　　并且还能工作。 　　在温瑟点开储存的视频之后，他那边顿时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这是……找到了里面储存的视频？ 　　兰斯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海水里面出来，他立刻游走到了温瑟身边，巴巴地贴着温瑟，看温瑟手里的相机。 　　真的是太神奇了。 　　兰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感慨温瑟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还是应该感慨这相机不愧是用了黑科技的相机。 　　泡了那么久的海水，这相机还在工作，并且看上去一点损害都没有。 　　温瑟看着兰斯趴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的，想要看看他手里的相机。 　　他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兰斯的头，然后把兰斯抱在怀里，两条鱼躺在树荫下面，观看着相机里面储存的视频。 　　视频被温瑟的蹼爪点开—— 　　视频里面是一个女孩子，一个西方女孩子，她正在甲板上，跟自己闺蜜在一起，笑吟吟的，身后是一大群飞翔的海鸥。 　　兰斯听了一会儿，作为只学过英语的学渣，他分辨不出这两个女孩子是哪国人。 　　她们说的话，在兰斯听来就是“叽里咕噜”一堆，反正不是英语。 　　“她们说，这是她们第一次出海旅游。” 　　温瑟见兰斯疑惑，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闻言，兰斯把视线转移到了温瑟脸上，一脸惊讶： 　　“你听得懂？” 　　“活了这么多年，没事干，什么都学了一点。” 　　温瑟解释道，“这是匈牙利语。” 　　兰斯的眼睛睁大，他一脸惊恐： 　　“温瑟，你究竟多少岁啊？我难道真的要叫你‘爸爸’？” 　　温瑟：“……” 　　他面无表情地揪了一把兰斯的脸。 　　根据后续相机里面存储的视频来看，这两个匈牙利女孩的家境不错，她们也算是“幸运儿”，被选上了这艘船。 　　前面存储的视频，是十分正常的旅游视频。 　　视频内容都是两个女孩儿在游轮上吃吃喝喝，还有一些特别漂亮的海上景色，而到后面，视频就开始诡异起来。 　　兰斯注意了一下视频的拍摄时间，前面的视频和照片大多是白天的，而在后面，视频和照片则变成了晚上。 　　视频里面的内容不再是漂亮的海景和人，而变成了女孩儿一个人，在卧室里面自言自语。 　　兰斯瞧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温瑟，我们不看了，这里女孩子的隐私啊。” 　　他伸出手，准备关掉相机。 　　温瑟避开了兰斯的手，然后给了兰斯一个爆栗： 　　“唧唧歪歪，你到底想不想弄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斯瘪瘪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说话了。 　　两条鱼继续一起看视频。 　　视频到了后面，女孩儿她窝在床上，穿着清凉，也不化妆，头发乱糟糟地卷成一团在头顶，然后一个人对着相机，小声地说话。 　　当然，她说的话，在兰斯听来，还是“叽里咕噜”一堆，听不懂。 　　兰斯默默地看向温瑟。 　　温瑟淡定地自主翻译：“她在说她后悔上这个船了，觉得她们被什么东西监视了。” 　　兰斯不解，继续看向了屏幕—— 　　此时此刻，视频里面，女孩儿突然哭了，然后当着视频，脱下了裤子。 　　兰斯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又偷偷地继续看了下去。 　　而之后的画面，并没有什么能够让兰斯羞红了脸的。 　　相反，他的脸变得苍白。 　　女孩儿脱下裤子后，露出了一条满是鳞片的腿。 　　从小腿开始，青色的鳞片密密麻麻地向上延伸，在白色的皮肤上交错，特别扎眼，整个人身上像是长满了霉斑。 　　最后，青色的鳞片延伸到腰部的皮肤里面，跟皮肤融合为一体。 　　远看上去，就像是女孩儿正在腐烂。 　　但是，近看，便知道，这个女孩儿正在逐渐从人变成人鱼。 　　视频之外，兰斯忍不住翘起自己的鱼尾巴，看了几眼。 　　不知道他在变成人鱼的时候，是否也经历过那个女孩儿经历的事情。 　　“鱼尾巴是由人腿变成的吗？” 　　兰斯忍不住问起了温瑟。 　　他想象不出来，本来分开的两条腿，是怎么合在一起，变成一条鱼尾巴的。 　　会不会很疼啊？ 　　为什么他的记忆里面一片空白？ 　　而这一次，一向有问必答的温瑟并没有直接告诉兰斯，他沉默片刻，摸了摸兰斯的头，说： 　　“我不知道。” 　　兰斯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了一声。 　　两条人鱼继续看视频。 　　后面的画面更令人震惊，女孩儿对着相机哭诉了一阵后，她拿起相机，往旁边的浴室里面走。 　　她一边走，一边用惊慌的语气说些什么，然后，她打开了浴室的门，走向了里面的浴缸。 　　浴缸里面，坐着另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的样子看上去更加令人担忧—— 　　她的神情呆滞，蜷缩在一团，一边从口中吐出粘稠的白色黏液，一边用手把这些黏液涂在了浴缸内壁上。 　　视频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这是相机里面的最后一条视频，所以，谁也不知道后来，这两个女孩儿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把这个相机从海水里面捞出来，兰斯一定会以为自己刚才在看什么惊悚恐怖电影。 　　这是最后一个视频，等视频放完之后，温瑟把相机关上，放到了一边，然后，他低头问兰斯： 　　“怎么了？还好吧？” 　　这怎么可能还好？ 　　兰斯眼前还翻来覆去地闪回刚才浴缸里面女孩儿吐出黏液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啃了啃自己的指甲，然后急切地问道： 　　“那个浴缸……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怎么了？” 　　虽然跟兰斯一起看了相机里面的视频，可是温瑟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的神情依旧十分淡然，好像刚才看上去突破人类想象的事情，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 　　他看着兰斯，淡然地说： 　　“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一种进化而已。” 　　“什么进化，平白无故的，她们怎么会突然进化……” 　　“她们还算是比较成功的。” 　　温瑟说的话凉薄儿残忍，“对于人类来说，她们身上的变化，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这就是所谓的‘进化’。” 　　“进化？” 　　兰斯终于抓住了重点。 　　对于人类来说，那是异变，是一种可怖的疾病，可是，怎么在温瑟的嘴里，这种恐怖的变化，被他叫做“进化”？ 　　“对。” 　　温瑟的唇角微微上翘，扯出一个讥讽而轻蔑的狞笑，“兰斯，你成为人鱼这么多天，还没发现，人鱼的身体，是多么美好吗？” 　　无与伦比的自愈能力，天生强悍的适应力。 　　不论是运动神经，还是感知神经，都是一流。 　　比起脆弱的人类身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鱼缸里面的那个女孩儿在筑巢。” 　　温瑟伸出蹼抓，捧起了兰斯的脸，他凑近，嗅了嗅兰斯身上的味道，说，“筑巢成茧，破茧之后，她将会迎来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顿了顿，神情像是有些苦恼，他对兰斯说： 　　“小鱼，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筑巢呢？” 　　兰斯忽然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一觉醒来，看见的白色薄膜。 　　难不成他已经筑巢过一次？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在说什么？” 　　兰斯回过神来，他不敢置信，一把推开温瑟，背对着温瑟，他大口地呼吸着，就好像这样，他才能把心底的恐惧给吞吐出来，不再害怕。 　　温瑟没有立刻上前，他知道需要给兰斯一点点时间消化这个事实。 　　视频也好，日记本也好，已经差不多把真相告知给兰斯了。 　　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吧，还有手上的蹼爪，神情悲伤。 　　他明白了，那艘船，船上的人都是祭品。 　　那艘船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海洋的祭品。 　　他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试验品，而且，看样子是唯一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啪嗒” 　　白色的珠子打在鱼尾巴上面，发出一声脆响。 　　细细碎碎的珠子宛如下雨般落了下来，在黄色的海砂上面滚动。 　　海风静静地吹着，一时之间，小岛上只剩下一点点呜咽的哭腔。 　　温瑟看着背对着他的小鱼，蜷了蜷尾巴。 　　他本来只是想戳破兰斯的幻想，但是现在看来，虽然结果达到了，可是兰斯受到的打击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温瑟本来以为，兰斯哭一会儿就会好了，但是没想到，这么一等，他等了许久。 　　细细碎碎的白色珠子一直在蹦来蹦去，看得温瑟心烦。 　　这种“进化”不好吗？再次“筑巢”的话，更是好事啊，为什么兰斯会那么伤心？ 　　温瑟有些茫然不解。 　　温瑟的思维，还是停留在野兽上面。 　　对于自然界里面的野兽来说，如果有一天，它们能够得到更锋利的牙齿和利爪，自然是好事，根本就不需要悲伤那么久。 　　可是，人类不一样。 　　人类的同理心，注定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不像野兽那般直接赤/裸。 　　温瑟难得的有些心虚。 　　他游走到兰斯身后，犹豫片刻，还是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兰斯。 　　兰斯顿了一会儿，他继续哭了下去，声音还大了一些。 　　倚在温瑟怀里许久，兰斯也觉得自己哭够了。 　　其实哭一哭也就是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哭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世界照样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兰斯也想明白了，他得接受这个事实。 　　“你不哭了吗？” 　　温瑟凑近，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开落在兰斯肩上的白色珠子，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小鱼这么能哭。 　　“哭够了。” 　　兰斯露出一个看上去丑丑的笑容，他拿冰凉的蹼爪放在红肿的眼睛上面，想要用蹼爪的那么一点点凉度消肿。 　　同时，兰斯也抱怨道： 　　“其实，做人也挺好的啊。” 　　温瑟没说话，他只是抱着温瑟甩了甩尾巴，对兰斯的话既不没肯定，也没否认。 　　“人类虽然没有野兽那么强悍的身体，但是他们很聪明，不然怎么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兰斯试图给人类阵营拉一点点分，“我曾经就是人类。” 　　“嗯。” 　　温瑟蹭蹭兰斯的脸，点头。 　　“我想吃烤鱼。” 　　兰斯砸吧砸吧嘴，说，“人类的手很灵巧的，烤鱼烤的真不错。” 　　他怀念起温喻来，怀念温喻给他的那一条烤鱼。 　　闻言，温瑟倒是没有说什么讽刺人类，他低头看着兰斯的肚子。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说： 　　“直接吃生鱼更好，你现在缺乏营养。” 　　“缺营养？” 　　兰斯一头雾水，“我每天都吃好多的。” 　　这段时间里面，他差不多一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可是这样，身体依旧时刻感到疲惫。 　　“没事的，你快筑巢了。” 　　温瑟亲昵地抚摸着兰斯的腹部，那里是兰斯的要害， 　　“正是需要储存营养的时候。” 　　兰斯：“……” 　　总觉得，温瑟似乎很期待他筑巢，筑巢是什么好事吗？ 　　他忽略了“筑巢”的这种说法，兰斯打了一个哈欠，对温瑟说： 　　“不行了，我要去树荫下面小睡一会儿，好困。” 　　一大早被外面那只热爱架子鼓的海怪奇洛折腾，兰斯本来就睡意朦胧，再加上大哭一场，体力不支，现在就已经差不多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自己东倒西歪，支撑不住了。 　　温瑟没有说什么，他松开怀抱，放任兰斯去睡觉。 　　而兰斯也没说什么，倒在树荫下面，弯起长长的尾巴盖在身上，立刻呼呼大睡。 　　都打起了小呼噜。 　　看样子真的是累的不轻。 　　温瑟看了片刻，他失笑，摇摇头，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随后便开始收拾沙滩上兰斯带过来的各种东西。 　　“温瑟！” 　　过了没一会儿，睡在树荫下面的兰斯，忽然叫了一声温瑟的名字。 　　温瑟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过去。 　　结果就看见，本该好好睡觉的兰斯半睁着眼睛，歪歪扭扭地撑起上半身，到处查看温瑟的身影。 　　看样子还没睡醒，紧张兮兮的，像是做了噩梦。 　　看兰斯这个糊涂样子，温瑟以为兰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应了一声： 　　“我在。” 　　听到温瑟的回答后，还摇头摆尾的兰斯循声看过去，看见温瑟在他不远处后，他的表情松动了下来。 　　然后，他对温瑟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这个笑容真的是太傻乎乎了，配上兰斯还未睡醒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兰斯正在做梦梦游一般。 　　温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温瑟笑了，兰斯迷茫了，一脸的问号，就算是不说，温瑟也知道，兰斯在疑惑他笑什么。 　　但是，得到温瑟的回应之后，兰斯也像是放下了心来，松了一口气。 　　然后，兰斯当着温瑟的面，闭上了眼睛，一秒入睡，而这一秒入睡的结果，就是兰斯直接以脸扑地，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小坑。 　　见此情景，温瑟止住了笑容，他以手扶额，连忙过去给兰斯翻身。 　　这小鱼直接把脸埋进了沙子里面，不怕被憋死吗？ 第31章 　　等兰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西边。 　　“我鼻子怎么有点疼？” 　　兰斯皱了皱鼻子，他好奇地问道。 　　两条人鱼还是呆在海岛上。 　　“错觉。” 　　温瑟靠在旁边的岩石上，淡定地说完这句话，然后翻了一页书。 　　正面朝下，直接扑在沙滩上，鼻子当然会疼。 　　兰斯这一觉睡得很长，温瑟在兰斯睡觉的时候帮兰斯把所有东西都给晒了一遍。 　　等海风和阳光把这些东西都晒干了后，温瑟把这些东西重新放回了行李箱里面。 　　他知道，按照兰斯的性格，这些东西虽然早就没了用处，可是兰斯也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丢掉的。 　　“你在看什么？” 　　兰斯揉了揉鼻子，然后游走到了温瑟身边，好奇地看温瑟手里是什么。 　　结果，他看见，温瑟拿着一本皱巴巴的书，而这本书，名字叫做《白鲸记》。 　　“这是哪里来的？” 　　兰斯很好奇，他的行李箱里面根本就没带书。 　　“捡的。” 　　温瑟一点都不脸红地说着。 　　“看你读这本书，真的好奇怪。” 　　兰斯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封面，说。 　　“哦？” 　　“这本书，讲人类怎么捕捉白鲸的，而你，嗯，是人鱼。” 　　兰斯委婉地解释了一句。 　　在《白鲸记》里面，主要讲的是一个偏执的船长和一条白鲸的故事。 　　船长被凶残聪明的白鲸咬掉了一条腿，因此他想要抓到那只白鲸，变得偏执疯狂。 　　在故事里面，船长为了报仇雪恨，在全世界几经辗转，终于与白鲸相遇，一船人跟一条白鲸斗智斗勇，最后同归于尽，只剩下一个水手活了下来。 　　而放在现在这个世界里面，不论是智商，还是稀有程度，人鱼都能与那只白鲸媲美。 　　所以，温瑟看《白鲸记》，有点像是故事里面的白鲸在看这本由人类写的小说。 　　不知道从白鲸的角度看，这本小说又会被改编成什么样子。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感叹道： 　　“有的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怎么奇奇怪怪的。 　　兰斯：“……” 　　温瑟把书放回行李箱里面，把拉链拉上，然后对兰斯说： 　　“我们回去吧，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回去？” 　　一想到回去自己的耳朵还会饱受摧残，兰斯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不想。”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休假一天，他为什么还要去自己找摧残？ 　　快快乐乐过完这一天不好吗？ 　　“温瑟你还没吃过烤鱼吧。” 　　兰斯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么喜欢烤鱼，那对于人鱼来说，烤鱼的吸引力应该差不多，于是想着用烤鱼转移注意力， 　　“我做烤鱼给你吃啊。” 　　说完，兰斯兴致勃勃地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温瑟本想拒绝，但是一看兰斯这么有活力，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拒绝。 　　做烤鱼的第一步，生火。 　　抓鱼什么的，对人鱼来说是小case，分分钟搞定，现在有问题的是，怎么生火。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兰斯没想到，自己的烤鱼生涯，竟然貌似要死在生火上。 　　兰斯曾经偷窥过温喻他们生火烤东西，从兰斯的角度来看，温喻他们用的方法是最最常见的钻木取火—— 　　用根小木棍钻了没几下，就有烟冒出来，然后火花就出来了。 　　这导致没有野外求生经验的兰斯以为，钻木取火很容易，一会儿就好。 　　于是，温瑟捧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兰斯拿着根小棍子，在那里摩擦摩擦。 　　随着兰斯钻木取火转动那根小木棍的动作，他整张脸都憋红了，尾巴也在那里疯狂摆动，可是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温瑟瞧瞧天边，发现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于是只能开口道： 　　“算了，兰斯，我们直接吃鱼吧。” 　　“不，我非要吃烤鱼！” 　　兰斯愤愤不平，他心疼地吹了吹自己已经被棍子折磨红肿的蹼爪，然后继续根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激昂， 　　“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能钻出火来。” 　　温瑟叹了一口气，说： 　　“你半小时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要回去！” 　　兰斯咬牙切齿，等手上稍微好点了后，继续摩擦那只小棍子，“我就算回去，也非要等生出火来！” 　　温瑟：“……” 　　他忽然有点不忍心告诉兰斯，钻木取火，就算是最有经验的人类来干这种事情，也有可能要摩擦一晚上， 　　才可能得到点烟。 　　“嘎擦嘎擦” 　　这是钻木取火的声音。 　　听了许久，温瑟躺在沙滩上都看见满目的星河了，而兰斯还在埋头苦干。 　　这种顽强，让温瑟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并且重新让他对小鱼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有了定义。 　　温瑟忽然十分庆幸，自己当初跟兰斯一起从珊瑚骨里面游了出来的决定，不然照着兰斯这种顽强拼搏的精神，鬼知道如果继续把兰斯留在珊瑚骨里面，兰斯迟早要弄出什么事出来。 　　温瑟起身，他游走过去，制止住了兰斯的动作。 　　兰斯抬起头，气鼓鼓地抱怨： 　　“我到底哪里出错了？为什么钻不出来呢？” 　　温瑟哑然失笑，他看了看兰斯的手，发现兰斯的手已经红肿了，于是问道： 　　“不疼吗？” 　　“还好吧。” 　　兰斯说，“过会儿就好了。” 　　他的神情有些低落：“我想让你尝尝烤鱼，烤鱼真的不错的。” 　　兰斯是真的想让温瑟尝一下烤鱼。 　　在兰斯的逻辑里面，他认为温瑟一直都在水里生活，肯定没吃过熟食，他想让温瑟尝一下烤鱼，然后美滋滋滴告诉温瑟，这种美食方法，就是人类发明的。 　　实在不行的话，把烤鱼当做自己的心意告诉温瑟也好啊。 　　毕竟温瑟为他做了那么多？那他为什么不能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回馈给温瑟呢？ 　　听到兰斯这么说，温瑟心里暖暖的，他的眉眼舒展起来，最后忍不住捧住兰斯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兰斯的手背。 　　兰斯：？！ 　　面前的白色人鱼吓得一抖，温瑟看着面前的兰斯炸毛，他笑了笑，然后连忙转移话题： 　　“你钻木取火的时候旋转那根小棍的速度太慢了，好不容易钻热了的地方被你一停，就冷下来了，自然是不会起火的。” 　　“真的吗？” 　　兰斯一脸茫然，“温瑟你有经验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水里的吗？” 　　“这是我的秘密。” 　　温瑟一本正经地把兰斯往旁边赶，“去捡一些干燥的树枝还有椰子吧，我帮你。” 　　“哦，好。” 　　兰斯傻乎乎地点头，他往小岛深处走去。 　　而等兰斯走后，温瑟低下头，看着兰斯之前钻木用的小棍发呆。 　　片刻后，温瑟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几缕头发变化成小触手，几只小触手疯狂地旋转那根棍子。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分化触手，是为了钻木取火。 　　温瑟有些惆怅地想到，自从养了小鱼之后，自己的触手真的是被发挥出了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功能。 　　在几根小触手的通力合作之下，很快钻出了青烟。 　　而青烟就说明差不多成功了，温瑟根据自己记忆里面的画面，迅速调整了一下兰斯之前在旁边准备的干椰子皮，成功地燃起了一点点火星。 　　温瑟大气不敢出，连忙一边让小触手继续钻木取火，一边赶紧多拢过来一些干叶子，终于点起了一个小篝火。 　　“哇！” 　　火光在夜色下很明显，在远处捡柴火的兰斯一回头，看见篝火，立刻两样放光。 　　“你真厉害！” 　　兰斯想都不想，抱着一堆捡到的干叶子游走了回来，他看着火苗，简直就像是神话里面普罗米修斯看着人类的第一把火，激动的一把抱住旁边的温瑟，语无伦次， 　　“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瑟偷偷地把小触手变回头发，他摸了摸兰斯的头，亲亲兰斯的额头，说： 　　“秘密。” 　　“我们可以吃烤鱼了！” 　　兰斯把柴火放到一边，连忙拧起在旁边放置多时的海鱼，跑到海水边笨拙地处理起来，一边处理一边说， 　　“温瑟，你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 　　温瑟挑了一下眉，最后还是选择让兰斯自己弄，于是点头，说： 　　“好。” 　　兰斯稀里糊涂处理完鱼之后，拧着死不瞑目的海鱼，随便串在树枝上，就开始对着火苗烤。 　　围观全程的温瑟：“……” 　　按照记忆里面的画面来看，温瑟十分担心自己到时候会吃到一条碳，而不是一条鱼。 　　事实证明，温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整个烧烤的过程，让兰斯十分蛋疼。 　　他想不清楚，为什么电视剧里面主角那么容易就烤好了一条焦黄的鱼，而到了自己这边，意外频发。 　　先不说烤到一半的时候，鱼突然掉到篝火里面，差点直接带走唯一的火种； 　　到后期的时候，兰斯烤的鱼外面都已经被熏得黑不溜秋了，而里面才刚刚熟。 　　“童话里 　　面都是骗人的，电视剧里面也是的。” 　　兰斯拒不承认是自己手艺出了问题，他倔强地对着温瑟说，“你要不要吃一口试一试？” 　　温瑟沉默，他看了一眼兰斯，又看了一眼兰斯手里的黑不溜秋的家伙，拒绝： 　　“不。” 　　“不会死人鱼的。” 　　兰斯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一口咬了上去，试图证明这玩意儿只是看上去恶心了点，口感ok的。 　　结果没想到，一口上去，口腔里面迸发的并不是焦香鲜嫩的味道，而是苦涩的粗粒感。 　　特别像是直接啃了一口煤炭。 　　兰斯尽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漂移的五官，然后他拿着剩下的鱼想着怎么补救。 　　“我不会吃。” 　　温瑟看着兰斯嘴角还有焦黑的印记，好笑又不敢笑，他坚决拒绝，“绝对不会吃。” 　　“好吧，这次是失败了。” 　　兰斯不顾温瑟的劝阻，说，“这次有经验了，我再给你烤一条鱼吃，绝对比这条好。” 　　“不用了，我……” 　　兰斯回身去准备祸害另一条鱼，刚把另一条鱼捞起来，忽然听到身后温瑟的话还没说完就突兀地断了。 　　好奇之余，兰斯一回头，便看见温瑟倒在沙滩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看样子是陡然失去意识的。 　　“温瑟？” 　　兰斯吓得一下子把手里的鱼丢掉，他连忙爬向了温瑟，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我不给你吃烤鱼了，温瑟？？？？” 　　…… 　　大陆，末日实验室里面。 　　温喻在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实验室里面的手术床上。 　　三天前，温喻一行人被救援队找到，他们三人作为幸存者，回到了大陆之上。 　　末世实验室里面的医生们说，为了防止温喻一行人身体出现了什么隐藏的小毛病，他们三个人必须做全身检查。 　　于是，三个人被分开，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检查仪器上度过。 　　“我这是……” 　　温喻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头上被戴了一个奇怪的仪器，于是下意识就去拔上面连着的线。 　　“上校！” 　　旁边的医生一看见温喻在拔线，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上前按住温喻，“那是检查仪器，等一会儿就好了！” 　　温喻发现自己 　　现在身体虚弱，被医生一按就按了回去，他也只好皱着眉头，躺回了床上，问道： 　　“这是什么仪器？” 　　原来检查身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个。 　　“哦，是穆然博士发明出来的新仪器。” 　　医生说，“上校你再躺一会儿就好了，马上就检查完毕了。” 　　闻言，温喻皱了皱眉，倒是没有继续挣扎了。 　　“说起来，上校你们这一行人真的是奇迹呢。” 　　医生一边等着仪器的检查进度，一边说，“那么大的黑风暴都能活下来，还正好碰上了一座无人岛。” 　　“运气好。” 　　温喻冷冷地回了这句话，随后就沉默了。 　　医生被温喻一句话堵住了，他噎了半天，本来他想试探一下为什么温喻运气那么好的，但是温喻明显不配合，他只好作罢。 　　五分钟过后，仪器上面的进度条已然走满。 　　医生上前，把仪器从温喻头上取下，示意温喻可以离开了。 　　离开前，温喻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这仪器检查什么的？” 　　“不知道，穆然博士只是让我们来采集数据。” 　　医生收拾了一番，把仪器放回了旁边的推车里面，说，“卡尔和玫瑰也做了这个检查，应该是常规检查。” 　　温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得快点回到医疗舱里面。 　　在温喻检查完身体后的半小时后，末日实验室里面的某间暗室里面，穆然顶了顶黑框眼镜，他摆弄着手里的仪器，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在这个漆黑一团的暗室里面，会议室的正中央的影像机里面，投影出一个神奇的图像—— 　　图像模糊不清，但是能从轮廓上面看出来，是一尾白色的人鱼。 　　白色的人鱼趴在救生船的边沿，咿咿呀呀地鸣叫着，背景是一片星空。 　　视频很短，几秒钟之后，就结束了。 　　等视频结束后，暗室亮起来，会议桌上，赫然坐着一圈末日实验室里面的博士们。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第一句话，他们连质疑这个视频的人都没有。 　　穆然等了片刻，最后还是他率先开口： 　　“放心吧，这是提取温喻、卡尔、玫瑰三人的记忆影像绘制出来的，不可能是幻觉。” 　　“如果这是真的……” 　　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博士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说明，当年的实验，是成功的啊。” 　　穆然哈哈大笑： 　　“这不是好事吗？这说明，我们的提议是正确的，那些实验，那些人，并不是无谓的牺牲！” 　　他激动起来，煽动起整个会议室里面的气氛： 　　“你们想想，如果那条人鱼真的存在的话，他对我们将会意味着什么？” 　　博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提出： 　　“那至少，要先抓住他吧？” 　　“当然。” 　　穆然微微一笑，“我会跟主席们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基友【拆骨】的主受无限流，《那一夜后创世主掉马了》也是伪科幻风哦。 　　下面是文案： 　　▼ 1 　　沙盒世界生成，全城人的脸上都长出了白色面具，成为了asker。 　　创世主发布任务，死亡阴影降临，一人完成，全城通关。 　　明·挂比·琅带全城过任务，所有人一边夸这位代号为的神秘玩家时，一边骂坑爹的创世主，明琅也在骂。 　　拿着巨额奖励资金明琅在商城系统购买了[地图皮肤·末世之心]，结果下一刻，第四天灾出现，末世降临城市，皮肤化作现实。 　　明琅：？？？？？？？ 　　那个被全城唾骂的坑爹创世主，竟然是他吗？ 　　他看着商城中还剩下的[地图皮肤·崩坏歌剧]、[地图皮肤·赛博利牙]、[地图皮肤·克系之森]，刚刚按下购买键的手微微颤抖。 　　▼ 2 　　明琅完成任务，获得大把创世资金。 　　世界频道公告： 　　创世主通过商城系统成功购买了[地图皮肤·末世之心]，国库消耗200000币。 　　购买了[爱心法杖]，消耗30000币。 　　购买[猫耳朵]，消耗4500币。 　　…… 　　市民：这一届创世主是个什么情况？？ 　　、 　　安寻在十三万asker中捉到了明琅，“花我的钱买的东西，晚上戴上给我看看？” 　　明琅：“……” 　　事后，明琅：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甚至想退。 　　假禁欲·全能制服控·受vs假斯文·美强骚话多·攻 第32章 　　第二天，温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船舱里面。 　　意识……似乎被入侵了。 　　温瑟坐了起来，他揉着太阳穴，脑海里面不断回忆着他昏迷之前，另一具身体究竟在干什么。 　　果然，当初应该一口气同化掉的。 　　温瑟不由得感叹道。 　　他的另外一具身体的身份既敏感又好用，而由于温瑟现在主要是在兰斯身边，几经权衡之下，温瑟并没有完全同化吞噬那个身体。 　　温瑟有预感，那具身体，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而没有同化的结果，则是那具身体的某些反应会影响到这边。 　　尤其是精神方面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温瑟和那具身体的意识遭到入侵了。 　　之前的几次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一次入侵的强度比之前的大得多，以至于温瑟毫无防备，意识出现了空隙，而在身体上的反应，就是突然昏迷。 　　不过，那些人类可是真的大胆。 　　思及此处，温瑟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都过了这么多年，人类还是那样傲慢。 　　“温瑟？你醒了？” 　　废弃船舱的窗口游进来一条白色的人鱼，兰斯手里捧着个鱼片进来。 　　见温瑟醒过来，兰斯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要睡一天。” 　　兰斯靠近，把手里的鱼片递给温瑟，然后又着急忙慌地出去，临走时还说： 　　“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捕食。” 　　不等温瑟说什么，兰斯又游了出去。 　　温瑟愣了一下，他看看手里的鱼片，轻轻地咬了一口，发现滋味不错。 　　找到这种鱼，想必兰斯花了不少功夫。 　　没想到，一直都是他在投喂兰斯，而现在是兰斯在投喂他。 　　温瑟一边吃着手里晶莹的鱼片，一边有些惆怅。 　　正如温瑟所猜测的那样，温瑟现在吃的鱼很难抓到。 　　过了许久，兰斯才拖着一条深蓝的的鱼游进来。 　　兰斯看上去很沮丧: 　　“抱歉，我只能抓到这一条了。” 　　这种深蓝的的鱼只有他的小臂那么长，但是在海洋里面神出鬼没的，特别难抓。 　　兰斯光是找这种鱼，就差不多把方圆五里给翻了个遍，结果就只找到两条鱼，他自 　　己还被累的半死。 　　在路上随便抓了点其他的鱼饱腹后，兰斯就立刻拖着这条深蓝色的鱼，去了温瑟睡着的船舱里面。 　　他不敢离温瑟太久。 　　而之所以兰斯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找深蓝色的鱼，是因为兰斯认为他要把兰斯当做病号来养，那么病号肯定要吃好的吧。 　　于是，兰斯跑去请教了奇洛，知道了这种鱼味道不错。 　　经过试验证明，这种深蓝色的鱼，味道的确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难抓。 　　而在找这条鱼的过程中，兰斯还有另外一个奇妙的收获—— 　　他意外地发现，那只寄居蟹真的跑来找奇洛了。 　　他似乎见证了一段奇怪的友谊诞生。 　　寄居蟹李云龙式的耿直吐槽，碰上奇洛疯狂摇滚式敲鼓，真的是天雷勾地火。 　　奇洛:【我敲得好听么？】 　　寄居蟹:【好听个鸡毛。老子那个钳子随便敲，都敲得比你好听。没文化真可怕。】 　　奇洛:【放屁，那是你不会欣赏。】 　　寄居蟹:【你他娘的敲那个壳壳就叫搞乐器的，咋滴，你放屁老子也要欣赏吗？】 　　奇洛气得都变色了:【有本事你上啊。】 　　寄居蟹冷笑:【老子要不是体型大了敲不了，还有你的事么？】 　　奇洛:【你来啊！】 　　寄居蟹:【个xx，老子教你啥叫节奏，你等着！】 　　说完，寄居蟹挥舞着钳子，在自己的“壳”上敲起来，咚咚咚的，发出的声音还真有之前兰斯敲的一半像。 　　奇洛:【……】 　　寄居蟹还会根据“壳”的不同部位发出的音色不一样，自己调整敲的位置，妥妥的天才。 　　就算是旁观的兰斯，也不得不感慨，寄居蟹不愧是天生长钳子的。 　　当然，对于心碎了的奇洛，兰斯只能表示一下同情，然后毫不留情转身去找深蓝色的鱼。 　　它们两个“玩”得挺好的，应该没事的。 　　老师才懒得管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交朋友。 　　所以，从奇洛那里知道这种深蓝色小鱼好吃后，兰斯就跑了，全然不顾那边奇洛差点跟寄居蟹撕起来了。 　　“应该撕不起来吧。” 　　时间回到现在，兰斯把奇洛的事情告诉温瑟，最后说道， 　　“我看它们玩得挺好的。” 　　温瑟眼神温柔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兰斯 　　的脸，说: 　　“我吃饱了，这条鱼，你吃了吧。” 　　“你骗谁呢，之前的鱼片都不能塞牙缝的。” 　　兰斯鄙视之，他一边说，一边把深蓝色鱼撕成鱼片，然后塞进温瑟的嘴里， 　　“我已经吃完了，这条鱼就是给你吃的，啊，张嘴。” 　　温瑟只能被动地接受被怼上来的鱼片。 　　“温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斯双手抱胸，俨然一副“你再不说就大刑伺候”的架势。 　　“我自身的原因，给我一段时间我就会自己好起来。” 　　温瑟无奈。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兰斯，这具身体跟另外一具身体发生了共鸣，现在他正在适应两具不同的身体吧。 　　如果直接说的话，只怕是兰斯又会想出来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了。 　　听完温瑟的解释，兰斯表示不太高兴。 　　这哪里算得上是解释？ 　　基本上算是什么都没说。 　　但就像是温瑟说的，兰斯其实对于人鱼这种生物一无所知，连游泳都需要温瑟教； 　　既然如此，还不如信温瑟的理由。 　　“好吧，既然你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兰斯妥协了，他担忧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好呢？” 　　“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温瑟上前，捧起兰斯的脸颊，温柔地说道， 　　“一个星期之后，我会解决好我的事情。” 　　兰斯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温瑟的脸，他的呼吸一窒，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温瑟的脸再次跟温喻的脸发生了重合，一时之间，他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温瑟还是温喻，下意识的，他叫出了那个名字： 　　“温喻……” 　　温瑟愣了一下。 　　而兰斯立刻回过神来，他特别心虚，心虚到立刻从温瑟饿的手里挣脱开来，然后疯狂打哈哈： 　　“一不小心叫错了，你姓温，又是一条鱼，岂不是温鱼吗？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机，最后涨红了脸，语无伦次起来。 　　“兰斯。” 　　眼看着面前的小鱼即将慌不择言，温瑟无奈底叫住了还在疯狂编理由的兰斯。 　　兰斯抬起头，忐忑地看向温瑟： 　　“还有事吗？” 　　“没有。” 　　温瑟并没有计较兰斯叫错了他的名字，甚至在心底里面有一点点开心，当然，他面上不显，而是对兰斯嘱咐接下来的事情。 　　“兰斯，我最近需要静养……也就是说，我得在这里睡着，静养……一个星期就好。” 　　“这段时间里面，你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只是睡着了……没事的。” 　　“不需要担心我……对……也不需要时刻陪伴在我身边……如果想要出去的话，在这附近多转转就好……有什么事，找奇洛……” 　　温瑟躺在船舱里面，这里是他和兰斯精心布置了一番的小巢。 　　虽然有些简陋，但是，这却是他们能在大海里面做得最好的巢穴了。 　　兰斯在温瑟说话的时候，一直静静地看着温瑟，他握住温瑟的一只手，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一只快乐的小鱼，但是温瑟知道，兰斯十分害怕，还有惶恐。 　　“不要怕，我的小鱼。” 　　温瑟抚摸着兰斯的头发，说，“就算你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其实，温瑟也考虑过，要不要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面，把兰斯给囚禁起来算了。 　　这里这么多船舱，想要囚禁兰斯的话，甚至比在珊瑚骨里面要简单得多—— 　　找一条兰斯比较喜欢的船舱，把兰斯骗进去，然后用触手将可能的门窗都封死。 　　温瑟甚至可以不用出手，直接让奇洛代劳。 　　但是，温瑟舍不得。 　　他知道，兰斯是困不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兰斯就这样自由的，在海底里面快乐地游泳。 　　只要一周后，他一睁眼，能看见兰斯就好。 　　“那说好的，一周后，你就会好的。” 　　兰斯连忙答应，“一周后，等你醒了，我们一起结伴去看看海洋里面，你千万别丢下我一个。” 　　“嗯。” 　　温瑟笑笑，他看向兰斯的眼神缱绻，想把兰斯的样子刻在心里。 　　他的小鱼，白色的小鱼，终于让他漆黑一片的梦里面，出现了别样的色彩。 　　…… 　　温瑟和兰斯说完话之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兰斯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观察半晌，确定温瑟还有鼻息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温瑟真的不是死了。 　　兰斯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真的只剩下自己后，心中怅惘。 　　他不知懂该去干什么。 　　由于不 　　用陪在温瑟身边，兰斯陪了温瑟没一会儿之后就从船舱里面游了出去。 　　兰斯想了一下，游到奇洛那边，想看看寄居蟹他们撕完了没有，结果发现，奇洛因为说不过寄居蟹，一气之下，变为原来的一半大小，开始跟寄居蟹动起触角来； 　　而寄居蟹也不愧是李云龙式的人物，在奇洛过来打架后，它丝毫不怂，直接两只钳子就往上干，两只海怪打得有来有回，真的那叫一个激烈。 　　兰斯躲到一边，他看着这两只巨大的海怪在海底掀风作浪—— 　　两只巨大的海怪，触手怪跟螃蟹怪大打出手，打斗过程中撞到无数的沉船，一下子沉船之间倾倒，发出“叮铃桄榔”一阵响，真的是吵死人了。 　　商业大片啊。 　　跟面前的海怪大战相比，哥斯拉算个屁，现场是全沉浸式5d观赏模式。 　　兰斯只恨现在手里没有个爆米花。 　　【别撞船了！】 　　在第n次即将撞到这些沉船的时候，奇洛终于忍不住吼道，【卧槽，你难道不知道那特说了不许制造噪音了吗？】 　　寄居蟹的动作僵硬了，它艰难地调转身体，对准了旁边的空地，然后才把刚才的大招给继续用完—— 　　泰山压顶！ 　　正好黏在寄居蟹头顶的奇洛被整只寄居蟹一下子给压在了海底，整个海底都震了震，冒出气泡。 　　然后，海底又是一阵混乱，其中夹杂着寄居蟹和奇洛的咒骂。 　　兰斯砸砸嘴，看着远处掉落的寄居蟹的钳子，念念不舍。 　　他还没吃过那么大的蟹钳呢。 　　但看着里面一阵尘土飞扬，兰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捡那个蟹钳，他怕被误伤了。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兰斯游了回去，他开始整理之前奇洛从沉船里面搜索出来的各类物品，他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其余的东西。 　　回到杂物堆之后，兰斯看着一堆堆积起来的东西不由发起了呆—— 　　其实，这些东西，与其说是遗物，现在说来还不如说是一堆垃圾。 　　一堆无人知晓的垃圾。 　　兰斯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难受。 　　他游了过去，开始着手整理这些东西。 　　行李箱里面的衣物，兰斯没有直接丢弃，而是把它们都放在了一个小沉船里面。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在海水里面，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衣服，但是他还是收藏了起来。 　　一些漂亮的瓶子，还有一些首饰，被兰斯从犄角旮旯里面找出来。 　　他看着亮闪闪的这些东西，用蹼爪擦干净之后，思考了一下，把亮晶晶的东西带回了温瑟睡着的那个船舱里面。 　　或许温瑟说的没错，人鱼就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除了这些以外，兰斯还找到了一些子弹，还有枪。 　　兰斯：“……” 　　鉴于已经知道了这艘船的内幕，兰斯也就是把这些子弹当做了亮闪闪的小东西，放到瓶子里面做装饰。 　　这些子弹都泡在海里这么多天了，肯定是没用了吧。 　　兰斯叹息，还不如来一个打火机。 　　正当兰斯开始整理收集到的一些书，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些书集带到上面的岛屿，把它们晾干，耳边忽然响起奇洛的声音。 　　奇洛的语气特别低沉，听上去有些不高兴： 　　【老师？】 　　兰斯抬头，被吓了一条。 　　奇洛已经变成拳头大小，整个身体红彤彤的，看上去没什么。 　　可是，拳头大小的十八只触手怪拖着一个是它身体十几倍的蟹钳就很有问题了啊！ 　　【你们……交流完毕了？】 　　兰斯瞅瞅蟹钳，最后纠结万分，问了一句。 　　【算是吧。】 　　奇洛依旧不高兴，它把蟹钳放到兰斯身边，别扭地说，【我想了一下，反正这玩意儿放着也是放着，我就拖过来，给你吃了。】 　　奇洛这么做，寄居蟹知不知道啊？ 　　兰斯思考着这个问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不吃吗？】 　　【吃自己朋友怪怪的。】 　　奇洛甩了甩自己的触手，做出了一个挠头的动作。 　　也是。 　　兰斯想了想，点点头。 　　【老师，你介意明天多一个学生吗？】 　　奇洛不好意思地搓搓触手，【那个寄居蟹，我觉得它还不错。】 　　说完，奇洛立刻又补充一句： 　　【虽然它的技术不如我。】 　　看样子，两只海怪浑然不知兰斯已经偷窥完了全程。 　　【这样啊……可是寄居蟹那么大，我怎么教呢？】 　　兰斯故意拖长了声音，像是要拒绝。 　　【不用担心，寄居蟹 　　只是旁听，不会上来敲鼓的。】 　　奇洛连忙帮忙找理由， 　　【等你教会我，我再教他。】 　　【哦～～这样啊。】 　　兰斯看向奇洛的眼神微妙起来，【你们关系挺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蟹钳上，说：【这是寄居蟹的学费吗？】 　　奇洛开始有层次地红起来，呜哇呜啊的，像个警示灯，疯狂闪烁：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它是个摇滚苗子，有心栽培而已，它应该感谢我！！！】 　　然后又慌里慌张地解释钳子的来历： 　　【这钳子……是寄居蟹正好掉落的，我捡的，才不是故意送给你吃的！】 　　哇，关系这么好啊。 　　兰斯开始思考，他要不要帮助海怪组个乐队算了。 　　这个乐队，搞不好以后还是第一支海下摇滚重金属乐队。 　　唯一可惜的是，好多在陆地上面才能演奏的乐器，在水下就只剩下壳子了，真的是可惜。 　　见兰斯不反对，奇洛松了一口气，它继续期期艾艾： 　　【那个，老师，我们敲鼓的地方，可能要换一换。】 　　【可以啊，这一点倒是没问题。】 　　兰斯扭过头，瞧了一眼不远处温瑟的船舱。 　　当然要远离这里，不然他上课，奇洛一敲鼓，温瑟睡不好怎么办？ 　　老是被噪音折磨，先不说温瑟，就算是兰斯，他也会想着把奇洛大卸八块的。 　　【那就好，我把鼓架搬到那边去，老师你要找我，就往那边走就好。】 　　奇洛用触手指了指最西边，那边的沉船也挺多，离这里比较远，但正好离头顶的岛屿比较近。 　　看样子，奇洛这个选址，是思前想后搞了半天，才定下的。 　　兰斯顺着奇洛的触手看过去，他犹豫了一会儿，问： 　　【那边，那种深蓝色的鱼，多吗？】 　　【多，当然多。】 　　见兰斯不反对，奇洛很开心，开心地又开启了炫彩特效，【我之前不怎么去那边，所以，那边鱼群比较多。】 　　但是，奇洛忘了告诉兰斯，它选择的地点，差不多是夕阳海湾的边沿。 　　鱼群多，也就意味着捕鱼的生物多。 第33章 （抓虫） 　　兰斯觉得，自己现在在上班。 　　每天早上大概□□点从船舱里面出来，吃饱了后，赶到奇洛那边给奇洛上课。 　　上课上到中午，午休一小时，然后下午忍受奇洛的噪音攻击，一直到晚上，然后兰斯疲惫地游回去。 　　第二天，重复以上。 　　今天晚上，等兰斯躺在温瑟身边睡觉的时候，回忆起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兰斯忍不住狰狞了一下五官。 　　为什么他变成人鱼之后，还要做社畜啊啊啊啊？？？ 　　不过，抱怨也没用。 　　意难平了一会儿之后，兰斯躺在温瑟身边，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温瑟。 　　温瑟依旧是老样子，紧闭双眼，黑色的鱼尾弯曲，上面的纱状尾鳍盖住了他的上半身。 　　兰斯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放心，掀开黑色的纱状尾鳍，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观察温瑟是否还有鼻息。 　　自从温瑟睡眠之后，温瑟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兰斯本来还在担心，温瑟要是要吃饭怎么办？ 　　于是每天教导完奇洛之后，兰斯还要费尽心思地去抓深蓝色的鱼，可是每一次带着鱼回来之后，兰斯都看见温瑟还是睡着的状态，根本就没有进食的意思。 　　于是，兰斯只好自己吃掉自己抓的鱼，同时陷入了担心之中。 　　温瑟总是不进食，会对他的身体不好吗？ 　　当然，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兰斯也试着尝试把鱼片强塞进温瑟的嘴里，但每次都被温瑟一尾巴拂开…… 　　如果强塞的话，现在昏迷的温瑟不会咀嚼，需要他把鱼片嚼烂了，再喂吗？ 　　由于这个举动实在是令兰斯害羞，兰斯最后还是不敢这么做，嚼吧嚼吧把嘴里的鱼片自己给吃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夜晚回来，蜷缩在温瑟身边，一边听着温瑟有节奏的呼吸，一边入睡。 　　这样的话，如果温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兰斯也能以最快的动作反应过来。 　　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等太阳照进船舱，兰斯醒过来，他打了一个哈欠。 　　身边的温瑟还在沉睡，兰斯掀开温瑟的尾鳍，瞧了半天，确定温瑟脸色红润，没有什么异常后，他伸了一个懒腰，一脸沧桑地准备游到 　　奇洛那边，给奇洛上课。 　　“哦，对了，这是早餐。” 　　兰斯在临走的时候抓了条鱼进来，自顾自地解释道，同时也是说给温瑟听，不管温瑟究竟听不听得到。 　　他把鱼放进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面，确定温瑟要是醒来后，能够第一眼看到这条鱼。 　　兰斯最后回头看温瑟一眼，然后就走了。 　　兰斯觉得自己真不容易。 　　每天上课不说，还要操心温瑟是否吃饭。 　　希望这一次回去以后，他能看见那个透明箱子里面的小鱼没了。 　　如果透明箱子里面的小鱼没了的话，这样，至少说明温瑟吃了饭。 　　可惜的是，之前的每一次，等兰斯回来，他都只会看到透明箱子里面的小鱼还在对他吐泡泡。 　　这些暂且不提。 　　向西边游了许久后，兰斯终于来到了给奇洛上课的地方。 　　这里是奇洛特意清理出来的一块地方，附近是一圈沉船，中间的空地是兰斯这些天给奇洛做的鼓架。 　　据奇洛说，这一圈沉船，能够很好地阻断他制造的噪音往温瑟那边传。 　　至于效果么，兰斯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更愿意相信，之所以温瑟那边听不到，纯粹是因为距离的问题。 　　【这里！老师！】 　　奇洛还是拳头大小，见兰斯来了，它疯狂地闪着红灯，示意兰斯看它。 　　而在另一边，一艘沉船动了动，发出“吱呀”一声响，一个钳子出来晃了晃，粗声粗气的： 　　【老师。】 　　【寄居蟹和奇洛，早上好。】 　　兰斯特别有师德地点头示意，就是视线忍不住在寄居蟹的另一只钳子上看来看去。 　　之前奇洛把寄居蟹的一只钳子送过来当做学费，兰斯笑纳了。 　　结果，兰斯发现，这蟹肉……好好吃啊！ 　　把坚硬的壳子弄开后，钳子里面满满都是晶莹洁白的肉肉，一口咬下去特别满足，甚至比珊瑚骨里面的肉腕足都好吃！ 　　肉肉鲜嫩多汁，晶莹剔透，一点都不腥，甜甜的同时，还自带深海里面的一点点咸味，真的是太好吃了。 　　这导致兰斯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忍不住看看寄居蟹剩下的唯一一只钳子。 　　兰斯：咽口水。 　　当然，兰斯也拉不下脸来，要求寄居蟹把唯一的一只钳子给兰斯 　　吃。 　　关于送给那只钳子，寄居蟹也解释过，那只钳子的确是奇洛掰下来的。 　　但是，由于过几天后，断掉的钳子还会长出来，所以寄居蟹没说什么，就当自己打架打输了呗。 　　【老子才不是芝麻大点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的鱼。】 　　寄居蟹用自己唯一剩下的那只钳子晃了晃，特别豪迈，【愿赌服输。】 　　更何况寄居蟹后来认为，把这只断掉的钳子给兰斯当学费的这个主意，还不错。 　　【好了，上课了。】 　　兰斯从旁边抽出一个小小的铁条，“啪”的一声打在了“黑板”上，【上课之前，我们来重复一下昨天学了什么。】 　　“黑板”是一大块兰斯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的板子，反正能充当“黑板”就行。 　　【我我我！】 　　奇洛仗着体型小，一把抓住鼓槌游到鼓架旁，不顾兰斯的脸色变化，“叮铃桄榔”就开始敲。 　　在一片噪音里面，兰斯的脸渐渐变绿。 　　他现在特别后悔一件事。 　　为什么非要夸下海口，要教奇洛。 　　奇洛虽然有十八只触手，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天，它的十八只触手只说明了一件事，它真的在音乐上没天赋啊。 　　想死。 　　…… 　　到下午的时候，兰斯觉得自己要再听这种噪音，只怕是会把午饭都吐出来。 　　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受点，兰斯宣布： 　　【下午你们自由练习吧，我就不参加了。】 　　【好！】 　　奇洛依旧干劲满满，它一点都没有发现兰斯被它折磨得欲生欲死，说不定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终于能敲个痛快。 　　寄居蟹也无所谓。 　　由于奇洛现在在敲“微型”鼓，作为一只巨大的螃蟹，寄居蟹表示这点鼓声就像是用一颗豌豆打在它身上，无感，于是也朝兰斯挥挥钳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是老子连自己的鱼都受不了，那老子还有啥脸面在这里混下去？】 　　霸道，真霸道。 　　兰斯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看一本霸道总裁和小娇妻的书。 　　糊弄完两只海怪后，兰斯心身俱疲，连忙从奇洛敲鼓的地方游了出去。 　　游了出去不知道多久，兰斯终于没有听到“丁零当啷”的敲鼓声，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惬意地在这 　　里游来游去。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作为人鱼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在海底游了一会儿后，兰斯慢慢地开始上浮。 　　之前一直太忙，以至于没有时间再去看看小岛，兰斯想着趁这个时间，回去看看。 　　由于怕相机什么的再进入水里会被弄坏，所以，兰斯把相机和行李箱放到了小岛上，如果想要去看的话，直接去小岛就好。 　　从海水里面浮出来，兰斯用蹼爪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海水，就连忙去海边的一颗椰子树下。 　　他把行李箱放到了椰子树下，还挺怕这么几天不见，他的行李箱会在各种意外下直接消失不见。 　　等好不容易爬到椰子树下，兰斯扒拉了几下沙子，看见在下面毫发无损的行李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兰斯坐在树荫下面，把行李箱打开，他看着里面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还有那个相机，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声。 　　人生不易，鱼生也不易。 　　虽然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整理了一遍，但是兰斯还是忍不住自己再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翻翻看看，然后重新整理一遍。 　　至于他的室友，也就是曾经的同时a是怎么把日记本塞进他的行李箱里面的，兰斯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 　　是故意的吗？还是无意之间塞进去的？ 　　兰斯尝试仔细去回想同时a究竟长什么样子，结果沮丧地发现，自己只能记个大概，他根本就回忆不起来同事a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记忆力真的好差劲，该不会是因为变成鱼之后，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吧？ 　　兰斯一脸惊恐。 　　整理了一会儿行李箱之后，兰斯就像是一个逡巡自己财宝的龙，确定什么都没有少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拉上行李箱，把行李箱重新埋进了沙滩里面。 　　然后，兰斯看着树荫外面，波光粼粼的海面，看着看着睡意渐浓。 　　他强撑着睡意，从旁边捡了几片叶片，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小床，然后打了一个哈欠，趴在了上面。 　　自从变成人鱼之后，兰斯发现自己也是越来越糙了，真的是一点追求都没有了。 　　唔，管他的，至少在这里睡觉，终于不用受那烦人的噪音折磨了，这不挺好 　　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微暖的海风吹得人昏昏欲睡，远处有节奏的海浪声是最好的催眠曲。 　　等兰斯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下午已经过了大半，根据天上太阳的位置来看，再过两三个小时，怕是太阳要落山。 　　糟了，忘了去抓鱼了。 　　兰斯赶紧起来，爬回海里面。 　　其实兰斯想做的，很简单，他就是想每天给温瑟抓一条深蓝色的鱼。 　　乐观一点想，如果温瑟醒过来，看见面前深蓝色的鱼，这鱼那么好吃，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就算温瑟醒不过来，吃不了鱼，那没关系啊，兰斯决定自己吃掉这条鱼，毕竟，这条鱼好吃。 　　由于夕阳海湾里面有奇洛这个大家伙，深蓝色的鱼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夕阳海湾里面的，因此，兰斯并不知道，由于想要抓鱼，自己已经慢慢地游出了夕阳海湾。 　　跟往常一样，兰斯决定先去深蓝色的鱼经常出没的地方看看。 　　然而没想到，兰斯这一次没碰上深蓝色的鱼，倒是碰上了一群虎鲸群。 　　兰斯回到海水里面没多久，就发现了这里有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躲在礁石后面，看着不远处像是穿着黑白礼服的“小胖子”们，有些犹豫。 　　从这些虎鲸群的动作，还有里面被它们赶来赶去的鱼群来看，这些虎鲸，正在围猎。 　　虎鲸群们赶着的的鱼群，正好就是兰斯想要的深蓝色小鱼。 　　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赶过来的这么多深蓝色小鱼，明明兰斯这么多天以来，他都只能捉到一两条鱼。 　　现在看来，那种深蓝色的鱼，还是会集群出现的，而兰斯捉到的一条两条单个的鱼，还有可能是鱼群里面走漏的几条鱼。 　　这让兰斯有些挫败。 　　兰斯瞧了瞧这几只虎鲸，在心底对比了一下他跟虎鲸之间的身形大小，出于谨慎心理，兰斯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游到了旁边的礁石后面，小心翼翼地偷窥这些虎鲸的动作。 　　虎鲸们的围猎即将到了尾声，看样子它们吃饱了。 　　剩下侥幸逃脱的深蓝色的小鱼们慌不择路，从虎鲸们之间的缝隙逃出去。 　　而虎鲸们离兰斯藏身的地方也越来越近，这让 　　兰斯能够听到虎鲸们之间的交流： 　　“嘤嘤嘤” 　　“昂——” 　　“嘤嘤嘤——昂——” 　　这些“嘤嘤嘤”的声音有来有回，里面的虎鲸还不时用几个动作来回接触，从兰斯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像是这几条虎鲸正在互相交流经验一样。 　　如果翻译过来的话，说不定这些虎鲸就像是人打完了王者之后，互相吹捧拉踩呢。 　　例如以下这样： 　　“哇塞，你看到我刚才的操作了吗？牛得一批。” 　　“刚刚那谁谁谁，你他妈送什么人头？” 　　听着耳边的鸣叫，兰斯把头从礁石后面探出来，他数了数，这里总共有五条虎鲸。 　　这五条虎鲸看上去特别精神，再加上动作活泼，兰斯认为，这可能是一群出来玩的小虎鲸们。 　　毕竟，在他浅薄的海洋知识里面，虎鲸群一般都是以最为年长的母性鲸鱼做领头人的，刚才那几只虎鲸的围猎更像是在玩闹，而不是在认真捕猎。 　　算了，不管它们了。 　　兰斯趴在礁石后面，忧愁地看着越游越远的深蓝色小鱼，思考他该怎么绕过这群虎鲸去抓它们。 　　刚才虎鲸这么一弄，怕是以后想要抓到这种深蓝色的小鱼，会越来越难。 　　几只虎鲸在附近玩了一会儿，就纷纷调转身体，看样子是准备回家了。 　　兰斯看见这几条虎鲸有要走的意思，他松了一口气。 　　他准备等虎鲸走后再捕食。 　　“嘤？” 　　结果，兰斯的那口气还没吐完，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嘤嘤嘤。 　　兰斯的身体僵硬了。 　　他缓缓回过头，就看见一只黑白胖子虎鲸正在他身后。 　　兰斯：“……” 　　他讨厌高智商的虎鲸！ 　　玩什么声东击西？ 　　这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兰斯身后的虎鲸，看样子对兰斯十分好奇，它在兰斯看向它后，“嘤嘤嘤”叫了好久，还故意用吻去碰碰兰斯。 　　可是，虎鲸多大一只，兰斯多大一只？ 　　兰斯被它猛然一碰，后背直接撞到礁石上面了，疼得兰斯忍不住叫了一声： 　　“ka——wa——” 　　刹那间，远处的五只虎鲸立刻游了过来。 　　好了，现在有六只虎鲸围着兰斯打转。 　　兰斯靠在礁石上，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六只虎鲸 　　在他面前一直打转，并且还发出此起彼伏的鸣叫。 　　虽然跟虎鲸的语言不通，但是兰斯从它们跃跃欲试的举止当中察觉到，这六只鲸鱼都想碰一碰他。 　　恍然之间，兰斯想起来他大学校园里面的校园猫。 　　那些被学生们养得溜圆溜圆的流浪猫们，经常一不小心，就被一群学生堵在墙角，然后一脸屈辱地被一群学生吸猫。 　　而类比一下现在，兰斯觉得，自己现在可能遇到的情景差不多。 　　“嘤嘤嘤” 　　虎鲸们围着兰斯，欢快地鸣叫： 　　‘哇塞，这是什么啊？好可爱，想吸。’ 　　‘吸什么吸，没看见刚才那谁撸他，没撸好吗？要慎重。’ 　　‘这是人类吗？看上去不像。’ 　　几只虎鲸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来，最后只好派出一条体型稍小的虎鲸。 　　这条体型比其他虎鲸稍小，但是身上黑白更加分明，花纹独特的小虎鲸沉下来。 　　它在兰斯疑惑地注视下张开嘴，露出里面的一排牙齿： 　　【你好！】 　　兰斯听着这个朝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啊。 　　【你是什么啊？】 　　少年音中气十足，【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我是虎鲸。】 　　这不是海怪聊天群里面的那个少年音吗？ 　　兰斯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放松下来，对着面前的小虎鲸，说： 　　【你好，我叫兰斯。】 　　【哇，你竟然是海怪！】 　　小虎鲸欢快地翘了翘尾巴，继续问道， 　　【你长得好像人类啊。】 　　兰斯终于想起来，虎鲸似乎对人类都有一种天生的喜爱之情。 　　这样的话，虎鲸群们应该不会把他划为猎物。 　　兰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兰斯看了看面前的虎鲸，然后对虎鲸微微一笑，说： 　　【我是人鱼。】 　　【人鱼？没听说过……】 　　小虎鲸歪了歪头，忽然像是回忆起来了，特别兴奋地摇头摆尾，【哦哦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聊天群里面谈论的那只人鱼！原来人鱼长这个样子！我见到人鱼了！】 　　兰斯：【……】 　　小虎鲸嚎了一阵，然后把次声波改为普通虎鲸能听得懂的语言复述了一边。 　　其余的五只虎鲸在得到消息之后，此 　　起彼伏又鸣叫了一阵。 　　等几头虎鲸达成了一致后，小虎鲸扭头，继续问兰斯： 　　【请问，我跟我的朋友，能撸你吗？】 　　兰斯抬起头，看见头顶上另外五只庞大的虎鲸，正低着头看他。 　　即使没有说话，更听不懂虎鲸们在说什么，可兰斯绝对从剩下的五只鲸鱼的眼神里面，读懂了两个字—— 　　“渴望” 　　兰斯：“……” 　　对不起，要是他能穿越回以前的大学校园，他绝对不会强制撸猫，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安 3瓶；可达鸭yaya、百晓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兰斯有点绝望。 　　他现在正在被六只虎鲸吸。 　　准确来说，就是兰斯正在被六只虎鲸包围之下，被六只虎鲸以奇怪的方式“吸”人。 　　就是“吸人”的方式，让兰斯无语凝噎。 　　人类吸猫吧，猫猫还可以直接躺在地上，它自己舒舒服服，任人类为所欲为； 　　可是，为什么到了虎鲸“吸”人，就还需要人类自己手动被“吸”呢？ 　　真的是亏大了，真的亏大了。 　　兰斯靠在小虎鲸的身上，一边思考这个哲学问题，一边用手摸剩下的五只虎鲸。 　　这让兰斯开始思考，他现在经历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应该换位思考。 　　比如说，小时候他去动物园，从他的角度来看，是他在观赏动物，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他觉得，参观动物园这件事，如果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说不定也是动物蹲在玻璃墙后面，观察各种各样的人类从它们面前走过，然后评论每一个不同的人类。 　　比如说，现在明明是他在被虎鲸吸，但是由于他对于虎鲸来说，太小只了，于是这六只虎鲸经过商讨达成了协议，让兰斯来摸它们，这导致兰斯被虎鲸“吸”的时候，还要自己发力。 　　五只虎鲸排队，轮流让兰斯挠痒痒。 　　如果这里有一个人类的话，人类说不定还会感叹自然与人类和谐相处，虎鲸竟然愿意与人类这么亲密接触； 　　而实际上，是虎鲸死不要脸的赖上来的啊！ 　　挠完手下的一只虎鲸后，兰斯跟立刻上前来的另一只虎鲸大眼瞪小眼。 　　“啪” 　　兰斯一巴掌打在了这只虎鲸的脸上，气愤极了： 　　【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们来，都说好来最后一轮了，你们怎么还在排队？】 　　兰斯已经给这群虎鲸挠痒痒了三轮，明明说好这是最后一轮了，结果这群虎鲸仗着兰斯不怎么能分辨出它们谁是谁，就又偷偷地排起了队。 　　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其中一只的脸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白斑，被兰斯认出来了，兰斯怕是又要给这群虎鲸给挠痒痒来一轮。 　　真的很累啊，还没报酬！ 　　兰斯表示很气愤。 　　大学校园里面，他当初吸流浪猫，也是撸半晌后，给猫 　　猫们一些吃的做报酬啊。 　　这群虎鲸竟然什么都不付出，还想占他便宜？！ 　　那只被兰斯打了一巴掌的虎鲸明显懵了。 　　剩下还没被打的虎鲸们也懵了。 　　可能在它们眼里，兰斯一开始特别好说话，软绵绵的，对它们也不排斥，是个亲鱼的好好海怪； 　　但是没想动，现在兰斯竟然突然生气，还给了其中一只虎鲸一巴掌。 　　就像是撸猫的时候，本来很亲人的猫猫，一气之下，对摸它的人用了猫猫拳。 　　还是对脸呼的那种。 　　兰斯趁着一群虎鲸集体懵逼的时候，对小虎鲸不高兴地说： 　　【我饿死了，还要给你们挠痒痒，凭什么啊？你们自己去玩吧，我还要填饱肚子呢。】 　　小虎鲸本来美滋滋滴享受着兰斯靠着它，看见兰斯真的不高兴了，它也急了： 　　【你别生气，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还没吃……要不，我叫我兄弟们帮你抓几条鱼？】 　　兰斯没管那只小虎鲸说什么，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一甩尾巴，快速地越过这群虎鲸群，往之前深蓝色小鱼逃跑的方向追去。 　　…… 　　然而，兰斯没想到的是，这群虎鲸真不要脸。 　　撸他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跟踪呢？ 　　人类撸猫也不会这么过分。 　　兰斯被身后的六只虎鲸给打败了，真的打败了。 　　他本想赶紧摆脱这些虎鲸，然后抓到深蓝色小鱼，最后赶紧回去，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在搜索蓝色小鱼的过程中，所有鱼都绕着他走。 　　是因为害怕兰斯的气息吗？ 　　当然不是。 　　哪条鱼看见兰斯身后的六只虎鲸，都要一个哆嗦赶紧跑好吗？ 　　六只虎鲸跟在后面特别显眼，兰斯屁股后面简直就像是直接挂上了一个巨大的黑白招牌，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 　　“过来就死定了” 　　而被一群虎鲸簇拥的兰斯，简直就像是被一群五大三粗的黑礼服保镖保护的小王子。 　　“小王子”再怎么软萌和无害，但是后面的保镖时刻散发着“杀气”，直接让所有围观群众敬谢不敏。 　　兰斯每次无可奈何地回过头，就看见那六只虎鲸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迅速分散开来，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它们只是路过而已。 　　对此， 　　兰斯只能翻个白眼。 　　拜托，他又不是傻子。 　　更何况，六只虎鲸的响动还不够大吗？ 　　喂，那边的小胖子，别藏了，那么小一块礁石，真的藏不住你们虎鲸圆滚滚的身体的。 　　【你们都给老子滚啊。】 　　跟寄居蟹呆久了，兰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这一点点口癖，他怒道， 　　【老子这么久了，都没吃到鱼，搞烦了，我就把你们给吃了！】 　　他吃了这么久的鱼，还没吃过鲸鱼生鱼片呢。 　　六只虎鲸明明每一只都比兰斯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一鱼鳍能扇死兰斯的那种，可是，兰斯这一吼，直接把它们吼得一哆嗦。 　　在兰斯的怒视下，六只虎鲸你推我我推你半晌，最后把那只唯一一只能跟兰斯对话的小虎鲸给推了出来。 　　小虎鲸被兄弟们推出来一脸懵逼，它只好期期艾艾地对兰斯说： 　　【你想吃什么？我们帮你找啊。】 　　事到如今，兰斯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懒得再去自己找那种深蓝色的鱼了，于是他对虎鲸们不客气地说： 　　【我要吃你们之前抓的那条鱼！】 　　【啊？可是它们都跑了啊……】 　　小虎鲸有些为难，结果这话刚说出来，它就被身后的虎鲸兄弟们给挤了一下。 　　下一秒，小虎鲸立刻改口： 　　【好的，没问题，你等着，我们这就给你去抓！】 　　不等兰斯反应，小虎鲸立刻掉头，对着自家兄弟叫了几声。 　　虎鲸群们看看兰斯，又看看小虎鲸，集体“嘤嘤嘤”了一会儿，然后四散开来。 　　特别有纪律性，有组织性。 　　不愧是被称为海中黑帮的动物。 　　兰斯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 　　事实证明，那种深蓝色的小鱼真的很难抓。 　　过了好久，六只虎鲸才陆陆续续地回来。 　　其中四只什么都没抓到。 　　剩下的两只，一只抓了两条。 　　兰斯坐在礁石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只虎鲸上贡。 　　小虎鲸还在旁边十分谄媚地当做解说： 　　【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两条漏掉的这种鱼……平时这种鱼的鱼群神出鬼没的，即使作为虎鲸的我们，也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的能够碰上这种鱼。】 　　兰斯：【哼。】 　　小虎鲸只好再接再厉，吹彩虹屁： 　　【平常我们是碰不上这种鱼的鱼群，但是今天一碰上你就碰上了这种鱼群，这说明什么？说明兰斯你是我们的幸运星！】 　　“幸运星”兰斯这才施舍了一个眼神： 　　【鱼呢？】 　　小虎鲸连忙让抓到鱼的那两只虎鲸上来。 　　那两只虎鲸兴奋极了，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兰斯，然后张开嘴。 　　“嗖嗖嗖嗖” 　　虎鲸们一张开嘴，四道蓝色的光箭顿时从它们嘴里飞射而出。 　　兰斯眼疾手快，一手一个—— 　　很好，只抓住了两条，剩下的又跑了。 　　这时候小虎鲸才意识到，就算想要喂兰斯，也应该把鱼弄死了再喂，不然一张嘴，鱼就跑了，它们在做白工。 　　于是，小虎鲸歪歪头，开始装乖： 　　【妈妈说，尽量吃活的。】 　　兰斯：【……】 　　啊，心好累。 　　现在他一只手一个，那问题来了，在手里是活蹦乱跳小鱼的情况下，他怎么喂饱自己？ 　　【好了，不跟你们玩了。】 　　既然搞到两条这种鱼了，兰斯游起来，说， 　　【很快就要天黑了，我该走了。】 　　【那你明天还来这里吗？】 　　小虎鲸跟着后面的一群虎鲸，眼巴巴地问道。 　　兰斯没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每次来这里，都要被这群虎鲸“吸”一遍的话，他情愿不来这里了。 　　【你以后的晚餐，我们承包了。】 　　小虎鲸见兰斯真的准备离开，连忙跟在兰斯的屁股后面，说， 　　【真的！】 　　兰斯呵呵冷笑。 　　【那、那以后我们不随便撸你了。】 　　小虎鲸妥协了，它后退一步，继续加大筹码，【就看看你也好。】 　　这下子，兰斯愿意施舍给小虎鲸眼神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 　　小虎鲸立刻精神十足。 　　【你是你们这群虎鲸的头吗？还有，为什么原来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看见你们？】 　　兰斯问。 　　【不是啊，我还小，经验不足。】 　　小虎鲸回答道，【我是兄弟里面唯一一个变异了的，所以大家让我跟你交流。】 　　听到这种解释，兰斯扭过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只小虎鲸，试图找到一些它跟别的虎鲸不一样的证据。 　　然而，看了半天，兰 　　斯并没有找出什么不寻常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只虎鲸太小了，变化现在看不出来，不代表以后看不出来。 　　【至于你问的为什么之前我们不在这里，那是因为我跟我的族群刚刚游到这里来啊。】 　　小虎鲸说， 　　【今天祖母说我们长大了，才让我们暂时游离族群，自己去抓鱼试一试的。】 　　说到这里，小虎鲸问起了兰斯： 　　【兰斯，你这是要回家吗？】 　　这话让兰斯想起了在船舱里面的温瑟，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 　　【是啊。】 　　【啊？那是不是说，兰斯还有同族？】 　　小虎鲸的小脑瓜转的真快，【你下次能叫他一起来吗？】 　　兰斯抽了抽嘴角。 　　叫他来干嘛？ 　　他可不认为温瑟会好脾气如他，任由这群小虎鲸撸。 　　照温瑟之前揍奇洛的样子，要是把温瑟拉到这里来，温瑟揍这几只虎鲸也怕是不在话下。 　　到时候，揍完这些小虎鲸，第二天它们的家长上门，那夕阳海湾就有得闹了。 　　游到了某处后，小虎鲸突然对兰斯说：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明天见哦。】 　　兰斯十分惊讶，他回过头，问： 　　【怎么了？】 　　小虎鲸跟着其余的五只虎鲸聚集在一起，它们一边眼巴巴地瞅着兰斯，一边连继续往兰斯这边游的动作都没有。 　　小虎鲸解释道： 　　【你的那一边是奇洛的领地了，我们不能继续上前，不然打起来就不好了。】 　　【奇洛？】 　　兰斯觉得有意思， 　　【你们知道它的名字？】 　　【当然知道了。】 　　小虎鲸说， 　　【座头鲸它老是在聊天群里面说，叫我们不要随便去奇洛的领地，不然会看到奇洛在那里敲船，咚咚咚的，特别不好听。】 　　【呃。】 　　这让兰斯忍不住痛苦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说， 　　【那座头鲸说的对。】 　　想必，这个告诫其余海怪的座头鲸，就是聊天群里面的那个“大家长”。 　　【哦，对了，兰斯，如果你想吃别的什么的话，就直接告诉我哦。】 　　小虎鲸见兰斯要离开，又连忙叫住了兰斯，【最近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夕阳海湾太远。】 　　【为什么？】 　　兰斯好奇地问道。 　　【我听奶奶说， 　　最近，这边有人类过来。】 　　小虎鲸说，【不知道他们过来干什么……但是，兰斯，你得小心哦。】 　　【这里不是号称‘船坞坟墓’吗？人类不怕沉船了？】 　　兰斯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小虎鲸能不能听懂。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变异了的小虎鲸竟然听懂了他的问话，还帮他分析了一遍： 　　【在找什么东西吧。而且，谁叫这里传闻有海怪呢。最近这段时间，人类好像一直在试图找到海怪。】 　　这也就是为什么虎鲸群们喜欢人类，但是又对人类避之不及的原因。 　　虎鲸天生喜欢人类，在平常的时候，人类也愿意对于虎鲸抱以善意。 　　但是，在现在这个极端情况下，不少人类为了生存，放下无用的“善意”，开始伤害虎鲸群们。 　　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虎鲸的地位跟其余普通的鱼没什么两样，都是能让人活下去的鱼肉； 　　如果找到虎鲸群里面的变异虎鲸，也就是像小虎鲸那样的变异虎鲸，那就是好上加好。 　　兰斯沉吟片刻，他冲小虎鲸点点头： 　　【我知道了。】 　　然后一摆尾巴，就离开了。 　　等白色人鱼的身影安全消失不见之后，小虎鲸才砸砸嘴，回过神来： 　　【糟了，这个点，是不是过了门禁了？】 　　剩下的五只虎鲸面面相觑，最后集体哀怨的“嘤嘤嘤”。 　　完了，回去肯定又要挨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7 20:23:27~2020-04-28 11: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枸杞子 3瓶；宛鹿呀 2瓶；望山跑死马、楼兰月瑾、云雾仙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今晚天气不错，夜晚的海洋在无数的星光映衬之下，变得比平时要温和得多，似乎跟很多年前的海洋一个样子。 　　海面之上，有一艘船在海面上飘荡。 　　甲板上，一个男孩儿倚着船沿，好奇地眺望远方。 　　在他的视野里面，远方的海洋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存在着些什么。 　　“小丁，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干什么？” 　　一个中年络腮胡看见甲板上的男孩儿，他走过去，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说，“你都忙了一天了，回去睡觉吧。” 　　被称为“小丁”的男孩儿摇摇头，一脸兴奋地对络腮胡说： 　　“据说我们快到夕阳海湾了。我还是第一次靠近夕阳海湾呢。” 　　闻言，络腮胡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年轻就是这样，好奇心太旺盛。 　　夜晚的海洋能看到个屁，有这个时间好奇，不如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听说进入夕阳海湾的船，很少有回来的。” 　　小丁还是一脸好奇，“还有人说，夕阳海湾里面住着海怪，这是真的吗？” 　　“怎么？你还希望我们遇上海怪？” 　　络腮胡男人感到好笑，“要知道遇上海怪，十个有九个都死了，剩下的那一个也是疯子，你想要这个结果吗？” 　　小丁沉默。 　　今年是他在船上工作的第一年，自然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海洋里面有海怪，已经是住在沿海边缘靠打渔为生的人们的共识。 　　陆地已经不安全，海洋里面海怪虽然一出来就造成巨大伤亡，但海怪并不常有。 　　这样看来，在海上捕鱼，反而比待在陆地上要安全得多。 　　至于海怪究竟长什么样子，根据联合国颁布的《海怪手册》来看，已知的那几个海怪都是已有生物的巨大化—— 　　包括巨大的海星和海胆，还有本来就很巨大的大王乌贼。 　　这些海怪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类的船只，在海怪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张纸。 　　唯一一点的好消息是，海怪们并不喜欢在海面上现身，这一点可能跟温度还有太阳辐射有关。 　　除了几十年前，海怪们在海面上现身，弄翻当时在海面上行驶的所有 　　船只以外，这几十年间，海怪们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类。 　　只要人类不擅自入侵它们的领地并且挑衅的话，这些海怪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 　　至于小丁为什么那么好奇，主要是因为，小丁在他小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随他的父亲出海，意外地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海怪出海。 　　由于那个时候年龄太小，那只巨大的海怪究竟长什么样子，小丁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只巨大的海怪浮出水面后带给幼小的他的那种震撼感。 　　当时那种直面海怪的震撼感，小丁一直都记着。 　　他甚至一直到现在，都能记得当时他屏住呼吸，浑身战栗，那种弱小生物天生面对强大掌控者的臣服，让人头晕目眩，久久不能忘怀。 　　由于当年那个场景带给小丁的冲击之大，让幼小的小丁在一段时间里面神情都是恍惚的，好不容易等人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长大点的小丁向他的父母征求当时见到海怪的场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母说，他们从来不曾见过什么海怪，并且告诉小丁，肯定是他做梦梦见的海怪。 　　对这种说法，小丁察觉到了异样。 　　从此以后，小丁再也没有对人说过他小时候见过海怪的事情，但每一次梦回，小丁都忍不住沉醉于当年海怪带给他的震撼。 　　所以，当招募处说这艘船会早夕阳海湾附近徘徊的时候，小丁毫不犹豫就报名，直接成为了这艘船的新晋船员。 　　要知道，当时很多人，一听到招募处说这艘船要去夕阳海湾附近，直接掉头就走，于是，小丁就成为了这艘船上唯一一个年轻的船员。 　　“我觉得，见到了海怪，也算是死而无憾吧。” 　　小丁这样回答船员络腮胡男人的问题。 　　他是真心觉得这样很好的。 　　络腮胡男人听了之后一愣，随后失笑，他摇了摇头，觉得小丁肯定中二期没过： 　　“啧啧，船长是个疯子，找的船员也是个疯子，真他娘的操蛋。” 　　不过，他也懒得再劝，于是一边摇头叹息一个好好的小年轻怎么脑子有病，一边回到船舱休息了。 　　现今本来就是乱世，海面上大家都在艰难求生，在海面上转一圈 　　不被黑风暴吞噬就算好的了，更不要说到各种海怪领域里面去转一圈。 　　这艘船在平日里也不过是打打鱼，输送一下货物，赚的不多，勉强糊口。 　　但是，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末日实验室”颁布的悬赏，再加上附近发现大型鱼类和虎鲸，这等于一大笔钱。 　　要是有了这笔钱，最起码十年内吃喝不愁，于是他们的船长一咬牙，就带着整艘船来到了夕阳海湾。 　　夕阳海湾，是传说中的船只的坟墓，这里有着奇怪的磁场，能让所有指示方向用的仪器失灵。 　　更吓人的是，据说在海水之下，有一只巨大的章鱼海怪，就是它，把所有路过的船只都拉入了海水里面，所有的船员都被它吃掉了。 　　“末日实验室”的悬赏令要求很简单，就是捕捉夕阳海湾附近的奇怪生物。 　　这个要求看上去很奇怪，但是总比直接要求横穿夕阳海湾要好，再加上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除了小丁所在的船只来到附近巡逻，还是有几艘船只在附近的。 　　这一切，都是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 　　兰斯并不知道海面之上的情况，他现在满心地想着赶紧回沉船里面，去看看温瑟醒过来没有。 　　而这一次，兰斯终于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画面—— 　　温瑟醒了过来，他正坐在船舱里面，笑吟吟地等着他回来。 　　“温瑟？” 　　兰斯的眼睛亮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有鱼，在惊喜之下，他下意识手一松，结果两只深蓝色的小鱼立刻从兰斯的手里蹿出去，“嗖”的一声，跑到海洋里面，无影无踪。 　　兰斯：“……” 　　他脑袋一片空白，想要去抓那两条鱼吧，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 　　一条鱼往左，一条鱼往右，那兰斯应该是往左还是往右？ 　　兰斯思考着这个问题，所以，他现在是在中间，傻愣愣的，像是个木头。 　　温瑟眨眨眼，他忍住笑，问道： 　　“你在那里愣着干嘛？” 　　“你饿了吗？要吃鱼吗？” 　　兰斯这才想起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于是急急忙忙问道，准备再去抓两条鱼给温瑟吃。 　　“不用。” 　　温瑟摇摇头，招手让兰斯过来。 　　兰斯很听话地游进船舱，眼 　　巴巴地看着温瑟。 　　温瑟好奇问道： 　　“你每天都在抓那种鱼吗？” 　　“对啊，因为那种鱼好吃，我觉得，你也应该会喜欢那种。” 　　兰斯说，“今天我碰上了虎鲸群，这两条鱼是它们送给我的。” 　　兰斯隐藏了取得这两条鱼的代价—— 　　被虎鲸吸。 　　“这段时间照顾你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 　　温瑟知道想要抓那种鱼有多难，他忍不住劝了一句。 　　对于温瑟的话，兰斯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察觉到了其中的重点： 　　“你还要睡觉吗？” 　　“是的，还差一点点。” 　　温瑟的眼底里面暗色沉浮，他说， 　　“本来想着直接吃掉他的，结果没想到发现了其他的东西，所以，可能花费的时间要比之前预期的多。” 　　“吃掉什么？” 　　兰斯茫然。 　　温瑟不说话，只是摸了摸兰斯的脸，嘱咐道： 　　“最近不要去海面了，这附近来了人。” 　　“人类？” 　　兰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问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按照兰斯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夕阳海湾对于人类来说，应该就是很久以前，人类传说里面的百慕大三角一类的迷失之地。 　　人类船只来这里，岂不是在找死？ 　　“不知道。” 　　温瑟的脸色也很差，他说，“人类的行为举止，我一直无法理解。” 　　他按着兰斯的肩膀，再次嘱咐道： 　　“不要去海面，知道吗？” 　　这…… 　　兰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好。” 　　不能去海面，难不成要被奇洛的噪音一直折磨下去吗？ 　　再说了，海面的无人岛上还有他的行李箱，那么久不管的话，行李箱要是坏了怎么办？ 　　里面的相机怎么办？ 　　兰斯心生侥幸地想着，他只是去一去那个无人岛，应该没事吧。 　　见兰斯心不在焉，温瑟揪了一把兰斯的脸颊，挑了一下眉：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兰斯一把挣脱温瑟的手，他瞪了一眼温瑟，说，“你好烦啊。” 　　“这不是担心你吗？” 　　温瑟叹了一口气，他重新躺回了之前睡着的地方，看上去马上就又要陷入深眠之中。 　　没想到，这一次跟温瑟的对话那么快结束，兰斯忍不住皱了 　　皱眉。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让温瑟跟他多说一说话也好，可是，看着温瑟困倦的样子，兰斯最后还是没有说些别的了。 　　所有的思念与不安，到最后，在兰斯开口的时候，都只成为了一句话： 　　“晚安。” 　　温瑟在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听到这两个字，他强撑着睡意，复又睁开眼睛，温柔而缱绻地看着兰斯，点点头，说： 　　“晚安。” 　　顿了顿，他加上了一句： 　　“很快的，我保证。” 　　兰斯露出一个微笑，他大力地点头： 　　“好，我等着你。” 　　几分钟后，兰斯坐在温瑟的床边，茫然地透过沉船船舱上面的那个小口，看着外面漆黑的海底。 　　好孤独。 　　人鱼的听觉十分敏锐，兰斯可以清楚的听到海洋里生物发出的各种私语，甚至这么些天来，兰斯一直都在跟各种各样的海怪们对话，可即使是这样，那些交谈，兰斯并不认为是在交流。 　　海怪们的思维过于简单，并且始终视兰斯为其他物种的那种疏离感和新鲜感，让兰斯总觉得不真实。 　　即使他和海怪之间，双方之间能够交流，他还是很孤独，他缺少了可以交流的语言。 　　没有交流的生活，对于内心依旧是人类的兰斯是致命的。 　　他的好多话，就像是一朵朵放在原地的鲜花，最后只能枯萎腐烂。 　　“算了，只是等几天而已，没事干，可以找那些虎鲸们玩。” 　　兰斯自言自语，然后躺在了温瑟身边，蜷缩在温瑟的身边，试图用温瑟的体温安慰自己，他并不是一个人。 　　第二天，兰斯一早醒来，跟往常一样，他在解决完自己的早餐之后，准备去教奇洛继续敲鼓，结果刚一出门，兰斯就听到海怪聊天群里面传来细细的哭声—— 　　【有没有谁，能够救一救我？我不想死。】 第36章 　　那个求救声还在继续，它嘤嘤嘤地在聊天群里面哭泣，声音惶恐不安。 　　聊天群里面一下子沸腾起来。 　　【是谁在哭？】 　　【这个声音，好像是新来的吧。】 　　【啧啧，弱鸡。】 　　【别冷嘲热讽好吗？你在哪里？】 　　一阵稀里哗啦各种频率的声音过后，一道温和的大家长的声音最后响起，它的声音温厚敦实，能让恐惧一下子就平复下来： 　　【不着急，慢慢说，你在哪里？遇上了什么困难了吗？】 　　最开始求救的声音抽抽噎噎半晌，说： 　　【我在夕阳海湾……搁浅了。】 　　一直在窥屏的兰斯十分着急，听着这个少年音哭哭啼啼地在群里求救，回忆了半晌，兰斯终于明白，这个求救的声音，可能来自昨天见过的小鲸鱼。 　　正巧这时候兰斯来到了奇洛身边，他顾不得去教奇洛敲鼓了，而是直接对着奇洛质问道： 　　【你听到了吧。】 　　【啊？】 　　奇洛用自己的触手挠挠身体，问，【听到什么？】 　　【有海怪搁浅了，还在你的地盘。】 　　兰斯说，【你不去救它吗？】 　　【我为什么要去救一个不相干的海怪？】 　　奇洛用豆豆眼看着兰斯，身上的闪起光斑，正好组成了一个小问号， 　　【它搁浅，是它技艺不行，关我什么事？】 　　【可是，它也是海怪啊。】 　　兰斯有点不能理解，【你们不应该是互帮互助吗？】 　　奇洛扭扭触手，它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肆意扭动着，变化着各种颜色的光芒： 　　【我们的物种不同，为什么要去帮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家伙？】 　　【你！】 　　兰斯气急。 　　怪不得这只乌章怪这么久了不讨别的海怪喜欢，这个性格也太刻薄了吧？ 　　另一边的寄居蟹倒是很好说话。 　　它敲了敲钳子，说： 　　【老子跟你一起去救它吧。】 　　而在另一边，聊天群里面，作为大家长的温厚声音果然在群里呼唤奇洛： 　　【奇洛，你不是在夕阳海湾里面吗？快去帮那个孩子。】 　　奇洛冷哼一声，直接装死。 　　【我们都距离夕阳海湾有一定距离，最近的也要一天时间赶过去。那孩子肯定撑不 　　过一天时间的。】 　　没得到奇洛响应，大家长生气了，重重地叫出奇洛的名字， 　　【奇洛！你听到没有。】 　　奇洛飘到一边的礁石上，把自己伪装成一块石头，看样子是准备装死到底了。 　　【它怕出现在海面上。】 　　寄居蟹直接在群里开腔了，顺便解释了一下奇洛不去的原因： 　　【没事，老子也在。我这就跟人鱼一起去救它。】 　　此话一出，整个群里又开始炸裂。 　　【它说什么？人鱼？人鱼在夕阳海湾？】 　　【啊啊啊啊啊，小可爱，我说我的小可爱去哪里了。呜呜呜，我还被那特给揍了。】 　　【淡定，人鱼长得可爱又怎么样？你现在又看不到。】 　　【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让小可爱来救我们。死乌贼究竟走了什么好运气？】 　　在一系列飞快地刷屏中，最后还是大家长一锤定音： 　　【那好吧，你们赶紧去，谢谢。】 　　大家长不愧是家长。 　　兰斯窥屏过程中，只想给那只发声的座头鲸点一个赞。 　　在其余海怪脑瓜不够用犯浑的时候，只有座头鲸还保持清醒，并且做指挥，真的很牛逼。 　　兰斯不敢想象，要是没了座头鲸这种能一锤定音的大家长式管理员，海怪聊天群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有一天海怪们灭绝了，兰斯相信，绝对是它们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确定好要去营救后，兰斯很寄居蟹商讨该怎么解救那只搁浅了的海怪。 　　【那的确是小虎鲸。】 　　寄居蟹根据频率把小虎鲸给认了出来，【它可能是在捕食的过程中上岸，然后被搁浅了。】 　　上岸？ 　　兰斯一脸迷茫。 　　【这附近在这个时候会有海豹经过。】 　　寄居蟹解释道，【它们虎鲸喜欢吃那玩意儿，这个小虎鲸应该是想尝试上岸的的那种方式逼迫海豹，结果自己玩脱了。】 　　兰斯想了想，回忆起那六只虎蹦乱跳的虎鲸，最后不得不承认，寄居蟹说的有道理。 　　【兰斯，你得先去找到那个虎鲸在哪里。】 　　寄居蟹一本正经地跟兰斯说。 　　【你不是跟我一起去吗？】 　　兰斯问。 　　【嗨，我长得太大了，又不敢离壳太远。】 　　寄居蟹用钳子敲了敲身上的船，说，【走的肯 　　定特别慢。】 　　明白了，这就是让兰斯凭借自己娇小灵活的身体先去找准目标，然后寄居蟹再去，免得浪费时间。 　　【好。】 　　兰斯表示没问题，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在海怪聊天群里面第一次发声， 　　【你们好，我是兰斯，就是那个人鱼，小虎鲸听得到吗？】 　　海怪聊天群忽然沉默。 　　三秒后，群里面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可爱说话了，记下来，我要记下来！这是伟大的时刻，这是神圣的时刻！】 　　【哥可以免费带你飞，你等着，哥这就来了。】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这声音，啊，我死了。】 　　【呸，楼上不要脸，你能死个屁。】 　　刹那间聊天群里面直接刷屏刷得频道爆炸，兰斯被多股频率弄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连忙从群聊里面退了出来。 　　难怪温瑟不愿意再群里说话，要是说一次话就被“炸”一次，还不如一直当“潜水员”算了。 　　等回过神来后，兰斯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聊天群里面，大吼一声： 　　【除了小虎鲸以外，其余的都他妈给我闭嘴！】 　　聊天群沉默了三秒。 　　随后一个声音冒出来： 　　【卧槽，小可爱竟然会骂我们，但还是好可爱～～】 　　兰斯一脸血地回到： 　　【水母你给我闭嘴！不然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聊天群终于沉默了。 　　兰斯也没想到自己救这样一吼竟然真的有效果，不过这也说明，海怪们的脑仁真的不大，连个杠精都没有。 　　哦，不，说不定有杠精。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在旁边装死的奇洛。 　　海怪群里面唯一一个杠精正在装死，自然群里气氛和谐得不得了。 　　【小虎鲸，你在哪里？】 　　兰斯打算直接问，【附近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吗？】 　　【啊？】 　　小虎鲸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那个少年音传来，说， 　　【嗯，我在一片长得好像一个大海豹的云朵下面哎。】 　　一直在旁边窥屏的奇洛，顿时发出一阵阵杠铃一般的嘲笑。 　　兰斯：【……】 　　他错了，虎鲸们智商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还记得我们昨天抓那么，兰斯的同族一定也很好。】 　　小虎鲸十分天真。 　　兰斯忍住笑，他只好岔开了话题：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到这里来的？】 　　【实践捕猎技巧啊。】 　　小虎鲸说，【原来奶奶跟我说，这种实践失败是常有的，但她那一辈会有人类帮忙把实践失败的虎鲸送回去，而到我们这一辈……幸亏有你。】 　　闻言，兰斯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小虎鲸忽然喷了一下水，对兰斯说： 　　【你赶紧回去。】 　　【为什么？】 　　兰斯不明所以，【寄居蟹还没到呢。】 　　【赶紧回去！】 　　小虎鲸急了，它摆动着庞大的身躯，想要把兰斯给弄回海里去， 　　【有船来了！会有人来的！】 　　兰斯大惊，他回头，往小虎鲸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果然，不远处的海平线上，有一艘船在靠近。 　　与此同时，那艘船上，小丁举着望远镜，正好看向了小虎鲸搁浅的那艘小岛，喜意忍不住涌上心头： 　　“船长，那边有一只搁浅的虎鲸！” 　　一只搁浅了的，活着的小虎鲸，把这只虎鲸拖回去，也足够所有人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8 11:31:53~2020-04-29 12: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秦q爨九、drw、诺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秦q爨九 139瓶；小甜甜、○|￣|_ 5瓶；水墨青花 3瓶；x先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快点走，快点走。】 　　小虎鲸急得嘤嘤嘤叫，两只鱼鳍一直在拍打水面，它怕人类发现兰斯。 　　兰斯本来还在犹豫，但是他看不远处的那艘船真的好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正在改变方向，往这边驶来。 　　为了不让船上的人发现自己，兰斯只好一咬牙，回到了水里，偷偷地躲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观察着小虎鲸这边。 　　兰斯十分纠结，他纠结的并不是是否需要离开这件事，而是因为，他之前为了给小虎鲸保湿，在虎鲸身上搭了一堆衣物，再加上行李箱在小虎鲸身边，人类如果发现小虎鲸的话，定然也会发现小虎鲸身上的衣物。 　　那么，人类肯定会有一个疑问，在一座无人岛上，是谁给小虎鲸身上搭上衣物的呢？ 　　这是兰斯最大的破绽。 　　不远处的那艘船船速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无人岛上。 　　船在不远处停下，几个人站在了甲板上，打量着无人岛上的虎鲸。 　　船员互相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孩儿指着虎鲸上面的衣物大呼小叫，念叨着“有海怪”，其余的船员没说什么，但是面上的神色都不是很好。 　　兰斯躲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看着这一幕，都不敢大喘气。 　　虎鲸身上的衣物让船员们都很忌惮，一个中年男人从船舱里面出来，站在甲板上看了看后，又走了回去。 　　片刻后，这艘小船重新开启，绕过了这个小岛，看样子是离开了。 　　兰斯等小船在视线里面化为一个黑点之后，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过去，看小虎鲸怎么样。 　　小虎鲸在沙滩上嘤嘤嘤地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兰斯摸摸小虎鲸，又上前，把虎鲸身上干了的衣物取下，重新用海水浸湿，盖在了虎鲸身上。 　　同时，兰斯有点愁。 　　那些人，是真的走了吗？ 　　小虎鲸搁浅太久，兰斯给它弄的水是杯水车薪，小虎鲸很快就没了精神。 　　兰斯抚摸着小虎鲸，眉宇之间蒙上了忧愁。 　　他会见证死亡吗？ 　　【我听奶奶说，在人类的故事里面，人鱼都是会唱歌的。】 　　小虎鲸问，【兰斯，你会唱歌吗？】 　　兰斯笑了笑， 　　在小虎鲸的请求下，他叹了一口气，摸摸这个小虎鲸熊孩子，然后，他开始哼唱起来，唱出一首自己从未听过的歌谣—— 　　歌声轻柔缓慢，随着海风四处飘荡，灵魂仿若从□□脱离，正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上四处自由地翱翔。 　　【好像正在海面之下晒太阳啊。】 　　小虎鲸喃喃道，【暖暖的，好舒服。】 　　听着小虎鲸的赞美，兰斯的心情稍微好了。 　　他陪伴在小虎鲸身边，感受着海风从皮肤上吹过，贴在小虎鲸身上，想着该怎么让小虎鲸打起精神来。 　　然而，这样的舒适并没有持续多久。 　　兰斯忽然动了动耳鳍，作为人鱼，与生俱来的灵敏听力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咔哒咔哒”。 　　由远及近，听上去熟悉又陌生。 　　怎么好像是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兰斯惊恐地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只见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朝这边飞过来，与此同时，还有什么东西入水的噗通声。 　　尤其是不远处，兰斯看见了一队有着奇怪造型的飞艇出现，他们犹如幽灵般的出现在了他的不远处。 　　【快逃！】 　　小虎鲸立刻用鱼鳍糊了兰斯一把，让他赶紧回到水里面。 　　兰斯顿时明白，之前的那艘船并不是放弃了，而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在小虎鲸通知他赶紧走的那一刻，兰斯就立刻调转了身体，转身潜入了水下。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兰斯顾不上小虎鲸了，他甚至知道，在那些专门过来的人的眼中，自己肯定比小虎鲸要有价值得多。 　　他们是冲人鱼来的。 　　兰斯快速地游动着，用有力的尾巴快速的划着水，他的意图很简单，赶紧回到夕阳海湾里面，他就不信两只海怪还干不过这些人。 　　于是兰斯立刻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而那些突然出现的人，明显对这种情景早就有了准备。 　　对于白色人鱼的逃窜，他们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慌张，几艘船把附近的海域给封锁住，然后，他们往海水里面发射了几个东西，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计划，兰斯的逃窜似乎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造成困扰。 　　兰斯十分慌张，他拼了命地朝夕阳海湾游去。 　　他知 　　道自己不能被人类抓住，他不想被切片，更加不想被活着当做试验品。 　　被人类发现的恐惧，让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几乎都忘了该如何求救。 　　快了快了，兰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夕阳海湾，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兰斯以为自己即将成功远离那些人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嘭”的一声，撞上了一个透明的屏障上。 　　兰斯被惯性撞的一脸懵逼，他趴在透明的屏障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一张无形的大网。 　　“ya——ka——” 　　兰斯吓了一跳，他可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黑科技。 　　这种透明的网，像极了一张蜘蛛网，上面摸着没有缝隙，却正好把兰斯粘住了。 　　兰斯见自己甩不开尾巴，立刻就开始用自己的尖利的指甲撕扯面前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网，可是，要知道兰斯的指甲曾经连珊瑚骨都掰得碎，而现在，他的指甲在透明屏障上连个指甲痕都弄不出来。 　　兰斯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 　　难怪那些人不慌不忙。 　　有这种黑科技，他根本不可能逃掉。 　　在确定兰斯被粘住了之后，整张网的形态又开始发生了变化，它开始缓缓地往上移动。 　　兰斯开始挣扎，然而即使它挣扎得尾巴上的鳞片都掉了好几片，他还是好好地被粘在网上，动弹不得。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白色蝴蝶，在一张织好的网上不断扑扇着翅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待着蜘蛛过来。 　　随后，只听得“噗通”几声，有些人穿着潜水服下来了。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那些穿着潜水服的人很忌惮兰斯，并没有一下水就立刻过来抓捕兰斯，他们拿着奇奇怪怪地装备远远地观望着，像是在评价兰斯的危险程度。 　　这说明什么？ 　　他们其实也是在害怕着的。 　　纵然兰斯外表上看上去跟童话故事里面的人鱼一模一样，并且身形跟普通的海怪比起来也是娇小，粗看上去十分无害，可是首页不知道兰斯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 　　最漂亮的蛇，也是最毒。 　　兰斯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挣扎得更厉害了，但他很快就放弃了直接挣脱网的这个行动。 　　他看了一眼四周，这些人渐渐围拢过来，兰斯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他朝靠近过来的人类嘶鸣起来，当做最后的警告。 　　在兰斯嘶鸣之后，本想靠近的人类都止住了脚步，他们明显互相看了一眼，隔着一层头盔交流了几秒，下一刻，所有人甩出手里的武器，猛然朝兰斯游过来。 　　“ka——” 　　兰斯见他们靠近，他忍不住对着所有人类再次嘶鸣起来，这一次，他用了次声波，只听得声音片刻，离兰斯最近的一个人直接被震晕，后面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试图捂住耳朵。 　　趁着这个空隙，兰斯咬牙，不顾身上的鳞片，硬生生把自己从面前那张透明的网上给撕了下来。 　　海水里面顿时多了几片白色的鳞片。 　　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兰斯环视了一下四周，慌不择路地往上放游去—— 　　这是他犯得最大的错误。 　　在兰斯不再嘶鸣之后，向上游后，剩下的人终于缓了过来。 　　他们重新拿起装备，蜂拥而上，借着兰斯的妥协，全部对兰斯咄咄逼人，直接跟在兰斯身后，试图用手里的武器抓捕兰斯。 　　兰斯顺着本能，靠近海面，在被逼上海面之上后，跃出了海面。 　　却没想到，船上的人做了两手准备—— 　　他们等着的就是兰斯跃出海面。 　　在兰斯跃出海面的一瞬间，船上等候已久的人直接扣动扳机，一枚红色的麻醉针正好扎在白色的鱼尾巴上。 　　兰斯吃痛，下一秒他重新跌入海面，随后尾巴上的麻意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 　　口中开始泛起苦涩的滋味，兰斯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不如之前灵活，而在他动作迟缓的那一刻，兰斯眼睁睁地看着海洋之下的人们将手里的装备对准了自己，然后按下了按钮。 　　又是几枚麻醉针。 　　尾部被刺穿的痛觉和无力感让兰斯气愤地发出尖利的长啸。 　　他终于被激怒，放下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点矜持，开始报复在场的所有人类。 　　兰斯开始鸣叫，犹如一尾被放入了滚油中的活鱼，不断地在海下面布置好的网内剧烈翻腾着。 　　他发出的叫声越来越尖锐，蹼爪的指甲渐渐褪变出了一层紫色的光芒，原本看起来非常可怕的透明黑科技 　　网兜，在兰斯不断的挣扎下有了破损的痕迹。 　　试图捕捉兰斯的人类更惨，随着兰斯鸣叫的声音频率不断提高，只见之前还好好的人类，其中一个晃了一下脑袋，随后只听见得“噗”的一声脆响，一个人的脑袋直接在头盔里面炸裂开来，给头盔本来透明的外板直接变成了血色。 　　那倒霉的人在失去头颅之后，剩下的身体还毫无知觉，拿着装备无力地漂浮在海面之上。 　　兰斯的头脑越来越混沌，他的思维和感觉逐渐被野兽本能支配。 　　他开始撕咬，直接扑上离他最近的人类，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人类的潜水服，用毒液和嘶鸣杀掉了所有靠近他的人类。 　　细碎的肉块和大量的血液，渐渐把这片海域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然而捕猎还在继续。 　　兰斯努力想让自己不要陷入睡眠，可是在被接连扎上好几枚麻醉针后，他最后无力抵挡体内药力的侵蚀。 　　终于，伴随着又一次刺入身体的疼痛感，兰斯终于没了力气，他趴在海水上，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而就这样的一下放松，麻醉针的药剂迅速占领了他的身体，他感到一阵晕眩，放弃了抵抗，他的意识直接坠入了黑暗，漂浮在水面不动了。 　　等白色人鱼终于不再挣扎后，旁边的几艘船才逐渐靠近。 　　几艘船只逐渐拉起了网，用网将白色人鱼拉出了海面。 　　这条漂亮的白色人鱼本该是洁白无瑕，可是在一番厮杀之后，身上已然被鲜血染红。 　　他的身体依靠在网兜中央，白色的尾鳍蜷缩，上面的鳞片附近还有红色的血丝，犹如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海中精灵。 　　而在这场围捕的不远处，一艘普通的渔船上，小丁目不转睛地看着整场围猎。 　　他十分兴奋，兴奋到脸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络腮胡不明白小丁的狂热，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场明智的举动，于是他对站在甲板上的船长催促道： 　　“我们走吧。” 　　“走？去哪？” 　　船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他的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着魔一般看着不远处的那条白色人鱼， 　　“我还要领赏钱呢。” 　　远处的船只把白色人鱼打捞上来后，上面的船员把人鱼装 　　到了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面，随后，船员朝上方的直升飞机示意。 　　直升飞机迅速地吊起了箱子，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这次收获巨大，没有人在意在无人岛上搁浅的虎鲸。 　　小虎鲸本来一直在“嘤嘤嘤”的，看样子，它是在挣扎，而在白色人鱼被抓走后不久，这条小虎鲸竟然仰天长啸，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鸣叫。 　　下一秒，一艘破烂的船只“哗啦”一下，浮出水面。 　　小丁他们都愣住了。 　　这艘突然出现的船，正好隔在小丁他们的船，和不远处围猎人鱼的船只中央。 　　“这是……幽灵船。” 　　船长喃喃地说着这句话。 　　突兀出现的船只明显是一艘多年的沉船，上面锈迹斑斑，却诡异得干净，干净到没有一丝海草。 　　就仿若，上面的船员还在，每天都在给船只做清洁一般。 　　唯一的问题是，没人能看见幽灵船上的船员，毕竟，幽灵船上的船员，也应该是幽灵。 　　在海上传说里面，这种船是幽灵船，是受到诅咒的船只，一旦它出现，就说明有祸事即将发生。 　　“哗啦” 　　在幽灵船出现后不久，幽灵船只附近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一只红色的鳌钳从漩涡中心出现。 　　小丁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这只巨大的鳌钳，终于再次听回到了小时候所念念不忘的震撼感—— 　　大脑充血，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他的灵魂已经超然身体，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只巨大的鳌钳一下子砸了下来，把围猎人鱼的船只砸得粉碎。 　　那天，海面之上重新飘荡起了人类的惨叫。 　　而小丁，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梦想中的海怪。 　　可，就像是他说的，“见到海怪即可死而无憾”，那么，小丁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想必也是圆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想回复评论区的争论的，结果看到怎么有的人解读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还带了一波节奏，我：“……” 　　1阳奉阴违。 　　意思是指玩弄两面派手法，表面上遵从，暗地里违背（当众同意背后反对）。出自《官场现形记》。 　　怎么连兰斯自己感到无聊自己跑去海面的说法都有了？他想想都不行吗？ 　　兰斯是自己主动去海面的吗？不是，他是为了救小虎鲸。 　　· 　　2圣母，大鱼海棠。 　　天啊，要搞懂大鱼海棠的女主为什么会被骂啊，她被骂是因为她自己擅作主张救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跟她不相干的人，然后搞的整个种族差点被灭，坑了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昨天跟兰斯一起玩的小伙伴遇难了，兰斯不去救？？？？ 　　我：？？？？？ 　　可能三观不同吧，我觉得，要是我朋友出事了的话，我就算自己有难处，我也会想办法帮帮她的。 　　不要说奇洛，奇洛它就是个杠精，海怪群里面没多少海怪喜欢它 　　兰斯会连累其他人吗？不会，从始至终，兰斯都知道，他才是重点，有他在的话，人类根本就不会在乎其他东西。 　　人类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融合人体跟海怪细胞，海怪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并不是重点，不会特别捕捉海怪（除了吃）。 　　、 　　3海怪 　　前面都说了，温瑟不喜欢海怪，因为他觉得海怪们智商低，蠢。 　　、 　　4救人 　　这里有一个选择题。 　　兰斯在珊瑚骨的时候，有一次他不是逃出去了，最后又返回了吗？这已经说明他就是这样的人。 　　设定里面，如果兰斯不反悔去救温瑟的话，从此以后，温瑟不会再用自己的人鱼形态接触兰斯，兰斯在温瑟的眼里将会是一个漂亮点的宠物小鱼。 　　宠物跟爱人是两个待遇。（当然，你想说我强行设定的话，就强行设定吧。） 　　救温喻，是因为在兰斯眼里，温喻=温瑟。 　　· 　　5、标签 　　其实什么标签都能被杠，后面的剧情再说。 　　这是个末日文，但人类不会灭绝，反派会死。 第38章 　　港口。 　　大陆之上，所有人都为了活命忙忙碌碌。 　　然而，即便是末世，在大部分人为了明天能否有一口吃的而愁苦的时候，总有一批自诩站在高层的人，用极少的那点资源花天酒地，今朝有酒今朝醉。 　　因此，港口的黑市里面生意格外好。 　　黑市深处，最有名的，便是里面的拍卖所。 　　据说拍卖所里面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卖，即使是《文明公约》里面禁止的东西，都能够买卖。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而现在，拍卖所里面熙熙攘攘，拍卖所的地下，一道人影站在一个透明的箱子前。 　　这个人拄着一根手杖，一只手贴在这个透明的特制箱子上，他对着箱子里面沉睡的白色人鱼观赏片刻，露出一个痴迷的表情： 　　“他真的是太美了，不是吗？” 　　手下擦擦额上的冷汗，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的脸，只是唯唯诺诺地应和道： 　　“是的。” 　　这位拄着手杖的人，是黑市的主人，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不可否认，就是他一手塑造了黑市，是这里权势最大的人，所有人都尊称他为“维尔伯爵”。 　　很好笑，不是吗？ 　　在末日里面，所谓的各国皇室早就被他们的子民抛弃，但是这人却固执地坚信自己的血统，并且因为自己的金发碧眼，自封为“伯爵”。 　　“他真的和童话里面一样美。” 　　维尔伯爵感叹道，他看向白色的人鱼眼神含情脉脉。 　　随后他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下，蓝色的眸子瞬间冰冷得如同寒冬里面的冰棱： 　　“损失怎么样？” 　　手下额头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损失了三条船，伤亡人数很多，活着回来的只有十人，其中三人重伤，内出血严重，不一定救得回来。” 　　这条人鱼，几乎是用人命捕回来的。 　　听到这么严重的损失，维尔伯爵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十分高兴，他拍着手杖，大笑道： 　　“是么？真的是太好了，原来我的人鱼这么强悍啊，真的是完美的生物。” 　　慕强，是末日里面人类共通的点，比起娇弱的，宛如泡沫一般一吹就散的海的女儿，维尔伯爵更加喜欢凶猛如野 　　兽般的生物。 　　征服它们，会有一股别样的快感。 　　“那，实验室那边？” 　　手下弱弱地问道。 　　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流到他的眼睛里面了，可是他一点都不敢擦。 　　“你在说什么？” 　　维尔伯爵微笑，“我们只不过抓到了一条白色的小鱼，为什么要告诉实验室那边呢？” 　　手下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维尔伯爵扭过头，他定定地看着箱子里面的白色人鱼，再次忍不住感叹道： 　　“真是漂亮。” 　　据他所知，面前白色的人鱼在醒着的时候，可凶猛了，其速度和凶残程度，比得上小型鲨鱼。 　　除了有锋利的牙齿和利爪以外，这条人鱼似乎还能分泌毒液，发出声波震碎人的内脏。 　　如若不是人鱼一开始并不熟悉最新研制出来的黑科技捕猎网，自己撞了上去，他们想要抓住这条人鱼，怕是在做白日梦。 　　“你可真的是让我损失惨重。” 　　即便是知道白色人鱼还处在昏迷之中，什么都听不到，维尔伯爵还是站在箱子之外，对里面的人鱼抱怨道， 　　“你说，我得把你卖出多少钱，才能弥补我的损失呢？” 　　商人永远是商人，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利益，可以什么都不顾虑。 　　维尔伯爵是黑市的头儿，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喜欢自己的商品，而他表达的喜欢，就是用更高的价格，把他喜欢的商品卖出去。 　　这样，才能实现商品的价值，不是么？ 　　…… 　　兰斯醒来了。 　　“yi——” 　　兰斯迷迷糊糊地往前游去，结果撞到了一道透明的墙。 　　他用蹼爪扒在那堵透明的墙上，这才恍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被抓了。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兰斯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类捕获，绝望之余，更多的是悲伤。 　　他不知道温瑟会怎么样，他对温瑟食言了……温瑟以后也会被人类抓住吗？ 　　果然，不论是童话里面的，还是现实世界里面的，人鱼到了海面上，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留在身体里麻醉剂的作用，兰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分开了，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的膜，反应迟钝，恍若梦游，连注意力都 　　无法集中。 　　兰斯靠在那堵透明的墙上许久，思绪飘散的大脑才找到了重点，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开始思索，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兰斯费劲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箱里，他靠着的，是玻璃墙。 　　玻璃箱箱底装有灯光，所以里面照得很亮，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兰斯把视线从自己的鱼尾上移开，他看向了远方，想要透过玻璃看看自己究竟在何方，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站在玻璃箱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兰斯被这个男人吓得咳了几声，吐出几个小泡泡。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玻璃箱前看了多久。 　　以人鱼的视力，兰斯直接越过那个男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地下室或者仓库。 　　这里空间很空旷，一片漆黑，唯二的光源是自己所在的这个玻璃箱，还有头顶的一盏灯。 　　远处只有一个应该是出入的门，门口站着两个壮汉，完全没有逃掉的可能。 　　兰斯昏沉沉的想着逃跑路线，甚至都忘记自己是个人鱼，是没有腿的，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人，能够一下子跳出这个奇怪的玻璃箱，逃向远方。 　　他现在连摆动尾巴，立起身体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靠在玻璃上面，困惑而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人。 　　“你好。” 　　那个拄着手杖的金发男人敲了敲玻璃箱，问道，“漂亮的小鱼，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兰斯没好气地朝着这人翻了一个白眼，没说话。 　　对于兰斯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金发男人一点都不生气，他“咯咯”地笑了几声，丝毫不在意。 　　事实上，根据兰斯醒过来时候的一些举动，再加上现在的反应，他就已经猜测出，面前的人鱼智商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甚至可能听得懂人话。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他能分辨得出来。 　　笑够了后，金发男人把手贴在玻璃上，深情地对兰斯自我介绍道： 　　“你可以叫我‘维尔伯爵’，我是这里的主人。” 　　兰斯疑惑地歪了歪头，轻轻地发出了声音： 　　“ka——” 　　“这里是拍卖行。” 　　维尔伯爵缱绻地看着他，宛如在 　　看自己最美丽的情人，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确是残忍道可怕， 　　“我会把你卖出去，我相信你，你绝对能卖出天价。” 　　兰斯：？？？？ 　　在兰斯震惊的表情中，维尔伯爵越发高兴，他本来英俊的五官兴奋到扭曲，最后过了几秒，他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五官，恢复成一开始镇定优雅的男人。 　　他感叹道： 　　“你果然听得懂我说什么。” 　　“……” 　　兰斯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该说，果然无商不奸吗？ 　　“啊，真是奇妙的生物，果然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维尔伯爵感叹道。 　　研究？什么研究？ 　　兰斯脑海里瞬间蹦出一个场景—— 　　他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周围围满了白大褂，这些白大褂手手一个手术刀，思考从哪里划比较好。 　　嗯。 　　卧槽，他该不会是要被送去研究所给大卸八块了吧！ 　　“小鱼在想什么呢？” 　　兰斯表露出的惊恐被维尔伯爵看在了眼里，他笑吟吟地安抚，“我不会伤害你的。” 　　谁信啊，兰斯脸直接黑了。 　　要不是他的身体还麻着，他绝对要想办法撞碎这些玻璃，给这人来上一口。 　　“不要想着撞碎玻璃哦。” 　　维尔伯爵在兰斯的怒视下轻笑一声，他用手杖敲了敲玻璃箱，“这是防弹玻璃做的，一颗子弹都打不碎的那种哦。” 　　兰斯不理他。 　　但也忍不住在心底嘀咕，这个男人是有读心术吗？为什么他在疑惑什么，对面的那人都能知道？简直就像是他能跟那个男人无障碍的进行交流。 　　思考着这个问题，兰斯把自己的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试图装傻。 　　按照那个男人的思路，一条高智商的人鱼，肯定会比低智商的更有价值，他又不傻，没必要回应那个男人，把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 　　见白色人鱼不理他，维尔伯爵也不生气，他还是对着兰斯，说道： 　　“唔，我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最好还是跟你说一声。” 　　兰斯动了一下尾巴。 　　“是这样的，我虽然是个拍卖行，但是也是要负责售后服务的，所以呢，等会儿你会被做一个小手术。” 　　维尔伯爵继续微笑，表面笑眯眯，其实说着最残忍 　　的话， 　　“这个小手术，会让你变得无害，有点疼，但是不要挣扎哦。” 　　兰斯瞬间把头扭回来，他直接急了。 　　是了，就算是人类抓住猫咪，也会为了防止被猫咪抓伤而剪掉猫咪的指甲，那放在他身上，自然是会被弄掉利爪尖牙。 　　“ya——yi——” 　　兰斯忍不住了，他朝着玻璃箱疯狂地嘶鸣，想要用声波震碎这面玻璃。 　　可是不知道这个玻璃是用什么做的，在兰斯疯狂的嘶鸣之下，整个玻璃箱安装的玻璃疯狂震动，甚至里面的水面都开始沸腾，然而整个玻璃箱毫发无损。 　　兰斯懵逼，他趴在水底，不知所措。 　　“哎呀，真的是很恐怖呢。” 　　维尔伯爵等兰斯嘶鸣完毕，他用手杖敲了敲玻璃墙，蓝色的眼底深不可测，“幸亏之前给你打了麻药，还有安装了这个高强度玻璃。” 　　感叹完这些后，维尔伯爵在箱子顶端做了些什么，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兰斯抬头，看见玻璃箱的顶部露出一个小孔。 　　然后一根注射头一样的东西插入了兰斯所在的水里，从注射头里面缓缓释放出一种蓝色的液体。 　　水的味道开始变得苦涩，人鱼敏锐的感觉告诉兰斯插入的注射头正在释放一种药物，可是他无处可逃—— 　　感官重新变得迟钝，在兰斯昏迷的前一刻，他挣扎着看向站在外面的维尔伯爵。 　　只见维尔伯爵招呼站在远处的两个壮汉过来，把玻璃箱搬起来，而他本人往旁边走去，拄着手杖，一瘸一拐。 　　…… 　　“心跳……太快了……” 　　“天啊……这是……这……” 　　“起搏器……死……” 　　…… 　　等兰斯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他在一个比之前大很多的玻璃箱里，最顶端的部分，几乎靠近了天花板，搞得像是整面墙都是他的鱼缸。 　　等身上的药效过后，兰斯发现自己喉咙的部位特别疼，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现在只能发出轻微的声音，手上尖利的指甲也被齐刷刷的剪掉了。 　　好在人鱼的自愈能力强悍，身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粉红色的嫩肉，看样子连疤痕都不会留。 　　刚才的那场手术，直接拆掉了兰斯所有能伤害到人类的武器。 　　利齿，指甲，声喉，还有隐藏在身体里面的毒囊。 　　兰斯醒过来之后，身体还是因为麻药的缘故行动迟缓，他缓缓地扭头，想要看看自己在哪里，他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并不在一开始的那个昏暗的地方，他在一个房间里面。 　　台灯，沙发，窗帘，他所在的玻璃箱正对面是个阳台，阳台外面晴空万里，海浪声阵阵。 　　大海？ 　　兰斯忍不住翘起了尾巴，眼巴巴地看着阳台那边。 　　他既然离阳台那么近，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从这个玻璃箱里面出来，再次“越狱”，从阳台上面，翻滚下去，再次进入大海？ 　　真是的，为什么变成人鱼之后，总是在想着“越狱”？ 　　兰斯看着外面的大海，越想越生气，本来就无处发泄的他，直接用自己剪短了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狠狠挠着面前禁锢着他的玻璃箱，发出刺耳的刮挠声。 　　“小鱼醒了？” 　　那个自称维尔伯爵的金发男人走了进来，这一次，他只穿着一个简简单单的浴袍，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里面都是各种银色的小鱼。 　　一进来就看见兰斯在挠墙，金发男人露出一个宠溺的表情： 　　“别挠了，小心一点，别把指甲给弄裂开了。” 　　兰斯直接在水里，对着金发男人翻了一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章的，科普一下哦： 　　像是虎鲸（虽然叫做鲸，但其实他不是鲸）啊，等大型鲸鱼如果被搁浅的话，普通人类只能做两件事： 　　一是想办法用大型工具，把搁浅的虎鲸或者鲸鱼吊起来，然后放回海里。 　　这种大型的鲸鱼是不能在海滩上被推的，首先人类没这个力气，其次由于吨位，就这样推，它们会受到二次伤害，肚皮会被磨破 　　二是想办法帮它们保湿，给它们盖上浸湿的衣物啊，淋水啊等等，等涨潮后，再帮忙把鲸鱼送回去。 第39章 　　维尔伯爵说喜欢兰斯，看样子是真的。 　　他没有把兰斯放在之前狭小的玻璃箱里面，放置在仓库之中，而是把兰斯带走，放进了自己的公寓里面。 　　“小鱼饿不饿？” 　　维尔伯爵一瘸一拐地走近，他打开了玻璃箱的一个按钮。 　　随后，一架梯子从旁边出来，然后，这个金发男人一步一步地爬上梯子，最后来到玻璃箱的上方，从他带过来的袋子里面取出一条银色的小鱼，放到水里， 　　“吃饭了。” 　　在整个过程中，可以很明显看到，金发男人的右腿，是一条假肢。 　　吃你大爷！ 　　兰斯怒从心头起，他一下子从玻璃箱底部游上去，趁着维尔伯爵放小鱼的时候，飞快地拉住维尔伯爵伸进来的一只手，想要把人拽下来，结果没想到，他一拽，“哆”的一声，他在水里翻了一个跟头。 　　晕晕乎乎的，兰斯沉到水底，这才发现，他手里竟然抱着一个“手”。 　　吓得兰斯一把丢开了手里的“手”，他这才发现，那只“手”，竟然是又是一个假肢。 　　兰斯一脸呆滞。 　　“真是一个调皮的小鱼。” 　　纵然是被兰斯拉走了“手”，维尔伯爵看上去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宠溺地看着小鱼，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自己唯一的那只完好的手，点了几下玻璃箱旁边的按钮，只见一只爬虫类型的机器人灵活快捷地进入水中，从兰斯的鱼尾巴旁边捡起“手”，又极其快速地从玻璃箱上方的那一点点小孔里面出去了。 　　看样子，那就是玻璃箱里面专门给兰斯设计的清洁机器人。 　　看着水底呆呆愣愣的小鱼，维尔伯爵忍不住笑出来。 　　他发现，他是真的喜欢这条白色人鱼。 　　当着兰斯的面，维尔伯爵让清洁机器人把那只“手”清洗消毒了一遍，然后又给自己装上了。 　　他跺跺脚，尤其是那条假肢，然后把浴袍拉开，给兰斯看自己接假肢的那一部分，说： 　　“我小的时候，染上了一种病，那种病是从四肢开始腐烂，最后人不人鬼不鬼……但很幸运的是，我活下来了，我相信，幸运之神，一直都在眷顾我。”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维尔 　　伯爵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世界，真的是进入了大动荡时期，也就是那段时间里面，人类的数量锐减，一度到了快要灭绝的地步。 　　当时，陆地上变异的动植物和反复无常的天气气候让所有人类头疼，但这并未让人类感觉恐惧，真正的恐惧来自人类自身—— 　　一种未知的病毒从冰川之中被释放出来，这种病毒进化变异极快，潜伏期极长，而后期的致命性极高，爆发起来直接清理了全世界将近一半的人口。 　　而这种病毒的表现，就是人体的细胞受损，四肢开始腐烂。 　　先开始的时候，所有科学家对于这种病毒束手无策，研究疫苗就研究了五年，五年间一点头绪都没有，人类几乎是陷入了绝望。 　　然而到后期，有一个姓穆的科学家发明了一种药剂，这种药剂在一开始致死率也很高，但是这种药剂的确能克制病毒，终于，人类缓了一口气。 　　而维尔伯爵，就是注射者之一。 　　十分幸运的是，他是成功的那一半，注射药剂之后，他活下来了，唯一的代价，就是截肢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这些东西，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跟白色的人鱼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维尔伯爵把这些都跟白色人鱼说了，并且丝毫不在意对着白色人鱼展示自己残缺的身体。 　　兰斯疑惑地看着面前金发男人的身体，并不明白维尔伯爵说的那些话。 　　在他的记忆里面，人类根本就没有爆发出世界性的疾病，更不用说种族因为病毒消失了一半的人口。 　　那到底是维尔伯爵在骗他？还是因为他在海底睡了很多年，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情？ 　　兰斯并不想深究，更不是特别想搭理面前的男人。 　　他扭头看向外面的阳台那边，注视着外面的大海。 　　那个金发男人说这些，是在用自己残缺的身体来安慰现在被做了手术的他吗？ 　　这算什么安慰？ 　　兰斯现在只想把面前的金发男人拖到水里，淹死算球。 　　“小鱼，吃饭啊。” 　　见白色人鱼背对着他，维尔伯爵叹了一口气，他把装好假肢的手重新放到水里，晃了晃水面，央求道， 　　“看看我啊。” 　　兰斯并没有管那个男人哀怨的声音，他静静地注视着外面 　　的海洋。 　　外面的海洋天气晴朗，蔚蓝色的天空很漂亮，还有几朵一样的云朵。 　　即使现在兰斯在这个玻璃箱里面，他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此时从大海上吹过来的海风的味道。 　　暖暖的，还带一点点海水独有的咸味。 　　不知道小虎鲸最后被救走了没有。 　　兰斯忧愁地想着这个问题。 　　自从他被从海水里面抓出来后，他就完全联系不上海怪聊天群了，对于海水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咔咔咔——吱——” 　　然而，在兰斯的注视下，外面美好的海洋景色突然闪现出了几条黑色的影子。 　　画面突然像是电视机出现了雪花一般，闪了几下。 　　兰斯听到异响，睁开眼睛，犹疑地看着面前的海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啊，看样子出了一点点问题呢。” 　　见兰斯一直都看着阳台那边，维尔伯爵说了一句，他一瘸一拐地从楼梯上下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喂鱼了。 　　维尔伯爵把手里放鱼的袋子放到一边，走到阳台窗帘旁，掀开窗帘，在后面鼓捣了一下。 　　随后，兰斯一脸惊恐地看见本该美好的海景一下子消失了，徒留一个空荡荡的阳台。 　　外面也不是什么美好的海景，而是黑黢黢的天空，耸立的山壁，还有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大树。 　　感情之前他看到的美好海景，都是阳台上面装载的“显示屏”？ 　　兰斯趴在玻璃墙壁上，愤怒地朝维尔伯爵嚎叫，却只能叫出几个气音。 　　“嘘嘘嘘，小鱼别叫啊。” 　　见兰斯气得嘶鸣，维尔伯爵上前，他把手掌贴在兰斯蹼爪按着的玻璃上，劝道， 　　“你喉咙的伤口还没好呢，把伤口撕裂了怎么办？到时候，疼的还是你自己。” 　　兰斯怒瞪跟他隔着一层玻璃的金发男人。 　　“怎么这么生气？” 　　维尔伯爵特别不要脸地笑眯眯问道，“是因为我戳破了你的幻想吗？” 　　兰斯龇牙，对着维尔伯爵的脸就开挠。 　　维尔伯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最后失笑。 　　“把你抓走后，海上就起了黑风暴。” 　　维尔伯爵笑眯眯地说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海神失去你之后，生气了呢？” 　　闻言，兰斯抿抿唇，他想到 　　了还在等待他的温瑟。 　　“不过，海神也只能做到这一个地步了。” 　　维尔伯爵特别不要脸地说，“掌控大海又怎么样，上岸了还不是任人宰割。” 　　这句话，既像是在嘲讽海神，又好像是在告诫兰斯不要有别的心思。 　　“最近的海岸线，距离这里也有十公里。” 　　维尔伯爵残忍地进一步打破兰斯的幻想，“不要想着出逃，你觉得，你能在黑市里面‘走’出十公里吗？” 　　说完，维尔伯爵瞧了一眼白色人鱼的尾巴，感叹道： 　　“不知道你的尾巴，能不能像童话故事里面一样，变成人类的腿。” 　　兰斯在维尔伯爵的注视下，忍不住蜷了蜷尾巴。 　　“好了，小鱼，我要去睡觉了。” 　　维尔伯爵打了一个哈欠，他敲敲玻璃，说道，“自己玩玩，或者睡一觉。哦，对了，作为你拉走我假肢的惩罚，今晚没有吃的了。” 　　兰斯：“……” 　　说完这些，维尔伯爵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徒留兰斯在玻璃箱里面。 　　兰斯看着维尔伯爵的背影，毫不留情地对着维尔伯爵竖了一个中指。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海洋上生起了黑风暴。 　　海水里面漂浮着黑色的碎片，海洋之外的天空也不能幸免。 　　所有的小鱼小虾开始躲避，海怪聊天群里面一片寂静。 　　夕阳海湾里面，两只海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它们庞大的身躯此时此刻就像是个笑话。 　　在它们的面前是一艘沉船，沉船的船舱里面是无数的黑色触手从里面爆发，宛如藤蔓一般攀爬到了沉船的船壁上。 　　黑色的触手仿若自己都有生命，一股股地挣动跳动，向海洋四周不断蔓延开来。 　　两只海怪看着即将要碰触到它们的黑色触手，害怕得要命，却没有谁敢逃走。 　　【两只海怪……】 　　船舱之内，传出一个古怪沙哑的声音，红色的内核在沉船里面不断闪现， 　　【竟然抢不过人类……该死……】 　　寄居蟹挺身而出： 　　【要吃就吃老子吧，人类带着兰斯上天了，老子可没长翅膀！】 　　奇洛看得焦急，寄居蟹这番话岂不是把仇恨值都往它身上吸，要是那特真的吃掉寄居蟹的话，那怎么办？ 　　【 　　是我的错，我不敢上到海面之上。】 　　奇洛颤颤巍巍地上前，用自己的触手把寄居蟹往旁边赶。 　　【呵呵……有意思……】 　　沉船内部传来一声嗤笑，黑色的触手猛然涨大，形成无数的肉山，一把将寄居蟹和奇洛都吞噬在里面，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吗……】 　　奇洛开始挣扎，两颗豆豆眼眼看着缠绕着它们的血肉分泌出消化液，即将消化它们，奇洛一咬牙，继续求饶： 　　【寄居蟹它不过是在这里暂时定居，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应该负责，求求你，那特，你放过寄居蟹吧。】 　　【老子才不要！老子愿意跟奇洛一起死！】 　　寄居蟹十分霸气地回吼了一句。 　　可能是因为死到临头，寄居蟹竟然霸气侧漏，连那特都不怕了，它用自己唯一的钳子夹碎了肉山，朝着奇洛前进，同时喷那特： 　　【你这个鬼样子，想想兰斯见了会怎么样？有空搞我们，不如上岸去搞那些人类，把人鱼带回来！】 　　奇洛感动到不能自已： 　　【寄居蟹——】 　　一直膨胀的触手停了下来，任由寄居蟹剪碎它的血肉，把奇洛给救了出来。 　　两只海怪重新抱在一起，好一副深情的样子。 　　而在海怪嘴里的那特，它的核心待在沉船里面，静止了，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寄居蟹把奇洛藏在自己的壳里面，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那特说： 　　【赶紧去救人鱼吧，他娘的我们这一次可以上岸，就算是死了，老子也可以帮你救人鱼……死在你嘴里，真的太窝囊了，老子情愿被太阳晒死。】 　　奇洛变小了很多，它从寄居蟹的身后探出脑袋，弱弱地发誓： 　　【我可以跟着寄居蟹一起上岸的，就算晒死，我也会帮你把人鱼找回来的。】 　　“……” 　　【那特？】 　　两只海怪没得到沉船内部的回应，有些奇怪。 　　外面黑色的触手开始回缩，最后全部消失在了沉船内部。 　　沉船内部的红色核心竟然传出了一阵轻笑： 　　【你们的改变……倒是真有意思……】 　　寄居蟹用钳子敲敲壳，两只豆豆眼不明所以： 　　【啥？】 　　而在寄居蟹身后的奇洛，由于它的智商高，一秒懂得了那特在说什么，一时之 　　间整个身体变得红彤彤的，特别害羞。 　　一下子又躲回了寄居蟹身后。 　　沉船的内部传来血肉重新组合的声音，与此同时那特的声音从里面幽幽地传来： 　　【看在兰斯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们了……再有下次……我会让整个海洋都去陪葬……】 　　片刻后，一尾黑色的人鱼从沉船里面游出来，他对着奇洛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看好我的身体。】 　　两只海怪点头： 　　【好的，那特。我们以生命起誓，守卫您的身体。】 　　温瑟抬起头，看向上方。 　　由于黑风暴的生起，外面漆黑一片，阳光无法穿透海洋，海水里面又黑又冷，像极了深海。 　　这一次的确是温瑟太过自信。 　　他没想到人类的动作如此之快，竟然在他的另一个身体完成目标之前，就抢先对兰斯下手。 　　不过这样也好。 　　温瑟也曾经思考过，照兰斯那种按不住寂寞和过于好奇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海洋里面的。 　　现在，正好有这个契机，让他的小鱼见证一下世间的黑暗了。 　　吃掉苦涩的果子之后，才知道那种果子不好吃，不是吗？ 第40章 　　接下来的三天，兰斯和维尔伯爵一直和谐相处。 　　三天的时间里面，兰斯也曾经想过逃跑，但是，高强度玻璃毕竟是高强度玻璃，并不是珊瑚骨那种看上去很坚硬，实际上脆度可以断的材料，兰斯在玻璃箱里面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处他可以尝试突破的地方。 　　维尔伯爵的态度也说明他很放心这个玻璃箱，他丝毫没有顾忌，没有想着多做一些防护措施，或者是直接把兰斯移送走到另一个安全性能更高的箱子，一切保持原样。 　　有意思的是，维尔伯爵虽然不再会正面跟兰斯接触，但是他每天都会到玻璃箱面前，隔着一层玻璃，对兰斯自言自语，他简直就像是把兰斯当做小孩子来养—— 　　每天晚上，维尔伯爵就会拿出一本童话书，一边跟兰斯讲各种童话故事，一边向兰斯讲述他之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兰斯虽然不喜欢维尔伯爵，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维尔伯爵讲的那些东西，正好可以让兰斯管中窥豹，知晓一些现在的世界究竟怎么样，所以，每一次维尔伯爵讲故事的时候，兰斯都会趴在距离维尔伯爵最近的地方，静静地聆听着。 　　而兰斯这一举动，让维尔伯爵大受鼓舞，他跟兰斯讲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都忘了在他眼里，白色人鱼的智商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他都开始讲他曾经为了黑市是怎么跟人勾心斗角的了。 　　或许，每一个成功人士都喜欢跟别人分享他的发家史，以此从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得到满足。 　　真的是，太自恋了。 　　兰斯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如此评价到。 　　根据维尔伯爵所说的那些东西，兰斯分析了一下，模模糊糊大概组成了一个世界线： 　　大约五十年前，世界末日开始来临。 　　标志性’事件，就是太阳黑子风暴之后，海怪出现，海上船只失灵沉没，海平面上升。 　　海怪事件之后，大陆上天气异常，洪灾旱涝同时存在，人类之中爆发出一种病毒，病毒会让人体细胞失活，科学家们束手无策，人类一半人口因此死亡。 　　与此同时，受到太阳辐射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地球上的动植物开始变异，攻击力大 　　增，人类所能生存的地方面积大幅减少。 　　五年后，药剂研究出来，病毒消失，残存的人类聚集起来，建立了幸存者联盟。 　　幸存者联盟在国家机构的共同努力下，勉强护住了人类的文明和社会，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资源有限，人类的日子与之前的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联盟由多个国家组成，其中科研机构因贡献巨大而被重视，权势极大，几乎可以左右政策的实施； 　　而实验室里面，最为有名和贡献最大的实验室，是末日实验室。 　　黑市不过是普通民众做交易的一个非法场所。 　　对于黑市的存在，联盟首席们其实都知道，但是为了联盟表面的和谐，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而言之，以上背景都是维尔伯爵为了吹嘘自己所说的—— 　　可不是吗？作为黑市的头儿的维尔伯爵，可是黑白通吃，承上启下的人物啊。 　　像极了一只疯狂开屏的雄孔雀。 　　兰斯：“……” 　　自恋狂。 　　三天后，维尔伯爵终于有了新动向。 　　他带着一个壮汉来到兰斯面前，然后，几个手下鱼贯而入，推来了另一个透明的玻璃箱。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鱼？” 　　壮汉在看到兰斯之后，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面上的震惊是忍不住的。 　　“对。” 　　维尔伯爵低声笑道，“我最爱的商品。” 　　他歪歪头，问壮汉：“老唐，你觉得，他值多少呢？” 　　被称作“老唐” 的壮汉看样子是维尔伯爵的朋友，在维尔伯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毫不在乎维尔伯爵的脸色，翻了一个白眼，说： 　　“反正你不会亏本。” 　　老唐重新打量了人鱼一番。 　　在他印象里面，维尔伯爵从来都不会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把玩自己喜欢的商品，所以这一次，连老唐都觉得不对劲，他一边嘱咐着身边的手下赶紧干活，一边再次朝维尔伯爵确认： 　　“你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 　　维尔伯爵笑而不答。 　　而在水箱里面，兰斯看着出现在这里房间里面的一群人，心中一凉，他知道，终于来了。 　　维尔伯爵还是穿着人模狗样的，手里拄着一根手杖，他站在旁边，旁边忙碌的人 　　跟他完全不相关一样，他只是温柔地注视着玻璃箱里面的兰斯，蓝色的眸子溺死个人，然而他的手下却干着最残忍的事情。 　　真的是太矛盾了。 　　老唐忙着指挥手下做事，关着兰斯的玻璃箱突然被打开，一个管子被放了进来。 　　兰斯有些焦虑，他在水箱狭小的空间里面来回打着转，时不时抬头，看看放进来的那根管子。 　　管子里面缓缓有蓝色液体注入水里，不消一会儿，兰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嘴里开始发苦发麻。 　　他们直接往水里注射麻醉剂。 　　半个小时之后，兰斯已经浑身没有了力气，他躺在玻璃箱的底部，脑袋昏昏沉沉，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完全身不由己。 　　等兰斯完全沉在水底之后，玻璃箱里面的水位开始下降，里面的水被全部排了出去。 　　兰斯躺在玻璃箱里面，他看见玻璃箱被完全打开，有人下来，然后把他抱了出去。 　　抱着他的人把他从公寓里面的玻璃箱里面抱出来后，转而把兰斯放进了之前准备好的小型玻璃箱里面。 　　随后一块厚厚的黑布盖了下来，遮住了兰斯的视线。 　　然后，玻璃箱似乎被移动了。 　　周围的声音也被盖上的不知什么材质的黑布隔绝了，兰斯躺在箱底，勉强保证自己不昏睡过去，他瞪着头顶的漆黑，觉得自己就像呆在一个黑黢黢的小房间里，憋得要命。 　　唯有那轻微的晃动感，在告诉兰斯，他正在被转移。 　　这是要去哪里？ 　　兰斯用自己几乎停滞的大脑，艰难地想着这个问题。 　　是去拍卖吗？ 　　拍卖场所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再去做一次手术？ 　　好可怕…… 　　兰斯在黑暗中被摇晃着几乎快要睡着，由于恐惧，他下意识想要学着之前在珊瑚骨里面一样，挠开面前的障碍出逃，但是一伸手，摸到冰冷坚硬的玻璃后，兰斯沉默了。 　　冰凉的玻璃箱把兰斯从幻觉里面拉回来。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面前的玻璃，视线不由得移到了自己的指甲上—— 　　它们被剪得整整齐齐。 　　兰斯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现在失去一切可以护身的东西，同时十分后悔当时自己去海面。 　　在这一刻，兰斯也极度怀 　　念着一直陪伴他的黑尾人鱼。 　　温瑟呢？ 　　温瑟会不会担心他？ 　　希望温瑟不会被抓，更希望温瑟不要因为他做傻事。 　　兰斯胡思乱想着，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眼前也似乎出现了幻觉。 　　然而，兰斯并没有多少时间伤春悲秋，麻醉剂起了效果，昏沉沉的感觉再次侵入了兰斯的感官—— 　　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意识瞬间归入虚无，兰斯失去知觉，再次趴在了玻璃箱底部。 　　…… 　　“接下来……压轴……” 　　“深海……童话……精灵” 　　“海的女儿……夕阳海湾……” 　　…… 　　好吵。 　　巨大的嘈杂声从四周传来，兰斯勉强睁开了眼睛，发现他还躺在玻璃箱里面。 　　这个小型的玻璃箱只是正好能装下他的身躯，在里面，他甚至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意识渐渐回笼，兰斯全身无力地竖起耳鳍，把外面嘈杂的声音组合成一句话。 　　外面有人正在用充满激情的声音介绍着一条人鱼—— 　　白色的，人鱼。 　　哦，是在说他啊。 　　兰斯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个问题。 　　下一秒，罩住小型玻璃箱的黑布一下子被拉开，兰斯一瞬间被照射进来的强光刺激的溢出了泪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嘶鸣。 　　等眼睛勉强适应了强烈的灯光，兰斯眨巴眨巴眼睛，朝外看去。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呼声陪伴下，兰斯终于看清了周围—— 　　他在一个类似舞台的地方，而舞台之下全在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人，整个场合装潢得像是一个歌剧院，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拍卖会。 　　下面，包括第二层的“观众们”穿着讲究的人，每个人脸上戴着面具，即使看不见他们的五官，但这一切不能掩盖他们高昂的情绪。 　　在兰斯懵懵懂懂看向这群“观众”的时候，整个会场的气氛被推向了**。 　　原本“观众”们正在窃窃私语，在看到白色人鱼看向他们后，窃窃私语立刻变成了大声的喊叫还有欢呼，甚至还有特意挑衅的哨子声。 　　片刻之后，兰斯脸一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更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得，他还真的被口口声声说“爱”他的 　　维尔伯爵那个渣男给卖了，搞不好还是压轴货物。 　　此刻，兰斯的手腕被一堆银白色手铐牢牢地锁住，链子从小型玻璃箱上面的一个小口子延伸出去。 　　由于这个玻璃箱的限制，再加上兰斯吸入了大量药剂，此时此刻他正身体无力的瘫软在箱子里面。 　　白色的鱼尾鳞片在强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珍珠一般莹润的光茫，在听到外面的欢呼声后，里面的白色人鱼微微蜷缩起身体，纱状的尾鳍弯曲，盖在身上，他虚弱的表情看上去又些苦恼，还有些害羞—— 　　粗看上去，无害而无辜，真的和童话里面应该待在小贝壳里面的小美人鱼一模一样。 　　在末日里面，黑暗的生活让人越发怀念以前的美好。 　　谁不想拥有一个美好的东西呢？ 　　哪怕是买回去之后，立刻将其摧毁，也能让人获得无上的快感。 　　拍卖行交易师在看见玻璃箱里面的白色人鱼之后，神情有一秒的呆滞，但是下一刻，他立刻想起自己的职业要求，重新投入工作，唯有脸颊显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揭示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这条白色的人鱼，就是我们压轴的货物。他是我们搜寻整个海洋里面，捕获得唯一一条人鱼。” 　　交易师拉了拉自己的领带，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更加没想到自己会真的有一天拍卖这种只存在于童话里面的物种， 　　“他通体雪白，全长272米，身体健康，面容俊美。” 　　随着交易师的介绍，舞台上降下一块屏幕，兰斯身体的各个数据和不同的身体动作姿态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 　　兰斯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忍不住嘶哑地叫了一声。 　　“至于安全性，大家请放心。” 　　交易师嘴角的弧度上翘，激动道， 　　“我们已经为他做了手术，磨平了他的尖牙利爪，甚至破坏了他的咽喉和毒囊，他现在已经是完全无害。” 　　这个消息立刻宛如炸弹引爆，买家们再次喧哗了起来。 　　没错，那可是人鱼。 　　对于他们这些处在高位的人而言，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值得收藏。 　　人鱼既美丽又稀有，再加上人鱼潜在的危险性，越发给人鱼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这一 　　切更让追求刺激的他们对人鱼跃跃欲试。 　　但是，就像是交易师所说，这是唯一一条人鱼，没人了解人鱼这个物种。 　　在听到交易说说了捕获这条人鱼所花的巨大代价后，“观众”又对于这种潜在的未知危险望而止步。 　　要是把这条人鱼买回去了，结果发现黑市里面的手术没有把危险全部消除，因为把玩一个危险的宠物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可就划不来了。 　　可是，就像是所有位于高位的人都喜欢追求刺激一样，在有权有势有钱的情况下，生活那么无聊，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别样滋味呢？ 　　如果能养上一只全球都只有那么一条的美丽海之精灵，那多有面子和成就感啊。 　　这样的念头让每一个在场的“观众”对人鱼蠢蠢欲动，犹豫也就一会儿，瞬间，白色人鱼就身价倍涨。 　　“三百万！” 　　交易师立刻涨红着脸，吼出交易价格，“四百万！还有吗？” 　　兰斯自然也听得懂交易师的话。 　　看热闹跟自己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买下，完全是两回事。 　　听着不断上飙的价格，和下面越来越露骨的眼神，兰斯终于忍不住了，之前就一直积攒的怒气彻底爆发，不顾喉咙处还在生疼，兰斯对着下面的观众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玻璃箱里面的水开始震动，围住兰斯的玻璃因为共鸣而发出“咔哒咔哒”的晃动声，交易师立刻堵住了耳朵，痛苦地弯下腰。 　　靠近舞台的“观众们”也立刻都安静下来捂住耳朵，眩晕感和呕吐感立刻涌上心头。 　　人鱼愤怒的尖啸，果然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死亡之音。 　　兰斯尖叫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咳出一口血，停止了尖啸。 　　喉咙疼。 　　等兰斯尖啸完毕之后，那些身价上亿的“观众”们才缓过来，他们立刻看向白色人鱼，不再叫价，一时之间拍卖场安静了片刻。 　　控制室里面，老唐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转身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金发男人： 　　“维尔，这怎么办？” 　　维尔伯爵面无表情： 　　“交易继续。” 　　“你故意的吗？” 　　老唐皱皱眉，随后又像是恍然大悟， 　　“对了，他们有钱人最喜欢作死了，这种有危险 　　却不致命的人鱼最对他们的胃口了。” 　　众所周知，现在的有钱人都玩得疯狂。 　　就是可惜这种漂亮的小鱼卖出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老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随后通过耳麦嘱咐交易师交易继续。 　　可是，实际上，维尔伯爵握着手杖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后悔了，他的心脏仿若跟白色人鱼产生了共鸣，在白色人鱼亮相的那一刻，后悔、懊恼、害怕席卷了他的心，他花了好大的理智，才把这股多余的情感控制下去。 　　而在看到白色人鱼咳血的那一刻，维尔伯爵甚至有一种自己冲上台，抢下人鱼的冲动。 　　不对，一切都不对。 　　维尔伯爵额上冒出一层冷汗，思考着从见到人鱼的那一刻开始的思绪。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于白色人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 　　并且，这股本不该出现在身上的感情，正在影响他所有的决策。 　　可是……白色人鱼又做错了什么？ 　　他真的好喜欢那条白色人鱼。 　　维尔伯爵闭了闭眼睛，从旁边拿起了报价器。 　　老唐吩咐完交易师，一回头，看见维尔伯爵竟然也加入了竞价，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像是个铜铃： 　　“维尔，你疯了？” 　　“我早就该疯了。在我失去我的手跟脚，成为注射者的时候。” 　　维尔伯爵的半张脸隐入黑暗中，他的眼神像是一匹孤狼， 　　“我要那条人鱼，你别想阻止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温喻出来。 　　有第二更。 第41章 　　屏幕上的价格，在无数人的参与下，已经高到了一个让人心惊胆颤的地步。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9500万一次，9500万两次，9500……” 　　在价格突破八千万之后，原本飞速的加价，慢慢停了下来。 　　纵然有钱人追求刺激，但是他们同样追求性价比，八千万，光是这些钱，就足够买下几个漂亮的人类了，现在只用来买一个人鱼，怎么看，都有些亏。 　　而在幕后，维尔伯爵手里拿着出价器，嘴角微微翘起，完全不顾旁边脸色已经全黑的老唐，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老唐喃喃自语道：“疯了，都疯了。” 　　“1亿。” 　　屏幕上突如其来的跳动，打断了原本该结束的交易。 　　这个报价，连交易师都愣了一下，随后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维尔伯爵的脸色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居然有人敢出这个价格？！！ 　　“1亿5000万。” 　　维尔伯爵冷着脸，狠狠地按下了报价器。 　　他对于眼前的情况很不满，甚至觉得是专门有人来搞乱这次拍卖的。 　　怎么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呢？ 　　“两亿。” 　　屏幕上的价格又开始跳动。 　　维尔伯爵看着屏幕上的“两亿”，连他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两亿出来后，整个拍卖场的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下子，没有人再加价了。 　　正当维尔伯爵咬咬牙，准备继续加价的时候，旁边的老唐一把从维尔伯爵手里夺过报价器： 　　“够了。这条人鱼，你不能要。” 　　“为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势在必得的东西，一下子被告知不能要，维尔伯爵的五官一下子狰狞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手和脚， 　　“凭什么？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轮不到别人给我做主！” 　　维尔伯爵试图从老唐的手里夺回报价器，然而老唐很轻易地制止住了维尔伯爵，他冷酷地说道： 　　“凭你没有那么多的钱，还有末日实验室的警告。你想把你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 　　蓦然，维尔伯爵清醒过来，等回过神来，他看着屏幕上的“两亿”，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上面说，两亿他们会 　　付的，算是给你与他们合作的小小奖励，但是下次最好别这样了。” 　　老唐不赞许地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理智的维尔伯爵竟然有一天会做那么糊涂的决定。 　　听完老唐的话，维尔伯爵白了脸，他看了一眼外面白色的人鱼，颓然地坐了回去。 　　金发男人的脸色特别难看，他的蓝色瞳孔一直都是涣散的，漫无目的地盯着虚空的一点，喃喃自语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丝怪异。 　　唯利是图和对白色人鱼的喜爱，这两种情感，共存在他的残破的身躯里面，左右撕扯着他的思维，结果搞出了这么一场无可言说的闹剧。 　　…… 　　拍卖场二楼，私人房间。 　　穿着一身剪裁合身军装的男人脊背挺得笔直，看着舞台上面茫然无措的白色人鱼，黑色的瞳孔里面光芒流转。 　　他把手里的手机放到一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报价器上的按钮，问手下的人： 　　“怎么样？” 　　站在男人身边的红发青年对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搞定了。” 　　说完这些，红发青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舞台上面的白色人鱼，感叹道：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他。” 　　“他要是不游到海面上来，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男人突然冷哼了一声，听语气就知道十分不满。 　　“瞧你说的。要不是这个小可爱浮上海面救我们的话，我们现在说不定早就成鱼食了。” 　　红发青年嘀咕了一句，丝毫没察觉自己无意间怼了上司一把， 　　“再说了，究竟是谁在得知一条人鱼要被拍的消息后，动用自己的关系，搞到名额的啊。” 　　“……” 　　随后，红发青年拿出自己的通讯仪看了看，露出一个苦瓜脸： 　　“上校，末日实验室里面的穆然博士一直在催。” 　　“别管他。” 　　男人赫然就是曾经被兰斯救下的温喻， 　　“卡尔，直接跟他们表明，这个人鱼，我要了。” 　　“可是……” 　　卡尔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温喻从旁边拿过一个钥匙，递给他。 　　温喻把钥匙递给卡尔，说： 　　“回去如果末日实验室那群博士来找你，你直 　　接传达我的意思。如果他们不同意，直接把这个钥匙给他们。” 　　温喻的五官脸庞初看上去冷峻淡雅，冷淡的表情似乎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而这种淡泊的性格恰好与他“人型兵器”的名号相符，只要不招惹到他的头上，温喻并不在乎事情会如何发展，哪怕是他可能会死。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把温喻放在心上，他们真心以为温喻只是一把什么都不懂的“兵器”，可是，到了现在，在此时此刻，温喻身上淡然的气质被强烈的压迫感所代替，这让人明白，“兵器”不单单只是划破□□，也是可以直接突破障碍，刺入“核心”的。 　　纵然人类已经到达了灭绝的边缘，可是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联盟里面的弯弯绕绕足够这群科学家们头疼很久了。 　　这是温喻手里一直攥着的王牌，这张王牌，足够所有人都不会再在意，这里曾经有一条人鱼。 　　卡尔愣了一下，明明是一把小钥匙，但是却立刻让他的中二之魂彻底燃烧。 　　不愧是他看中，并且决定追随一生的男人。 　　卡尔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接下钥匙后，便对着温喻行了一个军礼： 　　“是。” 　　“很好。” 　　温喻点了点头，“拍卖结束之后，让他们把人鱼送到我刚买的住址那里。” 　　“是。” 　　等卡尔离开之后，温喻继续从二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继续观察着舞台上被禁锢的白色人鱼。 　　兰斯在害怕，他知道。 　　在得知兰斯被抓的那一刻，温喻想过直接闯入拍卖场，直接带走兰斯，甚至舍弃自己现在的身体和身份都可以，但是思前想后半晌，温喻舍弃掉了这个决定。 　　何为进化？如何才能进化？ 　　进化从来不是在安稳的年代才可以发生的。 　　温喻也好，温瑟也罢，能得到兰斯这条白色的小鱼，已经是惊喜。 　　但是，兰斯这次被轻而易举地捕捉，也说明一件事，他并不是完美的。 　　兰斯需要一次进化，而这次危机，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只有想要“变化”的念头，才可能让兰斯“筑巢”。 　　他不介意兰斯保持最开始的样子，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用呢？ 　　谁 　　不喜欢更加完美的东西呢？ 　　“兰斯啊……” 　　温喻念叨着这个名字，忍不住回忆起了他回来之后，动用自己的关系查到的关于人类“兰斯”的档案—— 　　“兰斯”这个名字，用的人很多，但是曾经登上“玛丽王后”号的兰斯，的确只有那么一位。 　　根据某个医疗公司的档案显示，登上“玛丽王后”号的兰斯身体健康，无疾病，年纪轻轻。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现在已经是一位百岁老人。 　　在兰斯存在的那个年代，正好是大数据和信息爆炸的年代，只要人在这个世界存在，在互联网上留下印记，便什么都可以查到。 　　于是，温喻根据兰斯曾经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痕迹，几乎看完了兰斯的前二十几年。 　　兰斯的前二十几年是幸福的。 　　这也不难怪，也只有蜜糖一样的生活，才会泡出这么甜的白色小鱼。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兰斯所在的那个年代，末日已经来临。 　　政府为了维持稳定，将末日的信息悄悄地给隐瞒了下去，并且政府和科学家们试图在末日显现之前，把末日解决掉，于是，在政府的默许下，很多实验已经开始。 　　所有的医疗公司用大数据选择他们的实验体，并且在显示生活中，用各种巧合把实验体聚集在一起，方便实验。 　　这种做法残忍吗？ 　　对于不幸被当做实验体的人来说，当然残忍。 　　但是，这对于当时整个人类社会来说，是唯一的办法。 　　政府试图用少数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的存活。 　　这个办法在后来证明也是对的，前期的各种实验数据都被累积下来，到后期末日真正爆发的时候，这些实验最起码救了几亿人的性命。 　　而兰斯，就是第一批实验体之一。 　　准确说来，那艘“玛丽王后”号上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批实验者。 　　如果没有那次的海怪和太阳黑子暴动，“玛丽王后”号本该把所有人运到太平洋上的小岛，进行第二阶段的实验。 　　但上帝给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玛丽王后”号沉了，上面的实验体都“死”了。 　　那一次的计划名为“波塞冬计划”，第一批实验体是精挑细选的最适合基因者，很遗憾的是，这批适 　　配者被外力毁灭了； 　　之后，科学家们只好用基因稍次一些的实验者，继续实验，可惜的是，第二批实验者基因适配度不高，全部死亡，“波塞冬计划”被告知失败。 　　现在看来，兰斯是“波塞冬计划”唯一的成功实验体。 　　至于兰斯的人鱼形态，可能是因为兰斯在海水里面沉眠进化五十年后，为适应海水，身体所产生的“进化”。 　　作者有话要说：兰斯身上的伤口没事的，他会“筑巢” 　　后面又是甜甜的养小鱼啦～～温喻又要开始写饲养日记啦～～ 　　·····～～～ 　　兰斯在船上面对的海怪不是温瑟啊，那时温瑟还在睡觉。 　　之所以大家都喜欢兰斯，有一个原因是大家都千丝万缕地跟温瑟有关。 　　温瑟性格有点无为而治，他不喜欢在陆地上（虽然末日里面海平面上升，陆地越来越少） 第42章 　　兰斯知道，这场交易已经结束了。 　　他多灾多难的生活，终于在此时此刻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与此同时，兰斯十分好奇，买下他的究竟是谁。 　　他当时通过屏幕，知道买下自己的人花了两亿。 　　这个天文数字，让兰斯队自己未来的“主人”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身价不菲，或者权势滔天。 　　那人会是谁呢？未来他的生活又将如何呢？ 　　拍卖会结束之后，兰斯所在的玻璃箱又被盖上了之前的黑色布料，然后玻璃箱被运走了。 　　这一次的运输时间很长，兰斯通过透过黑色布料的光线变化可知，这一次的运输怕是过了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兰斯蜷缩在玻璃箱里面，等待着他自己的结局。 　　“哗啦——” 　　黑色的布料忽然被掀开，陡然进来的光线让兰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只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兰斯，还记得我吗？” 　　一个活泼的声音陡然想起。 　　兰斯眨眨眼，好不容易适应这个光线，然后好奇地看了过去，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红发青年。 　　怎么那么眼熟？ 　　“哇，小鱼你的记忆不会真的只有七秒吧？” 　　那个红发青年咋咋唬唬的，“我跟老大给你烤鱼了的，还记得吗？” 　　“yi——” 　　兰斯眼睛陡然一亮，他游上前去，蹼爪贴着玻璃，看向红发青年的眼睛里面有星星闪烁。 　　他记得这个人，这个人是温喻的手下，叫做“卡尔”。 　　这是不是说明，温喻也在这里？ 　　大熟人当然是最好的了。 　　“记得我啊。” 　　卡尔咧嘴一笑，他挠挠头，对兰斯解释道， 　　“买下你的就是我们的老大哦，只不过他现在没空，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呢，就先在这里住下。” 　　闻言，兰斯愣了一下，他不满地拍了拍玻璃箱，在卡尔看过来的时候，他艰难地举起手，指了指远方。 　　拜托，当初他可是把三个人都救了的，现在就算还恩情，也该把他放回大海吧？ 　　“你不要为难我啊，我只是老大手下的小兵。” 　　卡尔也不是傻，他一秒就知道兰斯是想回到海里面，但是这种事 　　情他真的做不了主，毕竟，花两个亿的，不是他，而是温喻。 　　见兰斯神情低落，卡尔劝道： 　　“这件事等我们老大回来再说吧，他那么喜欢你，说不定能帮你呢。” 　　说完，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卡尔向兰斯展示他未来的住所： 　　“老大本来一直都住在宿舍里面，这不是你要来吗？他又花了一笔钱，买了一个别墅，里面带着一个泳池，特别棒。” 　　这里是一个别墅，卡尔把兰斯直接运到了别墅里面自带的泳池。 　　泳池面积十分宽广，还进行过改装，中心多了一个礁石，看样子是专门为兰斯制作的人造海面，礁石是为了让兰斯好趴着晒太阳。 　　泳池的对面就是一个精致的别墅，从兰斯的角度看过去，他能够透过玻璃拉门看见里面的家具布置—— 　　简约风，一看就知道里面根本就没什么人住。 　　玻璃拉门旁边有一个密码锁，看样子得输入正确数字，才能进到别墅里面。 　　而别墅里面的环境也特别好，四周绿草如茵，灌木丛上还点缀着花苞，头顶是晴空万里，阳光照射，里面温度适宜。 　　但经历过维尔伯爵里面的阳台大海屏幕后，兰斯看了一圈，大概知道，这里怕是被什么特殊的材料笼罩了起来，这些美景应该是黑科技下的产物。 　　见兰斯不再挣扎，而是好奇地环视周遭的一切，卡尔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把玻璃箱上面的锁打开。 　　他的老大，也就是温喻，在买下人鱼之后，给实验室里面的大佬们下了一个绊子。 　　这个绊子足够让实验室的一众人头疼，并且拿温喻毫无办法。 　　然而，纵使那些人对温喻下的绊子恼羞成怒并且毫无办法，但这也并不意味他们不能做什么，于是，那些人用边境出事为借口，把温喻支开了几天。 　　在温喻临走去边境的时候，温喻把兰斯托付给了卡尔，让卡尔照顾兰斯。 　　对此，卡尔自然是愿意的。 　　卡尔把玻璃箱打开之后，兰斯缓缓地冒出一个头，与卡尔对视片刻，他想要分辨，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有意思的是，卡尔在跟兰斯对视几秒后，竟然脸红了，先一步扭开视线。 　　兰斯：“……” 　　他在 　　卡尔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从玻璃箱里面自己翻了出来，落在了泳池旁边。 　　泳池里面的水蔚蓝清澈，里面竟然还有几条活着的小鱼在里面游泳。 　　见兰斯一直在水池边观察，卡尔好心地解释道： 　　“里面装着的都是干净的海水，放心吧，没事的，里面都有活着的小鱼，不是吗？” 　　兰斯回头，朝卡尔龇了龇牙，然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泳池里面舒爽多了，兰斯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之前的玻璃箱里面狭窄，再加上水里被注射了药剂，于是玻璃箱里面总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玻璃箱里面呆久了，搞的他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了。 　　现在在这里面，虽然泳池比不上宽广的大海，但兰斯已经知足。 　　兰斯在泳池里面迅速地游了几个来回，最后他露出水面，对卡尔露出一个笑容。 　　而站在泳池边的卡尔看到这一幕，他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他真的是喜欢兰斯。 　　兰斯在泳池里面游了一会儿，他开始慢慢地回想自己的境地。 　　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兰斯想了想，从泳池里面出来，他坐在泳池中央的礁石上，抱着自己的尾巴，一点点地察看，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本该漂亮无比的白色悠长鱼尾巴，在这么短短几天，因为挣扎和药水的刺激，鳞片上的光芒逐渐变暗，并且他的鱼尾巴上多处都有伤痕，鳞片更是掉了一大片，露出下面的血肉。 　　兰斯：“……” 　　他现在有一个问题，人鱼掉鳞片，跟人类掉头发是不是同一件事呢？ 　　本来准备打扫卫生的卡尔见到兰斯坐在礁石上，神情低落，并且还时不时抚摸自己掉鳞片的地方…… 　　卡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兰斯。 　　他想了想，最后想起兰斯似乎十分热衷于吃的，于是对兰斯说道： 　　“我们现在吃饭怎么样？” 　　兰斯抬头，兴致缺缺地看了卡尔一眼，但是还是跃下礁石，往卡尔这边游。 　　这个动作明摆着是兰斯肯定了卡尔的提议，于是卡尔赶忙去准备给兰斯吃的生鱼片。 　　五分钟后，卡尔拿着盘子来到了泳池边，看见兰斯在泳池 　　边等他，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卡尔把盛满生鱼片的盘子放在兰斯面前，说：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吃一整条鱼还是生鱼片……你先试一试吧。” 　　兰斯看看卡尔，最后从盘子里面挑出一片生鱼片，放进嘴里嚼。 　　“怎么样？” 　　见兰斯吃了，卡尔两眼放光地凑过来。 　　明明只是普通的生鱼片，搞得像是卡尔亲手做的大餐一般。 　　兰斯囫囵地吃了三片后，对着卡尔摇摇头，然后一甩尾巴，潜入了泳池里面。 　　这下子轮到卡尔懵逼了。 　　根据一点常识就知道，人鱼绝对不会只吃这么一点就够，猫也不会只吃这么一点啊。 　　而且他早就听拍卖行的人说了，兰斯自被捕获之后，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他怎么就这样走了？ 　　卡尔对着泳池喊道： 　　“兰斯？亲亲？小鱼？多吃一点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泳池水面冒出的几个泡泡。 　　顿时，卡尔苦着一张脸，再次认识到，自己的任务艰巨。 　　谁说鱼好养的？面前这条鱼那么娇气，任性，根本就不好养。 　　想象一下，要是温喻回来之后，看见兰斯瘦了，或者更严重一点，露着鱼肚皮漂在水面之上…… 　　卡尔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温喻物理超度。 　　卡尔：“……” 　　兰斯才不管卡尔在岸上呼天抢地，他沉下水，开始认真的观察自己生活的环境。 　　这个泳池，一看就是大手笔。 　　里面装着的海水，给兰斯的感觉和真实的海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并且滋味还要甘甜纯净一些。 　　而且泳池里面装着的不是死水，是活水，他在里面能感觉到水流的痕迹。 　　兰斯绕着岸边游了一圈，用蹼爪一点点地在泳池里面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泳池的进水口和出水口。 　　这说明，做这个泳池的人，还专门在里面给他搞了一个过滤装置。 　　确定好两个关键的口子之后，兰斯想了想，有了一个坏主意—— 　　他去礁石下面，找到了一块石头，然后用石头堵住了两个循环的过滤口，也就是进水和出水的那个地方，然后他来到了另一个看上去特别特殊的地方。 　　可能是设计者的恶趣味，这第三个口子并没有用特别 　　的东西封闭，而是弄了一个像是塞子的地方直接堵着。 　　这让兰斯想到了浴缸。 　　盛满水的浴缸拔掉塞子会怎么样？水会全部漏下去啊。 　　秉持着这个作死精神，兰斯用蹼爪拉住这个黑色塞子上面的链子，用吃奶的力气，试图拔’出来—— 　　“哆” 　　一声轻响，塞子被兰斯拔了出来，然后一个小漩涡出现在这个口子上。 　　兰斯瞧了片刻，随后满意地游到旁边去，抱着塞子看戏。 　　小漩涡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着把水全部吸了进去，水里面的小鱼倒是挺惨，一脸懵逼地跟着漩涡里面旋转旋转。 　　而卡尔呢？ 　　他之前见兰斯不愿意吃饭，以为是兰斯不喜欢这个鱼的口味，于是把盘子端起来，去厨房给兰斯换了几条鱼。 　　结果不到十五分钟，等卡尔再回到泳池的时候，他一脸惊愕的发现，泳池竟然干了！ 　　而罪魁祸首正坐在角落里面，怀里抱着一个大号黑色塞子。 　　见卡尔回来了，兰斯摆摆尾巴，愉快地朝卡尔叫了一声。 　　卡尔：“……” 第43章 　　卡尔想哭。 　　联盟里面的那群人面兽心的政客们没把卡尔搞哭，上战场时面对那些残酷的变异动植物没把卡尔搞哭，现在，面对白色人鱼的时候，卡尔特别想哭。 　　果然，越是漂亮精致的东西，就越容易引得人疯狂。 　　字面意义的。 　　“兰斯兰斯，你为什么不吃呢？” 　　卡尔蹲在泳池边，看着水池中央趴着的白色人鱼，欲哭无泪。 　　都过了好几天了，但是每一次兰斯都只吃一点点，这可急坏了卡尔， 　　他先开始以为是食物不符合兰斯胃口，于是专门给兰斯换了种鱼，专门趁着鱼新鲜的时候切成鱼片，但是兰斯还是不吃。 　　那是因为兰斯喜欢吃生鱼吗？ 　　卡尔又当着兰斯的面放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到游泳池里面，可是兰斯对这些从他身边游过去的鱼，简直熟视无睹。 　　现在，兰斯甚至懒得吃鱼片了，被卡尔催狠了，他就吃象征性咬一口，之后不管不顾。 　　每一次卡尔见到兰斯，都会看见兰斯背对着他，趴在礁石上晒太阳，对于卡尔的呼唤充耳不闻。 　　对此，卡尔那叫一个愁，愁得红头发都没之前的颜色鲜艳了。 　　实际上，兰斯远不是他看上去那么淡然。 　　来到这片泳池后，兰斯一天到晚地想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回到海里。 　　由于对自己所处位置一无所知，兰斯发现，自己要做一个长远的计划。 　　可是，这个计划真的好难构想啊，愁得兰斯吃不好睡不好，这就给卡尔造成了一个假象—— 　　白天补眠，被卡尔看成兰斯总是懒洋洋的没干劲； 　　没有胃口，被卡尔看成兰斯总是不吃饭。 　　胡思乱想并没有给兰斯带来什么头绪。 　　兰斯的胃口变差，是因为他觉得那些食物难吃得要死。 　　真是奇怪，他在海洋里面也是吃这些的，为什么到这里后，虽然也是新鲜的海鱼，但是这些鱼片看着就让人没有了食欲呢？ 　　可虽然没有食欲，兰斯为了保证自己能想出逃跑计划，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食物，勉强让自己处于有力气游泳的状态。 　　“啊啊啊啊啊！” 　　卡尔见兰斯还是不愿意看他一眼，一怒之下，他把外套一脱，准备直接端着这盘鱼片到兰斯面前，然后把盘子上的鱼片全都给塞进兰斯的嘴里。 　　既然软的不行，就他妈的来硬的。 　　兰斯听着身后的叫声，他疑惑地回头看去，结果就看见卡尔“噗通”一声下水，一只手端着那盘生鱼片过水面，艰难地朝他游来。 　　兰斯：“……” 　　在卡尔的怒视下，兰斯优雅地跳入水里，游到了卡尔面前。 　　卡尔见兰斯主动过来，他下意识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随后，他看见兰斯的眼神一直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和那盘鱼片上来回晃动，顿时脸色一变： 　　“我警告你，不许……” 　　进过一天的相处，卡尔算是明白了，面前的白色人鱼虽然很好，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就是一只披着精灵皮的恶魔，特别热衷于给他找乱子。 　　果不其然，在卡尔一句话还没说完的功夫，兰斯优雅地绕着他游了一圈，长长的鱼尾巴一拂，就把本来在水中算是悬空的卡尔弄得一个趔趄，连盘子带鱼片直接扣在了水里。 　　卡尔更是因为没掌握好平衡，在水里直接呛了几口水，而不等卡尔自己重新掌握好状态，兰斯又悠哉悠哉地游过来，一把提起卡尔的领子，帮他在水中站好。 　　至于卡尔带过来的盘子，兰斯表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混蛋！” 　　还不明白自己被兰斯耍了一通的话，卡尔就不用活了。 　　他看着游到旁边装无辜的兰斯，气得额上蹦出了几个青筋。 　　这小不点就是仗着他在水里不如人鱼灵活，三番两次故意的。 　　想着想着，卡尔终于是忍不住，对兰斯竖起了中指。 　　“卡尔·艾林顿！” 　　在卡尔对着兰斯竖中指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女声。 　　那个女声一字一顿地叫出卡尔的全名，饱含杀气，而卡尔的反应也就像是被班主任突然叫住了名字，他浑身僵硬，立刻把手藏到了水里，然后一脸恐慌地扭头看是谁来了。 　　来人正是玫瑰。 　　玫瑰正站在泳池旁边，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卡尔： 　　“你竟然敢对兰斯竖中指！” 　　卡尔连忙游到泳池边，试图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 　　“兰斯塔他刚才到陆地上，什 　　么都不懂，你竟然敢对他竖中指！” 　　玫瑰可懒得听什么解释，她现在气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见卡尔过来了，还正好在她脚边，二话不说，这位御姐，直接一脚踩在了卡尔的头上，把他踩回了水里，气势汹汹， 　　“教坏兰斯怎么办？” 　　她全然忘记了，一开始还是兰斯对着他们竖中指的。 　　好一阵鸡飞狗跳。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某人鱼，他因为见到了玫瑰凶残的那一面，为了不让战火绵延到他这边，他正躲在礁石那边装乖，装无辜。 　　嗯，他是一条人鱼，一条什么都不懂的人鱼。 　　教训了一顿卡尔之后，玫瑰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对着兰斯招了招手。 　　兰斯瞧了瞧躺在旁边像是一条死狗的卡尔，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慢慢地游到了玫瑰那里。 　　他……不太想得罪玫瑰。 　　玫瑰拿出一个仪器，对着兰斯的身体扫了一遍，然后伸手捧住了兰斯的脸，察看片刻，然后对躺在地上装死的卡尔说：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了。” 　　闻言，卡尔一骨碌坐起来，坐在兰斯身边，严肃地问道： 　　“为什么？” 　　“他的牙齿被磨平了，正敏感着呢，咀嚼什么的，对于兰斯来说，困难了很多，并且，牙齿敏感严重干扰了他的味觉。” 　　玫瑰伸手，摸了摸兰斯的头，眼神温柔下来， 　　“他不适合吃这些东西。” 　　“那怎么办？” 　　卡尔紧张极了，“我可不想被老大物理超度。” 　　玫瑰抬起头，对着卡尔翻了一个白眼： 　　“你既然愿意请我来，证明你还是有心把他养好的。” 　　对此，卡尔不置可否。 　　他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 　　现在情况特殊，温喻远在天边，卡尔也不敢去找温喻； 　　而之所以找玫瑰，是因为虽说他跟玫瑰不对盘，但好歹玫瑰有一些关于海洋生物的知识，卡尔寻思着说不定找玫瑰，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鱼的做法不只是只有生鱼片，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没？他既然吃不了生鱼片，那你就给他吃软嫩的鱼羹啊。” 　　玫瑰恨铁不成钢。 　　果然，这群糙老爷们根本就不会照顾人。 　　“那是什么？” 　　卡尔一脸迷茫。 　　玫瑰摇摇头，她拉着卡尔的领子就往别墅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 　　“厨房在哪里？我教你怎么做鱼羹。” 　　两人拉拉扯扯进了厨房。 　　兰斯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一个用力，坐在了泳池边。 　　牙齿……复原。 　　兰斯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嘴里被磨平的牙齿，他突然有了一股很奇怪的冲动。 　　他想进化。 　　想让身体变得跟原来一样，甚至变得更强健。 　　模模糊糊之中，兰斯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但……是用什么方法呢？ 　　兰斯疑惑地思索着。 　　…… 　　半小时后，玫瑰重新带着卡尔回到了泳池边。 　　兰斯坐在泳池边，看见玫瑰和卡尔两人来了，晃了一下尾巴。 　　“这是放冷了的鱼羹，你应该可以吃。” 　　玫瑰见兰斯在等他们，眼神温柔了下来，她朝兰斯微笑着，然后偷偷地揪了卡尔一把。 　　卡尔被揪得脸上五官都漂移了，他努力了好久，才忍住揍玫瑰一顿的冲动，然后他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碗递给兰斯： 　　“喏，这是鱼羹。” 　　洁白的小碗里面是一团奶白色的糊糊，最上面还点缀着一点绿色的植物。 　　看上去还不错。 　　兰斯凑过去嗅了嗅碗里的糊糊，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见兰斯似乎有吃的举动，卡尔和玫瑰送了一口气。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兰斯并没有直接吃掉糊糊，而是以一种他们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们。 　　“他这又怎么了？” 　　卡尔忍不住小声地问玫瑰。 　　这一次，绕是足智多谋的玫瑰也懵了，她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在她的设想里面，兰斯应该是在接到碗之后，立刻就把碗里的糊糊捞起来吃掉，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要吃不吃的暧昧态度。 　　“兰斯，我跟你说，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吃到嘴里哦。” 　　卡尔以为兰斯不知道这个糊糊是直接吃的，于是他上前去，准备从兰斯怀里拿出碗，然后当着兰斯的面，从里面捞起来糊糊吃掉，用行动让兰斯知道这个糊糊是可以吃的。 　　结果，卡尔没能成功从兰斯的手里抢到碗。 　　卡尔：“……” 　　他还被兰斯鄙视了。 　　玫瑰：“……” 　　玫 　　瑰揉了揉太阳穴，她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忽然想起这一切事情的主宰，温喻，于是玫瑰问卡尔： 　　“你把兰斯弄到这里来这么久了，跟你们老大展示过视频没有？” 　　“什么？” 　　卡尔还在试图跟兰斯抢碗，听到玫瑰这么问，他稍微一出神，就被兰斯把碗抢了回去。 　　卡尔不满地瞪了一眼兰斯，然后回身跟玫瑰讲话： 　　“有什么好视频的？” 　　玫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温喻上校没把卡尔开除，真的是脾气太好了。 　　“你跟温喻上校投影视频一下吧。” 　　玫瑰觉得心累，“温喻上校肯定也想看看兰斯，而兰斯喜欢温喻上校，说不定温喻上校能劝兰斯吃饭。” 　　卡尔愣了一会儿，立刻兴致勃勃： 　　“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卡尔就火急火燎地冲到别墅那边，在门上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打开玻璃门，走到别墅里面了。 　　而在泳池边，兰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卡尔的行动，琢磨着密码锁上的密码是什么。 　　好像只是四位密码锁。 　　不到一分钟，卡尔又重新回来，他拿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放到了泳池旁边。 　　只听得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嗡”了一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泳池旁边。 　　兰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小地叫了一声。 　　这道人影，不就是温喻吗？ 　　这么久不见，纵然只是一道投影，但是兰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温喻似乎有些地方变了。 　　“兰斯？” 　　温喻首先眨了眨眼睛，等影响稳定下来之后，他才正式将视线对准到了兰斯身上。 　　片刻后，温喻朝兰斯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想我吗？” 　　“yi—— zi——” 　　饶是知道面前的人不过是一道虚影，兰斯还是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碗，朝温喻游了过去。 　　他游到温喻的身边，而温喻站在那里，眼神随着兰斯的靠近而移动，简直就像是一个真人。 　　兰斯也被蛊惑了，他下意识地试着用手触碰，结果只摸到一片虚空。 　　兰斯抬起头，茫然地仰头看着温喻。 　　温喻叹了一口气。 　　他蹲下来，即使是一片虚 　　影，摸不到什么，但是温喻还是做出了抚摸兰斯头的举动，然后他轻声问道： 　　“听卡尔说，你不愿意吃饭，是为什么呢？” 　　兰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温喻，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瞳孔，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他是温瑟吗？ 　　“就是就是，好好地说一下他！” 　　卡尔在旁边为自己打抱不平，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疯狂告状， 　　“生鱼片不吃，鱼羹也不吃，他还喜欢把人骗下水玩。” 　　玫瑰面无表情，偷偷地踩了卡尔一脚。 　　卡尔吃痛，对着玫瑰大叫： 　　“你踩我干嘛？” 　　玫瑰：“……” 　　她默默地捂住了脸。 　　听完卡尔的控诉，温喻并没有说什么，他做出一个揪兰斯脸的动作，当然，兰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你相信我吗？” 　　温喻问。 　　兰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这段时间，好好地跟卡尔相处，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温喻说。 　　兰斯张张嘴，挥了挥自己的蹼爪，然后又指了一下放在泳池旁边的小碗。 　　温喻沉默。 　　随后，温喻黑着一张脸，抬起头，质问旁边的卡尔： 　　“你为什么不拿勺子？” 　　卡尔：“啊？” 　　所以说，兰斯之所以不吃鱼羹，是因为他没给兰斯拿勺子？？？ 　　真他妈成精了是吧？ 　　卡尔如此想。 　　之后，卡尔专门给兰斯拿了一个勺子。 　　果然，有了勺子之后，兰斯开始抱着小碗吃饭。 　　他坐在泳池边，跟温喻的投影一起，用小勺子挖着吃小碗里面的糊糊。 　　卡尔看着面前一人一人鱼之间亲密无间的倚靠，忍不住对天翻了两个白眼。 　　他其实一早就想问了，老大究竟是怎么知道兰斯要一个勺子的？ 　　难不成，老大自己偷摸去学了人鱼语？ 　　“你得快点成长。” 　　温喻看着兰斯吃完那么小一碗鱼羹便不想吃了之后，他伸出手，摸了摸兰斯的肚子， 　　“想要成长的话，得有觉悟啊。” 　　兰斯的眼神闪了闪，他看着面前的虚影，总觉得，温喻似乎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脖子疼……天啊，我这么年轻好像就颈椎出问题了……这几天只能保持日更了，抱歉。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纤月蝶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纤月蝶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冰灵蝶、一只deios、le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亭侯 30瓶；嘻尘笑熙熙 29瓶；296033、这个和尚情缘未了 5瓶；于此同州 4瓶；呵呵哒 3瓶；42987209、yiyi 2瓶；一只小憨憨、小璐璐、岱望(●—●)、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由于温喻那边很忙，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主要还是卡尔跟兰斯相处。 　　对于卡尔来说，兰斯现在越来越像人了，用他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作精。 　　每天要吃鱼羹，鱼羹要做的不咸不淡，还要记得给他配一个勺子； 　　有的时候还要喝茶，喝装在杯子里面的红茶，或者果汁。 　　对此，卡尔只想翻个白眼。 　　天啊，鱼还要喝茶，泳池里面不都是水吗？为什么还要喝茶？！ 　　对于吃饭这件事，兰斯看上去是妥协了，但是有意思的是，每一次吃鱼羹的时候，兰斯会招招手，让卡尔过来。 　　卡尔不明所以，走过去，然后就被兰斯塞一口鱼羹。 　　这是干什么？ 　　本来卡尔以为兰斯发情期到了，有了“母爱”，所以总是想着投喂，但是，那为什么兰斯每次只给他吃一口之后，就不准他吃了呢？ 　　卡尔总是一脸懵逼。 　　接下来，就是兰斯一边用另一个勺子吃着鱼羹，一边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卡尔。 　　卡尔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玫瑰听，结果在视频里面，玫瑰沉默半天后，叹气： 　　“我觉得，兰斯这么做，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东西，是多么不好吃。” 　　她想想都知道，面前的这个糙老爷们做的东西是多么敷衍和难吃。 　　真的是亏得兰斯还怎么吃下去的。 　　卡尔：“……” 　　管他口感干什么？能吃饱肚子不就行了吗？ 　　实际上，兰斯就是这样想的。 　　卡尔跟玫瑰做的鱼羹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最近吃的鱼羹不是太咸就是太甜，这让兰斯怀疑，卡尔是不是味觉坏了。 　　但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不出事，兰斯只好一边催眠自己，一边囫囵地把鱼羹给吃掉了。 　　这段时间里面，兰斯并没有一直都待在水里，他经常坐在泳池边，把下半截鱼尾泡在水里后，就看着卡尔忙前忙后。 　　有的时候卡尔会来清理后面的花园，有的时候卡尔会进入别墅里面用别墅里面的东西。 　　从兰斯的角度看，面前的别墅里面有电有网，客厅里面还放着之前装载他的玻璃箱。 　　让兰斯比较震惊的是，他本来以为在末日这个世界里面， 　　有些工种会消失，结果没想到有一天，他能看见卡尔在别墅里面点外卖，还有拆快递。 　　点……外卖，拆……快递…… 　　兰斯一脸震惊。 　　他似乎对逃跑计划有了一点头绪。 　　于是，当晚，趁着卡尔回去休息，兰斯一脸严肃地给自己制定逃跑计划。 　　第一，先进到别墅里面。 　　他得进到别墅里面，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比如说，他离大海究竟有多远。 　　第二，找快递，把自己邮出去。 　　趁着什么时候卡尔不在，他可以偷偷地藏在玻璃箱里面，然后在网上订个快递，让快递员把玻璃箱送到大海里面。 　　应该能做到吧。 　　兰斯想着这个问题，不是说，快递员啥都能送吗？ 　　这个计划初看上去有点无厘头，但这是兰斯想破脑袋，想出来的唯一能真的出去的办法。 　　现在照顾他的卡尔毛毛躁躁，耍一点小手段，把卡尔骗出去的话，兰斯相信，这个计划能成功的。 　　肯定这个计划的可实行性后，兰斯默默地双手合十，对着外面拜了拜。 　　对不起啦，从今天开始，要折腾你了，卡尔。 　　南无阿弥陀佛。 　　于是，兰斯调转身体，走到几个排水口那里，照旧把排水口堵住； 　　然后，他游到了那个黑塞子那里，深吸一口气，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这个黑塞子给拔了出来—— 　　“哆” 　　上一次他□□后，卡尔以为是黑塞子自己松了，于是把黑塞子用劲儿塞回去后，就没管了； 　　而卡尔的这种心大，正好让兰斯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 　　…… 　　第二天，卡尔来见兰斯的时候，他呆住了。 　　泳池里面的塞子被拔掉了，水差不多都流干了，只剩下一点小水洼，让泳池里面的鱼苟延残喘。 　　而在池子的正中央，白色人鱼躺在那里，脸朝下，生死不知。 　　卡尔颤颤巍巍地揪了自己的脸一把，根据脸上的疼痛，他确定了，面前的不是幻觉，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 　　卡尔爆发出一个长啸，他疯狂地挠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挠成了一个鸡窝头。 　　天啊，这些鱼这样多久了？ 　　不会从昨天晚上就这样吧？ 　　那么长时间没水，不会被干死了吧？ 　　一连串的疑 　　问打得卡尔昏头昏脑，在卡尔眼里，白色人鱼不仅仅是兰斯，更是两个亿。 　　如果兰斯就这样因为干涸而渴死了，卡尔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会被温喻物理超度，并且可能死无葬生之地。 　　脑子一片空白，卡尔来不及仔细察看附近，他一下子跳进泳池，快步走到中央，把兰斯给翻了个身，抱在怀里，表情悲痛： 　　“兰——斯——” 　　兰斯：“……” 　　怎么感觉马上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兰斯连忙调整好心态，他装作虚弱的睁开眼，在卡尔痛心的眼神中，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别墅。 　　卡尔不明所以：“怎么了？” 　　兰斯朝卡尔做了一个嘴形“水”，然后十分机智地两眼一翻，装作晕过去了。 　　为了更好的戏剧效果，他还用自己耳后的鱼鳃缝隙吐出了白色的泡沫。 　　一看就知道是被渴死了的。 　　赶紧把他抱进别墅里面，这样他能知道别墅的密码。 　　“对！别墅里面有水！” 　　卡尔这个时候哪里来的及思考，他下意识就想弄水，而弄水最快的方法，就是从别墅里面弄啊。 　　于是卡尔把兰斯放到一边，立刻飞身去了别墅那边。 　　正在装昏睡的兰斯：？？？？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多久卡尔就回来了，兰斯还闭着眼睛，装作自己因为缺水昏迷，因为听卡尔的脚步沉重，他开始思考，卡尔究竟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下一秒，他的疑惑就解决了。 　　卡尔“咚”的一声放了一个盆在他面前，装满水的盆。 　　然后，卡尔把兰斯的头抬起来，在兰斯还来不及睁眼的时候，一把把兰斯的头按进了水里。 　　兰斯：？？？？ 　　他被这种神操作给惊呆了，如果他不是人鱼的话，只怕是要告卡尔谋杀。 　　这个卡尔的脑回路真的有问题吧，真的是有问题吧？ 　　兰斯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于是开始抬头，想要挣扎。 　　“别动啊，你都吐泡沫了！” 　　卡尔一把压住兰斯的头，坚持不懈地把兰斯给按进水里， 　　“多泡泡，你要补水，你不是能在水里呼吸吗？” 　　兰斯奋力地用自己的鱼尾巴扇面前的铁憨憨。 　　他的确 　　是能在水里呼吸，但是哪有人补水是这样补的，只补头吗？ 　　“哎哎哎，别乱动。” 　　卡尔以为兰斯不喜欢这个动作，他一把按住兰斯的尾巴，然后对着兰斯语重心长，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给你立刻补水，泳池里面我得先去清理才能放水……这个方式虽然很蠢，但绝对有效。” 　　人类下海，在装备不齐，粗糙点的时候，不就是顶着一个能吸氧的头盔就下去了吗？ 　　从这个角度看，人鱼应该差不多。 　　兰斯的额头上蹦出一个青筋。 　　他趁着卡尔想要按他尾巴时候的那一秒松懈，立刻就抬起头来，刚准备对着卡尔吼一句，结果卡尔立刻回过神来，又一把把他按进了水里。 　　兰斯：“……” 　　妈的智障。 　　“我知道这个方式难受，但良药苦口利于病。” 　　卡尔还在苦口婆心，按着兰斯后脑勺，劝道。 　　兰斯：“…………” 　　水盆里开始冒出一系列的细密气泡。 　　见兰斯不挣扎了，卡尔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就看见兰斯又挣开他的束缚，抬起头。 　　条件反射的，卡尔又一把把他按了回去。 　　“嗡——” 　　而在卡尔把兰斯按回去的时候，泳池边的白色小投影仪亮了。 　　温喻在这个时候开启投影仪，正好看见卡尔“凶残”地把兰斯的头按进水里。 　　如果兰斯是人的话，这绝对是一场酷刑直播。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只剩下兰斯把头埋进水里，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声音。 　　“卡尔，你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吗？” 　　温喻的语气十分冷静，冷静到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卡尔动了动身体，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也是十分暧昧—— 　　他整个人都差不多趴在兰斯身上了，而且一只手抓着兰斯的鱼尾巴，像极了故意要掀开兰斯的鱼尾巴一样，还有另一只手，正强制性地按在兰斯的后脑勺上。 　　沉默三秒后，卡尔像是被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他连忙松开兰斯，然后对卡尔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水干了……对，我在给兰斯补水……就是补水啊！” 　　兰斯慢悠悠抬起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狰狞的五官。 　　一转身， 　　兰斯就对着温喻可怜兮兮地叫着，一边叫，还一边指着卡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兰斯在告状。 　　一人一人鱼的声音此起彼伏，那边的温喻听着听着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压低声音吼道： 　　“安静！” 　　现场一秒安静。 　　大家都等着温喻说话。 　　温喻看了一眼干涸的泳池，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黑色塞子上许久，随后，他看向了兰斯。 　　被温喻一双纯黑色的瞳孔盯着，兰斯渐渐地有些心虚，他总觉得自己被温喻看穿了。 　　为了不让温喻说什么，他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一步三喘地爬到之前卡尔端来的盆子那里，“噗通”一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水里。 　　见兰斯这么做了，那边的铁憨憨卡尔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他对温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看样子，我的办法是有用的。” 　　温喻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决定了，提早回来。 　　“你不会把他抱进别墅里面的浴缸里面吗？” 　　温喻深刻觉得，自己把两个活宝放在一起，是最大的错误。 　　卡尔愣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自己的做法究竟哪里有问题，于是连忙答应： 　　“对哦，好像应该是这么做。” 　　本来就是。 　　埋在水里吐泡泡的兰斯，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妈的，终于有人想到这一招了。 　　卡尔一撸袖子，就准备先去别墅给浴缸放水。 　　“等一下。” 　　温喻觉得心累，他只好抓住这点空闲时间嘱咐道， 　　“把兰斯放进浴缸后，你清理一下泳池。” 　　说完这句话，温喻把视线落在了泳池里面的塞子上。 　　为什么这个泳池会有这么奇葩的设计？ 　　他很想知道设计师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设计一个这么大的漏洞： 　　“想办法，把那里堵了，别让兰斯又拔塞子。” 　　“哦哦哦，没问题。” 　　卡尔点头，丝毫没有听出温喻在暗示他今天的这个闹剧，完全是兰斯搞出来的。 　　而在另一边的兰斯，他抖了抖耳鳍，决定在温喻结束投影之前，装死。 　　但同时，他十分高兴—— 　　终于，他的逃跑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对于现在的卡尔来说，他是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兰斯就是人鱼，非人物种的那种。 　　而对于玫瑰来讲，由于兰斯太像她弟弟了，再加上之前兰斯救他们的事情，所以玫瑰认为兰斯就是她弟弟的转世之类的，所以会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待兰斯（但因为温喻不信她，所以，她没机会接触兰斯）。 　　· 　　还有谢谢大家关心啦～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095974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雨不开心:)、我很无聊好吧、稀奇古怪小可爱、杏子、七月初七、点心妹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城 100瓶；夏夜蜉蝣 10瓶；44655405、楼兰月瑾 7瓶；呵呵哒 5瓶；野泽、27697888 2瓶；百晓生、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5-04 13:42:53~2020-05-05 13: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095974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雨不开心:)、我很无聊好吧、稀奇古怪小可爱、杏子、七月初七、点心妹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城 100瓶；夏夜蜉蝣 10瓶；44655405、楼兰月瑾 7瓶；呵呵哒 5瓶；野泽、27697888 2瓶；百晓生、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由于温喻还有事情，于是温喻嘱咐了卡尔几句，教会卡尔怎么安置好兰斯之后，他就下线了。 　　兰斯全程装死，把头埋在水盆里面，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玩。 　　卡尔在被温喻教训了一顿之后，一回头，看见兰斯像是一条咸鱼一样躺着不动，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都泡了这么久了，小鱼干都泡成活鱼了，怎么兰斯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了，别玩了，我们去别墅里面的浴缸。” 　　卡尔走过去，试着搂兰斯的腰，他想把兰斯扛起来。 　　而在卡尔上来接触的那一刻，兰斯感觉自己身上唯一一块特别柔软的地方被卡尔碰触，他一个哆嗦，立刻从盆里把头抬起来，“刺溜”一下，像是一条泥鳅一样，从卡尔怀里溜了出去，然后溜到一旁，警惕地注视着卡尔的一举一动。 　　那个灵活快捷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缺水快死了。 　　卡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有可能被兰斯给耍了。 　　见卡尔的表情有恙，兰斯立刻往别墅的那块玻璃门那里游走，一眨眼功夫，他就靠着别墅的玻璃门上，装柔弱，细细地叫着。 　　他想趁着卡尔咂摸出味来之前，用自己的动作糊弄卡尔，证明刚才他的动作敏捷是回光返照。 　　才不是他装出来的，嗯。 　　卡尔挠了挠头，暂时把疑惑丢在了脑后，他走过去，站在兰斯身边，对着密码锁按了两下数字。 　　随后，卡尔停了下来，他看了看一边靠在玻璃门上当咸鱼的兰斯，表情犹豫： 　　“你认字吗？” 　　对此，兰斯对着卡尔露出一个微笑。 　　装傻。 　　“人鱼不论怎么说都是鱼，鱼应该不认字吧。” 　　卡尔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看样子温喻并没有告诉他兰斯的一切。 　　嘀咕完了之后，卡尔像是被自己这种解释给说服了，于是他没有刻意挡着兰斯，当着兰斯的面输入了剩下的两个数字。 　　兰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偷偷把数字全部记了下来。 　　他又不傻，这时候要是自己再畏畏缩缩地偷窥的话，反而会让卡尔怀疑，既然如此，不如正大光明地看。 　　输入密码之后，密码锁“咚”地响了一声，然后兰斯靠着的那个玻璃门缓缓打开。 　　不等卡尔说什么，兰斯一脸兴奋地看着玻璃门打开，随后一下子蹿了进去。 　　“兰斯！” 　　见兰斯一下子蹿了进去，卡尔吓了一跳，他现在的心态特别像是放了一只野猫进去，生怕这只野猫在别墅里面搞大动作，比如说砸东西。 　　好在兰斯并没有在客厅里面上蹿下跳，他进到别墅里面之后，先是好奇地摸了摸地上柔软的地毯，然后仰着头，看向了二楼。 　　别墅里面有两层楼，第一层是客厅和厨房，第二层应该就是睡觉的地方。 　　“对对对，我们去二楼的浴室。” 　　卡尔见兰斯没有上蹿下跳，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赶忙走到兰斯身边，用手推着兰斯，让兰斯跟着他上楼，生怕下一秒兰斯返回，然后在客厅里面上演全武行。 　　的确如同兰斯猜测的那样，二楼才有温喻的卧室。 　　不过由于这件别墅买下来没有多久，于是温喻也没在这个别墅里面休息几次。 　　而二楼专门有一个浴室，里面的浴缸很大，绝对能塞下一整条人鱼。 　　这是温喻专门告知卡尔，让卡尔带着兰斯过去的。 　　听到卡尔让他去浴室，兰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客厅里面的确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不如去二楼看看。 　　然后。他来到楼梯口，看着这些楼梯沉默了。 　　卡尔跟在兰斯身后，他走到楼梯口，看着这些楼梯，也沉默了。 　　呃，人鱼是怎么上楼的？ 　　需不需要人抱上去呢？ 　　卡尔看兰斯面露难处，他试探着朝兰斯伸出手，想要把兰斯给抱上去，结果被兰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开。 　　卡尔：“……” 　　在卡尔控诉的视线中，兰斯用手支撑着自己，拖着尾巴，一点一点借着自己的上肢力量，把悠长的尾巴拖了上去。 　　虽然他信任温喻，也信任卡尔，但是被人类捕捉的事情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排斥人类对他的亲密接触，与其让卡尔抱，不如他自己努力一下，爬上去。 　　哎，累死个鱼了。 　　兰斯现在特别理解小美人鱼为什么非要把尾巴换成腿了，人类进化出腿来，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兰斯自己想 　　办法上楼的时候，卡尔跟在兰斯身后，亦步亦趋地看着兰斯自己努力。 　　他有些忧愁地想着，兰斯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他，每一次都拒绝跟他的亲密接触，这是为什么呢？ 　　五分钟后，兰斯和卡尔到达了二楼的浴室。 　　浴室里面有一个特别大的按摩浴缸，旁边的柜子里面有各种精油和做某种运动时候的道具，一看就知道，这个浴缸设计出来是用来鸳鸯戏水的。 　　或者是多人运动。 　　卡尔涨红着一张脸，想象着该如何避免兰斯去动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的时候，只听得兰斯欢呼一声，自己跳入了浴缸里面，然后在浴缸里面躺着，摆好了姿势，对着卡尔一副大爷的样子。 　　卡尔：？？？ 　　过了几秒，卡尔意识到，兰斯是在叫他放水。 　　卡尔：“……” 　　既然如此，卡尔认命地给兰斯放水，足足把整个浴缸都放满了。 　　兰斯漂在水里，靠在浴缸边缘，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还十分鸡贼地找到了按摩的开关，于是现在，在按摩浴缸“咕噜咕噜”按摩声的伴奏下，兰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躺在浴缸里面享受按摩。 　　唯一的缺憾，就是兰斯现在没办法洗泡泡浴。 　　按摩浴缸里面不加点精油和泡泡，真的是太浪费了。 　　“真是个小祖宗。” 　　忙前忙后的卡尔终于停下来，他看着享受的兰斯，语气有点酸，但是也就是嘴上说说。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黄鸭，当着兰斯的面，卡尔把小黄鸭放在水面上，对兰斯说： 　　“你在这里自己玩玩，不许到处乱跑，我去清理你的泳池。” 　　泳池里面别的海鱼可不像是兰斯那样水陆两栖，就一晚上没水，所有的海鱼差不多都死绝了。 　　现在躺在干涸的泳池里面的海鱼，大多数是尸体，不处理的话，怕是要发臭。 　　为了避免兰斯生病，卡尔只好准备先去把泳池清理一遍，再放水填充泳池，等泳池水填满了之后，再把兰斯接回来。 　　闻言，兰斯一边快乐地随着按摩浴缸抖动着，一边朝卡尔挥了挥手，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卡尔见兰斯适应良好，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转身就走。 　　作为保姆，这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好想揍兰斯。 　　…… 　　等卡尔走后，兰斯立刻从浴缸里面出来，他一脸严肃地趴在浴室的窗户上，看卡尔带着一堆清洁工具从别墅里面走出去，开始忙活； 　　确定卡尔最起码得忙上一两个小时之后，兰斯松了一口气，连忙从旁边拉过一片干净的浴巾，把尾巴和身上的水迹擦干。 　　做完这一切，确定地板上不会留下自己移动的痕迹之后，兰斯走到浴室门口，悄悄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了的。 　　支开卡尔之后，整个别墅就只剩下他。 　　现在兰斯有充分的时间探索这个别墅，顺便找找有没有上网的东西。 　　兰斯还记得，自己走到浴室的途中，正好经过一个书房和卧室。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这两个房间里面，绝对有电脑。 　　确定好目的地之后，兰斯开始往那边进发。 　　他先是摸到了书房哪里，很可惜的是，书房被人上了锁，兰斯打不开，只能放弃。 　　兰斯转而进攻卧室。 　　卧室的门倒是一推就开，兰斯探头探脑地进去，发现果不其然，卧室的书桌上，还是有一台电脑。 　　兰斯松了一口气，连忙溜过去，开机联网一气呵成。 　　这台电脑看样子很新，兰斯猜测，温喻根本就没打开过这个电脑。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兰斯迅速地打开浏览器，试图搜索“兰斯”这个名字后面加上“玛丽王后”号，结果，果然，网页里面蹦出了一堆当时的新闻。 　　但是，那些新闻的重点并不是玛丽王后号沉船了，而是说海怪第一次出现在海面之上。 　　与海怪出现相比，玛丽王后号的事情，并不算什么。 　　而当兰斯试图搜索玛丽王后号遇难者名单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搜不到。 　　这似乎是一件极其敏感的事情，饶是他现在所用电脑的权限，他依旧是什么都查不到。 　　兰斯转而试图从这些信息里面分清楚，他究竟变成人鱼了多少年。 　　由于末日降临之后，人类社会重新更改了纪年方式，兰斯搞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计算出，距离玛丽王后号沉船，已经过去了50多年。 　　这个计算结果让兰斯忍不住皱眉。 　　他难道是在海底睡了50多年 　　吗？他忽然有点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多少岁了。 　　50多年，再加上末日来临和病毒侵袭，兰斯恍惚之间意识到，自己在还是人时候熟悉的一切人和事，是真的在时间的长河里面化为尘埃了。 　　他来自五十年前。 　　来自海底。 　　真的与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 　　消沉了一会儿之后，兰斯重新打起精神来，他决定既然过去已经过去，那他就不该沉湎于虚无的过去，而是应该关注未来—— 　　执行自己的计划，也就是返回大海。 　　既然大陆上真的所有原来的念想都没有了，那他真的不如回到海洋里面。 　　兰斯开始在网页上面寻找，试图搞清楚这里是哪里—— 　　怎么搜来着？ 　　兰斯根据自己记忆里面的某个大牌子地图名字，直接搜索，倒是让兰斯意外的是，他都做好那个大牌子倒闭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那个牌子还在。 　　更让兰斯惊喜的是，这间别墅里面连的网是内网，有些特殊权限竟然是开放的，这让他他搜索自己所处位置的时候，直接用电脑定位成功了。 　　兰斯竟然搞出了一张地图出来看。 　　根据屏幕上的地图，还有代表兰斯现在所处位置的小红点来看，兰斯现在在内城区里面的家属区。 　　囫囵地用鼠标加键盘看了一下各种地图，兰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电脑里面搜索到的信息，世界地图发生了大变化： 　　如果从世界的角度来看，那么在兰斯记忆里面的几块大陆缩小了最起码一半。 　　几个岛屿，甚至是某个小一点的、在海洋里面单独待着的那么一小块大洲，直接被海水吞没了。 　　从地球模型上方看的话，地球基本上都是蓝色的了。 　　如果角度缩小一点，从人类的角度来看，那兰斯现在待着的地方，是某个靠近海洋的联邦。 　　联邦以高墙筑起，清晰地划分出海洋和人类生存生活的地方。 　　为了抵御海怪，联邦最外层是军队，之后的是生活区，中央部分是政府军队指挥区。 　　而生活区里面，又把人类分为了三六九等—— 　　贫民区和富人区。 　　兰斯现在所处的地方，看看别墅的装潢就知道，这里是坐落在富人区里面的军属区。 　　这个…… 　　他终于变成了特权阶级了吗？ 　　兰斯忍不住捧住自己的脸，思考这个问题，但同时，他皱着眉看着地图上自己的小红点到大海边缘的距离—— 　　很好，最起码有三十公里了。 　　这三十公里里面，他还要经过几个关口，穿过贫民区，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兰斯瞬间把自己“走”的念头彻底否决了，看样子，他只能想办法，让快递员把他“邮”回去了。 　　兰斯点开快递下单说明…… 　　结果发现自己没账号。 　　唔，要对卡尔下手啊。 　　兰斯忧心忡忡地关掉所有窗口，并且想尽办法消除自己的浏览记录，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卡尔“愿意”把账号给他。 　　让卡尔在电脑上登陆一次怎么样？ 　　兰斯关上电脑，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现在还是先回浴室吧，这么久了，估计卡尔也该上来看看了。 　　在转身的时候，兰斯忽然不经意间看见卧室里面的床。 　　床单是黑色的，床铺干净整洁，柔软蓬松的枕头还有床垫，似乎在兰斯看过来的那一刻，就对着兰斯施展了魅惑之术。 　　好想……上床睡觉啊。 　　兰斯忍不住翘起了尾巴。 　　自从变成人鱼之后，他就没在床上睡过觉了。 　　真怀念。 第46章 　　卡尔忙了好一会儿，才上二楼去找兰斯。 　　在卡尔的设想里面，兰斯应该还在浴缸里面玩水。 　　不知道白色人鱼会不会玩那只小鸭子。 　　卡尔想象着白色人鱼在浴缸里面翘着鱼尾巴，摆弄那只娇小可爱的小黄鸭的场面，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虽然白色人鱼有的时候真的能让人炸毛，但是饲养兰斯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卡尔觉得，与其说自己在养一个非人物种，倒不如说在亲眼见证一个奇迹。 　　不知不觉间，那种包容的心态，让卡尔看待兰斯的眼神，更像是在看兄弟的眼神。 　　……准确说来，是看弟弟的眼神。 　　“弟弟”有两层意思，嗯。 　　越想越激动，卡尔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他决定不再计较兰斯害得他打扫泳池这件事了，于是他快步走到浴室，兴奋地打开浴室门： 　　“兰斯，有没有想我啊？” 　　剩下的话，在卡尔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刹那全部消音。 　　理由么，很简单，浴室里面没有白色人鱼。 　　卡尔看着空荡荡的浴室，脸上有点僵。 　　果不其然，他就不该对兰斯那么放心。 　　卡尔抹了一把脸，默默地从浴室里面退出。 　　他认命地走到走廊的另一边，也就是温喻的房间里面，去找兰斯。 　　在卡尔看来，兰斯绝对是跑到那里面去了。 　　事实证明，卡尔的估计不错。 　　他成功地在温喻的房间里面找到了兰斯。 　　这里果然被兰斯祸害了。 　　由于兰斯的好奇探索，整个房间也不复之前的简约整洁—— 　　在卡尔打开卧室半掩的门后，他被里面的一团狼藉弄得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门开了，衣柜里面本来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系列军装被弄得乱七八糟，几个衣架被丢在了地上。 　　偷衣服吗？ 　　卡尔进到卧室里面，率先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军装，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众所周知，温喻上校性格冷淡，基本上没什么**，这导致他的生活也是十分简单，他穿着的衣服，除了军队发放的制服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衣服。 　　卡尔十分好奇，兰斯作为一条人鱼，大部分时间在海里，基本 　　上什么都不用穿，那他去拿温喻的衣服干什么。 　　没听到卧室里面有什么响动，卡尔越发好奇兰斯在做些什么，于是他轻手轻脚地顺着地上掉落的衣服往卧室里面走，等看到卧室里面的床后，他怔愣住了—— 　　床上铺满了温喻的军装，而白色人鱼正躺在上面，手里攥着一件军装衬衣，上半身也盖着一件军装外套。 　　白色人鱼是背对着卡尔的，所以，从卡尔的角度来看，他只能看见兰斯窝在温喻的军装里面，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他睡着了，并且睡得很熟。 　　把衣服堆在一起，是因为有温喻的气息吗？ 　　卡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来想的是把兰斯强行带走的，但是现在，看着兰斯第一次如此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卡尔有些不忍心打断正在熟睡的兰斯。 　　纵然卡尔不知道兰斯经历了什么，但是他想象也知道，兰斯本来在海水里面生活的好好的，突然被人类抓住并且折磨，想必是害怕极了。 　　这些天来，兰斯对他所做的那些恶作剧，卡尔虽然不明白兰斯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无形之中，他还是感受到了兰斯的焦虑。 　　唯一能安抚兰斯的温喻不在这里，也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给自己营造一种温喻在身边的假象，获得片刻安宁吧。 　　卡尔瞧了半晌，忍不住用通讯仪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然后传给了温喻。 　　做完这一切之后，卡尔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然后悄悄地把卧室的门带上，顺便把散落一地的衣物都捡起来，放到卧室旁边的沙发上。 　　他准备过个几个小时再喊兰斯，这样也能让他自己休息一段时间。 　　兰斯真的是太折磨人了，还是安静的睡觉比较好。 　　在卡尔把照片传给温喻后不久，温喻迅速传回了信息： 　　【那是兰斯？】 　　卡尔坐在二楼的楼梯口，忽然有些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兰斯还在睡觉之后，他回道： 　　【是的。兰斯可能不知道人类穿衣服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两人出奇地默认不用电话，也不用投影，而是用简讯文字之间来回交流。 　　【没有生气。】 　　温喻回道，【他吃饭怎么样？】 　　【老样子，吃得很少。】 　　说起这个，卡尔也有点愁， 　　【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快顶不住了。 　　不过，卡尔催促温喻回来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他更加期待等温喻回来之后，兰斯惹毛温喻，然后他在旁边亲眼看见温喻教训兰斯的场面，以此来出口恶气。 　　是的，他就是内心这么阴暗。 　　【两天时间。】 　　温喻过了片刻才回复道，【我要去拿一些东西，路上会耽误一点时间。】 　　【哦。】 　　卡尔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兰斯？】 　　【他想在别墅里面待着就待着吧，衣服什么的，不用管。】 　　温喻回道，【两小时后，把他叫醒，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里。】 　　【好的，收到。】 　　卡尔点头。 　　结束对话之后，卡尔撑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兴奋地想到，自己终于可以用客厅里面的那个显示屏打游戏了！ 　　他一直都心仪某个游戏好久，只是奈何工资紧巴巴，没法买装备，可是，如果在这里的话，那他根本就不需要买装备了。 　　如果温喻问起来，那他就把锅甩给兰斯。 　　他养了兰斯这么久，总该有点回报吧？ 　　思考完毕之后，卡尔就兴冲冲地去打游戏了，直接把兰斯甩在脑后。 　　而在另一边，温喻看着通讯仪里面卡尔发过来的照片，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照片中央。 　　拍摄者的拍摄水平一言难尽，照片中央被他拍得一团糊，但是能看清楚，里面有一个白色的鱼尾巴在这团乱七八糟的衣物里面。 　　温喻看着照片，眼里渐渐地溢出笑意。 　　他的小鱼，在追求他的气息吗？ 　　这种依赖和信任，让温喻的占有欲发作，他恨不得立刻回去，飞到他的小鱼身边，用真实的身体去拥抱他，把小鱼从内而外地全部浸染出他的气息。 　　“快筑巢了啊……” 　　温喻抬起头，看向远方，他思考着，究竟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而他的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面之上，有一头巨大的海怪浮出水面，它对着温喻垂下了头，温顺地展现出它对温喻的臣服。 　　…… 　　一觉醒来，兰斯趴在床上打了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睡眼朦胧中，兰斯抬起头， 　　逡视了一圈卧室。 　　他本来没想在这里睡觉的，但是为了给卡尔留下一个他在卧室捣乱的印象，于是他准备把卧室里面的东西搞乱。 　　但找了一圈之后，兰斯郁闷地发现，整间卧室干净得都不像是有活人在居住，里面除了家具以外，什么可移动的东西都没有，连个装饰用的摆件都没有。 　　搞了半天，兰斯能做的，就是把衣柜打开，把里面的衣服弄乱。 　　最开始打开衣柜的时候，兰斯还被惊了一下。 　　他没想到衣柜里面是一连串复制粘贴的军装，他翻了翻，根本就没找到一件别的衣服，甚至连休闲服都没有。 　　天啊，这温喻也太“洁身自好”了吧。 　　兰斯表示震惊，他怎么觉得温喻妥妥的老干部作风？ 　　看着一堆一模一样的衣服，兰斯兴致缺缺，只好随便挑了几件，故意丢在了地板上，装作是自己在玩。 　　然而，在打开衣柜，差不多钻进去翻找衣服的时候，兰斯忍不住嗅了嗅衣柜里面的味道。 　　衣柜里面的衣物都很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是，凭借人鱼敏锐的嗅觉，兰斯还是闻到了一点残留的温喻身上独有的气息。 　　那是什么味道呢？ 　　兰斯不好形容，有一点点的香，不同于香水的香，还有一点点独属于大海的味道。 　　有一点点像是……海滩上，跟温瑟在一起的时候，闻到的那个香味。 　　在狭小的衣柜里面，兰斯嗅着这个味道，他忍不住把脸贴了衣服上面，好像这样，他就是真正地被温喻怀抱住了。 　　衣服上面的气息让兰斯无比沉醉，最后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衣物里面，使劲地嗅着上面残留的味道。 　　昏昏欲睡，这么多天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温喻的气息安抚下逐渐松懈。 　　后面发生的事情，兰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等现在醒来之后，兰斯看着满床的衣服，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蹂躏了那么多的衣服。 　　兰斯低头，看着手里被他自己攥得皱巴巴的白色衬衣，有点心虚。 　　温喻不会说什么吧？ 　　他的确是想过捣乱，但是没想过祸害那么多衣服啊。 　　而且，这些衣服看上去都是定制的军装，这些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上网买的那种 　　啊。 　　兰斯直起身子，试着手上的白色衬衣整理开。 　　结果，这么一整理，以外发现，白色衬衣上面有着不明的白色液体干涸后的壳子。 　　兰斯：“……” 　　他一脸严肃地摸了摸自己鱼尾巴上的某处，认为自己就算变态，还没有变态到这个份上。 　　嗯，鳞片还没开呢，应该不是他想的那种液体。 　　随后，兰斯好奇地嗅了嗅衬衣上的干涸的那个东西，发现它在干涸之后，连结成了一大块，他能用手把这个壳子，从衣服上面拿下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兰斯把干涸后的白色壳子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怎么有点香？ 　　下一秒，兰斯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手中的不明干涸物给吃了。 　　脆脆的，还挺好吃。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兰斯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僵硬。 　　他为什么会去吃啊？！！！ 第47章 “哗啦” 海浪拍…… 　　“哗啦”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带出白色的泡沫。 　　遥远的海边，温喻赤着脚走在沙滩上，他的右手拿着几条海草，海草上串着十几条雪白色的鱼。 　　每条雪白色的鱼，内里却是隐隐约约流转着蓝色，彰显着整条鱼价值非凡。 　　的确，这些鱼只有深海才有，正好是兰斯最喜欢吃的那种。 　　就算是温喻，他也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些鱼。 　　这些鱼他打算带给兰斯吃。 　　兰斯必须吃掉这些鱼，他可不想兰斯不筑巢。 　　不知道卡尔和兰斯相处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温喻的脑海里面滑过，十分巧的，温喻的通讯仪响了。 　　温喻皱了一下眉，他换了一只手提着这些鱼，然后打开自己的通讯仪，想看看怎么了。 　　结果把消息一点开，温喻首先看见的是一条文字短信: 　　【兰斯在自己做饭哦，好可爱。你看看。】 　　随即是一条视频。 　　温喻挑了一下眉，他点开视频，看见的是卡尔传过来的一段实时直播—— 　　视频拍摄的地点是在厨房里面。 　　其实这没什么，可是吸引人眼球的是，是厨房里面正在切菜的白色人鱼。 　　白色人鱼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用蹼爪小心翼翼地握着刀柄，一下一下地切着胡萝卜丁。 　　很明显，白色人鱼并不太熟悉该怎么切胡萝卜丁，每次下刀的时候，他都看很久，调整落刀的位置。 　　每切一下，白色人鱼像是被“哆”的一声吓到了一样，尾巴还会蜷缩一下。 　　整个过程很慢，但是由于白色人鱼一脸严肃的样子太过可爱，总让人觉得他在做什么大实验，整个切胡萝卜的过程让人看得津津有味的。 　　温喻看着这一幕，表情一时之间空白了。 　　他没看错吧，他的小鱼在，自己做饭？ 　　这其实很好理解啊。 　　整件事的起因很简单，就是兰斯醒过来之后，饿了。 　　肚子饿的情况下，兰斯下楼准备找吃的，结果下楼之后，他看见卡尔沉浸在玩游戏里面，忘乎自我，一点都没管他的意思。 　　思前想后半晌，兰斯权衡了一下“先饿着肚子，过一段时间吃饭”和“吃卡尔那难以入口的鱼羹”，两厢权衡之下，他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到底，还是因为卡尔做饭难吃。 　　于是兰斯趁着卡尔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去了厨房。 　　然而没过一会儿，卡尔游戏通关，他反应过来了。 　　听到厨房里面的声音，他放下游戏手柄，站起来走去厨房，到厨房后，正好看见兰斯在弄处理好的鱼肉。 　　一人一人鱼同时身体僵住了，他们对视半晌。 　　兰斯是有点尴尬，拿着刀，不知该不该一刀砍死卡尔。 　　卡尔则是十分淡定，他一秒打开通讯仪，想把这个场景录下来。 　　但是兰斯见卡尔抬手就准备丢食材跑路。 　　一人一人鱼拉扯半天，最后卡尔被兰斯逼得自己解开通讯仪，专门把通讯仪放到旁边做录像机，才让兰斯没有反应过激，最后留下来，在通讯仪的镜头下做菜。 　　一人一人鱼终于达成了共识。 　　兰斯满意于自己误打误撞，让卡尔摘除了通讯仪，这样他就能“弄”通讯仪，逼得卡尔用电脑上网了。 　　而卡尔满意于兰斯老实了，他能够录下这种看起来奇奇怪怪又萌得可爱的视频了。 　　真的是可喜可贺。 　　时间扯到现在。 　　由于视频是一种直播的方式，温喻看了片刻视频，索性站在原地，想看看究竟会怎么发展。 　　同时，温喻十分好奇，兰斯做的饭，真的能吃吗？ 　　然而到了视频的后期，在视频里面，在兰斯把煮鱼羹的小锅子放在凉水里面放凉的时候，卡尔趁着兰斯不注意，偷偷的从兰斯弄好的小锅子里面捞出一勺吃了。 　　当时，卡尔的反应，直接告诉温喻，兰斯做的鱼羹不仅能吃，还很好吃。 　　一时之间，视频之外的温喻，看着视频里面吃着鱼羹，一脸幸福的卡尔，心里有点发酸。 　　虽然曾经兰斯给他抓过鱼，但是抓一条鱼和费尽心思做好一碗鱼羹，可是两码子事。 　　他还没尝试过这个待遇呢。 　　过了一会儿，视频之后的内容，让温喻哭笑不得: 　　画面里面，兰斯忽然一下子靠近，下一秒，画面被一只蹼爪给抓住了。 　　随后画面变花，伴随着卡尔的尖叫声，一阵抖动后，兰斯的脸陡然出现在视频里面。 　　陡然放大的兰斯的脸突然出现，这让温喻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头，随后，他看着视频里面的兰斯，不由哑然失笑。 　　他的小鱼，怎么突然把卡尔的通讯仪给抢了？ 　　视频里面，兰斯看上去并不知道自己被“直播”了，他好奇地看着视屏，一脸严肃，而他的背景是一片漆黑。 　　温喻一看兰斯这个样子，就知道兰斯绝对在搞什么“坏事”。 　　视频突然晃了几下，卡尔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这个视频在兰斯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后，戛然而止。 　　等视频完全结束后，温喻微妙地眯起了眼睛。 　　他把这段视频的最后一点看了几次，终于在视频的某一个角，看见了一小块黑色的布角。 　　温喻回忆了一下别墅里面的各种布置，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面找到了—— 　　这是他的房间里面的床单。 　　兰斯躲到他的卧室里面了？ 　　他拿卡尔的通讯仪干什么？ 　　温喻叹了一口气，感到头疼。 　　他有预感，兰斯怕是又在想方设法“越狱”了。 　　…… 　　的确，兰斯现在躲在温喻的床底，趁着外面卡尔还在跳脚的功夫，自己一个人研究通讯仪。 　　照着兰斯的打算，他本来想用别的办法，诱哄卡尔自己解下通讯仪，然后他弄坏通讯仪，逼得卡尔用电脑，这样，他就能借着卡尔的账号看能不能把自己邮递出去。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中，他竟然凭着做菜，把卡尔的通讯仪给骗了下来。 　　这卡尔这么蠢，不多搞点事情，简直对不起卡尔。 　　本来兰斯抢了通讯仪之后，想往外跑的，但是，卡尔终于展现出他作为士兵的特质来，几下把兰斯堵到了二楼。 　　跟兰斯想的一样，由于他之前把房间里面搞的乱七八糟的，卡尔根本就没怀疑兰斯是故意引着他来到温喻的房间里面的。 　　也没有怀疑兰斯用过电脑。 　　兰斯被堵得四处乱窜，最后躲到了温喻房间里面的床底下。 　　现在，在床底的黑暗里面，兰斯开始疯狂地用蹼爪点击通讯仪上的东西，试图把通讯仪搞乱。 　　而在外面，卡尔在追击兰斯的过程中还不忘把自己的碗带着，囫囵几口吃干净后，卡尔才认真起来: 　　“兰斯，出来，我的通讯仪你用不了的。” 　　为了看清楚兰斯究竟在干什么，卡尔只好跪下，侧着身体，往床底下看。 　　结果刚一看床底，卡尔就被一条白色的鱼尾巴推了出去。 　　卡尔:“……” 　　另一边，兰斯见卡尔准备来真的，他加快了动作，十分慌张地在通讯仪上乱按。 　　他发现，这个通讯仪很像原来的手机，不过是升级版的手机。 　　有a，有密码锁，也可以分类，但是不同于手机的是，手机受屏幕大小限制，但是这个通讯仪能把屏幕投影出来，所以能做这么小。 　　还有，通讯仪的性做的很好，像是里面的什么私密a和文件如果打开的话，需要卡尔的指纹或者刷脸，他根本就改不了什么。 　　怪不得卡尔对他拿走通讯仪这件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怕是早就知道其实兰斯对他的通讯仪做不了什么。 　　兰斯严肃地思考了一下。 　　卡尔的通讯仪里面，根据a的功能，分为三个页面—— 　　工作，娱乐，其他。 　　工作页面兰斯不准备动，也动不了，但是娱乐页面…… 　　嘿嘿。 　　兰斯翻了一下，发现里面都是购物跟外卖的，顿时计上心来。 　　他用蹼爪点击了一下删除按钮，把整个娱乐页面给删除了。 　　很好，这个娱乐页面他删得了。 　　只听得一声“叮咚”，娱乐页面里面的购物和外卖a，什么都没了。 　　“卧槽，兰斯，你删了什么？” 　　卡尔听到一声轻响，然后把头埋进床下，看见里面的光亮变了一下，顿时大惊。 　　工作页面上的东西他肯定兰斯删不了，但这并不代表兰斯别的删不了啊。 　　卡尔忍不住伸手去抓兰斯的尾巴，语气听上去也十分严厉: 　　“出来，再不出来，我打你屁股了。” 　　熊孩子。 　　兰斯感觉自己的尾巴被拉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甩尾巴，从床的另一边蹿了出去。 　　“兰斯！” 　　卡尔忍不住一边叫着兰斯的名字，一边往兰斯这边走，想来到床的另一边。 　　兰斯这时候被卡尔少有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他试着从床铺上方溜出去，结果刚跳上床铺，还没来得及走，就听到“哧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一人一人鱼:“……” 　　兰斯在逃跑的时候，没有收好身上的鱼鳍，结果这么一折腾，他尾巴上的鱼鳍直接挂住了床单，把床单撕了长长一跳口子。 　　兰斯的身体僵硬了，他维持着一个即将要从床铺上跳下去的动作，特别滑稽。 　　趁着兰斯还在呆滞，卡尔走到兰斯面前，他从兰斯手里拿回投影仪，凶巴巴地对兰斯说: 　　“你闯大祸了！” 　　兰斯:“……” 　　应该不会吧，温喻那么有钱，撕他一条床单怎么了？ 　　“要是事情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就好了。” 　　卡尔无奈，他看一眼兰斯的表情，就知道兰斯在想些什么，于是他一边看自己的通讯仪，一边对兰斯解释道， 　　“我们老大特别念旧，他不喜欢有人动他东西。” 　　这点有点像是精神洁癖。 　　温喻虽说真的对人和物冷淡，但并不代表他没自己的喜好。 　　他的确不喜欢别人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弄坏他的东西。 　　兰斯感觉有些心虚，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尾巴，把剩下的一点碎布条从尾巴上摘了下去。 　　“这床单好像是真丝的，一万多呢。” 　　卡尔为了给兰斯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育，故意夸大其词， 　　“你怎么赔？” 　　这时候卡尔也发现，自己的“娱乐页面”全没了。 　　他现在开始怀疑，兰斯是不是在对他精准打击。 　　兰斯：当然是啦，不然怎么让你去用电脑？ 　　而兰斯被卡尔呵斥后，他想了想，用蹼爪打打他撕拉出来的床单口子上，又过来拍拍卡尔的肩膀。 　　感受到兰斯第一次主动的身体接触，卡尔愣了一下，随后十分高兴: 　　“你想让我帮你？” 　　兰斯点点头。 　　“那行！” 　　卡尔一听胸膛，“那你要听我的，不许给我捣乱了。” 　　兰斯歪歪头，最后冲卡尔点了一下头。 　　看到兰斯对自己示弱，卡尔内心的小人疯狂放烟花。 　　终于，他有了拿捏兰斯的把柄！ 　　“那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了。” 　　卡尔故作高深，“我去另买一条一模一样的床单，给他换上。” 　　兰斯十分给面子的，给卡尔竖了一个大拇指。 　　“可是，我这么做，是要报酬的。” 　　卡尔眼睛亮晶晶的， 　　“你让我抱抱，我就帮你。” 　　兰斯:“……” 　　兰斯看着卡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在心里忍不住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傻孩子，你以为我跳进了你的坑里面，实际上，你跳进了我的坑里面了啊。 　　兰斯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上前张开双臂，给了卡尔一个拥抱。 　　卡尔可不嫌弃兰斯，见白色人鱼上来抱抱后，他立刻欣喜地上前抱了一下。 　　手指穿过兰斯银白色的长发，卡尔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嗅到了大海的味道。 　　真的好开心，第一次知道童话里面的故事也能成真。 　　一人一人鱼抱了没一会儿，兰斯就从卡尔怀里退了出来。 　　但卡尔也没说什么，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心满意足。 　　兰斯歪歪头，他又拍了拍身下的床单。 　　“哦哦哦，对，我们应该解决这件事。” 　　卡尔挠了挠头，他走到房间里面的电脑那里，不知鼓捣了什么，他竟然把通讯仪放进了电脑旁边的小盒子里面。 　　兰斯看得大为震惊，他连忙游走过来，待在卡尔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操作。 　　“希望老大不要介意……他应该没那么闲吧。” 　　卡尔嘀咕了一句，一回头，看见兰斯过来了，他忍不住笑道， 　　“你看得懂吗？” 　　闻言，兰斯冲卡尔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尾巴上，看样子要全程观望。 　　卡尔耸耸肩，没把这点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兰斯好奇心很重，喜欢瞧一瞧也没什么。 　　卡尔当着兰斯的面，点进一个网址，打开了购物界面。 　　兰斯:“……” 　　淘x？过了这么多年咋还在啊？ 　　卡尔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然后找黑色的真丝床单。 　　然后一人一人鱼看着满屏的黑色真丝床单一脸懵逼。 　　过了几秒后，一人一人鱼同时扭头看向身后被撕破的床单。 　　又过了几秒，卡尔率先把头扭回来，他拍拍兰斯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 　　“你来挑吧。就算你选错了，老大也绝不会怪你的。” 　　兰斯抽了一下眼角。 　　我去，这是把锅给他背了吗？ 　　一人一人鱼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套勉强让他们达成共识的三件套。 　　卡尔一边嚎着工资没了，一边忍着心痛下单。 　　做完这一切，卡尔心有戚戚然，他准备关上电脑。 　　但是没想到的是，兰斯一把按住了卡尔的手。 　　“你在干什么？” 　　卡尔一脸懵。 　　兰斯指了指电脑屏幕，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忽然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一阵沉默后，卡尔忍不住笑了。 　　折腾了这么久，他还以为兰斯不饿呢。 　　“好吧。” 　　卡尔关上了购物界面，然后他摸摸兰斯的头，点开了另一个网站， 　　“给你看看电视剧怎么样？就只有今天哦，我去拿鱼羹给你吃。” 　　兰斯大力点头。 　　“那你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吧。” 　　卡尔指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一堆海报，他还挺期待看兰斯会选择什么。 　　兰斯瞧了瞧，随便选了一个在他们当年最火的电视剧—— 　　《后宫xx传》 　　卡尔:“……” 　　给兰斯打开电视剧之后，卡尔就下楼给兰斯去拿鱼羹了。 　　而兰斯装作对电视剧十分感兴趣。 　　可实际上，兰斯十分鸡贼地在卡尔离开之后，迅速把电视剧的页面最小化，一边让电脑放着“臣妾做不到啊”，一边疯狂地试图寻找怎么寄快递。 　　过了不到十秒，一个聊天窗口突然蹦了出来。 　　一个用玫瑰当作头像的人出现，直接在聊天窗口询问： 　　【卡尔？你在用电脑吗？】 　　从那人的语气来看，不用通讯仪而是用电脑，是一个十分稀奇的事情。 　　这个道理，就像是现在用手机的人用多了，倒是把用电脑买东西当作十分少有的用法了。 　　兰斯思考了一下，他没看到这人的备注，但是通过那人的头像，他以为是玫瑰，于是装作卡尔的语气回复道： 　　【买东西。】 　　那边的人突然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你真的是卡尔吗？】 　　卧槽，这也太敏感了吧？ 　　兰斯越发觉得对面是玫瑰，因为只有玫瑰才会有这么纤细的神经。 　　想起玫瑰对自己的纵容，兰斯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怎么寄快递到大海那边吗？港口也行。】 　　对面顶着一朵红色玫瑰的人沉默，他打了一大串字，最后又删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说： 　　【知道，需要我帮忙吗？】 　　【我要寄一个东西去那边，能直接邮到那里去吗？】 　　【弄成“绝密”件的话，是可以的。】 　　那边很快回复，【但那需要有人担保且签字，你可以吗？】 　　兰斯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你是玫瑰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回复，语气幽幽： 　　【你果然是兰斯。】 　　这边兰斯干笑两声，思考着怎么解释。 　　在兰斯打字之前，那边头像顶着个玫瑰的人又传来一句话： 　　【明天轮到卡尔值班，他不会去别墅那边，我会让快递上门取件，怎么样？】 　　【好啊，好啊。】 　　兰斯眼睛亮起来，同时他开始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告诉对面的人他真实的用意。 　　他有点怕连累玫瑰。 　　【我知道你想把你自己邮回去。】 　　对面的人不等兰斯说话，又打了一大串字， 　　【嗯，很棒。】 　　最后两个字，简直就像是没话找话，最后只能干瘪瘪地说了一句。 　　兰斯可不管这么多，他对对方发了一句话： 　　【么么哒。】 　　然后迅速关掉窗口，装作自己在看剧。 　　…… 　　温喻看着自己的通讯仪，唇角忍不住上翘，但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黑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看见，温喻自己的头像，就是一朵玫瑰花。 　　这是系统随机挑选的，温喻懒得改，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默认头像竟然会起这么大的作用。 　　卧室里面的电脑与温喻的通讯仪相连，如果他想知道的话，可以通过通讯仪知道电脑上的操作。 　　没想到的是，今天，他竟然能看到兰斯在电脑上搜索怎么寄快递。 　　这个方法虽然看上去无厘头，但是如果认真点的话，是可以行得通的。 　　比如说，可以直接找黑市快递员。 　　他们可不管你寄了什么，只要你给钱到位，就算是个核弹，黑市的人也能把快递寄到指定位置。 　　另外一种方法，则是像温喻所说，找一个有权利的人进行担保。 　　由于这是末日，很多时候，军队和实验室里面的人都会邮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规则向来只针对普通人，所以，到后来，算是默许吧，如果有有权有势的人进行担保的话，快递员也会在不检查快递的情况下把东西寄送出去。 　　如果他真的是玫瑰的话，温喻猜想，或许那个一根筋的玫瑰真的会赌上自己的前途，把兰斯邮回去，当作报恩。 　　“真的是……” 　　温喻关上自己的通讯仪，他一边回想着兰斯最后一句的“么么哒”，一边看向了车窗外。 　　此时军队的车正好经过生活区的贫民区。 　　鳞次栉比的破烂房屋，还有站在道路旁边的路人，他们用着或呆滞或羡慕的眼神看着路过的军队，这一切都让人沉默。 　　这些都是人类。 　　在底层只勉强度日的人类，还有高层那些纸醉金迷的人类，都是同一个物种，却差别如此之大。 　　这是让温喻想不通的一件事。 　　虽说海洋之中也是弱肉强食，但是海洋的物种全凭自己的身体素质，自己去争，自己去抢，就能活下来； 　　而在人类社会，一个人的出生却能决定一个人差不多一生的命运，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温喻上校，末日实验室里面的穆然博士希望你在任务结束后，去找他做一场报告。” 　　给温喻开车的小兵通过车里面的镜子小心翼翼观察温喻的神情， 　　“那您看……” 　　“去军属区。” 　　温喻懒洋洋地回道， 　　“那些鱼不赶紧处理的话，会坏掉的。” 　　“可是，那是穆然博士……” 　　“嗯？” 　　“是！” 　　小兵打了一个冷颤，立刻握住了方向盘，坚定不移地往温喻的住所方向开去。 第48章 　　第二天，卡尔来看兰斯。 　　他来的很早，头一次来的那么早。 　　在泳池边，卡尔对兰斯嘱咐道： 　　“今天我要去值班，所以你得一个人待在泳池里面，不要到处乱跑哦。” 　　兰斯坐在泳池边，对着卡尔翻了一个白眼。 　　卡尔：“……” 　　抹了一把脸，卡尔感叹道： 　　“你这个小祖宗，真的是只有老大能治你。” 　　感叹完以后，卡尔把手里的鱼羹递给兰斯，又给兰斯准备了一些零食，还给兰斯搞了一个屏幕，能让兰斯看完昨天没有看完的宫斗剧之后，他才再次离开。 　　不论怎么说，卡尔对兰斯的照顾，还算到位。 　　等卡尔离开之后，兰斯迅速从泳池里面出来，他立刻游走到别墅的玻璃门那里，飞快地按下密码，打开密码锁，然后游走了进去。 　　客厅里面依旧摆着他之前曾经待着的玻璃箱，兰斯在别墅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之前用来盖住玻璃箱的黑布。 　　照着兰斯的计划，他应该现在自己翻到玻璃箱里面，把黑布盖上，然后等玫瑰到来，把这个玻璃箱邮寄到海边，然后让就能返回大海了。 　　可是，刚坐到玻璃箱里面，兰斯攥着手里的黑布，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唔，为什么他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想了想，兰斯决定还是先尊重一下自己的直觉，于是他从玻璃箱里面翻出来，拿着黑布有点不知所措。 　　要不，他还是等着玫瑰来了再说？ 　　做好决定之后，兰斯决定自己待在客厅里面坐一会儿，等玫瑰来了，给她开门。 　　然而他屁股在地毯上还没坐热，兰斯就听到别墅的大门忽然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那人进来之后，并没有出声，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兰斯呆滞了几秒，等反应过来之后，迅速从客厅那里的玻璃门溜了出去，“哗啦”一声跳入了泳池里面。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如果是卡尔回来的话，卡尔绝对不会站在门口沉默不言，他总是蹦蹦跳跳，嘴里哼着兰斯听不懂的歌； 　　如果是玫瑰的话，玫瑰没有别墅的钥匙，她绝对不会直接进来，她应该还需要兰斯给她开门； 　　快递员？ 　　谁家快递员能直接进到房子里面来？ 　　那会是谁来了？ 　　兰斯沉在水底，思考着会不会是小偷进来了。 　　如果小偷的话，那这小偷很胆大妄为啊，直接进军属区偷东西，就不怕被军队的人抓住吗？ 　　为了躲避来人，兰斯把自己沉在水底，想给进来的人装作家里没人，也没人鱼的假象。 　　水下，兰斯静静地趴在泳池壁上，他试着偷听外面的动静。 　　结果进来的那人似乎对别墅里面的布置不太熟悉，先是在别墅里面转了一圈，随后脚步声音消失了。 　　兰斯竖起耳鳍，大气都不敢出，他祈祷着这个不速之客赶紧离开。 　　同时，他也很疑惑，那人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什么都听不到。 　　然而，下一秒，“噗通”一声，一个重物落水了。 　　这声“噗通”离得兰斯很近，就像是那人知道兰斯在下面偷听，然后在兰斯所处的位置，专门跃入水中一样。 　　兰斯被吓了一跳，由于泳池里面泡沫四起，他也来不及看清楚跳入水中的那个人是谁，他刚准备从之前他待着的地方游开，就被跳下水池里面的那人搂了一个满怀。 　　“ai——ya——” 　　兰斯感受着身后那人温暖的胸膛，吓得在水里用鱼尾巴到处甩身后的那人。 　　然而那人对甩在自己身上的鱼尾巴视而不见，他轻笑一声，强硬地拉着兰斯往上游。 　　不消片刻，一人一人鱼从水里面破水而出，兰斯一脸懵逼，他用蹼爪全程挠腰上横亘的手臂，却忘了自己没有指甲之后，伤害力基本为零。 　　卧槽，这是专门来偷鱼的吗？ 　　由于那人是从背后抱住他的，兰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人是谁，又气又怒之下，兰斯决定豁出去了。 　　他猛地在那人怀里弓起了身体，一个“鲤鱼弹跳”，跃了起来，用自己的长长的尾鳍，糊了站在他背后的人一脸鱼尾。 　　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兰斯竟然用这种方法，吃惊之下，他松开了手。 　　兰斯赶紧抓紧机会，回身看看究竟是谁。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不轨的话，兰斯决定，把他拖下水，淹死他。 　　结果，一回身，兰斯看见，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温喻。 　　兰斯：“……” 　　温喻被兰斯糊了一脸鱼尾，他也不生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兰斯，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还不错。” 　　也不知道温喻所说的“不错”，究竟是指兰斯能够扇他一脸尾巴解困这个方法不错； 　　还是指兰斯用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再次证明了，他的身娇体软。 　　兰斯怔怔地看着温喻，蔚蓝色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激动。 　　他的耳鳍垂下又张开，尾巴在水里几乎停止了摆动。 　　这么久了，终于见到了温喻，兰斯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理。 　　他既高兴又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刚才差点吓死了。 　　温喻看着兰斯的眼眶红了，他也是怔愣了一下。 　　片刻后，温喻终于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着实吓到了兰斯，于是连忙上前，捧住兰斯的脸，小心翼翼地接下兰斯眼角滑落的一颗珍珠，低声说道： 　　“抱歉，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wa——” 　　兰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这是什么惊喜？明明是惊吓！ 　　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又要被陌生人抓走了。 　　温喻被骂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凑过来，亲了一下兰斯的额头： 　　“以后不会了。想我吗？”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兰斯眼眶里面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他当然想，想温喻，更想温瑟，他想回到海洋里面，陆地上虽然曾经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但是他对这里现在只有害怕和恐惧。 　　你怎么现在才来？ 　　兰斯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泄愤一般地咬在了温喻的肩膀上。 　　温喻则是被兰斯这一口咬懵了。 　　他身上的军装厚实，兰斯的这一口根本就咬不到他，不痛不痒。 　　但是他也是知道兰斯在泄愤，于是只好长叹一声，抱着兰斯，任由兰斯对着他的肩膀磨牙。 　　兰斯一边磨牙，一边哭，哭了一会儿，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松开了嘴。 　　他放过了温喻，然后兰斯用两只手捧着自己的眼睛两边，接下最后几颗珍珠。 　　“怎么了？” 　　温喻被兰斯这种奇怪的动作给弄呆住了，他问道。 　　兰斯把最后几滴眼泪挤出来后，他把手里的珍珠递给了温喻。 　　唔，还是塞在温喻的口袋里面吧。 　　“你这是在……想用珍珠抵债？” 　　温喻看着兰斯忙活，竟然一秒理解了兰斯的意思，顿时一头黑线。 　　兰斯严肃地点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哭出来的珍珠能卖多少钱。 　　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远方。 　　“想回大海？” 　　温喻挑眉。 　　兰斯大力地点头。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温喻的眼眸深沉下来，“我光是买你，就花了两个亿。” 　　但是我之前救了你啊。 　　兰斯以为温喻在回绝，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朝温喻委委屈屈地张开了嘴，展示了一下自己被磨平的牙齿。 　　温喻看了看兰斯的牙齿，眼眸中的暗色越发深沉，他帮兰斯合上下巴，在兰斯期待的眼神中，语气陡然冷下来： 　　“要不是你去海面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被抓。” 　　兰斯：？？？ 　　他去海面时去救小虎鲸啊，为什么不怪捕捉他的人类，要来怪他自己？ 　　难道小偷偷别人家就时理所当然，不去怪小偷，而是去怪被偷的那家人没做好安保措施吗？ 　　见兰斯看他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温喻沉默了几秒，随后他才不管兰斯怎么想呢，气哼哼地抱着兰斯坐到了泳池边，然后把兰斯整个人翻了一个身，放到了腿上： 　　“不论怎么说，你得吸取一点教训！” 　　兰斯一脸懵逼地被温喻翻了一个身，他躺在温喻的膝盖上，鱼屁股朝上。 　　“啪啪” 　　鱼屁股上顿时传来两声响。 　　兰斯呆滞了。 　　他被打屁股了。 　　他这么大，算上真实年纪，都差不多快到百了的人，被打屁股了。 　　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兰斯也不管不顾了，反正他认为温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接开骂： 　　“ka——wa——” 　　………………8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在骂我。” 　　温喻拍了几下，松开了桎梏兰斯的手，他冷哼了一声。 　　兰斯在被松开之后，一下子“呲溜”溜到了旁边，他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喻。 　　温喻冷笑一声，他对着兰斯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几个白色鳞片: 　　“我不过是碰了你一下，你就掉下了这几个鳞片，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想要回去？” 　　兰斯一时之间反驳不出来。 　　他看着温瑟手里的鳞片，瞳孔不知不觉间放大了。 　　之前他其实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尾巴有异，之前掉了鳞片的地方没有复原，但因为面积小，他没放在心上，现在，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尾巴竟然被轻轻一碰，就掉下了鳞片。 　　他这是得了什么病吗？ 　　兰斯赶紧抱着自己的尾巴查看。 　　“留下来吧，我会好好地养着你的。” 　　温喻此时此刻像极了恶魔，他在兰斯耳边轻声低喃，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漂亮的小鱼。” 　　闻言，兰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温喻。 　　见面前的小鱼呆呆傻傻，温喻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兰斯，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留下来，陪在我身边，我会保你衣食无忧。” 　　“wa——” 　　兰斯深吸一口气，骂了温喻一句。 　　他一下子跳入水中，沉入水底，不上去了。 　　温喻被兰斯这种反应弄得一愣，他连忙看着海面，叫着兰斯的名字: 　　“兰斯？” 　　兰斯在海底，对温喻的呼唤充耳不闻。 　　对于兰斯而言，刚才温喻的一席话，有着莫名的魔魅，差点让兰斯直接答应了，但是在即将点头的那一刻，兰斯忽然想到—— 　　温喻再怎么像温瑟，他终究不是温瑟。 　　他不想一辈子都困在一个泳池里面，他想回到大海。 　　至少，在海怪里面，他不是异类，而如果在人类世界里面，他注定是异类。 　　兰斯靠在泳池一角，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进化。 　　“兰斯？” 　　温喻在水面之上叫了兰斯好几声名字，都没有得到兰斯的回应。 　　这时候，温喻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似乎重了点。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温喻说这些话，其实只是想刺激一下兰斯，再加上他多多少少有点吃醋—— 　　为什么是同一个人，兰斯就能对着温瑟撒娇，甚至睡在一起； 　　可是现在的身体，兰斯虽然亲近，但总是有一种隔阂呢？ 　　不知不觉间，曾经被温瑟嗤之以鼻的“嫉妒”，这一点点小情绪，让温喻以为，他这么说应该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没想到，他说的话，似乎把兰斯给打击得太大了。 　　思考了一下，温喻站起来，他去了别墅，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 　　然后他快步走到泳池边，把袋子打开，在把袋子里面的水倒入池子之前，温喻瞧了一眼袋子里面的小章鱼，抿了抿唇。 　　这是他的备选方案，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温喻不免有点懊恼。 　　随着水流进入，袋子里面的黑色小章鱼“噗通”一声进入了水池里面。 　　“真是麻烦。” 　　温喻把小章鱼倒入泳池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关于兰斯想要回到大海里面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出来，是因为兰斯想回到温瑟，也就是那尾黑色人鱼身边。 　　虽然现在基本上已经和温喻同化，温瑟就是温喻，温喻就是温瑟。 　　但是此时此刻，温喻对于兰斯对他的抵触，心里还是别别扭扭地冒出了酸水。 　　要不是为了刺激刺激兰斯，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都是…… 　　温喻第一次感到如此纠结。 　　他也开始思考，以后该怎么跟他的小鱼解释，温瑟跟温喻是同一个人。 　　与此同时，被温喻倒入水池的小章鱼飘在泳池里面。 　　等温喻离开之后，小章鱼才像是醒过来，摆动起自己的小裙边。 　　它茫茫然地在泳池里面游了一圈，查看了一番附近的环境之后，它往兰斯那边游。 　　这只小章鱼就一个拳头那么大，黑黑的，在水中游起来的时候像个摊开的小煎饼，头上还顶着两只猫耳一样的鳍。 　　【请问，那边有鱼吗？】 　　奶声奶气地声音突然在泳池里面响起。 　　本来还在墙角郁闷种蘑菇的兰斯一愣，随后茫然地看向泳池里面，试探着回道: 　　【谁？】 　　这时候有海怪？ 　　他幻觉了吧？ 　　【我。】 　　黑色小章鱼抖动着裙边往兰斯那里飘，飘了半晌，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颜色实在是太不显眼了，于是把自己变成了红色， 　　【这样你看到了吗？】 　　兰斯终于看清楚了，顿时被这个小萌物萌得死去活来: 　　【哇，你好可爱。】 　　【谢谢。】 　　小章鱼矜持地接受了这个夸赞。 　　它想着，这可是它专门搞出来的形象，要是这个形象还不喜欢，那它不如死了算了。 　　【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兰斯问。 　　小章鱼愣了一下，纠结了一下: 　　【不是。】 　　为了避免兰斯刨根问底，小章鱼连忙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要筑巢啊？】 　　闻言，兰斯脸上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筑巢？什么筑巢？】 　　【你嘴里都在飘筑巢用的粘液啦。】 　　小章鱼奶声奶气，但它的语气却是特别的严肃， 　　【你不知道吗？】 　　兰斯:【……】 　　他下意识抹了一下嘴角，发现真的有白色的粘稠液体飘了出来。 　　【不要浪费啊。】 　　小章鱼说，【筑巢液很珍贵的，要么你现在筑巢，要么就把它吃掉，快点呀。】 　　兰斯觉得，他似乎明白那天他在温喻卧室里面，弄在衬衣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第49章 　　这个小章鱼既然能和兰斯交流，那么应该就是海怪。 　　想到这里，兰斯稍微放下心来。 　　他仰头看了一眼水面，发现温喻好像已经离开了，于是他转而认真地问小章鱼： 　　【你知道什么是筑巢？】 　　【知道。】 　　小章鱼点点头，说。 　　按照小章鱼所见的来说，人鱼的一生有两次筑巢。 　　第一次筑巢代表新生，第二次筑巢代表成熟。 　　“成熟”的意思，就是另一种进化，通过第二次筑巢，人鱼可以收获另一种层次以为的”新生“—— 　　牙齿和爪子会变得更为尖利，失去的会长回来，身体为了适应环境会重组各种组织，直到完美状态。 　　听完小章鱼的解释，兰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蹼爪。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起来： 　　【我要筑巢。】 　　如果只有筑巢才能变回自己的尖牙利爪和声喉的话，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筑巢。 　　小章鱼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要花很长时间说服兰斯。 　　它欣慰地点点头，声音依旧是奶声奶气的： 　　【那就好。】 　　其实，兰斯一直隐隐地有筑巢的。 　　自从海洋里面醒来，不论发生什么，就算吃的东西难以下咽，他一直都没有饿着自己，甚至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饿着自己，这就已经说明兰斯已经在为筑巢做好生理准备。 　　而被捕上岸，兰斯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并且想要进化，突破束缚的精神，让他在精神层面做好了准备。 　　总而言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兰斯这段时间一直喜欢在泳池角落里面睡觉，有一点原因，就是他在找自己喜欢的地方筑巢。 　　现在，兰斯发现，自己更加喜欢东南角的那个墙角，如果筑巢的话，他应该会在这里筑巢。 　　这些问题都想通了之后，最后一点妨碍兰斯筑巢的障碍就消失了，现在，兰斯自己觉得，他可以筑巢了。 　　他来到东南角的那个角落，吐出嘴里的筑巢液，开始忙活。 　　小章鱼飘到兰斯的旁边，心满意足的看着兰斯筑巢。 　　然而，这可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筑巢，完全没经验，兰斯筑巢筑了半天，只给自己糊了一个小小的底座。 　　做完这些后，兰斯就累得趴在池底成为了一条“死鱼”。 　　小章鱼过去，逡视了一番白色的的巢穴底座，觉得还不错。 　　于是，小章鱼飘到兰斯身边，鼓励到： 　　【做得不错，慢慢来。】 　　【好累。】 　　兰斯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我才筑巢筑了这么一点点就这么累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全部筑巢完毕的话，他会不会提前把他自己给累死了。 　　【毕竟，这是一个新生的过程。】 　　小章鱼安慰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是真的很难受啊。 　　兰斯捂着自己的肚子，觉得饿的要命。 　　他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小章鱼，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请问，我能吃掉你吗？】 　　人鱼饲养守则第一条。 　　在小鱼筑巢的时候，请保证喂饱小鱼，不然他会把自己身边一切可见生物吃干净。 　　小章鱼抖着自己的裙边，在池水中呆滞了片刻，随后，它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快上游。 　　兰斯愣了一下，见小章鱼逃跑，而众所周知，逃跑的猎物最能勾引人起捕猎的冲动了，于是兰斯一个咕噜爬起来，飞快地跟在小章鱼后面。 　　“哗啦” 　　水面一阵响，一个红色的小炮弹飞快地从水面破水而出，然后“啪”的一声打在附近的地板上，像是果冻一样弹了弹。 　　落地之后，小章鱼“嗖”的一声，溜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面，还把自己变成了绿色，把身影藏的严严实实的。 　　兰斯晚了几秒，等他破水而出的时候，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噗通”一声，又跌回水里。 　　他在水面漂着，茫然地环视四周。 　　这时候，别墅的玻璃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温喻。 　　见到兰斯着急寻找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十分淡定： 　　“兰斯？” 　　兰斯游到泳池边，趴在泳池边上，他看着走过来的温喻，刚想告诉温喻，自己饿得厉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兰斯又闭上了嘴，几乎是在用痴迷的眼神看着温喻。 　　他总觉得，温喻在这一刻，整个人仿若被镀上了一层柔光滤镜，好看的要命。 　　温喻看着兰斯，敏锐地察觉到兰斯的异样，于是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对兰斯说： 　　“你先忍一忍，我这就给你去弄吃的。” 　　兰斯充耳不闻，他急切地朝温喻伸出手，细细地叫着，想让温喻过来。 　　温喻皱了一下眉，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准备转身就走。 　　而在泳池里面的兰斯看见温喻有转身离开的意思，他立刻哭了起来，白色的小珍珠淅淅沥沥打在泳池边，丢了一地。 　　对此，温喻只好先停下来，对兰斯解释道： 　　“我是给你去拿吃的。” 　　可是兰斯才不管，他像是着了魔一般，一边哭，一边朝温喻伸手，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温喻过来。 　　他生怕温喻不过来，还从地上捡起小珍珠，朝温喻丢去。 　　温喻：“……” 　　他下意识接住丢过来的小珍珠，对兰斯的这个举动哭笑不得。 　　但是，不管兰斯怎么想让温喻过来，最后温喻还是走进了别墅，看样子，是去拿吃的了。 　　泳池里面的兰斯看见温喻走了，他才停止了哭泣。 　　等温喻离开之后，兰斯眼里的神秘柔光滤镜才消失掉了，而等这个神奇的滤镜消失之后，兰斯也逐渐清醒过来。 　　兰斯一低头，看见满地的白色珍珠，顿时满脸问号： 　　他刚才想干什么来着？好好的，哭什么？ 　　哎呀，不管了，现在珍珠有用。 　　下一秒，兰斯转换好情绪，一点都没有之前见温喻不过来时候的委屈，他伸出蹼爪，一点一点把珍珠收起来，想着能攒一点是一点。 　　而在兰斯收集完珍珠，正捧着珍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温喻从别墅里面走出来了。 　　站在那一刻，兰斯的耳鳍动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张开，手心里面捧好的珍珠“哗啦”一声，全部掉落在地上，而兰斯浑然不觉—— 　　他的眼里只剩下温喻。 　　一个满身都镀上了柔光滤镜的温喻。 　　温喻看见兰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倒是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端着一个碗，一步一步走近游泳池。 　　而兰斯看着温喻离自己越来越近，越发兴奋，他的鱼尾巴在水面之下摆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彰显着主人兴奋的心情。 　　快一点，过来啊。 　　在温喻距离兰斯一步之遥的时候，温喻停了下来，他端着碗，弯下腰，对着兰斯说道： 　　“你是不是想吃了我？” 　　兰斯那个时候脑壳一片混乱，哪里知道温喻在说什么。 　　在兰斯的眼里，他的世界就是温喻，温喻对他而言仿若天神—— 　　他想要拥抱温喻，把温喻拖入水中。 　　兰斯虽然不知道温喻在说些什么，可是眼见着温喻越来越近，可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心中也越发急迫，但是他面上不显，为了让温喻过来，他冲温喻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然后对温喻伸出了手。 　　如果是平时的兰斯，温喻会十分乐意借机把兰斯抱在怀里，故意“欺负”一下子。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温喻不由得重新审视兰斯。 　　自然界中，不少生物为了生存繁衍，可是会在交配或者筑巢之后，吃掉交配的对象的。 　　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彰显地位，而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消耗大量营养，为了种族繁衍，不得不吃掉交配对象。 　　现在，兰斯的情况基本如此。 　　温喻端着碗，缓缓地对着兰斯单膝下跪。 　　他的手里的碗里，装着的是他从深海里面捕获的蓝色火焰，最富有营养，且是兰斯最喜欢吃的那种。 　　果不其然，看见温喻越发靠近，兰斯的神情越发无辜且无害，但是他眼眸里面属于野兽的那种渴望火焰，却是燃烧的越来越厉害。 　　下一秒，兰斯眼神一厉，他飞快地用蹼爪拉住温喻的手，张开嘴，准备温喻尖啸一声以作示威，再把温喻拉下水中： 　　“ai——wu” 　　后面的一个音，是因为被呛到了。 　　温喻在兰斯拉他下水之前，飞快地趁着兰斯张嘴的时候，把一勺子鱼羹给送了进去。 　　兰斯杯一勺子鱼羹塞得一脸懵逼，连人都忘记拉了。 　　嘴里的鱼羹咀嚼了几下，就顺着食道滑入肚子里面。 　　这一勺子的鱼羹跟以往不同，吃下去后，不仅仅有饱腹感，更有一股热度从空荡荡的胃里面返上来，熨帖了已经完全被本能操控的大脑。 　　兰斯吃了一口鱼羹之后，他眨眨眼，终于他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晰，面前温喻的柔光滤镜消失，一切景色在兰斯的眼前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醒过来了？” 　　温喻挑眉，“还想吃我吗？” 　　闻言，兰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嗫嚅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随后，他想起半梦半醒之间做的一些事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可爱小章鱼了吗？】 　　由于太过着急，兰斯都忘记了人类是不可能听到次声波的，他下意识地用了海怪才能听懂的次声波问话。 　　温喻垂眸，他用勺子从碗里重新舀出一勺鱼羹，然后抵到兰斯的唇边，回道： 　　“没有。” 　　下一秒，一人和一人鱼都沉默了。 　　兰斯也不管抵到他唇边的金属勺子，而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喻。 　　而温喻在下意识回答完兰斯的问题之后，他醒悟过来刚才他不应该说什么。 　　作为人类的温喻，是怎么可能听得懂兰斯的话呢？ 　　他又不是海怪。 　　为此，温喻连忙想要补救，他尝试对兰斯解释： 　　“我身上融合了海怪基因……” 　　【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听不懂我的话。】 　　兰斯像是抓住了小尾巴，此时此刻正紧抓不放，鱼尾巴兴奋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你跟温瑟长的好像，你是他的亲戚吗？】 　　温喻：“……” 　　他该庆幸兰斯想到了温瑟，但是思路却是在“亲戚”这方面，而不是“同一个人”身上吗？ 　　“算是吧。” 　　见马甲被扒了一半，温喻索性放弃挣扎，免得兰斯一时兴起，把剩下的马甲都给扒了。 　　【那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叔叔。】 　　兰斯一本正经，试图忽悠温喻。 　　听到”叔叔“两字，温喻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他把手里的碗和勺子一口气塞进兰斯的手里，没好气地说： 　　“自己吃。” 　　【哦。】 　　兰斯见自己的努力无果，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随后十分自然地接下温喻递过来的碗，一口一口地吃着，同时有点忧愁， 　　【我之前好像把自己饿出了幻觉，不知道是不是吃掉了那只红色小章鱼。】 　　“没有。” 　　温喻干巴巴地再次重申了一遍。 　　“我和那只章鱼……是共生体。” 　　温喻抬起头，平视前方，不得已编出了这个谎言。 　　既然兰斯都差不多猜出来了，索性不再用第三个马甲得了。 　　【你？跟那只小章鱼？】 　　兰斯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温喻。 　　他是在无法想象出来，面前一丝不苟、气质冷凝的军人，他的共生体会是一只可爱的小章鱼。 　　该不会章鱼才是他的本体吧？ 　　想象着那个可爱小章鱼在池水里面游动，抖动着自己的小裙边的样子，兰斯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他已经不忍直视温喻了，现在他看到温喻，就忍不住想象一个滑稽的场面—— 　　温喻他板着一张脸，穿着有着大裙摆的裙子，走路的时候，大裙摆一动一动的。 　　“好了。” 　　温喻眼见着兰斯要把碗掀翻到水里，他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了一把，“赶紧把鱼羹吃掉。” 　　【好。】 　　兰斯止住了笑，他开始乖巧地吃着鱼羹，【这是什么？为什么感觉跟我之前吃的不一样？还有，我之前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深海鱼而已。” 　　温喻面不改色地继续糊弄着兰斯，但是之后，他警告道， 　　“筑巢的时候，不要让自己饿到，否则，你将会攻击所有你看到的生物，知道了吗？” 　　兰斯咽下嘴里的鱼羹，忽然意识到，人鱼的数量少，的确是有原因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 　　兰斯十分好奇。 　　“在你之前，我曾经见过三条人鱼。” 　　温喻垂下眼眸，避开兰斯惊诧的眼神， 　　“那三条人鱼，都死了。” 第50章 　　温喻给兰斯讲了一个故事。 　　在温喻的故事里面，在辽阔的大海里面，有一个海怪。 　　这个海怪很寂寞，于是多年来，它一直都在沉睡。 　　结果有一天，它醒来的时候，发现世界变了一个模样。 　　正奇怪呢，它找到了四枚人鱼的卵。 　　这四枚人鱼的卵弥足珍贵，海怪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摧毁这四枚卵，于是他把这四枚卵放到了一个安全的、温暖的浅海海域，想要看看这四枚卵是怎么孵化的。 　　第一个破卵而出的是一尾蓝尾人鱼，他是一个男性，但似乎进化不太完全。 　　出生后不久，这尾蓝尾人鱼生病了，然后就死掉了。 　　第二个破卵的，是一对姐妹花。 　　她们相互扶持，在海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成长到筑巢期时，因为其中的一个更强些，她们抵抗不了本能，开始自相残杀，最后两败俱伤，筑巢未成功，她们纷纷因为伤口感染死掉了。 　　但最后，这两位姐妹花达成了和解，她们是微笑着死去的。 　　而最后一枚卵，让海怪等了五十多年。 　　长时间的等待让海怪怀疑，这枚卵，是不是一颗死卵。 　　但最后让海怪很高兴的是，这枚卵里面，终于孵化出了一条白色的人鱼。 　　这条白色的人鱼特别心大，海怪认为，可能就是因为懒，所以，这条白色的人鱼才在卵里面睡了那么久。 　　为了避免这条白色小鱼步入前者的后尘，海怪决定，亲自去照顾他。 　　但让海怪意外的是，这条白色小鱼特别活泼，活泼到海怪有的时候恨不得打鱼屁股的地步。 　　海怪只是想要白色小鱼活下去，但没想到的是，白色小鱼却反而教会了海怪怎样才算是“活下去”。 　　温喻说道这里，他坐在泳池边，摸了摸兰斯的头，说： 　　“然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是在讲童话故事吗？ 　　兰斯仰着头，顶着头上温热的手掌，好奇地看着温喻。 　　如果温喻真的如他所说，在温喻的前半生根本就没有进入海域里面的话，那他怎么能编出这个故事？ 　　简直就像是那只海怪亲临。 　　见白色人鱼用一双碧蓝色的眼眸看着他，眼眸清澈，像极了大海，温喻一时之间心痒难耐，忍不住弯下腰，亲了亲兰斯的额头，特意问道： 　　“兰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脸蛋爆红。 　　关于这个问题，在温喻问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就闪现出黑尾人鱼的样貌。 　　这说明什么？ 　　兰斯不敢想象，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会想到温瑟。 　　使劲地眨了一下眼睛，兰斯瞪大眼睛看向温喻，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浮现出的黑尾人鱼的样貌，竟然在此时此刻与温喻重合。 　　很好。 　　兰斯不耐烦地开始甩尾巴，他开始纠结，自己究竟是喜欢温瑟，还是喜欢温喻。 　　心烦意乱之下，兰斯别过脸，嘴硬起来： 　　【总之，不会是你。】 　　他要回到大海的。 　　在童话里面，小美人鱼就是因为喜欢上人类才悲剧的，兰斯觉得，有”前辈“作为例子，他还是不跟温喻在一起比较好。 　　“是吗？” 　　温喻轻笑了一声，“那还真让人伤心。” 　　在兰斯听来，虽然温喻这么说，但是他还在笑，就应该说明温喻并不在乎自己喜欢谁，所以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啊。” 　　温喻把兰斯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几乎忍不住笑意了，但是他还是想继续逗逗兰斯，于是故意说道， 　　“那我花两个亿买一个不喜欢我的兰斯，是不是特别亏？”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加上人工费，保姆费，海鱼费，兰斯，你怎么还给我呢？” 　　兰斯愣住了。 　　他有点没适应过来。 　　之前不是在谈感情吗？为什么突然又谈钱？ 　　做人干什么那么现实？ 　　刹那间羞涩的感情一下子消散，兰斯愤恨地朝温喻鸣叫了一声，然后“哗啦”一声，从水中一跃而出，借着身体，一下子扑倒了温喻。 　　由于温喻没想到兰斯会这么“主动”，一时之间没有防备，他竟然一下子就被兰斯给扑倒了。 　　兰斯也没想到温喻会这么配合，他借着自己的体重一下子把温喻给压倒在地，自己也愣了一下。 　　接下来，他应该做什么？ 　　兰斯看着身下的温喻，皱了皱眉头。 　　他决定给温喻一个小小的教训。 　　“嘶——” 　　温喻被陡然在身上压了一条鱼，他用自己的手，揉了揉后脑勺，一抬头，看见兰斯坚定的眼神，不由好笑， 　　“怎么，你想吃了我吗？” 　　【对呀，吃了你我就不用还债了。】 　　兰斯愤恨地朝温喻龇牙， 　　【你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说完，兰斯用自己刚刚长尖锐的指甲抓住温喻胸前的衣服，使劲一扯—— 　　“撕啦” 　　温喻胸前的衣服整个被撕开了，露出下面富有生机且温热的胸膛。 　　兰斯：“……” 　　在兰斯的设想里面，他本来想扯着温喻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然后两个人鼻尖对鼻尖，他再放一通狠话威胁就好了。 　　电影里面都是这样演的啊。 　　兰斯低下头，感受着身下温热的身躯，他还是忍不住，手贱地把手放到了胸膛上面。 　　手指所及之处正好是胸口，他还能感受到掌下那结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胸肌，还有透上来的热力，还有胸腔里面有力而匀速的跳动。 　　温热的……兰斯忍不住蜷缩起了尾巴，他把自己的尾巴从水中蜷缩起来，然后全部搭在了温喻的腿上。 　　片刻后，仿若这样还嫌弃感受到的体温不够，兰斯长长的鱼尾温顺地收起上面尖锐的鱼鳍，一点点地缠住了温喻的腿。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此刻肯定会被兰斯这种状态给吓到，毕竟双腿被蛇尾一样的尾巴缠起来，可不是一件很好的感受。 　　可是，被缠住的是温喻啊。 　　温喻低下头，看了看兰斯的蹼爪，他伸出手，扣住了兰斯放在他左胸心脏上的蹼爪，忍不住低声笑着，甚至带动兰斯放在他胸口的蹼爪都一阵颤动： 　　“满意吗？” 　　兰斯的瞳孔因为这句话放大，他回过神来，本想反驳，他才不是在丈量什么，也不是在占人家便宜，他、他是准备吵架来着的，这是个意外。 　　然而，不等兰斯出声反驳，温喻首先伸出手，他把手穿过兰斯的白发，搭在兰斯光滑的背部上，顺着中间的脊椎骨之处，一下一下抚摸，如同在抚摸一只猫儿一般： 　　“嗯？” 　　“ai——” 　　不知道为什么，温喻的这一抚摸，简直就像是抓住了兰斯的命门。 　　脊背上的手掌滑过，兰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就像是过电了一般，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好舒服好舒服。 　　兰斯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同时他的身体随着温喻的抚摸，忍不住往下塌腰，最后伏在温喻的身体上，发出轻声的喘息。 　　看着蜷缩在他身体上的兰斯，温喻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沿着兰斯的腰线滑来滑去，而在兰斯在他的抚摸下，从喉咙里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的尾巴开始摩擦温喻的腿，同时，他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瞳里面水润润的，祈求着什么。 　　在温喻的抚摸下，他怀里白色的小鱼如同一朵小玫瑰，正缓缓地试图开放。 　　兰斯的身体开始颤抖，身上和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粉红色，体温也在升高。 　　他似乎有点意识不清，他想要跟温喻亲近，但是身体却又好几次避开温喻的抚摸，同时尾巴试着把温喻整个人拖进水里。 　　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让温喻心里痒痒的，但由于他的身体被兰斯缠住了，根本就不好动弹，于是最后，他被兰斯拖下了水中。 　　人鱼饲养守则第二条，在筑巢期间，人类请不要随意靠近示爱的人鱼哦，因为人鱼对喜爱的表达方式，是把对象拖入水中，和自己一起待在巢穴里面。 　　小心溺水。 　　对于兰斯而言，由于身体的强大适应力，他不会感觉水中呼吸跟陆地上呼吸有什么区别，但是由于人鱼的特殊性，他更加喜欢在水中，于是，顺理成章的，他把温喻拖下了水。 　　白色的鱼尾还是缠绕在温喻的身上，兰斯爱极了温喻身上传来的温度，和他对自己的抚摸，于是，受到本能的驱使，兰斯想把温喻一起带到巢穴那里，这样他在巢穴里面的那些时间里面，就能抱着温喻一起睡觉啦。 　　他作为人类的时候，也是喜欢夏天抱着抱枕睡觉的呢。 　　温喻的身体毕竟是人类，在被兰斯拖下水后不久，他就耗尽了肺中的氧气。 　　待吐完最后几个泡泡后，温喻试图游到水面上去，但是却被兰斯死死缠住不放。 　　温喻忍不住推了推兰斯，却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水，这口水让温喻有了窒息的感觉，他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连串细碎的泡泡正不住地从他的指缝间飘出来，他开始挣扎。 　　而兰斯感受到尾巴里面的挣扎后，他终于稍微清醒了点。 　　看见温喻脸色微变，兰斯意识到温喻缺氧，于是下意识地吻了上去，把他自己嘴里的氧气过渡到温喻的嘴里。 　　这点氧气让温喻好了很多，他主动把嘴张开，去接兰斯传过来的氧气。 　　人类真的好弱…… 　　清醒过来的兰斯放开了温喻，但同时他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就这样蹦了出来。 　　之前是温喻抱着兰斯，现在兰斯为了避免温喻溺水，只好主动反手抱着温喻。 　　在意识到温喻不能待在水里之后，兰斯抱着温喻往上游。 　　整个过程里面，兰斯怕温喻溺水，于是，兰斯一直没有离开温喻，双唇紧紧贴着温喻。 　　而在传递氧气的时候，兰斯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一个有点犹犹豫豫、还有点柔软滑腻的东西，反客为主，渡了过来，还把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兰斯：？？？？ 　　这是在干什么？不要氧气了吗？ 　　一人一人鱼已经来到了水面之上，可是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呆滞了片刻之后，兰斯忍无可忍，一把把温喻的脸掰开，严肃地说： 　　【到水面了，你自己呼吸！】 　　温喻眨眨眼，一脸无辜，双唇红润： 　　“好的。” 　　兰斯愤愤地瞪了温喻一眼，然后一甩尾巴开始下沉。 　　被温喻之前搞的事情一刺激，他现在又分泌出筑巢液了，想要筑巢。 　　过了几秒，兰斯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在水面露出一个脑袋，不高兴地瞪着还在原地的温喻。 　　温喻眨眨眼，他还在原地，没有上岸，见兰斯回来了，温喻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不许再撩我了。】 　　兰斯警告道，【再撩我，我就……】 　　温喻挑眉。 　　【我就淹死你！】 　　兰斯支吾了半天，放下这一句狠话，然后一甩尾巴，就溜了。 第51章 　　一觉醒来，兰斯一睁眼，发现自己靠着一大块白色的薄膜上。 　　他现在做的巢穴，只做了三分之一，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右上方缺了一个口的白色茧子。 　　在自己做好的巢穴里面睡觉的感觉真的好好，兰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他靠着做好的茧子上，昏昏欲睡。 　　好累。 　　这个茧子跟兰斯最开始待着的茧不同—— 　　之前的茧子是一层白色薄膜，会透光，摸上去软软的，可是这一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筑巢的时候，兰斯是下了血本的，茧子的壳壁和厚，不会透光，但这也说明，如果兰斯进入茧子休眠的话，他完全不会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 　　【兰斯？】 　　一只淡红色的小章鱼飘动着小裙边，它奋力地游到了茧子上方，奶声奶气地叫着兰斯的名字, 　　【兰斯，你醒醒，你该吃饭了。】 　　被呼唤的兰斯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瞧了瞧面前的小章鱼，还有点没睡醒，表情有点迷茫。 　　他的思绪像是一团浆糊，粘粘稠稠地转动着，还没搞清楚面前的章鱼意味着什么。 　　【小章鱼？】 　　兰斯喃喃地叫着，忽然灵光一闪，他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温喻？】 　　完了，在兰斯印象里面总是板着一张脸，挺直脊背的温喻，这个冷面修罗一下子形象变成了软萌软萌的这只小章鱼，真的是快萌死个人了。 　　这么一笑，倒是赶跑了兰斯的睡意，他一边笑，一边从茧子里面游了出来，追着小章鱼玩： 　　【你真的是温喻吗？如果我咬你的话，温喻会不会疼？】 　　小章鱼如果可以拟人的话，它现在绝对要一脸黑线。 　　但不论怎么说，小章鱼的效果挺好，至少他一下子就让兰斯清醒过来，还没赖床。 　　小章鱼听着兰斯的话，它也就一边在泳池里面飘着，一边引诱兰斯往上方游去： 　　【好了，别说话了，你要是浪费体力的话，怕是饿得更快。】 　　饿得更快的话，到了临界点，搞不好兰斯就又会失去理智，小章鱼可不想再次被兰斯追着玩生死时速。 　　【你真的是章鱼吗？】 　　兰斯的好奇心很重，他忍不住快速地摆动了一下尾巴，追了上去，然后身后，一把抓住小章鱼，一脸惊奇， 　　【哇，你真的好像果冻一样，弹弹的。】 　　小章鱼的大小基本上兰斯可以只手握住，兰斯好奇地捏了捏手中的小章鱼，忍不住开始想象小章鱼的口感如何。 　　小章鱼：【……】 　　它家小鱼，好像真的很喜欢吃章鱼小丸子。 　　于是，等温喻从别墅里面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泳池水面之上，兰斯坐在泳池边。张着嘴，正准备咬一口团子大小的小章鱼。 　　温喻叹气：“不要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幸亏他之前把意识从小章鱼身上转移了出去，他可不想就这样被兰斯啃一口。 　　干坏事突然被正主抓包，兰斯被吓得下意识松开手，于是小章鱼从兰斯手中掉落，“哆”的一声砸在了泳池边，然后靠着自己q弹的身体，弹入了泳池里面。 　　兰斯沉默了两秒，随后真诚地问道： 　　【温喻，你头疼不疼？】 　　“……不疼，过来吃饭。” 　　这一次依旧是深海鱼羹。 　　由于筑巢期开始，兰斯体力消耗厉害，所以他的食量也变成了原本食量的两倍。 　　两倍的食量，加上特殊种类的鱼肉，确保了兰斯的饱腹值，这让兰斯大部分时间正常，虽然有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但之后他可以将失去理智的时候的记忆给想起来，于是，这就导致了十分尴尬的一幕—— 　　兰斯记得昨天他跟温喻的那个亲吻，至今都有些害臊，他不敢跟温喻多说话，也不敢跟温喻有直接的眼神接触，对于温喻的靠近也是躲躲闪闪的。 　　温喻自然也是察觉到兰斯的躲避，可他就是喜欢看兰斯害羞，于是他这次又不要命地去骚扰兰斯，捻起兰斯的一缕发丝，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昨天，我们亲吻了。” 　　正在吃饭的兰斯差点被噎住了。 　　艰难地把嘴里的鱼羹给吞下去之后，兰斯恼怒地从温喻手里扯回自己的头发，然后朝他吼道： 　　【那不是亲吻！我是在救人！】 　　“可是我浮出水面之后，我们还是亲在了一起。” 　　温喻一本正经，“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你个大西瓜！】 　　兰斯怒摔勺子，【你好不要脸！】 　　对于兰斯的这个评价，温喻倒是觉得，其实说的挺对的，反正他的本体的确没脸，这些脸都是后来捏的。 　　兰斯骂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一个回身，潜入水底。 　　温喻：？？？ 　　十秒钟之后，兰斯一脸深沉地抓着小章鱼，浮了上来。 　　在温喻茫然的眼神中，兰斯怒从心头起，一把把小章鱼丢在了温喻的身上：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我的视线！】 　　温喻直接被自己的第三个马甲甩得一身的水。 　　温喻：“……” 　　做完这一切之后，兰斯深呼吸了几下，随后竟然又眼眶里“唰”的一声，泪水在里面打转： 　　【我的命好苦，嘤嘤嘤。】 　　白色的小珠子“噼里啪啦”掉入水中。 　　看见这一幕，温喻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瞳孔深处透出一股慌乱之意。 　　他有点搞不懂兰斯怎么突然由愤怒，变成了悲伤。 　　不对，兰斯之前那么愤怒，好像也不对劲。 　　温喻知道，兰斯的脾气一向很好，不把他逼到极点的话，一般情况下兰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可是他刚刚就被兰斯丢了一头小章鱼。 　　人鱼守则第三条： 　　筑巢时期的人鱼十分敏感，容易被春伤秋，情绪反复不定，易暴躁，请不要故意激怒他们，否则后果自负。 　　哦，对了，为避免不必要伤害，请饲主尽量满足人鱼的各类要求，多陪伴人鱼，这样才能加深感情。 　　兰斯哭了没一会儿，他伸手接下眼角掉落的小珍珠，呆愣在原地。 　　“兰斯？” 　　见白色人鱼终于没有其他动作了，温喻松了一口气，他小声地叫了一下兰斯的名字。 　　【温喻。】 　　听到温喻叫自己的名字，兰斯回过神来，他游到温喻的跟前，费力地爬上岸，然后主动上前抱着温喻的腰，委委屈屈地撒娇， 　　【我要把我的眼泪都给你。】 　　如果说之前的兰斯是个朝天椒，那现在的兰斯简直就像是一颗软软的。 　　软软糯糯的，甜到心里面的那种。 　　兰斯那副全身心相信对方的姿态，一时间蛊惑住了温喻。 　　温喻见兰斯难得对自己这样撒娇，他忍不住回抱住兰斯，笑道： 　　“那你怎么把珍珠给我？” 　　于是，兰斯找温喻要了一块布，还有一盒针线，说什么要做一个小袋子，他会把小袋子贴身带着，以后只要哭泣，就把珍珠收集起来，放到小袋子里面。 　　这个要求真的是太可爱了，可爱到温喻都不忍拒绝。 　　……就是后续要求有点高，等温喻把针线盒拿过来之后，兰斯要温喻做一个小袋子。 　　沉默了几秒后，温喻看着手里的布，开始沉思。 　　他是不是应该变化出几个触手出来，开发一下新的功能。 　　而见温喻在犹豫，兰斯无理取闹起来： 　　【你是不是不爱我？我让你给我做一个小袋子做定情信物都不可以吗？嘤嘤嘤。】 　　温喻：“……” 　　果然，此时的人鱼真的好情绪化。 　　于是，在泳池边，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场景发生了： 　　在其余人眼里平时不苟言笑、冷漠无情，战场上杀敌如麻的上校，用他那原来只握住绞杀敌人的武器的修长手指，捻住一枚细细的银针，笨手笨脚地在一块黑布上戳来戳去，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针脚。 　　幸亏这里没有别的人，其余人要是看到了这一幕，肯定要么怀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要么自戳双目。 　　兰斯闹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他坐在温喻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温喻给他做一个小小的袋子。 　　【你针脚歪了，好丑。】 　　兰斯在温喻打最后一个结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块布也不好，都是线头。】 　　温喻没好气地把针放回针线盒里面： 　　“不要就算了。” 　　【哼。】 　　虽然嘴上嫌弃，但是兰斯最后还是一把从温喻的手里抢过那个黑色的小袋子，然后一下子跃入水中。 　　温喻在泳池边看着兰斯在水里畅游，片刻后，那只嘴上一直都在嫌弃的兰斯游过来，一边捡泳池边掉落的小珍珠，一边把小珍珠放到用温喻刚做的小袋子里，那个认真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做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温喻看着这一幕失笑： 　　“你还真准备用你的珍珠抵债吗？” 　　兰斯充耳不闻，一直忙着捡珍珠，最后他捡到温喻的身边—— 　　兰斯把一袋子的小珍珠放到温喻的膝盖上，憋了半天，他抬起头，对温喻说道： 　　【虽然你很讨厌……但是，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教我筑巢。 　　谢谢你照顾我。 　　温喻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去摸放到他膝盖上的那个黑色小袋子，感受到里面颗粒分明的小珍珠，一时之间心中鼓胀鼓胀的，暖暖的，心脏那里像是装了一个小火炉。 　　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温喻的通讯仪忽然亮了起来。 　　兰斯见温喻的通讯仪亮了起来，他知趣地游远了一些，然后对温喻招招手： 　　【我去筑巢啦，下次见。】 　　说完，一甩尾巴，兰斯就下潜到水底，消失不见。 　　温喻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把膝盖上的黑色小袋子放进挨着自己心脏位置的口袋，然后才打开通讯仪。 　　通讯仪上显示，是一条简讯，简讯来自穆然博士： 　　【速来c42下城区，有异常生物。】 　　末日之中，人类虽然为了自保而建造了高大的城墙来抵御外面的变异动植物侵袭，但有的时候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城区里面还是会出现一些漏网之鱼。 　　温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通讯仪。 　　像这种事情，一般是由巡逻卫兵解决，如果是要他去解决的话，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过了一会儿，温喻的通讯仪又响了，同样是一条简讯，一条加急简讯。 　　温喻皱了一下眉，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把通讯仪打开了。 　　里面的加急简讯依旧是来自于穆然博士，只不过里面的内容变了： 　　【是从实验室里面逃脱出来的假性类人鱼，普通人搞不定的。】 　　温喻看着这一条，他的脸色变化。 　　许久后，温喻最后还是从泳池边站起来，走进了别墅。 第52章 　　c42下城区，是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它是平民区和富人区交际的一个灰色地带。 　　在c42下城区行走，里面随便路过的一个路人，他可能是贫民区里面的一个普通贫民，也可能是富人区里面一个达官显贵，也更可能是在整个幸存者联盟里面被通缉的嫌犯。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温喻来到了穆然博士的指定地点—— 　　一个情趣旅馆。 　　情趣旅馆很小，已经被穆然博士带人查封了，温喻站在外面，看了一眼这座在街角偏僻处的不起眼小旅馆，不由皱了一下眉。 　　即使还没进去，从旅馆里面透出的粉红色灯光，还有里面暧昧的香味，就已经让温喻不太好受。 　　绕过外面的士兵，温喻走了进去，顺着一路上士兵的指引，温喻终于找到了穆然博士。 　　准确说来，他是在一间情趣小房间里面找到穆然博士的。 　　这个小房间里面装饰十分惹人联想，正中间心形的大床，床铺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红色的玫瑰。 　　不远处还有一个小舞台，舞台上面竖着一个钢管。 　　从门口走进去，会看见一路上都是散乱的衣物，这些衣物一直延续到房间里面，一看就知道来到这里的两人已经迫不及待。 　　温喻垂眸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各式衣物，他顺着这些衣物，走进了房间深处的浴室。 　　浴室里面的情景，可不太好—— 　　整个浴室的墙壁和地板上被喷溅出的红色血液铺满了，浴缸里面上下沉浮着一根断臂。 　　不远处的法医正在里面工作，试图从边角旮旯里面找出一点点属于人类的碎肉组织和毛发。 　　而天花板的右上角才是最吸引人的，因为那里有一个巨型的肉色茧子。 　　茧子的上端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处有一个黑色的空洞，空洞边缘是呈腐蚀状态，明显是那个生物在筑巢筑到一半之后，又从茧子里面出来，最后从天花板的上方溜走了。 　　整个浴室里面充斥着刺鼻的腥味和腐烂的臭味，然而温喻还是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唯一的苦恼就是他的鞋底竟然踩到了这些脏东西。 　　“温喻？” 　　穆然博士也站在浴室里面，他穿着防护服，在温喻来之前，一直在观察那只巨型的茧子，等温喻来了之后，他放下了手下的工作，连忙走到温喻身边，对温喻感叹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这等阴阳怪气的说法，惹得温喻不由多看了几眼穆然博士，他开口问道，语气依然很平静： 　　“怎么了？” 　　眼前炼狱一般的情景，对于温喻来说，就好像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普通场景，不值一提。 　　“啧啧，真是冷漠。” 　　穆然博士在防护服后面不又抱怨道，“你是没有嗅觉吗？这么恶心的味道，你闻不出来？” 　　温喻面无表情地看着穆然博士，同时直接往外走，和明显就是再说如果穆然博士还是那么多废话的话，他会直接回去。 　　“好好好，我跟你说。” 　　穆然博士叹气。 　　其实事情就是之前穆然博士在简讯里面说的那样，造成这个案件的，是从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假性人鱼。 　　末日实验室在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解决末日的方法，而到现在，末日实验室里面的科学家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保守派，他们主张放弃地球，选择一部分人类当做火种，以最新的宇宙飞船飞行到十几光年之外的某颗“第二地球”。 　　但整个飞行过程中的代价可能是惨痛的，先不说如何筛选能够上飞船的人，其次，那颗“第二星球”是否真的能让人活下去还是一个问号。 　　而另一派，则是以穆然博士为首的激进派，他们主张重新征服地球，借着这个名头进行了很多生物实验，试图改变人体，创造出能够适应末日环境的新人类。 　　由于保守派的飞船计划前期耗资巨大，联盟内部对于他们的计划褒贬不一，所以，在末日实验室里面，以穆然博士为首的激进派反而更加占有话语权。 　　这也导致穆然博士的实验越来越离谱。 　　这件事的起源，追根溯源的话，跟穆然博士至今都没放弃的“波塞冬计划”有关。 　　“实验室里面的那几个，长得太丑了，我实在不能叫他们为‘人鱼’。” 　　穆然博士回忆起实验室水箱里面的几个标本，不由得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五十年前的波塞冬计划被证实失败，于是被实验室束之高阁，但是穆然博士深信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于是试图在实验室里面把海怪细胞与人类基因混合。 　　最后，穆然得到了十个奇奇怪怪的怪物。 　　他们没有保持人类应有的五官，更加没有传说中人鱼的美貌，但是他们有着人类的上肢和胸膛，还有一条似蛇似鱼的尾巴。 　　所以，穆然博士叫他们为“假性类人鱼”。 　　平时，私底下研究员们直接称他们为“鱼人”。 　　饲养这些实验体几年后，十条实验体只剩下四条还活着，但穆然博士也对他们兴致缺缺，于是就把剩下的几个活着的实验体关在了末日实验室最下面的水箱里面。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四个鱼人竟然借着其中一个鱼人筑巢的时候，跑了。” 　　穆然博士叹息。 　　或许是成长期到了，四个长得怪模怪样的鱼人开始筑巢。 　　某天，研究员报告箱底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型的肉茧，水位也不正常下降。 　　当时，穆然博士没放在心上，他直接调了一队兵去清理，结果没想到，被派去清理的人回来告诉他，那四条鱼人不见了。 　　经调查，他们发现，那四个鱼人，竟然借着其中一只在筑巢的那个巨大巢穴，偷偷地把水箱内壁用酸液溶了一个洞，然后透过这个洞，跑了。 　　“筑巢的那一个被吃掉了。” 　　穆然博士感叹，“他们可真聪明。” 　　但是，也有别的研究员提出，也有可能是因为领域性问题，四条人鱼之间发生了争斗。 　　后来，末日实验室把整个基地彻查了一遍，结果在某个下水道又发现了鱼人的残骸，这说明，在逃离的过程中，三条鱼人又发生了打斗，他们把三个中最弱的那个吃掉了。 　　至于吃掉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领域性发作，也可能是因为在没有食物来源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选择吃掉同类。 　　但不论如何，这一切都说明一件事，现在有两只鱼人实验体在外面游荡。 　　“我们查了附近的监控，进入这个房间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还有一个男子。” 　　穆然博士指了指浴室里面的天花板上面的血迹，说， 　　“那个男的，现在在这里，就那个女的不见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说不定不是女的。” 　　根据一路上的证据来看，逃出去的两条鱼人似乎都发生了异变。 　　为了筑巢，他们的基因自动把他们的身体调整至最适应筑巢的状态—— 　　变形。 　　那两条鱼人中，最起码有一条可以把曾经那张丑陋的面容变化成符合人类审美的面容，然后凭借这份美貌，勾引到对它图谋不轨的人到僻静处吃掉。 　　“之前其实发生过几次这样的男性失踪案。” 　　穆然博士叹息了一声， 　　“就是那个时候没人反映过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失踪案，于是就没管。” 　　就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鱼人这一次竟然选择跟着猎食对象来到旅馆，并且在进食的过程中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把进来的清洁工吓了一跳，他们这才知道了鱼人的踪迹。 　　“你说它为什么要跟着那个男人进来呢？” 　　穆然博士提出来这个问题，“跟之前一样，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人吃掉不好吗？” 　　温喻没有说话，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穆然博士。 　　“哦，对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鱼人想要学习人类呢？结果它却失望地发现，面前的这个男性人类也只是想对它毛手毛脚，所以，它就直接把这个男人归于食物，吃掉了。” 　　穆然博士此时此刻说得正在兴头上，他甚至不等温喻问出来，就自己想了一个解释， 　　“然后，它一生气，就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温喻有些不耐烦： 　　“我不关心它为什么会吃人，你让我来干什么？” 　　见温喻一点都不好奇，穆然博士叹了一口气，觉得有点无聊，他歪歪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在拍卖行买了一个人鱼，对吧？” 　　闻言，温喻掉头就走。 　　“好了好了，我不谈这件事了。” 　　见温喻完全不配合，穆然博士只好放弃试探，直言， 　　“让你来是因为如果碰上这条鱼人的话，普通士兵肯定搞不了，只有你能搞定。” 　　温喻回头，冷冷地问： 　　“还有呢？” 　　“没了。” 　　穆然博士耸耸肩，试图以真诚的样子打动温喻。 　　“呵。” 　　温喻冷笑，“你想让我做诱饵。” 　　即便穆然博士不说，他也能猜到，根据之前穆然博士说的鱼人的领域性，那么他现在的这个身体身上有海怪基因，对鱼人而言，将会是最大的竞争者。 　　也就是说，温喻在这里，就是一个诱惑鱼人赶紧过来攻击的靶子。 　　被猜中心思，穆然博士只是微笑，隔着一层防护服，谁也看不清穆然博士的微笑里面究竟参杂什么意思。 　　“我会帮你。” 　　温喻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最后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只是有一点，你猜错了，那个鱼人，它的目标，不只只是我。” 　　筑巢会消耗大量的营养，所以它必须在筑巢前完成营养储备，这个道理就像是棕熊在冬眠之前，会疯狂囤积脂肪。 　　所以，鱼人吃掉同类也好，吃掉人类也罢，都是为了囤积营养，以应付接下来的大量消耗。 　　或许鱼人会为了领域而互相残杀，但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而现在，鱼人为了更高效地囤积营养，它必须对猎物有所挑选。 　　普通人类的体脂率对于鱼人而言，实在是太低，所以它必须有所挑剔，对于鱼人来说，最好的猎物，应该是跟温喻一样，身上带有海怪基因的生物。 　　而这样的人，除了温喻以外，其实整个生活区里面到处都有，尤其是那些在曾经的感染全球的疾病下幸存下来的人—— 　　温喻更愿意称呼这些人，为“注射者”。 　　…… 　　下城区。 　　维尔伯爵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家赌场的二楼之上，他俯视着下面在绿色桌面上的各类赌徒，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我怕是要在最里面的那一层。” 　　而在维尔伯爵身后，壮汉老唐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自从上次拍卖会上，被末日实验室里面的人强行买走了那条白色人鱼之后，他家老大就一直这样长吁短叹，说一些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嗯？” 　　维尔伯爵忽然晃动了一下手杖，蓝色的眼眸看向了赌场入口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女性。 　　她的身材纤细，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色裙子，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后背，静静地呼吸着，她站在纷繁吵闹的赌场入口处，与里面格格不入，看起来那样脆弱。 　　而这种脆弱却使这个女人具有着超脱凡尘的、剔透绝尘的美。 　　“这是哪儿来的？” 　　老唐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根本不适合在赌场出现，于是想要叫旁边的保安把人赶出去。 　　“等一下。” 　　维尔伯爵打断了老唐，他注视着那个白裙女人的身影，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出现的十分突兀，因为她看上去不像个女妖，更像个误入凡尘的纯净天使。 　　而女人白色的衣裙让维尔伯爵不禁又想起了那尾之前曾经在他手里的白色人鱼。 　　白色人鱼与这个女人完全不一样，如果非要说共同点的话，可能就是白色人鱼与这个女人，都不像是这个末日里面存在的生物。 　　更像是在传说或者童话里面才会出现的精灵。 　　外面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维尔伯爵注视着那个纤细的白衣裙女人，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白皙的肌肤上，使本就白得泛蓝的皮肤，散发出一层朦胧的雾气。 　　这样的女人，穿着如此暴露，而她又如此脆弱，如同一朵精致的小白花，注定在贫民区活不久。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她，白衣裙女人忽然抬起头，目光笔直地朝维尔伯爵所在的方向看去，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水光朦胧，仿佛是在哭泣。 　　“让她进来吧，喝杯咖啡。” 　　维尔伯爵的心弦莫名的被她的眼神拨动了一下，恍惚之间，维尔伯爵竟觉得这个白衣裙女人有几分熟悉，或许是因为她眼中蕴藏着深切的悲伤，仿佛在为自己孤独而无力的命运叹息。 　　他的手脚开始隐隐作痛。 　　老唐愕然：“你发善心了？” 　　他认识的维尔伯爵也不会那么心软，如果是平常的正常情况，面前的维尔伯爵应该早就开始忽悠面前这个女人，然后骗这个女人签下卖身契了。 　　维尔伯爵收回自己的视线，冲老唐微微一笑： 　　“我乐意。” 第53章 　　温喻在贫民区中巡视了一天，并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他把这个情况上报给了穆然博士，说时间不早了，他应该回去了，顺便问了一句，明天怎么安排。 　　穆然博士想了想，说： 　　“如果明天还是没有踪迹的话，就算了。” 　　这让温喻有点吃惊： 　　“你不怕死更多的人吗？” 　　“那些人是贫民区的人。” 　　穆然博士看上去更像是吃惊温喻会这么问， 　　“那些人贫穷、残疾，也从未受过更好的教育，从贫民区里面出现天才的概率是从富人区里面出现天才的概率的十分之一，他们对于这个末日根本就没有贡献，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 　　这样一席话，让温喻都忍不住沉默。 　　算了，这些总归是人类自己的事，温喻并不想发表意见，于是问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把注意力放到另一条逃跑的鱼人身上啊。” 　　穆然博士说, 　　“如果一条鱼人在贫民区的话，那么另一条鱼人肯定在富人区。我们当然富人区的安保措施是有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说溜到富人区的鱼人正好出现，刚好杀掉了一个议员，或者是某个领域的科学家。 　　而这些人的死亡，可能会改变整个幸存者联盟的未来。 　　至于那两条鱼人是否会筑巢成功，身为那特一部分的温喻自然是知道结果—— 　　她们不会成功。 　　但是受本能驱使，那两条鱼人会不断试图筑巢，甚至是想着繁衍后代，即使到最后一无所获。 　　毕竟她们是失败的实验体。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温喻一点都不好奇穆然博士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说完这句话，直接离开了。 　　这句话是告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穆然博士笑眯眯地注视着温喻离开。 　　等温喻走后，穆然博士微笑的唇角忽然垮塌，他直接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助理，棕色的眼眸在黑框眼镜之后陡然变得犀利： 　　“怎么样？” 　　“我们已经在温喻上校的别墅附近安排了监视器，并且试图突破进去。” 　　助理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 　　“但是别墅的防护实在是太厉害了，再加上温喻上校感知力一流，我们还没能成功进去。” 　　穆然博士冷笑一声： 　　“那你们还有什么用？” 　　“有、有的！” 　　助理被吓得结结巴巴，他深知如果自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怕是下一秒就会被穆然博士从“人类”这个种族中开除，于是连忙补救， 　　“是这样的，我们查到温喻曾经带了一批鱼回别墅，我们从他曾经搭载过的车里面，搜集到了那些鱼留下来的痕迹，已经得知那些鱼来自深海，是一种种类特别稀有的鱼。” 　　“鱼？” 　　穆然博士若有所思。 　　自然而然的，他联想到了之前拍卖行的告知他们，他们抓到了一条白色的人鱼。 　　这些鱼，是专门用来喂养人鱼的吗？ 　　“有意思。” 　　穆然博士想起实验室里面还在被他们研究的那一团肉，不由笑道： 　　“通知那边的科研队，让他们这次回来的时候，也弄些这些鱼。” 　　“是。” 　　见穆然博士神色缓和，助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别墅。 　　兰斯迷迷糊糊从茧子里面醒来，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抬头看向水面，结果意外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睡了多久？怎么不见温喻来喊他吃饭？ 　　兰斯思考着这些问题，睡意全无，立刻从茧子里面游了出去。 　　现在，在几次的筑巢之下，兰斯的茧子已经差不多建筑好了，只剩下头顶的一个小口。 　　这个小口只够兰斯一个从茧子里面游出去，而兰斯准备今天一口气把茧子封闭掉。 　　时间不等人，兰斯渴望进化，当然是时间越快越好。 　　等兰斯游到水面之上时，才发现天是真的黑了，而根据别墅里面无一丝灯光来看，温喻并不在别墅里面。 　　温喻去哪里呢？怎么还不回来？ 　　兰斯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只能猜测能让温喻这么久不回来的事情，肯定意义重大。 　　算了，温喻本来就有官衔，如果他一直在这里，才会奇怪吧。 　　兰斯忽略掉心底的一丝不痛快，他坐到泳池边，打开了之前卡尔放在这里的一块屏幕，想看看时间，结果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怎么这次睡了这么久？ 　　兰斯忍不住皱眉。 　　他还记得温喻曾经告诉过他，千万不能饿着，而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吃到，兰斯很怕自己又会陷入疯狂。 　　对了，小章鱼呢？ 　　就算温喻不在的话，小章鱼应该在啊。 　　兰斯趴在泳池边往水里看去，结果在水下礁石上看见了小章鱼—— 　　它黏在礁石上面，哪怕是兰斯这边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小章鱼依旧是没醒。 　　兰斯看着小章鱼，忍不住歪了歪头。 　　他现在发现了一个问题。 　　虽然温喻对他解释说他跟小章鱼是共同体，但是兰斯发现，温喻从不会跟他的“共同体”，也就是小章鱼，同时出现。 　　这就像是只有一个灵魂和意识，却在不同身体里面穿梭。 　　但因为灵魂和意识只有一个，所以在一个马甲内的时候，另一个马甲就要下线。 　　思考到这里，兰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种情形……怎么感觉可以套到温瑟身上？ 　　要知道有段时间，温瑟也是动不动昏睡不醒，而温瑟给他的解释是在“同化”。 　　“同化”什么？难不成温瑟也跟温喻一样，有个像小章鱼一样的共生体？ 　　还不等兰斯继续思考，他的肚子就已经发出了“咕噜”的空鸣。 　　这下子兰斯不敢想有的没的了，他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别墅，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看样子要自己动手了。 　　半小时后，别墅灯火通明。 　　温喻在回到自己的别墅里面的那一刻，他看着散发出温暖灯光的别墅，表情一时之间有点空白。 　　他家来人了？ 　　而等他踏入家门之后，心底的疑惑在看到厨房里面忙活的兰斯，顿时全部化为一片虚影。 　　温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面的白色人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因无他，看见白色人鱼在灶台前忙活，此等情景，真的是太梦幻了。 　　温喻虽然之前在卡尔给他的视频里面看过兰斯做菜，但是亲眼看见跟在视频里面看见，完全是两回事。 　　他知道兰斯肯定早就弄到了别墅的密码，但是他没想到兰斯竟然如此自来熟地摆弄别墅里面的一切。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白色人鱼忙活的时候，还穿上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白色小围裙。 　　从温喻的角度，他只能看见在灶台钱忙活炒菜的白色人鱼的光滑白皙、只有一两条布带挂在上面的后背…… 　　罪过罪过，光看上半身的话，这个场景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少儿不宜的场面。 　　在温喻笑出声后，正忙着炒菜的白色人鱼耳鳍动了动，他一扭头，看见温喻站在门口，顿时没好气地说: 　　【去把鞋换了，等会儿就吃饭。】 　　闻言，温喻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这不是妻子会对下班回家的丈夫说的话吗？” 　　兰斯冷笑一声: 　　【这是饿极了的我，对饲主的抱怨。】 　　温喻:“……” 　　整件事也的确是他有点不厚道。 　　见温喻乖乖地去换鞋，兰斯才把头扭回来，看着锅里的一团青菜，严肃地用锅铲翻炒了几下。 　　然而，实际上，兰斯的眼神渐渐呆滞。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一地步的。 　　按照兰斯的计划，他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做鱼羹想要喂饱自己，免得自己饿疯了攻击回来的温喻，或者是直接吃掉那只可爱的小章鱼。 　　结果来到厨房里面，看到一冰箱的菜之后，兰斯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己加菜。 　　于是他顺便洗了几个蔬菜。 　　洗了几个蔬菜后，兰斯觉得要做就做多一点，然后就索性准备了两人份的。 　　但在炒菜的时候，兰斯想到油溅到身上（尤其是现在人鱼的身体不穿衣服且怕火），于是就去找看厨房里面有没有围裙。 　　然后兰斯在找围裙的过程中，意外翻到了一个电饭煲。 　　兰斯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 　　他淘了两碗米，放进了电饭煲里面。 　　他才不是担心温喻吃饭了没！ 　　反正，就只是给自己煮鱼羹而已，兰斯最后也没想到，他竟然顺带着连温喻的晚饭都做了。 　　所以说，什么时候自己有了投喂别人的爱好啊？ 　　兰斯一边摆着筷子和碗，一边沮丧地想着这个问题。 　　几分钟后，兰斯和温喻一起坐在餐桌旁。 　　一人一人鱼严阵以待，坐姿笔直，仿若面前不是什么家常小菜，而是满汉全席。 　　桌子上面就三盘菜，一盘绿叶子菜，一盘清炒茄子，一盘被煎得基本上看不出原样的鱼。 　　温喻轻咳一声，问: 　　“我能吃吗？” 　　兰斯一本正经点头。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盘鱼，试图挽回自己的一点点面子: 　　【你尝尝这个鱼，外表不好看，但是还是能吃的。】 　　温喻沉默。 　　黑得像碳一样的鱼？那条鱼本来应该是白色的。 　　他不由开始疑惑，上一次烤鱼也是这样，他家小鱼为什么总是锲而不舍地喂他碳状的鱼。 　　兰斯也就是嘴上一说，随后他就立刻埋头吃自己的鱼羹了。 　　再不吃鱼羹，他怕他自己会跳上桌子，把温喻当做大餐。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兰斯跟温喻在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 　　一人一人鱼面对面坐在椅子上，这样，才让兰斯找到了一丝人类的感觉，才认为自己果然理应与温喻是同一水平。 　　吃了一会儿，兰斯一抬头，竟然发现温喻没动过筷子，他有些好奇: 　　【你不饿吗？】 　　这些菜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真的能入口啊。 　　温喻点点头，他抬头，看向兰斯，眼神温柔: 　　“舍不得吃。” 　　兰斯:？？？ 　　“这是你给我做的饭啊。” 　　温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竟然扣扣搜搜，一股子小家子气。 　　在温喻的记忆里面，他的晚餐很简单，一般就是一瓶营养剂搞定。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这样解决是理所当然的。 　　方便，高效，能活下去就行。 　　连同化之后，有了温瑟的记忆，温喻都没意识到这样有些奇怪，继续用营养剂维持身体活动。 　　而用厨房，就只是为了给兰斯做鱼羹。 　　做鱼羹的过程并不复杂，大部分工作交给机器就好。 　　而兰斯现在做的炒菜，至少要经过好几道工序—— 　　择菜，清洗，炒菜，调味。 　　兰斯愿意为他花心思，这是不是说明，兰斯其实很喜欢他呢？ 　　即便是用这个身体，现在的身份是温喻，温喻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而脸上微烫。 　　有的时候，他会在自己两个身份间疯狂吃醋，但是有的时候又无比欣喜兰斯不论喜欢的是谁，到最后都是喜欢他。 　　这种矛盾的感觉，一度让温喻内心酸酸甜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就是恋爱吗？ 　　温喻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下子，听到温喻说出这句话，连一向迟钝的兰斯都看见附近在飘粉红泡泡了。 　　【够了，别多想！】 　　兰斯一伸手开始拍桌子，他着急忙慌地开始转移话题， 　　【温喻，你今天出去干什么？】 　　温喻从自己诡异的思路里面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兰斯，神色不明： 　　“你知道，人类一直都在尝试把海怪基因跟人类基因融合吧？” 　　兰斯一脸震惊。 　　他的确是知道，难道实验室那边还在搞吗？ 　　“是的，实验室那边还在继续这个实验。” 　　温喻一看兰斯的表情，就知道兰斯在想什么， 　　“最近，有两个实验体逃出去了，弄出了点小麻烦。” 　　顿了顿，温喻补充了一句： 　　“那两个实验体跟你一样，在试图筑巢。” 　　【他们是人鱼吗？】 　　兰斯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叫他们为实验体，而不是人鱼？】 　　温喻摇摇头，说： 　　“人鱼在人类的眼里，多少还有一点相似之处，所以’人‘字放在前面，而那些实验体……他们纯粹是野兽。” 　　听到这里，兰斯有些沮丧地摆了摆尾巴。 　　他还以为自己回多几个跟他一样经历的同族。 　　【温喻，我马上就要筑巢完毕了。】 　　既然谈到筑巢，兰斯觉得，有必要跟温喻说一声，【今天晚上，我会吧自己全部封闭进去。】 　　温喻抬头，愣了一下。 　　兰斯对着温喻笑笑说： 　　【我不知道这次在茧子里面我会待多久，也不知道出了茧子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叹了一口气： 　　【至少，这一桌子菜，是我作为兰斯的最后时刻，能为你做的一切了。】 　　兰斯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思维在渐渐地往野兽那边靠拢，作为人类的记忆在这个五十年后的世界基本毫无作用，所以，兰斯挺害怕自己在筑巢完毕后，会忘掉曾经作为人类的一切。 　　“你不会忘记的。” 　　听完兰斯的自白，温喻的态度异常坚定。 　　【为什么？】 　　兰斯见温喻如此坚定，他十分好奇，【既然是进化的话，肯定会舍弃掉一些东西啊。】 　　现在他在筑巢过程中，就有的时候会被本能操控，丧失理智，想着把温喻淹死呢。 　　“你会记得我的。” 　　温喻十分执拗地说着这句话， 　　“我会是你的坐标。” 　　【这句话……真的是……】 　　过了片刻，兰斯忍不住喃喃自语，最后说了一句，【奇奇怪怪。】 　　但与此同时，他的耳鳍，悄然变红。 第54章 贫民区。 这…… 　　贫民区。 　　这里的环境很糟糕，贫民区里面一切都是自然的，因为他们没有钱去像富人区一样安装屏障，外面是什么天气，里面就是什么天气。 　　这一点，跟富人区里面常有的舒适“晴天”完全不同。 　　最近，这里总是淅沥沥地在下着小雨，让贫民区里面总是缭绕着一层细细的薄雾，所有人一呼一吸之间全部带着水汽，仿若整个地方都是一团浸湿的棉花。 　　维尔伯爵的公寓里面，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靠在阳台前面的玻璃门上，一双雾水朦胧的眼眸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玻璃上的雨滴顺着玻璃缓缓流下，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直接割裂扭曲了女人的完美面孔。 　　“茉莉？你应该去洗一个澡，再换一身衣服。” 　　维尔伯爵一瘸一拐地从二楼下来，一下来看见那个穿着白衣裙的女人还站在那里，他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 　　“你的衣服被打湿了。” 　　女人缓缓扭过头，看向面前这个金发的男人。 　　茉莉，是维尔伯爵给女人取的名字。 　　他认为，这个名字很适合女人。 　　面前的女人就像是茉莉花一样，娇小，温柔，美貌，即便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十分狼狈，但这些也遮掩不住她身上的魅力，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就似乎能闻到从女人身上独有的幽香。 　　唯一可惜的是，女人不会说话。 　　但这无伤大雅。 　　维尔伯爵在赌场的入口处发现了她，然后邀请这个女人喝咖啡，最后成功地将这个女人引诱到了自己的公寓里面。 　　不不不，不应该说是引诱，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排斥维尔伯爵的意思。 　　维尔伯爵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热恋之中。 　　他真的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像是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对着一个女人，或者说是女神，会那么卑微。 　　对这样的女人，他几乎可以一手掐断脖子的女人，维尔伯爵一点都产生不了亵渎的思想，他只是在担心，担心茉莉的身体会因为这场雨儿着凉。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茉莉的身体，似乎并不好。 　　可是，即便是维尔伯爵劝说了好几次，茉莉依旧没有去换衣服，从进来开始，到现在，她的身体总是湿漉漉的，总是有水滴从她白色的衣裙上落下，滴在地面上。 　　或许在别人眼里，茉莉与其说是“女神”，倒不如说是一个从水里爬出来的千年水鬼。 　　茉莉依旧对维尔伯爵的提议充耳不闻，她瞧了一眼维尔伯爵之后，继续扭头看向玻璃外面。 　　维尔伯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又劝解道： 　　“放心吧，来的人我都赶走了。” 　　虽然茉莉一直都不说话，但是维尔伯爵能从她的警惕和时不时望向外面的动作中猜出，有人在抓捕她。 　　为什么要抓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呢？ 　　维尔伯爵对此感到十分奇怪。 　　在把茉莉带回去的同时，维尔伯爵动用自己的资源，试图查清楚这个女人是谁，但是和奇怪的是，他根本查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一丝一毫的情报，就好像这个女人是突然某一天出现的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维尔伯爵给自己找的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个女人可能是被某人囚禁的禁脔，最近才逃出来，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她存在的痕迹。 　　这一点，让维尔伯爵对于茉莉越发怜惜。 　　更让维尔伯爵坚信这一点的，就是在他藏匿好茉莉之后不久，就有巡逻兵过来，说是在找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 　　对于巡逻兵们的搜索，维尔伯爵想尽办法挡了回去。 　　而现在，茉莉听到这话，她才转过头来，对着维尔伯爵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笑让维尔伯爵大受鼓舞，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把茉莉的手牵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现在去浴室，你好好地把自己洗一洗，换一身漂亮的衣裳。” 　　闻言，女人垂下眼眸，她在维尔伯爵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缓慢地跟在维尔伯爵身后，往浴室的方向走。 　　维尔伯爵见茉莉配合，他十分欣喜，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茉莉的手，仿若一个骑士护送女王一般，把茉莉往浴室那边牵引。 　　如果维尔伯爵能仔细观察茉莉的脚步的话，他说不定能察觉到异样—— 　　茉莉的白裙及地，她走路的时候，是看不到里面的双腿在裙上印出的痕迹和平常人走路时双腿交错的上下起伏，相反，她走路的时候是十分平滑的，与其说她是在“走”，不如说她是在“滑动”或者是“蠕动”。 　　一条淡淡的水迹从她的裙下蔓延出来，干了之后略微带出一点腥味。 　　维尔伯爵自诩为上等之人，既然他是绅士，自然不会做出流氓之为，所以，在维尔伯爵的计划里面，他只准备把茉莉带到浴室那里，把她引进去，自己就可以走了。 　　可是，让维尔伯爵没想到的是，茉莉在进入浴室之后，并没有直接关门，而是在维尔伯爵离开之前，忽然抬起手，勾住了维尔伯爵的领口。 　　这一点让维尔伯爵十分惊讶。 　　他抬起头，蔚蓝色的眸子里面三分惊诧，三分惊喜。 　　食色性也，就算是绅士也避不开这个。 　　之前对维尔伯爵一直不温不热的茉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她纯净洁白的面容在此时此刻仿若活了过来，从一开始飘渺空灵的虚无之感，终于变成了一个活人。 　　她对维尔伯爵微笑，鼓励甚至放纵维尔伯爵跟着她进入浴室。 　　维尔伯爵被蛊惑了，他顺着茉莉的力道，走进了浴室。 　　浴室是狭小的，从水龙头里面流出的热水散发出白色的水汽，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浴室，在一片白汽氤氲中，茉莉关上了浴室门。 　　“这样不太好吧。” 　　维尔伯爵神情恍惚之中，忽然有一丝清明，他在试图挣扎， 　　“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然而茉莉没给他选择，她直接当着维尔伯爵的面，脱下了唯一蔽体的白色衣裙。 　　维尔伯爵看着面前宛如茉莉花一样洁白的身躯，呆愣住了。 　　水汽依旧氤氲，它们围绕在茉莉的身体上，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梦幻场景。 　　茉莉在笑，此时此刻她毫不遮掩地在维尔伯爵面前展示自己的身躯，她的皮肤和上半身都是令人惊叹的、充满诱惑的，跟油画里面丰腴性感的美神维纳斯一模一样，让人会产生一种无可抑制的本能。 　　而从腰部之下都是鳞片，比起人鱼的纤长有力的鱼尾，茉莉身下的尾巴并没有进化完全，尾巴上面的鳞片大小不一，并且有的蛉片深深地嵌入了皮肤之中，动作之间磨出一片血迹。 　　更糟糕的是，在靠近地面的部分，还有的地方化脓了。 　　粘液滴滴答答地从茉莉身上的皮肤中渗透出来，然后落在地上，而在落地的那一刻，那些粘液便变得凝固。 　　这种场面，只要是个人，便可以知道，面前的茉莉不是人，美丽且娇弱的女人不过是这个怪物的伪装。 　　“老天，你到底是什么——” 　　之前还满脑子旖旎幻想的维尔伯爵瞬间清醒，他忍不住开始尖叫起来。 　　下一刻，他本能抬起自己的假肢，打算用隐藏在假肢里面的手枪，直接打掉面前怪物的头。 　　然而茉莉却并不紧张，她对着维尔伯爵，之前一直只维持着一个简单表情的面部，此时此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她轻蔑地歪着头看着维尔伯爵，张开嘴，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 　　【yi——】 　　与此同时，整间狭小的浴室之中，忽然蔓延出一股浓郁的腥味。 　　下一秒，正准备开枪的维尔伯爵的神情忽然呆滞了。 　　有一股无形而强烈的力量，让维尔伯爵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畸形的怪物，没有可怕的末日。 　　他正站在一个充满馨香的花园中，头顶的太阳正好，照得他身上暖暖的。 　　“维尔，你在看什么？” 　　不远处的花丛中，忽然出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她站在那里，洁白的臂膀在阳光下仿若是象牙雕琢而成的。 　　她对维尔伯爵张开了双臂： 　　“过来，好么？” 　　维尔伯爵下意识地往女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健全的，双手双脚都在。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 　　维尔伯爵的神情一时之间有点恍惚。 　　他怎么记得，自己的手脚，好像出现过一点问题？ 　　“维尔？” 　　远处的女人依旧呼唤着维尔伯爵的名字，她的样子很美，灰色的眼眸雾蒙蒙的，“你不过来吗？” 　　维尔伯爵抬起头，他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蔚蓝色的眼底里面全是释然： 　　“好的，我的茉莉。” 　　他迈着自己健全的双腿，径直地朝着女人走去。 　　而事实上，在维尔伯爵面前，在维尔伯爵美梦中的茉莉，现实里面，她对着维尔伯爵张开了嘴。 　　一道痕迹之间横穿她的整张脸，她朝维尔伯爵裂开了嘴，那张如同油画里面才存在的美丽面庞，直接以嘴唇为界限，上下裂开，直接咧到了耳垂之下，露出里面一排排细密尖锐的利齿。 　　随后，茉莉像是一条蛇一般，一口吞下了面前金发男人的头颅。 　　…… 　　“上校，你在看什么？” 　　老唐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现在他们在赌场二楼，而在老唐面前的人，正是温喻。 　　对于末日实验室里面突然来人，老唐有些不悦，但他再怎么没有脑子，也知道末日实验室里面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是曾经被称为“人间兵器”的温喻。 　　于是，即使皮下再怎么吐槽，老唐也按耐着性子，甚至再以恭维和谄媚的态度来奉承和敷衍这群突然到访的人。 　　但是，本来一直不发一言的温喻忽然神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老唐顺着温喻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温喻看的，只是一堵墙。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温喻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 　　老唐不明所以，“这里是赌场的二楼，也就是听到下面赌场的吵闹声了吧。” 　　“维尔伯爵呢？” 　　温喻扭回头，他质问道， 　　“他才是负责人，为什么不是他来见我？” 　　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老唐擦擦额头上的汗，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试图安抚： 　　“维尔伯爵身有残疾，他今天有些不舒服。” 　　“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温喻索性直接说明白， 　　“最近我们在追捕一个从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实验体，现在，我怀疑，它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我们这里要是出现了奇怪的人的话，我们肯定会上报的。” 　　老唐满不在乎地说道，“毕竟军民……” 　　说到这里，老唐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如果说是奇怪的人的话，可不就是那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么？ 　　只是当时，虽然老唐对白衣裙女人不太舒服，但是他的抗议被维尔伯爵否认了，并且那女人的体格实在娇弱，所以老唐虽然心有芥蒂，但是还是让维尔伯爵带走了那个女人。 　　所以，那个女人是实验体？ 　　“那个方向，有什么吗？” 　　温喻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老唐看着温喻指着的方向，浑身一震。 　　片刻后，他脸上的血色尽失，喃喃道： 　　“那是维尔伯爵公寓的方向。” 　　“带我们去。” 　　温喻的声音依旧冷静，冷静到了极点， 　　“如果我们现在去的话，或许还能给维尔伯爵收尸。” 第55章 　　维尔伯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只有一直陪伴在维尔伯爵身边，且看着黑市是如何在维尔伯爵手下建立起来的老唐知道。 　　维尔伯爵既然能够在灰色领域之中开启自己的事业，并且还能白手起家的情况下把黑市弄得风生水起，这至少说明他是个天才。 　　的确，维尔伯爵是个天才，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就已经说明，他十分自傲。 　　但与此同时，维尔伯爵他又十分自卑。 　　越是追求完美的人越是受不了瑕疵，年轻时感染疾病失去了手脚，这点连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残疾，让维尔伯爵又自卑于自己身体的残缺。 　　为了让手脚复原，维尔伯爵尝试了各种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见识多了的原因，在科技无效之后，维尔伯爵竟然开始追求起了玄学这类东西。 　　到后期，越是奇怪的东西，维尔伯爵越是沉迷，甚至对待玄学到了一种痴迷的态度。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之前白色人鱼的出现似乎又改变了维尔伯爵的三观，所以，当所有人都觉得白衣裙女人古怪的时候，只有维尔伯爵欣然接受。 　　这种自卑又自傲的人总是十分敏感，为此，老唐总是顺着维尔伯爵的意思来，他不想忤逆维尔伯爵。 　　但是，没想到，这次的纵容，竟然直接害了维尔伯爵。 　　老唐带着人来到维尔伯爵的公寓，虽然还没进去，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他直觉维尔伯爵已经死了。 　　温喻站在门口，他打量了一番公寓里面的环境，发现里面干净整洁，基本没有人的痕迹。 　　他扭头，问老唐: 　　“浴室在哪里？” 　　鱼人筑巢的时候，喜欢在狭小且湿润的地方，所以，空间最小的浴室，是他们筑巢的最好的地方。 　　老唐回过神，他从腰间摸出枪，随后便率先走进了公寓里面，笔直地走向了一楼里面的浴室。 　　温喻和一队小兵紧跟其后，在路过公寓里面的一堵玻璃墙的时候，温喻的脚步顿了顿，他仔细朝里面看了一下，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高达天花板的水缸，而箱底还有未被清理干净的白色鳞片。 　　老唐走在前面，不等士兵们过来，他率先打开了浴室的门。 　　刹那间，潮湿的铁锈味混合在白色水汽里面，朝他扑面而来。 　　“哗啦”一声，红色的液体直接越过老唐的脚，流了出来。 　　老唐看着宛如修罗地狱一样的浴室，目眦欲裂。 　　天花板上是喷溅的血迹，不远处沉在血水里面的的是维尔伯爵的假肢。 　　这一切都彰显着那个高傲的金发男人已经傻乎乎地为他以为的“女神”，献出了身体。 　　天花板右上角是一个肉色的茧，从表面不断起伏来看，茧子里面的鱼人还没有开始孵化。 　　“簌啦——” 　　一阵稀碎的声响过后，本该完整无缺的茧子上方，忽然掉落下来一块皮，一个圆形的孔洞出现在那里。 　　老唐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圆形孔洞。 　　下一秒，一颗红色的兽瞳出现在那个孔洞处，正好老唐对视。 　　在那一刻，老唐毛骨悚然，差不多两米的壮汉竟然在与这个怪兽仅仅对视的那一秒，开始颤抖。 　　粘液开始从那个孔洞溢出，边缘腐蚀，看样子鱼人要出来。 　　这就是鱼人的悲哀之处，由于基因的不完整，它们无法筑巢，但是本能又让它们不断重复筑巢前的那一刻。 　　“撤下吧。” 　　温喻突然出声，他对老唐说，“你该走了。” 　　鱼人应该是闻到了他的气息，以为温喻是另一个大补之物，所以提前从茧子里面出来，想要吃掉温喻。 　　而温喻的这么一出声，让陷入对死亡惊惧的老唐清醒过来，他悲痛地看了一眼血水中的假肢，大吼一声，本能地抬起手，对准那个巨大的茧子，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响，老唐直接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了。 　　巨大的茧子不再蠕动，而洞口却还在被腐蚀，片刻后，一颗有着黑色湿漉漉头发的女人头颅从洞口垂出，蓝色的血液淅沥沥地从茧子里面漏出，似乎她已经死了。 　　老唐抹了一把脸，正准备换上一枪子弹的时候，那颗头颅，忽然抬起头，对着老唐和温喻他们尖啸一声—— 　　站在最前面的老唐首当其冲。 　　他被一股无形且强烈的力量直接掀倒，耳朵和眼睛火辣辣地疼，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老唐稍微稍微好点了时，他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疼得要命，大脑一片混乱，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他的口鼻中溢出。 　　而那个女的，也就是被维尔伯爵执拗地称呼为“茉莉”的“女人”，此时此刻正艰难地从肉色茧子中爬出。 　　她简直就跟之前的形象是两个极端，如果之前白衣裙女人娇小脆弱的话，那这个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两米长的尾巴半卡在茧子里面，让人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身躯是怎么塞进那个茧子里面的。 　　老唐努力睁开视线模糊的双眼，看向那个怪物。 　　现在他的内脏痛得要命，几乎不能思考。 　　而在他的身边，也躺着几个士兵，他们完全没有动弹，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那个鱼人直接用一发声波，带走了一大半的人。 　　但是也可以看出来，老唐的那些子弹给鱼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它的身上到处都是弹孔，渗出蓝色的血液，这些伤口没有让它死，但是也给它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它爬出茧子的动作慢了很多，为了让伤口愈合的速度跟上，它不得不动作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 　　天啊，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唐努力睁开视线模糊的眼睛，忍着大脑里面的剧痛，拼命地思考，把视线聚焦在鱼人身上，他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如果让它从茧子里面爬出来，他们这群人真的完了。 　　凭借着一股为朋友报仇的执念，老唐深吸一口气，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他试图爬起来，继续给鱼人一枪。 　　可是，悲哀的是，由于身体内部内出血严重，他的意志跟身体根本就不相匹配，他挣扎了半天，也就只是动了一下手指。 　　然而，老唐看见，温喻忽然从他的身边路过，他走到了鱼人面前。 　　温喻……怎么会是站着的？ 　　老唐艰难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然而接下来一幕更让老唐吃惊。 　　温喻直接站在离鱼人不到一米的位置，他似乎对鱼人说了些什么。 　　而这时，只用单单一只眼珠就把老唐吓得面无血色的鱼人，它用那张现在可以被称为鬼脸的面部，竟然做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温喻跟鱼人之间的确发生了对话，但是老唐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之前的声波让老唐现在的耳边仍旧是一片白噪音，他感到自己的的耳膜可能已经裂开了，耳朵里面也正缓缓地往外渗血，老唐猜想，身边的就算活下来的士兵，怕是也跟他的状况差不多。 　　鱼人在温喻与它对话之后，有些焦躁不安，它用自己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温喻，随后再次张开了嘴。 　　这一次并不是声波攻击，而是高频率的尖叫，就像是警告。 　　它一边尖叫着，一边用爪子试图后退，爪子轻而易举地在地板上凿出几个坑洞。 　　而作为罪魁祸首，温喻耸了一下肩，他叹息一声，然后快速地抬手，给了鱼人一枪。 　　鱼人维持着仰头看着温喻的动作，所以那颗子弹准确地穿过鱼人的眉心，又从后脑勺飞了出去，带出一蓬蓝色的血雾。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围捕，而是一场处刑。 　　旁观全程的老唐看着这一幕，愣愣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算是鱼人这种自愈能力超强的生物，它被人打穿脑袋后，还能复活的概率也基本上是零的。 　　为了避免鱼人还活着，温喻又朝鱼人的脑袋直接开了九枪，九枪过后，鱼人的脑袋已经面无全非，只剩下一团黏糊糊的血肉，头骨全部碎裂。 　　做完这一切，温喻收回自己的枪，他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团模糊的鱼人尸体前，歪了歪头。 　　随后，温喻走到浴缸那里，把还在放水的水龙头给关上了。 　　老唐在温喻转身看向他这边之前，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自己被一开始的声波震晕了。 　　他现在才觉得，鱼人其实并不可怕，面前的温喻，可能是比鱼人更加恐怖的东西。 　　…… 　　半小时后，穆然博士带着一群人来到了这里。 　　他蹲在鱼人的尸体旁研究了半天，忍不住抱怨道： 　　“这也太狠了吧，把脸都打烂了。” 　　“怕它还活着。” 　　温喻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句。 　　穆然博士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温喻。 　　狭小的浴室，包括外面的客厅，都有研究员进来分析，并且搜集相关的证据。 　　受伤的人员被全部带了出去，除去两个内出血严重的，其余人都活了下来。 　　这个伤亡已经比穆然博士想象中要轻得多，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老唐一开始二话不说，开的枪重伤了鱼人，这才导致鱼人并不能很好地发出攻击，但是也侧面印证了鱼人是失败的进化体，它们并不如进化成功的人鱼。 　　“我看你们发生冲突的地方，应该就只是浴室。” 　　穆然博士站起来，示意旁边的助手把鱼人尸体带走，随后他好奇地问道： 　　“外面的那个玻璃幕墙，或者说是那个大点的透明玻璃箱，它怎么碎了？你们发生了什么冲突？” 　　当穆然博士一行人进入公寓，率先印入眼帘的一幕，就是客厅之中碎了一地的玻璃。 　　而根据玻璃碎片和底座来看，穆然博士猜测，那些碎玻璃应该一开始来自于一个巨大的玻璃箱，后来这个玻璃箱被人为损坏了。 　　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在搜寻什么东西吗？还是跟谁发生了冲突？ 　　可是客厅里面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可能是热胀冷缩。” 　　温喻思考了一阵，他一本正经解释道， 　　“质量不好，自己炸了。” 　　穆然博士：“……” 第56章 　　兰斯睡在茧子里面，他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在整个羽化的过程中，兰斯睡得很沉，他蜷缩在一起，抱着自己的尾巴，在茧子里面做着美梦。 　　而由于兰斯在羽化之前囤积够了营养，所以，这次羽化过程格外顺利。 　　兰斯还在紧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他的指甲渐渐地长了回来，身上细软的白色鳞片被坚硬、更加有光泽的白色鳞片代替。 　　而身体内部其余的部分，在慢慢地进化，被挖去的毒囊重新长出，被破坏的喉咙重新长好，连牙齿都被换掉，变成了更加尖锐的利齿。 　　这场成年礼，终于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由于温喻的精心照顾，兰斯的羽化过程特别快，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兰斯本人太想快点筑巢完毕的缘故。 　　兰斯的整个过程只花了三天。 　　在茧子里面的时候，兰斯有的时候会睡着睡着醒过来，他会趁着自己在这一小段清醒的时间里面，低头看看自己哪里发生了变化，或者是在茧子里面抱着自己的鱼尾巴翻一个身。 　　自从成为人鱼之后，兰斯发现自己的身子骨比当人类的时候要软得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他现在做的根本就不费力。 　　抱着鱼尾巴翻完身后，兰斯会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之前囤积营养的时候，囤积得太多，以至于他肚子变得软绵绵的，还多了一小圈肉。 　　而羽化过程中，他的小肚子上的赘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变得平坦，还有凸显出腹肌的痕迹。 　　如果消耗如此剧烈的话，兰斯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人鱼在筑巢前期会想方设法去吃了。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囤积营养的话，那现在筑巢羽化过程中，他会不会以消耗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继续羽化。 　　今天是羽化过程的第三天，兰斯已经可以完全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感知到水温变得微暖，便知道外面又是一个白天。 　　虽然是在茧子里面醒了，但是兰斯并不打算立刻出去。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他还会在茧子里面待上一天。 　　兰斯在茧子里面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再睡一天，给身体最后一点时间查漏补缺，明天才是最好的破茧而出的时刻。 　　做好决定之后，兰斯把自己倚靠在茧子上，准备合上眼睛，继续睡觉，然而在那一刻，他的耳鳍忽然一动。 　　兰斯猛然睁开了眼睛，隔着一层白色的茧子，望向了某一个方向。 　　人鱼饲养守则第四条: 　　筑巢时期的人鱼领域性很强，请不要让他的同类靠近，否则，可能会引起战斗。 　　兰斯直觉外面有讨厌的东西进来了，他不太明白，温喻的别墅一向都是封锁严密的，怎么今天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外面。 　　之所以说是奇怪的东西，是因为兰斯很清楚，外面的那个东西，不是人。 　　他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快辨别出来，但是他对外面的东西，心中升腾起了无比的厌恶感。 　　与此同时，兰斯还有些焦躁，他现在特别想出去，把外面那个奇怪的入侵者给弄出去。 　　这里是他的领域！ 　　温喻是他的，别墅是他的，外面的那个东西，怎么可以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进来？！ 　　哦，对了，温喻呢？ 　　温喻又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待在这里，好好地守护属于他们两个都地方？？？ 　　好在兰斯虽然处在暴怒边缘，但是他的理智压倒了情感。 　　兰斯决定先待在茧子里面，他不想惹麻烦。 　　如果那个不速之客自己走了的话就算了，如果不走…… 　　兰斯忍不住朝那个方向，龇了龇牙。 　　而进入别墅里面的那个家伙，它明显感知并不像兰斯一样敏锐，在进入别墅之后，它一开始是漫无目的的，并未像兰斯一样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它在别墅里面游荡了一会儿，随后它来到了泳池边，立在泳池边不动了。 　　这个时候，兰斯躲在茧子里面，他扭转着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站在了泳池边的那个家伙。 　　而那个家伙，也终于察觉到了兰斯的存在。 　　他们隔着一层茧子，遥遥相望。 　　这个时候，兰斯还并不打算做什么，他决定还是忍一忍，如果对方还进一步入侵他的领域的话，那就真的不怪他了。 　　然而，对方却像是个傻子一般，完全听不到兰斯的心音，它当着兰斯的面“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并且还朝着兰斯这边游过来。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气炸了。 　　本来准备在茧子里面还待一天的，但是外面家伙的这个操作，让兰斯根本就忍无可忍。 　　入侵领域就算了，竟然还想玷污他的茧子吗？ 　　兰斯直接精神了，他开始在那个家伙前来之前，率先把爪子搭在了茧子上，然后猛地一撕—— 　　“哗啦” 　　泳池里面的水倒灌进来，兰斯睁开眼睛，在一片朦胧中看见一个类似“人鱼”的东西，悬浮在他的不远处。 　　这是什么？ 　　同类？ 　　兰斯闭上了眼睛，又使劲地睁开，这才在出茧子之后的第一次，在水中看清楚面前的东西—— 　　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兰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知道，纵使外貌在某些方面相似，但是面前的东西绝对跟他是两个物种。 　　兰斯决定，先静观其变。 　　在那个家伙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把茧子上面的口子撕开得更大，然后从茧子里面探出身来。 　　整个过程中，对面的那个家伙一直都没有动作，它注视着兰斯，似乎十分忌惮，又十分疑惑。 　　兰斯也不敢有大动作，他在探出上半身之后，缓慢地把自己的尾巴，从茧子里面拖了出来。 　　随后，他在水里舒展了几下尾巴，白色的鳞片反射这水里面的光线，一时之间漂亮的如同璀璨的钻石。 　　看到兰斯的尾巴，对面的家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它朝兰斯这边游了过来，轻声地叫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兰斯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貌。 　　对方的鱼尾是畸形的，跟兰斯飘扬在水中的纱状鱼鳍不同，对方的鱼尾基本上没有鱼鳍，看上去更像是一条蛇尾； 　　而上半身更是一塌糊涂，除了勉强能看出个人类轮廓以外，它根本就与童话里面的人鱼描述不同: 　　对方的脸上一片平滑，眼珠全黑，没有鼻子，嘴巴咧到了耳后，看上去更像是鱼类，而不是人类。 　　兰斯刹那间便知道，对方是温喻他们这段时间捕捉的“鱼人”。 　　比起身形优美、能够完美保留下属于人类部分的人鱼，面前的这个东西，更像是造物主随便捏了一个土偶，是一个十足的劣质品。 　　他这算什么？ 　　一出茧子，就碰上了这个？什么运气？ 　　兰斯不知道鱼人究竟是什么、有哪些手段，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而是立在茧子旁边，警惕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ai——】 　　有鱼人摆动着自己青灰色的尾巴，朝兰斯叫了一声。 　　兰斯眨眨眼，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鱼人刚刚，是在跟他求爱？ 　　那个鱼人真的是在跟兰斯求爱。 　　而它看中兰斯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兰斯漂亮的鱼尾巴吸引了它。 　　它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鱼尾巴。 　　可叫了一声，见兰斯根本就没什么反应，鱼人以为是自己的诚意没有表达出来，或者是自己的外貌不够吸引对方，它歪了歪头，当着兰斯的面，开始变化。 　　兰斯看着面前的鱼人，碧蓝色的瞳孔震惊到放大—— 　　鱼人的面部开始变化，中央平滑的部分拢起一个挺翘的鼻子，随后它的眼珠开始变出眼白和瞳仁，嘴巴开始缩小，变成一张樱桃小嘴。 　　胸部也开始隆起，变出属于雌性的特征。 　　也就是说，在短短的一分钟内，鱼人把自己的样貌变成了符合人类特征的美貌女子的样貌。 　　要不是兰斯一直都看着，兰斯肯定会以为面前的鱼人是一个投影。 　　然而上半身变得再怎么美好，鱼人看样子是变不了下半身的。 　　那条畸形的鱼尾还在那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兰斯忍不住往鱼人那边游了一点，他十分好奇鱼人是怎么做到改变自己样貌的。 　　见兰斯游过来，鱼人十分高兴，它在兰斯的注视下，越发殷勤地调整自己的外貌，最后它一边注视着兰斯的脸，一边把自己的脸调整成为了一个可爱精致的女子脸颊。 　　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兰斯越看越心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鱼人变化出来的脸，竟然与他的脸有那么几分相似。 　　在变化完脸蛋之后，对面的鱼人见兰斯好奇地注视它的脸，它以为自己吸引到了兰斯，缓慢自由地游弋了起来，试探着往兰斯身边游去。 　　鱼人对兰斯显得格外有热情，它轻盈地舞动着尾巴，尾巴摆动起一个节奏，仿若是在翩翩起舞，同时它张开嘴，从嘴巴里面哼出一个奇异的音调出来。 　　而兰斯，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鱼人。 　　如果这一幕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肯定会知道面前的鱼人是在求偶。 　　有意思的是，自然界中一般都是雄性使出浑身解数，向雌性求偶，而这里，正好相反了过来。 　　兰斯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的鱼人，他对鱼人的殷勤视若无睹，反而越发警惕。 　　鱼人见兰斯并未放松警惕，它歪了歪头，张开了嘴，哼唱的声音大了很多。 　　这个调子，兰斯从未听过，但是在鱼人张开嘴哼唱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惊愕地睁大眼睛—— 　　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在小小的泳池里面扩散，这使得兰斯眼前隐隐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四周阻隔的泳池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到了宽广的大海之中。 　　而在深蓝色的海水里面，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深处缓缓游过来，直到显示出了他真正的样貌。 　　一尾黑尾人鱼，缓缓靠近，他对兰斯伸出了手，温柔地说道: 　　“到这里来。” 　　兰斯看到这一幕，险些落下泪来。 　　面前的幻象，竟然是温瑟。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筑巢成功了的原因，兰斯仅仅也就是被迷惑了几秒。 　　在几秒之后，兰斯轻而易举地识破了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黑尾人鱼只是一道套在鱼人身上的幻影，兰斯透过幻影，看到了本质。 　　刹那间，内心鼓胀的情感，顿时烟消云散。 　　可即便是知道面前的是幻影，可是兰斯还是忍不住贪婪地看着面前他记忆中的黑尾人鱼。 　　他越发想回到大海，回到温瑟身边了。 　　鱼人见到兰斯呆滞，以为它编织出来的幻象已经困住了兰斯，于是一边哼唱着同一首语调，一边缓缓朝兰斯靠近。 　　它是在求偶吗？当然是。 　　但是，比起求偶，鱼人对待面前的白色人鱼更加有一种嫉妒的情绪在发酵。 　　最后成功逃脱出实验室的只有两条鱼人，由于领域性的问题，两条鱼人最后分开了—— 　　一条更为强壮，并且智商更高，它去了贫民区，变成了穿着白衣裙的女人； 　　而另一条，由于自身能力不足，它则去了食物更少的富人区，为了躲避追捕，只敢藏在下水道 　　里面，直到今天遇见了白色人鱼。 　　在遇见白色人鱼之前，鱼人对自己的样貌并没有什么意识，它一直保持着从实验室里面出来的样貌，躲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面。 　　它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另一个更为强壮的鱼人，要花那么大的功夫，给自己捏造出一副孱弱的外表。 　　而现在，看着面前，比它们进化更完全，更加美丽的白色人鱼，鱼人在那一刹那，忽然懂得了美丑的区别。 　　它羞涩地“笑”着，将唇角勾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弧度，它知道，面前的白色人鱼喜欢看它的笑—— 　　即便它的身上穿上了一层幻象。 　　鱼人试图靠近兰斯，它看着兰斯的尾巴，露出一副渴望的表情。 　　在距兰斯一米远的时候，鱼人停了下来，它用自己那双无辜的杏仁眼看了看兰斯身后的茧子，随后把视线落在兰斯的脸上。 　　兰斯对于鱼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似乎浑然不觉，他碧蓝色的瞳孔在水中剔透得像是一颗宝石，装下了整个大海。 　　很漂亮。 　　鱼人浅薄的意识里面模模糊糊有了这么一个概念。 　　它念念不舍地凝视了兰斯的那张脸半晌，随后它那张娇小精致并且保持微笑的脸开始发生变化—— 　　一道裂痕从嘴角往耳垂方向撕裂，跟吃掉维尔伯爵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然而不等鱼人张开自己的嘴，之前一直保持不动的兰斯忽然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他之前涣散的眼神聚集，然后抬起头，对着靠近的鱼人张开了嘴: 　　【ay——】 　　泳池里面的水开始沸腾，一道水柱尖锐且快速地冲击到了鱼人的面门之上。 　　大量的气泡砸在鱼人脸上，附近的水因为共振而升温。 　　鱼人的视线直接被白光刺穿，尖锐的声波宛如一根铁棍一般直接给了它一下，巨大的声波裹挟着水浪把它一下子冲击到了远处的泳池壁上。 　　鱼人被压迫在泳池壁上，癫痫一般抖动。 　　等声波一击停止后，鱼人宛如一个破口袋一般，无力地从泳池壁滑下。 　　它倚在泳池底，抬起头，五官渐渐地沁出蓝色的液体，不久就把附近的水域染成蓝色。 　　鱼人用自己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兰斯，尖锐地鸣叫了一声。 　　自此，它与兰斯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第57章 　　兰斯直接把鱼人布置好的幻境给撕破，然后率先发动了攻击，这下子，他和鱼人之间的关系，立刻变成了敌对。 　　鱼人用自己仅存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住兰斯，试图找到攻击的角度和时机。 　　之前兰斯对它发出的声波对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它的内脏破损了不少，于是它只能在这段时间里面，调动自己身体所有的能量，去修复自己的内脏。 　　而兰斯虽然先胜了一步，但是他完全不敢轻敌。 　　他知道，对面的是个鱼人，完全是由野兽思维支配的鱼人。 　　如果不是一开始兰斯用自己的外貌蛊惑住了鱼人，抢夺了先机的话，兰斯认为，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重伤得了它。 　　而且兰斯十分好奇，鱼人刚才使用的技能……他也能用吗？ 　　总而言之，现在就是两方都对对方十分的忌惮，都在审视对方，于是两方都按兵不动。 　　过了几分钟后，兰斯率先不耐烦起来。 　　他不喜欢鱼人在这个泳池里面是一回事，他更加需要的是鱼人赶紧离开这里，然后他好从泳池里面出去，看看别墅周围是否有什么漏洞。 　　兰斯觉得面前的鱼人并不是威胁，更大的威胁是鱼人溜进来造成的漏洞—— 　　他怕之前想捉他的人，会靠着鱼人弄出来的漏洞进到别墅里面来，继而抓到他。 　　而更让兰斯不愿意离开的一点原因就是，他身后还有自己的茧子呢，要是他离开了，对方玷污了自己的茧子怎么办？ 　　在某些方面，兰斯固执得可以，他觉得自己的茧子漂亮，所以不许别人来碰。 　　唔，温喻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温喻不在这里啊。 　　兰斯一时之间十分纠结，于是看鱼人越来越不顺眼。 　　在泳池里面游了几个来回之后，兰斯猛地冲了上去，跟鱼人打在了一起—— 　　他才不管对方究竟是不是雌性呢，反正进了他的地盘就应该听他的！ 　　整个泳池因为一人鱼和一个鱼人的打斗开始沸腾起来，时不时有尖锐的叫声和声波在泳池里面来回反射，泳池里面的水面时不时翻滚起白色的尾巴和一条青色的蛇尾，池水沸腾，最后打得整个别墅都因为高频率声波震得玻璃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五分钟之后，这场打斗胜负已分。 　　兰斯坐在泳池边，他看着自己被抓出三道血痕的手臂，忍不住哭了出来，眼角“噼里啪啦”的掉下白色珍珠。 　　而鱼人躲在泳池的一角，它紧紧贴在泳池壁上，瑟瑟发抖。 　　蓝色的血液从它的身体上冒出来，染了一大片泳池里面的水。 　　它有点不明白，对方在干什么？要说伤重的话，明明是它伤的更重点啊。 　　更加搞笑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鱼人并没有把自己变化好了的脸给收回去，这导致如果光看水面之上的场景的话，旁人怕会是一位是一个长相娇俏的女孩子被谁揍成了一个猪头。 　　兰斯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自己愈合之后，他抬眼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面的鱼人。 　　对于这个试图用“美貌”诱惑自己的鱼人，兰斯才不管它的脸有多么漂亮，伪装出的样子有多么娇弱，他反正是拳拳到肉，直接把鱼人打服了。 　　他敢以自己的性命保证，面前的这个鱼人才不是它外表那样娇弱！ 　　打服了鱼人之后，兰斯从泳池里面出来了。 　　他看着鱼人，心情复杂。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鱼人。 　　如果说是杀掉这个鱼人，可是面前的鱼人已经有了智慧，并且它此时的外貌还是人类，兰斯想了想，最后还是下不了手； 　　可是如果不杀这个鱼人，兰斯知道，自此以后，怕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于是，兰斯准备等温喻回来之后再说。 　　那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鱼人明白，它不能随便到处乱跑，外加兰斯需要弄清楚它是怎么进来的。 　　思考好了这一切之后，兰斯游走到鱼人旁边，居高临下地对着鱼人发号施令： 　　【看在你我都曾经是‘鱼’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听我的。】 　　鱼人一愣，随后它连忙点头，硬是用之前怎么都不会做表情的脸，对着兰斯做出一个谄媚的表情。 　　对于鱼人来说，像这种领地之争最后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天降馅饼，求之不得。 　　兰斯摆了摆尾巴，问：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闻言，鱼人连忙指了指东边的灌木丛。 　　兰斯顺着鱼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若有所思。 　　整个别墅区其实并不是露天的，而是由一层蛋壳一样的东西把整个别墅区给笼罩起来。 　　这种蛋壳一样的东西，兰斯猜测，是专门用来保护别墅区内部的屏障，同时调节里面的温度，甚至变化蛋壳上方的景象，来给别墅区里面造成一个天气晴朗的假象。 　　而蛋壳边缘，应该就有下水道一类的东西。 　　所以，鱼人应该是破坏了“蛋壳”后，使得整个别墅的安保暂时出现了故障，这才轻易进来。 　　说来好笑，穆然博士的助理们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死活都进不来；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个鱼人，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进来了。 　　这让兰斯十分担心，如果这里出现漏洞的话，会不会在他跟鱼人打斗的那段时间里面，就已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溜进来了。 　　【喂，我去那边看看。】 　　兰斯扭回头，对鱼人警告道， 　　【既然你说你已经臣服于我，那我就暂时放过你，不过，我警告你，在我离开的时间里面，你不准动我泳池里面的任何东西。】 　　兰斯顿了顿，特意强调道： 　　【包括我的茧子，我的鱼。】 　　特指那只还在礁石上面睡觉的小章鱼。 　　真是的，他都跟鱼人打了一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那只小章鱼还在睡觉？ 　　兰斯气鼓鼓地想。 　　鱼人听到后，连忙对兰斯点头。 　　要不是它的喉咙还没完全好，不能说话，换一个能说会道的，现在怕早是对兰斯指天画地，竖起手掌发毒誓了。 　　【这是你说的哦。】 　　兰斯认真地对鱼人说， 　　【你如果不守信的话，那我们之间的‘和平’就会没了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鱼人在此时此刻只顾疯狂点头。 　　兰斯见鱼人这个样子，歪了歪头。 　　面前的鱼人看样子也不笨，那么，他应该可以试着……相信它吧？ 　　沉吟了一阵后，兰斯转头，准备顺着灌木丛去看看鱼人究竟是从哪里进来的。 　　而在兰斯消失在灌木丛的那一刻，之前一直以乖顺的样貌示人的鱼人，它忽然一下子变了脸色。 　　有的时候智商高的生物都会这样，它们会“行骗”，以为自己能够用点手段去欺骗对方。 　　兰斯给鱼人造成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那股来自真正人鱼的强横力量，让鱼人心中的嫉妒情绪无限爆发。 　　之前的乖顺全是装的，它们本来就是一种“狡猾”的动物，不然也不会想到专门“变形”来吸引人类当作食物。 　　被兰斯重创之后，鱼人的确十分忌惮兰斯，但这并不代表，它一定会照着兰斯说的话来。 　　在清楚不能直接硬杠兰斯之后，鱼人就把自己的目标放在了这个泳池里面的“食物”上—— 　　小章鱼。 　　来自鱼人的本能，在进入泳池的那一刻，它就迅速知道，这个泳池里面，除了那条白色人鱼以外，最珍贵的就是那个把自己粘在礁石上面的小章鱼。 　　那个小章鱼对于鱼人来说，是大补，所以，鱼人立刻下定决心，在兰斯离开之际，就赶紧把这个小章鱼吃掉，以用来弥补自己身体内部的伤口。 　　它甚至“狡猾”地想过，它直接把小章鱼一口吞下，不留一丝痕迹，这样的话，那个白色人鱼就根本发现不了这只小章鱼已经失踪。 　　这么想着，鱼人飞快地往泳池中央的礁石游去。 　　在看见小章鱼的那一刻，鱼人缓缓地咧开了它的嘴。 　　【ka——】 　　而在鱼人的嘴离小章鱼只有半米远的时候，一道声波直接横贯过来，眼看着要打在鱼人身上，鱼人立刻以一种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它的身体，避免了它再次被声波打中。 　　躲开一击之后，鱼人还处在惊魂未定之时，还来不及扭头看是谁，它就直接被从旁边出来的一道白色身影给抓住肩膀，猛地丢到了旁边。 　　本该离开的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回来了，他把小章鱼从礁石上取下，牢牢地护在怀里，气得耳鳍都张开了：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吃我的鱼吗？】 　　兰斯本来想着直接去看鱼人从哪里进来的漏洞的，结果游走到一半，不放心，最后还是偷偷地潜入了水中，结果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鱼人准备吃掉小章鱼，顿时气炸。 　　那可是小章鱼！ 　　温喻的共生体！ 　　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那种！ 　　兰斯气呼呼地看着鱼人，他现在越发觉得对方棘手，棘手到他恨不得直接弄死对方算球。 　　【yi——ai—— 】 　　见兰斯回来，鱼人自知理亏，它一边哀哀地叫着，一边朝兰斯缓缓靠近，它用自己美好的面容对兰斯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其我见犹怜的样子，如果这里真的有个男人的话，怕是此时此刻立刻放下心中所有芥蒂，冲上去把面前这个面容娇美的“女子”拥入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了。 　　兰斯则是皱着眉看着鱼人，他一边抚摸着怀里还在睡觉的小章鱼，一边疑惑地注视着对方。 　　小章鱼对于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被兰斯从礁石上撕下来后，它还在睡觉，就是下意识地用自己的小触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然后愉快地用吸盘吸在了兰斯的皮肤上。 　　嗯，软绵绵的，舒服。 　　鱼人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它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继续朝兰斯靠近—— 　　在距离兰斯一米远的距离，趁着兰斯一时松懈的功夫，它忽然直接咧开嘴，一声咆哮，朝兰斯冲了过来。 　　既然吃不了任何东西，不如再次挑战试试。 　　它们本来就是一种狡猾且自私的生物，怎么可能会听别人的呢？ 　　兰斯直接被鱼人的举动激怒，兽性顿时从体内激发，碧蓝色的眼瞳中，瞳孔直接变成了一条竖线，他猛然也冲了上去。 　　泳池里面的水顿时被鱼尾翻搅出一片泡沫，把水中的水弄得浑浊。 　　几个呼吸之后，只看见一大片紫红色的血雾从水中翻涌出来，把本该清澈的池水弄得一塌糊涂。 　　“哗啦” 　　兰斯从泳池里面出来，他坐在泳池边，背上有几处伤口，在上岸之后，还在流血的伤口在缓缓愈合，而他本来白色的鱼尾巴在此时此刻染上来池水里面脏污的颜色，看得兰斯直皱眉。 　　由于水池里面的水受到了污染，兰斯并不打算在泳池里面待着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粘在他手臂上的小章鱼，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小章鱼还在。 　　他应该去别墅里面的浴室里面洗个澡。 　　兰斯嗅了嗅身上传来的味道，顿时嫌弃起自己来。 　　如果此时此刻，有一双腿就好啦。 　　兰斯沮丧地想着这个问题，这样的话，他就能伪装成人类，去温喻的别墅里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顺便还能给自己洗一个澡。 　　怎么才能拥有一双腿呢？ 第58章 “嗡——” 温喻…… 　　“嗡——” 　　温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通讯仪，脸色突变。 　　“怎么了？” 　　卡尔见温喻脸色不好，他好奇地凑过来，问道，“穆然博士又找你吗？” 　　温喻一行人正在富人区巡查。 　　由于在下城区的鱼人已经被找到和被处决，所以，现在他们被派遣到了富人区，按照上级命令进行巡查，以便找到另一只逃脱出去的鱼人。 　　“别墅那边出了点问题。” 　　温喻脸色非常难看，他直接指挥卡尔把车开回去，“回去。” 　　卡尔愣了一下，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外面包围着车子的人群。 　　“回去？可是，外面的人……” 　　坐在副驾驶那边的玫瑰直接把困惑说了出来，她指着外面的人，眼神慌乱。 　　富人区里面的人大多生活富足，故而也多了几个傻白甜二代的熊孩子。 　　在知道温喻来富人区巡查后，跟贫民区里面众多的人对温喻避之不及的态度相反，这些熊孩子一窝蜂涌上来，想要看看现实生活里面的温喻究竟是什么样子。 　　毕竟，在他们父母口中，温喻已然变成了某种象征，而他们父母一谈到温喻，其脸上流露出的复杂情感，更是让这群叛逆期中的熊孩子越发向往。 　　总而言之一句话，熊孩子们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大人们越是不让他们干的事情，他们越是想干。 　　而这些熊孩子的父母大多不好惹，所以，车子被围上来之后，温喻一行人乘坐的车几乎寸步难行。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碾上去。” 　　温喻已经言简意赅，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出现在他的脸上。 　　如果是前几天的话，温喻并不介意跟外面的熊孩子耗，反正到时候鱼人吃的是他们，又不是他。 　　但是今天情况实在特殊，温喻的通讯仪收到别墅屏障给他发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不明物体破坏了屏障，进入了别墅区。 　　温喻知道，进入的生物不会是穆然博士那边的东西，穆然博士还没那个闲工夫直接跟他撕破脸皮。 　　那么，做完排除法，唯一的答案就是，那个突破进来的生物，很有可能是鱼人。 　　温喻十分担心兰斯。 　　这几天兰斯把自己封入了茧子当中羽化，对外面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毫不知情，他很怕鱼人在这个时候，会对兰斯的茧子做什么。 　　兰斯会不会被迫出来？ 　　被迫破茧而出的人鱼会不会有脆弱期？ 　　脆弱期的人鱼，能不能打过那个鱼人？ 　　温喻从未饲养过筑巢之后的小鱼，他不禁有些担心。 　　而更让温喻担心的是，他为兰斯打造好的“蛋壳”一旦破裂，穆然博士那些人就会像是闻到了腥臭味的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就过来。 　　“好嘞。” 　　卡尔在得到温喻的命令后，他对着外面的几个熊孩子粲然一笑，然后一脚踩了油门。 　　伴随着几声惊恐的尖叫声，卡尔驾着车冲了出去，直奔别墅区。 　　坐在副驾驶的玫瑰眨眨眼，她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但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说什么这是不符合规定的，而是握住了头顶的把手，看着卡尔一路飙车。 　　玫瑰的这一点改变，倒是让温喻不由得对她侧目而视。 　　可即使是这样，等卡尔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别墅的时候，他们还是跟上门来的穆然博士碰到一起。 　　穆然博士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情绪，他朝刚刚下车的温喻一抬手，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真巧。” 　　温喻看了一眼穆然博士身后带着的一群研究员，神色不善: 　　“你带这么多人是干什么？” 　　“因为我们检查到你的别墅的屏障坏了，这不带人过来抢修吗？” 　　穆然博士依旧大言不惭，他微微抬高了下巴，半是威胁地说道， 　　“上校，都这么久了，我总可以顺带看一眼你买的人鱼了吧？” 　　“关你屁事！” 　　这一听就知道对方完全是冲着兰斯来的，卡尔当时就炸了，他甚至不管规定，直接掏出手枪，抵住穆然博士的脑门，吼道， 　　“人鱼是老大买的，没花末日实验室一毛钱，凭什么你想来看就来看。” 　　见卡尔拔枪，瞬间整个场面焦灼起来，跟在穆然博士身后的护卫们也立即拔出枪来，黑洞洞的洞口对准温喻一行人。 　　温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站在另一边的玫瑰本来也本能地把手放到了枪套上，但是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温喻，最后还是咬着下唇，把手从枪套上放了下来。 　　在几乎下一秒就能四起硝烟的氛围下，穆然博士轻笑一声，他伸出手，率先示意自己身后的护卫把枪收回去，同时脸对着温喻，问道: 　　“修复屏障得去里面修复，不是吗？” 　　沉默。 　　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喻抬起手，搭在了卡尔的肩膀上。 　　卡尔知道这是让他收枪的意思，心有不甘: 　　“可是……” 　　“没事，既然穆然博士想看，就让他看。” 　　温喻的语气沉沉，说完，他看向屏障—— 　　屏障即便是已经被鱼人破坏了一块，可是它依旧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所以，从温喻一行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只能看见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虚拟场景。 　　但是，温喻却看得格外关注，好像他能这样，透过屏障，看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似的。 　　片刻后，温喻收回视线，他对穆然博士说: 　　“记住，你们只是来帮我修复屏障的。” 　　“当然。” 　　见温喻妥协，穆然博士轻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随后，一行人在温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进入别墅里面。 　　进入别墅里面后，不等温喻安排，穆然博士就带着一群人直接奔向了后院。 　　卡尔和玫瑰看着穆然博士那个猴急样，不由得看得铁青。 　　“老大，要是他们发现兰斯……” 　　虽然之前照顾兰斯的时候，卡尔老是嫌弃兰斯给他添麻烦，但是卡尔还是真心喜欢兰斯的，见到现在这个场景，他实在是不敢想象穆然博士那群人发现兰斯的场景。 　　玫瑰也在旁边有些焦躁不安，她时不时看向温喻，看样子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事。” 　　温喻打量了一番客厅，尤其是在客厅里面的地毯上，视线停留许久，他纯黑色的眼眸里面透出一丝笑意， 　　“他不在泳池里面。” 　　玫瑰:？？？ 　　而卡尔茫然，但之后瞬间听懂。 　　毕竟，他也曾经是见识过兰斯在别墅里面拖着个鱼尾巴，到处乱窜的人。 　　“这、这里面……” 　　泳池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而穆然博士站在泳池边，看着水里面的东西，脸色铁青。 　　听到惊呼，温喻三人才慢慢走向泳池，他们的到来，让先围到泳池边的研究员们都自觉给他们让路。 　　随后，温喻看到了泳池里面让这些人惊呼的原因—— 　　本该清澈透明的海水，被蓝色的血液已经染成了一大片深蓝。 　　而深蓝色的源头，来自于水面之上，一个仰着身子看向天空的尸体。 　　如果仅看上半身的话，这是一个身材姣好，面容娇俏的美貌女子漂浮在水面，黑色的长发飘散在泳池里面，宛如鬼魅一般都海藻。 　　浅灰色的眼瞳雾蒙蒙的，了无生机，看样子已经死去了有一段时间。 　　最引人注意的是，女子纤长的脖颈处有一道惨烈的伤口，她似乎是被一种野兽直接一口咬到了要害，事后失血过多而死。 　　整个场面哀婉，那颗美丽的头颅漂浮在水面之上，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蔷薇花苞。 　　但是，从女子脖子里面渗出的蓝色血液，跟女子腰部之后的青灰色长尾，都说明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人类。 　　这是这群研究员第一次直面这种诡魅的场面，上半身美貌的女子样貌，跟下半身的丑陋巨蟒蛇尾，行成鲜明对比。 　　这两厢冲击，让不少人记忆深刻，甚至有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穆然博士倒是没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看了半晌泳池里面的东西，十分疑惑。 　　他指着泳池里面的东西，询问站在他旁边的温喻: 　　“这究竟是人鱼，还是有鱼人？” 　　上一次捕捉鱼人的时候，穆然博士不在，并且还由于温喻上一次直接开枪毁了鱼人的样貌，所以，穆然博士并不知道鱼人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样貌进化到这种地步。 　　他对鱼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阶段，他以为鱼人是跟他之前做实验的时候一样相貌丑陋，基本上没有人形的那种。 　　现在看到泳池里面的这个，上半身模拟人类模拟得如此之好，这不禁让穆然博士的思绪有些混乱。 　　温喻定定地注视那个死去的鱼人半晌，最后以悲痛的声音说道: 　　“人鱼。” 　　另一边的卡尔听着老大的回答，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等会儿，兰斯不是雄性吗？并且兰斯是一条白色尾巴啊。 　　卡尔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兰斯真的是平胸，刚准备开口反驳什么，他就被身后的玫瑰一脚给踹到了水里。 　　卡尔:？？？ 　　在卡尔挣扎的一片水花里面，玫瑰淡定地解释道: 　　“卡尔表示，毕竟相识一场，他对人鱼死去表示很悲痛，想在送走人鱼之前，再好好看看人鱼。” 　　这时候，卡尔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就应该一直闭嘴的 　　对于此种说辞，温喻听完之后，对着玫瑰赞许地点了点头。 　　穆然博士:“……” 　　面前的奇怪尸体如果照着温喻他们的解释来的话，好像也能说通。 　　穆然博士狐疑地看了温喻一行人，事后便扭头开始吩咐过来的研究员开始做事。 　　一部分人处理这具尸体，另一部分人去修复别墅屏障。 　　吩咐完这些后，穆然博士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别墅，他忽然对温喻说: 　　“说起来，温喻上校买了这栋房子之后，怎么不邀请一些人来热闹热闹？最起码我会来，恭贺乔迁之喜啊。” 　　温喻硬邦邦地回到: 　　“你还是不来更好。” 　　“唉，这怎么好意思。” 　　穆然博士对于温喻的排斥完全当做没听懂，他直接绕过温喻，往别墅里面走， 　　“我也正好想买一栋这样的别墅，不如温喻上校现在带我参观参观别墅，让我好知道这样的别墅里面的房屋布局如何？” 　　温喻直接伸手拦下穆然博士： 　　“不行，私人领地。” 　　“温喻上校，你可是军人！” 　　穆然博士也不禁拔高了声音，强调道，“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人的一切都属于联盟。” 　　“我的别墅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温喻态度强硬，他威胁到， 　　“别逼我做些别的什么没必要的事情。” 　　穆然博士冷笑一声，他抬起头，看向了别墅的二楼，随后他脸色一变，指着二楼的问道： 　　“刚才那是什么？”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有什么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温喻顺着穆然博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次我是真的看见了。” 　　穆然博士冷笑，他直接对手下说，“让温喻上校让开。” 　　命令下达完毕，护卫直接慢慢地凑了上来，形成包围之势。 　　温喻看着这么多人围上来，纯黑色的瞳孔里面暗色越发深沉。 　　“温喻上校，请你配合一点工作。” 　　穆然博士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直接越过温喻，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玫瑰和温喻对视一眼，两人脸色微沉，但是还是随着穆然博士走进了别墅。 　　而穆然博士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由于以为自己看到的身影是人鱼，他兴奋到不能自已，立刻冲上二楼，照着自己印象中刚刚看到白色身影的房间找去—— 　　“穆然博士！” 　　在穆然博士即将打开温喻的卧室的时候，温喻深沉地看着穆然博士，他强调道， 　　“你知道，打开这扇门，会意味着什么。” 　　穆然博士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这么多年来，末日实验室跟温喻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且脆弱的平衡和合作。 　　纵使末日实验室里面派系斗争激烈，温喻也从未站过对队，他就像是一个不言不语的幽灵，一个恪尽职守的刀，只关心他的“工作”，这一点，让很多人十分满意。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温喻闹翻，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穆然博士的眼镜闪了闪，片刻后，他一咬牙： 　　“对不起了，温喻，我必须看到那个人鱼。” 　　说完，穆然博士直接打开了门。 　　然而，卧室里面并没有穆然博士想象中白色人鱼的身影，他只看见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 　　那个人拥有着一头白发，只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 　　浴袍穿得松松垮垮，从浴袍里面露出的皮肤粉粉嫩嫩的，看样子是刚刚洗完澡出来。 　　在看见这么多人突然进来后，床上那人脸涨得通红，他连忙用床上的被子把自己的下半身捂得严严实实，见温喻也进来了，他支支吾吾地对温喻小声控诉道： 　　“我还没来得及穿裤子。” 　　穆然博士一群人看着床上的人半晌，又统一把视线转向了温喻。 　　传说中温喻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的传闻，难不成是假的？？？ 第59章 　　一群人还在不合时宜地思考，为什么温喻的卧室里面会有一个人在温喻的床上的时候，温喻动了。 　　温喻走过去，揉了揉坐在床上的那人的头，问道： 　　“兰斯？” 　　兰斯摇摇头，把头上的那只手晃下来，然后对着温喻故意眨了一下眼睛： 　　“是的。” 　　在后面那群人看不见的地方，温喻笑了，他缓缓地坐下来，坐到兰斯身边，帮着兰斯整理胸襟大开的浴袍： 　　“怎么在这里？” 　　兰斯凑了过来，用温喻的身体挡住后面那群人看过来的研究眼神，小声说道： 　　“来这里洗澡。” 　　整件事情，还要从温喻他们来之前说起。 　　兰斯在解决掉鱼人之后，他坐在泳池边，看着自己脏了吧唧的白色鱼尾，想着该怎么清理。 　　如果要清理的话，肯定是洗一个澡最好，然而洗澡的话，需要去别墅里面，拖着这么长的一条尾巴，进入别墅里面的话，肯定会一路留下痕迹。 　　这让兰斯有点烦。 　　他知道泳池里面的深蓝色是鱼人的血，虽说对鱼人的死有些怜悯，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一路留下血迹。 　　他又不是变态。 　　要是有两条腿就好了。 　　这时候，兰斯特别理解童话故事里面小美人鱼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把自己的鱼尾巴给换了，如果现在真的能够换下来鱼尾巴的话，兰斯觉得自己怕是也愿意花出很大的代价，把尾巴换下来。 　　就这样纠结了一会儿，兰斯的尾巴上面的水差不多干了。 　　兰斯一边回忆着记忆里面鱼人变化的过程，一变期期艾艾地祈祷，他想要两条腿。 　　不知道是真的是这个世界里面有神听到了兰斯的祈祷，还是兰斯真的和鱼人一样拥有了变形的能力。 　　在兰斯有了这个心思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尾巴上分泌出一层白膜，白膜之下，他的尾巴开始变化，尾鳍开始收缩，然后鳞片退化，最后一整条漂亮的尾巴，从中分裂，变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 　　兰斯看得目瞪口呆。 　　变化的过程太快，以至于兰斯都没来得及觉得疼。 　　等变化完毕之后，兰斯才感受到自己的腿部传来一阵一阵的酸疼。 　　果然，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兰斯缓了好一阵子，才等到自己的腿不再酸疼。 　　他好奇地动了动自己的脚趾，果然，在他心思一动的情况下，在另一端圆润白皙的十个脚趾头，依次动了动。 　　这让兰斯兴奋起来。 　　他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可能是因为变化时间还没多久，兰斯发现，现在的一双腿能支撑他站起来，但是如果他试着蹦一蹦，或者是飞快地跑起来的话，这双腿就会很疼。 　　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 　　兰斯沮丧了一会儿，但是一会儿之后，兰斯安慰自己，说不定时间久了之后，等他的腿适应下来，他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跑动。 　　等兰斯稍微开心了一点，他试着绕着泳池走了一圈，无意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兰斯才停下了脚步，混身僵硬—— 　　泳池里面倒映出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变态。 　　兰斯：“……” 　　唔，先找一下衣服，把蛋蛋什么的遮一下吧，不然真的好变态。 　　等熟悉好双脚之后，兰斯开始往别墅走。 　　走到一半，兰斯记起自己得去看看鱼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还是放在一边吧，如果检查漏洞的时候，要是运气不好，直接正好碰上别人，别人以为他是个变态，那就不好了。 　　于是，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兰斯去了温喻的卧室，借着温喻卧室里面的小浴室洗了一个澡，穿着浴袍就出来了。 　　结果在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兰斯好奇地看了一眼外面，结果意外发现，竟然在他洗澡的那一会儿功夫，别墅里面竟然来了那么多人。 　　半是害怕，半是害羞，兰斯直接穿着浴袍就跑到了温喻的床上，他试图用温喻的被子盖住自己。 　　而在他上床后不久，一群人直接来到了卧室，看到了他坐在温喻的床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地缝，能让他钻一钻，那就更好了。 　　时间线回到现在。 　　温喻挡住身后看过来的探究视线，一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兰斯，一边帮着兰斯整理他身上穿着的浴袍。 　　他低声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整理整理着，温喻才发现，浴袍之所以松松垮垮，不是因为大了，而是因为兰斯太慌张了，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拿腰带。 　　温喻顺着兰斯的胸膛看下去，甚至能看见兰斯的肚子。 　　剩下的就看不见了，因为被子直接挡住了。 　　有点可惜。 　　温喻想，他还没见过人鱼把腿化出来后，是什么样子的。 　　“脚有点疼。” 　　兰斯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他刚才跑了几下，动作有点大。 　　没想到之前用了二十几年的腿，失而复得之后，会那么脆弱。 　　在温喻和兰斯小声地说着什么的时候，温喻身后的那群人可是闹翻了天。 　　在玫瑰明示和暗示之下，卡尔虽然一开始见到兰斯十分吃惊，但他那个铁憨憨脑子终于转过了弯，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做的事情是嘲讽穆然博士那群人，于是肆无忌惮的，卡尔开启了嘲讽： 　　“说什么找人鱼，想找茬直说……妈的，老大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谈个恋爱你们都要唧唧歪歪，你们算哪根葱？” 　　玫瑰：“……” 　　完了，话题偏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么一看，的确是穆然博士这边失礼了。 　　剩下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是十分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互相推搡了起来，想要直接走。 　　他们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抱怨，要不是穆然博士信誓旦旦这里有人鱼，谁会想得罪温喻？ 　　毕竟，比起一直在实验室里面的穆然博士，温喻他才是上战场的。 　　而护卫们的职责，让他们更加理解和敬佩温喻，而不是穆然博士。 　　“不可能！” 　　穆然博士这个时候忽然暴起，他有几分羞恼，“那条人鱼一定就在这里。” 　　说完，不等卡尔他们反应，穆然博士上前，一把掀开盖在兰斯身上的被子： 　　“这里一定是鱼尾……”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本来穆然博士的猜想里面，兰斯一见到他们来，肯定是想把鱼尾巴藏起来，所以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而实际上，等穆然博士把被子掀开之后，兰斯露出的是两条笔直的腿。 　　兰斯还因为腿突然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而下意识地把两只脚往里面缩了缩。 　　这下子，空气一下子十分凝滞。 　　所有人都因为穆然博士的突然一击，而把视线转移到了兰斯那边。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兰斯的下半身，是两条腿，而不是穆然博士口里所说的“鱼尾巴”。 　　“啊啊啊啊啊！！！” 　　不等穆然博士继续说什么，兰斯一骨碌坐起来，他直接把掀开的被子薅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脸上简直红得滴血， 　　“你谁啊！滚出去！！！” 　　他又羞又恼，也不管被子在穆然博士手里，直接给扯着被子的另一角，跟穆然博士拉起了拉锯战： 　　“你害我走光了啊啊啊啊啊！！！！” 　　由于洗澡出来后太急，兰斯没来得及在温喻的衣柜里面找到他能穿的东西，于是浴袍里面是真空。 　　而他坐在床上的姿势基本上是岔开双腿的，所以，在穆然博士拉开被子的那一刻，兰斯十分怀疑，站在他对面的那群人，是不是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群男人无所谓，兰斯甚至敢在他们面前坦蛋蛋； 　　可问题是，这里有玫瑰，而玫瑰是个女孩子啊啊啊啊啊！！！！ 　　还是一个他十分好感的女孩子啊啊啊啊啊！！！ 　　兰斯十分紧张，他偷偷地瞥了玫瑰一眼，结果看见，玫瑰的视线跟他的视线撞在一起后，玫瑰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兰斯：“……” 　　悲从中来，兰斯也不管先开始他有多么惧怕被穆然博士那群人发现自己真身了，见几次从穆然博士手里扯不回被子，他直接松开一只手，抄起枕头，一把砸中穆然博士的面门： 　　“滚出去啊啊啊！！！” 　　枕头是羽绒的，但奈何重量还有，一把把穆然博士砸的一仰，失去视线； 　　再加上兰斯还在扯被子，一来二去之间，穆然博士直接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床沿。 　　然后，穆然博士的身体缓缓滑下。 　　温喻看着这场闹剧，默默地把被子往兰斯这边扯了一点，然后飞快地把兰斯裹成个甬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温喻看着脚边双目紧闭的穆然博士，对着护卫说： 　　“刚才，穆然博士脚滑，自己摔倒了。” 　　跟着穆然博士上来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喻见这些人不上道，他立刻拿出严厉的声音训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穆然博士抬出去！找医生！” 　　“是！” 　　温喻的发号施令终于让护卫们想到了原来训练他们的教官，顿时一个机灵，对着温喻做了一个军礼之后，一群人七手八脚地上前，把穆然博士抬了出去。 　　真的是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护卫们觉得，不论是对外说出“温喻金屋藏娇”，还是说出“穆然博士一时脚滑把自己磕晕了”，这两种说法都太令人尴尬了。 　　更糟的是，护卫们还深深觉得，这两种说法，不论是哪一种被传言出去，他们都会被末日实验室里面的人追杀。 　　唯一的区别就是，追杀他们的人要么是穆然博士，要么是温喻那边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跟在穆然博士身后，到别墅上面来啊。 　　失策。 第60章 　　这场闹剧，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突然暴起的兰斯解决了。 　　护卫们手忙脚乱地带着昏迷的穆然博士离开，剩下的卡尔和玫瑰面面相觑了片刻，卡尔忍不住先动了起来。 　　卡尔喜气洋洋地准备上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 　　“尾……” 　　玫瑰立刻从旁边默默伸手，她一把拉住了卡尔的领子，一边率先开口，一边把卡尔往门那边扯: 　　“我跟卡尔就去监督那些人，不打扰你们了。”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玫瑰就正好带着卡尔出了房门，临走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中，卡尔一脸懵逼，直到被玫瑰提出了房门之外，他还在懵逼。 　　但是卡尔一抬头，看见温喻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知道温喻对于玫瑰的做法并不反对，也就只好消了自己的挣扎念头。 　　简直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到了房门之外，卡尔还不理解: 　　“你干嘛呢？” 　　玫瑰没好气地伸手敲了卡尔一爆栗: 　　“你进去掺和什么？” 　　在卡尔痛呼的时候，玫瑰压低声音说: 　　“我们现在应该赶紧去把兰斯之前存在的痕迹抹除。” 　　卡尔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跟玫瑰一起动身往泳池那边走。 　　泳池里面的那具鱼人尸体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了，也足够他们交差，至于其他的东西—— 　　不是说穆然博士带人是来修复屏障的吗？ 　　那那些人把鱼人尸体捞出来就行了，剩下的工作就是都给我去屏障那边修屏障。 　　反正玫瑰和卡尔是这么打算的。 　　说回房间里面吧。 　　兰斯一时暴起，直接把穆然博士磕晕了之后，他就被温喻包成了一个茧子。 　　这让兰斯懵了，于是消停了一会儿。 　　等所有人都离开房间之后，兰斯回归神来，弱弱地跟温喻讲: 　　“我刚才的力气很大……那个人，不会被我磕成傻子吧？” 　　那一声“嘭”，光是他听着，就觉得脑门疼。 　　温喻抽了一下嘴角: 　　“别管他，管好你自己。” 　　“哦。” 　　兰斯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弄松后，把自己的两条腿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给温喻看，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你看，我的腿。” 　　说完，像是为了显摆一般，兰斯还当着温喻的面，伸直两条漂亮的小腿，然后有节奏地抖动着自己的圆润白皙的脚趾。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再来一次。 　　温喻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他伸出手，把兰斯的脚捧到自己的膝盖上，试探着捏了一下兰斯的脚趾: 　　“怎么做到的？” 　　脚趾被捏的感觉真的是奇奇怪怪。 　　温喻这么一捏，让兰斯感觉一股电流从脚趾窜进来，直直地顺着腿钻入他的身体深处，半个身子都快酥了。 　　“就、就想出来的啊。” 　　兰斯试着把自己的脚从温喻的怀里抽回来，但是温喻霸道地把兰斯的反抗动作给抵消掉了。 　　兰斯只好郁闷地看着温喻坐在一旁，像是在把玩一个珍宝一般，揉捏他的脚。 　　可能是因为兰斯刚刚才把脚变化出来的原因，兰斯现在的脚上的皮肤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而且，因为根本就没有用脚走过多少路，兰斯的脚上根本就没有茧子。 　　总而言之，手感不错。 　　温喻饶有兴致地捏捏兰斯的脚，看兰斯的脚趾因为他的揉捏而变得红润，最后还会不安地动一动。 　　被温喻毫无章法地捏了好一会脚，兰斯终于一脸黑线地发现，面前的男人就只是在玩他的脚，不由得直接轻轻地踹了温喻一脚: 　　“醒醒。” 　　温喻一把握住对着他乱动的那只脚，缓缓地往上捏，故意揉捏了一下脚踝，满意地看到兰斯对他卸了力道，然后才问: 　　“你是怎么遇到那个鱼人的？” 　　踝骨被温喻这么恶意地一捏，兰斯一个哆嗦，直接躺了回去。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被抓住鱼尾巴的鱼，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更可恨的是，兰斯他……觉得这样揉揉捏捏的，还挺舒服的。 　　“就……就那样。” 　　兰斯迷迷糊糊的，他向上看着，躺在一堆堆起来的被子里面，两只脚并在一起，忍不住互相磨蹭了一下。 　　他感受到温喻禁锢他的那双手放开了。 　　身下的床铺往下一沉。 　　温喻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他低下头，笼罩着兰斯，问道: 　　“然后呢？” 　　一点暖意，从新生出来的腿部慢慢上移，最后在腰部摩挲。 　　“它……我……我提前出自己的茧子了。” 　　兰斯慢慢地在腰部的那只手的抚摸下，渐渐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他有些羞涩地按住那只手，试图回答温喻的问题， 　　“我……我……我不喜欢它。” 　　【ai——】 　　腿上的肌肤实在是太敏感了，稍微一触摸，兰斯就被刺激的忍不住哀哀地叫了一声。 　　他的变化并不是特别的完整。 　　比如新生出来的腿很脆弱，同时，因为他是人鱼，所以腰部那里还是有细小的鳞片存在，它们细细碎碎的，从胯部开始慢慢融入到皮肤里面。 　　刚才不知道温喻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用手指轻轻地刮过那一片细小的鳞片，惹得兰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他觉得，自己忍不住了。 　　“浴室……浴室里面还有小章鱼。” 　　兰斯按着温喻的手，哆哆嗦嗦的，试图转移话题，“把……小章鱼……” 　　去洗澡的时候，兰斯想着小章鱼也脏了，于是就顺带把小章鱼也给带着一起去洗了一个澡。 　　等洗完澡之后，兰斯见小章鱼还没醒，一时玩心大起，把小章鱼“哆”的一声，黏在了浴室光滑的瓷砖上。 　　反正小章鱼有吸盘。 　　被兰斯这么一按之后，小章鱼老老实实地贴在光滑的浴室瓷砖上，可可爱爱。 　　可温喻并不管小章鱼，他还在饶有兴致地研究兰斯的身体构造。 　　他把兰斯拉入怀里，一边轻柔地吻着兰斯温度逐渐升高的肌肤，一边环住兰斯的腰。 　　对于兰斯的解释，温喻并不感兴趣。 　　其实在看见兰斯的那一刻，他就对整个事情的经过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他现在的兴趣是逗弄兰斯，他想知道，经历过筑巢的人鱼，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正在这时，兰斯忽然小小地叫了一声，他脸忽然憋得通红： 　　“你你你，你让开！” 　　温喻挑了一下眉： 　　“不让开。” 　　他还故意贴紧了一些。 　　这个动作，让兰斯得瞳孔放大，他皱着鼻子晃动了一下脑袋，随后只听得“哧啦”一声轻响，兰斯发生了变化—— 　　他的两条腿并起，胯部的鳞片“唰”的一声开始往下延展，然后包裹住整条腿，随后几秒的功夫，床上的那两条腿立刻变成了一条漂亮的鱼尾巴。 　　白色鱼尾倒是一点都不像他的主人那般羞涩，而是直接把压在主人身上的温喻，用尾巴缠上了腰。 　　温喻对于这种突变，惊讶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快从他身上掉下去的鱼尾巴。 　　“呼——” 　　变化了之后，兰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回过神来，抱怨道， 　　“早就叫你离开了啊。” 　　温喻目不转睛地盯着兰斯，一手抱着鱼尾巴，一手压着兰斯，若有所思道： 　　“兰斯，你的耳鳍？” 　　从一开始见面的的时候，温喻就想惊叹兰斯的变化。 　　兰斯不仅仅是把尾巴变成了双腿，他也把自己的耳鳍变成了人类的耳朵，这种几乎完美的拟态，让温喻都忍不住惊叹。 　　而现在，兰斯重新变回了自己的尾巴，但是耳鳍并没有变回来，说明他是在有意识地控制，并且身体还完美地执行了他的控制。 　　温喻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亲兰斯的额头。 　　不愧是他最完美的造物。 　　现在只看兰斯的样子，他的上半身真的跟人类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下半身多了一条鱼尾，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在这里，只怕是以为兰斯正在玩sy人鱼。 　　可实际上，兰斯就是一条人鱼。 　　“别、别亲。” 　　兰斯这个时候体温越发升高，他发现，他几乎抵抗不了温喻的亲密接触，越是跟温喻亲密接触久了，他就越想缠住温喻。 　　他仰起头，从温喻的气息里面艰难地逃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却没想到，自己的尾巴反而把温喻缠得更紧，连身下的细密的鳞片都要打开了。 　　这一点让兰斯又羞又恼。 　　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尾巴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对于兰斯身体上的变化，温喻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很高兴，按压下身下试图逃离的兰斯，复又亲了亲兰斯的脸颊，感叹道： 　　“小鱼要长大了啊。” 　　兰斯羞得快哭出来了。 　　准确来说，他已经在哭出来了。 　　细细碎碎的小珍珠，顺着兰斯的脸颊掉落在床铺里面，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好热……” 　　兰斯翘了翘自己的尾巴，过高的体温让他有点不舒服，他抽噎着说道， 　　“我想回到水里面。” 　　这种情况当然会热。 　　温喻点点头，竟然直接把兰斯抱了起来。 　　这一下子，吓得兰斯直接双手抱住了温喻的脖颈，整个上半身挂在了温喻的身上，而下半身长长的鱼尾也不愿意放过温喻，直接一半执拗地挂在温喻的腰上，一半委地。 　　“没事。” 　　温喻抱住兰斯，侧过头，在兰斯的脸颊上亲了亲， 　　“我们去旁边的浴室。” 　　那边的小浴室只离这里只有几步，温喻觉得是可以的。 　　如果不是外面人太多，温喻更想把兰斯抱到外面那个装有更大的按摩浴缸那里。 　　兰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埋进了温喻的颈窝那里，想要装作一个鸵鸟。 　　几分钟以后，兰斯躺在浴室里面的小小浴缸里面。 　　浴缸真的太小了，就只够兰斯一个人躺在里面。 　　即便如此，兰斯还有一大半尾鳍在外面。 　　浴缸里面都是冷水，可是兰斯还是觉得热，他在迷迷糊糊中对温喻说道： 　　“我觉得，我发烧了。” 　　温喻笑而不言。 　　见温喻不理自己，兰斯有些难耐，他趴在浴缸边，对看着他的温喻说： 　　“我想游泳。” 　　温喻摸了摸他的头，说： 　　“泳池里面很脏，等清理完了之后，我们再回去。” 　　兰斯这才想起，泳池里面有一个死了的鱼人，他不禁瘪了瘪嘴。 　　随后，兰斯又对温喻说： 　　“我想唱歌。”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兰斯发现自己特别想唱歌，还想游泳。 　　全部都只给温喻一个人看。 　　“你等我一下。” 　　温喻说完，他走出浴室几分钟。 　　几分钟以后，温喻回来，他重新蹲在兰斯的面前，说： 　　“他们都走了，你可以唱歌。” 　　兰斯点点头，严肃地跟温喻说： 　　“我知道我不能被发现，所以，我会唱得小声点。” 　　这下子，真的直接把温喻逗笑了。 　　兰斯可不管这些，他盯着温喻，开始小声地哼唱起一首歌。 　　这首歌，是温喻曾经听过的一首歌。 　　在之前大海之上，兰斯救温喻的时候，温喻反过来对兰斯哼唱的那首歌。 　　他们两个，就是因为这首歌，而结缘。 　　现在，为了增加自己的求偶成功率，兰斯在自己还没意识过来的情况下，对着温喻唱起了这首歌。 　　温喻稍微怔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靠近了些许，他看着兰斯，眼神温柔。 　　见温喻靠近，兰斯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唱得声音大了一点。 　　作为人鱼，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唱歌，就是为了吸引他们过来，而温喻就这样过来，正好说明唱歌有用。 　　如果这里是海洋的话，怕是下一步，兰斯要直接把温喻拖下海洋了。 　　“声音大了一点哦。” 　　温喻忽然开口说道，然后趁着兰斯在思考要不要压低声音的时候，他忽然凑了上去。 　　这一次，是真实的亲吻了上去。 　　唇对唇。 　　温喻还趁着兰斯惊讶的功夫，故意长驱直入，用舌尖轻轻地碰了碰兰斯。 　　兰斯：？？？ 　　浴室里面，人鱼的歌声，就这样被温喻的这一动作而弄得消失了。 　　兰斯完全呆滞了，他忽然又闻到了那股神秘的香气。 　　不同于往常，这一次，兰斯知道，香气是从温喻的身上传出来的。 　　这股神秘的香气也勾引到了兰斯，兰斯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推开温喻。 　　兰斯这种顺从的态度，很明显取悦了温喻。 　　温喻伸出手，他悄悄地把躺在浴缸里面的兰斯拉入了怀中，随后，他轻柔地吻着兰斯体温略带升高的皮肤，一只手环过兰斯的腰，偷偷将他牢牢固定在身前。 　　另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兰斯的鳞片，滑向了那个鳞片更为细腻的部位。 　　兰斯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过高的体温让他的大脑一片模糊，哪里还管得了温喻究竟在干什么。 　　而温喻，他触摸到了那一片比其他地方更加细腻的鳞片后，他看着兰斯在自己怀中乖巧的摸样，这时候，心情异常得好。 　　他轻轻含住兰斯的唇，手上的动作更加的轻柔。 　　【yi——】 　　细密的鳞片被轻轻拨开的感觉，让兰斯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呜咽。 　　修长的手指没入了隐秘的地方，温喻怜爱地抚摸着。 　　人鱼的身体跟人类的不太一样，这种检查，让温喻发现，人鱼的身体其实还是有一点进化没有完全的，比如说，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萎缩了的生殖腔。 　　这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兰斯毕竟还是属于雄性人鱼的，所以基因在表达的时候，直接忽略了这里。 　　【ai——】 　　兰斯的表情简直就像快要哭出来。 　　他忍不住开始挣扎。 　　“不舒服么？检查一会儿就好。” 　　温喻试图让兰斯冷静下来。 　　于是，浴室里面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一些。 　　兰斯自然不会回答温喻的话，他的鱼尾因为这种不适感用力地摆动着，却因上身被温喻牢牢地抱着怀里，而无法挣脱。 　　一会儿之后，兰斯的身体紧绷，随后放松下来。 　　“舒服点了吗？” 　　一番检查过后，温喻的呼吸也有点不稳。 　　“唔。” 　　经历过这种消耗后，兰斯半垂下眼，不敢看温喻。 　　他的睫毛抖动的很厉害，软在温喻的怀里，身上不正常的高温缓缓下降，而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似乎已经消散了。 　　不等温喻说什么，兰斯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头一歪，直接睡着了。 　　这不能怪兰斯，毕竟他是提前一天出了茧子，结果一出茧子，就碰上这么刺激的检查，等人一放松下来，自然就直接睡着了。 　　“……” 　　温喻抱着昏迷了的兰斯，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原来人类故事里面，柳下惠坐怀不乱是真的。 　　随后，他怀着一股子的纠结心情，把兰斯从浴缸里面抱了出来。 　　有意思的是，可能是兰斯潜意识里面知道，自己不能在外人面前楼处自己的鱼尾，所以，在温喻把他抱出水后不久，他的鱼尾开始自己变化，重新变成了一双腿。 　　温喻把兰斯抱回床上，他瞧了半天，忍不住趁着盖被子的时候，宠溺地捏了捏兰斯的鼻子，轻声在兰斯耳边说道： 　　“我的小鱼，长大了。” 第61章 　　等温喻下到一楼的时候，穆然博士跟带来的那群人已经都走了。 　　玫瑰和卡尔正蹲在泳池边发愁，他们在纠结要不要把泳池里面的水放完，顺便清理一下。 　　由于有卡尔和玫瑰坐镇，穆然博士的那群人只敢把鱼人的尸体捞起来，然后就飞快地走了，毕竟在这里多待一秒，就有多一秒的尴尬。 　　“老大？” 　　卡尔是第一个察觉到温喻到了的人，他抬起头，看到来到这里的只有温喻一个人，身边没有兰斯，顿时有点失望，于是问道， 　　“兰斯呢？” 　　卡尔毕竟曾经照顾兰斯那么久，现在看到兰斯竟然长出腿来，瞬间变成一种老父亲心态。 　　他还准备跟兰斯好好聊聊呢。 　　温喻奇怪地看了一眼卡尔，然后解释道： 　　“他在睡觉。” 　　“哦。” 　　卡尔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那，老大，今天都差不多这样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听到卡尔这么问，另一边的玫瑰也扭过头来，认真地看向温喻。 　　今天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复杂。 　　首先是兰斯已经能够成功伪装成人类了。 　　其次就是今天穆然博士不顾温喻的非要一探究竟，差不多代表温喻跟穆然博士撕破脸了。 　　温喻沉默不语，他抬起头，看向泳池。 　　泳池里面的水，本来是清澈的，但是被鱼人的血给污染成一片深蓝色的水。 　　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泳池里面的水已经被循环过滤系统给过滤得差不多了。 　　温喻知道，在泳池的东南角有一个茧子，那是兰斯的茧子。 　　宽广的泳池水面，再加上屏障模拟出的蓝天白云，如果不是有边缘的泳池池壁限制的话，这里跟大海之上没什么区别。 　　温喻闭上眼睛片刻，等再次睁眼时，他对卡尔和玫瑰说： 　　“送兰斯回去。” 　　“回去？回大海吗？” 　　卡尔忍不住叫道， 　　“现在兰斯不是已经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吗？他没必要回去吧。” 　　在卡尔的眼里，他知道温喻喜欢兰斯，而兰斯也喜欢温喻，既然两情相悦，再加上兰斯现在已经能完美装成正常人，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 　　再说了，兰斯可是他们老大花了两个亿买回来的，就这样把兰斯放回大海，多亏。 　　玫瑰倒是十分理解温喻的做法，但她毕竟是女人，想得更多一点： 　　“兰斯怎么说？” 　　温喻叹了一口气，说： 　　“他一直想回去。” 　　之前的好几次试探，兰斯都几乎是在明示温喻，他想回去了； 　　因为兰斯的这个坚定的态度，温喻好几次都忍不住自己吃自己的醋，但过一会儿又美滋滋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兰斯的心里，他还是属于大海的，更是属于那条黑尾人鱼的。 　　闻言，玫瑰不说话了，她转过头，看着泳池的水面，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们都同意让兰斯回到海里了？” 　　卡尔挠挠头，再怎么不愿意，既然老大已经发话，他也就只好支持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放他回去？” 　　说完这个，卡尔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老大，等兰斯走后，你怎么办呢？” 　　关于这两个问题，温喻想过。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 　　既然兰斯已经可以变成正常人的样子，那么自然可以让兰斯伪装成正常人，然后给他一个假身份，过那些关卡，一直到海里面就行。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当心他在一路上遇到的一些突发问题。 　　如果兰斯可以的话，温喻甚至准备让兰斯自己回去。 　　毕竟他们几个人是穆然博士的关注重点，如果一路护送兰斯回去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至于第二个问题…… 　　温喻看了一眼蹲在泳池边的卡尔和玫瑰，有点心虚。 　　按照他的设想，他准备在确定兰斯走后，直接抛弃掉自己的这个身份。 　　而抛弃的办法，就是直接毁掉这个身体。 　　反正，温喻也不过是他的分身罢了，只要他在这个身体被毁掉之前销毁自己的意识就可以。 　　但这样的话，也会有一个问题。 　　卡尔和玫瑰并不知道温喻就是温瑟，温瑟就是温喻。 　　对于他们而言，如果温喻的身体被销毁了的话，那就是温喻死了。 　　对于一个人类而言，面对他所关心的人的死亡的时候，往往都会悲痛万分。 　　温喻倒是不担心玫瑰，他有点担心卡尔。 　　卡尔这个铁憨憨，做事不过脑子，又一根筋，温喻有点担心如果他“死”后，卡尔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温喻愣了一下。 　　等一会儿，他刚才在担心一个人类？ 　　这一点，让温喻忍不住开始思索，他该不会是被原来留存在这具身体里面的意识给影响了吧？ 　　“老大？” 　　见温喻一直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卡尔忍不住叫了一声温喻，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温喻回过神来，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卡尔，最后又看了看卡尔旁边的玫瑰，思考了一阵后，温喻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卡尔，以后多跟玫瑰相处，学一学玫瑰。” 　　卡尔一头雾水：“啊？” 　　玫瑰也抬起头，她三分惊诧三分疑惑地看向了温喻。 　　要知道之前温喻对玫瑰的态度一向都是不冷不热，现在突然这么嘱咐了一句，倒是让玫瑰不由得多想。 　　见两个人都看向他，温喻并没有出言解释，他抬起头，看向泳池的水面，喃喃道： 　　“人类啊……” 　　…… 　　等兰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等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兰斯躺在床上，拢吧拢吧，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太尴尬了，真的是太尴尬了。 　　兰斯抱着自己的头，真的恨不能穿越回去，把那个时候的自己给掐死。 　　为什么会跟温喻来那么一发？ 　　这让他怎么面对温喻？ 　　说好的不跟温喻在一起，要回去大海呢？ 　　现在好了，有了浴室那么一次，他要怎么跟温喻说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兰斯？” 　　当温喻进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卧室的床上，有一个团子在那里背对着他，抖啊抖。 　　看到这一幕，温喻眼里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看样子，兰斯又在那里纠结了。 　　温喻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他上前拍了拍这团被子，说: 　　“下去吃饭吧。” 　　被温喻这么一拍，兰斯恨不得自己能就在被子里面，再筑巢一遍，这样就能完美避开温喻一段时间。 　　然而，这也就想一想罢了。 　　为什么温喻能够那么淡定？ 　　兰斯觉得，如果对方那么淡定，自己还在那里纠结的话，总显得自己有些心虚。 　　于是，深吸一口气，兰斯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装作十分冷静的样子，对温喻说: 　　“好。” 　　“这是我上网买的一些衣服，你应该能穿。” 　　温喻上前摸摸兰斯的头，把一叠新衣服放到兰斯手边，嘱咐道， 　　“把衣服穿好之后，就下来。” 　　闻言，兰斯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可不么？去浴室之前他就只穿了一身浴袍，从浴室里面出来后，他什么都没穿，现在可是光溜溜的。 　　兰斯当着温喻的面，拿起那叠衣服里面的上衣，有些吃惊: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温喻意味深长地对兰斯说: 　　“亲自量的。” 　　兰斯:“……” 　　恍惚之间，他想起自己的身体的每一寸，可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用手丈量过。 　　一个小时后，兰斯已经穿戴好衣物，他坐在泳池边，一边吃着碗里的鱼羹，一边看温喻忙活。 　　泳池里面的水已经被放干了，整个泳池一览无余。 　　温喻把军装脱了下去，上半身只穿着白色衬衣，下半身把裤脚挽高，赤脚站在泳池里面，正在清理泳池。 　　由于泳池里面有兰斯的茧子，于是温喻决定自己亲自清理泳池。 　　把泳池里面的水放干之后，温喻看着东南角的白色茧子，发呆。 　　白色的茧子外壁很光滑，可能是因为茧子里面的人鱼已经发育完毕，从里面出去的缘故，白色茧子在兰斯离开之后变得很光滑，远远望去，在夜空里面散发着温润的白色光芒。 　　简直就像是珍珠一般。 　　唯一一点瑕疵，就是外壁上，有一层蓝色的东西，这是鱼人留下的血液。 　　温喻看了一会儿后，开始拿一条水管冲洗兰斯的茧子，不一会儿，便把茧子原本的样子给冲洗了出来。 　　兰斯这个时候见到自己茧子干净了，他十分高兴，把最后一口鱼羹吃掉后，他从泳池边蹦下来，快步走到温喻身边。 　　然后，他拉着温喻的衣角，十分骄傲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茧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温喻回过神，他回头看了一眼兰斯，被他脸上骄傲的神情逗笑: 　　“是的，很漂亮。” 　　他真的很好奇，小小的兰斯，是怎么做出这么大的茧子的。 　　人鱼真的是身体里面有太多奇妙的东西了。 　　得到温喻的夸奖之后，兰斯满意了。 　　但是下一秒，兰斯的神情就有些低落。 　　他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他的茧子，他的杰作，有些伤感的说: 　　“如果这里是大海的话，就好了。” 　　如果这里是大海，兰斯就可以把茧子留在这里，以后想起来的话，就可以来这里看看自己的茧子。 　　可是，这里是温喻的别墅。 　　如果真的是为温喻着想的话，这个茧子必须毁掉。 　　兰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朝温喻炫耀一下就好。 　　“我们可以把这个茧子搬回去。” 　　温喻见兰斯不舍，于是提议道。 　　兰斯摇摇头，否定道：“不好搬。” 　　他亲自做这个茧子的，怎么会不知道？ 　　为了避免在茧子里面羽化的过程中被水浪冲走，兰斯把茧子粘在了墙壁上，如果非要搬走茧子的话，茧子也会是个不完整的茧子。 　　“没关系啦。” 　　兰斯打起精神来，说，“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茧子完整的样子，这样，它至少能存在于我跟你的记忆里面。” 　　话虽这样说，但看兰斯扑上去，把脸贴在茧子上的动作来看，他的确不舍得这个茧子。 　　温喻张张嘴，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从兰斯上岸被他买回来之后，他就想着让兰斯在这里筑巢完毕。 　　之所以不让兰斯回大海筑巢的原因有好几个—— 　　第一，是因为那时候的兰斯是个人鱼形态，一点都不好伪装和逃跑，一路上有人发现的话，那下场绝对不会很好。 　　第二，出于那么一点点奇特的占有欲吧。 　　如果兰斯在大海里面筑巢的话，温喻可能就不是唯一一个见证兰斯筑巢的人了。 　　第三，则是温喻的恶趣味。 　　他享受就这样一个人饲养兰斯，然后看着兰斯成长和变化的样子，这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所以，温喻会想把这个身份和身体保留下来，即便这个身份和身体在人类当中并不是很好。 　　兰斯趴在自己的茧子上半晌，最后他直起上半身，扭过头，认真地问温喻： 　　“你记得这个茧子长什么样子了吗？” 　　温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很好，那好好的记住吧。” 　　兰斯说，“以后，这个茧子就没有了。” 　　随后，兰斯一咬牙，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茧子上。 　　漂亮圆润的茧子立刻在兰斯的动作之下，“稀里哗啦”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碎片。 　　“这样销毁证据了，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兰斯拍拍手，故作轻松，转过头，刚想跟温喻说什么，却一下子撞入温喻的怀里。 　　兰斯:？？？ 　　“小笨鱼。” 　　温喻抱着怀里的兰斯有点心疼，也有点开心， 　　“你没必要为我想这么多的。” 　　温喻的性格一向冷漠和高傲，他能无视掉所有不入眼的东西。 　　他根本就不在乎人类会怎么样，所以，他对人类的一切行为都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不在意人类对他这个身份的挑衅和谩骂。 　　如果真的想要把这个茧子保存下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对于温喻而言，大不了放弃这个身体，把整个基地里面反对他的人弄死。 　　可是温喻没想到，兰斯竟然自己做出了那样的一个决定。 　　这种懂事乖巧的兰斯，让温喻再一次心痒痒的。 　　他甚至产生了一些阴暗的想法—— 　　保持温喻的这个身份，让温喻的这个身份变得很惨很惨，以此换取兰斯的同情，让兰斯留下来算了。 　　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温喻得一辈子扮演人类的角色。 　　“因为你是个好人啊。” 　　兰斯反手拍了拍温喻的背，试图把现在这个暧昧气氛给打破。 　　真是的，怎么又不小心刷了一番好感度。 　　如果这是个攻略游戏的话，兰斯觉得，怕是现在温喻对他的好感度直接爆表。 　　唉，那他后面怎么拒绝温喻啊。 　　兰斯有点愁。 　　一张好人卡让温喻稍微清醒了点，他放开兰斯，看着兰斯一脸愁苦，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这小笨鱼想干什么？ 　　下一秒，兰斯抬头，他准备认真地跟温喻把他们两个的感情线好好梳理梳理: 　　“是这样的，温喻，我们得好好弄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复杂关系。” 　　温喻忍不住揪了一把兰斯的脸: 　　“嗯？” 　　兰斯整理了一下措辞，说: 　　“我很谢谢你救我，还有照顾我那么久。” 　　温喻挑了一下眉，在兰斯说下一句标配拒绝的话之前，率先强调道: 　　“两个亿。” 　　兰斯:“……” 　　这让他怎么说？ 　　温喻的这一击，直接让本来理好思路的兰斯又开始陷入了混乱状态，他支吾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 　　“我们不能谈恋爱的！” 　　说完，兰斯又及时发了一张好人卡给温喻: 　　“你是个好人。” 　　“为什么？” 　　温喻这么问，可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看样子情绪还算平稳。 　　“人妖殊途。” 　　兰斯语重心长，甚至忘了自己是人鱼，不是妖， 　　“你我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为了你好……”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我能回大海吗？” 第62章 　　温喻是个小气鬼。 　　这一点兰斯算是体会到了。 　　在兰斯说出他想要回大海以后，温喻当即沉默。 　　随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兰斯，一言不发地就转身离开。 　　这是生气了吗？ 　　兰斯认为，温喻如果生气的话，他也能够理解。 　　但是他真的得跟温喻说清楚这件事啊，不然要是以后他想走，温喻不让，然后两人拉拉扯扯间弄出来一堆狗血的事情就不好了。 　　“温喻？” 　　兰斯跑到温喻身边，看着温喻一言不发地拿起一边的清洁工具在清理，他试图跟温喻分析里面的对和错, 　　“温喻，你别不理我啊，我是为了你好啊，如果我留在这里，你迟早会被像今天早上的那群人围攻……我不希望你出事。” 　　温喻哼了一声，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应兰斯了。 　　“你这人真的是好幼稚。” 　　兰斯气鼓鼓地跟在温喻身边，做一个自动跟随机，小嘴得吧得吧得，真难想象，兰斯今天才能跟人一样说话， 　　“你不高兴也好，反对也好，你最起码说一声吧。” 　　温喻还是一眼不发，只是这一次，他用刷子刷泳池的力度大了很多。 　　兰斯不满地瞪了温喻的后脑勺一眼，随后小声嘀嘀咕咕： 　　“你怎么跟那个黑尾人鱼一样，莫名其妙就跟我冷战……你们还都姓温。” 　　闻言，温喻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既然温喻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兰斯也没有办法，他只好上到泳池边，站在上面，对温喻说： 　　“算了，既然你现在不高兴，那我们就过一段时间再谈这个话题。” 　　说完，兰斯就回到别墅里面去了，他准备继续睡觉。 　　正在清理的温喻停下来，他看着兰斯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会送兰斯回去大海，但是率先被兰斯这么挑明出来，他心里的确很不舒服。 　　那么着急离开他吗？ 　　但是，看着兰斯自觉回到别墅里面睡觉的时候，温喻不由得严肃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兰斯他，为什么那么自觉去他的床上睡觉？ 　　半小时之后，兰斯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然后一个人挤了进来。 　　兰斯睁开眼看了一眼，发现进来的是温喻。 　　温喻身上还带着水汽，看样子是刚刚洗了一个澡之后，再进来的。 　　“你想好了没？” 　　兰斯打了一个哈欠，半梦半醒之间，他努力看向温喻，用黏黏糊糊声音问道。 　　一边问，兰斯还一边往旁边挪了挪，给温喻空出了一个位子，他任由温喻凑过来，两个人在黑暗里面嘀嘀咕咕。 　　本来床上有两个枕头，温喻跟兰斯一人一个。 　　但是温喻非要挤过来，他靠在兰斯的枕头上，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之中看着兰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应该回去。” 　　兰斯被温喻这种果断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随后他精神了起来，搞清楚了温喻是赞同他回去的，不由得对温喻一笑，露出一个小酒窝。 　　他还以为自己要花上不小的功夫，才能说服温喻同意。 　　倒是没想到，温喻这么快就想通了。 　　之后，两人是长久的无言。 　　在黑暗里面，兰斯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温喻的样貌。 　　唔，人鱼的视线很好的，人类应该不知道他在看吧？ 　　兰斯心想。 　　而越看温喻，兰斯越发觉得温喻像是温瑟。 　　这种像，不仅是指五官外貌上像，而是指内里好像。 　　就像是温瑟的灵魂，现在在面前的这个皮囊里面一样。 　　兰斯被自己的判断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着蜷缩起来，而这么一动作脚无意间碰到了温喻的腿，只是稍微碰到了温喻的腿骨，兰斯就忍不住轻呼一声： 　　“嘶——” 　　“怎么了？脚疼吗？” 　　温喻紧张起来，他一下子坐起来，把灯打开，然后掀开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抓住兰斯的脚，放在手里面揉捏。 　　兰斯的脚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算人类当中脚小的了，他经常在为买不到合适的鞋码儿发愁，而现在变成人鱼，然后又变出了脚之后，他的脚……好像还变得小了点。 　　现在，温喻正好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脚包裹住。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冰凉的脚，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好像谁抱着他的鱼尾巴，从头到脚的梳理了一遍一样。 　　兰斯半抬起身子，他靠在床头，看着床尾的那个男人包裹住他的脚，揉捏，他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么做有些害羞。 　　“温喻。” 　　兰斯挪动了几下屁股，脚还在温喻手里，但是人靠近了温喻，他几乎是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子，靠近温喻，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如果只是报当年在海上的救命之恩的话……说实话，如果角色互换，兰斯自己都认为，自己做不到像温喻那样。 　　这个时候，温喻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兰斯，他手里还捏着兰斯的脚。 　　“因为我喜欢你啊。” 　　温喻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而且，算是为了我自己。” 　　兰斯：？？？ 　　都要把他送走了，还算什么为了“自己”？ 　　“你呢，为什么一直想要回到大海？” 　　温喻反问道， 　　“你原来不是人类吗？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喜欢待在人类社会吗？” 　　兰斯张了张嘴，猛然想起，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跟温喻说过他是人类的事情，并且温喻当初还承诺去帮忙查找。 　　“根据我的查找，只知道你曾经是玛丽王后号的‘遇难者’。” 　　温喻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手里还轻一阵重一阵地捏着兰斯的脚，玩似的， 　　“你的父母后期收到了一笔捐助金，本来可以安享晚年的，但是后来，地球爆发了一场疾病……你的父母并没有撑过去。” 　　闻言，兰斯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虽然早就知道那场疾病让地球人口大减，但是陡然知道这一点，还是让兰斯有些沮丧。 　　“这不是你的错。” 　　温喻伸手，摸了摸兰斯的头。 　　兰斯：“……温喻，你用来摸我的手，刚才摸了我的脚。” 　　温喻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继续把玩在怀里的兰斯的两只白嫩嫩的脚： 　　“你这脚都没在地上踩过一天。” 　　兰斯：“……” 　　“更何况，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温喻反而不解的问。 　　兰斯沉默。 　　妈呀，难不成温喻还是一个恋脚癖？ 　　“放心吧，就今天。” 　　一看兰斯满脸嫌弃，温喻就又好笑又好气， 　　“明天你让我给你捏脚，我都不捏呢。” 　　“明天？” 　　兰斯一头雾水。 　　捏了一会儿脚，确定小鱼的脚趾骨骼没有长歪，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之后，温喻忽然一下子起来，把兰斯扑倒在床上。 　　兰斯吓了一跳，连忙用两条腿夹住温喻的腰，试图用力道避免问题忽然靠的太近。 　　……但是这样似乎起了反效果。 　　因为兰斯忘了自己穿着的是睡袍。 　　因为做人鱼做惯了，兰斯还是喜欢自然的状态，穿着睡衣睡裤的时候，他觉得太过约束，于是，即使问题的睡袍对于他来说有点大了，但是他还是穿着睡袍。 　　但着也有一个问题，兰斯一动作，用腿把温喻的腰夹住了后，他最为娇嫩的大腿皮肤内侧，一下子就展示到了温喻的面前。 　　而且，这种动作……睡袍几乎全散了。 　　温喻被兰斯的这种动作弄得低低笑了几声，然后他垂下头，对着兰斯解释道： 　　“我得给你一个人类的身份。” 　　兰斯已经把腿从温喻的腰部上放了下来，他试图并拢自己的腿，但是这个姿势，真的一点都不太好。 　　温喻伸手到兰斯的腰部，缓缓揭开腰带，一变抚弄着兰斯腰部上的细碎鳞片，一边解释道： 　　“这个人类身份会是我的勤务兵。” 　　勤务兵？ 　　这是什么意思？兰斯疑惑地看向温喻。 　　温喻趁着兰斯分心，一点点地把手滑下，解释道： 　　“就是专门照顾我的。”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温喻身边应该配备一个勤务兵，但是很长时间以来，都被温喻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温喻又没有家人，平时也住在宿舍，根本就不需要照顾他的人。 　　与其说实验室那边想搞个勤务兵照顾温喻，还不如说是实验室那边想搞一个监视温喻的人。 　　“我……” 　　兰斯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本事照顾温喻，他刚想说什么，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那个东西热热的，硌在他娇嫩的大腿内侧皮肤上，让他“哄——”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温喻动了几下，他亲了亲兰斯的脸颊，问道： 　　“我的小勤务兵？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帮帮你的长官？” 　　磁性的声音在兰斯耳边响起，他迷迷瞪瞪的，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温喻捏住了膝盖，并拢了双腿，然后温喻像是一只黏人的大猫咪一般，一边从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蹭来蹭去。 　　好热…… 　　兰斯忍不住挣扎起来，却在想要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关上了床头柜的灯，房间里面一下子黑暗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兰斯？上次我帮了你……” 　　温喻轻轻地叫着兰斯的名字，问， 　　“这一次……我就蹭蹭，好吗？” 　　说完，温喻又摸了摸兰斯腰间的鳞片。 　　兰斯忍不住张开嘴，在黑暗中发出一小声人鱼的嘶鸣。 　　“那……那你……慢一点。” 　　兰斯开始无比庆幸这时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对方如果是个人类的话，什么都看不见。 　　他展开了身体，有些害羞地捂住了眼睛，两条新生的腿皮肤白皙，漂亮得如同他作为人鱼时候的白色鱼尾一般。 　　温喻低下头，他看着怀里的小鱼，纯黑色的眼眸里面光华流转。 　　房间里面并不是完全黑暗，月光稍微从窗缝里面透露进来，白色的小鱼此时此刻躺在黑色的床铺上面，整个身体宛如一颗珍珠—— 　　被迫脱离坚硬蚌壳的珍珠，在月光下怯生生地把自己献祭给海神，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 　　第二天一早，兰斯拿着温喻递过来的裤子，有些犹豫。 　　温喻说，既然想要当他的勤务兵，那就必须跟他一起去巡逻。 　　于是，他让卡尔搞了一套兰斯能穿的小兵制服过来。 　　“你的名字还是兰斯。” 　　温喻把制服递给兰斯，同时解释道，“你顶替的是一个失踪的士兵身份。” 　　兰斯把上衣穿好之后，看着裤子有点愁。 　　由于末日里面突发事件太多，所以对于整个军队来说，小兵是一种极其好用的，但是伤亡率极高的职业。 　　可即便如此，每年都有无数人进入军队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面。 　　所以，小兵的制服，对于兰斯来说有点太过粗糙了些。 　　虽说凭借人鱼自身强大的身体素质，他腿上的皮肤比第一天的要坚强了很多，但是与这么粗糙的面料摩擦…… 　　兰斯摸了摸还有些红的大腿皮肤，忍不住瞪了温喻一眼。 　　温喻清咳一声，避开兰斯的视线，说： 　　“今天就只是去富人区看看，不怎么走路。” 　　“呵呵。” 　　兰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个讽刺。 　　温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 第63章 　　卡尔坐在车里的驾驶位上，看着温喻带着一个小兵进来，不由得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大，你来真的？” 　　在卡尔看来，如果温喻真的想直接把兰斯送回大海，那么直接开着车，去大海那边就行了； 　　根本就又必要让兰斯出来巡逻啊。 　　“就这样送人回去太显眼了。” 　　温喻解释了一句。 　　穆然博士那边又不是傻子，在这个关头，肯定卡死了所有关卡。 　　如果有人火急火燎地去海边，那肯定有诈。 　　“可是，兰斯毕竟是人鱼，他懂得这些吗？” 　　卡尔还是有点怀疑。 　　在卡尔眼里，让兰斯去当勤务兵，让他掺和在新兵蛋子里面巡逻，真的就是要求一条鱼去装人，太不人道了。 　　还很容易露馅。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求的。” 　　见卡尔纠结，兰斯连忙自己出声解释,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兰斯有些低落： 　　“上岸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现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自从上岸之后，虽然兰斯也知道现在的人类并不好过，但是他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他还没有真实的，用自己的眼睛和身体好好感受一下，看一下。 　　温喻对于兰斯的要求不置可否，他也很想知道，如果兰斯在了解了整个人类世界之后，他会选择如何？ 　　是大失所望？从此抛弃人类的身份？ 　　还是认为人类这个种族，最后还是可以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对于人类的存在，温喻一向不放在心上，但是看着人类从一开始的茹毛饮血，到现在能够探索宇宙，就连温喻也不得不感叹一声人类自身的顽强。 　　如果人类能够就这样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人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这样，让温喻不得不重新审视人类这个种族。 　　在知道自己的一部分被研究之后，温喻的心情，出乎意料的，他并不愤怒，而是觉得有意思—— 　　他倒是十分好奇，人类究竟能用他的基因研究出什么来。 　　于是，温喻并没有出手阻止人类的研究，更没有借着这一次的末日，直接让这个人类的种族从宇宙里面消失，而是像是做观察实验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现在所有的事物的发展。 　　过了这么多年，温喻能看见的，有人类在末日之下的丑恶嘴脸，也有人类在互帮互助中尽力求生而创造的奇迹。 　　这让温喻倍感新奇。 　　而现在，温喻想知道，兰斯会怎么选择。 　　因为兰斯的经历，比普通人类更加复杂—— 　　他曾经是人类，现在变成了人鱼，而人鱼，又是人类在此时此刻最最最觊觎的美丽生物。 　　兰斯的性格，温喻很喜欢。 　　如果兰斯能保持他的天真性格很好，但是温喻更想知道，在见识过人类如今几乎是畸形的社会之后，他的兰斯会变成什么样子。 　　“啧，我照顾你那么久，就没见过你为我说过话。” 　　卡尔不满的啧了一声，然后从车座下面的隐秘部分捞出一个注射器一样的东西，递给温喻， 　　“喏。” 　　温喻接下: 　　“嗯。” 　　这时候兰斯看了一眼窗外过去的景色，等再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温喻手里的像枪一样的注射器，顿时好奇: 　　“这是干什么？” 　　“注射身份芯片。” 　　温喻伸手抓到兰斯的右手，把手里像枪一样的注射器抵在兰斯手臂皮肤上，扣动了扳机。 　　兰斯只感到了稍微的疼痛，随后就看见自己手臂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放心吧，这个芯片注射特别浅，想要弄出来的话，只把表皮蹭破，看见一个小方块弄出来就行。” 　　卡尔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 　　“这个注射枪，还有兰斯你的身份芯片，都是我在黑市里面买的呢。” 　　末日里面，为了更好地掌控人口，三十年前，联盟开始开发身份芯片。 　　每个人都必须在手臂里面植入芯片，并且有一串独一无二的编码。 　　而为了避免芯片替换，正常情况下，会把芯片植入到深层部分。 　　这一举措的本意只是为了更好的清点人数，保持人类群体的规模。 　　但是到了后期，却成了禁锢阶级的标志。 　　在黑市里面，一个清白无案底的身份芯片可以卖出上千万元。 　　这一次，说来也巧，卡尔通过自己的渠道，找到了一个失踪士兵的身份芯片，而那个士兵正好叫做“兰斯”。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兰斯啊，你的芯片显示‘你’原来因为寻衅滋事蹲过一次牢房。” 　　卡尔说道。 　　但这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反正温喻上校就是想要这个小兵了，哪又如何？ 　　关系户就是那么nb。 　　温喻在这个时候摸摸兰斯的头，帮他带上头盔，然后严肃地说: 　　“记住你的身份编号。” 　　兰斯:“嗯？” 　　然后温喻报出了一堆数字加英文字母。 　　兰斯愣愣地看着温喻:“……要不，你再来一次？” 　　前面开车的卡尔哈哈大笑: 　　“老大，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确定要兰斯记那么长一串数字？” 　　车后面的两人:“……” 　　搞定兰斯的身份后，温喻开始教导兰斯，如何做好勤务兵。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 　　事事要以温喻（长官）为中心，时时刻刻必须粘着温喻（长官）寸步不离，最远不能超过距离温喻（长官）十米远。 　　坐在前排旁听的卡尔:“……” 　　亏他原来一直以为老大是个正人君子，搞半天，刚才的教程里面掺杂私货也太多了吧？ 　　“你可能得当一阵子的勤务兵。” 　　温喻半真半假的说道， 　　“等过一段时间，边境开放之后，我们才能一起去海边。” 　　兰斯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温喻打的主意就是不久以后的征兵活动，那个时候，整个贫民区会乱成一团糟，而越糟的话，更容易让兰斯离开…… 　　也能让兰斯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 　　今天巡查富人区只是一个开胃小菜。 　　作为上校，温喻本来一天就只会巡视一次富人区。 　　他的工作很简单，所以，兰斯的工作也很简单。 　　由于三个人之间都互相认识，这一次与其说是兰斯在陪着温喻，矜矜业业做好自己的“勤务兵”工作，倒不如说是，温喻陪着兰斯做一次巡游。 　　温喻在教兰斯如何辨别整个富人区的道路，还有整个富人区是如何生活的。 　　整个富人区的外面有一层巨型的屏障，把富人区里面整个都给囊括进来。 　　屏障帮助富人区里面调节天气和温度，因此，整个富人区的绿化做的特别好，绿意盎然，空气清新，很难想象这是末日的场景。 　　更像是五十年前，兰斯记忆里面的某高档小区。 　　里面间或能看见晨跑的人，还有全副武装巡逻的士兵。 　　“兰斯，你可别小看这里的绿植。” 　　卡尔见兰斯一直看着外面，他解释道， 　　“它们可是专门研究保存下来的，这里随便搬出去一盆绿植，在贫民区那边最起码能买个几百块。” 　　“贫民区和富人区？” 　　兰斯忍不住问道， 　　“难道两个区之间的东西，并不互通？” 　　“当然不互通。贫民区的东西，富人区看不上。富人区的东西……得了吧，那些高傲的富人们，怎么允许自己用过的东西到贫民区去。” 　　卡尔大肆嘲笑。 　　温喻补充道: 　　“其实就是富人区的东西很贵，贫民区的人买不起……所以，会有黑市的存在。” 　　兰斯沉默。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沉重，加上之前黑市给他的不好印象，兰斯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巡逻兵们一般干什么呢？” 　　兰斯好奇问道。 　　“巡逻。” 　　温喻言简意赅，“看到有什么不对的人，上去盘问。” 　　他顿了顿，估计是想到之前鱼人的事情，于是又加了一句: 　　“解决突发事件。” 　　“啊——” 　　说是迟那时快，在温喻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前面街角突然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 　　几人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极其朴素的中年妇女，被三个巡逻兵围着，而巡逻兵对着妇女大声呵斥什么。 　　兰斯坐在车里，忍不住叫卡尔停车: 　　“这种事情不管吗？” 　　但卡尔和温喻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他们基本上都无动于衷: 　　“小事。” 　　可是，接下来，巡逻兵们的动作越发粗暴起来。 　　他们打翻了妇女的篮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布包裹的东西。 　　那妇女被巡逻兵推搡，倒在地上。 　　等她看见巡逻兵们拿起那个包裹，她开始哭泣，并且一直快速地解释什么。 　　而巡逻兵们都表现出一股不耐烦且蔑视的表情，他们打开包裹，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对着妇女大声叫嚷，仿若妇女犯了什么罪无可恕的罪一般。 　　而等妇女试图站起来解释什么的时候，其中一个巡逻兵一枪托直接打在了妇女的头上，妇女顿时满头都是血。 　　“这样不对吧！” 　　整个过程基本上就是十几秒时间里面发生，兰斯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问道， 　　“哪有这样打人的，我们应该停下来，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你想去制止？” 　　温喻的表情玩味起来。 　　“……大概。” 　　兰斯搞不懂温喻想要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温喻笑了一声，随后他嘱咐卡尔把车听到隐蔽处，然后打开车门，对兰斯说: 　　“去吧。” 　　兰斯不敢迟疑，他甚至都来不及细想温喻为什么会突然同意，就连忙奔了过去: 　　“住手！” 　　那几个还在为难妇女的巡逻兵抬起头，看见兰斯跑过来，顿时一个个笑了。 　　其中一个板寸对着跑过来的兰斯笑: 　　“哪里来的新兵蛋子？” 　　兰斯身上的制服，他们这种有点经验的，一看就知道，款式是预备兵的。 　　这说明，兰斯是个预备兵，连正式的征兵活动都没参加的那种。 　　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妇女一边哭泣，一边看着跑过来的兰斯，眼神惶恐不安。 　　“你们，你们不该这样动用私刑。” 　　兰斯跑过去，站在妇女跟巡逻兵之间，试图隔出一点空间给妇女喘息。 　　“你懂个屁。” 　　拿着包裹的瘦高个朝兰斯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块肉， 　　“你看，她篮子里面有这个。” 　　兰斯沉默了。 　　那块肉，不过就是他的一块拳头那么大的培根。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值得巡逻兵这么大动干戈。 　　“这可是真的培根，不是合成肉。” 　　巡逻兵洋洋得意地展示手里的肉，他忍不住撕了一点点，就这样尝了起来， 　　“我上次吃了那么一点点，现在都记得那个味道，这肯定是真的肉。” 　　他做出一个回味无穷的表情。 　　随后，巡逻兵复而指向妇女: 　　“她一个贫民，怎么可能会有这块肉？肯定是她偷的。” 　　兰斯沉默。 　　他忽然想起，之前每天，他在别墅里面吃的那些深海鱼。 　　只是那么点肉，就足够这么大动作的话，那他吃的鱼，该是价格多少？ 　　“不不不，这真的是雇主送给我的。” 　　中年妇女见兰斯沉默，她连忙辩解道， 　　“是真的！你们可以直接问我的雇主！！！” 　　“贫民犯偷窃罪，情况严重者，直接判处永远不得进入上城区。” 　　拿着肉的那位巡逻兵明显是个队长，他凉凉地说道， 　　“不直接处决你，就算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 10:26:48~2020-05-21 13: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易 5瓶；42987209 2瓶；巫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你让他一个人去？” 　　车上，卡尔一边看着另外一边兰斯跟三个巡逻兵对峙，一边问温喻， 　　“你确定他搞得定？” 　　温喻瞥了卡尔一眼： 　　“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去了解更好。” 　　贫民区与富人区通常情况下并不相通，但是有的时候，富人区会允许一些案底清白的贫民区的人进来务工。 　　毕竟不论什么时候，人力都是值钱的。 　　富人区里面有好几个公司的总部在这里，在幸存者联盟的示意下，各类公司会提供职位给穷人区，以维持整个联盟微妙的平衡。 　　而住在贫民区的人们，把这点机会几乎当成了是救命稻草，每个人都牢牢地抓着不放。 　　对于一个来自贫民区的人来说，剥夺他们的务工机会，跟杀人无异。 　　当然，这种限制很严，一旦贫民区的人在里面犯了事，那他就会被列入黑名单，永远不得再进入富人区务工。 　　“那个女人，是李思医生家的保姆。” 　　温喻看了一眼，说， 　　“据某人反应，echo机构的修复喷雾和部分医疗器械消耗得过快。” 　　李思作为一个医生，是这个小区里面的整形医生，在echo机构里面负责给富人区的人整形和日常的修复工作。 　　由于整个联盟之中的资源有限，所以每个机构的修复喷雾和医疗器械都是限量供应，最近有人注意到echo机构的这部分资源用得太快了。 　　这些暂且不提。 　　而在另一边，兰斯对着三个巡逻兵还在试图据理力争： 　　“她都说了是自己雇主给的了，为什么不能直接联系雇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 　　巡逻兵的队长走上前去，说， 　　“贫民区的人都是骗子和小偷，他们来到这里，看到好的，忍不住偷回去的事儿多得去了！老子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啥好鸟。” 　　中年妇女捂着头上的伤口，连忙摇头： 　　“真的不是的，今天我家小儿子过生日，这是李医生给我们家的礼物！” 　　“她都说了是李医生了，只要联系李医生问一句就好啊。” 　　兰斯吵着吵着，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努力质问。 　　见兰斯把头盔摘了下去，三个巡逻兵眼中滑过一丝惊艳，随即，巡逻队长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了： 　　“长得这么嫩啊。” 　　兰斯歪歪头，不解。 　　“小家伙当什么预备兵啊，要不在我这里报个名，老子带你啊。” 　　说完队长尝试伸手去摸兰斯的脸。 　　兰斯倒是毫不犹豫直接一把握住队长的手，扭了一圈—— 　　一切都这样顺利发生了。 　　人鱼的良好视力和反应，直接条件反射一般用了最方便的反击姿势，只听得“咔哒”一声，对方的手腕已经脱臼了。 　　整个场面都静止了三秒。 　　剩下的巡逻兵都没想到，面前看起来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一般的兰斯，劲儿这么大，简直像是个金刚芭比。 　　“啊啊啊啊——” 　　被弄脱臼的那个队长立刻把手上的培根丢到一边，他抱着自己脱臼的手腕，涕泗横流， 　　“我的手。” 　　剩下的两个巡逻兵也慌了。 　　怎么说呢，巡逻兵是个比较好的职位，不用上战场，又能耀武扬威，所以，在这个职位上，大多数都是混子，凭着家里的关系进来的多得是。 　　这三个巡逻兵哪里见过这个仗势，想拿枪对着兰斯吧，自家队长嚎得像是在杀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兰斯连忙道歉，他本来没想到搞成这个样子的，连忙上前扶住巡逻兵队长， 　　“我帮你复原！” 　　还不等巡逻队长反应，兰斯抓住队长的手腕，“咔哒”一用力，把脱臼下来的手给弄上去了。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疼得队长脸都扭曲了。 　　“嗯？好像歪了？” 　　兰斯举起队长的手，严肃地问后面两个跟班，“是不是歪了？” 　　剩下的两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迟疑地点点头。 　　真的是歪了。 　　“那个，歪了的话，要重接的。” 　　兰斯拍拍队长的肩膀，在队长不敢置信的表情中，他忽然抬头，指向天空， 　　“看ufo！” 　　队长下意识地抬头，而兰斯趁着队长一分神的功夫，“咔哒”一声，又把队长的手往下一拉。 　　“啊啊啊啊啊——” 　　队长又爆发出一阵杀猪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兰斯对着队长疯狂道歉，表情特别诚挚，他按着队长，制止住他的挣扎，说， 　　“好了，这次我一定能把这只手给弄回去。” 　　说完，兰斯把痛得弯腰的队长扶正，又眼疾手快地把队长那只弄歪了的手，往上使劲一戳。 　　“啊——” 　　队长又爆发出一声惨叫。 　　“手怎么好像还是歪的？你忍忍啊。” 　　“咔哒” 　　“停停停——” 　　队长一把推开兰斯，他捂着自己脱臼的手，疼得脑门上都是汗， 　　“不要你弄，给我找医生！！！” 　　妈的，对面的绝对不是天使，是恶魔！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兰斯又是一个九十度弯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完，兰斯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直接问倒在一边的中年妇女： 　　“哦，对了，你不是说你的雇主是医生吗？他能解决正骨的问题吗？” 　　倒在一边的中年妇女如梦初醒，她一脸恍惚地看了看兰斯，又看了看对面抱着自己手腕痛哭的队长，弱弱地说道： 　　“应该可以。” 　　她顿了顿，说： 　　“我可以打一个电话。” 　　兰斯十分歉意地对着队长道歉，然后走到其余两个巡逻兵那里，问： 　　“我可以借一下电话吗？” 　　两个巡逻兵被这神一样的转折给弄得稀里糊涂的，当兰斯找他们借电话的时候，他们瞧了一眼还捂着自己的手腕痛哭流涕的队长，一脸恍惚地把电话给了兰斯。 　　兰斯十分有礼貌地对着两位巡逻兵道谢，然后把电话给了中年妇女。 　　整个过程中，兰斯的所作所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反而让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中年妇女神游一般地接下了电话，然后打给了某人。 　　十分钟后，一辆车在此处停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医疗制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起初，他看着坐在地上的一群人十分诧异，随后看到这群人里面有中年妇女。 　　他连忙跑过去，问中年妇女，瞧着中年妇女头上都是血，不由得有些生气： 　　“怎么了？” 　　中年妇女怯怯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视线，她是在看坐在旁边的巡逻队长。 　　巡逻队长这时候正疼呢，他冲男人喊道： 　　“你就是李思医生？快点帮我把手接回去！” 　　“你！” 　　男人一脸气愤，他实在是受不了队长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我的血已经止住了，李先生，你去看看那位队长的吧。” 　　中年妇女拉住男人的衣角，生怕男人一个冲动上去跟队长打成了一团，她只敢弱弱地说， 　　“我还好。” 　　那个名为“李思”的男人，咬咬牙，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帮巡逻队长接上了手。 　　这一次，巡逻队长的手，终于是正的了。 　　随后，李思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怀疑我偷了培根肉，李先生。” 　　中年妇女说，她指向一边站着的兰斯，说， 　　“如果不是这位……” 　　兰斯在旁边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勤务兵。” 　　中年妇女顿了一下，说： 　　“如果不是这位勤务兵先生，那可能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先生。” 　　闻言，李思这个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巡逻兵们咬牙切齿道： 　　“那块培根肉，是我作为礼物送给照顾我家十年之久的保姆的，有问题吗？” 　　这个时候，三个巡逻兵才偃旗息鼓，对着李先生道歉： 　　“抱歉。” 　　但是，队长倒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在道歉之后，他还不忘加上一句： 　　“不过，李先生，贫民区的人都十分狡猾，这块培根肉的价值太贵重了，小心被骗。” 　　“滚！” 　　李思忽然暴怒， 　　“都他妈的给我滚！” 　　见李思动怒，三个巡逻兵愣了一下，随后灰溜溜地离开。 　　等三个雇佣兵离开后，李思收回自己的怒火，他从地上捡起那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次的培根肉，拿在手里，面上十分迷茫。 　　中年妇女在兰斯的帮助下捡起地上的框子，还有之前包裹培根肉的布，随后中年妇女走到李思旁边，对李思笑笑：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洛玛，这不是你应该经历的。” 　　李思神情十分低落。 　　但低落了没一会儿，李思看向兰斯，等看清楚兰斯的面容之后，李思的眼神里面稍微亮了一点： 　　“你好，总之，谢谢你帮洛玛，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李思说： 　　“我是echo机构的主治医生，如果你告诉我的名字，我可以送你一套最新的补水护肤品。” 　　兰斯在犹豫。 　　“很贵的，但是质量不错。” 　　李思说。 　　“我叫兰斯。” 　　这下子，兰斯毫不犹豫地直接说了自己的名字， 　　“哪里拿护肤品？” 　　说完之后，兰斯又陷入了懊恼之情。 　　完了，他怎么又在听到别人说有赠品的时候冲动了？ 　　兰斯捂脸，他指着旁边的洛玛，说： 　　“别管我，你帮她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吧。” 　　“好。” 　　李思往他的车那边走去，然后从车上拿出一个小喷雾剂。 　　他站在洛玛身前，对着洛玛的伤口喷了几下，随后兰斯就惊奇地看见，洛玛头上的伤口，不见了。 　　这边李思处理完洛玛头上的伤口，一回头，看见兰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笑了。 　　随后，李思把手里的小喷雾器给兰斯： 　　“你是预备兵吧，那我想，这个东西，你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这是什么？” 　　兰斯并没有推辞，他接下小喷雾器，好奇地问道。 　　“这个喷雾器是一个愈合剂，里面有纳米机器人，只要喷上去，纳米机器人就能修复伤口。” 　　李思说，“这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一支，如果以后你当兵受伤了，就可以用这个。” 　　兰斯点点头。 　　这时候，又是一辆车过来，到李思身边时，那辆车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随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上去十分着急： 　　“李思？怎么了，你跟洛玛怎么在这里？” 　　李思走上前去，亲昵地对那个男人说： 　　“洛玛被巡逻兵给拦住了。” 　　同时，他介绍起了兰斯： 　　“迈克尔，这位是兰斯，是这位勤务兵先生救了洛玛。” 　　被称之为“迈克尔”的男人穿着西装，在李思说完这些话后，他的视线从李思身上移开，转向了兰斯。 　　有意思的是，在打量兰斯几秒钟后，迈克尔的视线发生了变化，明显由一开始的和善变为隐隐藏着敌意，他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兰斯。 　　兰斯眨眨眼。 　　他发现，面前的迈克尔特别帅气，眼睛是绿色的。 　　再穿上西装，简直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大明星。 　　“亲爱的，我有点赶时间，这样吧，我去送洛玛回家了。” 　　李思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迈克尔一口， 　　“替我谢谢这位兰斯先生。” 　　迈克尔回过神，他低下头，亲了亲李思，两个人浓情蜜意的： 　　“好的，亲爱的，路上小心。” 　　而在另一边的中年妇女的神情十分平静，看样子，她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这样的组合，让兰斯好奇起来—— 　　两个人互相称之为“亲爱的”，是一对吗？ 　　李思转身，对着兰斯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就带着洛玛上了车。 　　当然，临走的时候，李思说到做到，从车上取出一套护肤品，交给了兰斯。 　　兰斯：“……” 　　来真的啊。 　　整个过程中，迈克尔一直一言不发，看着李思跟兰斯的互动。他一直保持着微笑。 　　即使之前迈克尔隐约透露出对兰斯的敌意，但是，现在迈克尔当着李思的面，完美地伪装成为了一个和善可亲的人，他甚至用他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一直专注地追随着李思的背影，看上去特别深情。 　　直到李思离开。 　　被称之为“迈克尔”的家伙真的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兰斯的直觉在作怪，他总觉得，面前的迈克尔在装。 　　果不其然，等李思走后，一直微笑着的迈克尔突然垮下了笑容，他走到兰斯跟前，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兰斯。 　　身上的气质在那一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李思还在的时候，迈克尔像是一只温和的大狗狗，憨憨的，主人使劲蹂躏都不会反抗。 　　那么，等迈克尔走后，那只简直就像是金毛的大狗狗，立刻变成了一只龇着牙的猎犬。 　　“你叫兰斯？” 　　迈克尔绿色的瞳孔上下审视兰斯， 　　“你的身份编码是多少？” 　　兰斯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问这个： 　　“嗯？” 　　“说，编码是多少？” 　　迈克尔不依不挠。 　　“不记得了。” 　　兰斯思索了一阵，回道， 　　“最后两个数字，好像是25？” 　　闻言，面前的迈克尔脸色忽然一变：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这时候，一道淡漠的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 　　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发现是温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迈克尔睁大了眼睛。 　　兰斯倒是不好意思地朝温喻笑笑，然后朝温喻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迈克尔？生命科技公司的？” 　　温喻没好气瞪了兰斯一眼，随后便走到兰斯身边，凉凉地问道， 　　“你问我的勤务兵的身份编码干什么？” 　　迈克尔的脸色变得很白。 　　作为幸存者联盟的人，他当然认识温喻。 　　在知道对面的人是温喻的人后，迈克尔的神色很复杂，他用一双绿色的瞳孔看着兰斯，内里隐隐竟然有一丝“怀念”的意味。 　　最后，迈克尔回复成之前彬彬有礼的样子，说： 　　“没什么。” 　　他对兰斯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 　　“总而言之，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迈克尔像是为了逃离什么一样，快速地上车离开了。 　　兰斯看着车离开，随后他把怀里的护肤品递给温喻： 　　“给你。” 　　温喻沉默，他下意识接下护肤品，问： 　　“为什么给我？” 　　“据说这一套很贵的。” 　　兰斯认真地说道， 　　“抵债。” 　　温喻：“……” 第65章 　　今天一天的巡逻，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车上之后，兰斯才从卡尔口里知道，温喻在车上一直都在看着他，直到后面的那个西装男出现后，温喻才下车去找他。 　　“行啊你，兰斯。” 　　卡尔一边开车，一边说, 　　“下去一趟，还给自己赚了点东西。” 　　他指的自然是兰斯带回来的一套化妆品。 　　据说这玩意儿可贵了，二手货都能卖个一万多。 　　对此，兰斯咋舌，与此同时，他好奇地问道： 　　“送我东西的人，他好像叫李思……他……” 　　说到这里，兰斯小心翼翼地偷瞥了温喻一眼，说： 　　“他的男朋友，叫做迈克尔。” 　　“哦，那可不是男朋友了。” 　　卡尔回到, 　　“他们两个是一对，结婚了的，当时在富人区闹得还挺大的。” 　　兰斯被惊讶得张开了嘴，片刻后，他忍不住拔高声音问道： 　　“结婚？” 　　“对啊，结婚。当年他们两个可是风云人物。” 　　卡尔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八卦。 　　李思是个医生，他的父母也是个医生，从小到大李思都在富人区里面长大，妥妥的根红苗正富人区里面的人。 　　而迈克尔的身世则有些传奇，他来自穷人区。 　　迈克尔来自贫民区，因为案底清白，最后被指派去了生命科技公司，也就是专门搞种植的公司当雇员，结果因为人聪明，慢慢地爬了上去，最后成为了高管。 　　在迈克尔成为高管之后，他高调宣布跟李思结婚，并表示他们两个已经谈恋爱已经有五年了。 　　在当时，幸存者联盟里面对于同性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大多数人还是更加支持异性恋，毕竟只有繁衍才能壮大种群； 　　所以，在当时很多人对李思和迈克尔施压，但是他们扛住了，并且真的结婚了。 　　更让人艳羡的是，两人的感情不错，并且据说已经着手准备从贫民区领养一个孩子。 　　这个故事听上去太过美好了，很像是一个童话。 　　就像是灰姑娘，哦，不，是灰王子的故事。 　　兰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 　　“那个迈克尔，我觉得有问题。”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喻忽然开口，他说道： 　　“他的确有问题。” 　　“啊？” 　　兰斯抬头，看向温喻，好奇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跟你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温喻冷声回到。 　　兰斯：“……” 　　这是吃醋了？ 　　而在另一边，被兰斯他们讨论的迈克尔开着车回家。 　　迈克尔现在是生命科技公司的高管，已经有了一套房产。 　　他快速地开车去了车库，把车停好之后，迈克尔走到车库的一个柜子那里，不知道按了什么，柜子开始往旁边缓缓移动，最后露出里面的一个暗房。 　　迈克尔走了进去，打开了里面的电脑。 　　“兰斯……” 　　迈克尔一边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飞快地操作电脑。 　　就像别人所夸奖的那样，能够从贫民区那种泥淖里面爬出来的人物，都是极其聪明，甚至能说得上是天才。 　　迈克尔是个天才。 　　所有人，包括他的枕边人，都只以为迈克尔是个生物方面的专家，但实际上迈克尔智商高超，他主要精通计算机，生物方面只是他为了糊口另学的一门学科。 　　迈克尔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一切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脱胎换骨，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事件破坏他现在的生活。 　　他开始尝试找兰斯活动的轨迹。 　　但是一无所获。 　　身份芯片的用法多种多样，富人区的用法就是把身份绑定账户，付钱的时候扫一下身份芯片就好。 　　可是兰斯的身份芯片根本就找不到消费记录。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兰斯出身于贫民区，他从不用芯片消费，甚至不看病。 　　二，这个芯片，是假的，他是买的，最近兰斯才把芯片重新激活。 　　迈克尔回忆起兰斯的面容，他无力地仰躺在椅背上，心中一团乱麻。 　　那个勤务兵，不论是从他天真的语气，开始从他脸上娇嫩的皮肤来看，都不像是从贫民区里面出来的。 　　那，只剩下第二个可能—— 　　这个芯片是通过黑市里面，买的。 　　这让迈克尔很担心。 　　是的，迈克尔很担心，他担心别人会发现兰斯的那个身份芯片是买的，进而顺藤摸瓜，发现一系列不对劲的事情。 　　“兰斯？” 　　迈克尔苦笑一声，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本来是我的名字啊。” 　　最近他的竞争对手咬得他太紧了，他十分害怕，他的竞争对手会发现这个巨大的漏洞。 　　如果迈克尔被人发现，他能进入公司，是因为顶替了别人清白的身份进入公司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得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迈克尔敢用假的身份芯片，那是因为他是一个计算机天才，他早就黑进了联盟的数据库，为自己设计了一份几乎是天衣无缝的档案。 　　可是兰斯，也就是温喻的那个勤务兵，他是一个黑客吗？ 　　他给自己做好档案了吗？ 　　黑市虽然号称能够用芯片彻底替换掉一个人的过往，但是如果联盟的人稍微上点心，去身份芯片里面记载的“出生地”，只要稍微一视察，那么，所有的谎言直接不攻而破。 　　迈克尔开始考虑，他究竟是找兰斯说明身份，说明两人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是可以跟上一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兰斯。 　　如果兰斯死了，那么那块芯片也“死”了，那一切都将会归于尘埃之中。 　　“亲爱的？” 　　监视屏幕上突然出现李思的身影，他刚刚回来，走到客厅。 　　迈克尔回过神，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监视屏幕里面的李思片刻，然后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出了暗室。 　　从暗室里面出来的那一刻，迈克尔陡然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穿得再西装笔挺又如何？ 　　他还是那只在阴沟里面的老鼠。 　　畏畏缩缩，害怕外面的世界。 　　迈克尔从车库里面走出来，伴随着他的脚步，他重新从容地戴上温文尔雅的面具，走进了屋子里面。 　　李思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正奇怪呢，忽然被人抱了一个满怀，顿时吓了一跳: 　　“迈克尔？” 　　迈克尔的眼神在李思看不见的地方变得迷茫了一下，随后，他微笑着把李思转过身，说: 　　“对，我就是迈克尔。” 　　这句话，当时李思并未多想，他当迈克尔只是心情不好，于是抱怨了一句后，没说什么了。 　　“哦，对了。” 　　迈克尔一把抱住准备从怀里挣脱出去的李思，问，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那个穆然博士，就是那个末日实验室里面的那个穆然，有一天进了你们的医疗室了？” 　　如果他没查错的话，这件事，跟温喻有关。 　　echo机构是整个富人区的医疗机构，旗下分支很多，李思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分部的员工。 　　“对啊，还是从温喻上校的别墅里面出来的呢。” 　　说到这事，李思忍不住小声地跟迈克尔嘀咕起来， 　　“送穆然博士来的人说，他的头磕到了。磕得还挺厉害的呢，都脑震荡了。” 　　“那他们有没有说，温喻上校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并不关心穆然怎么样，他只想知道温喻的所有相关事情—— 　　那个突然出现在温喻身边的勤务兵，兰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 　　李思摇摇头，反问道，“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迈克尔一时语塞，他摇摇头，说: 　　“好奇罢了。” 　　“这不像你。” 　　李思皱眉，“你似乎有些不安。” 　　迈克尔沉默。 　　片刻后，他摸了摸李思的头，淡淡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洛玛回去了，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 　　末日实验室。 　　穆然博士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脑门，忍不住咒骂起了温喻，还有温喻床上的那个人。 　　前几天那么猛然的一磕，直接让穆然博士脑震荡了。 　　突如其来的脑震荡让穆然博士消停了几天，他在醒来的时候，得知护卫们第一时间竟然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顿时都气炸了。 　　他已经猜到，自己是如何变为整个富人区的谈资了。 　　想骂人。 　　由于被磕成了脑震荡，穆然博士这几天都被迫卧床休息，没有参与鱼人尸体的研究，这让穆然博士很不爽。 　　“穆然博士？” 　　这时候，穆然博士的病房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他结结巴巴地对穆然博士说， 　　“那个，鱼人的尸体……” 　　穆然博士不耐烦地看着他: 　　“怎么了？” 　　“它肚子里有胚胎，还活着。” 　　这句话还没说完，穆然博士已经掀开被子，猛地冲了出去。 　　由于两条鱼人的尸体是最为珍贵的实验材料，所以当两个鱼人尸体被送过来的时候，整个实验室里面的人并没有立刻去解剖它们。 　　很多研究员在争论鱼人尸体究竟该给谁解剖，再加上那时候穆然博士脑震荡，整个实验室里面没有能拍板的管理者，顿时乱成一团，直到昨天，所有研究员才勉强同意，把两具尸体拿出来解剖。 　　可这么一解剖，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捕捉鱼人的时候，研究员们就已经知道，两条鱼人为了领域性问题分开了。 　　去往贫民区的鱼人更为强壮且狡猾，它直接把自己变形成为了白衣裙女人的样貌，凭借着孱弱的美貌女子样貌，吃掉了不少男人。 　　另一只则比起来要弱得多，它被迫去了富人区。 　　由于富人区安保措施严密，它一直未能筑巢，最后它被发现在温喻的泳池里面。 　　后一具鱼人尸体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为它变形后的上半身而感到疑惑，分不清它到底是鱼人还是人鱼，直到问了拍卖行的老唐后，才确定这具尸体是鱼人的。 　　本来按照所有研究员的设想里面，由于这两条鱼人的基因链不完整，所以，它们在进入繁衍期之后，会有筑巢的举动，但是从理论上来讲，这两条鱼人都不可能筑巢成功，更不要提繁衍了。 　　但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贫民区发现的那条鱼人的肚子里面，竟然有一团活着的“肉团”。 　　这一点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伪装成白衣裙女人的鱼人，会选择跟男性去情趣旅馆了。 　　它竟然在模仿人类情侣，并且尝试交配。 　　母体已经被温喻九枪打得面目全非，死得不能再死，但是没想到，母体肚子里面竟然有一个能感受到脉搏的肉团，这让所有人感到惊喜且惊慌—— 　　喜的是，竟然有活下来的子嗣。 　　慌的是，鱼人的生命力竟然如此强悍。 　　所有人不敢想象，如果这两条鱼人的生殖能力如果是正常的话，最后人类的下场会是如何。 　　等穆然博士赶到时，那个肉团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放到了营养液里面。 　　这本来应该尘埃落定，可是剩下的研究员们还是一个个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肉团，被剥离开来，放到一边盛有营养液的玻璃容器里面，研究员们的本意是打算让肉团暂且在营养液里面先活下来，然后他们可以另派人手去制作一个人造子宫出来。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仅仅把肉团放到了营养液里面后，那个肉团，立刻就被唤醒，它开始疯狂地吸收营养液，并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等穆然博士看到肉团的时候，肉团已经开始把上半身进化出了一个极其像是人类的雏形，下半身双腿并在一起，不知道以后会是一条鱼尾巴，还是两条腿。 　　但进化到这一步后，肉团又停止了。 　　穆然博士看了几眼玻璃缸里面的粉色肉团，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开始翻看过去记录的数据。 　　五分钟后，穆然博士下了决定: 　　“给它注射血清。” 　　他顿了顿，又猛然否定: 　　“不不不，那个方法估计没用，把那特的细胞拿来，直接注射细胞。” 　　在旁边等候的助理一愣，他弱弱地问道: 　　“我们只剩下一点点那特细胞了。而且，这个肉团这么小注射细胞，不合适吧？要是身体排斥了的话……” 　　“听我的，注射细胞。” 　　穆然博士抬起头，感叹道， 　　“如此快速的分裂和成长，一定能跟那特的细胞融合。” 　　助理皱皱眉，但最后他还是执行了穆然博士的命令。 　　他其实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穆然博士会那么兴奋。 　　就算这个肉团活下来的话，也不过是成为了第二个“温喻”，并不稀奇。 第66章 　　兰斯站在厨房里面，他举着一个锅铲，一脸迷茫。 　　勤务兵……真的是保姆吗？ 　　兰斯觉得，自己真的是勤勤恳恳，为了温喻什么都做好了。 　　连晚上睡觉，他都要陪在温喻身边暖床。 　　真的字面意义上，用体温暖暖被窝的那种。 　　暖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包括做饭呢？ 　　做饭也就算了，为什么之前卡尔在的时候可以点外卖，而到了他们两个之后，温喻就非得他做饭呢？ 　　“今天吃什么？” 　　温喻从后面走过来，他亲了亲兰斯的脸颊，问。 　　“培根，加鸡蛋。” 　　兰斯有气无力地说道。 　　然后把锅子里面煎到两面金黄的鸡蛋挪出，放到碗碟里面。 　　同时，他的心也在滴血。 　　穷奢极欲，真的是穷奢极欲。 　　昨天晚上，跟温喻讨论了半天，兰斯才搞清楚现在社会的物价。 　　在这里，就算是富人区，也不是想吃肉就吃肉的。 　　由于末日环境变化，外面的生存环境并不足够人类生产粮食，所以，人类被迫在温室里面，用人造环境来培育粮食和牲畜。 　　久而久之，就导致物以稀为贵，天然的肉类特别贵，所以大部分人都吃的是合成肉和各种罐头，想稍微提高点生活水平，人们才去买新鲜蔬菜水果和肉。 　　这边靠海，所以鱼肉稍微便宜点，但也不是谁可以天天吃鱼。 　　这一点，不由得让兰斯唏嘘—— 　　难怪当初那三个巡逻兵死活揪着中年妇女不放，说不定在他们眼里，那块培根肉是好几千的大钞集合体。 　　而现在，由于兰斯已经可以从泳池里面出来了，又当了温喻的勤务兵，所以温喻直接放飞自我，他任由兰斯在家里帮他安排一切，也不管兰斯搞不搞得清楚物价。 　　然而这种信任和刻意的放纵，并没有达到温喻想象中“兰斯十分高兴”并故意“恃宠而骄”的地步，相反的，等兰斯意识到物价之后，反倒让兰斯开始计算起怎么省钱来。 　　每天看着自家小兵矜矜业业地替自己砍价，温喻表示，倒也是一番乐趣。 　　今天，两人在餐桌上吃早饭，早饭很简单，培根加鸡蛋，外加一杯白开水。 　　兰斯一边吃，一边开始计算，如果他当勤务兵的话，按照现在这个生活水准，他的工资够他活几个月。 　　“你在想什么？” 　　温喻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兰斯愁眉苦脸的，每吃一口培根，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又心痛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啃什么百元大钞。 　　“好贵啊。” 　　兰斯吐槽，“我的实习工资根本就撑不住啊。” 　　温喻：“……” 　　思考了一阵后，温喻从怀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兰斯，特别霸气地说： 　　“这是我二十几年存下来的工资，够你花。” 　　从他看的一些《恋爱指南》来看，向伴侣表示自己的家底丰厚，更容易增加求偶率。 　　兰斯瞧了一眼卡，他并没有接下，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温喻，如果我干到你的位置，那我拿的工资会是多少啊？” 　　温喻抽了一下嘴角。 　　这个问题不好答。 　　因为要是他把价格报高了的话，他有点担心他的小鱼会一心开启事业线，而不是回大海。 　　吃完早餐之后，温喻要带着兰斯去巡逻。 　　这一次和以往不太一样，是温喻带着兰斯“走”一圈，而不是之前让卡尔带着兰斯，开车溜一圈就好。 　　这种打算，兰斯是举双手赞成的，他觉得自己的脚没一开始那么脆弱了，他也很好奇自己的脚现在能承受多少。 　　“这块地方那么大，要是我实在是受不了怎么办？” 　　兰斯好奇地问道。 　　温喻想了想，歪歪头: 　　“我背你回来？” 　　“好啊好啊好啊。” 　　兰斯两眼放光，但是下一秒，他抠抠酒窝，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是不是不好啊，你不是长官吗？” 　　温喻沉吟: 　　“对，我是长官。” 　　他抬起头，对兰斯严厉说道: 　　“勤务兵兰斯！” 　　兰斯被吓了一个哆嗦。 　　刚才那声，让他简直以为回到了大学时的军训现场，下意识挺背并起脚跟，对着温喻行了一个别扭的军礼: 　　“yes，sir。” 　　温喻忍住笑，他上前去，帮兰斯把别扭的地方掰正，然后说: 　　“进入状态挺快。” 　　兰斯刚准备松懈下来，瞥了一眼温喻后，又立马把姿势掰正了回去。 　　“出去别墅之后，你就是我的勤务兵，懂吗？” 　　温喻揉揉兰斯的头，帮兰斯戴上了头盔。 　　“yes，sir。” 　　兰斯又大声回应了一句。 　　简直就跟新兵蛋子一个样子。 　　不过下一秒，兰斯就破功了，他晃了晃头，不太喜欢戴着的头盔: 　　“非要戴头盔吗？” 　　“当然。” 　　温喻说，“军令如山。” 　　“哦。” 　　兰斯干巴巴地回道。 　　“记住，你是我的小兵。” 　　温喻看着兰斯，又重复了一遍。 　　兰斯抬起头，隔着头盔上的透明塑料板点点头: 　　“好的，长官。” 　　温喻满意点头。 　　…… 　　今天，富人区出现了一个轰动的事情。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温喻上校，竟然亲自出来巡逻了。 　　这么说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温喻真的只带了一个预备兵，直接“走”在了小区里面啊。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情景，都是第一反应停下脚步，看着温喻的背影。 　　能让温喻亲自现身，难不成富人区要地震了？还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 　　由于不少路人分神，导致温喻走过去，一路上出现了不少车辆剐蹭事件。 　　兰斯走在温喻的身后，他看着一路上温喻走过后，留下满地狼藉，目瞪口呆。 　　至于吗？不就是温喻出来走个路吗？ 　　他是蓝颜祸水吗？ 　　“注意脚下。” 　　温喻出声提醒。 　　兰斯连忙跨过一道阶梯，然后忍不住问道: 　　“都出事了，我们不去帮忙吗？” 　　温喻淡定地回道: 　　“都是小事，他们自己可以解决，我们不需要出面。” 　　“哦。” 　　兰斯只能单纯地回一个字，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在这场闹剧只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整个富人区应该是通过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大家都知道了温喻在徒步巡逻。 　　后面的人在见到温喻之后，没了像之前人那样特别大的反应，这才让这片小区的车祸终于停止了。 　　这也让兰斯松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兰斯忍不住看向了最前面的一道铁门。 　　经过两个小时的巡逻，兰斯和温喻已经到了富人区最边缘的地方。 　　最边缘的地方是富人区和穷人区分界的地方，用一道铁门封锁，旁边有一队军队驻守。 　　铁门只开了一个小口，从穷人区里面进来的人都要被登记。 　　“外面是c42区，是一个过渡区。” 　　温喻看兰斯一直往那边看，解释了一句， 　　“富人区里面有公司，公司有住穷人区的职工，他们会来这里上班。” 　　兰斯点点头，想起了之前他救下的李思那家人。 　　“脚还受得了吗？” 　　温喻问。 　　兰斯点点头，小声地说道: 　　“有一点点疼。” 　　跟在温喻后面巡逻了一圈，兰斯才知道为什么卡尔那样的人会愿意当温喻的手下。 　　当温喻穿着军装，气定神闲地走在兰斯前面的时候，兰斯看着温喻的背影，也不自觉地挺起了脊背。 　　这个时候温喻浑身的气场，的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他。 　　但是…… 　　兰斯看着温喻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温喻的背影，总觉得，温喻此时此刻，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人鱼的直觉，兰斯看着温喻的背影，他回忆了一下最近相接触的一些人，终于想到了为什么温喻给他的感觉不对了—— 　　温喻身上的气息，不像是人类的。 　　种族之间对比的话，人鱼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是碾压者，所以，兰斯会不自觉对人类有种上位者的心态； 　　但是，面对温喻的时候，兰斯却时不时会觉得自己被压制了。 　　也就是说，温喻对于兰斯来说，是上位者。 　　想到这里，兰斯停下了脚步。 　　他开始认真思考，温喻上一次给他的感觉还是人类，为什么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变了那么多。 　　而这种压迫感，兰斯只从一个人身上体会过—— 　　那尾黑尾人鱼，温瑟。 　　这让兰斯开始忍不住重新审视温喻。 　　温喻的身上，应该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 　　“兰斯，怎么了？” 　　温喻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见兰斯站在他身后不动，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腿疼吗？” 　　“不是的，我只是……” 　　兰斯知道这个时候他问不出什么，这个时候也不是质问的好时机，他只好晃晃脑袋，想把这个疑问给晃到脑后，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嗯，鞋子里面好像进沙子了。” 　　“温喻上校？兰斯？” 　　正好这个时候，有个熟人从旁边开车经过，他看着面前的两人，停了下来，随后打开车窗，跟两人打了一个招呼。 　　来的人，有一对绿色的眼眸。 　　正好是迈克尔。 　　“你怎么在这里？” 　　温喻看见迈克尔，想起之前迈克尔对兰斯似乎有超乎寻常的热情，他忍不住沉下脸来， 　　“这个时间段，你应该在公司里面。” 　　迈克尔不愧是能当上高管的人，即使是面对温喻的刁难，他也只是微笑着，随后他看向了另一边的兰斯。 　　绿色的眼眸里面闪过一丝精光，迈克尔扭过头，对温喻建议道: 　　“我这是刚从下城区粮仓那里考察回来……温喻上校，你的勤务兵是叫兰斯吧？我看兰斯他好像不舒服，不如我把你们带回去吧，算是当做上次解围的回报。” 　　迈克尔的建议十分周到，并且语气真挚。 　　温喻听着这滴水不漏的建议，他看向兰斯，片刻后，温喻问兰斯: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他的车回去。” 　　兰斯弱弱地说道。 　　他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如果要从这里走回去的话，最起码还要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整个巡逻兰斯要走四个小时，兰斯可不认为自己的脚可以撑下去。 　　温喻:“……” 　　于是，兰斯和温喻上了迈克尔的车。 　　在开车的过程中，迈克尔一直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看兰斯和温喻，他貌似无意间提起: 　　“温喻上校跟兰斯的感情挺不错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兰斯忍不住看向了迈克尔。 　　这时候，兰斯注意到迈克尔的眼神时不时从他的身上晃过，顿时觉得有些玩味。 　　这人在试探他吗？ 　　于是，兰斯谨慎地回答道: 　　“因为我是他的勤务兵。” 　　坐在兰斯一旁的温喻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兰斯一眼，兴趣缺缺。 　　“兰斯，你是出生于下城区的吗？” 　　迈克尔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跟我说，你的身份编码后两位是25。25可是下城区的编码。” 　　兰斯一下子绷紧了后背的肌肉。 　　温喻一下子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迈克尔。 　　“我也是下城区出生的呢，我的身份编码末尾数字是26。” 　　迈克尔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车里的氛围发生了变化，他笑着问道， 　　“这说明我出生的地方离你家特别近，说不定，我们两个在那条海子河里面洗过澡呢。” 　　兰斯不答。 　　“还记得那条海子河吗？横贯25和26两个区的那条河。” 　　迈克尔接着说道， 　　“今天视察，我顺便去看了眼，差不多都干了。” 　　“节哀。” 　　兰斯用近乎平静无波的声音回道。 　　见兰斯反应平淡，迈克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好了。” 　　温喻忽然开口，“我们就到这里，停车吧。” 　　“可是，这里离中心城区还有一段距离。” 　　迈克尔怔然。 　　“停车。兰斯是预备兵，这点苦头，他应该吃得了。” 　　温喻的态度很强硬。 　　车中沉闷了几秒后，迈克尔继续微笑，看上去有点无可奈何: 　　“好吧，军人就是军人。” 　　事后，他把车靠边停下。 　　等兰斯和温喻下车之后，迈克尔对两人诚挚地又道了一次谢: 　　“总之，谢谢你上次救了洛玛。” 　　那双绿色的眸子一直看着兰斯，眼神里面有兰斯看不懂的东西在闪烁。 　　这让兰斯想到了狼的眼睛。 　　等迈克尔走后，兰斯说: 　　“他在试探我。”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迈克尔是在拿“海子河”的事情试探他。 　　两人又不熟，又不是老乡，没必要拿一条河来说吧。 　　温喻惊讶地看了兰斯一眼: 　　“你好像变聪明了。” 　　兰斯:“……” 　　“迈克尔的确有点问题。” 　　温喻点头，肯定了兰斯的说法， 　　“他应该是在怀疑你的身份。” 　　可是，按理来说，迈克尔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 　　他既不是军队的人，也不是穆然博士那边的人。 　　唯一能解释的说法，那就是，迈克尔认为对方拿住了他的把柄。 　　“他在怀疑我的身份，那有没有可能，他的身份也有问题呢？” 　　兰斯陷入了思考模式。 　　在兰斯思考的时候，温喻走了过来，他忍不住靠近兰斯，透过头盔看兰斯皱眉思考的样子。 　　温喻观察兰斯的表情，好像是一个男孩儿见到了稀奇又好玩的玩具，兴味盎然。 　　兰斯回过神，他眨眨眼，不明白温喻怎么这么看他。 　　“看样子，筑巢也能提高智力。” 　　温喻装模作样地说道， 　　“笨小鱼长大了，都不笨了。” 　　闻言，兰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他索性耍起了赖，要回气一下温喻: 　　“我不管了，我腿疼，你背我！！！” 　　说完，兰斯就蹲在了地上。 　　温喻:“……” 　　作者有话要说：　　那特=温瑟=温喻=攻。 　　· 　　有人问研究室怎么拿到那特细胞的，很简单啊，你看一开始触手随便丢肉喂兰斯吃……那特一不小心丢一块肉就行了。 　　· 　　还有问温喻究竟喜不喜欢兰斯的，他是真的喜欢。 　　但是别忘了，他是那特，一种类克苏鲁的生物，对于那特而言，现在地球上的一切东西，都可以算上他的造物，所以他面对所有生物的时候，都有一种不自觉地高高在上的心态，这是没法消除的。 　　但是他愿意为兰斯保留“温喻”这个身份，甚至以这个身份，学着跟兰斯相处，他还在学习中。 　　· 　　还有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兰斯……其实，喜欢兰斯的人和海怪，都跟那特有点关系，前面维尔伯爵出场的时候，有小天使已经猜出来了。 第67章 　　最后兰斯还是没让温喻背回去，他可不想第二天上新闻头条，或者是被谁写出一本《小兵和上校的二三事》。 　　这一天的巡逻下来，也差不多让兰斯知道了自己的脚的承受能力如何—— 　　他只能走大概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之后，双腿就会因为长时间的支撑而变得很疼，而且小腿上会因为疲惫而分泌出白色的膜状物，膜状物之下会显示出白色的鳞片。 　　这就像是鱼缺水之后，身体开启了安全模式。 　　总而言之，兰斯缺水了，他的双腿要重新变成鱼尾巴了。 　　除了以上的“收获”以外，兰斯还是很高兴的。 　　今天亲自去看一圈富人区，果然跟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一天巡逻完毕之后，等安静下来，有空思考的时候，兰斯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兰斯拒绝了跟温喻谁在一起，他独自一个人躺在旁边浴室的浴缸里面，把两条腿变为鱼尾巴，一边泡水，一边用温喻给他的平板，疯狂查询这个世界的资料。 　　之前兰斯也用网络查询过，但那个时候，他只是大概知道了一下世界观，并不涉及社会层面上的现状； 　　而兰斯现在主要想知道，整个世界人类的生活究竟是如何的，还有，人类是如何面对末日这个世界的。 　　而这么一查，就查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温喻起来，他到浴室里面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兰斯还躺在浴缸里面呢，一条漂亮的鱼尾巴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横在浴缸里面。 　　白色的鱼尾巴亮晶晶的，外表上面看，是吸足了水分，鳞片闪闪发光，美得像是钻石，但是尾巴末端蔫蔫的，跟它的主人一样蔫蔫的，一看就知道熬夜了的。 　　兰斯看见温喻进来，一抬头，顶着个红色的小章鱼，对着温喻打了一声招呼。 　　温喻定睛一看，比起小章鱼，他更在乎的是兰斯脸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不由得挑眉： 　　“你昨晚一晚上没睡？” 　　“对呀。” 　　兰斯有气无力地把平板给温喻看， 　　“我在看征兵广告。” 　　平板里面的征兵广告放着激昂的音乐，整个视角伴随着音乐的节奏飞快在一大片沼泽和海面上滑过，然后便是一群预备兵们从整洁的道路上走过，最后配上温喻的演讲。 　　虽然这一小段视频很短，但是兰斯看了一遍又一遍，从中得出了不少信息。 　　成为预备兵之后，预备兵必须参加征兵活动。 　　这个活动美其名曰是考验，其实就是让一群新兵蛋子去探索外面的领域和守卫边疆。 　　如果预备兵能在第一次任务里面活下来，那么预备兵就可以转正。 　　“成为士兵以后待遇很好啊。” 　　兰斯感叹道， 　　“真的是用命换钱。” 　　根据广告里面说的来看，成为预备兵的门槛很低，不论你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男是女，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能够在第一次集体任务里面成功活下来，那么就有机会凭借军功，进入富人区，跨越阶级。 　　这种巨大的奖励，让无数的人前赴后继，进入预备兵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面，用生命换取可能的荣华富贵。 　　而整个联盟之所以会每年都弄出这样的征兵活动，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需要人手，去应付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的兽潮。 　　末日来临之后，陆地面积被海洋侵蚀，侥幸活下来的生物基本上都已经发生了变异。 　　可这些动物再怎么变异，它们都没有人类的科技。 　　人类可以在高墙之内，凭借他们的科技，勉强填饱肚子，但是那些动物们不行。 　　在本能的驱使下，高墙外围的变异动植物们，会在每年大概九月和十月份的时候，尝试突破人类的防线，以人类为食。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人类会需要大量的小兵，对高墙外围进行巡逻，避免变异动植物对高墙进行过大的损害。 　　而今年，更是情况特殊。 　　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天气不好，黑风暴比往年多了几次，导致兽潮提前了。 　　按照征兵广告里面的说辞来看，兰斯如果交了报名表的话，他得在最近几天，去下城区报名点报名了。 　　兰斯抬起头，问: 　　“我去下城区的话，能直接去大海里面吗？” 　　“不。” 　　温喻摇头，“会过段时间。” 　　虽然小兵们都毫不起眼，每年都会有很多小兵死在战场上，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多多少少都阻挡了一部分兽潮对人类聚集地的冲击，从某些方面来说，那些死去的士兵，是英雄。 　　幸存者联盟的领导还没那么傻，他们还是相当重视每年进入军队的预备兵。 　　所以，他们不会把什么都不懂的小兵们直接丢到战场上——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伤亡率太高，人口消耗过快: 　　另一方面，他们准备循序渐进地培养培养小兵们，要是那年运气好，能找出一个跟温喻差不多的人呢？ 　　于是，为了给予预备兵们一段时间做缓冲，预备兵的报名地点被选在最靠近富人区的地方。 　　预备兵们集结完毕后，会有军官带着他们进行训练，同时处理一些下城区里面的事务。 　　在这段时间里面，预备兵们会学习上战场格斗的技巧，并且学会一些辨别变异动植物的专业知识。 　　每到一个阶段，当军官觉得自己带的预备兵们考核合格，可以去往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他们就会带着预备兵往外围移动，直到预备兵们到达高墙之下，开启所有人的第一个任务—— 　　在高墙边缘和外面进行巡逻。 　　而到了这个时候，兰斯就是离大海最近的时刻，也是兰斯逃离这里，回到大海之中的绝妙时刻。 　　“好的，我知道了。 　　兰斯从浴缸里面爬出来，他坐到一边，等着自己尾巴上的水干掉，这样他好变出两条腿， 　　“你呢？我不是你的勤务兵吗？” 　　“我会去这次征兵。” 　　温喻说， 　　“在整个征兵活动里面，我既是你的长官，也会是你的教官。” 　　兰斯张了张嘴，他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 　　到下午的时候，兰斯正在温喻的教导下，学习一些格斗技巧。 　　兰斯本来以为，靠着自己的蛮力，凭借人鱼的优秀身体素质，他一定能打得温喻直接叫爸爸。 　　一开始的时候，兰斯的预言是成功的。 　　在人鱼出色的动态视力，和比人类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体反应速度的加持下，兰斯在几乎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直接上场就把温喻跟按在了地上摩擦。 　　这一差距，都让温喻愣了一下。 　　然而，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兰斯的体力逐渐被温喻消耗光，他逐渐开始被极具战斗经验的温喻给压制，而最后的结束，是以温喻的胜出为结尾的。 　　因为温喻一不小心，狠狠地踩了兰斯一脚…… 　　现在，兰斯蹲在角落里面，自闭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温喻蹲在兰斯身后，小心翼翼地道歉， 　　“要不，你过来踩我一脚？” 　　“那能一样吗？” 　　兰斯回头，白色的小珠子在地板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还特别委屈， 　　“你不就是打不过我吗？干嘛故意踩我？踩踩踩，不知道那是我的尾巴吗？” 　　对于兰斯来说，被温喻一不小心踩到脚的感觉，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在温喻踩上来的那一刻，兰斯觉得自己直接灵魂出窍—— 　　就像是有根刺突然冒了出来，直接从他的脚掌一下次刺穿了他的天灵盖。 　　疼死个鱼啦。 　　而且，由于兰斯的脚比温喻小，他当时被踩住脚的时候，连动都动不了。 　　温喻十分心虚，他辩解道： 　　“如果是战场上的话，敌人可不管你会不会脚疼。” 　　“那你是敌人吗？” 　　兰斯反问。 　　“……不是。” 　　温喻的语气有点弱。 　　“那这里是战场吗？” 　　“……不是。” 　　温喻歪歪头，“那要不要我给你捏捏脚？” 　　捏个屁！ 　　兰斯站起来，他十分恼火，随即用自己还完好的脚，一脚踩上了温喻的鞋子，留下一个鞋印。 　　温喻：“……” 　　看样子，脚真的是人鱼的弱点，连劲儿都不怎么大。 　　报复完温喻之后，兰斯单方面终止了这场教学，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客厅，准备回去泡泡澡，把自己的尾巴变回来，看看温喻那么一脚，是不是让他少了什么。 　　而在他路过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铃的声音： 　　“叮咚——” 　　兰斯跟温喻同时停下了脚步。 　　“叮咚——” 　　兰斯转身，看向了温喻： 　　“是卡尔和玫瑰吗？” 　　“不，他们要是来的话，会提前跟我说。” 　　温喻也觉得奇怪。 　　如果来的人是穆然博士的话，穆然博士会在来之前阴阳怪气地跟他发一条简讯，并且才不会这么客气地按门铃。 　　兰斯没有想那么多，他先走上前去，从门口的智能视频里面看到了访客是谁—— 　　西装笔挺的迈克尔。 　　这个有着绿色眼眸的男人让兰斯印象深刻，兰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迈克尔。 　　兰斯回头看向温喻，问： 　　“门外站着的是迈克尔，你要见他吗？” 　　闻言，温喻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看样子，温喻也不知道迈克尔来找他干什么。 　　“让他进来。” 　　温喻说，“看他想要干什么。” 　　这一点正好也合兰斯的心意，兰斯直接打开了门，对着迈克尔微微一笑： 　　“请问，有什么事吗？” 　　迈克尔微笑，把手里的酒瓶还有一盒小蛋糕递给兰斯： 　　“我是来见见你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兰斯身后的温喻，又加了一句： 　　“顺便，来看看温喻上校。” 　　五分钟以后，迈克尔坐在客厅里面，他的面前是一杯白开水。 　　迈克尔的眼神依旧十分地自然，只是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兰斯和温喻两人片刻后，他的视线渐渐下移，最后落在了温喻的鞋上面—— 　　温喻军靴上面的一个脚印，实在是太明显了。 　　“咳咳，你有什么事吗？” 　　兰斯见迈克尔的注意力竟然在温喻的鞋上面，他脸上微红，然后轻咳了几声，把迈克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哦，其实就是小事。” 　　迈克尔不卑不亢，绿色的眸子看起来特别诚挚且无辜， 　　“我是来感谢兰斯之前给洛玛解围的，顺便拜访一下邻居。” 　　“呵。” 　　温喻在旁露出一个冷笑，摆明了不信。 　　“好吧，主要问题是，我跟兰斯一见如故。” 　　迈克尔立刻转进如风。 　　兰斯面无表情。 　　骗谁呢。 　　“这是真的。” 　　迈克尔看着兰斯，他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兰斯来自25区，而我来自26区，我们两个算得上是老乡……兰斯，你是否知道，预备兵有一个审查制度？” 　　兰斯看迈克尔说得认真，他不由得挺直了脊背，问： 　　“那是什么？” 　　“预备兵团是在c42城区报名，随后慢慢向墙外推进。” 　　迈克尔笑着说， 　　“由于每年有大量的下城区的人报名，为了维持军队的‘纯洁’，所以会有一个审查团。 　　审核团每到一个区域，就会去抽查出生或者生活在那个区域的部分士兵，去他们的出生或者生活地考察。如果品格实在是令人担忧，审核团会把人刷下去。” 　　说白了，就是政治审查。 　　兰斯沉默。 　　他想，既然是抽查的话，那么多人，他不一定会被选中的。 　　但是，他也忍不住想，如果他运气不好，直接被选中了呢？ 　　“你想说什么？” 　　温喻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 　　迈克尔微笑， 　　“我只是提醒一下兰斯。哦，对了，我在25区也认识不少人，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温喻有些不高兴了， 　　“说真的，我可以直接把你刚才的言论，当作是威胁。” 　　“哪有，我只是见到老乡，太高兴了而已。” 　　迈克尔看向温喻，他试图用自己绿色的眸子彰显自己的无辜，消除温喻的戒心。 　　“好了，说了那么多，我其实真的是对温喻上校有点请求的。” 　　迈克尔不等兰斯和温喻说什么，他自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被公司选中了，要跟着军队视察下城区的粮仓和子公司了。” 　　这是晋升的必经之路，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时间不太好。 　　视察的时候，如果不小心，他很可能会被某些突破进来的变异野兽给拖走弄死。 　　迈克尔的表情凝重起来，这好像才是迈克尔真正想说的话，而不是上面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我知道这一路可能会很危险，所以，我厚着脸皮，来见见上校您，希望到时候温喻上校，能多关心关心我，和我的队伍。” 　　“你可以求别人。” 　　温喻开口， 　　“为什么会选择我？” 　　要知道温喻的口碑，在人类中并不好，所以，就算有人想求人办事，那他绝对不会选择温喻做第一人选。 　　“那是因为我跟兰斯是老乡啊。” 　　迈克尔接着微笑，云淡风轻， 　　“我希望，通过这个关系，让温喻上校多注意到我们的团队。” 　　这种说法，无可厚非，但整件事，还是透漏出不寻常的气息。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迈克尔站起来，他对两人一个鞠躬， 　　“拜托了。” 　　迈克尔不愧是能做到高管的人，他十分聪明地把握着他跟温喻和兰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让他们感觉到舒适，挑不出什么错。 　　等迈克尔走后，兰斯和温喻对视一眼，直觉有问题。 　　虽然迈克尔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找关系，让温喻庇护，可是，温喻和兰斯都知道，“寻求庇护”只是一个障眼法，迈克尔实际上想说的，是前面关于“审核”的事情。 　　迈克尔在暗示什么，还有在警告什么。 　　“他果然不简单。” 　　兰斯抱怨道， 　　“好烦聪明人啊，绕起弯子来，七绕八绕的，他自己不晕吗？” 　　温喻摸摸兰斯的头，有些欣慰： 　　“所以，我喜欢你。” 　　兰斯：“……” 　　这是在暗示他笨吗？ 第68章 　　今天是报名的日子，兰斯得去下城报名。 　　一早上，兰斯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准备出门—— 　　其实也没多少，行李箱里面就只有两套换洗的内衣，一瓶补水喷雾，还有被人送的愈合喷雾器，就没了。 　　卡尔来温喻的别墅里面接兰斯，他看着兰斯即将要去报名，一瞬间老父亲心态上场，自己把自己感动到哭: 　　“呜呜呜，我还记得兰斯原来是一条鱼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还要自己报名……要离开我了……” 　　兰斯并没有管卡尔这个戏精，他有点愁，对温喻说: 　　“我不在的话，你要好好照顾小章鱼哦。” 　　温喻顿了一下，他只好点头。 　　实际上，按照他的计划，他准备等兰斯走了之后，就把小章鱼吃了。 　　反正也是自己吃自己。 　　“我到那边去，补水怎么办？” 　　兰斯虽然可以维持人腿，且维持的时间越来越久，但是还是由于身体构造的原因，他在最低程度上保湿，也是需要每隔一天泡一次水的。 　　而预备兵们肯定是住那种集体宿舍的，说不定洗澡都没地方洗，那他怎么补水？ 　　“我说过，你是我的勤务兵。” 　　温喻摸摸兰斯的头，意味深长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卡尔这时候也差不多伤感完了，他走上前去，说: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兰斯点头。 　　这里离c42区太远，兰斯不能走那么久，所以必须由谁带他一把，把他带到离报名处很近的位置。 　　而温喻是肯定不能带兰斯直接去报名处的，不然到时候，只怕是兰斯还没开始报名，就会被温喻在报名处引起的骚动弄得人仰马翻。 　　为了不引人注意，卡尔专门开了另一辆不起眼的小车来接兰斯。 　　把兰斯接上车之后，卡尔开始絮絮叨叨他曾经报名的时候遇到的一些趣事，还有教兰斯怎么跟人相处。 　　兰斯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看着车窗外面富人区的景色，沉默不语。 　　随着车辆逐渐靠近下城区，一路上的绿植越来越少，连本来蔚蓝的“天空”，也逐渐变成了“灰色”。 　　在距离富人区唯一的“入口”的一公里之外，卡尔把兰斯放下了车。 　　“接下来，就都要看你自己了。” 　　卡尔临走的时候，对兰斯这么说道，他有些念念不舍地看着兰斯，最后祝福道， 　　“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 　　兰斯回了一个微笑，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朝那道之前他看到的铁门走去。 　　铁门那里的守卫，远远地看见兰斯过来，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远处的兰斯走过来。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只会咩咩叫的小羊羔，什么都不懂的小羊羔，马上要走进狼群里面。 　　这道铁门，是用来隔离富人区和贫民区的，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都是贫民区来这里上班的时间段，铁门只进不出，所以，要从这个铁门进入下城区的兰斯，就显得格外显眼。 　　一个士兵在检查完兰斯的身份芯片之后，他看着手里的仪器显示的信息，不由挑眉： 　　“25区的？” 　　之前温喻带着一个预备兵在富人区里面转悠，已经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了。 　　很多人都在猜测，能跟在温喻身边的小兵，究竟是个何等人士。 　　是家里背景过硬？还是温喻的情人？ 　　总之，猜了一圈之后，没想到，他们的疑惑，今天在这道铁门下得到了答案—— 　　那个小预备兵，是从25区出生的。 　　还是个毛头小子。 　　你说他独得温喻宠爱吧，他的确很牛啊，能让温喻带着他进入富人区，还一起巡逻； 　　你说他不得温喻宠爱吧，他的确很惨啊，还是要自己参加征兵活动，看样子温喻也没在他的处置上有多么特殊。 　　兰斯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信息给了这些士兵们无尽的猜想，他现在非常紧张，生怕自己买的身份芯片被检测出是假的，于是结结巴巴地点头： 　　“是、是的。” 　　“奇了怪了。” 　　士兵一边这么说这，但是还是一边替兰斯打开了通往c42区的大门，他看向兰斯的眼神还有点怜悯， 　　“我还从未见过，从富人区‘出去’，进c42区报名征兵的……小子，一路小心啊。” 　　征兵活动对于富人区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且性价比特别低的选项。 　　所以，每次征兵活动，除了处于叛逆期，在铁门处吵吵闹闹要去报名的富人区熊孩子，他们还没见过像兰斯这样，一看就知道真的要跨过铁门，是去报名的。 　　兰斯对于他们的脑补完全不知道，他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士兵，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群汉子们怜爱的目光，就好像他去的地方不是报名现场，而是什么地狱一般。 　　兰斯：“……” 　　他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跨过了铁门，头也不回地往报名处走去。 　　走了约莫半小时，兰斯顶着所有路人怪异的眼神中，自己走到了报名处。 　　而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兰斯知道了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那么怪异—— 　　现在都还在报名中呢，怎么可能让人一开始就穿上了预备兵的制服？ 　　兰斯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戴着一个头盔，这样就没人看见他狰狞的面部表情。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温喻他们给耍了。 　　真nb啊，什么都没开始，就因为一套衣服，成为了全场的视线聚焦点。 　　可实际上，这一点还是真的不是温喻故意的。 　　当初温喻帮兰斯填了表格，就直接交上去了。 　　而温喻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他又没参加过征兵活动，哪里知道这套制服是在见过教官之后才会发下去的。 　　把兰斯的表格交上去之后，温喻一听别人说，报名之后有预备兵制服，他就停下了脚步。 　　在当时，温喻想了想，决定让兰斯先适应预备兵的生活，于是跟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提前拿着一套制服走了。 　　然后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坑了兰斯一把。 　　兰斯顶着神色各异的视线，硬着头皮，到录取人员那里报了自己的名字。 　　“兰斯？” 　　录取人员倒是好像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在他们眼里，兰斯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肯定是个关系户，在兵团里面待不了多久，于是录取人员只是淡定点点头，给了兰斯一个号码牌，说， 　　“去a区等着你们的教官到吧。” 　　兰斯拿着号码牌，一头雾水，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队伍。 　　等兰斯离开队伍之后，就听到后面有人抗议： 　　“凭什么刚才那人可以直接去a区，老子就要做那些鬼测试？？？” 　　队伍里面一阵骚动，而兰斯只能： 　　“……” 　　刚才的一个小闹剧很快就被平息，但是兰斯自己这边就不太好了。 　　兰斯从来没有来过c42区，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a区，他也想过去找人问一问a区在哪里，但是关系户在哪里都会被人厌弃，所以，每次兰斯尝试去问别人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个白眼。 　　对此，兰斯无语，并且十分礼貌地在心底问候了一遍温喻。 　　还在家里的温喻，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 　　就这样，哪怕是兰斯一开始就拿到了号码牌，可他还是一个人在整个c42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绕了一圈又一圈，浪费了很多时间。 　　等再次得到别人的一个白眼后，兰斯受不了了，他的脚已经开始有点疼。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兰斯只好坐在远处的一个石阶上，远远地看着报名处，表情有点落寞。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兰斯忽然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声音： 　　“你，是报名好了的吗？” 　　兰斯连忙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跟他一样穿着预备兵制服的人，顿时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是的，我没有。” 　　他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头盔上的面透明隔板往上一抬，露出自己的面容，解释道： 　　“我只是拿了号码牌，还没找我的区域。” 　　说完，兰斯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说： 　　“没人愿意告诉我，a区在哪里。” 　　站在兰斯身边的预备兵，看了兰斯半晌后，他在兰斯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 　　“你在a区？他们肯定是在嫉妒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原来报名之后，会有专门的机构，对报名的人进行一系列的测试； 　　之后，根据测试结果，机构会把报名的人分为a、b、c三个档，a区的人身体素质最强，c区的最弱，然后让报名的人拿着身份牌区对应的区域。 　　兰斯无力地笑笑： 　　“可能是吧……对了，你怎么是穿预备兵制服的呢？” 　　兰斯以为，有自己这么一个稀里糊涂搞不清楚状况的，就足够了，对方应该没那么傻吧。 　　“我去我的区域，见了教官的。” 　　那人说，“我是b区域的。” 　　说完，那人拉起兰斯的一只手，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知道a区域在哪里，我把你带去吧。” 　　在跟那人双手相碰的那一刹那，兰斯忽然感觉，从两人的皮肤交界处，似乎有一股电流，瞬间沿着手臂，窜入他的心脏里面，这让兰斯不由得一下子甩脱了那人的手，然后，疑惑且怪异地看着那人。 　　兰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人的反应那么大，他现在甚至有点草木皆兵，害怕对方对自己不利。 　　见兰斯的反应那么大，那人也愣了。 　　他定定地凝视兰斯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说： 　　“我没有恶意的。” 　　说完，像是为了给兰斯展现自己的诚意，那人掀开了自己头盔上面的透明隔板，露出真容： 　　“我叫维尔。” 　　而兰斯在见到这个名为“维尔”的人的真面目的时候，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温瑟？？？？” 　　如果说“温喻”跟“温瑟”有六分相似，这导致兰斯有的时候会疑惑“温喻”跟“温瑟”究竟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面前的这个自称为“维尔”的人，则跟“温瑟”有八分相似。 　　不仔细看的话，那简直就像是那条黑尾人鱼突然也跟着上岸，然后变成了人一样。 　　兰斯的视线开始疯狂在面前人的腿上打转。 　　这真的是一双腿吗？ 　　“你在说什么？” 　　那人眨眨眼，他蹲下来，认真地对兰斯说道， 　　“我叫维尔。” 　　看着面前人靠近，兰斯捂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那人的面容，这才发现了最大的不同—— 　　温瑟的眼眸是黑色的，温喻的眼眸也是黑色的，对于他们而言，黑色才像是他们的代表色。 　　而眼前的人，他的眼眸是蓝色的，蔚蓝色的，跟黑色一点都不搭边。 　　如果硬要说的话，面前的人，剩下的那几分不像温瑟的地方，倒是有点像是很久之前，兰斯见过的“维尔伯爵”。 　　尤其是那双有些空洞的蔚蓝色眼眸。 　　甚至连名字都有点像。 　　他不是温瑟，也不是温喻。 　　兰斯得出这个结论。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兰斯松了一口气，他不好意思地对维尔笑笑，说： 　　“我认错人了。” 　　对面的维尔，对着兰斯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是极其标准的微笑，唇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让人捉摸不透里面的意思。 　　“没关系。” 　　维尔再次对兰斯伸出手，说， 　　“我送你去a区，好不好？” 　　兰斯犹豫了一下，他抬头看看天，最后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只好点点头，伸出手，握住维尔的手，道谢： 　　“那好吧，谢谢你。” 　　维尔握住兰斯的手之后，他蓝色的眼睛亮了不少，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兰斯的手，仿若找回一个丢失很久的珍宝，他说道： 　　“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我叫兰斯。” 　　对面的人，忽然一把握住兰斯的手，摩挲了两下，一双蔚蓝色的眼眸情意缱绻： 　　“兰斯？太好了，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兰斯：“……” 　　一丝古怪的感觉泛上心头，他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维尔牵着兰斯的手，往东边走去，在兰斯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回头，朝兰斯微笑： 　　“唔，我曾经听父亲说过你。” 　　“父亲？” 　　兰斯忍不住问道，“你的父亲是谁？” 　　他来岸上根本没多久，见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年纪很大的人—— 　　想当维尔的父亲的话，最起码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吧。 　　“一个残疾的可怜虫而已。” 　　维尔说，“已经死了，不值一提。” 　　说完，维尔打量了一番兰斯，说： 　　“你很漂亮。” 　　兰斯：“……谢谢。” 第69章 　　维尔拉着兰斯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越过报名处的人群，来到了一个破旧的体育馆那里。 　　“这里就是a区。” 　　维尔笑了笑，他停下了脚步，然后指着破旧体育馆打开的东门，说, 　　“你从这里面进去，应该就可以了。” 　　兰斯瞧了半天，才在东门的下面找到一个破旧的“a”字。 　　顿时，兰斯恍然大悟。 　　感情原来的标志被吹掉了，难怪他找得那么辛苦。 　　还有报名处的人也太懒了吧，在路上贴个提示标语也好啊。 　　“谢谢。” 　　兰斯对着维尔笑了笑，他对维尔的警惕心放松了不少。 　　“不用谢。” 　　维尔冲兰斯眨眨眼，显得十分俏皮， 　　“我好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啊？” 　　兰斯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他这下确定面前的维尔不是温瑟了。 　　兰斯有的时候搞不清楚温瑟和温喻，除了因为温喻的外貌有几分跟温瑟相像以外，温瑟跟温喻的性格也太过相似，甚至有的时候行为举止都很像—— 　　温柔而强大。 　　外加是个闷骚。 　　所以，兰斯会认为，温喻跟温瑟拥有同一个灵魂。 　　可是，面前的维尔，纵使样貌跟温瑟更为相似，可是性格全然与温瑟不同。 　　如果说温瑟的性格像是大海一样辽阔无垠，包容万物； 　　那么面前的维尔则更像是一团跳跃的火苗，毫不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热烈而天真。 　　兰斯摸摸自己鼻子，想往后退一步:“算了吧，我还是用别的……” 　　兰斯想说，他们两个没到这么亲密的份上，要么换一种别的方式。 　　可是，没想到的是，维尔一看见兰斯退缩的动作，他的脸当即就是一沉，然后猛地拉起了兰斯的手，把兰斯强硬地扯进怀里。 　　然后，维尔把头埋在兰斯的颈窝那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他这么做，就能把兰斯的气息牢牢记住一天样。 　　兰斯:？？？ 　　抱了没一会儿，维尔就立刻松开了兰斯，然后主动后退了一步，对兰斯说: 　　“时间不早了，你该进去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兰斯说什么，维尔就急匆匆地走了。 　　兰斯看着维尔远去的背影，十分无语。 　　这维尔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跟一阵风一样。 　　这让兰斯不得不怀疑，难不成维尔是故意来找他的？ 　　但既然人都走了，兰斯又完全不知道b区域在哪里，他只好把维尔的事情放到一边，拿着自己的号码牌走进了面前这个破旧的体育馆。 　　果不其然，兰斯是最后一个到达这里的人。 　　而由于兰斯是最后一个到的，再加上他是这里唯一穿制服的人，兰斯一进去，就成功地吸引到了所有人都注意，包括站在操场中央的教官。 　　兰斯:“……” 　　破旧体育馆从东门进去，能看到体育馆里面的全貌，这里就是一个废弃的操场。 　　操场里面很久都没人来了，跑道是煤渣铺的，跑道两边青草长得稀稀拉拉的，操场中央是一片黄色细沙。 　　整个操场站着坐着的，大概共有五十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都看上去特别能打，其中不少人还纹了纹身，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而五十个人里面只有两个教官，一个站在门口核实身份，一个站在操场中央训话—— 　　那个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战场的。 　　总而言之，整个场景非常让人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站在这里的都是强者，强悍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气氛。 　　所以，当兰斯进入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兰斯跟他们格格不入。 　　如果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在刀口舔血的准备，是一匹匹饥饿的狼的话，那兰斯简直就像是一个误入狼群的白色小羊羔。 　　尤其是兰斯身上的皮肤太过白皙，看上去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反倒引得人想给兰斯一刀，把这个娃娃给剁碎。 　　兰斯顶着各式各样的视线，浑身僵硬，他默默地挪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方，试图装作自己是一个无害且沉默的蘑菇。 　　“好了，大家把注意力收回来。” 　　站在操场中央的教官突然发话，他拍了拍手，用嘹亮的大嗓门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喊了回来，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来说一下注意事项。” 　　主教官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爪痕，爪痕横贯整张脸，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整个脑袋切开了一样。 　　看样子是战场上留下的伤口，而且那伤口伤得还挺深。 　　兰斯一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听教官讲话。 　　据教官说，他们这群人能够在a区域训练，说明检测机构肯定了他们的身体素质，他们的潜力远超常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这群人能够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五十人只是a区域的一个小班，外面还有别的a小班。 　　确定所有人都来了之后，教官会把他们分组，每组五个人，然后经历各种考核和任务，整个过程中，教官会根据每个人都表现淘汰一部分人。 　　“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 　　教官大吼一声，说， 　　“我在这里设立一个擂台，你们可以上来挑战我，或者挑战你想挑战的人。” 　　人群里面传来骚动，一会儿后，一个声音响起: 　　“我想挑战温喻上校怎么办？” 　　随即整个操场传来哄笑。 　　这个请求其实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思，但是问题是，太强人所难。 　　能被挑选到这里的人都是好战分子，他们来这里，有的人是希望自己能够建功立业，而有的人是希望寻求刺激。 　　而在幸存者联盟里面，大家都知道温喻是个“人间兵器”，再加上军队的人时不时拿温喻出来做广告，这搞得温喻在很多人心中都已经“神”化了，很多人对温喻既好奇又惧怕。 　　教官一愣，刚准备斥责那个人开什么玩笑，东门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男性磁性的声音: 　　“可以。” 　　整个场面一下子静止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东门。 　　本该成为所有人谈资的那个人，温喻，正站在东门门口，表情十分淡定地说道： 　　“可以挑战我。” 　　两个教官呆滞了。 　　其余学生呆滞了。 　　兰斯在角落里面种蘑菇，他真的恨不得现在有一个大蘑菇，直接把他吞了得了。 　　他想过很多次温喻会怎么想办法出现在这里，然后把他捞出去。 　　但是他没想到，温喻竟然会用这么高调的方法出现。 　　他觉得，如果温喻现场直接宣布他成为自己的勤务兵的话，那大概后天他就能看到一本，名字叫做《我和上校的二三事》，还是打马赛克的那种。 　　“温、温喻上校？” 　　教官这个铁血真汉子，在见到温喻朝他走来的时候，这个黑皮汉子竟然做出了跟他人设完全不相符的羞涩动作， 　　“请问，您来这里……” 　　“做教官。” 　　温喻不愧是温喻，面对这种有些辣眼睛的画面，他依旧十分淡定， 　　“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教官连忙表态。 　　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才不在乎联盟里面的弯弯绕绕。 　　在他们看来，能够在多场战役里面活下来的温喻，就是他们的偶像。 　　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温喻点头，他转过身，对着场内的所有人环视一周，在掠过某个试图种蘑菇的身影那里停留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随后，温喻问道： 　　“谁想挑战我？” 　　整个操场里面的人因为这句话，又开始躁动不安，片刻后，有一个人举起手来，他大声喊道： 　　“我！” 　　有了第一人开头后，陆陆续续又有人举手，不消片刻功夫，整个操场里面一半的人都举起了手。 　　“这……” 　　教官看到那么多人举手，一时之间犯了难，“要不，我随便给您挑一两个代表？” 　　一个一个来的话，那也太费时间了，而且这是要搞车轮战吗？就算是温喻也会吃不消啊。 　　“嗯，人很多。” 　　温喻看着这个场面说了一句，他歪歪头，从一边的教官手里拿过一个教鞭，说，“一起上吧。” 　　教官：“啊？”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了几秒，几秒后，所有人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大部分人，几乎是三分之二的人，在温喻这么说之后，立刻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一个个朝温喻蜂拥而至。 　　兰斯看到这个场面也不免惊呆，他下意识地从原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救温喻，结果下一秒，被场内温喻的身手给惊呆。 　　有了对比，才知道实力的差距。 　　现在冲上前去的人，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能冲上前去的，他们完全不加思考，以为这就像是打架一般，直接抡起拳脚救能赢，而事实上，不论是做什么，都是需要脑子的。 　　很多人，在还没有接近温喻的时候，就被自己的同伴给意外解决掉； 　　而等到他们冲到温喻面前的时候，他们往往因为来不及准备，而被温喻一脚给踹飞。 　　整个操场里面只听得到各种痛呼，还有温喻挥舞教鞭时候，教鞭在空气中划过，打在**上面的“噼啪”声。 　　好多人都被一鞭子抽得眼冒金星，再起不能。 　　这种差距，让兰斯对于他们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如果普通人的战斗力为1的话，那么，a班的这些人战斗力是3 　　对比温喻和他之前的“教学”过程，兰斯估计，温喻的战斗力应该是5，他自己的战斗力是6。 　　但是因为温喻有作战经验，所以综合来说，温喻的战斗力可以飙升至6，而兰斯因为腿脚的原因，可能实力会时不时下跌至5。 　　当然，这些战斗力的前提，是大家都在陆地上。 　　到了海洋里面的话，这些人的战斗力，怕不是都要归为0。 　　“啧啧，不愧是被称为‘人间兵器。” 　　站在兰斯身边的一个男人啧啧两声，他伸出手，摸过自己头上的黄毛，看着操场中央的乱象，说。 　　一开始冲上前去的那些人，在黄毛眼里，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傻子。 　　现在还没冲上去的，要么是像兰斯这样观望的，要么就是像黄毛一样等待时机再上去的经验派。 　　短短十分钟，操场内的温喻仅仅凭着一根教鞭，就把冲上来的所有人都打得哭爹喊娘，再起不能。 　　温喻找旁边目瞪口呆的教官换了一根全新教鞭，然后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还站着的十个人，歪歪头，问： 　　“不来吗？” 　　兰斯默默地扭头，避开了温喻的视线。 　　黄毛跃跃欲试： 　　“哈哈，我知道你的动作了！” 　　温喻轻笑一声，然后缓缓的，对着他们收回自己的微笑。 　　纯黑色的眸子一下子深沉起来—— 　　刹那间，杀气瞬间充满了整个破旧的体育馆。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如坠地狱，面前的破旧体育场不再是人类的建筑物，而是变形成为了一只猛兽的巢穴。 　　现在，这个猛兽正站在你的面前，对你虎视眈眈。 　　空气不再流畅，而是漂浮在半空，无比粘稠、凝滞，缓缓地在整个空间里面流动。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因为每一口呼吸，鼻尖都好像闻到了血腥的铁锈味； 　　并且，每呼吸一次，肌肉稍微一抖动，都会战战兢兢，生怕面前的那只巨大的猛兽注意到你的存在，然后扑上来，把你撕碎。 　　上过战场，经历过无数次屠杀的温喻，散发出了杀气。 　　而仅仅仅凭这股杀气，他把在场的新兵蛋子都吓得面无人色。 　　被杀气针对的黄毛直接被吓得腿一软，尿了裤子。 　　兰斯也不太好受。 　　在杀意的针对下，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面对温喻，他第一次产生了与他战斗的想法。 　　或许是人鱼的种族压制，兰斯比起普通人类的感觉好得多，至少他能在杀气里面走动。 　　兰斯在温喻的杀意下冷静下来，他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对方颤抖的身体，低声说道： 　　“冷静下来。” 　　或许是得到支持，再加上看到兰斯人畜无害的面容，那个人，或者暂且称之为队友，稍微冷静下来，呼吸不是那么急促，脑子也终于清醒过来。 　　他看了兰斯一眼，低声说道： 　　“我准备试试，你呢？” 　　兰斯点点头。 　　“那好，想要打赢温喻，最起码要打一个配合。” 　　队友说， 　　“等会儿我冲上前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往他的要害那边打。” 　　但是说完了这句话，队友看了一眼兰斯，又改口道： 　　“算了，你把他的教鞭抢下来就好。” 　　兰斯：“……” 　　分配完任务之后，这个队友就冲了上去，果不其然，被队友攻击的温喻转身应付队友的攻击。 　　而兰斯抓准时机，从另一个方面冲了上去，仗着自己的体型在这群大老爷们里面算得小的，敏捷地在两人互相攻击的空隙中来回跃动，然后趁着温喻一个分神，抓住了温喻那只拿教鞭的手。 　　温喻对于兰斯的这一手很惊讶，他甚至忽略掉另一边的攻击，转手想要拉兰斯的领子。 　　而看着温喻的手朝自己袭来，兰斯脑子一抽，立刻扭动腰肢，然后以一个人类基本做不到的动作，顺着温喻的那只手，攀扯了上去； 　　随后，兰斯骑在了温喻的肩上，硬是用自己的膝盖，按在温喻的肩膀上，凭借自己的体重把温喻给压在了地上。 　　兰斯：？？？？ 　　温喻：“……” 　　在温喻双膝跪地的那一刹那，这个时候，整个场景一片寂静。 　　兰斯立刻从温喻的背上蹦下来，他“嗖嗖嗖”地缩到了旁边，试图装作刚才的那人不是他。 　　顺便丢下刚刚抢下来的教鞭。 　　然而所有人的视线，还是自动追寻在兰斯身上。 　　队友懵了，即使温喻就在他的旁边，他也不看了。 　　兰斯刚才的那一招，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动作，要是换一个人来做的话，只怕是还没翻身上去，那人就会因为自己腰部肌肉撕裂而直接倒地。 　　兰斯当惯了人鱼，人鱼的构造，注定他的腰部力量强劲。 　　温喻缓缓站起来，他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兰斯勾起唇角： 　　“不错。” 　　兰斯局促不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但是，你就是这么对你的长官的吗？” 　　温喻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到： 　　“兰斯。” 　　这是干什么？演戏吗？ 　　“预备兵兰斯！” 　　温喻快步地走到兰斯面前，居高临下，杀意还在飙升， 　　“你对长官不敬，你说，你应该得到什么惩罚呢？” 　　兰斯抬起头，看着温喻，愣住了。 　　另一边，之前跟兰斯搭档的队友小声地替兰斯求情： 　　“那个，长官，不是说好这是一次挑战吗？不应该怪兰斯吧。” 　　剩下的人附和着点头，看向兰斯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变为同情。 　　“呵。” 　　剩下的人只听到温喻的一声冷笑，随后就看见温喻拉着兰斯的领子，往东门走， 　　“这种不知敬重长官的士兵，我得好好调教调教。” 　　另一边的教官，还在试图求情： 　　“长官，这孩子还小……再说了，其余人怎么办？” 　　“还小？” 　　温喻冷冷地瞥了教官一眼， 　　“你认为，在这里的人还小？” 　　教官闭嘴了。 　　“今天的教程结束。” 　　温喻回过身，对所有人淡淡地说道， 　　“你们应该对你们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了解了，今天到此为止，解散。” 　　说完，温喻拉着全程懵逼的兰斯，继续往外走。 　　所有人目送温喻拉着兰斯离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一只大雕从天而降，抓住一只迷迷糊糊的小羊羔展翅远去。 　　所有人看兰斯的眼神里面，饱含怜悯。 　　“据说温喻心理不太正常。” 　　在温喻走后，跟兰斯搭档的队友有些唏嘘， 　　“希望明天那只小羊羔能活着回来。” 　　躺在地上的人，对队友说的话，点了一个赞。 　　…… 　　在队友们想象中，兰斯现在应该在温喻的刁难中哭唧唧。 　　而实际上，兰斯现在过得还不错。 　　预备兵会按照教官安排住集体宿舍，而兰斯现在则是免了跟一群人抢床位，在温喻的单人教官宿舍里面，正在欢乐地泡澡。 　　他的银白色的鱼尾巴被人抱在怀里，细细地拿着软布擦拭着。 　　特别舒服。 　　兰斯也喜欢这种软布擦拭鳞片缝隙的感觉，他一边看着温喻像是在擦珍宝一样擦拭他的鱼尾巴，一边用尾鳍偷偷地拍着温喻，问： 　　“你就这样把我弄走了，你不怕那些人说你是恶魔吗？” 　　“不关心，不在意。” 　　温喻答道， 　　“这样，我才有机会‘刁难’一个小兵，不是吗？” 第70章 　　接下来几天，是预备兵们的集训日。 　　说白了，就是这群新兵蛋子的挨揍日。 　　温喻作为这个a区域小班的教官，他的教学方式十分粗暴简单，就是揍人。 　　至于其他的理论知识，就让其他两个教官来。 　　这段时间里面，所有人过得欲生欲死。 　　啊，你问有没有人不满？ 　　拜托，这可是温喻来教的哇，就算温喻就在那里当自己是一个站桩，那也比其他班的强。 　　而兰斯，他再次出名了。 　　这一次，他出名，不是因为他长得嫩还疑似关系户，而是因为他被点名成为了温喻的勤务兵。 　　每次集训的时候，温喻喜欢拿兰斯上手演练。 　　每次集训后，温喻喜欢拉着兰斯直接离开。 　　这就导致了所有人，都以为兰斯是个被温喻“刁难”的小可怜—— 　　看见没有，人家连集训完毕之后，还要被迫去温喻的宿舍里面“伺候”温喻。 　　更让人心生怜爱的是，这小可怜还完全不自知，每天乐呵呵的。 　　集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这群预备兵被分组，并且告知，他们将会转移到真正的下城区，开始执行任务。 　　兰斯跟黄毛、之前一起打问题的队友、还有另外两个人，总共五个人，分到了一起。 　　小组分好之后，需要选出一个队长。 　　本来按照正常流程，应该选兰斯作为队长的。 　　谁叫兰斯的武力值最高。 　　但是因为兰斯是温喻的勤务兵，再加上兰斯本人看上去太嫩了，根本就不服众，所以，五个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选择了那个队友当队长。 　　从“队友”荣升为“队长”的队长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小弟的。 　　特指在他们眼里“啥都不懂”的兰斯。 　　兰斯:“……” 　　他真的不是白痴啊。 　　整个联邦按照穷富阶层划分为了上城区（富人区），中间过渡用的c42区，和下城区（贫民区）。 　　从高墙的边缘起，各个区域按照阿拉伯数字开始编号，1到41区属于下城区，而42区之后都是上城区。 　　兰斯所属的小队，在温喻的安排下，被派遣到了比较边缘位置的19区。 　　19区由于位置的关系，主要负责整个联盟的水产加工，每天都会有大量从海里捕上来的鱼运过来，要在这里的工厂处理。 　　在黄毛得知小队被派往19区的时候，他有些不高兴，一直到了他们一队人坐在车上的时候，黄毛还在碎碎念: 　　“靠，我们的运气也太差了吧，咋就变成了最前面的呢？” 　　队长叼着嘴里的牙签，默不作声，他抬起头，看着车外等着他们到来的温喻，嘀咕了一句: 　　“被温喻报复了吧。” 　　而知道事情原委的兰斯，默默看向了自己的鞋尖。 　　实际上，这一切的确如同小队里面的人猜想的那样，是温喻安排的。 　　而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温喻的武力值有目共睹，所以军队下意识把温喻安排到了比较重要且危险的地方，这就导致了温喻带的小队也到了这个地方。 　　19区由于位置关系，是个海产品加工厂。 　　兰斯一队人从车上下来，就闻到了空气当中的鱼腥味。 　　带队的教官尽职尽责地解释这次任务: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巡逻，看见异常情况，就上报，懂了吗？” 　　一队人连忙应下:“懂了！” 　　19区的人们大多数在区里面的海产品加工厂上班，而加工厂的存在，让这块区域还算富裕，所以，这里的秩序不错，拿来做新手村很合适。 　　而对于19区的人民来说，他们并不在乎军队在这里驻扎—— 　　在这个末日里面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谁还会在意那么多？ 　　教官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就带着这群士兵巡逻了。 　　“这里还算比较干净的了。” 　　在来来往往运输车辆经过的道路上，教官一边带队，一边说道， 　　“一般没什么大事发生。加工厂里面有另外的安保，我们可以不去管，主要看的是路边的摊贩和集市。” 　　“是抓小偷吗？” 　　兰斯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一问，让队里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兰斯一眼。 　　片刻后，小队队长解释道: 　　“我们怎么可能用来抓小偷？” 　　在下城区，也就是贫民区里面，大家都太穷了，对于偷鸡摸狗的事早已见怪不怪，哪里还有什么功夫，腾出手来，去抓小偷？ 　　“我们主要是保证这里的秩序。” 　　教官说， 　　“不准聚众斗殴，还有，解决混进来的变异生物。” 　　海洋里面有太多的东西变异了，这里每天都会处理很多的海产品，一不小心，就说不定在这批海产品里面，混进了什么变异生物。 　　巡逻兵的一个作用，就是在变异生物引发骚乱之前，干掉变异生物，避免其对人类的危害。 　　当然，碰上变异生物混进来的几率很小，搞不好这群预备兵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次变异生物进来。 　　“不过，这也说不好。” 　　教官耸耸肩，说， 　　“这里算是粮食基地，要是谁想搞恐怖袭击，故意放进来一批变异生物进来，那你们就惨了。” 　　听完教官的话，队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 　　兰斯倒是觉得没啥，反正他是个人鱼，应该没什么感觉—— 　　这句话，在兰斯见到海洋产品市场的时候，戛然而止。 　　19区除了有加工厂以外，还有联盟里面最大的海产品交易市场。 　　整个市场是露天的，两边是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地上随处都是各种鱼虾蟹贝壳，还有各种海鱼内脏。 　　鱼腥味在之类缭绕不散，四处都悬挂着死不瞑目的鱼类尸体。 　　兰斯站在市场的入口处，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人鱼的缘故，看着旁边摊贩宰鱼，他觉得自己鱼尾巴也疼。 　　“渔船捕鱼后，会在这里卖他们的鱼，加工厂里面的边角料也会在这里卖。” 　　教官解释道， 　　“你们呢，就跟在我后面，巡逻一遍，见到摊贩们违反规定的话，就上前跟人说几句，懂了吗？” 　　兰斯这次是懂了，他们感情还带“城管”的职能？ 　　巡逻一天下来，兰斯等人也没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等集市闭市之后，兰斯等人一天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他们可以就地解散，在旁边买些东西，然后回宿舍。 　　队里面的几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队里面的凝聚力并不强，没了带头人，就是一片散沙。 　　于是在教官走后，几个人互相打了一个招呼，也分别走开了。 　　兰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自己去逛逛，还是直接回去。 　　犹豫了一会儿后，兰斯看着关闭的集市，忍不住感叹: 　　他今天，竟然在这个鱼的“坟墓”里面走了一整天。 　　“兰斯？” 　　就在兰斯开始思考今晚还要不要吃鱼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谁拍了一下。 　　竟然还有人能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靠近？ 　　这让兰斯毛骨悚然，一回头，兰斯又被吓了一跳: 　　“温……维尔？” 　　站在他身后的，就是穿着制服的维尔。 　　维尔收回自己的手，微笑: 　　“对，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了b区吗？” 　　兰斯疑惑。 　　之前他被教官科普，19区算得上危险，所以，会优先派精英过来。 　　这导致了兰斯以为，派到这里的，应该都是a区域的人。 　　“我被派到这里来了啊。” 　　维尔眨眨眼，装作无辜，同时他的唇角上扬， 　　“太好了，兰斯，你担心我。” 　　兰斯无语，他问: 　　“你怎么找到我的？” 　　“心灵感应。” 　　维尔半真半假地说道，他拉起兰斯的手，兴奋地说道， 　　“兰斯，你刚来这里吧？我发现了一个卖杂货的店铺，一起去挑些东西吧。” 　　这个举措本来无可厚非。 　　预备兵们的宿舍里面只提供床铺，一些小东西需要预备兵们自己准备。 　　所以到了新的地方，有的预备兵会选择去买一些东西补充日常用品。 　　“不用了。” 　　兰斯连忙从维尔的手里扯出自己的手，他解释道， 　　“我是温喻的勤务兵，所以，我的东西都在温喻那边。” 　　他的东西都在温喻那边呢，根本就不需要另买东西。 　　而他之所以站在这里沉思，也不是在思考买些什么东西，而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哲学问题。 　　“你跟温喻住在一起了？” 　　闻言，维尔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他有什么好的？” 　　维尔明显暴躁起来，他像是个意外得知了玩具是别人家的而不是自己的小孩子，开始大叫大嚷起来: 　　“他还竟然让你照顾他？！” 　　兰斯被这一幕惊呆了，他试图弥补: 　　“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是温喻在照顾我……你冷静一点啊。” 　　兰斯顿了顿，突然醒悟过来: 　　“不对，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喜欢你啊！” 　　维尔不再大叫大嚷，他气呼呼地抱着胸，认真地对兰斯说， 　　“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你，我可以照顾你。” 　　兰斯只感到牙疼，他深刻地意识到维尔的外表看上去再怎么成熟，实际上维尔不过是个叛逆期的孩子。 　　一点就炸。 　　“嗯，谢谢，实际上，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兰斯拍拍维尔的肩膀，说， 　　“好孩子，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我可以照顾你。” 　　维尔忽然靠近，嗅了嗅兰斯身上的味道，然后在兰斯惊诧的眼神中，他笃定地说道， 　　“我会比他照顾你，照顾得更好。” 　　兰斯欲言又止，他不明白维尔的思路怎么那么奇怪。 　　于是，半开玩笑的，兰斯只好点点头，敷衍到: 　　“好好好，你可以。” 　　“你想要什么？” 　　维尔认真地问道。 　　“随便弄点好吃的就行。” 　　兰斯敷衍了一句，他希望维尔赶紧回去， 　　“到了门禁的时间了，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 　　“吃的……” 　　维尔站在兰斯的身后，看着兰斯远去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 　　凌晨两点。 　　一座豪宅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道水痕从大门口开始，一直延续到厨房里面的冰箱前面。 　　维尔站在冰箱门口，从里面拿出一杯调配好的营养剂，“咕嘟咕嘟”地就把它喝了下去。 　　湿漉漉地黑发披散在维尔的肩膀上，全身上下都在滴水，而且他的皮肤过于白皙，在黑暗里面散发出幽幽蓝色的荧光，整个人像个从水底爬出来的幽灵。 　　“啪嗒” 　　一声轻响，整个厨房的灯全部打开，白色的日光灯照亮整个厨房。 　　维尔的瞳孔受到这种强光刺激，立刻被拉伸成一条竖线，他下意识地看向厨房门口，看见穆然博士站在那里。 　　穆然博士头上包着绷带，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在看了一眼地上维尔踏出来的水痕后，他问： 　　“你去哪里了？” 　　维尔眨眨眼，变成竖线的瞳孔重新变成人类那种圆圆的瞳孔。 　　他站起来，关上冰箱门，说： 　　“海里，捕猎。” 　　“你去大海了？” 　　穆然博士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营养液还不够吗？” 　　维尔咯咯地笑着，他朝穆然博士走去，浸满水的鞋子，随着他的脚步，在地板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他站在穆然博士面前，一把握住穆然博士的手： 　　“不够……吃掉你们所有人……都不够。” 　　维尔刚从海水里面爬出来，他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夜晚下的海洋，开口说话之间，都是潮湿的海洋独有的腥气。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穆然博士吓了一跳。 　　面前的维尔简直就像是一条从深海里面爬出来的巨大章鱼，正在用滑腻冰凉的触手牢牢地抓住猎物，一不小心，他就会被维尔拖入深海。 　　穆然博士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劝道： 　　“你出生还没几天，不要到处乱跑。” 　　闻言，维尔笑得更厉害了，他笑着笑着，那张俊秀的面庞，竟然从嘴巴那里咧开一道裂痕—— 　　裂痕一直咧到耳垂那里，露出里面一口尖锐的牙齿，喉咙深处传来“呼哧呼哧”的笑声。 　　穆然博士看着这一幕，瞳孔因为过度恐慌而放大。 　　面前的这个实验体的这个样子，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没错，维尔就是穆然博士从伪装成白衣裙女人的鱼人肚子里面，解剖出来的胚胎。 　　在被注射了那特细胞之后，胚胎迅速发育成长，短短24小时之内，胚胎就已经进化成长成为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样子。 　　这一点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么本来以为胚胎最多会成为一个二号“温喻”，但是这种成长速度，再加上胚胎出生后的成年形态，都已经彻底表明，他不会是“温喻”。 　　他比温喻更像是一个非人，是一个纯粹的野兽。 　　成长为成年体后，胚胎有了意识，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暴起，一口吃掉了离他最近的助理的头。 　　当所有人都开始戒严，准备杀掉这个不受管制的胚胎的时候，胚胎却安静了下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 　　他安静地蹲在原地，开始思考。 　　是的，思考。 　　穆然博士发誓，他的确是认为，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胚胎在思考，而他思考来源，很可能是刚才被他吃掉的助理脑袋。 　　胚胎思考的过程并不久，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变化自己的五官，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很明显，除了继承他母亲——那位鱼人的残暴外，他还继承了来自他父亲那边的学识。 　　然后，这个胚胎，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给自己取名，名为“维尔”。 　　种种迹象表明，维尔是个融合体，他在生理上融合了鱼人的变形能力和身体素质，在心理上他融合人类的记忆情感。 　　这种发现，让穆然博士十分激动，不顾其余人反对，他决定将维尔领养，放在人类的环境里面，他想知道，维尔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我没有乱跑啊，父亲。” 　　维尔在穆然博士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很奸诈，找到了言语漏洞。 　　穆然博士意识到，维尔很明显，继承了来自“维尔伯爵”作为商人的狡诈。 　　沉默了一阵之后，穆然博士问道： 　　“你是遇见了什么特殊的人吗？” 　　这几天，维尔太过兴奋了。 　　不正常。 　　“对哦。” 　　维尔眉眼弯弯地笑到， 　　“我见到了一条，白色的人鱼。” 　　穆然博士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哪里？” 　　“不告诉你。” 　　维尔说，随后，他羞涩地低下头，说， 　　“他朝我撒娇，说想吃好吃的，所以，我忙活了好久，专门去给他找好吃的。” 　　这种状态的维尔，让穆然博士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他忽略掉心底的不安，忍不住继续逼问道： 　　“白色人鱼究竟在哪里？” 　　在穆然博士心中，他更加注重的是那条白色人鱼。 　　白色人鱼是“波塞冬计划”的成功品，比起维尔和温喻来说，白色人鱼的意义更加重大。 　　维尔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用自己的那双蔚蓝色的瞳孔凝视着穆然博士，挑眉： 　　“嗯？” 　　穆然博士一愣。 　　随后，穆然博士的太阳穴那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阵疼痛太过剧烈，让穆然博士一下子弯下腰，踉跄了几步。 　　“父亲，你该休息了。” 　　维尔的声音仿若是从远方传过来的，凉薄而飘渺。 第71章 　　今天早上，兰斯一大早就被温喻叫起来了。 　　据温喻说，因为人手不够，所以预备兵也被弄上场了。 　　兰斯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瞪瞪开始穿衣服: 　　“那你呢？” 　　“忙别的。” 　　温喻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这几天，他老是被别的地区借调，搞得他都没办法找借口去找兰斯了。 　　兰斯穿好衣服，他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天还没亮，一片漆黑，还看得到星星。 　　兰斯打开窗子，深吸一口气，独属于夜空的冰冷气息直接滑入肺腑，把他冻得一个哆嗦，醒了。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一句: 　　“今天集合的时间怎么那么早？” 　　按照教官的安排，所有预备兵的集合时间是早上六点半，而现在，还不到四点。 　　抱怨归抱怨，兰斯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虽然不太情愿，但最后他还是按照集结令到了集合地点。 　　到了集合地点之后，兰斯发现不止是他们小队，所有被调过来的预备兵都在这里。 　　看样子，今天要搞出一个大事啊。 　　兰斯如此感叹。 　　不一会儿，教官出来了，他对着所有的预备兵们说: 　　“工厂那边说今早运过来的东西很多，他们人手不够，所以，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检查运送车辆，还有维持秩序。” 　　下面的预备兵们面面相觑。 　　士兵还需要做这些吗？ 　　感情他们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吧。 　　于是，兰斯他们小队，就被送到了关卡，主要任务，就是跟一群原有的安检人员，一起查看路过车辆，看里面是不是有违禁品。 　　“这里面的违禁品包涵很多种类的。” 　　接待兰斯他们的，是一个邋遢大叔，他叼着一根烟，看着即将过来的运输车，说， 　　“除了查看有没有走私的东西外，还好查看里面是否混有变异的动物。” 　　兰斯好奇地看着远处开过来的车，这些车辆在沥青道路上飞奔，让本该冷寂的夜晚变得热闹起来。 　　他问:“你们每天都要检查那么多车吗？” 　　“啧，不是。今天他们收获多得有点不正常。” 　　邋遢大叔不耐烦地说道， 　　“平常没那么多运输车的……啧啧啧，现在又不是繁殖季，海里有那么多鱼群吗？” 　　末日环境变化，九月和十月这个节点特殊。 　　不仅是因为在这个节点，陆地上的动植物都进入了休眠期，连海洋里面的生物也是进入休眠期，鱼群开始迁移，是出海打渔的淡季，船只根本就不可能接二连三地遇上鱼群。 　　而现在，运输车的阵仗，简直比旺季还要旺。 　　话虽如此，每一辆运输车过关卡的时候，还是要有人上前查看。 　　不消一会儿，大家忙得人仰马翻。 　　检查的主力军还是原来的检查人员，像兰斯这样过来的预备兵，只能端着枪，站在旁边维持秩序，顺便帮忙打下手。 　　“老杨，咋收获这么好啊。” 　　邋遢大叔一边拿着个检测仪在运输车里面戳啊戳，一边问道。 　　大部分运输车是由卡车改装，拿块油布往上一盖，再往上倒入鱼就行了。 　　“嗨，谁知道，那些鱼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见着船，就往上蹦，大家都收获不错。” 　　老杨是这辆车的司机，看样子跟邋遢大叔的关系不错。 　　他朝邋遢大叔挤眉弄眼道: 　　“你混得可以啊，都带预备兵了。” 　　预备兵指的是兰斯。 　　邋遢大叔翻了一个白眼: 　　“你说我身后的这个孩子？乳臭未干，他能干什么？” 　　兰斯:“……” 　　他不介意别人说他坏话，但麻烦不要当面说出来，好么？ 　　好在头盔上面的透明隔板挡住了兰斯的表情，不然面前这两个中年男子怕是又要嘀咕一阵。 　　“今天收获不止这些哦。” 　　老杨对着邋遢大叔神神秘秘地说道， 　　“我听到海边有艘船捕到了雪山蟹，据说他捞了整整一船的雪山蟹。” 　　“雪山蟹？” 　　邋遢大叔不敢置信，“那种螃蟹，还能捞一整艘船？开玩笑吧。” 　　雪山蟹，是海洋中的变异螃蟹之一。 　　与其他变异螃蟹不同，这种螃蟹变异的方向并不攻击方向，而是口感。 　　变异之后，这种螃蟹通体雪白，体型巨大，但同时口感特别棒。 　　据说吃这种螃蟹的蟹肉，配上柠檬汁的话，特别爽口，都不用另外冰冻，蟹肉晶莹剔透，像极了雪山上面的晶莹雪。 　　所以，这种变异螃蟹，被称之为雪山蟹。 　　雪山蟹并不好捕捞，因为它稀少，生长周期长，再加上雪山蟹本身肉多且口感一级棒，这个种类的螃蟹极受富人区那边的人追捧。 　　一只成年蟹，甚至可以炒到几千块。 　　对于渔民来说，一年能捞上十几只雪山蟹就可以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一次性捞够一条船呢？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老杨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不信的话，就呆在这里等呗，后面的运输车里面有没有雪山蟹，你检查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邋遢大叔翻了一个白眼，挥挥手，让老杨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兰斯和邋遢大叔一起检查运输车。 　　后面来的车越来越多，直到天都已经亮了，早上的运输车还没有结束。 　　“老天啊，累死人了。” 　　由于人手不够，邋遢大叔只好把兰斯也给拉上了场。 　　他看着后面还在排队的车，不满地哼了一声。 　　而在另一边兰斯也不太好受。 　　他看着运输车上满载的鱼，心情复杂。 　　当然，兰斯心情复杂并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他也算一条鱼，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昨天的时候，他随意跟维尔说的一句话—— 　　“随便弄点好吃的就行” 　　该不会是因为这句话，导致了这次渔船那边的丰收吧？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兰斯自己否决。 　　先不说维尔是个人类这件事，谁家投喂，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投喂呢？ 　　兰斯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好笑。 　　兜兜转转忙了许久之后，兰斯因为经常在鱼群里面摸来摸去，身上已经全部是鱼腥味了。 　　他的眼神呆滞，忙得汗流浃背，早就把头盔丢到另一边了。 　　如果他不是自己是人鱼的话，绝对会从今天起，特别讨厌鱼。 　　其余被调过来的预备兵也都累得不行，再加上太阳升起来了，空气里面十分闷热，大家都把头盔摘下来，丢到了一边。 　　到早上九点的时候，兰斯远远的就听到了后面的车队那里传来一声骚动，他跟邋遢大叔一起看过去，不由得愣住了—— 　　那一辆运输车上，装着的是一车通体雪白的海蟹。 　　一车的白色雪山蟹在网子下面肆意翻滚，看上去活力十足。 　　“我的个乖乖，这是真的啊。” 　　邋遢大叔不由得喃喃自语，他叫上还在检查的兰斯，说， 　　“走了，我带你看看好东西。” 　　兰斯远远地看着这些雪白的螃蟹，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唔，看上去就觉得很好吃。 　　这一车的雪山蟹直接在检查关卡直接掀起了不小的轰动，好多人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走到这辆运输车那里，看着这一车的雪山蟹啧啧称奇。 　　“干得不错啊，这么多雪山蟹，怕不是要大赚一笔。” 　　邋遢大叔看了片刻雪山蟹后，走到前面的驾驶室那里，对里面的司机说， 　　“留只小的给我尝尝呗，老李。” 　　驾驶室里面的司机，在听到邋遢大叔叫他之后，嘎吱嘎吱地把头转过来，对着邋遢大叔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双眼红肿充血，表情呆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瘾君子。 　　兰斯见到司机，他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运输车的司机，都不挑的吗？ 　　要是这人醉酒怎么办？ 　　被邋遢大叔称之为“老李”的人，是一个车龄有20年的司机，大肚子，络腮胡，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平时喜欢戴一顶油呼呼的帽子。 　　既然连兰斯都觉得不对劲了，邋遢大叔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看到这一幕，缓缓地收起了笑容。 　　下一秒，邋遢大叔又对着老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开玩笑啊，现在马上给你检查，你等等啊。” 　　老李迟缓点头。 　　他的脖颈在转动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邋遢大叔神色如常，他一边拉着兰斯走到一边，一边远离了车窗。 　　然后他迅速地挥手，让过来看热闹的人赶紧离开： 　　“好了好了，都看完了吧，看完了赶紧滚，别耽误后面过来的车辆。” 　　过来看戏的人群不由得发出大声嚷嚷，直说邋遢大叔简直就是不会看人颜色，随后散开了。 　　走到运输车的视觉死角的时机，邋遢大叔一把抓住兰斯的领子，对兰斯认真说道： 　　“把你自己的头盔戴上。” 　　“啊？” 　　兰斯一脸懵逼。 　　“那个司机，他被寄生了。我得解决掉他。” 　　邋遢大叔的脸色很难看， 　　“有一种寄生蟹跟雪山蟹很像，怕是在捕捞的过程中混入了雪山蟹里面，然后现在，它在老李的后脑勺上。” 　　兰斯惊讶万分。 　　“老李现在已经死了，只不过是被寄生蟹操控的身体。我等会儿会去处理，要是不行的话……记得打头，要么把头砍下来，要么把后脑勺的寄生蟹弄死，懂了吗？” 　　兰斯点头。 　　寄生蟹是海洋里面最让人头疼的寄生生物，一来是因为它们经常混入了正常的海产品里面，打得人措手不及； 　　二来，就是因为它们会直接扒在人的后脑勺上，然后把触须伸进脑袋里面，一边吃掉人类的大脑，一边利用大脑神经操控人类剩下的躯体，繁殖速度还特别快。 　　被寄生蟹寄生的人，会在寄生蟹的操控下，去寻找人群，然后利用人群繁殖。 　　邋遢大叔紧张兮兮地看着兰斯戴上头盔之后，才去找老李。 　　这个时候的老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而是继续用僵硬的表情看着邋遢大叔。 　　邋遢大叔面上不显，他对老李笑了一下。 　　老李这个时候已然死去，被寄生蟹操控的脑袋，只会跟着对方的动作做出模棱两可的反应。 　　见到邋遢大叔对他笑，老李也在笑。 　　在两人互相微笑的过程里面，邋遢大叔出其不意地掏出枪，干净利落地“砰砰”几声，对着老李的头开了几枪。 　　就这样，老李还在什么情况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脸上保持着微笑，被散弹枪一枪轰了半个脑袋。 　　随后他倒在了方向盘上。 　　而随着老李倒在方向盘上，他的帽子掉落下来，露出他后脑勺上一只抱着他脑袋的八脚生物。 　　那八脚节肢生物，小半个身子也没了，正缓缓地渗透出蓝色的粘液，看样子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邋遢大叔松了一口气。 　　而没等邋遢大叔放松多久，运输车上的螃蟹们翻滚得开始越来越厉害，“哗啦”一声，它们竟然挣脱了运输车上面的网（或许是一开始，司机就故意没有绑紧），几道白色的身影立刻从运输车里面跳出来，猛地朝离它们最近的人袭去。 　　兰斯作为离这辆运输车最近的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朝他蹦来。 　　那玩意儿一下子蹦到他的透明面板上，然后抓着头盔不停抓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一下可把兰斯吓得不轻，由于视线被阻，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一团模糊的东西不断在他面前挣扎。 　　兰斯手足无措半晌，眼见着有尖尖细细的东西快要戳进来，他下意识地摘下头盔，猛地把头盔往车上一怼，只听得“啪”的一声，他活生生地靠着这么做，把跳到他头上的那只寄生蟹给怼死了。 　　“笨蛋！” 　　邋遢大叔看见兰斯脱头盔，简直恨铁不成钢，他连忙几枪崩掉靠近的寄生蟹，一边骂兰斯， 　　“你把头盔弄下来干吗？喂它们吃脑仁吗？” 　　兰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只寄生蟹是在试图进入他的头盔。 　　反应过来之后，兰斯嫌弃地甩了甩弄脏了的头盔，然后迅速地靠近邋遢大叔，他把自己的头盔猛地一下子给戴到了邋遢大叔的头上，然后说： 　　“照顾好你自己吧。” 　　拜托，他可是人鱼啊，反应速度总比这个人到中年、因为酗酒而手抖的邋遢男的好。 　　把头盔给了邋遢大叔之后，兰斯立刻从旁边身上拉出警棍，开始用自己的动态视力，一棒一个寄生蟹。 　　用棍子比用枪好多了。 　　兰斯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把跳上来试图寄生他的螃蟹当作棒球打。 　　“啊啊啊啊啊——” 　　陆陆续续从车里跳出来的寄生蟹，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调过来的预备兵们更是发出一阵阵惨绝人寰的惨叫。 　　好在关卡的检查人员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很快地冷静下来，拿上装备，试图控制局面。 　　预备兵们本来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后来在检查人员的教导下，他们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戴上了头盔，避免了直接被寄生蟹吃掉脑仁的惨状，然后他们又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 　　一时之间，枪声，棍棒声，还有间或的惨叫，组成了关卡的景象。 第72章 　　一只寄生蟹掉落在地上，它漫无目的地在地上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具身体。 　　确定这是一个身体之后，寄生蟹蹦上了那具身体，灵活而快速地游走到尸体的首部，试图入侵。 　　“咔哒咔哒” 　　寄生蟹用自己的八只脚不断抓挠，试图掀开尸体头上的头盔。 　　这时候，一个警棍直接“啪”的一声打了过来，顿时，那只寄生蟹被夹在警棍跟头盔之间，成为了一团渣滓。 　　兰斯站在原地，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警棍，神色不明。 　　最后他甩了一下警棍，把警棍上的不明液体给甩干净。 　　寄生蟹的数量太多，一时之间涌上来，就算是他们有头盔和警棍，预备兵们也因为完全没有经验，而被一下子搞死了好几人。 　　而寄生蟹寄生完身体之后，它们会尝试着控制身体转而攻击没有被寄生的人。 　　有的预备兵们没有心理准备，就这样傻愣愣的被当初的队友扒下来头盔，然后被寄生。 　　惨叫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想到，螃蟹就那么大一点，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喂！” 　　一只寄生蟹趁着兰斯沉思的功夫，它试图从背后直接跳到兰斯的后脑勺上，而兰斯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寄生蟹朝他蹦来的那一刻，直接一扭身，用手里的警棍一下子甩过去，直接就击飞了正好跳上来的寄生蟹。 　　“呼～～” 　　站在兰斯不远处的邋遢大叔松了一口气。 　　刚才就是他出声提醒兰斯的。 　　邋遢大叔忍不住上前，一边用手里的撬棍敲碎几个寄居蟹，一边警告道： 　　“不要分神，知道吗？” 　　兰斯点点头，说： 　　“好。” 　　他其实并没有分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官太过敏锐，他除了能感知到视线以内的有动作的生物以外，还能通过直觉感知到靠近他一米范围内的活的动物。 　　“小子，跟我靠在一起，免得被偷袭。” 　　邋遢大叔靠近，十分放心地把他的后背交给了兰斯。 　　兰斯对于邋遢大叔的信任十分惊讶，他本来没必要跟邋遢大叔背靠背，但是为了不让邋遢大叔起疑，他还是选择跟邋遢大叔背靠背，一起面对又包围上来的寄生蟹。 　　“啧，你身手不错啊。” 　　邋遢大叔对兰斯的态度改变了不少，他头上还戴着兰斯给他的头盔，一边用力挥舞撬棍，一边说，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我啊，看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大人物。” 　　兰斯轻咳了一声： 　　“那什么，先解决掉这里的寄生蟹再说吧。” 　　其实，在场的，只要是个活人，就知道兰斯跟其他人的差距了。 　　邋遢大叔本来以为兰斯长得那么嫩，肯定是个关系户，结果没想到…… 　　啧啧，人不可貌相。 　　邋遢大叔想要摸摸自己的鼻子，结果一抬手，率先摸到的是兰斯之前给自己的头盔，顿时有些尴尬。 　　这次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很久，三小时以后，这个关卡就被大家清理得差不多了。 　　预备兵们虽然一开始被寄生蟹打得手忙脚乱，但是他们不愧是被划分为a区域的人，战斗直觉惊人。 　　在逐渐熟悉寄生蟹的攻击方式之后，剩下的预备兵们开始反击。 　　在预备兵们的加入下，整个关卡附近，在外面还活蹦乱跳的寄生蟹，已经都被处决。 　　在搞定爬出来的寄生蟹后，检查人员怕运输车里面还藏着寄生蟹，直接往运输车里面丢了一个小药丸。 　　这小药丸看上去挺不起眼的，结果一丢到运输车里面，药丸碰上了水，直接化掉，把整个运输车里面还剩下的水给煮沸了，好好的一运输车的雪山蟹，就直接被蒸熟了。 　　按照规定，这车的雪山蟹，算是废了。 　　但是所有人并不关心这车的雪山蟹，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尸体，茫然无措。 　　兰斯站在队长身边，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沉默无语。 　　仅仅这一次的寄生蟹突袭，他们的五人小队，顿时只剩下了三个人—— 　　兰斯，队长，还有黄毛。 　　剩下的两个队员，死了。 　　而为了避免队友的尸体被寄生蟹给利用，队长只能忍痛用枪打掉了队友的半个脑袋。 　　现在，躺在兰斯三人面前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即便一开始，所有的预备兵都做好了这种直面队友尸体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切就这样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存活下来的人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地大。 　　就算是兰斯，他作为一条人鱼，一开始，他自以为不会对人类的尸体有什么反应，但等真的看见今天早上还对着自己说说笑笑的队友，这个时候变成了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悲伤。 　　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人类更加脆弱。 　　原来只是人类盘中餐的螃蟹，只不过进化了一点点，就能打得人类措手不及……这真的是大自然最大的恶意。 　　“在想什么呢？” 　　邋遢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揉了揉兰斯的脑袋，别扭地劝说道， 　　“不要太伤心了。在末日里面，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随地会死去的准备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人类还要修建高墙，还要搞这些东西呢？” 　　兰斯忍不住倔强起来，在切实经历了整个联盟里面的生活后，他被联盟里面的阶级分明而感到震惊。 　　对比兰斯之前记忆里面的人类社会，毫无疑问，现在的社会是倒退的，甚至是畸形的，他有的时候，甚至恶意地想，这么奇怪的人类社会，索性全灭了算了。 　　不得不承认，之前被人类抓捕，还有拍卖的经历，让兰斯对于人类这个种族，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感—— 　　厌恶。 　　兰斯甚至无法用“自己曾经是个人类”这个说法，说服自己改变想法。 　　在外人听来，兰斯的说法多少有点中二的意思，但是邋遢大叔并没有嘲讽，他想了想，然后又抬起手，揉了揉兰斯的头说： 　　“啧，我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邋遢大叔叹了一口气，视线抬起，看向远方： 　　“怎么说呢，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说，人都活得那么幸苦，干嘛还要搞这些有的没的活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不好吗……”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出来，好像是憧憬，又好像是期待： 　　“你在海上航行过吗？见过风暴之后的阳光吗？有的时候，漫天风暴里面，就只有一缕阳光，穿过黑漆漆的云层……可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线光芒……即便那时候早已人精疲力尽，船千疮百孔，可我啊，也还是忍不住想继续航行下去，亲眼看一看，那个或许能够充满光明的未来。” 　　兰斯眨眨眼，不太懂。 　　“哎，说到底，就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努力求生啊。” 　　邋遢大叔笑笑，说， 　　“有些事情，你得看清楚本质。” 　　兰斯忍不住问道： 　　“可是，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分成穷人区和富人区呢？” 　　“傻孩子，我不否认存在这种不公，那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 　　邋遢大叔说， 　　“但是，你没看到吗？也有很多人，为了打破这种劣根性，正在努力。所以说，人类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 　　预备兵制度也好，分区制度也罢，这还是证明有一群人正尝试着把整个联盟变好。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努力实在是太容易被忽略了。 　　被邋遢大叔一连抛过来好几个哲学问题，兰斯被转得晕晕乎乎的，但这样也好，他不会太过沉溺于死去的队友们的悲伤情感之中了。 　　由于这次伤亡惨重，不一会儿功夫，军队派人接手了这里。 　　兰斯见到了温喻。 　　温喻见到兰斯的时候，兰斯正在和一群这次事件里面活下来的预备兵们一起在看心理医生。 　　这次的寄生蟹事件实在是太过突然，直接打乱了军队对于预备兵的培养计划，这导致军队那边也很慌乱，为了不让这群预备兵“夭折”，他们专门找了心理医生来给这群新兵蛋子做心理疏导。 　　“你还好吧？” 　　温喻担心地问兰斯，他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在他的计划里面，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兰斯如此直接的面对这么血腥的一面。 　　“我还好。” 　　兰斯笑着安慰温喻，“比起担心我来，我还更加担心你呢。” 　　兰斯说的是实话。 　　这次寄生蟹事件，让兰斯明白了之前温喻的处境。 　　他不过是一个小兵，还没上战场，就已经碰到了这种事情，那温喻呢？他是见识过多少次这种场景呢？ 　　温喻摸了摸兰斯的头，不懂兰斯为什么这么说。 　　他并不怜悯那些死去的人类。 　　作为那特，他见过太多生命和种族的消亡，死亡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十分常见的事情。 　　两人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就分别去处理跟自己相关的事件。 　　由于这一次的寄生蟹事件的爆发实在是太过离奇，这次事件里面存活的预备兵都被带去问话，再加上写报告。 　　等全部流程全部弄完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兰斯从集结地点走出来，他感觉万分疲惫。 　　这种疲惫时心理上的，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之前邋遢大叔给自己说的话。 　　“兰斯？” 　　路过一处偏僻的地方的时候，兰斯忽然被人叫住了，他感到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当时兰斯正准备从一条小巷子里面抄近路回家，结果小巷子走到一半，他忽然被人搭了肩膀。 　　“啊啊啊啊啊——” 　　兰斯吓得差点直接发出了人鱼的鸣叫，一转身，看见身后如同幽灵一般出现的维尔，兰斯忍住了上去啃他一口的冲动，质问道， 　　“你干嘛？？？” 　　但是因为被吓得太厉害，兰斯吼出来的声音里面带着鼻音，反而听上去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维尔眨眨眼，他倒是一派无辜： 　　“我来找你。” 　　“你为什么每次出现都神出鬼没的？” 　　兰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再定睛一看，兰斯惊讶地发现这一次，维尔竟然提了一个箱子，于是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吃好吃的吗？” 　　维尔用他那张高冷的脸，做出一个极其不符合他那张脸的羞涩表情，说， 　　“我给你抓了好东西来。” 　　维尔当着兰斯的面打开了箱子，里面赫然是一整只雪山蟹，还有几条不知名的鱼。 　　兰斯震惊了。 　　要知道当时出了寄生蟹的事情，所有的雪山蟹都被煮熟后就地掩埋，这维尔从哪里搞来的雪山蟹的？ 　　见兰斯只是看着他，而不过来，维尔把箱子盖上，然后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表白对象一般，把箱子镇重地递给了兰斯： 　　“送给你吃。” 　　兰斯下意识地接下。 　　等他回过神来，兰斯一脸血地抱着箱子问道： 　　“你是从哪里搞过来这些的？” 　　“我……抓的。” 　　维尔眨眨眼，说，“我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你难道不知道雪山蟹现在被全面禁止了吗？” 　　兰斯有点头疼， 　　“今天早上爆发了寄生蟹事件……你的雪山蟹是从哪里来的？你不怕别人告诉你的教官吗？” 　　“是吗？” 　　维尔冷淡下来，他的语气里面带着不屑一顾的冷漠， 　　“那是他们能力不足……才不过几条鱼跟一些海蟹而已。” 　　兰斯张了张嘴，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听出来了，维尔的意思，应该是在暗示寄生蟹的事情，跟他有关。 　　“算了，我不想深究。” 　　兰斯蹲下身子，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他从里面拿出雪山蟹，准备用警棍弄死这只螃蟹。 　　要是平常的话，兰斯肯定一早就笑纳了，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带着个箱子在街上晃悠实在是太明显了。 　　为了维尔好，也为了自己好，兰斯决定毁尸灭迹。 　　维尔看着兰斯在那里砸碎了螃蟹，他脸上露出一个惊诧的表情。 　　随后他期期艾艾地蹲在兰斯的旁边，问： 　　“你生气了吗？” 　　“没有。” 　　兰斯干巴巴地回答，他把雪山蟹完全给拆解后，偷偷地丢在了一边的垃圾堆里面，解释道， 　　“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 　　“你为什么不吃掉？” 　　维尔突兀地拿起箱子里面的一条活鱼，递到兰斯的嘴边， 　　“很好吃的。” 　　兰斯毫无防备，差点被维尔塞了一嘴活鱼，他连忙往后躲了躲，忍无可忍： 　　“够了！我不吃活鱼！” 　　“你说谎！” 　　维尔突然拔高声调，斥责道， 　　“你明明可以吃的，但是你不吃，是不是故意的？！” 　　维尔像个小孩子一样，突然一把丢开手里的活鱼，两个眼圈都红了，就这样直愣愣地瞪着兰斯。 　　兰斯：“……” 　　卧槽，怎么跟生闷气的那个黑尾人鱼，温瑟，一个样子？ 　　都是同一家幼儿园教出来的小朋友吗？ 　　兰斯叹了一口气。 　　由于有温瑟和温喻练手，兰斯发现，他现在特别会处理这种情况。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兰斯无奈，他把小巷子里面收拾好后，伸手摸了摸维尔的头，问道， 　　“你饿不饿？” 　　维尔面无表情，但是全身散发出的气息缓和了不少。 　　“唔，我好饿啊。” 　　兰斯盖上维尔给自己的箱子，然后背了起来，他说， 　　“我要去吃饭，但是一个人吃饭特别无聊……维尔，你陪我去吃饭吧。” 　　“我已经带给你鱼了。” 　　维尔硬邦邦地回到。 　　“可是我想吃烤鱼啊。” 　　兰斯也不生气，他站起来，冲着维尔伸手， 　　“你陪我一起去吃烤鱼，好不好？” 　　片刻后，维尔伸手，他握住兰斯的手，别别扭扭地回答： 　　“好吧，既然这是你要求的。” 　　维尔想，他真的是太纵容这条白色人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岸上剧情涉及温喻掉马的剧情，所以，不好删 第73章 　　兰斯最后跟维尔一起去了一个小餐馆吃饭。 　　末日里面的食物种类并不多，兰斯看维尔也不太像是想吃饭的样子，于是他直接就给维尔真的点了两条烤鱼。 　　维尔看着面前散发着温度的两条鱼，他皱着眉头，抿紧了唇，看样子是十分抵抗了。 　　“你好奇怪啊，” 　　兰斯看着维尔的样子，他好奇地问道， 　　“你不喜欢吃熟食吗？” 　　“为什么要喜欢吃熟食？” 　　维尔反问道，“都是尸体，为什么还要多做一步？” 　　兰斯:“……” 　　维尔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下一秒，当着兰斯的面，他直接拉过兰斯身边带过来的那个箱子。 　　他拿出一条鱼，就这样，当着兰斯的面，吃了起来。 　　兰斯震惊到瞳孔都开始放大。 　　他没想到维尔竟然直接吃起了鱼，连处理都没处理。 　　要知道，在海里面，兰斯吃生鱼，也是先把鱼划成鱼片再吃的啊。 　　现在有人在兰斯面前这样毫不在乎地啃一条生鱼，兰斯可没办法说服自己，对方是在吃生鱼片。 　　兰斯开始怀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人类。 　　思及维尔一开始就送活鱼的行为，兰斯越看维尔就越觉得微妙。 　　他不得不感到微妙—— 　　先是有极其像温瑟的温喻出现，再加上他能察觉到温喻身上若有若无的非人气息…… 　　如果说温喻跟温瑟像，只是巧合，那维尔的出现，就让兰斯不得不思考这种巧合是否是真的。 　　兰斯突然伸手，越过餐桌，他摸了摸维尔的脸，等吸引到维尔的注意力之后，他捧住维尔的脸颊，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维尔眨眨眼睛，蔚蓝色的眼瞳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极了深海，澄澈而无辜： 　　“是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鱼，忍不住唇角向上翘：“兰斯，你终于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在承认你喜欢我之前，我必须弄清楚，究竟是谁喜欢我。” 　　兰斯眯起眼睛，问， 　　“你就只是维尔吗？你跟温瑟，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用他的脸？” 　　维尔上翘的唇角僵硬了。 　　蔚蓝色的瞳孔迅速暗沉下来。 　　没来由的，兰斯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意，他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疑惑且惊惧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维尔。 　　“兰斯，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维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餐桌上，他认真地看向兰斯，说， 　　“我知道，你想回到大海，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可以替你抹杀掉这个地球的人类，从此以后，你可以在大海里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兰斯的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跟温瑟什么关系？” 　　“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先弄清楚温瑟究竟是什么。” 　　维尔咯咯地笑着说， 　　“温瑟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过是一条黑尾人鱼。” 　　兰斯说。 　　“你觉得，一条黑尾人鱼，能让海怪都听他的吗？他出现的时机怎么就那么巧？” 　　维尔笑得声音更大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什么事情都直说的样子……所以，不妨告诉你，我曾经是你口中的温瑟的一部分。” 　　啊？ 　　兰斯没有弄懂维尔在说什么，他做出一个空茫的表情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部分”。 　　“海洋当中，有的生物，比如说海星，它们断掉一个腕足，而这腕足，并不会立即死亡，它会有可能成长为另一只海星。” 　　维尔的笑容里面带上一点恶意， 　　“这就是我们跟温瑟之间的关系。” 　　维尔抛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你现在觉得，温瑟，就只是一条黑尾人鱼吗？” 　　兰斯在此时此刻，已经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我跟温瑟不同。” 　　维尔看着兰斯，他的眼神炽热，小小的瞳孔里面翻涌着滚烫的情感， 　　“兰斯，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现在的处境，有一部分，是温瑟故意造就的，他在欺骗你，并且准备把这个谎话延续下去，只怕是你回到了大海里面，你还意识不到自己被欺骗了。” 　　兰斯努力了半天，他也只能从牙齿缝里面挤出： 　　“温瑟他并不在岸上。”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维尔天真地歪歪头， 　　“作为他曾经的分身之一的我，都能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你认为，作为主体的温瑟，没有这个能力吗？” 　　兰斯的脸色一下子变白。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想，正在逐渐被证实。 　　“兰斯，我和他不同，我对你的感情是纯粹的。” 　　维尔再次深情款款地告白， 　　“所以，我不会骗你，兰斯，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好吗？” 　　兰斯再次沉默。 　　他已经被维尔所说的话里面的内容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隐约察觉到了，维尔跟温瑟的关系，更像是神话里面那样—— 　　主神从身上掉下一他自己的一部分，然后那部分会继承主神的某些特质，然后成长为新神。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维尔应该继承的是温瑟的“纯粹”—— 　　这代表维尔着直接而热烈，完全是情感化的。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处置我呢？” 　　兰斯颤抖着问出这个问题。 　　他曾经跟温瑟在一起过，纵然温瑟很温柔地对待他，但是兰斯还是隐隐察觉出温瑟不太正常的占有欲。 　　温瑟似乎总是想把他藏起来。 　　但是，这种心思，到最后，温瑟还是没有实施。 　　维尔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个问题，他十分天真，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 　　“我会给你建筑一个最漂亮的巢穴，然后把你放在巢穴里面。” 　　闻言，兰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一开始他待着的那个珊瑚骨？ 　　如果他当初不是一直想要逃跑的话，那会不会，会在珊瑚骨里面被囚禁一辈子？ 　　细思极恐，兰斯甚至都觉得，当时遇到的巨大黑色触手，都是温瑟。 　　“我……我脑子有点乱。” 　　兰斯觉得今天知道的信息真的是太多了，他得回去捋一捋，顺便好好地问一下温喻，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斯站起来，他准备离开了。 　　“你想走？你还打算回到那个虚伪的分身那里？” 　　维尔收起笑容，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为什么呢？”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理智，不会成为感情的俘虏。 　　更何况，原来有句话叫做“喜欢是占有，爱是克制”，比起纯粹感情化的维尔，兰斯还是认为温喻，或者是温瑟，才能带给他安全感，至少温喻会考虑他的感受，所以，兰斯选择回去。 　　然而，在感受到维尔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之后，兰斯僵硬了片刻。 　　他直觉，自己打不过维尔，因为维尔跟他并不是同一个物种。 　　有的时候，维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他无与伦比地想要逃走。 　　兰斯咬牙，说： 　　“我不喜欢你……要回去。” 　　“那可真是可惜。” 　　维尔叹了一口气，随后他耸耸肩，看上去满不在乎， 　　“你要是喜欢我就好了，但是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你的想法跟我没关系。” 　　兰斯停下了脚步，他十分疑惑地看着维尔，总觉得对方在憋大招。 　　“你不是好奇温瑟的真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维尔的唇角勾起来，在灯光下，莫名有一股奇异的魅力，诡谲多变， 　　“他不愿意给你展示，我可以。” 　　兰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维尔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黑色的头发披散在维尔的肩膀上。 　　在那一瞬间，整个小餐馆里面的氛围开始变得冷凝，头顶的灯光从暖黄色变成了冷白色。 　　兰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维尔，他呼出一口气。 　　本该是跟室温一样温度的呼吸，却在兰斯呼出去后化为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温度开始下降。 　　餐馆里面其余人对于异常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还在那里坐着吃饭、聊天，甚至都像是没感觉到温度下降、兰斯这边在争吵。 　　兰斯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离他最近的那桌人。 　　那桌子人喝得醉醺醺的，他们互相大声讲着什么，而兰斯却一点都听不到。 　　小餐馆里面，有一道透明的结界，隔开了兰斯和其他人。 　　那一瞬间，兰斯如坠冰窖。 　　他勉强收拾好自己想要不顾一切逃跑的心情，重新看向了维尔。 　　维尔用自己的蓝色眼睛看着兰斯，随后，披散在肩膀上的黑色长发，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开始延长，伸展，不到一秒的功夫，便从肩部，一直长到了维尔的脚跟。 　　在长到脚跟之后，那些黑色的长发开始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它们拥挤在一起，一眨眼功夫，快速地蔓延到整个餐厅里面。 　　而整个小餐馆里面的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四处游走的黑色发丝，他们有的人甚至还维持着吃饭的姿势，就直接被黑发裹成了个茧子。 　　狭小的餐馆里面，开始蔓延出无法言说的腥味。 　　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布满了黑色的发丝，只剩下一盏吊灯，在那里散发出死寂的冷白色光芒。 　　兰斯的瞳孔由于惊吓，已经变成了竖线，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维尔。 　　而实际上，维尔的脸部皮肤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勉强维持着之前的轮廓。 　　黑色之中，一双蓝色的眼眸散发着盈盈的光芒，下面是一个咧开到耳垂边的嘴。 　　也就是说，维尔抛弃了之前的皮囊，向兰斯真诚地展示了自己的内容物—— 　　一团漆黑的不可明说物质。 　　“我的存在你无法理解……这只是一种你能看见的形式。” 　　维尔，或者说面前的这个不可明说的东西，他开口说话了。 　　在他说话的期间，离兰斯最近的黑色发丝扭动起来，它变成一条细细的触手，沿着兰斯的小腿向上，最后攀在兰斯的肩膀上，用细细小小的触手尖端，搔弄着兰斯的脸颊。 　　兰斯浑身颤抖着，但是他不敢逃跑。 　　“我的小鱼，不要害怕。” 　　面前的黑色开始膨胀，他开始吞噬面前的桌子， 　　“你不会有痛苦……只不过是回归于我的身躯……” 　　飘渺而缠绕的声音在脑海里面直接响起，兰斯在一开始恐慌之后，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 　　面前恐怖的场景扭曲变化，兰斯在朦胧之中，看见眼前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小餐馆，没有吊灯。 　　他正站在熟悉的家门口，手里正拖着一个行李箱。 　　而兰斯的母亲，正站在他的面前，温柔而包容的看着他，冲着他展开双臂： 　　“欢迎回家。” 　　刹那间，兰斯泪流满面。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门厅，还有母亲身上穿了几十年的围裙，兰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母亲，一不小心，记忆发生了混淆。 　　在登上玛丽王后号之后，他到底是生还是死呢？ 　　会不会，玛丽王后号根本就没有沉没，也没有什么末日…… 　　兰斯不过是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一群同事环游地球，好不容易回来了呢？ 　　“过来吧，我的孩子。” 　　兰斯看见，他的母亲这么说着。 　　母亲弯下腰，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箱，问道： 　　“玩得开心吗？” 　　兰斯险些落下泪来。 　　在外人眼里，不论兰斯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在母亲那里，兰斯始终是一个孩子。 　　他委屈而怀念，试探着往母亲那里走了一步。 　　他想告诉母亲，这次游轮之旅并不开心，他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面他什么都没有了，最后还变成了一个人鱼。 　　然而，只是踏出了那么一步，兰斯浑身的细胞开始疯狂叫嚣—— 　　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兰斯一下子止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母亲。 　　母亲把行李箱放到自己的身边，伸出手拉住兰斯，想把兰斯往屋子里面引： 　　“怎么了？回家了，不进来看看我吗？” 　　兰斯正打算张开口，叫一声母亲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开口却是： 　　“yi——” 　　刹那间，满腔的眷念跟温情全部化为了冷汗。 　　兰斯摸着自己的喉咙，一下子醒过来： 　　他是一条人鱼。 　　他在海底沉睡了五十年。 　　这一声鸣叫，让兰斯找回了自己。 　　兰斯开始明白，成为人鱼不是噩梦，面前的母亲，却可能是他现在最大的噩梦。 　　这一下，吓得兰斯直接从母亲的手里扯回自己的手，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却不想一下子被门槛绊倒，整个人往后倒去—— 　　意识到不对劲后，面前的幻境，在兰斯的思考中顿时土崩瓦解。 　　兰斯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并没有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而是倒在了一种丝滑的类似丝绸的东西上—— 　　他被包裹在一团黑色的发丝中央。 　　粘稠而湿冷的发丝透过他的制服缝隙，正往他的身体上缠绕。 　　他的右手手腕上，一直有一缕发丝，在不断地试探着扯他的手。 　　兰斯吓得张开嘴，不管不顾地开始尖叫： 　　“ay——” 　　频率极高的声音响起，附近的一切东西，都开始随着兰斯的鸣叫引起共振。 　　黑色的发丝在鸣叫声中开始颤抖，本来它们还在吞噬，但是被高频率的声波一震动，这些发丝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般，开始在共振当中疯狂地扭动，退缩。 　　“咔咔——嘎吱嘎吱——” 　　无数的黑色发丝扭成一缕缕小触手，惊慌地开始收回自己的本体。 　　不消一会儿，如同潮水一般蔓延过来的黑色发丝，在兰斯的尖叫中，又如同潮水一般飞快地褪去。 　　兰斯被放开后，他直愣愣地后退了一步。 　　他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黑暗，竟然全部消失了。 　　等他再往维尔那边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维尔之前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 　　整个小餐馆里面，只剩下头顶那个小吊灯晃来晃去。 　　餐馆周围的玻璃碎了，在里面吃饭的人全部躺在了地上，身上黏糊糊地糊着一层粘液。 　　兰斯茫然地环视了一番四周，他真的确认，维尔不见了。 　　这一点让兰斯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然重新变成了人鱼的样子。 　　白色的鱼尾直接撑破了裤子，大大咧咧地正在地上呢。 　　卧槽，这该怎么办？ 　　兰斯闭上眼睛，使劲地皱着鼻子，想把自己的尾巴给“想”回去，然而平时一“想”就回去的尾巴，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听变化。 　　这下子兰斯慌了。 　　他不可能拖着这样的一个尾巴，走在大街上吧？ 　　兰斯转身拖着自己的尾巴，急匆匆地走到前台那里，把整个小餐馆里面唯一的一块破旧桌布，盖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这时候，餐馆门突然被打开了。 　　听见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兰斯差点又被吓得尖叫。 　　结果定睛一看，是温喻。 　　兰斯的表情先是十分欣喜，后来想起维尔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变得十分复杂: 　　“温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温喻并没有立刻回答兰斯的问题，他的视线飞快地在小餐馆里面转了一圈，像是在搜寻什么一样。 　　随后，温喻脸色铁青，看样子他搜寻一圈的结果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等兰斯继续问什么，温喻快步上前，他站在兰斯面前，看着兰斯的白色鱼尾，试图上去抱兰斯，结果两只手伸出，却不知道放在哪里。 　　兰斯跟温喻，看着白色的鱼尾巴开始沉思。 　　这么长的鱼尾巴，该怎么处理呢？ 　　咳咳，鱼——尾——巴——抱——着——啊—— 　　当温喻跟兰斯还在纠结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慢吞吞的声音。 　　两人一下子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看见了一个鱼缸。 　　小餐馆嘛，为了彰显自己小店里面的东西都是现宰现杀，都会在门口那里放个鱼缸，鱼缸里面放点鱼。 　　兰斯爬过去，定睛一看，跟鱼缸里面一只巴掌大小的海龟面对面。 　　看样子，海怪们的变异方向也并不是都往大了的方向变。 　　你——好——啊——请——问——你——能——不——能——把——我—— 　　海龟的嘴一张一合。 　　兰斯已经一脸黑线地把这只海怪从缸里捞了出来。 　　他都不敢问这只海龟是怎么被人捕上来的了，他怕听完这只海龟的故事，天都已经亮了。 　　谢——谢—— 　　海龟躺在兰斯上衣的衣兜里面，十分有礼貌地道了谢。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温喻上前，他一个公主抱抱起了兰斯…… 　　随后，温喻看着拖地的鱼尾巴犯愁。 　　兰斯想了想，他十分配合地伸手抱住温喻的脖颈，然后鱼尾巴像是蛇尾一般缠在了温喻的腰上，然后自己抱住了自己的鱼鳍。 　　“快点走吧。” 　　兰斯催促道，“用那块桌布盖住。” 　　这个姿势特别别扭，虽然是温喻抱住了兰斯，可是更像是兰斯用尾巴强制性地捆住了温喻。 　　你——们——在——公——共——场——合——交——尾——吗—— 　　海龟露出一个不赞成的表情。 　　“谁交尾啊？” 　　兰斯差点就炸了，他交尾？ 　　交谁的尾？他还没搞清楚面前的温喻究竟是不是那个腹黑人鱼的马甲呢？ 第74章 　　温喻把兰斯抱走了。 　　悄悄的。 　　幸亏温喻开了一辆车来，但是当下车跟上车的时候，两人还是战战兢兢的。 　　等好不容易回到了宿舍，还是出现了篓子。 　　当温喻抱着兰斯上楼梯的时候，很不巧地跟另一个教官撞上了。 　　一个人一条人鱼:“……” 　　狭路相逢勇者胜。 　　兰斯的下半身为了不让人看到鱼尾，用桌布和温喻的外套是捂得严严实实的，旁人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 　　但是兰斯的上半身则没那么多顾忌，半遮半掩，所以教官一眼就看出来温喻抱的是兰斯。 　　看面前挡着他们道路的人一脸震惊，兰斯觉得，不如让他更震惊一点—— 　　豁出去了。 　　兰斯当着那个教官的面，直接一口亲到了温喻的脸上。 　　然后抬头，看向那个教官。 　　果不其然，兰斯刚才的那一个动作，直接让教官震惊加震惊。 　　那个教官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看上去，眼珠子马上就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一样。 　　整个人的魂八成也早就飞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似乎戳一指头，就能噗簌簌地掉灰。 　　温喻本来还在思考要不要用别的方法糊弄过去，结果他忽然感到，自己脸上碰上了一个湿润柔软的东西。 　　他被兰斯，主动亲了一下？ 　　温喻被这种神转折给噎了一下，他惊诧地看了一眼兰斯，然后下意识转移视线看向了教官—— 　　果不其然，教官已经被这一幕给冲击得瞳孔涣散，无法思考了。 　　温喻不知道他应该是该夸兰斯，还是应该把直接教官灭/口算了。 　　思考了几秒钟后，温喻只能面无表情，抱着兰斯，从已经石化了的教官身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已经知道，明天就会有同人本出现了。 　　在回宿舍的过程中，温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兰斯，不禁开始沉思…… 　　他的小鱼一向害羞得要命，之前在海里亲他一口都脸红半天； 　　现在这么主动，难不成是因为想求偶吗？ 　　进入温喻的宿舍后，兰斯和温喻终于松了一口气。 　　兰斯把尾巴从温喻的身上放下，不等温喻说什么，兰斯首先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海龟被兰斯拿了出来，放在了沙发上。 　　它用爪子扒拉了几下沙发，慢悠悠地爬到沙发中央，趴在沙发那里，用豆豆眼环视了一番四周。 　　“感觉。” 　　温喻皱眉，他问道， 　　“你在那里，见到了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 　　温喻的话让兰斯有点吃惊，他本来以为，既然维尔知道温喻的存在的话，那温喻肯定也知道维尔的存在，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知——道，他——见——了——】 　　海龟试图插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兰斯飞快地接上话，没人在乎说话巨慢的海龟。 　　“我说了，是感觉。” 　　温喻再次强调，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那——特——】 　　海龟还在尝试说话。 　　“嗯？” 　　温喻以为海龟在叫自己，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之后是长久的寂寞。 　　“那特？” 　　沉默了许久后，兰斯拖长了语调，双手抱胸， 　　“你是那特。” 　　这本该是个疑问句，但是在兰斯的嘴里变成了肯定句。 　　在那一刻，总是处变不惊，被无数人称赞沉着冷静的温喻上校，背上忽然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确想过被兰斯抓住破绽问马甲，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温喻试图模糊重点，而模糊重点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你见的是谁？” 　　“你不是那特吗？你自己感应不到吗？” 　　兰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还不坦白吗？你究竟跟温瑟是什么关系？”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他就说，他第一眼看见温喻，就直觉他跟温瑟有关系了。 　　面对兰斯的再次质问，温喻默默低下头，他垂下了眼眸，不言不语。 　　片刻后，温喻抬起头，眼神却不看向兰斯，他越过兰斯看向了兰斯背后的墙: 　　“没什么关系。” 　　一看就知道他在心虚。 　　兰斯:“……”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隐瞒！ 　　怎么那么幼稚？果然是个闷骚。 　　兰斯气呼呼地转身就往浴室那里走: 　　“今晚你自己一个人睡吧！” 　　说完，兰斯就已经到了浴室，他走进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今晚，兰斯又准备睡浴缸。 　　温喻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张嘴想要说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年——轻——人——啊——】 　　海龟看完了这场闹剧，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豆豆眼看着温喻，满是怜悯。 　　温喻感受到海龟的视线，他低头，与在沙发上的海龟面面相觑。 　　片刻后，温喻抽抽嘴角: 　　【你不过也就活了个几百年。】 　　他可是那特，海龟活了几百年又如何，不过是他的生命的一个零头。 　　【我——每——年——都——会——找——母——龟——生——蛋——】 　　海龟摇头晃脑地说， 　　【你——连——交——尾——都——没——交——过——呵——呵——】 　　温喻:“……” 　　【伴——侣——之——间——不——要——欺——骗——】 　　海龟以自己过来人的身份，老气横秋地试图教导温喻。 　　“够了，你直接告诉我，你在餐馆里面看到了什么吧。” 　　温喻可不想听一只语速巨慢的海龟说它的恋爱史，于是赶紧打住，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 　　海龟精神抖擞起来，它对着温喻，两只豆豆眼亮晶晶的。 　　没办法，上了年纪之后，海龟就喜欢絮絮叨叨地说它经历过的事情。 　　现在，温喻打开了它的话匣子。 　　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只海龟说话巨慢。 　　…… 　　第二天一早，兰斯从浴室里面出来，结果他意外地发现，温喻竟然还坐在客厅里面的沙发上。 　　兰斯沉默了，更让兰斯无语的是，温喻明显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就说明，一晚上过去了，温喻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这是在悔过么？ 　　兰斯可不认为温喻会悔过，就他那种明明马甲都掉了还嘴硬的人设，会悔过才出稀奇。 　　兰斯走上前去，问道： 　　“你昨晚一晚上没睡？” 　　温喻看向兰斯，眼神微闪，但是后来他竟然冷哼了一声： 　　“与你无关。”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气得直接叉腰：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 　　温喻快速地说道， 　　“我认为我自己做的没错，相反，兰斯，你竟然背着我去见了那……” 　　说到这里，温喻噎住了。 　　由于不知道那“谁”的名字，温喻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怎——么——那——么——蠢——离——婚——吧——】 　　海龟看不下去了，它叹息一声，说。 　　看这样子，是海龟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而一想到海龟那巨慢的语速，兰斯恍惚之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温喻会一晚上没睡了。 　　搞不好，温喻就是为了听海龟说完，才坚持一晚上没睡。 　　看见没，温喻现在绝对被海龟那种巨慢的语速弄得有点ptsd，他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语速都比以往快了两倍。 　　兰斯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但是兰斯面上不显，他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对温喻说： 　　“等你想清楚了整件事情之后，我们再谈。现在，我要去集合了。” 　　说完，兰斯就离开了，根本就不想跟温喻多说一句话。 　　温喻看着兰斯爽快离去的背影，他十分委屈，于是他把头扭回来，问海龟： 　　【你觉得，到底是谁的错？】 　　他用马甲也是为了更好地陪在兰斯身边啊，而兰斯背着他见了一个坏家伙，至今还不愿意跟他说这个坏家伙究竟是谁，温喻觉得，自己还委屈呢。 　　【没——救——了——我——不——掺——和——】 　　海龟默默地把自己缩进了壳里面，并不想理温喻， 　　【难——怪——你——单——身——这——么——多——年——】 　　温喻：“……” 　　在去集合地点的路上，兰斯故意绕远，去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去的小餐馆，结果竟然发现，小餐馆看上去一切如常。 　　唯一的问题，就是老板站在门口跟人骂骂咧咧地说，他家的一块桌布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兰斯默默地把自己头盔戴上，然后离开了。 　　他开始思考，昨天晚上，维尔对他的攻击，究竟是什么。 　　兰斯觉得，维尔的攻击，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但有一点让兰斯很意外，根据维尔的表现来看，维尔看上去并不想跟温喻进行正面冲突，他后期甚至逃跑了。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维尔太弱了？还是分/身跟分/身之间不能互相见面？ 　　没看见小章鱼都没跟温喻同时醒着出现么？ 　　兰斯思考着这些问题，一直心不在焉，等上了车之后，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拍。 　　兰斯惊慌地抬头，结果看见队长一脸复杂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努力变强吧，小弟。” 　　在队长的眼里，兰斯这个颓废的样子，肯定是在为寄居蟹事件当中死去的队友默哀。 　　兰斯回过神，他看着自己跟一群预备兵们在一起，载着他们的车似乎还在往外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没听教官说吗？” 　　队长十分惊讶， 　　“教官说，由于我们表现得不错，所以我们要被送去25区。” 　　“25区？” 　　兰斯忍不住炸了， 　　“为什么要去25区？” 　　他的假身份可就是25区的。 　　“你反应怎么那么大？” 　　队长眨眨眼，他被吓了一跳， 　　“教官今天早上，当着我们的面，用计算机抽的啊，这不是他能操控的，很公平了。” 　　兰斯皱眉。 　　这真的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 　　在25区的生命科技公司宿舍里面，迈克尔的十指飞快在键盘上跃动。 　　迈克尔在之前几天见过温喻之后，他就跟着公司的队伍，一直在下城区里面，来回巡查这里的分公司和粮仓。 　　一直到今天，迈克尔被分配到了25区之后，他才开始布置自己的计划。 　　片刻后，迈克尔长舒一口气。 　　他终于把剩下的工作给提前结束了。 　　而当迈克尔正准备关上电脑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小屏幕，里面赫然是一个放荡不羁染绿发的杀马特: 　　“唷，弟弟，都回了25区，怎么还不来见见哥哥呢？” 　　迈克尔冷着一张脸，说: 　　“30万已经打在你的账户上了。” 　　“你别这么肤浅嘛。” 　　杀马特一口一个“亲爱的”，一边说道， 　　“哥哥我真的是想见见你啊。”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叫到: 　　“我的好弟弟，兰斯。” 　　“我现在叫迈克尔。” 　　迈克尔咬牙切齿地重申这个名字， 　　“再这样，以后你别再找我要钱。” 　　“啧啧啧，真的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为了一个男人，连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都不要了。” 　　杀马特哀怨地捧住心口，说。 　　“有什么事，直接说。” 　　迈克尔可不想在他面前多花心思。 　　“啧，我在25区见到你爱人，李思了。” 　　杀马特懒懒地掀起了眼皮，露出一双跟迈克尔相差无几的绿色眼眸， 　　“你说，他来这里干什么？出轨吗？” 　　迈克尔的脸色忽然变白: 　　“十万，离他远点。” 　　“才这么点钱啊，看样子李思在你心里也不怎么样啊，这么爆炸的消息，才只值十万？” 　　“二十万，滚。” 　　杀马特咂咂嘴: 　　“好好好，怕了怕了。” 　　下一秒，屏幕关闭了。 　　确认对方下线后，迈克尔转动转椅，他背对着电脑屏幕，开始发呆。 　　李思，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25区，虽然编号靠后，但是实际上25区的地理位置并不好，25区靠近最外层的高墙。 　　由于地处偏僻，再加上区域里面没什么产业，25区的治安并不好，是整个联盟里面出了名的贫民窟。 　　迈克尔和那个杀马特，也就是他的哥哥莱特，就是出生在这个25区。 　　从小，他们就失去了父母。 　　为了生存，两兄弟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没少做。 　　后来，迈克尔靠着自己的计算机天赋逃离了这里，只剩下他的哥哥还留在25区。 　　由于迈克尔拿的是假身份，这些年来迈克尔的哥哥可没少拿这件事坑迈克尔，动不动就过来要钱。 　　迈克尔忍了很久，这一次，他故意入侵联盟数据库，让兰斯去了25区。 　　他希望兰斯跟他的哥哥能打起来。 　　不论是哪一个最后是赢家，迈克尔都认为自己并不会吃亏。 第75章 　　到了25区后，兰斯看着远远的高墙，一脸震惊。 　　兰斯之前也想过，人类所铸造的高墙究竟是什么样子，在兰斯的设想里面，人类能做的高墙，想必也不过就是一个高点的混凝土。 　　但是现在看了才知道，那高墙是多么震撼。 　　人站在墙角下面，如同一个小小的蚂蚁。 　　听觉敏锐的兰斯，还能听到墙后面大海的海浪声，还有海浪打在悬崖上发出的轰隆声。 　　这里离大海这么近吗？ 　　“墙后面就是大海。” 　　队长并不知道兰斯在惊讶他离大海只有一墙之隔。 　　他们小队一行五个人，正好走在高墙之下。 　　见兰斯停下脚步，不断仰望着这堵墙，队长以为兰斯原来生活在联盟内部，没见过这种景象，于是适当地解说： 　　“这高墙其实也就只能挡一挡小型的海怪，要是夕阳海湾里面的那个大家伙上来，怕是一会儿功夫，它就攀上了高墙，进来了。” 　　是指奇洛吗？ 　　兰斯想了想奇洛的十八只触手，感叹道，要不是奇洛对上岸有心理阴影，面前的这堵墙对于奇洛而言，真的是小菜一碟，形同虚设。 　　看完了25区的著名景标“高墙”之后，兰斯继续跟着小队一起去巡逻。 　　25区果然跟19区不同，两个区一对比，就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19区里面的人虽然不如富人区里面过得好，但最起码大部分人有一份工作，能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故而19区里面还算井井有条，可是25区，兰斯只感受到了一个词—— 　　“乱七八糟”。 　　这里是贫穷、混乱的代名词。 　　光只是跟在小队里面巡逻，兰斯就已经看到了十几次小偷，三次聚众斗殴，还有一次追杀奸夫。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犯罪天堂。 　　一番巡检下来，兰斯自己都感到心累。 　　“兰斯，我听说你是25区的啊。” 　　后知后觉的队长终于记起兰斯的身份信息，他诧异地看着兰斯， 　　“你怎么不直说？” 　　兰斯：“……” 　　说什么？说了以后露馅了怎么办？ 　　黄毛这个时候捅了队长一胳膊肘，示意他闭嘴。 　　在这里出生又不失什么好事，黄毛觉得，他甚至可以理解兰斯隐瞒。 　　“哟，这不是我的弟弟吗？” 　　五人小队正在互相使眼色，每个人都岔着频道交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杀马特走了上来。 　　五个人都看着杀马特。 　　虽然这里乱七八糟，治安官形同虚设，但是这里的人在看见预备兵后，多少会收敛一点，他们很少见到直接上来问话的人。 　　兰斯看着面前的杀马特，眼神迷茫。 　　这人是谁？ 　　杀马特对着兰斯意味深长地笑笑，随后他上前，特别哥俩好地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兰斯的肩膀上，揽着兰斯就准备往一条小巷子里面拐： 　　“怎么，不跟着哥哥一起回家看看吗？” 　　兰斯被这“哥哥”给惊呆了。 　　这人谁？为什么要这样搞？ 　　在其余队员看不见的地方，这个杀马特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把兰斯的脸，说： 　　“这么嫩啊……啧啧，我叫莱特，是‘兰斯’的哥哥，你如果不想别人起疑的话，就最好当好我的弟弟。” 　　兰斯眨了眨眼睛。 　　“你谁啊？” 　　小队队长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走上前去，一把把兰斯薅回来，避免了兰斯误入歧途，同时他警告这只杀马特， 　　“我们现在是在执行任务的期间，兰斯是我的队员，不得擅自离队。” 　　“好吧好吧。” 　　杀马特从善如流，他放过了兰斯，对几位队员说， 　　“那今天就算了。喂，兰斯，要是有空的话，记得来看看哥哥哦。” 　　说完，这个染着绿色头发的杀马特对着兰斯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旁边那个巷子里面。 　　所有人都目送那只杀马特离开。 　　等杀马特走后，队长心有余悸地问： 　　“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兰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里不久前注射了一枚身份芯片。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 　　“大概是的吧。” 　　“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队长没听出来兰斯的声音十分迟疑，他还在为兰斯义愤填膺， 　　“他真的是你的亲生哥哥吗？你不会就是为了离开他而加入预备兵的吧？” 　　见兰斯沉默不语，队长自顾自地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肯定是兰斯不想跟着他的哥哥在这里沉沦，所以用尽办法离开了这里，想要通过参加预备兵来真正地摆脱原来的悲惨身世。 　　可奈何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兰斯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搞不好还会受他哥哥的威胁。 　　兰斯沉默了一阵，说： 　　“要是任务结束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虽然觉得整个事情很奇怪，但是兰斯并不想让其余人多掺和。 　　队长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并不好对着兰斯的家务事指手画脚。 　　今天一天的巡逻任务完成后，兰斯并没有直接回到温喻的宿舍。 　　一来是因为他还在跟温喻闹别扭呢，他都想好了，不管是温瑟、温喻，还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维尔，凭什么每次闹别扭，都要他先退一步？ 　　他倒是要看看，这次他不退一步的话，温喻会怎么办？ 　　如果温喻什么都不做的话……这种男人，不如不要。 　　二来，兰斯明白，对方是冲他来的。 　　他想知道，那只杀马特，究竟想干什么。 　　兰斯走到之前遇见那只杀马特的小巷子那里，正巧看到杀马特倚着墙，在那里抽烟。 　　白色的烟雾缭绕，橙色的夕阳余晖落下，杀马特瘦削的身体靠在墙上，脚边是一堆烟头，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兰斯看不清杀马特的表情，但是他从面前人的侧脸上，看出来一丝落寞。 　　或许是错觉吧。 　　“哟，叫哥哥。” 　　杀马特看见兰斯来了，他立刻恢复成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一个用力，从墙上站起来，顺带掐灭了自己手里的烟。 　　兰斯憋红了一张脸，最后说道： 　　“我们谈一谈。” 　　“当然得谈一谈哦，我的弟弟。” 　　杀马特一口一个弟弟，他示意兰斯过来，看样子掐准了兰斯回来找他， 　　“我们回家，好、好、的，谈一谈。” 　　兰斯抿抿唇，最后还是跟在了杀马特的身后。 　　跟在杀马特身后，兰斯穿过了小巷，进入了贫民窟。 　　之前兰斯他们巡逻时，他们主要是走在大街上。 　　25区再怎么贫穷，大街上还是勉强能看得过去的，但是，跟在杀马特身后，踏入贫民区里面之后，唯一的一块遮羞布，就这样被掀开，向兰斯展示了真实的25区—— 　　肆意横流的脏水，大大小小集装箱改造的房屋，天上乱七八糟的各种电线，里面间或夹杂着衣服碎片。 　　小巷子里面路过的人神情各异，有的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瘾君子； 　　有的勾着腰背从兰斯两人身边走过，两只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兰斯甚至怀疑，住在这里的人，究竟能不能看到太阳。 　　“好了，别看了。” 　　杀马特回头看了一眼兰斯，指着前面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说， 　　“我们的家快到了。” 　　兰斯顺着杀马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只看见破烂的铁制楼梯，还有上方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 　　整个“家”锈迹斑斑，这让兰斯十分怀疑，如果这里下一场雨的话，这个小屋会不会直接流一地的黄色锈水。 　　半小时后，兰斯跪坐在小屋里面的茶几旁，手边是一个缺了口的瓷杯。 　　他仰着头，能从左上角的破洞那里，看见外面宛如彩旗招展一样飘扬的衣服。 　　“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杀马特大大咧咧地坐在兰斯对面，他往自己的杯子里面丢了几片叶子，随后喝了一口，做出一个陶醉的表情。 　　这里并没有椅子，所以如果想坐的话，只能在地上盘腿而坐。 　　小屋子不过才五十平，地上随意地丢弃着衣服跟各种垃圾。 　　屋子里面有家具，但这些家具一看就知道是垃圾场里面捡来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唯一看得过去的，可能就是屋子里面墙角里面的一张席梦思，上面随意地铺着一张毯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兰斯’？” 　　兰斯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杀马特诧异地看了一眼兰斯，他又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液体，一张口，就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行啊你，直接问。我发现我现在喜欢你了，你这个直白的样子，可比他的弯弯绕绕要好得多。” 　　兰斯挑了一下眉。 　　有意思，面前的人，似乎对他的恶意并不大。 　　兰斯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照片之类的东西。 　　整个屋子里面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我呢，也直白点吧。” 　　杀马特上下打量了一下兰斯，很明显，他被兰斯精致的外貌所迷惑，以为对面的人是一个特别好解决的人， 　　“你用的身份呢，曾经是我弟弟的，要是我去告发的话，你说，你会怎么样？” 　　“是吗？” 　　兰斯笑吟吟的，他早就猜到了， 　　“你想要什么？” 　　“不多，就一百万吧。” 　　杀马特说， 　　“过几天，审核团会来审核，一百万，封口费，我绝对会给你说好话。” 　　兰斯歪歪头，说： 　　“可是，我没有一百万。” 　　“少来，在黑市里面买一个最起码也得上千万，你既然买了一个芯片，怎么可能没有区区几百万。” 　　杀马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放在桌子上，摆明就是威胁， 　　“你要是没有的话……唔，我看看，你的这张脸，最起码在黑市里面能卖个几百万。” 　　“你为什笃定审核团会来审核我？” 　　兰斯并不着急，他早就通过之前预备兵跟温喻之间的挑战知晓了，他对于普通人，几乎是碾压的存在。 　　而碾压的级别，也暗示着什么阴谋诡计，对于兰斯而言都可以无视。 　　更何况，兰斯对于杀马特十分好奇： 　　“我猜猜……‘兰斯’的要求，是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我吧，你竟然就这样跟我讨价还价？他知道吗？” 　　就算对方是个杀手，哪有杀手会跑到目标任务面前，告诉目标任务你要死了，然后让目标任务跟雇主拍卖标价吧？ 　　职业道德没有吗？ 　　杀马特“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讨价还价？” 　　“那好吧。” 　　兰斯耸耸肩，说， 　　“你告诉审核团就告诉吧，让他们查下去，你说，到最后，究竟是我有事，还是你弟弟有事呢？” 　　杀马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其实，这件事不难想。 　　在杀马特眼里，兰斯能搞到一个身份芯片，还能进入预备兵兵团，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家里有背景还有钱，所以，杀马特想从兰斯这里骗一笔钱。 　　但是如果审核团如果知道了兰斯的身份有问题，顺藤摸瓜的话，摸到真正的“兰斯”身上…… 　　杀马特的弟弟，可是没什么背景。 　　一个有背景的，跟一个没背景的，到最后，谁会受罚，结果不言而喻。 　　下一秒，杀马特突然暴起，他拿起桌上的小刀，快准狠地朝兰斯的脖子那里划过去—— 　　“啊啊啊啊啊！！！” 　　锈迹斑斑的小屋里面，忽然传来了惨叫声。 　　…… 　　兰斯还是跟往常一样，回到了温喻的宿舍里面。 　　门一打开，兰斯就看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温喻。 　　温喻的脸色很差，面无表情地看着兰斯，就像是一尊门神。 　　兰斯眨眨眼，他走了进来，把头盔放下，然后跟茶几上面的海龟打了一个招呼： 　　“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你——们——小——两——口——不——要——冷——战——啊——】 　　海龟咕噜咕噜地泡在一个透明箱子里面，还不忘做金牌调解员。 　　温喻忽略掉海龟的话，质问道：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回家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 　　兰斯坐到沙发上，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小鱼，喂海龟： 　　“你猜？” 　　温喻：“……” 　　【出——轨——吗——】 　　海龟一边吃鱼，一边火上浇油。 　　兰斯手一抖，差点把整个袋子的小鱼都倒了进去。 　　“我呢？” 　　温喻忽然问道，他的语气还有点委屈， 　　“我还没吃饭。” 　　这段时间里面，虽然温喻并没有必要吃饭，但是为了两人之间的小情趣，他总是在家等着兰斯回来，然后和兰斯一起做饭，最后一起吃。 　　如果不是不想戳破最后的一层马甲，温喻甚至都想跟兰斯在厨房里面玩一场厨房py。 　　“冰箱里面有营养剂，自己解决。” 　　兰斯十分冷酷无情， 　　“你只是我的长官，而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除非你承认你就是温瑟，否则下班时间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温喻张张嘴，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暗自生闷气。 　　【他——只——是——犯——了——一——个——年——轻——的——鱼——都——会——犯——的——错——，你——要——学——会——包——容——】 　　海龟慈祥地劝慰温喻，不断拱火， 　　【不——就——是——绿——帽——子——吗——】 　　温喻：“……” 　　绿什么绿，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算得上戴绿帽子吗？ 　　“在你说清楚谁跟谁究竟是谁和谁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兰斯说， 　　“我今天回来就是看看海龟，顺便收拾行李。长官，我还是回集体宿舍比较好。” 　　说完，兰斯就站起来，往房间内走去，等他从卧室里面出来，手上拖着的，赫然是他的小行李箱。 　　这下来，温喻才慌了，他连忙站起来，一把抱住兰斯，阻止他往外走： 　　“不许走……你尾巴露出来怎么办？” 　　兰斯气哼哼的： 　　“露就露，我把自己给卖了算了，顺便还能还你的钱。” 　　“我不许！” 　　温喻急了，什么冷静自持，什么足智多谋，统统被他抛之脑后，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一般，抱住兰斯的腰，委屈极了， 　　“你尾巴只能给我看，你的歌只能唱给我听。” 　　说完，温喻就不管不顾地扛起兰斯，大步流星地朝卧室里面走。 　　“砰——” 　　卧室的门关上了。 　　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不消一会儿，打斗的声音消失了。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卧室里面传来人鱼弱弱的呜咽声，片刻后，呜咽声变成了哭泣声。 　　海龟扒在箱子边，两只豆豆眼看向卧室的方向，两只眼睛里面都是羡慕： 　　【我——就——说，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日——一——遍——就——好——了——】 　　想当年，它可是每年都会有一群母龟愿意给它生蛋的龟龟。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啊～ 　　明天休息一天哦 第76章 　　今天，兰斯是最后一个到达集合点的。 　　昨天晚上，真的是鸡飞狗跳。 　　兰斯跟温喻闹了一晚上，所以今天早上兰斯的精神很差，要不是有头盔挡着的话，怕是集合的时候，兰斯这个颓靡的样子，就会直接被教官拧起耳朵呵斥。 　　在集合的地点，教官嘱咐了几句之后，就让预备兵们自己去做任务了。 　　兰斯跟队友的任务，是巡视南边的街道，维护治安。 　　对于这种任务，兰斯无所谓，但是他十分在意一点——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队友对自己的视线都躲躲闪闪的，有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说话，而等到他每次上前的时候，这群人就会一哄而散，还试图用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兰斯索性抓住队长的领子，十分抓狂。 　　这么避着他，应该是跟他有关。 　　难不成发现了他的人鱼身份？ 　　“那什么，兰斯，你究竟跟温喻是什么关系啊？” 　　队长眼神忽上忽下，他就是不敢直接看兰斯。 　　在兰斯的逼问下，队长递给兰斯一本书，示意他打开看看。 　　兰斯狐疑地看了一眼书壳—— 　　没什么特别的，一片白。 　　随后他放下抓住队长领子的手，打开书，看了几眼后，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这竟然是温喻的黄暴同人本。 　　不对，另一个主角是谁？ 　　兰斯憋着一口气，继续打开书看了下去，结果越看越脸红—— 　　跟温喻画在一起的，怎么是个小兵？ 　　还专门画出了预备兵的制服？！ 　　剩下的东西，兰斯不敢再看了，他气得一把丢开了这本书。 　　“那什么，温喻虽然挺不错的，但是你也要搞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啊。” 　　队长看着兰斯，就像是在看自家叛逆期的弟弟早恋，眼神特别复杂。 　　“我才不喜欢温喻！” 　　兰斯双手叉腰，信誓旦旦，“我才不会喜欢那个自大、高傲、嘴硬的人！” 　　队长眨眨眼，他不明白兰斯怎么反应那么大，下意识顺着兰斯的意思问道：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温瑟！” 　　兰斯气呼呼的， 　　“温瑟跟温喻又不是同一个人，我干嘛要喜欢温喻！” 　　在温喻承认他自己是自己的马甲之前，兰斯决定，以后就真的把他们两个当作两个人来看，谁也别说谁！ 　　像是宣誓一般说完这个以后，兰斯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 　　队长几个人看着兰斯的背影，面面相觑。 　　不是说，他们两个都亲了吗？ 　　…… 　　今天的任务比之前的任务要艰巨一些，但还是那么无聊。 　　兰斯跟自己的小队，一起去察看有没有不带营业执照的商铺，如果店主没有的话，轻则警告，重则直接……不怎么样。 　　一群预备兵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强龙不压地头蛇，预备兵们在这里的处境，很好地解释了这句话。 　　拜托这里是25区啊，多得是坏人，大家早就习惯了自成一派。 　　什么营业执照，店铺里面卖的东西也不见得是联盟准许的啊，有一个过期的营业执照就已经算是看在联盟的面子上了。 　　一群预备兵们搞不清楚状况，非要检查营业执照，一下子就得罪了一群人。 　　“啧啧，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人群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染着绿毛的杀马特，他一手提着一个网兜，往人群里面挤，结果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看到人群中央围着的那群预备兵，脸色顿时一变，就想往后退。 　　兰斯一眼看到杀马特，这时候他哪里管得上那么多，反正就是直接扑了上去，抱着杀马特的腿，抬头叫道： 　　“哥！” 　　反正他认人做“哥”毫无压力。 　　搞不好这个“哥哥”还能救所有人于苦海之中，兰斯肯定是要抓住这跟稻草。 　　没想到只是凑一个热闹，杀马特就被兰斯陡然抱住大腿，他的脸都绿了。 　　两只眼睛迸发出“去死” 的光芒，试图用他的视线逼退兰斯。 　　可兰斯不为所动，他抬起头，还对着杀马特露出一个特别乖巧的微笑。 　　然后，兰斯一屁股坐在了杀马特的鞋子上，避免杀马特逃跑。 　　杀马特被脚上的重量弄得脸都扭曲了一下，他刚想一网兜子砸在兰斯的脸上，结果兰斯一掀开头盔，抱着杀马特的腿楚楚可怜： 　　“哥哥，我回来看你了！你别不要我！” 　　杀马特感觉自己被兰斯抱住的那条大腿，腿根一股股地疼。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兰斯咬牙切齿： 　　“我不是你哥哥。” 　　“不要抛弃我啊，哥哥。” 　　兰斯发誓，他正在用发挥自己最好的演技，他仰着头，用蔚蓝色的眼眸看着杀马特，有多无辜就多无辜， 　　“我当预备兵，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我们的身份芯片也证实了我们的关系啊！哥哥！！！”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 　　25区虽然贫困，但是就是因为贫困，所以这里的人就更加注重团结。 　　在这里的人看来，不论世界如何，家族都是最重要的，因为家庭不仅仅能在外面给你撑腰，也能给予这世界上唯一的温暖。 　　人群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由于兰斯的面容实在是太过有迷惑性，本来围着预备兵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在劝解杀马特： 　　“你不是一直在念叨你弟弟吗？你弟弟现在回来了，好好说教一番就算了，别不认人啊。” 　　“对啊。” 　　兰斯赶忙补上一刀杀手锏，“哥哥，我每年都还在往家里寄钱呢。” 　　“你！” 　　杀马特摸了一把脸，他现在特别想控诉兰斯。 　　“都寄钱呢，我说莱特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干，还有钱吃饭，原来是弟弟寄钱。” 　　人群里面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弟弟傻是傻了点，但做哥哥的，要负责啊。” 　　说完，那人用怜悯的视线看了一眼兰斯，说： 　　“这么弱的体格，还不知道能不能从这次征兵活动里面活下来呢。” 　　话里话外，都是要杀马特珍惜“兰斯”。 　　他算个球的弱？ 　　杀马特想起昨天就恨得牙痒痒。 　　一开始他也以为兰斯是个弱鸡，而杀马特自己的身手虽不敢说在联盟里面数一数二，但是在25区里面做杀手那还是能排得上前20的，结果昨天他刚想拿起小刀划人脖子，结果就被兰斯抢了小刀。 　　抢了武器也就罢了，但是杀马特没想到自己还回被兰斯摆了一道—— 　　兰斯把他给按在身下，然后掰他的大腿，说什么给他拉筋。 　　拉个屁的筋。 　　杀马特回想起昨天的那个场景，他的大腿根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一直到现在，杀马特走路还一瘸一拐。 　　“好的，我亲爱的’弟弟‘，我们走吧！” 　　杀马特忍无可忍，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只好没好气地拉着兰斯的领子，让他站起来。 　　人群见既然有他们本区的人进行认领，也就没继续纠缠了，渐渐散开。 　　等人群散开之后，杀马特也明白自己是被兰斯利用了。 　　他也不恼，就是瞪了兰斯一眼，准备离开。 　　结果没想到他一动，兰斯就跟在后面。 　　“你干嘛？” 　　杀马特不爽，他回头瞪了兰斯一眼。 　　兰斯歪歪头，先没回答杀马特的问题，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小队长说： 　　“我跟我哥哥聊聊天，你们先去另一条街巡逻吧。” 　　“可是……” 　　小队长有点担心，他们刚才才见识到了这里人民彪悍。 　　要是一不小心，兰斯被这里的人卖了怎么办？ 　　“没事，如果继续巡逻这条街的话，我们的时间不够，可能不能按照计划回去集合。” 　　兰斯劝道， 　　“大家都不想受罚啊。” 　　队长沉吟了片刻，点点头： 　　“有事用传呼机叫我。” 　　随后，便跟其余人赶紧去另外一条街巡逻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杀马特目送巡逻小队的其余人离开后，他没好气地问兰斯， 　　“昨天不是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吗？” 　　虽然兰斯那一手压大腿掰筋的行为十分猥琐，但不得不承认，在套信息方面特别有用。 　　开大腿没一会儿功夫，杀马特就哭得涕泗横流，兰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于是，迈克尔想尽办法隐藏自己身份的事情，就这样被兰斯无情地用最原始的方法破解了。 　　“我很好奇。” 　　兰斯跟在杀马特身后，亦步亦趋，像只依恋杀马特的小鸭子， 　　“你这个人真的好矛盾啊。” 　　按照杀马特自己所说的，他从迈克尔身上敲诈了不少钱，但是如果真的像杀马特所说的那样他拿了好多钱，那杀马特干什么不拿着钱，自己离开这里，或者是把自己的生活环境搞好一点呢？ 　　最起码拿钱找人，换个房子还是做得到的吧。 　　现在杀马特住的房子真的是太差了。 　　“要你管！” 　　杀马特凶巴巴的，他回过身，仗着比兰斯高一个头的身高，居高临下地鄙视， 　　“你在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兰斯：“……” 　　弱鸡。 　　兰斯刚想开口嘲讽，这时候他突然瞥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什么？ 　　思考了几秒，兰斯耳尖地听到一些响动，顿时脸色一变，拉着杀马特就往旁边的一个废弃板车一扑—— 　　“砰” 　　在兰斯跟杀马特扑倒在板车后面的那一刻，板车上面的一个木把手，突然被炸飞。 　　“卧槽。” 　　杀马特先开始还一头雾水，但是一听到枪声，他一秒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有人在狙击我？？？” 　　一声枪响后，整个街道的人乱起来，街道上面的人互相奔走，尖叫着远离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25区每天都有人这样寻仇，这里的人都对这种突然的“暗杀”习惯了，大街虽然混乱，但没一会儿功夫，整个大街就干干净净，没一个路人。 　　该说他们井然有序吗？ 　　兰斯看得目瞪口呆。 　　“艹，他竟然真的想要杀了我。” 　　杀马特并不傻，他躲在板车后面，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迈克尔派了杀手过来杀他。 　　至于原因，很可能就是迈克尔知道杀马特昨天没有成功杀掉兰斯了。 　　“他终于动手杀我了。” 　　杀马特冷笑一声，他把手里的网兜解开，从里面掏出一把小手/枪。 　　兰斯默默地看着杀马特，问： 　　“你不会一开始是打算买个手’枪，然后用这个手/枪，杀我的吧？” 　　这就尴尬了。 　　杀马特轻咳一声，他转了个身，看向外边，试图转移注意力： 　　“糟了，他们过来了。”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杀马特今天买/枪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杀马特想，既然他不能用冷兵器干掉兰斯，那就应该用枪。 　　兰斯的拳脚功夫再好，他总不能抵挡子弹吧。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到了如今的情景，杀马特为了自保，只能把这把枪先用在别处了。 　　那一枪没能成功解决掉杀马特。 　　杀手又开了几枪，但是因为有板车在前面做遮挡物，那几枪对于杀马特而言不痛不痒。 　　如果想开枪杀掉杀马特的话，除非杀马特脑子一抽，从板车后面出来。 　　但这基本不可能。 　　见几枪都不能解决杀马特，杀手有些不耐烦，他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试探着往板车的方向走。 　　“啧啧，看样子是个生手啊。” 　　杀马特看着杀手就这样往前走，不由鄙视之。 　　兰斯在后面偷偷戳了戳杀马特后背： 　　“那什么，其实还有两个。” 　　还有两个人，正从旁边包抄。 　　杀马特：“……” 　　十分钟后，整条街里面的枪声此起彼伏。 　　杀马特一边回身开/枪，一边拽着兰斯疯狂逃跑。 　　逃跑过程中，兰斯还不解： 　　“等会儿，他们针对的是你，我为什么还要跑啊？” 　　“哼！” 　　杀马特一边忍着腿上的疼痛，一边带着兰斯在小巷子里面四处逃跑。 　　带上兰斯是下意识的行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拖着兰斯逃跑。 　　两个人逃跑的方向是军营。 　　25区太过混乱，暗杀事件时有发生，如果想要真的摆脱暗杀的话，杀马特只能往军营那边跑。 　　越是离军营越近，越是安全。 　　现在杀马特带上兰斯这个预备兵，更像是带上了通行证，按照杀马特的设想，他应该是跑进军营里面，然后由军营的人射杀跟踪在他身后的杀手。 　　但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跑了没一会儿，两个人就都腿疼。 　　真不愧是难兄难弟。 　　杀马特是腿部抽筋，兰斯是人鱼化出来的腿脆弱，本来就不好支撑兰斯那么长时间的奔跑。 　　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还是杀马特受不了，他停下来，从旁边的晾衣绳上弄下来两块布，一块披在自己身上，一块糊在兰斯身上，然后说： 　　“旁边有个黑诊所，我装病人，你扶我进去。” 　　“那……那杀手追进来怎么办？” 　　兰斯摘下头盔，他一边裹着那块布，把自己弄成一个乞丐，一边好奇问道。 　　“放心吧，这里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医生。” 　　杀马特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诊所，眼神复杂。 　　这就是江湖道义吗？ 　　兰斯觉得很有意思，但既然这样能摆脱追杀，他也愿意帮忙。 　　于是兰斯艰难地扶着杀马特，往诊所门口走。 　　黑诊所的门口很狭窄，如果不是前面挂着一个画着红十字的布的话，谁都想不到这就是一个诊所。 　　兰斯扶着杀马特往里面走了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两个大汉。 　　两个体型几乎是兰斯两倍的大汉走上前来，他们胸前的肌肉一鼓一鼓的，眼睛有铜铃那么大，像是一拳就能把兰斯的脑袋瓜子打碎。 　　兰斯看着面前的两个真“门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弱弱地说： 　　“我哥哥腿疼。” 　　杀马特立刻戏精上身： 　　“哎呦哎呦，弟弟算了吧，让我就这样死在家里，省下来的钱，你去吃顿好吃的……你还在长身体啊。” 　　兰斯：“……” 　　他成年了，谢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成年了，不会继续长高了，谢谢。 　　兰斯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两个大汉眼里，就变成了“这个小可怜想要安慰哥哥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暗自垂泪”。 　　两大汉的气势缓和下来，其中一个给自己胡子扎小辫子的大汉还专门弯下腰，摸了摸兰斯的头： 　　“今天李医生来看病，不要钱的，小不点儿快点带着你的哥哥进去吧。” 　　兰斯顶着头上几乎一手掌把自己头包圆了的大手，憋红了一张脸，最后才憋出了两个字“谢谢”，随后扶着杀马特往里面走去。 　　杀马特憋笑，他还故意把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往兰斯身上压。 　　“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在破布的掩护下，兰斯拧着杀马特腰上的肉，使劲转了一圈。 　　杀马特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看上去倒像是病得更重了。 　　“他们两个兄弟感情真好。” 　　目送兰斯往里走后，两大汉看着“两兄弟”相互扶持的背影叹息道，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而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杀手堂而皇之走进来，拿着枪，一进来就把枪对准其中一个大汉的头上，咄咄逼人地问道： 　　“有没有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进来？” 　　两大汉对视一眼，转过身来，然后其中一个人闷声闷气道： 　　“这里是诊所。” 　　“老子可不管什么诊所不诊所的。” 　　杀手不屑一顾，他看了看面前两大汉鼓鼓的肌肉也不怕，直接又从腰间掏出另一把枪，对准另一个大汉的脑门， 　　“让开，不然我让你们脑袋开花。” 　　然而下一秒，四面八方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全方位地抵住了杀手的脑袋。 　　还冒出十个八个大汉。 　　能直接抖胸肌的那种。 　　杀手：“……” 　　十八个大汉包围住杀手围成一个圈，这个圈还越来越小，还有人从杀手手里夺下两把枪。 　　杀手站在一圈大汉里面，直面胸肌，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个，都是误会，误会。” 第77章 　　诊所，对于25区的人民来说，是一个十分神圣的地方。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那末日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证明，那些神明，其实还是人类自身。 　　唯一能够在这个穷困的地方，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是医生，不是虚无的幻想。 　　自古以来，到最后，还是人类救助人类。 　　出于江湖道义也好，出于长远考虑也罢，对于所有25区的人来说，所有人都必须遵循一个规则—— 　　见诊所缴枪。 　　为了更好地保护诊所，25区里面所有的黑帮老大都同意，不论发生什么，诊所里面一律不许斗殴； 　　他们甚至都各派手下，到诊所里面给医生帮忙。 　　兰斯扶着杀马特走进了诊所，等看清楚诊所里面后，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诊所是由原来的工厂房改造而来，里面通风并不是很好，黑黢黢的，唯一一个通风口，是房子上边的一个小窗。 　　这些也就算了，可里面的环境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所有的病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在一个厂房里面摆着，上面都躺着一个不断呻/吟的病人。 　　病人的症状看上去各不相同，有的脸色蜡黄昏迷不醒，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腹部高隆。 　　有的病人讲究一点的，就会在病床之间挂起一块破布遮挡，但是那块布不过也只是起安慰作用罢了。 　　最东边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屏风，屏风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手术室” 　　兰斯看着这里的一切，目瞪口呆。 　　天啊，也就是说，这里简陋到，连个手术室都没有吗？ 　　兰斯进来后不久，一个女人走上前来，她掀起眼皮，看了兰斯和杀马特一眼： 　　“哪里不舒服？” 　　兰斯犹豫了一会儿，他刚想说没什么，没想到被他扶着的杀马特开始大声呻/吟起来： 　　“哎呦，我腿疼，疼死了，腿里面长了一个肿瘤，我快死了。” 　　这种中气十足的呼喊，可不像是要死。 　　女人冷笑一声，直接把手里的本子一本子打在了杀马特的头上： 　　“老娘才不管你是不是要死，你给老娘闭嘴，这里需要安静。” 　　兰斯：“……” 　　女人拿着本子，把兰斯跟杀马特赶到了一边的长椅上，然后她拿着本子开始记东西： 　　“坐在这里，别乱跑，等李医生给你看病。” 　　然后她就离开了。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兰斯坐在杀马特旁边，估计她是这里的护士长。 　　“我们离开吧。” 　　兰斯小声地对杀马特说， 　　“外面安静下来了，杀手应该走了。” 　　“肯定走了。” 　　杀马特懒洋洋地说，丝毫没有刚才那种要死要活的样子， 　　“外面那群护卫肯定把杀手揍了一个半死。”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离开？” 　　兰斯问。 　　“来都来了，见一个人。” 　　杀马特绿色眼眸沉寂下来，他看着不远处的病床上各色各样的病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我倒要看看，那个狐狸精到底是谁。” 　　狐狸精？ 　　这让兰斯脑洞大开，他兴致勃勃地对杀马特说： 　　“我知道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杀马特愣了一下，他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兰斯，说： 　　“哦？你知道了什么？” 　　其实杀马特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 　　昨天兰斯反将了他一把，用最简单的刑罚逼着他压腿，都差不多把所有的事情都逼问出来了，只是，在当时，杀马特并没有说任何有关这个诊所的事情。 　　他还挺好奇，兰斯自己脑补出了什么东西来。 　　“禁断之恋啊，禁断之恋。” 　　兰斯摇头晃脑的，兴致勃勃地开始自己编故事， 　　“兄弟之间产生不伦恋情，可弟弟不堪忍受，最后抛弃哥哥一个人去了上城区，并且对着一个医生一见钟情。 　　时间久了之后，弟弟想要掩盖少时的不堪恋情，于是打算雇凶杀人，不料哥哥却逃脱出来，并且对救治自己的医生心生向往，却不料，那个医生，就是弟弟的情人。 　　兄弟为一人大打出手，反目成仇，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杀马特面无表情听完兰斯的故事，听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给了兰斯的后脑勺一巴掌，痛心疾首： 　　“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呢，结果就这？你脑回路是人的吗？这么奇怪。” 　　这么狗血，不去写，真的是可惜了。 　　兰斯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他认真地跟杀马特说： 　　“我不是人，真的。” 　　这一句本来是实话，但是配上之前兰斯的胡言乱语，特别像是在骗人。 　　杀马特对此，翻了一个白眼。 　　全然不知道他刚才错过了一个真相。 　　这时候，之前的那个护士，领着医生过来了。 　　等见到那个医生后，兰斯首先忍不住叫出声来： 　　“李思医生？” 　　李思本来还没注意，等看到兰斯标志性的白发之后，他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但很快，他强装镇定，冲兰斯打了一个招呼： 　　“是你啊，兰斯。” 　　杀马特看着李思走过来，眼神变了又变，但是他没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 　　兰斯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echo机构的医生吗？” 　　这里一团糟，李思过来当医生，简直就像是在做慈善。 　　他现在身上连个白大褂都没有，就这样穿着一套常服，而常服上多处有污渍，看样子李思是忙完了旁边的手术之后，立即过来给人看病，连身上都没清理一下。 　　李思这样并不符合规定，要是在富人区那里，怕是投诉要直接把人给淹了，但是在这里，活医生，怕是比活化石还要宝贵； 　　至于李思身上不符合规定的那些东西，在这里都是浮云。 　　李思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对着兰斯勉强笑道： 　　“我来这里帮忙……兰斯，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帮忙？” 　　正当兰斯准备说话的时候，杀马特忽然阴阳怪气地对着李思说道， 　　“你爱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李思的眼神落在杀马特身上，他看着杀马特一双绿色的眼眸，神情有点恍惚，愣了几秒后，李思转头看向兰斯，疑惑问道： 　　“他是……” 　　“穷人一个，不劳您费心。” 　　杀马特继续出声呛李思，看样子是杠上了， 　　“医生你私自把富人区的医疗物品和器械弄到这里来，要是被抓到的话，可是会被以走私罪论处的啊……你不怕拖累了你的爱人吗？” 　　李思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李医生？” 　　兰斯眼疾手快，他立刻上前，拉住李思医生，避免了李医生后脑勺着地的痛苦，随后示意护士拿一把椅子过来，“你没事吧？” 　　一直在李医生旁边的护士被刚才的一幕吓了一跳，在兰斯出声后，她连忙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一边让李思坐下，一边心疼地对李思医生说： 　　“李医生，你休息一下吧，我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 　　“艾丽，你去忙吧。” 　　李医生坐在椅子上虚弱地笑笑， 　　“我休息半小时，跟他们聊聊。” 　　护士迟疑地看了兰斯他们一眼，随后点头，离开了。 　　“这样挺好的，我们呢，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见无关人等离开，杀马特算是百无禁忌了，他继续肆意嘲讽李思， 　　“你呢，是个上等人，假惺惺地来这里搞这些干什么？来满足你那虚荣的怜悯心？你学医救得了几个人啊？” 　　杀马特每说一句话，李思的脸就白一分，最后他摇摇欲坠，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立刻晕过去一样。 　　在一边的兰斯受不了了，他掐了杀马特一把，气哼哼地在杀马特耳边说： 　　“你干嘛呢你，这么酸……李思医生他能救一点人就救一点人不好吗？总比让这些人直接死掉好吧？” 　　杀马特冷笑一声。 　　“我、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个局面，我只是想在我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做一点是一点。” 　　李思苦笑一声，说， 　　“至于我的爱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提他，我的确是瞒着他来这里做事的，我怕他会嫌弃我。” 　　李思的这种做法，如果放在网上的话，会被人嘲笑他圣母病，李思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如果说出去的话，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在富人区那边，绝对会被整个富人区的人鄙视。 　　受到处罚倒是小事，李思怕这种行为会导致舆论压力。 　　要知道，李思跟迈克尔本来就是同性恋夫夫，承受的压力比一般人都大。 　　杀马特吹了一个轻佻的口哨： 　　“哟，那你们还真的是相配。” 　　一个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隐藏自己来这里做医生。 　　李思抬起头，坚强且倔强地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怎么认识我的？” 　　杀马特又不说话来。 　　“够了！我来说！” 　　兰斯一脸血地跳出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 　　“我虽然喜欢脑补狗血文，但我最他么的讨厌现实生活里面的狗血情节了，整件事你们他妈的就不能说出来吗？拍连续剧也不是这样拍啊！” 　　烦死了，明明一句话都能搞出来的事情，为什么一个两个讳莫如深。 　　多说一句话又不会死，这又不是在写狗血文，两个人吞吞吐吐地注水拉长写个十万字—— 　　情节太水来的话，读者也会弃文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面，兰斯手舞足蹈，声色俱备地给李思说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的主角就是一对在贫民窟生活的兄弟两个，故事情节如上。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诊所里面一片寂静。 　　这里娱乐性活动太少，人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狗血刺激的故事，连旁边躺床上的病人都不呻/吟了，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故事，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 　　兰斯隐瞒了他的身份是假的这件事，囫囵地用各种暗示，试图遮盖个人信息。 　　李思：“……” 　　他的表情是空茫茫的，看样子他是理解了，自己的角色是故事里面被兄弟争夺的“白月光”，现在打击过大，脑子里面的cpu可能已经过热，需要时间反应。 　　杀马特：“……” 　　他的嘴角直抽抽，看样子他也理解了，自己的角色是那个一直爱而不得的哥哥。 　　由于故事里面他实在是太过变态，杀马特现在只想把兰斯的嘴巴缝上。 　　沉默了许久之后，李思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他轻声低问道： 　　“你来见我，迈克尔知道吗？” 　　杀马特摇摇头： 　　“今天来见你，纯属意外……也不对，应该说是命运的安排吧。” 　　迈克尔肯定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最后变成了这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迈克尔并不知道兰斯竟然有这么神奇，一系列计划之外的事情交织在一起，最后走遍迈克尔设计好的程序之后，竟然得出来一个与迈克尔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比如说，迈克尔没想到，他的哥哥杀马特根本就打不过兰斯； 　　比如说，迈克尔没想到，他的哥哥杀马特竟然还跟兰斯混在一起了，还一起逃进了诊所里面，遇见了李思。 　　比如说，迈克尔更没想到，兰斯并不喜欢狗血文的剧情，他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只要缺乏一个环节，迈克尔也不会把自己的底掉得如此之快。 　　只能说，天意弄人。 　　李思低下头，他避开了兰斯和杀马特的视线，他轻声说道：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我了解的那个‘迈克尔’，其实不是他？” 　　整个结论很残忍，但的确是真的。 　　一直到现在，李思都还不知道迈克尔的真名是什么—— 　　由此及彼，那么，李思怎么能确定，他爱的是“迈克尔”，还是迈克尔装出来的“人格”？ 　　李思不敢想象，他们历经千幸万苦的婚姻，到最后，其实是一场精致的谎言。 　　他之所以不怕艰难险阻，固执地跟迈克尔结婚，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全，来这里救病医人，纯属是因为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相信末世再坏，人间也是有真情的。 　　结果，“迈克尔”的存在，把李思的幻想打碎了。 　　现在想想，有没有可能，迈克尔接近他，都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呢？ 　　李思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不免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想哭，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哭泣时最没用的东西了。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思深吸一口气，把泪意憋了回去，他忍下心里的酸涩，继续问道， 　　“是迈克尔……追杀你们吗？” 　　兰斯和杀马特不约而同地沉默，基本上已经告诉了李思答案了。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李思眼眶里面已经有泪水打转了， 　　“他……他怎么那样呢？” 　　连个性都是编的，那李思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意，被迈克尔放在脚底践踏。 　　亏他当时扛了那么多的压力，跟迈克尔在一起……果然是个笑话。 　　看着面前的李思面如死灰，杀马特抿抿唇，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或许，真的跟兰斯编的那个狗血文里面一样，哥哥对弟弟，有着不正常的占有欲，哥哥会想尽办法除掉弟弟爱的人，避免他们两个之间有别的东西。 　　泪水啪嗒一声落在手上，李思抬起头，茫然地问道： 　　“我该怎么办呢？” 　　兰斯叹息一声。 　　李思的处境，跟他的又何尝不像。 　　他跟温喻之间的关系，唯一值得庆幸一点的是，温喻并没有像迈克尔一样做的那么绝。 　　聪明反被聪明误，迈克尔作为人类，绝顶聪明，所以在编造一个谎言之后，他会想出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上一个谎言，而这么做的结果，反而是当有人戳破那层窗户纸后，就会看到一个深渊巨口。 　　到时候，就不是弥补能补救得了的了。 　　而温喻……或许得庆幸温喻并没有把自己当作人类，他还是野兽思想，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问吧。” 　　兰斯说，“先听听他的解释。” 　　谁叫兰斯只会打直球。 　　笔直笔直的。 第78章 　　温喻感受到了一丝茫然。 　　这是温喻很少会感受到的情绪，但是他真的感受到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踯躅不前，想要改变现状，却又怕自己的操作会弄得更糟。 　　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距离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过了还没多久—— 　　上一次，是他还是温瑟的时候。 　　那时的他，颇有心机的给自己塑造出了一个黑尾人鱼的身体，他说他叫“温瑟”，陪着被囚禁在珊瑚骨里面的兰斯，纠结到底是跟兰斯一起出珊瑚骨，还是不出珊瑚骨。 　　最后的结果很明了，他被兰斯最后的选择给打动，然后把这只漂亮的小鱼放在了心尖尖上。 　　这一次，要是能像上一次那样顺利解决就好了。 　　为什么兰斯不愿意像上一次那样，给他提供一个选择？ 　　温喻沮丧地想着这个问题。 　　说来好笑，温喻作为那特，应该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的…… 　　作为那特多好，海洋里面的生物都臣服于他，陆地上的生物都惧怕他，整个世界的文明对于他而言不值一提，如若不高兴了，直接毁了便是。 　　可是，陆地上有他的兰斯啊。 　　那个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够一眼认出来他的兰斯啊。 　　温喻现在想向兰斯认错，但是他的高傲并不允许他承认他的错误。 　　他为什么会有错呢？兰斯不理他是不是因为他没做好呢？ 　　现在的温喻正在一种奇妙的自怨自艾的状态，他想做出一点补偿，所以，今天在兰斯出去上班的功夫，温喻堂而皇之的翘班了，他准备直接去解决掉迈克尔，把兰斯的潜在危险全部解除…… 　　如果兰斯还不高兴的话，温喻决定直接抛弃掉这个身份，毁掉人类的基地，这样做的话，兰斯会不会原谅他呢？ 　　【道——歉——有——那——么——难——吗——】 　　海龟一看就知道温喻准备绕远路求答案，作为一个每年都能让母龟为它生蛋的花花公子龟，它再一次为温喻神奇的脑回路感到无语， 　　【你——们——这——样——什——么——时——候——能——生——崽——崽——哦——】 　　温喻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为了解决他跟兰斯之间的问题，他带上了海龟，直奔目的地。 　　他直接利用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迈克尔在哪里，然后温喻在25区里面的一个粮仓里面找到了迈克尔。 　　生命科技公司的其余人见到温喻来找迈克尔，不疑有他，还以为有什么军事机密，粮仓里面的其余人还十分贴心地离开，把空间留给温喻跟迈克尔。 　　空旷的粮仓里面，只剩下迈克尔。 　　迈克尔看着朝他走近的温喻，一时之间有些紧张，但是他面上不显，依旧是维持着金牌销售的微笑，问：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喻冷笑： 　　“你知道。” 　　迈克尔起先事不知道的，但是在听到温喻这么说之后，他就知道了—— 　　为了兰斯。 　　“你没有证据，证明发生的事情跟我相关。” 　　迈克尔十分自信。 　　在他的计划里面，他十分自信温喻查不到什么，如果仅凭一点感觉来抓他的话，那温喻根本就是在犯法。 　　可是迈克尔根本就不知道温喻并不是以人类的思维在思考。 　　没有证据又怎么样？想弄死就弄死你，为什么还要做别的事情？ 　　温喻没有多说话，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了迈克尔的脖子，准备把迈克尔直接杀死。 　　迈克尔没想到温喻竟然直接来真的，他在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被温喻掐住了脖子，抵在了墙上。 　　脖颈处被扼住的窒息感让迈克尔睁大了一双绿色的眼眸，他尝试着反抗，但很可惜的是，他面前的是温喻，温喻几下子就化解了迈克尔的挣扎。 　　就在温喻准备用劲儿的时候，温喻的上衣口袋里面，海龟慢慢地把头伸出来了。 　　海龟睁着自己老眼昏花的豆豆眼，一看温喻正准备谋杀人类，它先开始吓了一跳，随后为温喻的这种做法无语： 　　【你——做——事——前——就——不——能——跟——兰——斯——商——量——一——下——吗——，你——都——愿——意——去——见——这——个——人——，都——不——愿——意——见——兰——斯——，是——傻——子——吧——】 　　海龟活了这么多年，它第一次感到了沧桑。 　　亏得它天天想办法帮那特求偶，结果那特根本就是不听它的啊。 　　温喻冷不丁听到海龟的吐槽，他被海龟戳中不敢去见兰斯的心思，顿时心中一凛，掐住迈克尔的手松了一些。 　　差不多到窒息边缘的迈克尔，立刻抓紧这个空档，呼吸了几口，才避免直接被掐死。 　　而这个时候，迈克尔手腕上的通讯仪响了。 　　通讯仪上显示有人要求视频通话，而那人是李思。 　　温喻瞧了一眼迈克尔的通讯仪，忽然想起迈克尔和李思是结婚了的夫夫，顿时心情复杂起来，他下意识缩手，竟然放开了迈克尔。 　　迈克尔本来被掐得脸通红，都在那里翻白眼了，但是他没想到，温喻竟然会放了他。 　　在温喻松手的那一刻，迈克尔像是一块破口袋一般掉落在地上，他大声地喘息、咳嗽，顾不上立刻打开通讯仪，他用看怪物的视线看着温喻。 　　同样是人，为什么温喻的力气比他大那么多？ 　　温喻真的是人吗？ 　　温喻可管不上迈克尔的腹诽，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喘息的迈克尔，复又低头看了一眼之前掐住迈克尔脖子的手，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他竟然心软了？！ 　　没想到，最后救迈克尔一命的，会是李思的电话。 　　这个时候迈克尔也不管温喻在身边，在气息平稳下来后，他连忙打开李思的电话，想向李思求救，结果没想到，打开电话后，李思的第一句话，直接让迈克尔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死了，现在不过他死前的幻觉—— 　　“我们离婚吧。” 　　李思说。 　　刹那间，整个粮仓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迈克尔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从地上坐起，甚至都顾不上向李思求救，什么温喻，什么死亡，统统都被迈克尔抛向了脑后，他把通讯仪解下来，茫然无措地问道： 　　“李思，你在说什么？” 　　温喻被这种开场吸引到了注意力，他歪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迈克尔究竟会怎么做。 　　视频的另一边，李思眼神慌乱，他忍不住往旁边瞥了一眼，随后他像是得到主心骨一般，冷静下来，说： 　　“抱歉，我太激动了……我是说，我们谈谈离婚的事情吧。” 　　“为什么？我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迈克尔听不出这两句有什么差别，他只知道，李思要离开自己了。 　　这时候，迈克尔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他绿色的眸子一下子湿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下个月就去领养一个孩子吗？” 　　聪慧如迈克尔，在感情上的事情，也并不是能像做试卷一样，次次满分。 　　“因为我不知道我爱的究竟是谁。” 　　李思看着要落泪的迈克尔，他叹息一声，说， 　　“迈克尔，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今天，我见到你哥哥了，哦，对了，还有兰斯。” 　　迈克尔的眼神犀利起来： 　　“你怎么见到他们了？那个混蛋的话你不要听，他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李思，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说到最后，迈克尔几乎是祈求地说道。 　　而在另一边，温喻听到“兰斯”的名字，他忍不住迈克尔那边走了几步。 　　“那你呢？我认识的‘迈克尔’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呢？” 　　李思说着这里，他的双眼渐渐噙满泪水， 　　“我现在在25区的黑诊所，我承认，我也骗了你，我经常来这里做医生……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完完全全骗了我……我以为你最起码是个好人吧，想要摆脱原身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雇凶杀人？” 　　李思晃动了一下视频，照到了他身边的杀马特和兰斯。 　　“我都说了不要听那个贱人的话！” 　　迈克尔看到视频里面的杀马特，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他从来不会展示的暴戾的一面直接展示在了李思的面前， 　　“那个贱人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敲诈我，他妈的你怎么能信他？！” 　　李思被迈克尔这么一面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整个画面一抖。 　　“干什么干什么，吼什么吼，可是你骗人在先的！” 　　画面里面突然出现凑过来兰斯的脸，然后视屏不抖了。 　　看样子，是另一边兰斯强制性凑过来的。 　　他皱着眉，对迈克尔说： 　　“你这人也是的，你居然在结婚前还不告诉李思你到底是谁，你这样也是骗婚的！后果很严重的，骗婚的都该去……咦，你旁边的那个是谁？” 　　兰斯在迈克尔视频里面的左下角看到了一只军靴，而他觉得这个军靴，很眼熟。 　　听到视频里面熟悉的声音，温喻默默地往旁边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心虚，所以他甚至屏住了呼吸，一点一点，尽量在不吸引兰斯注意的情况下，慢慢移动，一直移到视频外。 　　他现在不太想暴露自己在这里。 　　“我他妈的有什么错？你们这群富人总是自以为是，异想天开！我的痛苦你根本就不能理解！” 　　迈克尔真的是气炸了，他一边哭泣，一边暴跳如雷，什么风度，什么优雅，都被迈克尔弃之如履，他仿若又回到了25区里面的那个小房子里面…… 　　在那个小房子里面，他什么都没有，每天晚上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尝试着把白天捡回来的垃圾修好，然后用这个修好的垃圾，去换取一点微薄的生活费。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20多年，15岁的时候，他的双手就已经都是撕扯电线时，受伤留下的伤疤。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思考用一切办法逃离这里，而他的出生就像是他的原罪，就算他是计算机天才，就算他能够给自己制造一个身份又如何？ 　　这里的东西，他的哥哥，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 　　“我为了你，学习富人们的举手投足，改掉我的那些’可笑‘的习惯，我学会穿上西装，学会文质彬彬，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样子，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他妈的现在就只是说’离婚‘？” 　　迈克尔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孤狼，在粮仓里面大声地嘶吼着，绝望着， 　　“李思，你让我感到恶心！” 　　视频的另一边，李思被吓呆了，他久久地没有说话。 　　而李思说不了话的时候，兰斯叹了一口气，他凑上前来，帮助李思把未说完的话给说出来了： 　　“喂，你太过分了点啊，就不能听李思把话说完吗？” 　　李思的意思，迈克尔没有听错，他的确是想谈离婚的事情。 　　在经历过兰斯和杀马特的开导后，李思决定，不论如何，先跟迈克尔见一面，开诚布公地谈谈，如果李思发现，他眼中的“迈克尔”是迈克尔完全伪装出来，而真实的迈克尔其实并不爱他的话…… 　　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不如直接离婚。 　　李思愿意花一段时间，去了解真实的“迈克尔”，并且去爱“迈克尔”，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大家不如好聚好散。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迈克尔愿意开诚布公。 　　听完兰斯的解释，迈克尔愣住了。 　　自卑又自傲的他，并没有想到李思是如此的体贴，他只是陷入了一个他自以为的陷阱里面，他被自己绝望的幻想给弄晕了。 　　这就是他深爱着的、温柔的李思啊。 　　迈克尔很高兴，自己爱着的人，就像是他想象中那个样子，并且一直未变。 　　迈克尔想要答应，可是一想到之前自己的那些宣泄，顿时觉得拉不下面子。 　　自卑又自傲，迈克尔即便已经出人头地，可是他性格上的缺陷却改变不了，他心里想着的是“好，我们见一面”，可是嘴上却说的是： 　　“那好啊，直接离婚吧。” 　　说完，迈克尔直接挂了视频通话。 　　做完这一切后，迈克尔还是坐在地上，他呆呆地发愣，连旁边的温喻都不管了，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片刻后，一向注意外表整洁的迈克尔忽然抬起手，猛捶了几下地面，扬起的灰尘让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连头上梳好发胶的头发，都因为他过大的举动而直接散开了。 　　迈克尔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狗，来回在一个圈子里打转。 　　狼狈，焦灼，绝望。 　　温喻站在旁边，看完了这场堪比狗血连续剧的视频通话。 　　温喻没想到的是，那边兰斯竟然自己搞定了一切，并且还把一切的始作俑者搞得鸡飞狗跳；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迈克尔之前挂断视屏通话的时候那么果断，而之后却陷入了如此悔恨纠结的境界。 　　人类真的是一种神奇而奇怪的生物。 　　温喻想。 　　【啧——啧——看——完——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海龟坐在温喻口袋里面，以VIP视角看完了全程，它语重心长地说完这句话，然后隔着一层衣服，拍了拍温喻。 　　温喻：“……” 　　他的确是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境遇跟迈克尔太像了，并且还从迈克尔的选择当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温喻不由得有些怜悯迈克尔，甚至放下了对他的杀意。 　　温喻说： 　　“你这又是何苦？” 　　迈克尔抬头，绿色的瞳孔涣散： 　　“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温喻一噎，他竟然又从迈克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呵——呵——】 　　海龟嘲笑道， 　　【总——算——明——白——了——我——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吧——】 　　温喻尴尬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帽檐，没反驳。 　　他得去找兰斯了。 　　温喻想，他得跟兰斯把这一切都说清楚，不逃避了。 　　温喻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温喻忽然停下来，他背对着颓废的迈克尔，说： 　　“黑诊所在贝宁街十号……快点去吧。” 　　说完，温喻径直离开了。 　　粮仓里面，只剩下了迈克尔。 　　…… 　　迈克尔被打击得几乎意识不清。 　　等温喻离开了好几个小时之后，他才从粮仓里面走出来。 　　路上员工看到迈克尔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一个个都绕着迈克尔走。 　　走了一会儿之后，迈克尔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竟然惊讶地发现，他之所以被员工们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是因为他几乎是“逆行”的。 　　员工们在往防空洞走。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迈克尔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员工，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往防空洞躲？” 　　“经理你没看到警报吗？” 　　被迈克尔抓住的员工唯唯诺诺，他弱弱地说， 　　“刚才有一个警报啊，说25区的高墙被突破了，要求所有人都避难。” 　　迈克尔愣了一下。 　　在接了李思的电话后，他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大脑一片放空，完全不在乎之后发生的事情。 　　于是，后面通讯仪上面传来的东西，他都没看，自然也就忽略了警报。 　　迈克尔松开员工，连忙打开自己的通讯仪，结果看到那则警报： 　　靠海的高墙防守被突破了，请各位25区的人民尽快避难。 　　避难？高墙被突破了？ 　　迈克尔看着自己的通讯仪，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利的嘲笑声—— 　　世界乱成这个样子，不如毁灭了算了。 　　可是…… 　　狼狈至极的迈克尔嘲笑完毕之后，他的笑容渐渐收敛。 　　绿色的眼眸湿润了。 　　他想，这个世界再怎么糟糕，至少，他的李思还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李思在，那么这个世界就应该有存在的意义。 　　他得去找李思。 　　李思在25区，迈克尔很担心。 　　比起世界毁灭，他怕的是，李思从他的世界里面被抹除。 第79章 　　兰斯眼睁睁地看着李思忽然被挂掉了电话。 　　被迈克尔挂掉了电话之后，李思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后他看着自己的通讯仪，眨眨眼，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你别哭啊，你没事吧？” 　　兰斯有些心疼李思，在兰斯的眼里，李思就是一个被腹黑大骗子骗了的傻白甜。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陪在自己身边的枕边人，在有朝一日被人揭穿内里完全是白切黑的。 　　这样的话，他们记忆里面的那些甜蜜日常可就是全部毁了，搞不好那些回忆还会从一个小清新恋爱剧，直接变成一个恐怖悬疑家庭剧。 　　李思哭了一会儿，他擦擦眼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兰斯笑笑： 　　“没事了。”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阴霾暂时被隐藏下去了，他对兰斯说： 　　“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就离开吧，我准备工作了。”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诊所里面送来了几个人，李思决定现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的感情，不去想他跟迈克尔之间的事情。 　　他跟迈克尔之间的事情，慢慢来吧。 　　“那好吧，我也的确该走了。” 　　兰斯迟疑了一阵后，点点头。 　　他离开部队的确是有点久了，再拖下去，他的队长见不到他回来，怕是要急死。 　　下定决心离开之后，兰斯拉了一把坐在他身边的杀马特： 　　“走吧。” 　　杀马特才不管兰斯，他往凳子上一坐，冷哼一声： 　　“不走，我就是要留在这里。” 　　他现在纯粹就是想留在这里，膈应李思。 　　怎么这么幼稚呢？ 　　兰斯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腰间拿出警棍，搁在杀马特的脖颈处，微微一笑： 　　“你说什么？” 　　杀马特感受着自己脖子上的压力：“……再坐五分钟。” 　　“轰——” 　　此时此刻，外面突然出来一声巨响，整个诊所都震了一下。 　　震感还十分强烈，让人怀疑，外面是不是发生了地震。 　　然而震感来的快，去得也快，大家都听到玻璃被震得发出“嗡”的声音后，之后就没有了后续。 　　这不像是在发生地震。 　　诊所里面的病人，包括兰斯他们，都一头雾水，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整个诊所上方的气氛开始焦灼起来。 　　而在巨响发生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兰斯跟李思手上的通讯仪响了起来。 　　作为整个诊所里面唯二拥有通讯仪的两人，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打开了通讯仪，然后看着里面的消息，两人脸色一变： 　　李思手上的通讯仪收到了一条简讯，是紧急避难警告。 　　兰斯手上的通讯仪收到了一条命令，是紧急集合通知。 　　但两人的简讯都说明了一件事，高墙被入侵了。 　　而且那被入侵的地方，从配置的地图来看，离他们这里很近。 　　李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忙关上通讯仪，开始招呼诊所里面的人开始避难。 　　门口的几个大汉，在李思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转移病人跟里面的器械，动作很快，一个个训练有素，看上去并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兰斯本来还在纠结，自己现在顶着一个预备兵的身份，究竟需不需要为按照命令，为联盟做事。 　　但是最后，兰斯看了一眼在诊所里面忙得走来走去的李思…… 　　兰斯的眉眼松懈下来。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方位分享给了队长还有温喻，然后他对杀马特嘱咐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对你弟弟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你还在意你的弟弟的话，保护好李思吧。” 　　“为什么？” 　　杀马特瞪大了眼睛，一看就不服气。 　　“因为，他们都还在意彼此啊。” 　　兰斯说， 　　“如果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阴阳两隔了的话，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说完，兰斯又拍了拍杀马特的肩膀，说： 　　“你跟你弟弟蛮像的，都不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 　　在跟杀马特接触的过程中，兰斯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杀马特，其实跟他弟弟一个样子，都是个不愿意直接表达自己情感的死傲娇。 　　“好好跟你弟弟聊聊吧，别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兰斯有些怜悯地看着杀马特。 　　两兄弟不愧是亲生的，一个两个的都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别别扭扭地关心对方。 　　迈克尔真的十分讨厌杀马特吗？ 　　如果讨厌的话，为什么还让杀马特敲诈成功？ 　　如果真的极其厌恶他的哥哥，为什么在以往被杀马特纠缠的时候，迈克尔不选择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杀掉他的哥哥？ 　　杀马特真的一直在敲诈他的弟弟吗？ 　　如果是敲诈的话，迈克尔这些年给的钱，不说能让杀马特大富大贵，也能让他在这里过得有滋有味，可是一直到现在，杀马特还住在一个下雨天漏水的房屋里面。 　　他的生活并没有提高。 　　而且，只有当兰斯反过来威胁要干掉迈克尔的时候，杀马特才真正地动了杀心，想要杀掉兰斯。 　　……可惜，后来他被兰斯反杀了。 　　两兄弟性格、行为方式完全不同，其中的弟弟更是抛弃了哥哥，但同时，血缘的羁绊又在想法设法地把两兄弟拉近。 　　这种别扭又纠缠的性格看得人牙疼，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兰斯实在忍不住了，他点出了这一点： 　　“现在可是末日，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个世界还存不存在，所以，不要这样给自己留遗憾比较好。” 　　杀马特呆住了。 　　这也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他开始陷入了思考。 　　兰斯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他看了杀马特一眼，便从诊所里面出去了。 　　走出诊所，到空旷的地方一瞧，兰斯便看见远处的高墙上赫然挂着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 　　一个身型巨大的鲸鱼。 　　这让兰斯惊讶万分。 　　人类铸造的高墙，本意是阻止海洋当中可以上岸的海怪对联盟入侵，所以把高墙建造得又高又大，还在外围一层安装了电网。 　　可是，当年的建筑师肯定没想到，高墙被破，竟然是因为一个巨型的鲸鱼从天而降，砸在了高墙上方。 　　“昂——” 　　鲸鱼痛苦地哀鸣着，它被搁浅在高墙上方，身上都是电网，电网上通过的电流打在鲸鱼的身上，让它不住地颤抖，电流甚至在它的身上不断烧灼，巨大的身体上粉红色的伤口被不断刺激，流出血来。 　　它尝试着摆动身体，却被高墙卡得动弹不得，每次甩尾，高墙上都会扑簌簌地落下一层细碎的石子。 　　兰斯并不知道这条巨型鲸鱼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高墙上方的，即使隔得很远，他还是听着鲸鱼的鸣叫，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那条鲸鱼，在哀嚎，在痛哭，但它并不是海怪，它是根据引领，误入这里的。 　　这是一条巨头鲸，或者是领航鲸。 　　最典型的特征是它们大号、圆形隆起的脑袋，全身大部分黑色，是鲸鱼里面体型算是大的那一种了。 　　同其他的鲸鱼一样，巨头鲸也是在鲸群里面生活。 　　在第一只巨头鲸撞在墙上之后，高墙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撞击。 　　兰斯看不见高墙后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能根据后面生物撞在墙上巨大的声响得知，撞墙的生物，怕也是体型巨大的鲸鱼。 　　“昂——” 　　巨头鲸被卡在高墙之上，几番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出来，最后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鸣叫后，便垂下尾巴，死去了。 　　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来，滴落在高墙之上，在苍白的墙体上蔓延。 　　而巨型的鲸鱼尸体对于食腐动物来说，是最美的佳肴。 　　在鲸鱼挂上高墙不久，就有几只食腐鸟在鲸鱼上方盘旋。 　　兰斯远远地看着那只鲸鱼死去，心中难过又遗憾。 　　他想起了之前在海洋里面碰到的那几条小虎鲸。 　　那条搁浅的小虎鲸怎么样了呢？它应该是被救了的吧。 　　“你在发什么呆？” 　　一股大力突然撞在了兰斯的肩膀上，这让兰斯回过神来，结果就看见队长抓住他的肩膀，吼道： 　　“现在情况这么危急，你竟然还在发呆？！” 　　“队长？” 　　兰斯眨眨眼，这时候他的灵魂才像是从远处的那只鲸鱼那里飞了回来，重新落在身上。 　　他才反应过来，高墙倒塌，不止是鲸鱼受难，这里也是人类的地狱。 　　街道上人类在预备兵的指挥下匆匆逃离，不少人身上带伤。 　　而高墙之上的鲸鱼尸体不只是吸引到了变异动物，它打破了高墙的电网。 　　变异了的鸟类，比如说食人鹰再也没了限制，它们从空中俯冲而下，试图抓走逃跑的人。 　　而这一切都将只会是一个开端。 　　高墙上的鲸鱼肉，再加上墙内的人类，外面饥饿的动物们不久就会突破高墙。 　　如果这里被突破了的话，整个固若金汤的联盟也将会被撕开一个口子，搞不好今天就将是人类真正的末日。 　　“算了，保护好自己。” 　　队长明显是想让兰斯也跟着人群逃难，但是他想到了兰斯的武力值怕是比他还高，又想起他们是预备兵的身份，到最后，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好好活着。” 　　队长看向远处的高墙，又看看兰斯，一咬牙，说， 　　“我可不希望以后我编到别的队伍里面去。” 　　说完，队长就逆行而上，冲着高墙去了。 　　兰斯愣了一下，他看着队长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从中看出了一丝悲壮的意思。 　　此时此刻，高墙之上，已经有无数的变异动物攀爬上了最高处，它们俯视着高墙里面四处惊慌逃窜的人类，跃跃欲试。 　　而在这种情况下，无数的预备兵，穿着他们的蓝色预备兵制服，在人群之中逆流而上。 　　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为了自己的家园，所有的新兵蛋子咬着牙，为了未来而战。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有的时候他们会一盘散沙，但是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又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 　　兰斯受到了一丝触动。 　　他觉得，人类，还是有理由活下去的。 　　他开始往高墙那里跑，而他并不是为了与变异动物作战，而是为了找温喻—— 　　鲸鱼一般不会无故搁浅。 　　更何况现在看上去更像是谁在特意引导鲸鱼们以自‘杀的方式撞击高墙。 　　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特。 　　但是，兰斯觉得，那特，也就是温喻，并不会这么残忍。 　　整件事情有些不对，但是还是现在先找到温喻再说。 第80章 　　食人鹰在天上盘旋，城内的人类不断尖叫逃避。 　　高墙不断被外面的鲸鱼撞击，不消一会儿，高墙里面的墙体上已经有了一道道裂痕； 　　而高墙外面更为触目惊心，已经有了厚厚一层血渍。 　　外面的鲸鱼们仿若毫无感知一般，前仆后继，继续地往高墙上撞。 　　海水里面的寄生蟹成群结队地从海里爬出来，爬到高墙上，然后爬下。 　　附近森林里面的变异动物们也开始往这边赶，一个个比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还要饥渴难耐。 　　如果放任下去，等到外面体型巨大的鲸鱼们真的把某处的高墙撞塌，那么，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变异动植物，将会迎来一次饕餮盛宴。 　　到时候，死去的人类将不计其数。 　　兰斯一直往高墙的路上飞奔。 　　一路上，兰斯顺带着救了好几个人，救完人后，兰斯不敢多滞留，继续往高墙那边赶。 　　现在，兰斯的心态有些变化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兰斯发现，他有些怜悯人类了。 　　成为人鱼之后的心态也在慢慢转变，比起人类自身，兰斯站位更高，他看清楚了—— 　　人类不再是这个地球的掌控者。 　　如果人类留在地球，只怕是死路一条。 　　当然，这点哲学思考太过于不合时宜，兰斯在见到一个人之后，立刻从自己的思绪里面拔’了出来: 　　“李思？你怎么在这里？！” 　　要是兰斯没记错的话，李思不是早就跟诊所的人，一起去避难了吗？ 　　两人再次相遇，李思看上去也有些尴尬，他身上的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杀马特呢，我不是让他跟在你身边吗？” 　　“……杀马特是什么？” 　　李思一脸迷茫，很明显，良好的家教让他完全搞不清楚这个词的时代意义。 　　“就是迈克尔的哥哥啊。” 　　兰斯环视了一周，没见到杀马特的身影，猜想杀马特怕是直接抛弃李思跑了。 　　“我其实……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李思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等再次出来后，外面太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迷路了。” 　　兰斯：“……” 　　他现在有点认可杀马特所说的，李思有点天真这一点了。 　　不过，李思性格天真，还有点路痴，这只能说明李思之前的生活安逸又和谐，他对逃亡的事情一点经验都没有，很正常吧。 　　像是杀马特这种经常逃命的人，才会对25区特别熟悉，然后想逃亡的时候，直接像只泥鳅一般“嗖”的一下，就溜到不知哪个缝隙里面了吧。 　　“你应该往那边走。” 　　兰斯指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说， 　　“我要去高墙那边，不能带着你，你自己小心一点，跟着人群就好。” 　　说完，兰斯准备走，但没想到走了几步之后，一直在旁边徘徊的食人鹰看着兰斯离开，一下子就俯冲下来，抓着李思的胳膊，就想往上飞。 　　李思当即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音让兰斯吓了一跳，兰斯一扭头，看见李思就要被食人鹰带走，他的双脚已经离地，顿时大惊失色。 　　兰斯本来想要用枪把食人鹰给干掉的，但是手摸到腰带上的枪后，兰斯想了想自己的准头，还是没有动枪。 　　他快跑几步，在食人鹰还没飞多远之前，一下子跳了上去，抱住了李思的腰，然后对着食人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波： 　　“AI——” 　　巨大的食人鹰晃了一下脑袋，在声波的作用下，它的整个身体开始颤抖，随后它的头整个爆掉了，血溅了李思一脸。 　　没了头的鹰，不再扇动翅膀，直接笔直地往下掉。 　　眼看着两人就要这样“坠机”，兰斯看准时机，一个公主抱，抱着李思完美落地，最后他帅气地问： 　　“没事吧？” 　　李思好不容易逃出“魔爪”，他的胳膊上还火辣辣的疼，脸上都是食人鹰的血，他愣了好久，才转头看向兰斯，目光有点呆滞： 　　“你刚才……” 　　哪有普通人能够发出那种叫声的？ 　　还能直接爆掉一个鹰的头？ 　　兰斯把李思放在地上，没有打算讲清楚这个问题。 　　高墙都已经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就可以回到大海里面了，所以，跟李思讲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你要不就跟着我吧，等遇到大部队的时候，你跟着大部队也比你一个人好。” 　　兰斯说。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李思长得细皮嫩肉的，跟25区里面黑瘦黑瘦的土著相比，他在25区里面太明显了。 　　如果真的有捕食者的话，李思这个样子，在街上跑着，简直就是一块对比明显、看上去特别嫩的肥肉在一堆肉干里面扭动，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字—— 　　“冲着我来” 　　说真的，刚才那食人鹰徘徊那么久还不敢下来，肯定主要是在怕兰斯，没见兰斯刚一转身，那只食人鹰就迫不及待冲下来了吗？ 　　李思这时候脑子一片浆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兰斯，说： 　　“好。” 　　于是，兰斯带着李思，一边护着李思，一边往高墙那边赶。 　　可实际上，距离李思和兰斯离开后不久，两个人到达了这里，并且发生了争执。 　　也不知道杀马特是怎么遇到迈克尔的，作为哥哥的他，并不希望迈克尔区高墙那边，正常人现在去高墙那边，简直就是肉眼可见地去送死—— 　　迈克尔双眼通红，他才不管是不是送死，他冲阻拦他的杀马特吼道： 　　“李思在往那边走！” 　　杀马特愣了一下，他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黑进了他的通讯仪。” 　　迈克尔匆匆地解释了一句，继续往那边赶。 　　25区的狭窄街道太多了，根本就没办法开车。 　　迈克尓先是一路开车横冲直撞，到后来路实在是不合适了，他也只能下车徒步，然后就意外碰上了杀马特。 　　如果这是平常状况的话，两兄弟一见面肯定要打起来，但现在迈克尔心系李思，也就懒得管杀马特了。 　　杀马特看着迈克尔的背影，眼神十分复杂，片刻后，他叹息道： 　　“你果然很喜欢他。” 　　感慨完毕之后，杀马特跟了上去。 　　时间回到兰斯那边。 　　兰斯带着李思，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半小时之后，终于看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指挥所。 　　“你就待在这里吧。” 　　兰斯准备放下李思。 　　指挥所虽然也很危险，但是总比继续向前好，更何况这里有那么多的士兵呢。 　　“那你呢？” 　　李思在这里唯一认识的就是兰斯，见兰斯要离开，他十分害怕，想要兰斯留下来陪他。 　　“我得去找温喻上校。” 　　兰斯解释了一句， 　　“毕竟，我是他的勤务兵。” 　　李思愣了一下，缓缓松开拉住兰斯衣角的手。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预备兵，即将要上战场的预备兵。 　　“你……一定要活下来。” 　　李思不知道该怎么说，外面的高墙看上去马上就要被撞破了，现在这群预备兵冲上去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 　　可是，这是预备兵的责任。 　　看着李思的神色，兰斯就知道对方在脑补什么悲壮的情景，他不好意思地抠抠脸上的酒窝，有点心虚。 　　他可不是那么伟大。 　　走了几步之后，兰斯突然又折回来。 　　在李思疑惑的眼神中，兰斯一咬牙，当着李思的面把袖子一撸，然后徒手把埋在自己皮下的那块身份芯片给挖了出来。 　　“你？！” 　　李思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兰斯手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脸色特别难看。 　　他手忙脚乱地就想从身上掏出治愈喷雾来，但是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的喷雾放在了外套里面，而他的外套早就丢了。 　　“没事的，伤口不深，一会儿就好。” 　　兰斯忍痛，把手里的那一小块芯片放到了李思的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思接下芯片，惊疑不定地看着兰斯。 　　为什么突然抛弃这块身份芯片？ 　　“物归原主。” 　　兰斯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不顾李思惊诧的眼神，说， 　　“对于我而言，这块芯片今天之后，就没用了，还不如给你……说不定以后能废物利用呢。” 　　兰斯的本意是，今天他就回到大海里面了，自然是不用这块芯片了。 　　可是在李思的理解里面，却是兰斯自觉，他在这场混战里面不可能存活。 　　“不、不会的，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李思的声音哽咽了，他握住手里的芯片，仿若攥着一个珍宝， 　　“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兰斯：“……” 　　脑补要不得。 　　眼看着越解释越黑，兰斯不敢多嘴了，于是，兰斯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他想要在这个临时建造的指挥所里面，找到温喻。 　　奇怪，平时温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待在军队里面的吗？ 　　今天怎么没看到人影？ 　　兰斯转了一圈，没找到温喻，同时他听旁边的士兵说，现在他们也在找温喻呢。 　　等兰斯走后，李思迷茫地在临时指挥所里转了转—— 　　事发突然，军队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场大灾难，指挥所是临时成立的，整个场所简陋的只有几个帐篷搭起来，不远处就是医疗队。 　　李思看着从他身边运过去的担架，沉默了一会儿，一撸袖子，往医疗队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我是医生。” 　　既然兰斯都做好了牺牲的觉悟，那他为什么不能为这个战场献出自己的一点贡献呢？ 　　李思找到了能发挥自己用处的地方，而兰斯在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之后，也终于找到了温喻: 　　“温喻！” 　　喊出这两个字后，兰斯意识到现在是公共场合，而他的身份不过是个勤务兵，连忙又加了两字: 　　“上校。” 　　温喻见到兰斯，他呆愣了一下，随后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现在正带着一队精英部队，全副武装，准备去高墙那里。 　　温喻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精英部队也停了下来，他们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预备兵，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厉害，竟让能让温喻停下来。 　　兰斯看看温喻，又看看温喻身后的部队，有点犹豫。 　　“过来。” 　　温喻招手，示意兰斯过来。 　　等兰斯靠近他后，温喻忽然侧身对身后的部队说道: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军令如山。 　　精英部队的人虽然疑惑，更加好奇兰斯的身份，但既然是温喻发号施令，他们也只能先行离开。 　　等部队走后，温喻和兰斯并排走在部队后面。 　　等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之后，兰斯刚想抬起头，问温喻，现在为什么会那么多鲸鱼撞击高墙的时候，却看见温喻十分镇重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兰斯眨巴眨巴眼，他看温喻严肃起来，他也不自觉端正起了态度，站直了身体。 　　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 　　“兰斯，你听我说。” 　　温喻见兰斯认真起来，他开始紧张。 　　“我在听啊。” 　　兰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难不成，温喻要告诉他，鲸鱼搁浅撞墙另有幕后黑手？ 　　连温喻都打不过的那种？ 　　不然怎么解释，温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也紧张？ 　　他紧张，肯定是因为要处理一件他极为不拿手的事情啊。 　　兰斯想。 　　兰斯的猜想没错，就是猜错了方向—— 　　“我错了。” 　　温喻低下头，忽然冷不丁地道歉，同时不敢直视兰斯的眼睛。 　　明明温喻是一个军官，一个冷哼一声就让人吓尿的冷面修罗，这时候竟然委屈又害怕地像个正在做检讨的小孩子。 　　兰斯懵了。 　　即使他脑回路神奇，也没想到现在这个发展。 　　“你、你错在哪里了？” 　　兰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本来没有别的意思的，他真的是搞不懂温喻为什么会突然跟他道歉。 　　高墙被破是跟温喻有关吗？ 　　兰斯现在还在心心念念高墙事件，全然没想到别的方面。 　　可是这句话在温喻听来却变了味道。 　　他以为兰斯并不满意他的道歉方式。 　　一咬牙，温喻拉了一下帽檐，随后深吸一口气，握住兰斯的肩膀，纯黑色的瞳孔直视兰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就是温瑟。” 　　兰斯:“啊？” 　　怎么突然说这个。 　　“温瑟就是温喻，温喻就是温瑟。” 　　见兰斯无动于衷，温喻皱眉，耳朵渐渐变红，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兰斯眨眨眼:“唔。” 　　这个音让温喻根本就搞不清楚兰斯的意思，他紧张万分，捏着兰斯肩膀的手渐渐用力，他小心翼翼问道: 　　“我坦白了，能不能……不离婚？” 　　兰斯回过味来—— 　　等等，看着偏激的反应，该不会……当时他在李思视频通话里面看到的那个穿着军靴的男人，就是温喻吧？ 　　一想到温喻八成是受到迈克尔和李思的通话刺激，才来找自己，兰斯想笑，但是他忍下来了，与此同时，想着温喻的道歉宣言，兰斯别扭起来了: 　　“我和你婚都没结，怎么可能离婚？” 　　不离婚？ 　　温喻直接断章取义，把兰斯的话给浓缩成了“不离婚”。 　　理解完这个以后，温喻的眼睛都亮了一点点，心里扑簌簌地开着小花。 　　“那，既然如此，我问你，那特也是你吗？黑色触手呢？” 　　兰斯想起面前人可不止这一个马甲，于是继续逼问道。 　　温喻沉默，之前高兴起来开的小花瞬间自闭: 　　“……不是。” 　　他可没忘记，兰斯是多么讨厌那些黑色触手。 　　承认的话，那岂不是也在承认，一开始，他是打算囚.禁兰斯的？ 　　“你！” 　　兰斯被温喻这种死到临头的嘴硬感到无语。 　　片刻后，兰斯扶额: 　　“现在不应该讨论一下高墙吗？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 　　温喻，你摸着你的军衔，自己感受一下，你的良心不痛吗？ 第81章 　　“那你原谅我了吗？” 　　温喻握住兰斯的手，可怜巴巴地问。 　　兰斯气呼呼的，他刚想张嘴继续质问，可是温喻一看兰斯神情不对，就立刻上前，直接吻住了兰斯—— 　　温喻不想听到兰斯拒绝他的话语。 　　而成为人类之后，温喻学会了耍小心思，他想，如果这个时候，让兰斯说不出话来，那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难过了。 　　两人不是第一次亲吻，但是这一次，温喻亲得特别小心。 　　他想让兰斯不再继续关注那么奇怪的问题，而是开开心心地跟他在一起，不去想什么人类，不去想其他的东西，只要满心满意地全是他，就好了。 　　而他们的关系也不要那么复杂，回到一开始两条人鱼之间的简单相处模式，难道不好吗？ 　　明明没有别的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时候，两人都很开心。 　　温喻有些委屈地想。 　　温喻低下头，亲了亲兰斯，不带任何的情/欲，十分温柔的，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湿润柔软的触感。 　　两个人的背景是末世，远处的高墙被撞开，碎裂的砖石飞扬，其场景不亚于是火山喷发。 　　而温喻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就像是一头在火山里面筑巢的黑色龙王，巨大无比，凶神恶煞，这时候，却正在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亲吻一朵白色的小花，生怕一不小心，就揉碎了那朵精致柔嫩的花朵。 　　兰斯哪能不知道温喻心里在想些什么，跟温喻相处那么久，他十分了解温喻的鸵鸟心态。 　　对此，兰斯又好笑又好气，于是他并没有挣扎反抗，而是在短时间的温存之后，兰斯打了温喻一下： 　　“好了，我们先……先想办法救人。” 　　“为什么要救人类？” 　　温喻本来温柔下来的眉眼又重新冷峻起来，他有些不满地问道， 　　“那些人类做了那么多事，还把你捕捞上岸，为什么要去救他们？” 　　兰斯眨眨眼，说： 　　“我以为你成为温喻，还能成熟一点呢。” 　　虽然温喻的确很强大，但是温喻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这导致在某些方面，温喻简直让人觉得他是个小孩子脾气。 　　“人类有坏人，也有好人啊。” 　　兰斯掰着手指头开始总结计算， 　　“要是人类灭亡的话，温喻，你的手下，卡尔和玫瑰也会死的……还有，我其实并不怨恨人类。” 　　说完，兰斯抬起头，偷偷地瞥了温喻一眼。 　　他的说辞，肯定会被人说特别圣母，可是，兰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他才是有那个决定权原谅不原谅的啊。 　　人类中有一部分人或许真的很卑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类当中也有很多好人。 　　更何况，兰斯知道，人类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生存。 　　“我喜欢李思，喜欢卡尔，喜欢玫瑰。” 　　兰斯继续低头掰着手指数数， 　　“我还喜欢我曾经作为人类的经历。” 　　“那我呢？” 　　温喻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兰斯顿了顿，他歪了一下头，不敢看温喻的眼睛，然后磕磕绊绊地加上了一句： 　　“我也喜欢作为人类的温喻。” 　　作为人鱼的温瑟不会有烦恼，不会有担忧，所有的海怪都怕他，而温瑟却对所有的海怪不屑一顾—— 　　在大海里面，温瑟更像是霸主和传说里面存在的神仙，这一点让兰斯来说，不论他多么爱慕温瑟，他跟温瑟之间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而作为人类的温喻则不一样，温喻会有烦恼，会有朋友，会有卡尔和玫瑰，会对他无可奈何—— 　　对于兰斯来说，温喻更加像是活着的，让兰斯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接触温喻的。 　　“好烦，说到底，你们还是同一个。” 　　兰斯有些苦恼地摇摇脑袋。 　　温喻沉默，片刻后，他笑笑，摸摸兰斯的头，说： 　　“你都替人类求情了，好吧，我帮你。” 　　说完这句话，温喻收起自己的笑容，认真地对兰斯说： 　　“这次高墙事件，并不是我做的。” 　　兰斯点头：“我知道。”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是维尔做的了。 　　既然维尔曾经是那特的分/身，那么维尔应该有曾经那特的技能，既然如此，他想要指挥海洋当中的生物，那也是可能的。 　　“你应该是听不到的，我能听到。” 　　温喻纯黑色的瞳孔暗沉下来，他明显跟兰斯想到了一起， 　　“联盟里面有人发出了声波，在引诱鲸鱼自/杀袭击这里。” 　　“那你能让鲸鱼停下来吗？” 　　“我做不到。” 　　温喻说， 　　“至少，我现在的身体做不到。” 　　而且，两种同频率却不同意思的声波要是同时发出来的话，反而可能会让外面的鲸鱼更加思维混乱，到时候，可能影响的就不是鲸鱼群了。 　　“所以，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温喻拍拍兰斯的肩膀，说， 　　“我会一路保护你去海边，入海之后，你直接开口发出次声波，带着所有的鲸鱼离开。” 　　兰斯点点头，然后问： 　　“那你呢？” 　　“嗯，也会离开，回到温瑟的身体里面。” 　　温喻委婉地说。 　　“你会抛弃这个身体？” 　　兰斯睁大了眼睛，他竟然一下子理解了温喻的暗示， 　　“你怎么这样对待你的分/身？”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狐疑地问道： 　　“那个小章鱼呢？你不会把他吃掉了吧？” 　　温喻：“……” 　　温喻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海龟，递给兰斯，试图岔开话题： 　　“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它。” 　　海龟没见过末世的阵仗，在温喻带着它来到指挥所的时候，它听着外面的轰鸣声，吓得直接躲到了龟壳里面，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 　　“好吧。” 　　兰斯杯海龟吸引了注意力，他把海龟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面，然后抬起头，忧愁地看着远方的高墙，说， 　　“我们最好快一点。” 　　…… 　　高墙坍塌了。 　　这是最坏的消息。 　　无数的变异动物从高墙上的缺口那里，如同浪潮一般涌进来，与军队开始厮杀。 　　人们用重火力暂时抵住了突袭进来的变异动物，其代价也是十分惨重。 　　地面上都是血水和碎骨，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人类的，还是变异动物的。 　　可是，即便如此，军队并没有退缩，所有的预备兵们也没有退缩。 　　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去，想要打赢这场战争。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他们撤退的话，身后的联盟就会全线崩溃，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这么多人了。 　　这是一场生命的悲壮之歌。 　　所有人都在为身后数以千计的人们而战斗。 　　迈克尔好不容易根据李思的通讯仪找到了指挥所，可是这里战事正忙，士兵一看两个平民过来，当即吼着让他们去避难。 　　“我找李思！” 　　被士兵拦在边上，迈克尔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我知道他在指挥所里面，让我看一眼就好。” 　　“这里是指挥所，哪里轮得到随便一个人进进出出？” 　　士兵不耐烦地抬起枪，准备用枪直接赶走迈克尔。 　　“哎哎哎，不用这样。” 　　一直跟在迈克尔身边的杀马特见士兵准备来真格的，他终于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了。 　　杀马特上前，把迈克尔挤到一旁，然后侧着身子，跟士兵嘀嘀咕咕了半天。 　　一分钟后，士兵俨然跟杀马特成为了朋友，顺带着对迈克尔和颜悦色起来: 　　“这里的确是有个人叫李思，在医疗队里面，你快进去看他吧。” 　　“谢谢。” 　　迈克尔如蒙大赦，他松了一口气去，对士兵道谢之后，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杀马特，然后飞快地略过两人，跑到了指挥所里面。 　　指挥所里面不断有伤兵被人用担架抬着走过，迈克尔立即跟着伤兵的担架走，没一会儿进入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队。 　　迈克尔在医疗队里面，对伤兵的哀嚎充耳不闻，环视一周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李思—— 　　李思正站在一个伤兵的病床前，给伤病换药。 　　他看上去没事，就神色略显疲惫。 　　迈克尔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李思: 　　“快跟我走。” 　　那个时候李思正全心全意地做自己的工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被迈克尔一拉，他还没反应过来，迷迷蒙蒙的。 　　等定睛一看，看见拉着他的是迈克尔之后，李思之前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李思一把甩开迈克尔的手，倔强地说道: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当医生。” 　　“外面高墙已经被突破了，这里迟早会被兽潮吞噬，你干嘛还留在这里？” 　　迈克尔不解，他看着李思，眼神十不解又痛心。 　　此话一出，李思沉默。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把手头工作交给护士之后，然后率先往帐篷外走: 　　“我们出去谈。” 　　迈克尔皱皱眉头，最后还是跟在李思身后，走了出去。 　　顺带着拉上一直在看戏的杀马特。 　　等三个人走到帐篷外之后，李思看着远处破损了的高墙片刻，然后他转过身，认真地问到: 　　“你觉得，高墙被破坏之后，剩下的人，还有多少几率存活呢？” 　　迈克尔不答，倒是杀马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什么几率不几率的，肯定都会死呗，无非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另一边，迈克尔抿抿唇，他说: 　　“不要管那么多，我们管好自己就好。” 　　“……迈克尔，这才是你真实的面目吗？” 　　李思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所以，之前的无私和爱心，都是假装的吗？” 　　对于李思来说，当年他之所以把迈克尔放在心上，就是因为迈克尔与众不同—— 　　很早之前，李思有时候也会在自己有空闲的时候，偷偷到下城区做医生。 　　有一次做完医生回家后，他意外看见，下班回家的迈克尔走进下城区后，他把自己的晚餐，给了一个饿倒在路边的小女孩。 　　要知道当时迈克尔也不过是生命科技公司的一个最低级职员，每天除了微薄的工资外，就是公司免费发放的一套餐食。 　　迈克尔把他自己一天的伙食，直接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 　　那时候，李思就对迈克尔上了心。 　　他想，愿意把自己的伙食给一个陌生小女孩的人，心地应该是很善良的吧。 　　那份感动，李思一直记着。 　　但是，现在想来，李思总是忍不住怀疑，当年迈克尔是不是别有目的。 　　“不是的，我……” 　　迈克尔想解释，结果却发现，他无法解释。 　　他向来都是自私的。 　　当初逃离25区的时候，迈克尔都是抛弃了他的哥哥，自己一人逃出来的。 　　“看样子你们都觉得高墙坍塌之后，人类就会灭亡。” 　　李思并不想继续纠结那些问题，在生死存亡之际纠结情情爱爱，真的是太掉价了。 　　于是，李思对迈克尔说: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免人类灭亡的结局呢？” 　　杀马特没听懂:“啊？你说什么？普通人能做什么？” 　　“看你们自己吧。” 　　李思说， 　　“我只会医术，所以，我现在参加了医疗队，想用自己的医疗技术救助更多的人。” 　　李思这么说，一边看向迈克尔。 　　看了许久之后，李思的眼眶微微发红。 　　不论如何，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真的是他的挚爱。 　　李思深深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如同祭奠什么一般，眼神悲伤又脆弱。 　　“我的真名叫兰斯。” 　　迈克尔看着李思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对着李思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说完这句话后，迈克尔忽然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这么对年来，他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战战兢兢，如今，他终于敢在李思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心头压了迈克尔多年的重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迈克尔的眉眼舒展下来，他没有再一直笑了。 　　他对着李思说: 　　“你说得对，最起码，我不想你死……我应该去阻止人类灭亡。” 　　“你们疯了！” 　　听完两人互诉衷肠，杀马特目瞪口呆，他看着迈克尔和李思，就像是在看两个疯子， 　　“你觉得一个人类能阻止这？” 　　杀马特疯狂指着远处坍塌了一半的高墙，急得跳脚: 　　“你能做些什么？” 　　“我会计算机，还有维修。” 　　迈克尔冷冷地说道， 　　“现在想要阻止变异动物进来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恢复电网，我可以做到。” 　　“可是那样的话，你要去高墙那边！” 　　杀马特不敢置信地看着迈克尔，“你要去送死吗？” 　　迈克尔不答，他转身看向李思，轻声问道: 　　“我会去那边指挥的元帅那里提出这个办法……只怕是九死一生……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是真的爱你……你能原谅我吗？” 　　李思愣了一下，他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负隅顽抗，否认你的名字。” 　　迈克尔见李思的态度松动，他一下子高兴得几乎忘了不远处就是末日: 　　“我只是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顿了顿，迈克尔平静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李思，加了一句: 　　“我的确很自私，我只是为了自己。” 　　“我……兰斯把他的身份芯片交给了我。” 　　李思垂下头，他按按胸前的一个口袋，喃喃道， 　　“如果这次你我都活下来，迈克尔，我会把你的身份芯片还给你……我们重新认识吧。” 　　“好。” 　　迈克尔笑笑，对李思说。 　　“疯子，都是疯子。” 　　杀马特看两个人都不愿意离开，他鄙夷地看着两人， 　　“那你们去送死吧，我才不要跟你们在一起。” 　　说完，杀马特掉头就走。 第82章 　　兰斯跟在温喻的身后，看着温喻带着精英部队，大杀四方。 　　精英部队与其他的部队不同，每个人的体质都得到过强化，据说这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曾经是是注射者。 　　上战场时，精英部队的队员们都穿上了一层类似机甲的东西，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徒手跟一只变异豺狼搏斗。 　　于是，在一群机甲里面，就兰斯一个普普通通的预备兵夹杂在里面，整个队伍看上去有些奇怪。 　　但是，部队里面的精英们并没有谁表现出不耐烦，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掩护着兰斯，往海边移动。 　　他们就像是一群狼，以温喻为首，尽职尽责，兢兢业业。 　　温喻比这群精英部队的人比起来，他更为特殊。 　　他并没有穿上机甲，而是直接上战场。 　　有的时候他难免身上会有几道伤口，但是他毫不在意，那些伤口不消一会儿就痊愈了。 　　很快，一群人翻过了高墙。 　　而翻过高墙之后，兰斯看着墙外面的鲸鱼和人类混成一团的血肉，不由得沉默。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没有谁会是赢家。 　　“去吧，兰斯。” 　　温喻伸出手，他深情地抚摸着兰斯的脸庞，说， 　　“往大海那边走吧，回到大海之后，记得回家。” 　　兰斯忽然有些伤心。 　　虽然他知道温喻不过是一个分身，并且温喻打算舍弃掉这个肉身，可是不论怎么舍弃，对于温喻来说，都是死亡。 　　死亡，永远都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见兰斯目露悲伤，温喻的神色越发温柔，他说， 　　“往前走吧，别回头。” 　　兰斯点了点头，随后一咬牙，就越过了温喻，往海边跑去。 　　高墙之外都是血肉混合的泥浆，一路奔跑过去，兰斯的鞋子陷在血肉里面，发出“噗嗤噗嗤”的粘稠声音。 　　一路上，兰斯还遇上了几个变异的动物，在路边偷偷地啃食着尸体。 　　这些动物大多都瘦成了一个皮包骨，没有胆量和能力翻过高墙，只好在外围偷偷吃一点残渣果腹。 　　见兰斯来了，还在啃食的动物，看了兰斯一眼之后，由于对于天敌的敏锐嗅觉，它们不敢上前，连忙从原地移开，生怕兰斯会针对它们。 　　【我——滴——个——龟——龟——】 　　海龟这时候偷偷从兰斯的口袋里面往外看，看见地上的血肉和尸体，它发出一声惊叹。 　　看样子，连活过几百年的它，都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屠宰场。 　　兰斯绕过了地上的尸体，跨过了海边的石滩，终于来到了海边。 　　海的边缘依旧聚集着无数的鲸鱼，它们在浅水处哀鸣着，血液流出，染红了一片海域。 　　兰斯看着这一幕，心焦万分，他几乎没有地方落脚。 　　庞大的鲸鱼身体，几乎把这里的海水都占满了，要是他贸然下去，怕是要被挤死。 　　【你等着别下去我叫下我朋友。】 　　海龟突然语速加快，语速变成了平时的32倍，说的话几乎就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兰斯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 　　兰斯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人家紧张就会酱啦】 　　海龟摇头晃脑地，【你不造就就闭嘴。】 　　兰斯一头雾水，见海龟这么严肃，连语速都变成了32倍速，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海龟。 　　最后，兰斯想了想，把海龟拿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乖巧地蹲在原地，看海龟怎么做。 　　海龟从壳里出来，它站在石头上，两只前脚在空中划了几下，然后它伸了伸头，搞得简直像是在做什么神奇的仪式。 　　等了大概五分钟，忽然从天而降一只海鸥： 　　【买——】 　　兰斯：“……” 　　【你现在还在纠结买不买啊。】 　　海龟叹息，它对这只小海鸥说， 　　【好了，现在帮我一个忙。】 　　这只海鸥看上去根本就不大，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它的外形比普通的海鸥就圆润了一个圈，看上去特别可爱。 　　但是整只海鸥特别有大佬的气息，兰斯瞅了半晌，最后还是不敢上手摸海鸥。 　　他怕被啄。 　　海鸥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兰斯，最后视线落在兰斯的通讯仪： 　　【买——】 　　兰斯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通讯仪，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海龟。 　　【哦它的意思是要你的通讯仪。】 　　海龟解释道， 　　【我朋友喜欢做交易更加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那它能把我送到海里吗？】 　　兰斯看着面前的海鸥，面露迟疑。 　　要是他失去了通讯仪，还不能回到海里，岂不是亏大了。 　　海鸥听完兰斯的疑问，它鄙夷地看了兰斯一眼，然后仰天长啸。 　　五分钟后，一只有兰斯两个那么大的巨型海鸥，出先在兰斯身后。 　　那只巨型海鸥还带来了一群小弟。 　　一群海鸥“呼啦”一下围住了兰斯，海滩上遍布“买买买”的魔性叫声。 　　兰斯：“……” 　　【站在你身后的是我朋友的家族。】 　　海龟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它们喜欢人类所以这次没有去攻击人类。】 　　站在石头上的海鸥，赫然是家族老大。 　　在叫来了巨型海鸥之后，那只海鸥矜持地冲兰斯仰起头，问： 　　【买？】 　　兰斯瞧了瞧站在他身后的巨型海鸥，又瞧瞧自己手上的通讯仪，一咬牙，把通讯仪取下来： 　　【卖。】 　　那海鸥老大满意了，它冲身后的那只巨大海鸥说了一句： 　　【买——】 　　紧接着，所有的海鸥开始扑簌簌地起飞，在一片洁白的海鸥之中，兰斯被那只巨型海鸥抓住了胳膊，然后一个上天—— 　　“啊啊啊啊啊啊——” 　　兰斯被抓着飞上了天。 　　海龟则是被一群小海鸥抓住，也跟在来了兰斯身后。 　　等所有海鸥都走了之后，石头上的那只海鸥老大看着远去的兰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它施施然地用爪子抓住了亮晶晶的通讯仪，然后特别有黑帮大佬的气势，飞回了它的巢穴里面。 　　这次买卖不错。 　　海鸥老大想。 　　【飞——鸟——如——何——去——爱——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 　　海龟在半空中撕心裂肺发唱着一首歌，然后被一群海鸥“咚”的一声，跟兰斯一起丢入了海水里面。 　　“咕噜咕噜” 　　兰斯还在尖叫呢，被陡然丢进水里，免不了吞了几口水。 　　等他从海水里面冒出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海鸥“买买买”地飞了回去，只留它们一片洁白的屁股。 　　不愧是鸟中流氓。 　　兰斯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感叹道。 　　【哈——哈——哈——回——来——了——】 　　小海龟看上去更高兴，它在兰斯身边游来游去，连语速都变了回去。 　　兰斯看着海龟的样子，起先也十分高兴，随后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不敢大意，于是立刻脱下裤子，把双腿变成了一条白色的鱼尾。 　　他恢复了人鱼的模样。 　　【哇——塞——好——漂——亮——】 　　白色的鱼尾在海水里面璀璨得如同钻石一般，小海龟看见兰斯完全的人鱼模样，都惊呆了。 　　兰斯把身上多余的东西都脱下来了，他冒出水面，把小海龟顶在头上，然后对着远处的鲸鱼群的方向，开始唱歌。 　　人鱼的歌声在海面上开始飘荡，歌声缥缈，空灵，缭缭绕绕，从海面之下缓慢升腾而上，仿若海雾，一吹即散，但又无处不在。 　　歌声之中仿若蕴藏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断焦躁着撞击着高墙的鲸鱼群们安静了下来，它们停下了痛苦的鸣叫。 　　正在与军队对峙的海洋生物们都仿若收到了命令，开始潮水一般褪去。 　　“昂——” 　　鲸鱼们重新开始鸣叫，这一次，它们也开始唱歌。 　　鲸鱼们用它们自己的语言，附和着海面之上那个空灵的歌声。 　　搁浅在海滩上的鲸鱼，开始调头，它们准备离开。 　　兰斯不敢大意，他怕自己的歌声被海浪中止，于是顶着小海龟，爬上了离他最近的那块礁石上，然后甩甩尾巴，继续他的歌唱。 　　兰斯试着用人鱼的歌声，引导鲸鱼们返回大海。 　　…… 　　“我的天啊，你看到没有。” 　　高墙之上，某处的小黑屋里面，杀马特大呼小叫，他看着监视画面，觉得自己三观已经全部被打碎重组了， 　　“原来真的有人鱼！！！” 　　同在一个维修小队里面的人看着视频里面的画面，一个个神色复杂地点头。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现在末日里面出现那么多神奇动物了，再出现一只人鱼，似乎也说得通。 　　其中一个人看着视频里面的人鱼半晌，说: 　　“他应该是救了我们。” 　　剩下的人点头。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在人鱼唱歌后，所有攻击人类的海洋生物放弃了攻击，回到了还里面。 　　“别看了，过来帮忙！” 　　小黑屋的另一边，迈克尔在一堆线缆里面忙活。 　　来到这里之后，迈克尔才没工夫去看什么监控视频，他直接到了地下线缆的那一块，抓紧时间，想尽快把电网重启。 　　他一边看着带过来的电脑，一边擦着脸上的汗： 　　“既然没危险了，就下来帮我！快点！” 　　电脑屏幕上飞快地刷过一道道数据流，进度条有条不紊地缓慢前进。 　　小黑屋里面的一群人，就是此次来维修高墙电网的迈克尔一行人。 　　迈克尔的行动力向来都很强。 　　在跟李思告白之后，迈克尔去找了元帅，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让元帅很吃惊。 　　他们的确是需要工程师去高墙那边重启电网，但是他们还在苦恼人手呢，没想到竟然就有人毛遂自荐了。 　　由于这一次的维修的难度实在是太大，元帅同意了迈克尔的请求后，调拨了一批人手，去护送迈克尔到达高墙上小黑屋里面。 　　鲸鱼打破了电网，需要有人手动去重启整个电网系统。 　　毛遂自荐的迈克尔是最好的人手。 　　“不论成功与否，你们都是英雄。” 　　元帅看着整理装备的迈克尔眼神复杂，还夹杂着欣慰， 　　“我为你感到骄傲。” 　　迈克尔并没有理会元帅在说什么。 　　他不是好人，更加不是为了所谓的人类未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英雄”的虚名。 　　他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他依旧是那么自私。 　　迈克尔的一队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随迈克尔去小黑屋修复系统，另一部分人去把清理鲸鱼的尸体。 　　按照迈克尔的设想，等他们把鲸鱼尸体清理完毕后，他就可以重启电网了。 　　迈克尔十分冷血地计算着重启电网所需要的时间。 　　两队人在分岔路口分开了，迈克尔前去电网系统的小黑屋，剩下的士兵前去清理鲸鱼尸体。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迈克尔回头，看了一眼在分岔路口离开前去清理鲸鱼尸体的士兵—— 　　根据他的计算，这些人活下来的概率只有1。 　　这明明是一趟送死之旅，可是每一个士兵都很淡然，他们并不畏惧，就像是在进行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一般。 　　然而整个过程，几乎是用人命堆叠而成的。 　　明知道自己有去无回，可是士兵们还是义无反顾，去清理了鲸鱼尸体。 　　迈克尔和剩下的人，看着那只小队在鲸鱼尸体附近惨烈的战况，都沉默着。 　　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他们必须成功。 　　从高墙缺口翻进来的各种变异动植物很多，它们在高墙上肆意巡逻。 　　迈克尔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地找到了小黑屋，并且赶在海洋生物进攻他们之前，飞快地跑进了小黑屋，并且死死地关上了门。 　　小黑屋只有一扇门，而迈克尔等人躲在里面，听着外面窸窸窣窣抓挠门板的声音，每个人都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那里。 　　只要这扇门没了，那他们就会被暴露在外面的变异动植物面前，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成为动植物们的口粮。 　　那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肯定会死掉的。 　　迈克尔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但是让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的哥哥莱特，竟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他不是最怕死吗？ 　　迈克尔疑惑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地上各种线缆给吸引住了，以致于他根本就没功夫再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时间到了现在，一条白尾人鱼出现在海面上，用着人鱼的歌声吸引走了攻击他们的海洋生物。 　　这下，小黑屋里面终于听不到刺耳的抓挠声了，他们终于是安全了下来。 　　迈克尔发挥了他的天赋，修复好了电网。 　　然后他在小队里面所有人激动的注视下，按下了开始键，重启了整个电网。 　　“刺啦——” 　　刺耳的电流音响起，整个电网重新活了过来。 　　踩在电网上、还来不及撤退的变异动物们在通电的瞬间，顿时被电成一团焦黑； 　　试图飞进来的变异鸟，一头撞在高墙上方的透明磁场上，血肉分离。 　　电网的重新启动，大大减轻了人类的压力，成功地阻隔了试图闯进来的动物们。 　　预备兵们和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开始进行反击。 　　而大大的功臣，就是小黑屋里面的一群人，他们看着监控视频里面的人类反击画面，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杀马特眉飞色舞地跟人介绍: 　　“以后我可是整个联盟的英雄……哦，对了，他叫迈克尔，是我的弟弟。” 　　杀马特当着所有人的面站起来，他走到迈克尔身边，高高兴兴地对所有人介绍: 　　“我的弟弟是个天才！” 　　所有人鼓掌。 　　所有人都承认，迈克尔是个天才，是个英雄！ 　　迈克尔起先十分高兴，他很开心地接受了大家对他的赞扬。 　　然而，多疑的性格让迈克尔高兴了没一会儿，他意识到杀马特在他身边后，迈克尔内心的那丝高兴，顿时当让无存—— 　　迈克尔阴沉着脸，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他不喜欢杀马特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如果这里有人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出去后研究迈克尔和杀马特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发现他的身份有问题。 　　“我们赶紧回去吧。” 　　迈克尔有些不耐烦。 　　“哦，对对对，这里太危险了。” 　　杀马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迈克尔陡然的情绪转变，他回过神来，对剩下的人说， 　　“我们回去吧。” 　　其余人也并没有注意迈克尔的不对劲，但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对于杀马特的提议表示赞同。 　　队里的人把小黑屋里面收拾了一番，用监控视频查看了一下周遭。 　　确定周围没有蛰伏的海洋动物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发现小黑屋外面什么都没有了，通往下方的楼梯干干净净。 　　不敢多耽误时间，一队人开始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走了一半之后，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欢欣雀跃，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包括迈克尔。 　　护送迈克尔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连戒备周遭的事物的能力都下降不少，每个人都想着赶紧回到地面，然后回到指挥所，告诉所有人，他们成功了。 　　于是，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下，一只变异豹子突然从旁边跳过来，咬死了其中的一个队员。 　　队员连哼都没哼一声，他的脖子就被尖利的指甲划开，鲜血喷得老高。 　　整个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没人反应过来，本该拿枪的士兵们大脑一片空白，都忘了举枪射击。 　　大家甚至以为面前的不过是个幻觉。 　　然而那只豹子并没有立刻停手。 　　比起捕猎，豹子的举动看上去更像是在复仇。 　　它咬开一个人的脖子之后，踏着那个人的尸体，猛然又朝人群里面的迈克尔跃去。 　　而当它那么做的时候，那具尸体还没倒地，双眼都是睁开的，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也反应不及，他呆立在原地，看着一只巨大的豹子朝着自己咬来，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豹子那张血盆大口上。 　　他都已经可以想象出，这张血盆大口会如何咬穿他的脖子了。 　　他都能闻到那只豹子身上的血腥味。 　　然而，在迈克尔因为恐惧挪不开脚之际，旁边却有人动了—— 　　一道人影闪过，一个人不要命一般地扑向了豹子。 　　豹子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正面冲出来，一人一豹子就这样正面撞在了一起。 　　随即，伴随着豹子的咆哮声，他们一起滚到了楼梯上，撞碎栏杆，直接从高空中滚了下去。 　　“嘭” 　　一声巨响，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和豹子一起落到地面。 　　豹子抽搐了一下，身下缓缓地流出一滩血液。 　　而那个不要命的人伏在豹子身上，生死不知。 　　整个过程不过五秒，时间太短了。 　　迈克尔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一摊血迹，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凄厉尖叫。 　　队友们清醒过来，一个个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迈克尔顾不上其余人，他也顾不上剩下的路会不会还有什么东西突袭，此时此刻，迈克尔身上的肾上腺素激增，他只想快点到达地面。 　　唯一的理智约束了迈克尔想直接跳下去的冲动，他越过所有人，飞快地往地面飞奔而下。 　　撞碎栏杆的地方，高度相当于是五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安然无恙的高度。 　　等迈克尔一身汗地冲下来的时候，迈克尔看见伏在豹子上面的杀马特已经面如金纸，嘴角正缓缓地流着血。 　　但是那双绿色的眸子却不愿意闭上，而是一直在倔强地追随迈克尔的身影。 　　迈克尔在杀马特的注视下，连滚带爬地来到杀马特身边。 　　他想要碰触杀马特，却又不敢。 　　“哟，挺快的。” 　　等迈克尔过来后，杀马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样子，我快死了。” 　　他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豹子帮他挡了一下，当做了缓冲。 　　可是这缓冲并没有多大作用，杀马特的骨头已经全部碎了，内脏正在大出血。 　　之所以没有昏迷，不过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回光返照罢了。 　　“兰斯。” 　　杀马特叫着迈克尔的真名，温柔而不舍，示意他上前。 　　迈克尔把手覆在杀马特的手上，哭得像个孩子: 　　“哥哥。” 　　“卡号是15436xx，密码是你的生日。” 　　杀马特拼尽全力说了这句话，绿色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你给我的钱都在里面……好好回去过日子，不要像我……” 　　说完，杀马特，也就是莱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迈克尔，最后闭上了眼睛。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奈何时间并不允许。 　　“哥哥……” 　　迈克尔愣了一下，随后喊着莱特的名字，哭得直接晕厥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迈克尔终于想明白，明明杀马特那么怕死，却为什么最后跟了过来—— 　　在他们小时候，由于吃不饱，两兄弟经常为了一块面包而跟别人大打出手。 　　迈克尔一般不会怎么受伤，因为他的哥哥莱特经常替他抗下大部分的拳头。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会打架。” 　　每次结束后，莱特都会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而迈克尔只是轻伤。 　　莱特会把抢过来的面包分一半给迈克尔，然后嫌弃的解释道: 　　“你呢，把你聪明的小脑瓜保护好就行。” 　　那时候，迈克尔并不喜欢莱特的说法。 　　他深信不疑，莱特帮他抢面包也好，给他找电子垃圾也罢，只是想要用他的天赋赚钱。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迈克尔想，他的哥哥，果然令人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迈克尔和李思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算是个开放式结局吧 第83章 　　在兰斯的计划里面，他应该带着鲸鱼群游到深海里面，然后，等鲸鱼群散开后，他就可以游回夕阳海湾找温瑟啦。 　　可是，实际上，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为了让鲸鱼们不迷路，兰斯是一路歌唱着游回去的，结果…… 　　他忘了，鲸鱼们也喜欢歌唱，而且它们更喜欢听兰斯歌唱。 　　大大小小的鲸鱼被人鱼的歌声给迷惑住了，它们跟随着兰斯，远离了陆地，到达了宽广的大海海域，可是就是不愿意离开。 　　于是，小小的白色人鱼在一群庞然大物的包围下，哪里都游不出去了。 　　兰斯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抱胸，瞪着面前的一条巨头鲸不唱歌了。 　　这里的鲸鱼群里面的鲸鱼大大小小什么种群都有，可是它们就是不愿意离开，而是围在兰斯身边，想要碰碰兰斯。 　　【碰什么碰？】 　　每次有鲸鱼想要上前的时候，兰斯就一连串的甩尾打在鲸鱼的脸上，阻止它们上前。 　　拜托，看一下.体型差好不好？ 　　他可不想被鲸鱼给压死。 　　鲸鱼们虽然笨，但是它们知道了兰斯不喜欢它们碰触之后，就没有上前，而是小心翼翼地围着一个圈，不断地用它们种族的频率，在兰斯面前唱歌。 　　它们想要诱导兰斯继续唱歌。 　　兰斯对鲸鱼们的这种做法哭笑不得，但是他又毫无办法。 　　这群鲸鱼们怎么那么笨呢？ 　　笨得还有点可爱。 　　【怎——么——还——不——走——】 　　小海龟从兰斯腰间的布袋里面探出头来，它瞧了瞧外面乌漆麻黑的鲸鱼们，跟兰斯一样无语了。 　　是的，兰斯带上了小海龟。 　　在海里的时候，兰斯把预备兵的腰带随意地改造了一下，然后栓在了腰上，把原本放东西的袋子给弄了一下，然后把小海龟放在了里面。 　　小海龟当然特别乐意，有兰斯当它的“坐骑”，它觉得特别骄傲，索性就跟在了兰斯身边。 　　就是让小海龟无语的是，为什么外面那群鲸鱼还不放兰斯离开？ 　　它还迫不及待去夕阳海湾见一见传说中的大海怪“奇洛”呢。 　　【有没有变异的鲸鱼啊？】 　　兰斯见自己就这样逃走无果，只好好声好气地在鲸鱼群里面问道， 　　【有没有鲸鱼听懂我说的话？】 　　然而，面前的鲸鱼们并不回话，它们还是围绕着兰斯，一圈一圈地游着。 　　鲸鱼群里面不仅仅有鲸鱼，还有过来浑水摸鱼的海豚。 　　这些海豚天生顽皮，听不懂兰斯的话，但是稀里糊涂被误导去了岸边，差点搁浅。 　　海豚们本来就喜欢亲近人类，再加上它们喜欢兰斯唱歌，就一直暗搓搓地混在鲸鱼群里面，跟着兰斯。 　　见兰斯张嘴，海豚们见别的鲸鱼都不上前，以为兰斯又要唱歌，立刻忘乎所以，一只海豚连忙趁着兰斯不注意，从旁边游了过来，凑近兰斯，准备亲亲兰斯。 　　但是它们忘了自己跟兰斯的差距，海豚没费多少力气的一撞，就足够兰斯吃一壶。 　　兰斯被陡然冲过来的海豚碰了一下，那巨大的惯性和速度直接让兰斯在海洋里面打了一个跟斗，眼看着就要撞向另一边的大型鲸鱼之间—— 　　“嘤嘤嘤——” 　　不知道从哪里游进来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胖子，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接下了兰斯。 　　兰斯还有点晕头晕脑的，伏在身边的虎鲸身上，吐了一个泡泡。 　　而另一边，一只小虎鲸正在疯狂地揍那只突兀凑上来的海豚，一边揍还一边“嘤嘤嘤”的骂人： 　　【你他娘的竟然敢伤了老子的鱼！老子让你见见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其中气十足的少年音让兰斯一阵恍惚。 　　唔，听声音像是原来跟他玩的那只小虎鲸，但是怎么听内容，特别像是那只李云龙式的寄居蟹？ 　　兰斯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觉得自己受不了。 　　天真可爱的小少年，竟然骂脏话了。 　　天都变了。 　　小虎鲸揍完海豚之后，颠颠地游过来，跟兰斯打招呼: 　　【兰斯兰斯还记得我吗？我跟我兄弟一起来送你回家啦～～】 　　兰斯回过神来，他瞧了瞧面前的小虎鲸: 　　【你是搁浅的那只小虎鲸？】 　　【对呀。】 　　小虎鲸欢乐地在兰斯面前转了一个圈，说， 　　【寄居蟹把我救了，我没事哦。】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兰斯十分高兴，他忍不住上前，攀着小虎鲸的鱼鳍，跟着小虎鲸游了一圈。 　　太好了，他那个时候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跟着座头鲸来的呀。】 　　小虎鲸说。 　　它还偷偷地蹭了蹭兰斯。 　　这一手，害得旁边小虎鲸的几个同伴都不揍海豚了，它们生怕兰斯只摸小虎鲸一个，不管它们，于是连忙游过来，“嘤嘤嘤”的叫着，非要兰斯给它们摸摸。 　　兰斯看着面前撒娇的虎鲸们，无语扶额。 　　这算什么海中黑.帮？ 　　这群黑白胖子们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兰斯觉得，以后有必要教教小虎鲸什么叫做《教父》。 　　当黑/帮当然要优雅，大气，哪能跟现在小混混一样。 　　一点气质都没有。 　　【你就是兰斯吗？】 　　在兰斯无可奈何地给虎鲸们摸摸的时候，悠扬而温和的声音在这片海域响起，紧接着，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缓缓靠近。 　　兰斯抱着小虎鲸，看着面前的白色庞然大物靠近，恍然之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巨大的白色生物从下往上，游到了兰斯身边。 　　但由于它的体型过于巨大，接近海面的时候，它的换气孔直接露出海面。 　　换气孔喷出的水汽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它浑身洁白的身躯仿若镀了一层金光。 　　这是一头，稀有的，白化座头鲸。 　　还是变异了的那种。 　　兰斯呆呆地看着对方，竟然从对方的眼瞳里看出一丝温柔和无奈的意思。 　　天啊，他还没对方这个座头鲸的眼睛大！ 　　兰斯呆滞地不断在脑海里面思考这个问题。 　　【兰斯？】 　　座头鲸温柔的声音在兰斯耳边近在咫尺地响起，这才让兰斯回过神来。 　　【你、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座头鲸的时候，兰斯紧张起来，他像是见到老师的学生一般，结结巴巴地介绍自己， 　　【我叫兰斯，现在是一尾人鱼。我、我听说过你，你，呃。】 　　之前在海怪聊天群里面潜水的时候，兰斯就已经知道，座头鲸是这群海怪的大家长，性格温柔而透出一点点强势。 　　它可以说是整个海怪群里面唯一一个头脑清晰，能拿定主意的海怪，并且其余海怪都信任它。 　　兰斯偷偷瞥了一眼在他身边的小虎鲸，不由得再次感叹座头鲸真的很好。 　　在他浅薄的海洋知识里面，兰斯知道，如果说虎鲸是海中黑.帮的话，那座头鲸就是海中警.察。 　　一般情况下，虎鲸和座头鲸互相并不待见对方，有的时候见面还会撕一场。 　　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小虎鲸竟然把座头鲸搞过来了，而且看样子，座头鲸和小虎鲸们相处不错。 　　我的天啊，这样的性格，让兰斯越发觉得自己面前的座头鲸不止是一头鲸鱼，更像是他的班主任了。 　　见兰斯紧张，座头鲸笑了一下，随后它十分体贴地开始说起了来龙去脉: 　　【我听到了你的歌声，还有其余鲸鱼的歌声……怕出现了什么事情，我就赶过来看一看了。现在看来，你需要我的帮助。】 　　说完这些，座头鲸注意到小虎鲸蹭得兰斯都歪着身子了，它忍不住无可奈何地叫了小虎鲸一声: 　　【好了，小虎鲸，你轻点，人鱼太小了，别把他弄伤了。】 　　兰斯一脸懵懂，他这才注意到，小虎鲸的确离他太近了。 　　【好吧。】 　　小虎鲸这个小不点，之前还那么凶，直接揍海豚，现在被座头鲸呵斥了之后，竟然乖乖地远离了兰斯一点。 　　这幅乖巧劲，让兰斯忍不住视线在座头鲸和小虎鲸之间来回打转—— 　　说好的座头鲸和小虎鲸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呢？ 　　【我想让鲸鱼们都回家，可是它们不愿意离开我，请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见座头鲸那么靠谱，兰斯连忙把自己的无能为力的问题告诉给了座头鲸，他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座头鲸。 　　座头鲸沉吟了一阵，说: 　　【我帮你吧。】 　　兰斯一听，就立刻打起了精神。 　　说真的，他真的挺好奇，座头鲸会怎么帮他。 　　…… 　　然后，兰斯就亲眼看见了，什么叫做“警民结合”和“黑白通吃”。 　　座头鲸之所以被称之为海中警察，就是因为它们喜欢管闲事，还经常帮弱的一方； 　　而虎鲸之所以被称之为海中黑帮，是因为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出没，而且混乱邪恶，吃东西都喜欢把猎物调戏个够本再吃。 　　但是兰斯没想到，今天，兰斯会见到变异座头鲸和变异虎鲸群们通力合作，让堵塞的“交通枢纽”重新恢复通畅。 　　座头鲸用鲸语跟这里的所有鲸鱼都聊了聊，然后根据鲸鱼们回家的方位，让鲸鱼们排队。 　　然后，在兰斯的注视下，座头鲸游到中央，开始当起了“交通警察”—— 　　【好的，现在要去北极的鲸鱼过来……谢谢配合，赶紧离开，不要逗留。】 　　座头鲸用尾巴和胸鳍赶着不愿意离开的鲸鱼们，让去北极的鲸鱼先走。 　　同时，为了保证道路通畅，座头鲸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东西方向的鲸鱼: 　　【大家稍安勿躁，等会儿就轮到你们了，请大家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等放去北极的鲸鱼游了大概半小时后，座头鲸开始阻拦去南北方向的鲸鱼，然后转而让去东方的鲸鱼们走。 　　兰斯看着座头鲸的操作，一脸震惊—— 　　卧槽，现在连鲸鱼都有“红绿灯”的意识了么？ 　　而小虎鲸们仗着自己体型稍小，身姿灵活，在鲸鱼群里面穿梭来穿梭去，谁要是插队或者闹事，小虎鲸群们就一窝蜂上去，连威胁带打，把闹事的鲸鱼给吓唬住。 　　兰斯看着小虎鲸们的操作，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副画面—— 　　这边，穿着白色制服的老好人警.察正一脸和蔼地指挥交通，他正努力把混乱的交通枢纽恢复正常； 　　而在私底下，一群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小混混们拿着棒子，连威胁带恐吓地帮警察维持秩序。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兰斯表示，要不是有体型差，他甚至想嗑cp。 　　这里的每一只鲸鱼都有自己的职责，兰斯忽然没了用武之地，他跟小海龟在一起，看着面前几乎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兴致勃勃。 　　“昂——” 　　在大家都在做事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喜欢摸鱼的。 　　趁着小虎鲸们在忙，海豚偷偷地凑到兰斯面前，对着兰斯兴奋地叫着。 　　兰斯先开始被这只神出鬼没的海豚吓了一跳。 　　但一片井然有序中，出现这么一个刺头实属有趣，再加上兰斯本来无聊，他就没赶这只海豚走，他倒是想看看，这海豚这么锲而不舍地游到他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见兰斯没有赶走它，海豚高兴地对着兰斯叫了起来，然后围着兰斯不断打转，朝着兰斯露出自己粉红色的腹部—— 　　兰斯看着它欢乐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来，可笑着笑着，兰斯的笑容僵硬了。 　　这只海豚，竟然对着他，露出了丁丁。 　　粉红色的，可伸缩，长达半米的丁丁！！！ 　　【啊啊啊啊啊！】 　　兰斯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另一边座头鲸终于发现了这边耍流氓的海豚，它当即放下正在管的“交通”，顿时对着海豚怒吼道: 　　【海豚，你给我滚出去！兰斯他还小啊！】 第84章 　　毫无疑问，耍流氓的海豚被一群虎鲸给揍了。 　　但是那种露xx的场景实在是冲击力太大了，兰斯趴在一只小虎鲸身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小虎鲸十分担忧，问： 　　【你还好吧？】 　　【我想回去，见温瑟了。】 　　兰斯有气无力地回到，他要好好看看温瑟，洗洗自己的眼睛。 　　这边座头鲸也差不多把整个滞留在这里的鲸鱼群都让它们回去了，一扭头，座头鲸看见兰斯有气无力地躺在小虎鲸身上，顿时叹了一口气，然后它十分认真地跟兰斯说： 　　【兰斯，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鱼？海豚就算了，它们私生活太乱。】 　　兰斯：“……” 　　【我行不行？】 　　小虎鲸十分羞涩地问靠在它身上的兰斯，说, 　　【我们很注重家族的，不会像海豚一样不要脸。】 　　【你不是没成年吗？】 　　兰斯惊讶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小虎鲸，说， 　　【再说了，我有喜欢的人啊，他也是一条人鱼……应该是一条人鱼。】 　　兰斯说着说着，想起温瑟，或者说是温喻，还在死死扒着最后一层马甲不放，说到最后，顿时底气不太足。 　　【唔，好吧。】 　　小虎鲸平时中气十足的少年音顿时低落了下来，它看上去有点难过。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大部分人的初恋都是不成功的。 　　它经历了一次社会的残酷。 　　【你要去哪里？】 　　在座头鲸眼里，兰斯和小虎鲸都是两只小萌物，两只小萌物之间的互动让它简直心里软成了一片，于是它提议到， 　　【我可以送你回去。】 　　毕竟比起鲸鱼们庞大的身躯来看，兰斯的身体太小了，游泳的的速度肯定也很慢，所以座头鲸打算帮帮忙。 　　【我想回去夕阳海湾！】 　　兰斯一听座头鲸要帮自己，顿时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海里不像是陆地上有那么明显的标志，兰斯带着鲸鱼就一路莽着往前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别提找准方向去夕阳海湾了。 　　【好吧。】 　　座头鲸慈爱地看着兰斯，说， 　　【我把你藏进嘴巴里面，你不要怕，然后我们去夕阳海湾。】 　　进到鲸鱼的嘴巴里面？ 　　兰斯震惊。 　　他愿以为这仅仅只是童话里面才有的情节，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体验这个。 　　【好哇好哇。】 　　兰斯兴奋起来，他旋转着游到座头鲸的面前，摸了摸座头鲸，然后问道， 　　【虎鲸们呢？】 　　【它们年纪不小了，可以跟在我身边游回去。】 　　座头鲸十分冷酷无情地拒绝小虎鲸也进到它嘴巴里面的建议。 　　兰斯抽了一下嘴角，他忍不住叉腰，控诉道： 　　【我不小了，已经成年了，就是跟你们比起来看起来小。】 　　【嗯嗯。】 　　座头鲸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缓缓地张开嘴巴。 　　不同种类的鲸鱼进食方式不一样，小虎鲸们有一嘴尖利的牙齿，它们看上去小，但是那一口尖牙利齿能够称霸海洋； 　　而座头鲸看上去特别大，但是它们性情温和，是须鲸科生物。 　　一般来说，座头鲸并不会选择体型较大的动物当作食物，它们的捕食方法也很温和—— 　　冲出水面捕食时，座头鲸会把嘴巴张得大开，形成一个巨大沟槽，让小型鱼类、磷虾被水冲进嘴里，然后通过嘴里的毛毛把这些食物过滤到胃里面。 　　兰斯趴在座头鲸嘴边看了看，小心翼翼问道： 　　【你不会吃掉我吧？】 　　【怎么会？】 　　座头鲸和蔼地回复道， 　　【你不是我第一个养在嘴里的崽崽。】 　　崽崽？ 　　兰斯一脸黑线：【我真的不是幼崽，谢谢。】 　　但他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既然座头鲸的嘴里面没有牙齿，兰斯就放心地游了进去，乖巧地趴在了座头鲸嘴里的毛毛上面。 　　等兰斯完全进入座头鲸的嘴里面后，座头鲸闭上了嘴，只在外面微微地露出一点小缝； 　　嘴里的大舌头向后，堵住了食道，免得一不小心把兰斯吞了进去。 　　小海龟一直跟在兰斯身边，它跟着兰斯一起被吞进座头鲸的嘴巴里面后，十分兴奋，从兰斯的腰带上爬出来，对着后面的巨大空间吼道： 　　【你——好——吗——】 　　片刻后，回音传了过来。 　　兰斯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从毛毛上坐了起来，开始跟着小海龟一起好奇地摸摸这里，再摸摸那里，还试着在里面唱歌，看看会不会还有回声。 　　【好了，别玩了，乖乖睡一觉。】 　　当兰斯和小海龟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座头鲸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堵在食道那里的舌头抖了抖，声音十分无奈， 　　【你们弄得我好痒，小心被我当成一个喷嚏喷出去哦。】 　　兰斯跟海龟顿时老实了。 　　被座头鲸喷出去？ 　　看座头鲸那体型，喷出去后八成跟坐火箭没什么两样。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兰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前是一片明亮。 　　陡然从黑暗见到光明，兰斯迷迷糊糊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重影，他几乎看不见眼前是什么。 　　唔，谁啊，他不是睡在座头鲸的嘴里面了吗？ 　　座头鲸的嘴里是一片黑的啊。 　　【老师，我可想死你啦！】 　　尖锐的声音都然响起，然后一条滑腻腻的触手直接“啪”的一声缠在了兰斯身上。 　　兰斯可被吓得不轻，感受到自己身上有触手后，毫不犹豫，拉过那只触手，就开始揍触手尽头的小章鱼—— 　　他现在见到章鱼就烦！ 　　【哎呦！老师我是奇洛啊，你揍我干什么？】 　　虽然奇洛是个乌章怪，作为无脊椎动物，身上的拳头不疼不痒，但是奇洛不介意大喊大叫惹兰斯心疼。 　　兰斯捏着手里的奇洛，感觉手感不太对，这才眨眨眼，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 　　附近无数的沉船，不远处就是他曾经乘坐过的玛丽王后号，散落在旁边空地的是黑板和鼓架。 　　更让兰斯安心的，是远处眼巴巴看着的寄居蟹，还有手里贱萌贱萌的奇洛。 　　他终于回来了，这里是夕阳海湾。 　　兰斯十分高兴，他放开了奇洛，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醒过来的地方是一片海葵。 　　咦？ 　　这里原来有海葵吗？ 　　兰斯歪歪头，想了想找个问题，最后找不到答案，就抛之脑后。 　　他连忙绕着奇洛和寄居蟹游了两圈，问： 　　【座头鲸和虎鲸们呢？】 　　不是它们送他回来的吗？ 　　奇洛晃晃悠悠地游到兰斯面前，解释道： 　　【座头鲸把你送到了夕阳海湾，它体型太大进不来，然后那些小虎鲸把你送到了这里……小虎鲸们说，它们有门禁，再不回去会被妈妈和奶奶骂，所以就走了。】 　　知道了座头鲸跟小虎鲸的去向之后，兰斯放下心来，他在半空中游来游去，最后看看不远处的沉船，他咬咬牙，问旁边的两只海怪： 　　“温瑟呢？” 　　按照正常情况，温瑟不应该是出来见他吗？ 　　奇洛愣了一下，它支支吾吾的，十八只触手拧在了一起，纠结得快要变成个麻花。 　　【他娘的，老子受不了了。】 　　一直在旁边的寄居蟹顶着个小船舱爬过来，中气十足地吼道， 　　【唧唧歪歪磨磨唧唧，温瑟他娘的就不是个男人，在你醒来前，他个瘪犊子跑了！】 　　兰斯：【……】 　　不是说，温瑟是那特吗？ 　　那特也会临阵脱逃？ 　　兰斯的心情忽然低落下来，他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往他之前和温瑟住在一起的地方游了过去。 　　那是个小船舱。 　　船舱里面还是他之前离开的样子，地上和船舱上方都是兰斯捡回来的亮晶晶的装饰品，很干净，没有意外进入的小鱼，也没有水草。 　　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出来是有人特意整理了一番的，这说温瑟醒过来之后，多多少少是在意这里的。 　　这让兰斯稍微舒服啦一点。 　　在船舱里面游了一圈之后，兰斯听到外面传来奇洛的大呼小叫，他愣了一下，赶紧出去，结果终于见到了温瑟。 　　温瑟，那尾黑色的人鱼立在下方，手里拿着一串蓝色小鱼，正抬着头，看着兰斯。 　　在兰斯眼里，温瑟还是跟他记忆里面的样貌一样—— 　　完美到几乎不像是真人的容貌，黑色的如同海藻一般在海洋中漂浮的长发，还有那一尾布满黑色鳞片强健的悠长鱼尾。 　　可是，兰斯看着看着，就别扭起来。 　　兰斯缓缓地从船舱那里游了出来，游到温瑟面前，有些别扭地对他说： 　　“我回来啦。” 　　比起兰斯原来想象当中的拥抱啊，亲吻啊这些场面，现实里面两条人鱼的再次见面，实在是过于冷静了，甚至还透露出一丝尴尬。 　　“嗯。” 　　温瑟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兰斯被抓走过一样，用平平常常的口吻，说， 　　“我抓了几条鱼，你应该会喜欢吃。” 　　见两条人鱼之间的气氛诡异，奇洛和寄居蟹见势不妙，已经偷偷地离开了。 　　它们可不想被那特记恨。 　　尤其是某只寄居蟹，还骂温瑟是个“瘪犊子”。 　　“你……你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兰斯低下头，他没有接过温瑟递过来的鱼，而是低下头，不看温瑟的视线，用自己的尾巴百无聊赖地扫着地上的沙子。 　　“欢迎回家。” 　　温瑟干巴巴地说。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兰斯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扑上前去，仗着自己的鱼尾一下子把温瑟缠住，然后坐在温瑟的身上，气势汹汹地问： 　　“你就只跟我说这些？温喻你找个大混蛋！” 　　要不是因为人鱼不穿衣服，兰斯甚至想揪着领子吼，这样才有气势。 　　温瑟被扑得个正着，一下子松开手里的鱼，整个人鱼倒在了海沙上，都愣了，随后他竟然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我现在只是温瑟……没有温喻了。” 　　“你个坏蛋！” 　　兰斯听到这里，气得脸都红了。 　　一想到曾经在岸上陪着他的温喻可能被无情抛弃，在那种战场之中连身体都不见了，兰斯就开始哭，泪珠化为一颗颗小珍珠，打在温瑟身上， 　　“我讨厌你！” 　　温瑟看着兰斯哭出来的细细碎碎的小珍珠，心中万千滋味。 　　没想到，等他成为温瑟之后，竟然有一天会嫉妒温喻。 　　温瑟说：“可是，那只是一具身体，我在这里。” 　　“你回来的时候，难道不痛吗？” 　　兰斯直接反问道， 　　“我讨厌你这个样子！温瑟也好，温喻也好，我知道都是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兰斯不敢想象，身体在一瞬间死亡的感觉是什么，但是他直觉，温瑟经历过那种痛苦。 　　他很心疼，又很生气。 　　温瑟终于听懂了兰斯的潜台词，他看向兰斯的眼神温柔下来，然后用手抱住兰斯的腰，诱哄到： 　　“以后不会了。” 　　得到保证后，兰斯擦擦眼睛没哭了，但是他眨眨眼，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好吧，我问你，当初那个黑色触手是不是你。” 　　温瑟：“……” 　　旖旎的气氛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温瑟默默收回了自己抱住兰斯腰部的那只手，他躺在海沙上，竟然第一次学会了装死。 　　见温瑟又想逃避，兰斯又气哼哼的。 　　坐在温瑟身上一会儿后，兰斯忽然不缠住温瑟了，他松开尾巴，沉着一张脸，往外游。 　　“兰斯？” 　　温瑟用尾巴立起上半身，看着兰斯的背影，有点迷茫。 　　“我不叫兰斯！” 　　兰斯头也不回地往外游， 　　“我叫兰科，是兰斯的第二人格，我不认识你！” 　　不就是披马甲吗？他也会！ 　　温瑟：“……” 第85章 　　温瑟发现，人类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人类世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职业，演技好的人类，可以成为演员，然后他们就会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面演绎各种虚拟的故事。 　　这应该算是人类的天赋。 　　而现在，他被迫“欣赏”兰斯的表演—— 　　“走开，我可不是兰斯，我是兰科！” 　　兰斯第二次对着温瑟这么说道。 　　兰斯说，现在掌握身体的是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叫“兰科”，是一个小酷哥。 　　这个小酷哥特别酷，独来独往，不认识温瑟，也不认识奇洛…… 　　所以，奇洛，你别敲鼓了，行么？ 　　虽然兰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只要稍微长点脑筋的，都知道，“兰科”不过是一个捏造的身份，兰斯就是兰斯，根本就没有“兰科”。 　　哪有第二人格连性格都跟主人格相像的，与其说说“兰科”是第二人格，倒不如说，“兰科”是不高兴版“兰斯”。 　　兰斯在用这种借口，让温瑟自己说出来他还没有揭露的马甲。 　　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兰斯最开始也就是想知道温瑟和温喻的关系，但是经历了迈克尔的事情后，兰斯觉得，他还是对温瑟知根知底比较好。 　　恋爱中的情侣都是这样，等热恋期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想彻底了解对方。 　　而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安全感。 　　说真的，兰斯现在不知道该应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温瑟。 　　之前相处的时候，他只是单纯以为温瑟是个人鱼，可是现在，他不仅知道了温瑟是个人鱼，还知道了温瑟可以捏出一个马甲，更是通过了维尔知道了温瑟可能并不是这个世间的生物。 　　兰斯不喜欢从别人的嘴里了解温瑟，他希望，温瑟有一天能够亲自对他开诚布公。 　　哪怕只是透露出一点点就好。 　　而温瑟这边，他想的没有兰斯那么简单，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兰斯一直希望他吐露真相。 　　有什么好需要知道的呢？ 　　作为上位者的思维又在不知不觉间作祟。 　　对于温瑟来说，他比这个空间的生物都要高级，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的话，地球上的生物见到他的真实样貌怕是会直接发疯。 　　换句话来说，温瑟既高傲地认为他没必要告知兰斯真相，又自以为是地认为，兰斯不知道更好。 　　因为很多年前，曾经有地球上的人类召唤他； 　　而温瑟当时还年轻，见有人恳求他的降临，一时兴起，便直接用了自己的真身降临，结果可想而知—— 　　所有见到他真身的人都疯了，而那个召唤他的国家直接在历史里面被抹除。 　　根据那次经验，温瑟便知道，人类并不能承受他的真身，哪怕只是看一眼。 　　所以，在想要碰触小鱼之后，温瑟变化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捏住一具人鱼的身体，来陪伴兰斯。 　　温瑟认为，如果可以，兰斯最好永远不要见到他的真身。 　　可是，温瑟并不知道，兰斯其实窥伺过冰山一角。 　　在19区的餐馆里面，兰斯就见识过“维尔”朝他展示的一点点“真身”。 　　说来也讽刺，维尔自称是温瑟的“分.身”，并且在温瑟来临之际，慌忙跑路，说明维尔能够感知到温瑟； 　　可是，一直到了现在，温瑟还不曾知道“维尔”的存在，也不知道就是“维尔”的存在，让兰斯坚定了扒温瑟马甲的决心。 　　对于兰斯这种莫名的坚持，温瑟有点手足无措，以至于他看着兰斯从船舱里面拖出一个小行李箱，从他面前游过去，温瑟都是茫然的，他竟然没有上前阻止。 　　而温瑟这种全无反应，在兰斯眼里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为什么上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温喻就知道要拦着他，而现在成为温瑟之后，怎么温瑟无动于衷呢？ 　　果然温喻更加比温瑟更偏向为人类一点。 　　兰斯委屈得连看都不看温瑟一眼，直接拖着小行李箱，就往海面之上游去。 　　自从筑巢之后，兰斯的身体各部分都得到了强化，这让兰斯能够自己拖着重物游来游去…… 　　也从另一种方面来说，兰斯并不再是那么娇弱，他大可以离开温瑟，自己在海洋里面生存。 　　奇洛和寄居蟹虽然傻，但是它们还没傻到不会看气氛。 　　自从察觉到兰斯和温瑟两条人鱼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两只海怪就瑟瑟发抖，奇洛更是连敲鼓的频率都比原来少得多了。 　　而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兰斯拖着小行李箱离开，两只海怪更是抱在了一起。 　　它们两个，一会儿看看兰斯远去的背影，一会儿看看还呆在原地的温瑟，深刻认为，它们两个特别像是父母吵架后被留下的两傻孩子。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 　　寄居蟹表示不满，虽然看温瑟被兰斯吃得死死的，挺好玩儿的，但是今儿这事看上去有点严重啊。 　　它可不想，自己哪天被气急败坏的温瑟给煮了。 　　【这样可不行，我们得把老师给弄回来。】 　　奇洛举起十八只触手发誓， 　　【我绝对要把老师给弄回来！】 　　它老师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被温瑟给气跑了，要不是打不过温瑟，奇洛早就把温瑟捆绑着，绑成个粽子，上门道歉了。 　　就这样，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兰斯也好，两只海怪达成了共识—— 　　它们要勇于承担，给温瑟做好心理疏导，让他认错！ 　　互相鼓足了气后，奇洛先开始游过去，期期艾艾地开场白： 　　【看样子，老师有点生气啊，哈哈。】 　　温瑟幽幽地看过去： 　　【你笑什么？】 　　奇洛一下子止住了笑，差点没被噎死。 　　十八只触手一紧张，拧成一团，结果话都没说几句，搞得奇洛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自己身上，想办法把自己打结的触手弄开了。 　　【干%……&……*@##%】 　　寄居蟹这个暴脾气，一看奇洛在温瑟身边拧成了一个麻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仗着现在温瑟没有露真身，它“咚咚咚”地拖着一艘沉船，跑到温瑟面前，以自己巨大的身姿，居高临下。 　　温瑟淡淡地瞥了寄居蟹一眼，没说话。 　　【你他娘的是个男人吗？】 　　寄居蟹吼道， 　　【磨磨唧唧，藏藏掖掖，是男人就真刀真枪干他！有啥事不能说清楚啊，长嘴是干嘛的啊？啊！堂堂大丈夫，你给老子滚出去找兰斯，不找你就是个瘪犊子！】 　　温瑟：“……” 　　第一次被一只霸总海怪指着鼻尖骂，这种感受，简直是震惊又稀奇。 　　以至于温瑟都舍不得弄死这只有趣的寄居蟹。 　　【啊啊啊啊啊，寄居蟹你干什么啊？】 　　奇洛听到寄居蟹直接骂温瑟“瘪犊子”吓得整个身体都小了一倍，正好把自己的十八只触手给解开了。 　　偷偷瞥一眼温瑟，见温瑟似乎还没动怒，奇洛连忙上前补救： 　　【瘪犊子—— 】 　　温瑟一眼刀甩过来。 　　【呸呸呸，说错了。】 　　奇洛在内心里面泪流满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 　　【寄居蟹的本意是好的啊，它是让你跟兰斯好好说一说，直接坦白。】 　　【我已经坦白了，可是兰斯还在生气。】 　　温瑟说。 　　【不不不，你应该知道兰斯想要你说什么。你应该换位思考一下下。】 　　奇洛一边解说，一边恨啊，它自己都没谈过恋爱，结果竟然要为两条人鱼的恋爱操心，天理不公！ 　　听完奇洛提供的“攻略”，温瑟开始沉思。 　　见温瑟开始沉思，似乎没有时间“休整”寄居蟹后，奇洛松了一口气，连忙张大身体，拖着寄居蟹就跑。 　　…… 　　所以，兰斯呢？ 　　兰斯其实并不打算离家出走。 　　他怕自己走远了，温瑟找不到他。 　　于是兜兜转转一圈，兰斯最后回到了夕阳海湾的海面上，那一座无人小岛。 　　兰斯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浮到海面，然后爬上了那个无人小岛。 　　【哇——有——小——岛——】 　　小海龟一直跟在兰斯身边，它从兰斯腰带上的口袋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海面上的小岛，十分惊奇。 　　【嗯。】 　　兰斯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他现在的心情，可不是最开始见到小岛时候的那么兴奋了。 　　拖着长长的鱼尾，兰斯坐到了沙滩上。 　　在小岛上，兰斯把腰带解下来，然后把小海龟放出来。 　　他开始整理自己带到海岛上的东西，还有走到之前放东西的地方，把之前藏的一些东西从沙子里面找出来，开始整理。 　　小海龟在沙子上慢慢走了几步，看着兰斯的动作，问： 　　【你——打——算——住——在——这——里——了——吗——】 　　【对！】 　　兰斯带的东西，有睡袋，有衣服，还有别的一些生活用具，看起来，兰斯是打算在海岛上生活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 】 　　【因为海里有温瑟啊。】 　　兰斯瘪瘪嘴，说。 　　他觉得，这样才能真的算跟温瑟划清界限。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岛上。 　　兰斯本来打算在岛上给自己搭一个小帐篷的，结果没想到人鱼的身体太不好弄了。 　　他只好把自己的鱼尾变成腿…… 　　结果，兰斯看着自己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愣了一下。 　　十个圆圆的脚趾踩在沙滩上，不安地动了动。 　　动画片看多了，就老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变形完毕后，会有一层衣服。 　　有点点羞耻。 　　兰斯红着一张脸，赶紧从行李箱里面找出来短袖短裤穿上，这才避免走光。 　　对此，小海龟不理解。 　　反正岛上就它一个，兰斯光着身子在它面前晃，它也不觉得有什么啊。 　　不如母海龟。 　　再说了，大家在海里的时候，不都是裸/着吗？ 　　变成人类之后，兰斯开始忙活起来，他开始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搭建一个小帐篷。 　　小海龟问：【东——西——够——吗——不——够——我——让——海——鸥——带——点——】 　　【好哇好哇。】 　　兰斯连忙答应。 　　沉船里面的东西挺多的，但是很多都是无用的。 　　小海龟点点头，然后在原地又开始神秘的舞蹈。 　　半小时后，圆滚滚的海鸥老大，带着它的一群小弟，从天而降： 　　【买——】 　　兰斯被吓了一跳。 　　怎么那么快？ 　　小海鸥倒是十分矜持地朝兰斯点点头，然后示意它身后的小弟打开带过来的包袱。 　　兰斯瞧了瞧，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一篮子面包，一袋子苹果，再加上乱七八糟的调味料。 　　这海鸥是成精了吧？ 　　兰斯看着包袱里面的苹果，就下意识伸手去拿，结果毫不留情被小海鸥啄了一下。 　　“嘶——” 　　兰斯捂着自己的手，这才明白，这丫的还是准备做交易。 　　奸商！ 　　但是没办法啊，兰斯只好抽抽鼻子，从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里面看，有没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海鸥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找了半天，兰斯在小海鸥面前依次摆开一些东西： 　　茶杯，茶壶，镜片，还有凑数用的首饰盒和里面的珠宝。 　　兰斯想，小海鸥肯定不知道这些珠宝有多贵。 　　然而，另兰斯吐血的是，这只小海鸥还真的成精了。 　　小海鸥特别有大佬气质地在这一排东西那里走了走，然后稳准狠地叼着一串首饰，趾高气昂地走到小弟面前，让它们拿好。 　　兰斯：“……” 　　他觉得自己血亏。 　　交易成功后，兰斯好奇地问道： 　　【你除了会叫‘买’还有别的话吗？】 　　小海鸥鄙视地看了兰斯一眼，然后清清嗓子，问： 　　【咨询费。】 　　兰斯：【……】 　　兰斯忍痛又上贡了一批珠宝。 　　小海鸥得到珠宝后，顿时和蔼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走后，人类怎么样？】 　　兰斯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海鸥歪歪头，说： 　　【还好吧。你走后，人类电网修复了，然后高墙正在被修建。】 　　兰斯松了一口气。 　　【就是死了不少人。】 　　小海鸥说， 　　【动不动有人类来高墙边沿哭……有一次好多人来高墙边缘哭，还捧着个照片，好像是因为死了一个大人物。】 　　兰斯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 　　【那，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红发的男的，跟一个女的？】 　　【好像有。】 　　小海鸥说，【那红发男的哭得好厉害，都直接晕了过去。】 　　作为海鸥，它们一向是哪有人类就往哪里飞，最喜欢凑热闹了，所以特别了解人类。 　　兰斯沉默了。 　　他猜到了，那个红发男的，应该就是卡尔。 　　在卡尔和玫瑰眼里，他们的老大，温喻，应该是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象着卡尔和玫瑰对温喻祭奠的画面，兰斯觉得有些怅惘。 第86章 　　兰斯想好了，他要待在这个小岛上，等温瑟自己把整件事想清楚，然后来找他道歉。 　　如果温瑟他不愿意过来，那两人就一刀两断！ 　　兰斯气鼓鼓地发誓，还跟海龟这么说。 　　小海龟对此欲言又止。 　　这种恋爱观吧，你说他幼稚，的确很幼稚，但是你说他不幼稚，那也的确值得当一个认真对待的事情。 　　无人岛挺小的，这几天天气还不错，没有风暴，所以兰斯在岛上生活得还挺好。 　　兰斯在岛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把鱼尾变成两条腿撒欢，实在是缺水了，才会变成人鱼下水游泳，顺带找点吃的。 　　得亏兰斯是人鱼，不然就人类非要喝淡水的这一点，就得让兰斯足够苦恼。 　　吃的和用的东西，兰斯会和小海鸥进行交易。 　　由于兰斯给小海鸥的东西都是珠宝，现在，兰斯在小海鸥那边已经成为了金牌VIP客户，有问必答。 　　几天之后，兰斯也发现这小海鸥真是奇了怪了，每次带给他的东西都很，怎么说呢，都很“人类”—— 　　面包，瓜果，有的时候，甚至会有零食。 　　但也正好符合兰斯的要求。 　　自从上过岸之后，兰斯就不怎么愿意直接吃生鱼了。 　　果然，兰斯骨子里面还是人类，他也渴望像人类那样生活。 　　【谢谢。】 　　今天跟小海鸥交易后，兰斯叼着一个面包片，顺便把另一个面包片捏碎喂小海龟和小海鸥，问， 　　【你是怎么每次正好带这些东西呢？】 　　小海鸥一边啄，一边鄙视地看了兰斯一眼，说: 　　【买——】 　　兰斯:？ 　　大佬，我知道你的声音很像“买”，但是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找人类买。】 　　小海鸥继续鄙视之，【不然我怎么把这些东西给你？】 　　兰斯:【……】 　　卧槽，他见识到了一只敢跟人类交易的海怪！ 　　一时之间，兰斯不知道该敬佩小海鸥这么小的一只竟然敢跟人类交易，还是应该惊讶，竟然有人敢跟一个小海鸥进行交易。 　　但不论怎么说，这应该算是人类接受海怪们的一个事件吧。 　　兰斯现在对着这个小海鸥，真的是敬佩得五体投地，他现在理解了为什么这只小海鸥能成为家族领袖了。 　　这魄力，这眼光，比一般人类还了不起。 　　但是，兰斯还是有点想说，如果是跟人类做交易的话，那那些珠宝就换这么点东西，真的是亏了。 　　当然，想了半天，兰斯还是没有告诉小海鸥。 　　毕竟它一只小海鸥跟人类交易不容易。 　　吃完了面包后，兰斯在小海鸥带过来的东西里面翻找。 　　负责带货物过来的，是那只巨大到能抓兰斯直接上天的巨大海鸥。 　　由于它体型太大，所以有的时候带东西过来时，会一不小心在货物里面掺杂其他小物件。 　　而这些小物件，会被小海鸥当做礼物送给兰斯； 　　兰斯当然欣然接受，他甚至把这些小物件当做了每日惊喜。 　　一般情况下，这些小物件特别小，不值钱，有的时候会是一盒弹珠，有的时候会是一盒话梅糖，有的时候还会是一个打火机，总之，很小，很便宜，但不会没用。 　　有的时候，兰斯收到这些小东西，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小海鸥特意放进去的。 　　当然，兰斯不敢问，他怕小海鸥嘲笑他。 　　而今天，兰斯摸到了一个通讯仪。 　　兰斯:？！ 　　他又惊又喜，因为他发现，这个通讯仪是他的通讯仪。 　　【买——】 　　小海鸥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兰斯身边，见兰斯打开了通讯仪，它叫了一声，然后不耐烦地解释道， 　　【你给我的这个亮晶晶的东西，这段时间老是自己一亮一亮的，我不喜欢，还给你了。】 　　兰斯愣了一下，他对着海鸥，微微笑道: 　　【谢谢。】 　　【哼，那你多买点。】 　　海鸥嘎嘎叫了几声，表示自家金牌VIP值得。 　　把今天的货物送完之后，小海鸥就带着所有的小弟，扑簌簌飞走了，小岛上，又只剩下兰斯和小海龟。 　　怪寂寞的。 　　小海龟看兰斯在那里摆弄通讯仪，于是它缓缓爬向海边说: 　　【我——下——水——游——会——儿——】 　　【嗯嗯。】 　　兰斯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通讯仪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小海龟往哪里游。 　　做人鱼其实还挺无聊的，没有电视看，没有读，没有游戏玩，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兰斯可不是为了玩游戏，他只是好奇，谁在给他的通讯仪发简讯。 　　他通讯仪上基本没几个联系人啊。 　　等打开通讯仪后，兰斯看着一连串的未读信息，沉默了。 　　…… 　　小海龟游啊游，游回了夕阳海湾。 　　先开始小海龟没找到温瑟，倒是先找到了奇洛和寄居蟹。 　　没办法，寄居蟹太大，太显眼了。 　　小海龟游到奇洛面前，问: 　　【温——瑟——呢——】 　　奇洛一个激灵，它听着小海龟巨慢的语速，笑得自己身上颜色乱换，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紫，简直就像是个霓虹灯: 　　【你是什么东西？】 　　小海龟也不恼，它就是用一种慈祥且淡定的眼神看着奇洛。 　　奇洛笑着笑着，就没电了。 　　杠精最怕的就是这种平静无波，不接下茬的海怪了。 　　你不杠，那它怎么杠？ 　　【在船舱里面生闷气呢。】 　　奇洛停下来换颜色，它把自己变成惨白惨白的，闷闷地说道。 　　这种沧桑的颜色，才能显示出它内心的沧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斯主动离开的缘故，奇洛最近连打鼓都没原来那么有劲头了。 　　它有点害怕兰斯会直接连它都抛弃了。 　　小海龟道了谢，然后照着奇洛的指示，游进了船舱。 　　果不其然，小海龟看见了正在船舱里面生闷气的温瑟。 　　温瑟躺在地板上，黑色的瞳孔直视天花板，胸口没有一点起伏，面色惨白，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毫无生命力的石膏像。 　　小海龟游了过去，当着温瑟的面游了一圈，但是温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就像是看不到小海龟一样。 　　【你——该——主——动——去——找——兰——斯——啊——】 　　小海龟见温瑟已经完全颓废了，它对温瑟恨铁不成钢，只好开口吸引温瑟的注意力。 　　因为见识过温喻，小海龟又知道温喻跟温瑟之间的关系，所以，它并不惧怕温瑟。 　　正相反，小海龟还在为兰斯跟温瑟之间的事情操碎了心。 　　听到“兰斯”的名字，温瑟眼珠转了转，他终于有了点别的动作。 　　他看向海龟，说: 　　【兰斯不想见我。】 　　【每——天——兰——斯——都——在——岛——上——等——你——出——现——】 　　要不是身体结构不允许，海龟特别想对温瑟翻白眼。 　　兰斯几乎都把道歉流程给温瑟了，结果这个没谈过恋爱的笨蛋，竟然完全没领会。 　　唉，作为海怪，还要操心那特的恋爱。 　　心累。 　　现在的海怪们跟温瑟的关系，全然不像是臣民和不可直视的王的那种上下级的关系。 　　海怪们都在想尽办法撮合兰斯和温瑟，那股劲儿，简直就跟温瑟上考场后，海怪们一个劲儿地在后面给温瑟递小抄，恨不得直接告诉温瑟答案一样。 　　结果温瑟交了一张白卷。 　　小海龟用自己巨慢的语速，给温瑟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说服温瑟。 　　温瑟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被兰斯拒绝了。 　　他还有机会的。 　　【我——先——回——去——了——加——油——】 　　见温瑟似乎有了点开窍的痕迹，小海龟十分欣慰。 　　由于怕兰斯起疑（毕竟小海龟这种行为，跟考试之前泄题划重点没什么两样了），所以，小海龟没有直接告诉温瑟究竟应该怎么做，而是直接回去了。 　　温瑟若有所思。 　　等小海龟重新回到沙滩上的时候，兰斯已经在给自己准备晚餐。 　　兰斯看见从海里爬出来的小海龟，一边烤着鱼，一边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海龟有点心虚，但是说话巨慢的语速，很好地冲淡了它语气里面的不确定，还把它显得特别淡定： 　　【跟——母——龟——约——会——了——】 　　兰斯点点头，并没有多疑。 　　知道小海龟没事之后，他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自己烤的那条鱼上面。 　　在现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兰斯更加愿意吃熟食，所以，在尝试几次后，兰斯又开始尝试烤鱼。 　　但这里的烧烤可不跟燃气灶一样能控制火焰的大小，兰斯烤的鱼要么没熟，要么直接变成焦炭。 　　这一点让兰斯十分沮丧。 　　烤鱼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烤了没一会儿，兰斯的思绪就又飘到了通讯仪上面，而这么一发呆，他自然忘记了要时刻查看自己烤鱼这件事。 　　“再不翻面就焦了。” 　　冷不丁的，兰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男音。 　　“啊啊啊啊啊！！！” 　　兰斯被吓了一跳。 　　空无一人的小岛上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拍恐怖片。 　　兰斯连忙回头，等看见是温瑟站在他身边后，他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烤鱼给戳上去： 　　“你吓死我了！” 　　温瑟倒是十分委屈地看着兰斯。 　　他现在还是人鱼的样貌。 　　兰斯瞪了温瑟一眼，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兰科”，顿时把脸扭了回去，冷笑一声，然后把烤鱼翻了一个面： 　　“你谁啊？我是兰科，可不认识你。” 　　温瑟想了想，站在原地没动。 　　兰斯虽然在烤鱼，可是实际上注意力都放在身后去了，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卡擦”声，顿时有些好奇，一回头，差点被温瑟吓了一跳—— 　　温瑟的鱼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人类的腿。 　　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需要筑巢才能变形，没想到温瑟竟然直接把腿变化出来了。 　　但是更令兰斯惊讶的是，温瑟变化出人类身体后，他的身上本来是不着片/缕的，兰斯能够借着月光把温瑟的好身材看个遍—— 　　那真的是几乎可以当作教科书一般的完美身材了，或许石膏像都不如温瑟塑造的身体。 　　下一秒，一层黑色的液体黏糊糊地从温瑟的皮肤上渗出，然后这些液体覆盖到温瑟身上，变形成了一套黑色的军装。 　　其制式，与之前温喻穿的一模一样。 　　兰斯：“……” 　　他的神情有点恍惚。 　　温瑟趁着兰斯走神之际，他走到兰斯身边坐下，然后亲亲兰斯，自然而然地从兰斯手里接下烤鱼，说： 　　“我帮你吧。” 　　他十分熟练地开始给烤鱼用上了旁边的调料。 　　这其实并不神奇。 　　温瑟如果完全有温喻的记忆的话，那他继承了温喻的所有技能，也不足为奇。 　　兰斯这时候不管烤鱼了，他好奇地触摸着温瑟的身体，感受着掌下衣物质料的触感，傻傻问道： 　　“那你现在，到底是穿衣服，还是没穿衣服？” 　　温瑟笑了，他靠近兰斯，将兰斯的手握进怀里，说： 　　“你猜？” 　　感受着掌下身躯传过来的温度，兰斯睁大了眼睛，他忍不住靠近了一点点温瑟。 　　晚上海风大，温度也降低了不少。 　　兰斯作为人鱼，他的体温偏低，自然是喜欢温暖的人类身躯。 　　见温瑟没有拒绝，兰斯终究是抵抗不住诱惑，他索性紧紧地靠着温瑟，也不管他身上的衣物究竟是怎么来的，贪婪地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 　　要不是体型限制，兰斯真想把自己蜷缩进温瑟温暖的怀抱里面。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兰斯靠在温瑟的肩上，看着篝火里面不断跳跃的火焰，问， 　　“那你什么都能变吗？” 　　“理论上可以。” 　　温瑟亲亲兰斯头上的发旋，委婉地问道， 　　“那你应该清楚了吧。” 　　他第一次当着兰斯的面进行变形，他希望兰斯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在承认，之前想要囚禁兰斯的黑色触手，是他变的。 　　“那你能变成一个超级柔软的绵羊吗？” 　　兰斯兴致勃勃地说，他完全没有细想里面的潜台词。 　　“超级大，毛毛特别柔软的那种，我小时候看动画片，一直都想要一只能让我直接躺上去的绵羊。” 　　温瑟：“……不能。” 　　他家小鱼怎么那么心大？这种能力他竟然怕都不怕一下？ 　　兰斯抬起头，有些失望：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能变吗？” 　　“是的。” 　　温瑟把烤好的烤鱼递给兰斯，十分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兰斯的提议。 　　然后，在兰斯吃烤鱼的时候，温瑟冷不丁地委屈解释道： 　　“变成绵羊，就不能和你谈恋爱了。” 　　兰斯一听，心里大骇，一下就被嘴里的烤鱼给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 　　天啦噜，温瑟终于学会打直球了吗？ 第87章 　　冲在温瑟第一次会打直球的面子上，兰斯吃掉烤鱼后，允许了温瑟留在自己的岛屿上。 　　因为温瑟也在，所以之前兰斯准备的睡袋就用不上了。 　　反正两个都是人鱼，身体素质强悍，再加上有温瑟这个非人类的恐怖生物坐镇，附近的各种小虫子早就一溜烟跑了，兰斯就随随便便往地上铺了一层毯子，然后躺在上面，跟温瑟一起看星星。 　　“我原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 　　兰斯反正是知足长乐，他今天吃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烤鱼，又看见了神奇的一幕，现在心情不错。 　　天空之上的星星布满了夜空，一闪一闪的，特别漂亮，是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 　　躺在星空之下，心无杂念地看着星星，仿若能透过它们，看见宇宙的运行和整个世间的悲欢离合。 　　温瑟唇角微微勾起，说： 　　“它们没有你的眼睛漂亮。” 　　兰斯愣了一下，脸上一红。 　　今晚的温瑟，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情话小王子。 　　“看星星。” 　　兰斯红着脸，不敢看温瑟，他只好看着星星，扯开话题, 　　“我还没去过宇宙呢，不知道宇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这些，兰斯有点伤感。 　　这个星球，也是就是地球，人类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如果人类要走的话，天上那么多的星星，究竟有没有能够容纳人类的呢？ 　　“不是很好，很残酷。” 　　温瑟冷不丁地回答道，“很冷，很黑。” 　　“你怎么知道？” 　　兰斯好奇地扭头，问道。 　　温瑟沉默不语。 　　很久以后，他才说道： 　　“在人类的传说里面，我是古神。” 　　兰斯：？？？ 　　“我看过人类对我的传说。” 　　温瑟继续说， 　　“在人类的话本里面，我是一个从天上遥远的星星里面的古神，由于被其余神明的排挤，被迫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最后降临到了地球。” 　　这些话，让兰斯想到了他原来看的古希腊神话。 　　在古希腊神话里面，二代神王克洛诺斯推翻了他父亲乌拉诺斯后，领导了希腊神话中的黄金时代，然后他又被三代神王宙斯推翻。 　　而被推翻的克洛诺斯和泰坦神，大多被宙斯关在地狱的塔尔塔罗斯之中。 　　更为讽刺的是，有一个版本说，宙斯害怕自己被自己的孩子推翻，于是吃掉了他的第一任神后，结果意外诞生了雅典娜，而雅典娜据说是那个能够推翻宙斯的神。 　　“那他们说对了吗？” 　　兰斯十分好奇。 　　“算是一半吧。” 　　温瑟的声音依旧十分凉薄，明明是个非常悲惨的经历，可是在他的叙述里面，却如同喝水一般平常。 　　接下来，温瑟说了真实的一面—— 　　他不是被排挤而离开原星球的，而是因为原星球爆炸，他们的种族只剩下他一个，然后他在宇宙间漂泊流浪许久，最后意外坠落在地球上面的。 　　“我到的时候，这个星球并没有生命。” 　　温瑟看着夜空上的星星，黑色的瞳孔里面好像装纳了整个星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伤得很重，身上的很多细胞离开了我的身体，流落在大海里面了。” 　　由于伤得太重，温瑟陷入了沉睡。 　　但是他没想到，他遗落的细胞，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在大海里面发生一系列复杂的反应，最后在这个星球上创造了生物。 　　等温瑟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见证了人类的诞生。 　　“如今的海怪，算是我之前不小心遗落的细胞的再次进化吧。” 　　温瑟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个重磅消息， 　　“大概一百年前，我不小心又流出了一些自己的细胞，而那些细胞，好像在人类沉下来的核电站辐射照射下，与一些海洋生物之间发生了反应。” 　　然后，温瑟意外创造出了现今的海怪。 　　兰斯：“……” 　　他只能用六个点表示自己的惊讶，对于这种跌宕起伏，甚至能够颠覆整个世界的说法，兰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唔，那你是我的祖宗？” 　　兰斯早就猜到了温瑟的年龄可能对他而言，是以“百年”作为单位，但是他没想到，温瑟的年龄会是以“万年”作为单位。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温瑟看了一眼兰斯，表情有点微妙，他低声嘀咕道， 　　“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尊重。” 　　听到温瑟的抱怨，兰斯忍不住“咯咯”地笑出来，他握住温瑟的一只手，说： 　　“那你是希望我把你当作祖宗一样贡起来，还是还是希望我跟你谈恋爱？” 　　温瑟停顿了一会儿，他也忍不住跟在兰斯身后，唇角勾起： 　　“你知道我的选择的。” 　　或许是太过寂寞，也或许是好奇，温瑟最终选择了这个身体，然后用这个身体见到了他的小鱼。 　　兰斯的嘴角上翘，但是他忽然想到今晚不能让温瑟太过得意，他们两个还在冷战呢。 　　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心软后，兰斯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对温瑟说: 　　“我要睡觉了！”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发，说: 　　“睡吧，我在这里。” 　　兰斯见温瑟没什么触动，他瘪了瘪嘴，往旁边滚了一下，誓要跟温瑟拉开距离。 　　温瑟瞧了一眼两人之间隔开的一拳头距离，眼里盛满了笑意。 　　兰斯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一秒入睡。 　　他这几天太累了。 　　岛上白天太热，晚上呢骚扰他的小虫子又多，再加上这里完全可以直接当做恐怖片场景，兰斯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睡觉。 　　可是兰斯倔强啊，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回去海里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回去。 　　他还记得，自己可是说要在陆地上活得好好的那种呢。 　　现在，温瑟在兰斯身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没有了小虫子的骚扰，兰斯直接睡.死过去。 　　过了片刻，兰斯翻了一个身，凑过来，哼哼唧唧的: 　　“脚……凉……” 　　温瑟还有点懵，结果就看见兰斯绞着两条小腿，似乎有点不舒服。 　　而等他冰凉的脚蹭到了温瑟的腿后，汲取到温瑟身上传来的体温，兰斯的脚非要蹭到温瑟的两腿间。 　　温瑟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的小腿，夹住了兰斯冰凉的脚。 　　而这么一夹住，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的兰斯舒了一口气，终于不乱动了。 　　他像是一只小动物般，老老实实蜷缩在温瑟身边。 　　温瑟看着兰斯的睡颜，轻笑了一声。 　　这小东西，倒是挺会得寸进尺的。 　　下一秒，温瑟担忧地抚摸着兰斯的头发，在思考一个问题—— 　　兰斯似乎更加向往和适应陆地之上的生活。 　　之前温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温喻的经历，再加上现在兰斯无意识之间的举动，让温瑟开始考虑，是否需要再次上岸。 　　“卡尔……玫瑰……” 　　睡梦之中，兰斯似乎也不太.安稳，他忽然抽噎起来，叫出这两个名字。 　　温瑟正在安抚兰斯的动作顿了一下。 　　听到这两个名字，温喻的心脏也不禁多跳了两下。 　　自己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变多了很多。 　　温瑟有些苦恼地想着这个问题。 　　而睡梦中的兰斯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他忽然凑近了温瑟些许，然后伸手抓住了温瑟的领子，露出一个苦恼烦闷的表情。 　　“兰斯？” 　　温瑟以为兰斯做了噩梦，于是轻声地叫着兰斯的名字。 　　而这么一叫，兰斯似乎清醒了一点，他还是闭着眼睛，但是整个人猛然往后一仰，像是只弹跳鱼一般，想要离开温瑟，可奈何脚还被温瑟夹着呢，最后兰斯抻着腿，诡异地跟温瑟夹出了一个六十度角。 　　温瑟:“……” 　　当温瑟好奇兰斯到底醒没醒的时候，实际上，兰斯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睡着后不久，等兰斯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了一片空地。 　　站在空地上，兰斯十分清楚，他正在做梦。 　　他的大脑醒了，兰斯能够清楚地思考一些逻辑问题，并且知道自己刚才在睡觉。 　　而他现在只所以肯定这是一场梦，是因为兰斯一抬头，看见了银河—— 　　准确来说，是银河系。 　　现在，他站在一块黑色的土地上，头顶上方是旋转的星系，还有色彩斑斓的星尘。 　　这里是宇宙，漆黑的宇宙。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梦境？ 　　是因为他睡着之前一直想的是星星吗？但，也不该出现在梦里的，是这种真实的巨大行星吧？ 　　兰斯仰着头，看着头上的星系旋转，一时之间，那种突破认知的感觉让兰斯分外恐惧。 　　“好看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他梦境里面的人物吗？ 　　兰斯十分惊讶，他扭过头，想看看在他梦境里面出现的，究竟是谁。 　　转过头，兰斯看着来人，第一眼看了一下来人: 　　“温瑟？” 　　然而瞧了一眼之后，兰斯迅速沉下脸来，叫出了来人真正的名字: 　　“维尔。” 　　如果这是他的梦境的话，那他应该是掌控者，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你竟然能一眼认出我来。” 　　许久不见的维尔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出来，他看上去十分高兴，忽略掉了兰斯前后的情绪变化，他对兰斯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 　　“这里是哪里？” 　　兰斯问。 　　维尔向兰斯走了几步，说： 　　“我的梦境。” 　　只见维尔稍微一抬手，距离兰斯最近的那颗巨大土黄星球，一下子发生了爆/炸。 　　爆/炸让兰斯脚下的土地发生了震颤，兰斯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星球杯四分五裂，碎裂的星球碎片在爆/炸后，内核闪了闪，随后碎片又迅速被吸引了回去，在原地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 　　黑洞开始转动，旁边的行星和陨石，甚至连同光线，一起在黑暗的宇宙中化为线条，被吸附到黑洞里面。 　　兰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想避开那个黑洞。 　　哪怕实际上，他并没有感受到牵引力。 　　然而这么一后退，兰斯感觉到自己的背部抵上了一个胸膛。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记忆里面的画面。” 　　维尔的声音在兰斯的耳边响起，阴凉而残忍，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嘶嘶嘶”的蛇。 　　兰斯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被无数黑色的污泥给吞没了。 　　“这不是你的记忆，这是‘温瑟’的。” 　　兰斯十分生气，他避开维尔的手，一字一顿地点出这个事实。 　　维尔现在的一切，都是温瑟的克隆，这些预期说是维尔的“记忆”，倒不如说是维尔窃取‘温瑟’的。 　　“有区别吗？” 　　维尔也不生气，他低低笑了一声，然后，他把头搁在兰斯身上，问， 　　“你去哪里了？我为什么到处找不到你？” 　　“你还在联盟里面？” 　　兰斯听出了维尔的言外之意。 　　“对。” 　　这一次，维尔倒是十分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你回大海了？” 　　维尔蹭着兰斯的脸颊，好奇问道： 　　“你更加喜欢陆地吧？为什么要回去大海？大海里面可没联盟里面好玩。再说了，你不是喜欢卡尔和玫瑰吗？他们呢？” 　　兰斯皱着眉，憋了好久，才忍不住呵斥道： 　　“别动卡尔和玫瑰。” 　　“如果这是你要求的，当然可以。” 　　维尔抱着兰斯，咯咯地笑着，黑色的发丝扭曲，开始尝试着包裹住兰斯， 　　“我现在在试着掌控整个联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那些事情是你干的？” 　　兰斯一边扭着身体，用手把身上的发丝给拽掉，一边不敢置信，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嗯哼。” 　　维尔并没有在意兰斯的挣扎，他兴致勃勃地介绍起了自己的计划， 　　“联盟内部的人，我已经控制了不少……外围的那些人太多了，不如死掉……再给我点时间，到时候，整个联盟都会是我的……你回来好不好？” 　　见兰斯还在挣扎，维尔深深地抱住兰斯，在他耳边，如同幽灵一般地低语： 　　“或者，我抓你回来？” 第88章 　　“唔。” 　　兰斯捂住自己的脖子，猛然惊醒。 　　【醒——了——来——吃——饭——】 　　兰斯一觉醒来，就看见小海龟正蹲在他的脸庞，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兰斯被吓得一下子坐起来，这才发现，现在天都亮了。 　　拿起通讯仪看了一眼，兰斯发现，现在才早上五点。 　　“温瑟呢？” 　　兰斯看着毯子上面，另一半空空荡荡的，意识到温瑟不见了。 　　【回——到——海——里——面——了——】 　　小海龟说。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眼神好怪？” 　　兰斯开始起身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 　　小海龟摇头晃脑，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离开了。 　　等兰斯收拾好毯子后，他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嗑cp的眼神吗？ 　　难怪小海龟看他的眼神那么“慈祥”。 　　收拾好睡觉的地方，兰斯看见了温瑟给他留的一条烤鱼，兰斯坐在海滩上，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试图回忆昨天晚上他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梦。 　　很可惜的是，兰斯只能模模糊糊记起这个梦似乎是跟温瑟有关，而且不太好，都把他差不多吓死了，除此以外，兰斯什么都记不起来。 　　唉，要是温瑟在就好了。 　　兰斯想，说不定跟他一起回忆回忆，就能回忆得出来呢。 　　兰斯啃着烤鱼，发现烤鱼里面还有点温度，说明温瑟走了没多久。 　　吃完烤鱼之后，兰斯坐在沙滩上，看着漫无边际的大海发呆。 　　他拿着手里的通讯仪，想着要不要跟温瑟说一声。 　　可是他记得温瑟并不希望他上岸，既然如此，那他把通讯仪上面的东西给温瑟看，温瑟会不会生气呢？ 　　啃完了烤鱼之后，兰斯又开始看通讯仪。 　　他把之前看的东西，又看了一遍。 　　同时，他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给那个发简讯的人回复一句。 　　然而还没等他纠结完，兰斯忽然被脚边“啪嗒”一声，落下的一颗珍珠吓了一跳。 　　那颗珍珠特别大，都有兰斯一个拳头那么大了，还是紫色的。 　　兰斯用脚碰了碰那个紫色的珍珠，真的感受到珍珠那凉凉的、圆润的触感后，他才恍然大悟，这是真的。 　　怎么突然有珍珠？ 　　兰斯抬起头，看向海面，只见好几根黑色的巨大触手从海里面出来，对着他晃了晃。 　　兰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几条黑色触手开始动作，在兰斯的注视下，它们依次上前，每一条触手的尖端都裹着一个珍珠。 　　不一会儿，沙滩上面就多了好多珍珠，大大小小的，堆满了兰斯的脚边。 　　兰斯先开始十分惊讶，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笑眯眯地看着触手把这些珍珠堆在他的脚边: 　　“一、二、三、四……” 　　黑色触手忙了一会儿之后，就停下来了。 　　片刻后，其中一条触手缓缓地下降，它缠绕着一颗最大的珍珠，递到了兰斯的面前。 　　“三十一。” 　　当这一颗珍珠递到兰斯面前的时候，兰斯看着面前的这颗珍珠，笑眯眯地数着。 　　第三十一颗珍珠。 　　那个时候，他在珊瑚骨里面收集的珍珠，就是三十一颗。 　　当时在珊瑚骨里面的时候，珍珠都是用来玩“丢球球”和堵住“逃生通道”的。 　　兰斯怕触手发现他在干别的，再加上无聊，他就每天没事的时候数一数珍珠，每次数来数去，都是三十一颗。 　　最大的那一颗，兰斯觉得最值钱，也就把那一颗特殊对待，拿进了海葵里面，有的时候当做抱枕用。 　　只不过这些珍珠，在兰斯离开珊瑚骨后，就都遗留在珊瑚骨里面了。 　　有的时候，兰斯想想那些珍珠，还觉得有些可惜呢。 　　没想到，现在面前的黑色触手，回到了深海，把珊瑚骨里面的珍珠，都一个一个捡回来了。 　　“给我的？” 　　兰斯问。 　　黑色的触手尖端点了点，然后继续把裹着珍珠的那个触手尖端，往兰斯递了递。 　　兰斯眼里的笑意越发溢满。 　　比起当初在珊瑚骨里面，忍着全身的恐惧，假意跟触手玩“丢球球”，兰斯这一次，可放松了不少。 　　因为他知道，这个黑色触手是温瑟，而温瑟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讨好兰斯。 　　【求——婚——】 　　小海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兰斯被吓了一跳，他瞧瞧面前的黑色触手，又瞧瞧小海龟，顿时脸全红了。 　　怎么说呢，面前的黑色触手，真的很像人类拿着一个钻戒，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求婚。 　　【答——应——他——】 　　小海龟还在吼。 　　吼完一句后，这小海龟缩进壳子里面，“咕噜噜”就滚远了。 　　真的是太体贴了。 　　这么做，既能给兰斯和温瑟的感情升温，还能避免兰斯尴尬。 　　“这、这哪里算得上是求婚？” 　　兰斯扭扭身子，他别别扭扭地对着面前的黑色触手说。 　　他可不希望温瑟真的听懂小海龟再说些什么，然后大张旗鼓地学人类搞那么浮夸的求婚。 　　这样就好。 　　好在黑色触手没管那么多，它只是往前递了递，示意兰斯接下这颗珍珠。 　　兰斯看着面前的触手，最后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下了触手缠住的珍珠。 　　珍珠圆润，很大，被兰斯抱在怀里。 　　触手送给兰斯最后一个珍珠后，并没有离开。 　　兰斯摸了摸怀里的珍珠，问面前的触手: 　　“怎么了？” 　　他以为出手就是专门来送珍珠的。 　　触手自然是不能回答的，它用细细小小的尖端朝兰斯延伸，羞羞答答地缠上兰斯的手腕，勾搭着兰斯往海里走。 　　这是要他去海里吗？ 　　兰斯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同意了。 　　他把怀里的珍珠放到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欢快地奔向了触手，然后进入了海里面。 　　进入了海水里面之后，兰斯重新变成了人鱼的样子，白色的鱼尾在海水中飘荡。 　　兰斯跟着缠绕着他手腕周围的小触手，缓缓地往海洋的更深处游去。 　　“你每次变成触手，本体是什么样子的啊？” 　　兰斯摆着鱼尾，同时看着面前的小触手，一派好奇， 　　“是大章鱼吗？” 　　联想到之前温瑟也曾经分裂出一个小可爱章鱼，兰斯就忍不住想笑。 　　难不成，温瑟每次变回黑色触手，都是本体蹲在远方，然后把触手延长？ 　　黑色的触手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无奈，它轻轻地推了一把兰斯的额头，然后拉着兰斯往更深处走。 　　兰斯并没有反抗，他索性拽着触手尖端，让触手带着他走。 　　最后，慢慢的，触手带着兰斯缓缓落下。 　　直到兰斯看见一尾黑色的人鱼，温瑟。 　　黑色的触手慢慢变小，最后缓缓地化成一条黑影，逐渐隐入温瑟的身体里面。 　　“温瑟！” 　　兰斯朝着温瑟张开了手。 　　他则在触手拉过来的惯性影响下，继续朝着温瑟飘来。 　　白色的人鱼，在飘过来的时候，纱状的鱼尾在海水里面飘散。 　　兰斯如同一朵白色的莲花一样，缓缓地落入温瑟的怀里。 　　温瑟抱住兰斯的腰，亲亲兰斯的额头，问: 　　“懂了吗？” 　　他都直接展示了。 　　“懂什么？” 　　兰斯摇头晃脑的，故意说到， 　　“我不懂啊，我问你，那个触手是你吗？” 　　温瑟没想到兰斯竟然还会这么说，他叹了一口气，最后明白，兰斯是在等他亲口承认。 　　于是，温瑟只好点头: 　　“是的，我就是那条触手。” 　　“那，你最开始想对我做什么呢？” 　　兰斯继续问，因为抓到了温瑟的小尾巴，兰斯十分得意，白色鱼尾在海沙上面扫来扫去的。 　　温瑟轻咳了一声。 　　他说: 　　“时间应该快到了。” 　　“什么时间？” 　　兰斯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结果，他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温瑟把他带过来的地方，是一篇珊瑚群。 　　五颜六色的珊瑚和海葵接连成片，在浅水里面，随着海流飘荡。 　　而现在，海洋中水温上升，无数的珊瑚和海葵开始释放它们的崽崽。 　　白色半透明的小点点从它们的母体中飘离出来，随着海洋洋流四散。 　　很快的，整个海洋就像是在下雪一般，漫天都是白色的“小雪花”。 　　“好漂亮。” 　　兰斯一下子被这种场景吸引住了目光，他尝试着伸出手去碰触独属于海洋的“雪景”。 　　五颜六色的珊瑚中，白色的“雪花”并不像陆地当中那么寂寞，反而透露出无语伦比的生机。 　　“喜欢吗？” 　　温瑟问，他注意到兰斯的尾巴一直都在欢乐地扫来扫去，这说明兰斯内心一直很兴奋。 　　“喜欢。” 　　兰斯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心地松开温瑟，在海水里面游来游去，像是在捕捉水里的“雪花”。 　　见此情景，温瑟不由有些好笑，然后又松了一口气。 　　他想向兰斯直接表明他就是之前试图囚禁他的黑色触手，但是怕兰斯知道真相后害怕，于是找到了这么一块地方。 　　在如此“美景”下，温瑟想，兰斯应该不会害怕了吧。 　　的确，兰斯很开心，甚至忘记了继续追问温瑟，没有在意温瑟再次岔开了话题—— 　　就是“雪花”美景的魅力太大了，兰斯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甚至都忘了温瑟了。 　　兰斯在漫天的“雪花”里面穿梭一会儿后，饶有兴趣地张着嘴，一口一个“雪花”。 　　温瑟:“……” 　　“口感像是果冻。” 　　兰斯吃了一会儿，应该是不得劲儿，他终于重新游到温瑟身边，总结道。 　　他砸吧砸吧嘴，说: 　　“有点像是荔枝。” 　　“荔枝？” 　　温瑟愣了一下，他的思路不自觉被兰斯的拐歪， 　　“荔枝是什么味道？” 　　温瑟从来都是在海洋里面，他没有上过岸； 　　而温喻生活在岸上，但是他身处末世，荔枝在末日里面已经灭绝，他也从未吃过荔枝。 　　“你不知道？” 　　兰斯歪歪头，忽然，他在温瑟的视线下，亲了上去。 　　温瑟愣了一下，他浑身僵硬着，任由兰斯动作。 　　兰斯虽然动作很莽，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十分羞涩。 　　亲吻上去后，兰斯只敢慢慢地咬了一下温瑟的下唇，然后怯生生地把舌尖伸了进去，舔了一下。 　　这种情况，要是不主动的话，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温瑟忍不住反客为主，他一下子来了一个深吻。 　　他从兰斯的嘴里，尝到了一点点凉丝丝、甜津津的味道。 　　一时之间，温瑟都有点搞不清楚，这个吻里面的味道，究竟是兰斯之前吃的“雪花”，还是兰斯自己的味道。 　　亲了一会儿后，兰斯忽然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他打了一个嗝。 　　“怎么了？” 　　温瑟摸了摸兰斯的腰，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他感觉到兰斯的体温有点不正常。 　　“我有点热。” 　　兰斯晕晕乎乎的松开了温瑟，他感觉自己有点醉醉的， 　　“你……你闻起来怎么好香啊。” 　　兰斯抬起头，看着温瑟，双眼迷茫，体温在逐渐升高。 　　有一点点糟糕。 　　因为太过开心，再加上海洋里面温度刚刚好，兰斯忍不住了。 　　他想求偶了。 　　自从筑巢出来之后，兰斯其实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如今一释放天性，就忍不住了。 　　尤其，这里是海洋。 　　兰斯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现在只要看到面前的某个身影，就心花怒放，恨不得用尾巴死死缠住对方，再也不分离。 　　在天性的指引下，兰斯忍不住开始在温瑟面前摆动起鱼尾来，他开始慢慢地围绕着温瑟游动，同时哼唱起人鱼的歌谣。 　　看着面前白色人鱼如同舞蹈一般游动，温瑟有些讶异。 　　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没想到解开这个心结，他竟然能看到兰斯对他求偶。 　　一时之间，温瑟不禁有些懊恼。 　　要是早一点坦白就好了。 　　兰斯可不管温瑟怎么纠结，见温瑟并没有什么动作，兰斯哼唱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摆动着腰肢，白色纱状尾鳍若隐若现，款款地朝温瑟靠近。 　　等兰斯再睁眼的时候，他正在与温瑟亲吻，白色鱼尾正与黑色鱼尾紧紧相缠，身下是软绵绵的海葵。 　　外面依旧是漫天的雪花，兰斯仰躺着，他看着外面波折的蓝色海水，心脏砰砰直跳，欢喜得像要蹦出喉咙。 　　“在看什么？” 　　温瑟停下，他蹭了一下兰斯的脸颊。 　　“在看你。” 　　兰斯抱住温瑟，头埋在温瑟肩颈处，手指确认一般抚摸温瑟的背。 　　很香，真的很香，怎么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温瑟回应般揽住兰斯的腰，另一手摸上他的白发，五指插/入发丝之间，扰动发根。两人亲密依偎，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我有点热。” 　　兰斯感到腹部发热，似有股热度渐渐从那里烧向身体内部，热气升腾，还隐隐有向下到鱼尾的意思。 　　白色鱼尾越发绞紧了缠在一起的黑色鱼尾，然后悄悄打开了下面一点细腻的鳞片，用里面的嫩肉，蹭了一下对方一层层滑溜结实的腹鳞。 　　腹鳞是冰凉的，稍微能够降低一点点热度。 　　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忍得了？ 　　温瑟忍不住笑了: 　　“小笨蛋。” 　　雄.性人鱼也有生.殖腔，但是因为是雄.性，生.殖.腔早已萎缩，但并不代表不能用。 　　只是偏下一点点，被鳞片盖住了而已。 　　抚慰了一番，温瑟趁着兰斯紧绷身体又彻底放松的那一瞬间的毫无防备，温瑟直接长驱直入。 　　鱼尾腹部紧紧贴着，突如其来的外来物把兰斯吓了一跳，噎得兰斯打了好几个嗝。 　　尾鳍顿时扇了温瑟好几下，直接表达了兰斯的不满，可是温瑟并不在意。 　　见温瑟不理他，兰斯委屈得直接哭了: 　　“不舒服。” 　　小珍珠一颗颗飘出来，落在海葵里面。 　　“一会儿就好。” 　　温瑟忍得也很辛苦。 　　随后，黑色鱼尾轻巧晃动，鳞片不时微微竖起，边缘刮着白色鱼尾那里细腻的软/肉，将那里弄得又痛又痒。 　　水波荡漾间，兰斯想逃，鱼尾却不在意，他和鱼尾仿若成了两个个体，鱼尾一点都不听他使唤。 　　外面的白色“雪花”还在飘荡，它们随着洋流渐渐流向远方。 　　或许，在不远处，它们会落在合适的地方，而那个地方，终将长出一片美丽的珊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观大于悲伤、月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腰疼。 　　尾巴也疼。 　　交/尾持续了数个小时，兰斯眼睁睁地看着珊瑚群里面漫天的“雪花”从聚集到飘散，海水都重新变成澄澈了，温瑟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兰斯从迎合到抗拒，到动武，甚至哭泣，都无法令温瑟停下来。 　　而等他一旦走神，便会被温瑟啃咬咽喉和强行撬开柔软之处唤醒，兰斯气不过，反咬过去，却最后都被温瑟当做热情回应。 　　等温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兰斯觉得，自己的尾巴已经不是自己的尾巴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细细碎碎的小珍珠。 　　小腹被撑得厉害，兰斯忍不住一直打嗝。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吃，但是他就是觉得撑。 　　温瑟看见兰斯尾巴都蔫了，他才知道自己过分了。 　　“没事吧？” 　　温瑟忍不住凑上前去，问。 　　兰斯勉强睁着哭肿了的眼睛，看到温瑟眉目之间满是欢欣惬意，他忍不住“嘤嘤嘤”了，完全没有男子气概: 　　“你个混蛋。” 　　这是憋了多久啊？ 　　兰斯继续打嗝，他趁着温瑟靠近，一口咬到了温瑟的肩膀上，模模糊糊地回答: 　　“我要回岛上！” 　　今天他的牺牲可大了。 　　他就不应该为了几颗珍珠跟这里的美景下海！ 　　温瑟按了一下兰斯的腹部，感受到掌下微鼓，问: 　　“不清理吗？” 　　兰斯“唰”地一下脸红，他冲温瑟吼道: 　　“所以赶紧送我回岛上！” 　　他可不想在海洋里面，把那些东西弄出来。 　　人鱼身体果然不错。 　　温瑟默默地想着这个问题，他亲了亲兰斯的额头，抱着兰斯的腰，开始往岛上面游去。 　　兰斯吼完之后，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挂件，挂在了温瑟的身上。 　　这次真的消耗体力太大了，他半梦半醒之间，任由温瑟抱着他。 　　游了一会儿之后，两条人鱼终于到达了海面之上。 　　温瑟并没有立刻带着兰斯回去岛上，而是先帮兰斯清理了一番。 　　期间被兰斯用尾巴扇的过程不提，总之，也算是个小情趣。 　　就是温瑟有点不太懂： 　　“你不是也享受到了吗？” 　　兰斯红着一张脸，眼眶里面泪水打转： 　　“可是你欺负我！我都说了不要了。” 　　温瑟沉思。 　　片刻后，温瑟十分认真地问： 　　“可是我看书里面说，在那个过程里面，如果对方说‘不要’，其实就是‘要’。” 　　兰斯震惊脸： 　　“你为什么会看这种书？不对，谁给你看的这种书？” 　　温瑟想了想，毫不犹豫说到： 　　“我是温喻的时候，卡尔给我买的一本恋爱指南。” 　　说完，温瑟还十分委屈： 　　“人类真奇怪。” 　　看样子，温瑟终于知道了，实践和理论是两回事。 　　兰斯：“……” 　　看这种书干什么？奇奇怪怪。 　　“以后我教你。” 　　兰斯拍着温瑟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不要看奇奇怪怪的辅导书。” 　　“好。” 　　温瑟点头，“那我们这算约会成功了吗？” 　　“当、当然算了。” 　　兰斯继续面红耳赤，他没想到温瑟在这方面倒是秉直得很， 　　“我们回去吧。” 　　兰斯稍微恢复了点体力，他本来准备自己游回去的，但是一摆尾巴，就腰疼，没办法，只好继续当温瑟的挂件。 　　回去的过程里面，兰斯抱着温瑟的胳膊，认真地跟他说： 　　“不要跟海龟说哦。” 　　温瑟低笑一声： 　　“说什么？” 　　兰斯纠结了一会儿，说： 　　“什么都不要说。” 　　他有点羞赧。 　　怎么觉得，跟温瑟一起回去见小海龟，特别像是青春期约会完毕后，带男朋友回家见爸妈？ 　　结果千算万算，兰斯忘了小海龟是个曾经驰骋情场的花花公子龟。 　　兰斯和温瑟一到岛上，就看见小海龟和小海鸥站在岩石上。 　　小海鸥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一个小礼炮，海龟见兰斯回来，它就拉动了礼炮，“啪”的一声，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碎纸片： 　　【恭——喜——恭——喜——】 　　兰斯：“……” 　　倒是温瑟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种庆祝： 　　“谢谢。我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 　　兰斯：“……” 　　【对——兰——斯——要——温——柔——点——克——制——点——】 　　小海龟对温瑟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不——要——玩——得——太——野——】 　　听到这话，兰斯脸红得滴血。 　　他怎么就忘记了他啃在温瑟身上的牙印了呢？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温瑟身上的牙印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就是肩头上的一个特别明显的牙印没有消。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兰斯想，他讨厌人鱼不穿衣服。 　　“你不是累了吗？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眼看着兰斯在那里害羞到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温瑟善解人意地帮他解围。 　　“我没咬破皮啊。” 　　兰斯一边拖着自己的鱼尾到了岛上自己做的小窝，一边看温瑟把毯子铺开。 　　他的视线时不时晃到温瑟的肩膀上—— 　　兰斯怎么都想不通，人鱼的身体恢复能力那么强，怎么温瑟就肩头的那一处伤口恢复不了。 　　兰斯也懒得把自己鱼尾变回去了，他直接躺在了毯子上面，等温瑟躺在他身边后，他伸手摸了摸温瑟的肩膀，看着那个浅色的印子，问： 　　“你留疤了吗？” 　　温瑟轻咳一声，用自己的黑色鱼尾轻轻地勾住了兰斯的白色鱼尾，然后说： 　　“睡觉吧。” 　　头顶的棕榈树阴影落下，鼻尖是独属于大海的味道，海风阵阵，微暖微曛。 　　耳边是海浪拍击海滩的轻微声响，再加上温瑟在身边，兰斯看看温瑟，精神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就沉入了梦乡。 　　他的确很累。 　　温瑟躺在兰斯身边，注视着兰斯。 　　其实他们这种生物并不需要睡眠。 　　睡眠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对无边无尽的时间的一种逃避。 　　现在，兰斯蜷缩在毯子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从温瑟的角度，他能看到兰斯微微隆起的脊柱，还有漂亮结实的肌肉，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兰斯现在给温瑟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躺在玻璃柜厨的小蛋糕，空气里发酵着令人舒适的甜香，让温瑟看着看着，都不由自主地有了睡意。 　　温瑟忍不住凑上前去，用手轻轻摩挲兰斯腰上的一些细碎的白色鳞片，后又忍不住拂开兰斯的白发，露出后颈那一小块皮肤，轻轻地亲吻着。 　　有人爱着他，这个事实是如此美好。 　　温瑟怀抱着兰斯，就像是抱着一颗珍贵的珍珠，他眯了眯眼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这是我的。 　　…… 　　温瑟的精神触角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肆意渗透。 　　成为温喻之后，温瑟也好，温喻也罢，在兰斯的教导下，他不可避免地学会了一些东西。 　　他知道，要想跟兰斯在一起的话，他必须学会平等地对待兰斯。 　　所以，即便是能够随意侵入拥有他细胞的造物的意识海里面，温瑟也不会特意那么做。 　　这种做法直接揭下所有的阻挡，秘密无所遁形，真的是太过无趣。 　　而这一次，温瑟惊讶地发现，他进入了兰斯的梦境。 　　兰斯对他的入侵，几乎是毫无防备。 　　这里是兰斯的梦境，更加准确来说，是意识海。 　　由于意识海里面是潜意识，潜意识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所以，这里是兰斯的性格反映—— 　　一片绿色的草地，天上太阳正好，蓝天白云，微风和煦。 　　温瑟踏在草坪上，犹豫着自己需不需要去找兰斯。 　　现在如果去找兰斯的话，相当于是去找兰斯的潜意识，兰斯会向他反应出最真实的想法和最潜在的欲.望。 　　而去与不去，不过是温瑟是一念之差。 　　现在温瑟的选择，就像是兰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私密日记丢到了温瑟脚边。 　　看或者不看，全看温瑟愿不愿意弯下腰，把日记本捡起来。 　　纠结了片刻之后，温瑟终究是抵抗不了好奇心，他往草原深处走去，想要找到兰斯的潜意识。 　　恋爱之中的人都有些患得患失，哪怕是非人类也一样。 　　就是因为自己是非人类，所以温瑟越发想要知道，在兰斯眼里，他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然而，在草原上翻过一座小山丘之后，温瑟站在小山丘上，看着下面，他抿紧了唇，神色莫名。 　　四周的小山丘形成了一个低谷，低谷中央并没有小草，而是一片纯白。 　　低谷的最中心处，侧睡着一尾白色的人鱼。 　　毫无疑问，这就是兰斯。 　　此处是梦境的核心。 　　而让温瑟皱眉的原因，并不是来自兰斯，而是来自兰斯身上的一团黑色的“污泥”。 　　这团“污泥”是外来物，毫无疑问。 　　它黏着在兰斯的身上，试图污染，并且时不时会凝聚成一个诡异的人形。 　　温瑟看着这团“污泥”，片刻后，他的表情有些困惑。 　　他直觉，他熟悉这团“污泥”。 　　带着这股疑惑，温瑟并没有选择立刻杀死这团“污泥”，而是缓缓地从山丘上走下，来到了兰斯身边。 　　在距离兰斯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温瑟停下了脚步，审视着面前的这团“污泥”。 　　“啊……” 　　“污泥”抬起头，它翻滚着，凝聚出一个人形，“看”向温瑟，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 　　“你是什么东西？” 　　温瑟问，暂时忍住了直接毁掉面前“污泥”的冲动。 　　他直觉，面前的“污泥”并没有伤害兰斯。 　　听到温瑟的问题，“颤抖”起来。 　　它在笑。 　　身上乌黑的泥水翻滚，蔓延到兰斯鱼尾上的黑色粘液逐渐收回，在一片粘稠的翻滚声中，它终于给自己捏了一张脸—— 　　一张与温瑟几乎是一摸一样的脸。 　　“我叫维尔。” 　　那团“污泥”开口，他的声音也基本上就是温瑟的复刻，他用基本上温瑟绝不会用到的表情，对温瑟说，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温瑟看着面前的维尔，用着张扬且放肆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内心感受到了一丝微妙。 　　他沉默不语，继续用审视的视线打量面前的维尔。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了。” 　　维尔保持着微笑。 　　他的唇十分红，笑起来的弧度弯曲到放肆，配上他那张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脸，更显得他整个人鬼魅。 　　“你是我的一部分。” 　　温瑟淡淡开口， 　　“但你的思想不受我控制。”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朝维尔碾压过去。 　　在那一刻，维尔立刻察觉到自己蔓延出去的精神触手被烧掉了不少。 　　这就是本体的威力吗…… 　　维尔的瞳孔骤缩，立刻收起了自己试探的精神触角。 　　他很明白，如果自己不干点什么的话，怕是要被温瑟直接碾碎。 　　“你喜欢兰斯。” 　　顶着巨大的压力，维尔勉强开口道， 　　“我是你最为情绪化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 　　漫天的威压忽然一窒，温瑟垂下眼眸，暂时避开了与维尔的对视。 　　这种松懈让维尔得以喘息，他低声笑了几下： 　　“看样子，你知道了。” 　　渐渐的，温瑟脚下的影子开始扭曲，影子逐渐往维尔那边延伸过去，最后融入维尔的身体里面。 　　维尔的身躯凝实了很多，他接着说道： 　　“你其实没必要在乎别人怎么想，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不是吗？” 　　他以温瑟负面情绪为源而生长，十分清楚温瑟内心最为阴暗的想法：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为了兰斯而压抑自己的本性……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 　　把兰斯囚禁起来，囚禁在深海，让兰斯的世界里面只剩下他。 　　维尔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温瑟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想到过，在那个狭小的珊瑚骨里面，一直看着兰斯到死亡，一直看到兰斯这尾漂亮的白色小鱼汤在海沙上再也不动弹，腐烂，最后跟大海融为一体。 　　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反正兰斯也是靠着温瑟的细胞，才能蜕变成为白色人鱼。 　　温瑟既然能赋予兰斯生，自然也可以让他死。 　　而且，这样做的话，后面就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了。 　　最妙的是，全世界只有温瑟才知道，曾经有那么漂亮的一个生灵，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在无数个深夜里面，温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实施。 　　这种阴暗的想法一直被温瑟压在心底，最后化为一滩沼泽，不见天日。 　　而维尔的存在，就是把这个沼泽，终于毫不留情地在温瑟面前展示，并且把温瑟给拖了下去。 　　“不愿意吗？” 　　维尔看见温瑟还是在抗拒他，他冲着温瑟歪歪头，说， 　　“可是你的内心并没有完全拒绝我……我了解你，温瑟，我比谁都了解你。” 　　维尔温柔地摸了摸兰斯的头发，就像是温瑟经常做的那样，他继续说：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做法的话，我们可以温柔一点……我们可以操控兰斯啊，把他变成我们亲爱的人偶。” 　　一个任由他们提线操纵的人偶。 　　漂亮，温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听到“人偶”二字，温瑟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兰斯真的很让人伤脑筋。” 　　维尔继续说， 　　“他总是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不是吗？” 　　温瑟忍不住顺着维尔的话继续往下想—— 　　的确，先是各种各样的海怪，再是人类。 　　如果有一次，他沉睡的时间久一点，那兰斯会不会爱上另外一人？ 　　人类的感情充沛，这也意味着他们在荷尔蒙的促使下，在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便去寻找另一个适合的伴侣。 　　这一点让温瑟无法接受。 　　他想，他才是兰斯的造物主，身为他的造物，兰斯怎么能对其他的东西动心？ 　　“对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维尔对着温瑟露出一个笑容，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脚下的黑暗开始扩散，一直延伸到温瑟那边，直到把温瑟的双脚给吞噬。 　　温瑟脚下是一片黑色的“沼泽”。 　　他正在被自己阴暗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吞噬。 　　哪怕是温瑟这样的超越这个空间的生物又如何，在面对自己阴暗面的时候，依旧是溃不成军。 　　他的思维开始凝滞，各种阴暗的想法在心底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把那些记忆和情感全部吞噬，好不容易充实的内心，再次变成一片空洞。 　　这么多年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唯一满意的造物可能离开自己，温瑟就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丧失与兰斯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比直面死亡更加令人难受。 　　“嘶嘶嘶嘶——” 　　黑暗情绪延伸出脚下的沼泽，它们开始分出一条条的丝缕和触手，开始往温瑟身上蔓延。 　　维尔见到这一幕，唇角不断翘起： 　　“我懂你的，毕竟我就是你。他会是我们两个的人偶。” 　　一个温顺且让人赏心悦目的玩偶。 　　哪怕只是精神，如果维尔在这里和温瑟融合成功的话，那他完全可以以主人格的方式，占领温瑟的身体，然后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维尔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抗自己内心的黑暗欲/望。 　　尤其是温瑟，他清醒的时间太久了，何不放纵一下自己呢？ 　　就在黑暗情绪要直接吞噬掉温瑟的时候，维尔突然被一尾巴抽了个晕头转向—— 　　“人偶你个头啊。” 　　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挣脱维尔的束缚，醒了过来。 　　看见维尔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身上还有不明的可疑黑色液体之后，兰斯趁着维尔的注意力在温瑟那边，直接一尾巴朝着维尔的脸抽了上去，用的力气十成十： 　　“我是兰斯！不是什么你的人偶。” 　　鱼尾的力气很大，一尾巴直接把维尔的头给打散了。 　　是的，打散了，维尔的头直接变成了一滩烂泥。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的话，维尔的头怕是会直接被当成球给抽了出去。 　　维尔的思维暂时出现了空档，而这一空档，让兰斯重新掌控住了整个梦境的主导权。 　　他才是梦境的主人。 　　旁边的草地上，突然飞快生长出几条藤蔓，飞快地把维尔拖到了一边，绑成了一个球。 　　兰斯叉腰看着那个球，片刻后，他看向了温瑟。 　　在维尔被兰斯抓住后，温瑟早就清醒了过来。 　　他从黑暗沼泽里面挣脱出来，在兰斯看过来的时候，他正跪在那里，不住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喘气。 　　刹那间被自己所有的阴暗情绪埋没，那股感觉，不亚于溺水。 　　温瑟差一点就被蛊惑住了。 　　等温瑟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兰斯走到了他身边。 　　兰斯会怎么想？ 　　温瑟想着这个问题。 　　在知道了他全部的阴暗，知道了他最见不得人的**的时候，兰斯会怎么想？ 　　会厌恶，甚至离开他吗？ 　　“你全部都听到了？” 　　温瑟的嗓音很干，他内心的负面情绪在翻涌，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兰斯想要离开他的话，他就直接杀掉兰斯，然后毁灭整个星球。 　　所以，这就是维尔的高明之处。 　　不论温瑟究竟会不会在这里被他吞噬，如果兰斯拒绝温瑟的话，维尔最后还是会赢。 　　“你想把我做成一个人偶。” 　　兰斯的理解能力，一向卓越。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 　　温瑟的瞳孔变得深沉，他点点头，没有辩解。 　　这个世界，毁灭吧。 　　他有些疲惫地想。 　　“那你知道一个bjd娃娃多贵吗？” 　　兰斯冷不丁地说。 　　“……啊？” 　　温瑟满腔的怒火，就被这一个问题，弄得熄火。 　　bjd……什么？ 　　“人类也玩娃娃啊。” 　　兰斯掰着手指头说， 　　“人类也会给娃娃玩换衣服的游戏，一套衣服据说贵的上万，再加上乱七八糟的道具。” 　　兰斯粗略估计了一下，满脸沧桑地说： 　　“我好歹是一个限量版人鱼娃娃，结果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布景，要是真算的话，怕就只是那个全是二手货的无人小岛。 　　温瑟：“……” 　　他、他没听懂。 　　但是他听懂了兰斯嫌弃他玩娃娃，还没钱。 　　兰斯嘀嘀咕咕算了一笔帐之后，看着温瑟的眉宇间的阴郁散去后，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捧起温瑟的脸，“啵”的亲了一口，说：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终于，一向处变不惊的温瑟，脸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变红。 　　他赶紧垂下眼眸，避开兰斯的视线。 　　片刻后，温瑟才“嗯”了一声。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 　　兰斯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拯救了世界，他朝温瑟告状， 　　“就是他，之前他来到了我的梦里面！” 　　兰斯挥挥手，让藤蔓把裹住维尔的球给弄过来，结果却直接扑了个空。 　　嗯？ 　　两人看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兰斯和温瑟才知道，维尔趁着两人交谈的时候，跑了。 　　温瑟：“……” 　　兰斯：“……” 　　天啊，上次也是这样，维尔的技能点都点在逃跑上面了吗？ 　　不过，等维尔走后，兰斯的梦境恢复了正常。 　　旁边的绿色草地延伸过来，青青的青草香蔓延，对着温瑟和兰斯开出了黄色的小花。 　　“这里是我的梦境吧。” 　　兰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他还是第一次在梦境里面是醒着的，还看见了自己梦境的具现化。 　　温瑟摸摸鼻子，他坐在了草坪上，感受着这里的温暖和煦： 　　“是的，这里就是你的。” 　　兰斯一向是一个乐天派。 　　他直接把维尔的事情抛之脑后，在自己的梦境草原上开始打滚。 　　白色的鱼尾并没有被兰斯收起来，他翻滚的时候，鱼尾也滚来滚去，看上去有点滑稽。 　　温瑟坐在那里，看着兰斯孩子气的动作，被兰斯欢乐气氛感染，他不由得微微地笑了。 　　“对了，这是我的梦境，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滚了一会儿之后，兰斯突然坐起来，他不怀好意地看向了温瑟。 　　温瑟：？？？ 　　“砰” 　　一阵白烟散去，坐在原地的温瑟消失不见，反而是一只黑色的绵羊在原地凭空出现。 　　这只绵羊是真的黑，黑色的毛，黑色的眼珠，黑色的角。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还能从羊脸上看出，这只绵羊，一脸震惊。 　　绵羊的体型超级大，当然，也可能是它身上的毛超级蓬松，把本来不大的羊给弄得视觉上超级大。 　　“怎么是黑色的？” 　　兰斯看着面前的绵羊咂咂嘴，有点可惜。 　　随后他欢呼一声，游走到这只黑色绵羊身边，“噗”一声，把自己埋入了毛毛里面。 　　黑色绵羊：“……” 　　看着兰斯大半个身子都被黑色毛毛埋没、只剩下一条白色尾鳍露在外面，温瑟满头黑线，他怕兰斯被毛毛噎住了，想问一下兰斯如何，一张口： 　　“咩～～～” 　　温瑟：“……” 　　他讨厌绵羊。 　　还是章鱼好点。 　　作者有话要说：　　问人鱼结构的……嗯，上一章不敢改了，怕锁。 　　设定上人鱼的前面腹部靠下位置有条缝（平时鳞片盖住），那啥的时候，鳞片打开，露出里面的XX，更下面一点点就是生/殖/腔。 　　雄性人鱼里面的生殖//腔是萎缩的，但是有感觉。 　　不会生孩子。 第90章 　　兰斯醒过来之后，看见温瑟就笑，看见温瑟就笑。 　　还笑个不停。 　　没办法，在外人眼里，不论温瑟的那张脸有多么的令人惊叹，在兰斯的眼里，温瑟现在就是一只“咩咩”叫的黑绵羊脸。 　　温瑟：“……” 　　笑够了之后，兰斯收起自己的笑容，他这才坐起来，对温瑟说： 　　“梦境里面的那个维尔，现在你见识到了。” 　　见兰斯认真起来，温瑟点点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是的……他是我的一部分。” 　　兰斯见温瑟苦恼，便知道面前的温瑟又在纠结最开始的时候他的那些举动。 　　说来也奇怪，温瑟明明是个非人生物，原来独自生活在海洋之中的时候，感情淡漠得如同冷血动物一般；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属于温喻曾经的人类部分影响到了他，他竟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唔，也或许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高傲，温瑟不愿意在兰斯面前展示自己曾经的那些阴暗面。 　　但不论如何，温瑟的确是“活”了过来。 　　在温瑟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的时候，就是他跟其他人建立联系的时候，这就意味着，温瑟在社会层面的意义上，“活”了过来。 　　“好了，不要管维尔了。我知道，他是他，你是你。” 　　兰斯凑上前去，亲了温瑟一口，然后这样安慰道。 　　“可是我是本源。” 　　温瑟有些忐忑地解释道， 　　“所有拥有我细胞的生物，都会受到我的影响……我爱你，所以，万物都会爱你，兰斯。” 　　听到这个解释，兰斯惊讶到微微张开了嘴。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海怪见到他，都会那么友好了。 　　起先他以为海怪都对他友好，是因为他是海怪的因素； 　　现在看来，更像是“神”说，要“爱”他，所以，神的造物都会“爱”他。 　　如果照着温瑟的解释来的话，那么，人类之中曾经注射过那特血清的人，也会“爱”兰斯。 　　这应该能解释，为什么之前拍卖会的时候，维尔伯爵的那些怪异举动。 　　兰斯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的爱情，似乎被温瑟这样的特性，弄成了“博爱”。 　　“可是，那你能掌控所有拥有你基因的生物吗？” 　　兰斯歪歪头，问。 　　温瑟摇摇头： 　　“不能。我只能影响他们，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每一个想法，都受我控制。” 　　“那不就行了。这还是说明你是你，维尔是维尔。” 　　兰斯对着温瑟露出一个笑容，说， 　　“温瑟你并没有实践维尔囚禁我的想法啊。” 　　既然思想完全不同，那为什么还认为是同一个人呢？ 　　看着面前兰斯毫无阴霾的笑容，温瑟眨眨眼，内心里面的阴暗似乎在那一刻被一扫而光。 　　他越发明白，兰斯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是多么奇妙且珍贵的记忆。 　　“我的珍宝。” 　　温瑟喃喃地说着，看着兰斯的眼神深情而温柔。 　　他想，他是真的爱上了这条漂亮的小鱼。 　　连带着这个星球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听到温瑟这么称呼自己，兰斯咯咯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兰斯决定说正事。 　　兰斯把之前他一直藏好的通讯仪拿出来，给温瑟看，同时他还有些犹豫： 　　“这是我之前当勤务兵的时候，卡尔给我买的通讯仪……我本来还在纠结，现在看你的状态，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看。” 　　还记得之前小海鸥给兰斯的退货理由是，“这个通讯仪老是一闪一闪”的吗？ 　　实际上，是卡尔一直在给兰斯的通讯仪发送简讯。 　　兰斯没有设置通讯仪，因此，通讯仪每一次接收到卡尔的简讯之后，都会亮屏一次。 　　之前兰斯不清楚温瑟对于人类的态度，所以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跟温瑟说这件事。 　　而现在，兰斯觉得，温瑟应该做出一个选择题了。 　　卡尔几乎每天都在给兰斯发简讯—— 　　【9月17日 　　兰斯你回到大海了吗？老大他跟你在一起，对吧？】 　　实际上，那一天，在联盟那里，是温喻上校的忌日。 　　可卡尔并不相信温喻已经死掉了。 　　他坚信着，童话的结局应该是美好的，比如说这次的美人鱼回到了大海，他没有化为泡沫，那么，王子就应该也活着，并且同美人鱼结婚。 　　【9月18日 　　兰斯，我不知道你的通讯仪还在不在你的身边。我想你了，也想老大了。】 　　【9月19日 　　我想去陪老大，但是玫瑰不准。她也相信老大还活着。兰斯，要是回来看我们的话，把老大带着啊。】 　　【9月20日 　　兰斯不要回来。联盟里面有点奇怪。】 　　【9月21日 　　不要回来。】 　　接下来的几条简讯，都是【不要回来】。 　　卡尔的本意，肯定是想让兰斯离联盟越远越好，可是这也让兰斯更加好奇，联盟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联盟里面还有一个温瑟的情绪化分.身，维尔呢。 　　兰斯知道，如果维尔在联盟里面的话，联盟怕是要被维尔吞噬个干净。 　　温瑟拿过兰斯给他的通讯仪，看着上面的一连串消息，温瑟不由挑了一下眉。 　　兰斯看见温瑟的神情有所变化，他小心翼翼凑过来，问： 　　“你是怎么想的呢？” 　　之前都是温瑟给兰斯选择，然后他像是一个上帝一般，看兰斯的选择； 　　现如今，终于是兰斯看温瑟选择，温瑟终于不再是这个世间的旁观者。 　　“我之前之所以不跟你说，是因为我也很纠结。” 　　在岸上的经历，让兰斯终于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跟人类之间的鸿沟，不是自己安慰自己，说“曾经是人类”就可以解决了的。 　　如果真的想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那么，远离人类，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作为人类的二十多年的经历，让“远离人类”这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兰斯注定不可能与人类完全割舍掉关系。 　　所以，兰斯并没有一开始就把通讯仪给温瑟看，因为不论他前进或者后退，都是有退路的。 　　但是，温瑟现在的处境不一样，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放任维尔在联盟那边成长，然后跟温瑟对上； 　　还是去联盟那边，见见老朋友，然后杀掉维尔，还整个世界跟他自己一个清静？ 　　温瑟又再次体会到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情感，他本想让兰斯继续做选择，但是兰斯拒绝了： 　　“你得自己做选择啊，温瑟。” 　　兰斯说： 　　“跟你在一起，就是我做的最大的选择了，这个选择改变了我的一生。现在，轮到你了，温瑟。” 　　纵然活了那么多年，活过整个人类的诞生和毁灭，可是在某些方面，温瑟还不如兰斯。 　　温瑟不断地翻看着通讯仪上面的简讯，片刻后，他说： 　　“我们回去看看。” 　　兰斯一听，他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我还以为，你会冷血无情地不管卡尔！” 　　温瑟无语。 　　片刻后，温瑟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他也是个可怜人。” 　　卡尔在联盟的名声并不好，因为他追随温喻，并且是无条件追随温喻，维护温喻。 　　所以，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说，卡尔是温喻的一条“疯狗”。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因为卡尔的确是温喻在死人堆里面“捡”的。 　　在捡到卡尔的时候，卡尔像极了一只在暴雨之后狼狈不堪的“流浪狗”。 　　那时候，温喻其实并不在乎人类。 　　在清扫战场时，温喻看见卡尔，只是觉得，这个生命真的是太贵顽强了。 　　一时好奇，温喻让人把在死人堆里的卡尔给救了下来。 　　随后，由于很多人排斥从“死人堆”里面活过来的卡尔，温喻见卡尔无处可去，便随便给了卡尔一个归宿。 　　当时，温喻对卡尔的心态，真的就是一时心血来潮。 　　可是，某些人的“施舍”，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圣迹降临”。 　　对于卡尔来说，意义则是完全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卡尔对于温喻那么忠心，事实上，温喻也不是很清楚。 　　或许蠢人都有自己的固执吧。 　　到后来，如果说非要相信人类的话，温喻只会相信“卡尔”。 　　这种相信，是双方的。 　　“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兰斯不等温瑟说清楚他的计划，倒是他像是打鸡血了一般，飞快地把自己的鱼尾变成双腿，然后旋风一般地开始打包行李。 　　温瑟：“……” 　　有必要那么急吗？ 　　半小时后，兰斯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来找温瑟，结果看见温瑟正在跟小海鸥，还有小海龟谈话。 　　温瑟看见兰斯兰斯拖着的那个大行李箱愣了一下，随后他无语地抽抽嘴角： 　　“太多了。” 　　现在兰斯的心态，简直就像是当年他上游轮一般。 　　为了不让自己觉得遗憾，兰斯大包小包的东西都带了，还用上了当年他用的那个巨大的行李箱。 　　可问题是，兰斯拖得动吗？ 　　海里面可不跟陆地上一样，会有什么交通工具来帮忙拖行李箱。 　　兰斯眨眨眼，并没有管温瑟说的。 　　他看见小海龟，才恍然大悟—— 　　他应该在走之前，跟海怪们说一声的。 　　兰斯走到温瑟身边，然后坐下，问小海龟： 　　【我跟温瑟打算去人类那边，你要陪着我吗？】 　　小海龟摇了摇头，它坚定地说道： 　　【不——去——】 　　去海边真的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碰到兰斯的话，海龟早就在那个餐馆里面被煮成海龟汤了。 　　这种心理阴影让海龟决定再也不靠近人类。 　　【那真可惜。】 　　兰斯看海龟这么坚定的拒绝，他有些沮丧。 　　这么多天来，跟小海龟在一起，说真的，他挺喜欢并且已经习惯了小海龟的陪伴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小海龟倒是看得很开。 　　它活了这么多年，跟自己的朋友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早就对离别看得很淡了。 　　兰斯听到小海龟这么说，对小海龟更加不舍了： 　　【像一样有文化的海怪不多了。】 　　海怪聊天群里面的海怪大多是个蠢萌。 　　小海龟深有同感，看样子它也想到了海怪聊天群： 　　【我——讲——话——太——慢——不——好——在——群——里——说——话——】 　　如果小海龟在群里说话的话，怕不是说出一个字，就要被海怪们给刷屏过去。 　　兰斯想了想这个场景，差点笑出声来。 　　【买——】 　　海鸥才不管海龟的纠结呢，它一看商机来了，连忙推出飞翔套餐， 　　【单人250，双人450，一天一夜，包邮！】 　　它伸出小翅膀，指了指它身边的小弟。 　　小弟连忙挺起胸膛，圆鼓鼓的，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老大的支持： 　　【买——】 　　两条人鱼沉默。 　　片刻后，兰斯委婉拒绝： 　　【不用了，我跟温瑟游过去就好了。】 　　飞机还是坐着舒服，被海鸥抓着飞天的感觉，兰斯表示，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这样吧。】 　　看海鸥对着他露出一个“不赞成”的视线，兰斯连忙把自己的行李箱推了过来， 　　【你帮我把这个行李箱先邮过去。】 　　海鸥瞥了一眼，勉强同意： 　　【成。你行李箱超重，得加价。】 　　小弟瞧了瞧行李箱，觉得自己得加工资。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下 第91章 　　兰斯发现，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到行李箱里面，让海鸥拖走了，那他自己现在怎么办？ 　　于是，两手空空的兰斯陷入了自闭状态中。 　　他在反思。 　　当了几天人之后，在海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反而好奇怪，他甚至现在想先搞一套衣服穿穿。 　　温瑟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开始他跟兰斯在海里的时候，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如果不是兰斯人类的思想非要要求的话，温瑟根本就想不到他们还需要行李。 　　“好了，跟它们告别吧。” 　　温瑟无奈，他只能出声提醒。 　　兰斯这才回归神来，他看了一眼眼巴巴瞧着他的奇洛，这才想起，他们是准备来跟奇洛告别的。 　　【老师，你回来没多久，怎么就又要走了？】 　　奇洛语气十分幽怨，小身体惨绿惨绿的，表达了自己对兰斯的不满。 　　兰斯顿了一下，有点心虚。 　　【都这么久了，我才只学到了一点点。】 　　奇洛用自己的一根触手尖比划，表示了它学的东西之少。 　　那股怨气啊。 　　本来奇洛以为兰斯回来之后，就不会走了，结果没想到，兰斯一回来，就跟温瑟闹别扭—— 　　兰斯去了水面之上，而奇洛不敢去水面之上，所以课程再次搁浅。 　　好不容易等兰斯跟温瑟把误会解除，两条人鱼都下海回来了，结果奇洛等到的却是兰斯准备和温瑟一起离开，主动去人类那边的决定。 　　奇洛表示心塞。 　　【这样吧，下次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个礼物，这样总行了吧。】 　　兰斯没有办法，只好这么哄小孩般许诺。 　　【真的？】 　　奇洛这才高兴起来，浑身霓虹灯一样乱闪，看样子兴奋极了。 　　【嗯嗯，我说到做到。】 　　兰斯指天画地，恨不得发誓。 　　奇洛满意之后，寄居蟹也对兰斯表示了不舍，但是它举两个钳子，对兰斯的主意表示赞同: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他娘的，老子支持你！多出去走走，大丈夫怎么能窝在一个旮沓里面呢？】 　　兰斯默默闭嘴。 　　他不太想问，在寄居蟹眼里，他算是“狼”，还是“狗”。 　　跟两个海怪打完招呼之后，兰斯就跟温瑟一起游离了夕阳海湾。 　　“你似乎有些紧张。” 　　温瑟说。 　　“嗯。” 　　兰斯摆动着鱼尾，在温瑟的指引下继续向前，他看看附近无边的海水，苦笑着说， 　　“毕竟上一次是在这附近被抓走的。” 　　上一次兰斯就是在夕阳海湾附近被抓住的。 　　那时候他可吓坏了，奋力挣扎，虽然有段时间意识不清，但是兰斯肯定，他在那段意识模糊的时间段里面，凭借本能，搞出了十分血腥的场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游到这片海域的时候，兰斯鼻尖都嗅到了血腥味。 　　听完兰斯的话，温瑟沉默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在。” 　　片刻后，温瑟这么说道。 　　兰斯眨了一下眼睛，他收拾好脸上沮丧的表情，对着温瑟笑了笑。 　　不论怎么说，这次有了温瑟在身边，兰斯他的确是不怎么怕了。 　　“你这次怎么笨笨的？” 　　兰斯摇头晃脑的，还有点促狭， 　　“怎么用这种笨办法安慰我？你的花言巧语呢？” 　　之前的情话小王子呢？ 　　温瑟奇怪地看了兰斯一眼，他倒是没听出来兰斯的潜台词: 　　“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兰斯。 　　下一秒，兰斯的脑海里面不断闪现出那些曾经温瑟的“情话”，细品了一番之后，兰斯的脸变红了。 　　靠，这什么意思？ 　　那些话……到底是温瑟特意说的，还是自然流露？ 　　如果是自然流露的话，那、那…… 　　兰斯越想，脸越红。 　　看着兰斯在那里纠结，还一边纠结，一边羞涩，温瑟挑了一下眉。 　　虽然不知道兰斯自己在想些什么（兰斯的神奇脑回路，温瑟一直不太懂），但是温瑟对于兰斯的这种状态表示十分满意。 　　他拉着兰斯继续往前游。 　　“嘤嘤嘤” 　　两条人鱼游了没一会儿，竟然在海里面碰上了虎鲸群。 　　兰斯看着面前从他旁边游过去的一大群虎鲸，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真的虎鲸家族。 　　成年的雌□□鲸是这个家族的大家长，而被虎鲸群护着的、在虎鲸群里面游的，是这个种族的新生虎鲸们。 　　整个虎鲸群井然有序，它们往南方游去。 　　【咦？兰斯？】 　　其中的一个小虎鲸眼尖，它忽然从队伍里面脱离。 　　小虎鲸发现了兰斯，立刻颠颠地朝兰斯游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啊？】 　　有了一个虎鲸发现人鱼之后，其余的虎鲸们也陆陆续续发现了漂在海水里面的两条人鱼。 　　两条人鱼哇。 　　这下子，整个族群里面活泼好动的小虎鲸们可不管成年虎鲸的阻拦，都脱离队伍，往兰斯这边游。 　　虎鲸群只好停了下来，成年的虎鲸们在旁边等待着，它们看向那些跳脱的小虎鲸，眼神特别像是父母无奈地看着自家孩子去撸路边的猫咪。 　　“嘤嘤嘤” 　　海水里面传来小虎鲸此起彼伏的叫声。 　　大大小小总共怕是有十几条虎鲸，试图往兰斯这边挤（有浑水摸鱼的成年虎鲸）。 　　【靠！往后挪，压倒兰斯了怎么办？】 　　小虎鲸一看自家兄弟姐妹使劲往前挤，它就受不了了。 　　不能独自一个吸兰斯是一回事，要是让兰斯受伤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仗着自己是族群里面唯一的变异虎鲸，小虎鲸看谁往前凑得近了，就揍谁。 　　一时之间，虎鲸群里面有点乱 。 　　但是，在另一边等待的成年虎鲸们，它们并没有上去插手的意思。 　　它们慈爱地看着兰斯那边乱成一锅粥，还时不时“嘤嘤嘤”交流一番。 　　或许在成年虎鲸们看来，这番“互动”，是适合小虎鲸之间的团建，大人们可不能插手。 　　小虎鲸不愧是能变异的那种，它见好言相劝没用，索性拿出魄力，跟自己的心腹把其余的虎鲸揍服了。 　　就这样，在武力加持下，整个乱成一团的虎鲸群，终于安分了下来。 　　十几条虎鲸排成一个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围绕着两条人鱼，一个劲瞧。 　　两条人鱼:“……” 　　小虎鲸本来可以要兰斯摸摸的，但是怕其他虎鲸有样学样，它也只好忍痛放弃，转而跟兄弟姐妹们一起只看不摸。 　　【兰斯，你怎么从夕阳海湾里面出来了？】 　　小虎鲸问。 　　兰斯想了想，他怕引起小虎鲸过激反应（海怪们好像都不是很喜欢人类，更何况小虎鲸上次是在搁浅的时候，看见他被人类抓走），于是搞了个含糊的答案: 　　【迁徙。】 　　【哦哦哦。】 　　小虎鲸迷迷糊糊地点头， 　　【对哦，我们也是在迁徙啊。】 　　小虎鲸的话，算是解释了它们这么多的虎鲸群，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要去南方。】 　　小虎鲸对兰斯说， 　　【你们怎么往北边游啊，那里不好哟。】 　　兰斯愣了一下: 　　【怎么了？】 　　北方就是人类联盟的方向啊。 　　【据说北边有个岛附近有黑色的水流出来，被黑色的水碰到的鱼都死了。】 　　小虎鲸只能告诉兰斯，它们家族得到的信息， 　　【我们家族怕黑水流到这边来，所以今年提前往南边游了。】 　　北方的一座小岛？ 　　兰斯皱眉，把这个信息记住了。 　　【兰斯，这就是你的同伴吗？】 　　小虎鲸把注意力放到了温瑟身上，它十分高兴，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在小虎鲸眼里，两条人鱼特别般配。 　　一黑一白，组合在一起，就是它们虎鲸的颜色，漂亮。 　　温瑟看着面前的小虎鲸，不悦地抿起了唇。 　　兰斯微笑着，默默地伸手，掐了温瑟的腰一把。 　　温瑟抽了一下嘴角，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叫温瑟。】 　　【哦哦哦哦。】 　　小虎鲸十分开心， 　　【兰斯兰斯，这次你们有两个，能不能分开让我们吸一吸啊？】 　　这次迁徙，小虎鲸不知道会过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兰斯，所以，就提出了这个要求，以满足自己的遗憾。 　　但唯一的问题是，小虎鲸不知道的事，温瑟可没兰斯这么好说话。 　　“吸？” 　　温瑟忍不住重复了一次这个字，随后他疑惑地看向兰斯。 　　他这才知道，兰斯跟虎鲸提早认识，而且看样子感情不错。 　　要是只有一只或者几只小虎鲸也就算了，但是面前这么多条，兰斯怕到时候不是自己的两只手指甲都要被抓断了，于是兰斯试图拒绝： 　　【不行。】 　　【别这样啊，兰斯。】 　　见兰斯不从，小虎鲸还学会了撒娇，它都忘了自己身后那么多条虎鲸了，只想在离开前让兰斯摸摸， 　　【你摸摸我嘛，反正、反正你有同伴，让你的同伴棒棒忙～～】 　　看样子，小虎鲸想赖上兰斯： 　　【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多久呢。】 　　小虎鲸的样子，像极了要强/撸/猫的人，巴巴地就往上凑。 　　随后，剩下的虎鲸有样学样，也想往上凑，结果就导致虎鲸们离兰斯他们越来越近，看样子就要把兰斯他们给压在最下面—— 　　温瑟动了。 　　无形的威压，顿时在大海里面传播开来。 　　温瑟抬起头，对着小虎鲸们冷冷道： 　　【滚。】 　　虎鲸们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杀意它们是知道的。 　　在那一刻，虎鲸们眼里的黑尾人鱼，不再是如同兰斯一般可爱的人鱼，而是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在黑尾人鱼身后展开。 　　巨大，黑暗，而满怀恶意。 　　与其对视一眼，仿若灵魂都被放进了最寒冷的冬天的河流里面冰镇了一番，死亡的冷意从骨子里面泛出来，让所有生物都为之胆寒。 　　虎鲸群们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四散开来。 　　小虎鲸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妈妈身边，哭唧唧的。 　　成年虎鲸们也被吓得不轻，为首的雌性大虎鲸连忙鸣叫几声，整合了队伍，带着整个鲸群离开了。 　　温瑟一直看着鲸群离开，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杀意。 　　这还是第一次，温瑟在兰斯面前，毫不遮掩地展示自己凶残的一面。 　　随后，他看向兰斯。 　　没想到的是，温瑟一低头，正好跟兰斯面对面。 　　兰斯一直都在抬头看他。 　　温瑟沉默，问道： 　　“吓到了吗？” 　　兰斯默默点头。 　　当然害怕，当时他离温瑟最近，杀意迸发的那一刻，他差点吓尿了。 　　温瑟眯眯眼睛，威胁道： 　　“如果你敢离开我，我就那样把你吃了。” 　　“你敢！” 　　兰斯把高了声调，气呼呼地说， 　　“那你就不值得我喜欢了！你说，你值不值得我喜欢？” 　　温瑟没想到兰斯会这么说。 　　他本意真的是在威胁，可是，被兰斯这么一说 ，他自己都懵了。 　　飞快地思考了几秒后，温瑟点点头，连忙委委屈屈补充道： 　　“我当然值得你喜欢。” 　　“那以后你还敢威胁我吗？” 　　兰斯巧妙地直接夺取了话题的主导权，他一边往北方继续游泳，一边问。 　　温瑟有些烦躁地甩甩尾巴，最后只能承认： 　　“不会了。” 　　虽然还是不太懂得人类究竟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是温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兰斯吃得死死的。 　　哎。 　　温瑟开始思考，他被小鱼吃得死死的这件事，是不是说明，其实那些看上去十分弱小的生物，在某些方面，也是十分强大的。 　　在温瑟思考哲学问题的时候，兰斯并不打算继续开导温瑟。 　　“不知道联盟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斯甩了甩尾巴，想着这个问题。 　　哦，对了，还有虎鲸们说的北方的一个小岛。 　　那个流出来的黑色的水，难不成又是人类排到海里面的污染物？ 　　都到了现在了，人类还敢在联盟之外这么做吗？ 　　这不是找死？ 　　“放心吧，卡尔和玫瑰还活着。” 　　温瑟看出来兰斯的担忧，他上前，安慰道， 　　“我跟他们通话了的。” 　　“真的？” 　　兰斯的眼睛亮起来，“他们怎么说？” 　　“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卡尔只是直觉联盟里面发生了不好的变化。” 　　温瑟解释道。 　　卡尔虽然大大咧咧，粗神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死”过一次的原因，卡尔对危险的直觉很准。 　　如果卡尔都觉得有问题了，那联盟里面一定真的发生了问题。 　　温瑟在拿到通讯仪之后，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用通讯仪给卡尔回复了一条暗语。 　　通讯仪把暗语发出去后，卡尔简直就像是24小时守在通讯仪那里一样，他立刻回复了温瑟。 　　他欣喜若狂，要不是温瑟阻止的话，剩下的时间里面，估计温瑟要一直接连不断地收到卡尔的简讯了。 　　“这种通讯方式很危险。” 　　温瑟说， 　　“等到了岸边，再联系卡尔他们吧。” 　　温瑟根据自己曾经是温喻的经历知道，如果只是用通讯仪通讯的话，很容易被人截获信息。 　　所以，在到达岸边之前，温瑟不会再次打开通讯仪。 第92章 　　最近，联盟内部可是不太好。 　　能好吗？ 　　先是不知道为什么海中的鲸鱼开始疯魔了一般，开始撞墙自杀，25区的高墙坍塌，死了不少人； 　　其次，也是最让无数人扼腕叹息的，就是温喻上校的死亡。 　　温喻的死亡太过突然，以至于到现在，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假新闻。 　　不是说，温喻上校经历过成百上千的战斗吗？ 　　不是说，温喻上校的身体素质早就超越人类了吗？ 　　他怎么会死亡呢？ 　　可是，当实验室里面的人和军队里面的人找到温喻的尸体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温喻是真的死了。 　　被“神”化了的温喻，在这场战役中死去，让整个联盟内部士气大跌。 　　人们也终于意识到，通过强化一两个人的身体素质，与这么多变异动植物相抗，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 　　于是，联盟内部的支持者们，慢慢开始往保守派的“流浪计划”开始偏移。 　　如果连温喻那样的人类，在面对这个变异的自然都无法抵抗的话，不如直接放弃这里，寻找新的适合的家园。 　　整场事件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欢喜鼓舞，有的人趁机作乱，总之，联盟内部隐约有一种大洗牌的前兆。 　　末日实验室里面的场景也变了—— 　　作为末日实验室的掌权人的穆然博士，最近一直精神不济。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陌生的面孔。 　　而那个人，就是维尔。 　　维尔这段时间老是粘着穆然博士，他看上去非常喜欢穆然博士。 　　今天，穆然博士照常来实验室里面工作，而维尔照样黏在他身边。 　　处理了几个文件，开了一场会议之后，穆然博士明显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穆然博士的身体摇摇欲坠，旁边的人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想要上前去扶一把穆然博士，但是又由于穆然博士常年的积威，没人敢上前。 　　这时候，维尔的作用就出来了—— 　　他上前扶住了穆然博士。 　　随后，维尔对着众人说： 　　“父亲需要休息，你们离开吧。”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得体和礼貌，一双蔚蓝色的眼眸真挚澄澈，让人几乎提不出来否定他的决定。 　　跟过来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最后点点头同意了，任由维尔把穆然博士送回了办公室。 　　整个过程里面，穆然博士很安静，他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被维尔扶着，听到维尔这么说，他也只是用阴郁的视线看了维尔一眼，随后便垂下头颅，如同一只死掉的天鹅，任由维尔操纵着，回到了办公室里面。 　　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穆然博士的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看上去累坏了，脸色惨白，身体完全靠在沙发上，软成一团。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穆然博士一直都觉得自己头疼，可是，即使是头疼成这样，他怎么做检查，得到的结果都是—— 　　“身体健康，安然无恙”。 　　“你又想干什么？” 　　穆然博士看到维尔，他就皱眉。 　　在维尔面前，穆然博士毫不遮掩地表示出了对于维尔的嫌恶。 　　这种嫌恶，不仅仅来自于维尔是个非人类，更在于，穆然博士觉得，自己正在被维尔控制。 　　是的，被控制。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穆然博士认为，他已经被维尔控制住了，如同体现木偶一般； 　　而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个实验室里面的人，肯定还有别的人，已经被维尔控制住了。 　　更糟糕的是，由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维尔在控制人类，穆然博士根本就做不出什么警告和抵抗。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 　　维尔眨眨眼，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用温瑟那张高冷的脸，做出一个十分不符合那张脸气质的“娇俏”动作，他冲穆然博士笑笑，然后突然下一秒收起了自己的微笑，沉郁地问道： 　　“温喻的尸体呢？” 　　办公室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提到“温喻”，穆然博士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温喻是真的死了。 　　由于当时战场上变异动物太多，等军队的人和实验室里面的人到达战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残缺不全的温喻的尸体。 　　场面之惨烈，让当时跟过来的温喻手下，卡尔，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为了稳定军心，也为了让大众看到联盟对于军队的决心，所有高层同意，厚葬温喻。 　　联盟的人，甚至以此为契机，给所有死在这场战役中的士兵们，弄了一个国葬。 　　所有人，都见证了把温喻尸体下葬的过程。 　　“你知道的，想要弄到温喻的尸体，很难。” 　　穆然博士谨慎地开始回答，“我——” 　　“我不管过程，只管结果。” 　　维尔双手抱胸，问，“他的尸体呢？”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耳熟？ 　　穆然博士忍不住咬牙，片刻后，穆然博士瞪着维尔，说： 　　“……我给你弄来温喻的尸体，你跟我一起去北方小岛。” 　　说完，穆然博士怕维尔起疑，又补充了一句： 　　“完成剩下的实验。” 　　“可以。” 　　维尔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 　　听完，穆然博士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起身，走到办公室的那扇暗门前，用密码把那扇门打开，然后示意维尔跟上来。 　　维尔挑了一下眉，随后跟了上去。 　　暗门之后，并不再是平常情况下的休息实验室，而是一条暗道。 　　这点让维尔十分吃惊。 　　顺着楼梯下去，穆然博士把维尔带入了他的私密实验室里面。 　　在把维尔带下来的过程中，穆然博士一直在尝试着思考，他该如何把杀掉维尔—— 　　把维尔关到地下室里面，让他饿死算了。 　　但这种想法，也就想想罢了。 　　等到最后打开私密实验室的门，把维尔带入，引领到温喻的尸体前的整个过程中，穆然博士权衡了一波利弊之后，他只能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要温喻的尸体干什么？” 　　穆然博士站在手术台前，疑惑地询问着这个问题。 　　手术台上，赫然就是温喻的尸体。 　　想要找到温喻的尸体，穆然博士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他到处找人，又费了一番功夫避开各种监控和看守，才弄到了温喻的尸体。 　　而且，由于温喻的尸体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残缺不全，所以托人带回来极有难度，那人不得不把温喻的尸体分成几部分带过来。 　　这种粗暴的手法，导致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具尸体，表面上看上去还很完好，其实内里一塌糊涂。 　　穆然博士不知道维尔要温喻的尸体干什么。 　　“吃掉啊。” 　　维尔用自己最完美的脸，说着最恶心又残忍的话。 　　听到这个答案，穆然博士震惊了，他忍不住捂住嘴，往后退了几步。 　　维尔对于穆然博士的反应毫不在意，他走上前去，站在手术台前，对手术台上的温喻，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随后，他黑色的头发开始变长，在穆然博士惊恐的注视下，那些黑色的长发犹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扭动，然后拧成一缕一缕的，它们宛如触手一般，把温喻的尸体包裹了起来。 　　随后，整个私密实验室里面，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和粘稠的咀嚼声。 　　目睹如此怪异的情景，穆然博士此时此刻双脚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他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点的突破口来。 　　维尔的这个举动，让穆然博士明白了，面前的这个维尔，是一种完全超越人类理解的东西。 　　这样的维尔，比起温喻来，更加危险，更加不会受他控制，搞不好如果放任维尔成长的话，维尔会直接吃掉整个联盟。 　　或许，一直执着于“波塞冬计划”的自己，的确是错了。 　　经过自己的一系列推论，穆然博士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 　　思及最后的结论，穆然博士的喉头都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随后，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他的父母在那场海怪事故中丧生的话，或许现在他不会对“波塞冬计划”一直念念不忘。 　　穆然博士想要达到他父母的高度。 　　在穆然博士的意识里面，他一直认为，既然他的父母可以凭借那特细胞，研究出能够攻克全球病毒的血清，拯救全人类的命运的话； 　　那他也相信，他父母曾经主导的“波塞冬计划”理应也是对的。 　　事实告诉穆然博士，的确，如他所想，坚持“波塞冬计划”之后，他的确做出了超越人类想象的实验结果。 　　而且很明显，这个实验结果能够改写人类的命运。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实验结果的存在，更有可能加快人类灭绝的脚步。 　　穆然博士忽然对于未来，有着极大的恐惧。 　　“你在……想什么？” 　　另一边传来的维尔的声音，让穆然博士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术台那边。 　　手术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连丝血迹都没有，看样子，维尔把尸体吃得十分干净。 　　此时此刻，维尔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他用他那张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脸，看着穆然博士，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穆然博士，里面隐隐含着不悦，似乎，维尔真的很担心穆然博士。 　　与维尔对视一眼后，穆然博士嗤笑一声，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得不承认，维尔的脸真的是太有迷惑性。 　　或许“波塞冬计划”是成功的？ 　　穆然博士在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维尔平时那张完美的脸，和他刚才吃掉温喻尸体时的那个非人的场面，恍惚间想起，在自然界中，很多的捕猎者，都是以柔弱的伪装来骗取猎物上钩。 　　维尔看穆然博士不理他，他委屈地瘪了瘪嘴。 　　他走到穆然博士面前，蹲下来，捧起穆然博士的脸，与他对视，然后问道： 　　“你刚才，在恐惧什么？” 　　按理来说，如果穆然博士恐惧他的话，维尔应该是高兴的。 　　因为恐惧是最好的操控人偶的方式，维尔最喜欢对人进行精神上的镇压了。 　　而穆然博士，则是维尔现在最满意且最喜欢的人偶了。 　　但是，生于恐惧的维尔，敏锐地发现，他的人偶刚才在恐惧，但是他的恐惧对象，不是他。 　　这让维尔有点生气—— 　　那种失去掌控的挫败感觉，在兰斯身上体会也就罢了； 　　为什么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上，他竟然也体验到了？ 　　维尔是情绪化的化身，他对情感敏锐的同时，也毫不在意地表示了自己的情感。 　　穆然博士：“……” 　　他用着有些怜悯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维尔。 　　果然，不论面前的非人有多么恐怖，实质上，他就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出生不到几天的婴儿。 　　“你为什么要吃掉温喻？” 　　虽然在心里促狭，但是穆然博士兵不敢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感情，由于惧怕维尔一时之间恼羞成怒，搞出什么大事，穆然博士不得不转移话题， 　　“他已经死了……而且，正在腐烂。” 　　穆然博士认为，维尔跟温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上带有那特的基因。 　　可就那么一点点的相同点，也不至于让维尔吃掉温喻的尸体。 　　更何况，维尔身上的那特基因，怕是比温喻多了不止一点两点，所以，吃掉温喻的尸体，算不上是补充。 　　提起这个，维尔当着穆然博士的面，气鼓鼓地鼓起了脸颊，他说： 　　“我就是不喜欢他啊。” 　　维尔的思维很简单，因为他跟主体温瑟已经完全决裂，并且形成了对立面，他们终将是敌人； 　　出于泄愤，也是为了更加贴近、知道温瑟究竟是怎么想的，维尔吃掉了曾经作为温瑟思想载体的人类身体，也就是温喻。 　　最后的结果让维尔有点失望。 　　死掉的温喻，就只是一块肉而已，还是一个口感不太好的肉块。 　　穆然博士：“……” 　　有的时候，维尔各种孩子气的做法，真的让他无语。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我的头疼，是不是跟你有关？” 　　穆然博士抬起头，任由维尔用手轻轻摩挲他的脸，他冷冷地问道。 　　“不干什么。” 　　维尔看见穆然博士头上的冷汗，他心疼地用手擦去，然后对着穆然博士微笑， 　　“我只是想让我喜欢的东西，成为我的所有物而已。” 　　见穆然博士的脸色越发难看，维尔歪歪头，终于想起，自己可能需要在某些方面，对自己的人偶有所奖励—— 　　毕竟，曾经有一句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嘛。 　　维尔抚摸穆然博士的头进行安抚，他说： 　　“好好好，别生气，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去北方小岛。” 　　穆然博士愣了一下，随后他避开维尔的抚摸，把头埋入自己的胳膊里面，说： 　　“让我休息一会儿。” 　　维尔见穆然博士不太舒服，也就耸耸肩，没有继续骚扰穆然博士，反而站起来，在这个私密实验室里面，四处查看起来。 　　转了一圈之后，维尔的视线，落在了私密实验室里面书柜的一角上。 　　那里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是一张照片。 　　有意思。 　　要知道，维尔现在跟穆然博士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天过去了，维尔从未发现，穆然博士家里有照片。 　　穆然博士似乎刻意回避了跟他自己有关的所有照片。 　　维尔凑近，他把相框拿了起来，仔细地看着照片里面的内容—— 　　照片之上，少年样貌的穆然博士穿着毕业服，手里捧着毕业证书，跟一男一女站在一起。 　　那一男一女的五官眉目跟少年穆然有着几分相似，而站在正中央的少年穆然对着镜头大大咧咧地笑着。 　　他露出的笑容纯真而热烈，满是少年张狂的意气。 　　这可真不像现在的穆然博士。 　　维尔看了半天，啧啧称奇。 　　如果说照片里面的少年穆然，是一个小太阳，他的笑容能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微笑的话； 　　那现在的穆然博士，对于维尔来说，更像是一只在黑夜里面阴鸷地盯着猎物的秃鹫，冷不丁就会要人命。 第93章 　　与虎鲸之间道别之后，兰斯和温瑟不敢耽搁，就这样保持着方向，一直往联盟的方向游。 　　事实上，在海里就这样游一天，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经历。 　　兰斯跟在温瑟身后，往联盟方向游了一天了，到晚上的时候，兰斯蜷缩在温瑟身边，跟温瑟一起睡觉的时候，他觉得好累—— 　　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连鱼尾都不是自己的了。 　　“游了这么一会儿就嫌累，不知道你原来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游到海面之上的。” 　　温瑟跟兰斯此时此刻，正在海面之下的一个洞穴里面，温瑟一边帮着兰斯揉着他的腰部，一边问道。 　　“那不一样啊。” 　　兰斯说。 　　要不是因为总觉得在海面之下直接变成人腿，他会直接变成人，然后会溺水的话，兰斯特别想让温瑟帮忙揉一揉他的腿（鱼尾），他对温瑟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那时候是为了自由。” 　　“自由？” 　　温瑟挑了一下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兰斯知道温瑟故意的，他回忆起之后自己的经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对呀，其实说什么“自由”，那时候他还是为了自己。 　　兰斯感受着腰部上的力道，忍不住用鱼尾缠住了温瑟，可怜兮兮地问： 　　“你会不会鱼尾的按摩方法？” 　　温瑟：“……鱼尾巴，怎么按摩？” 　　两只人鱼，为了这个疑问，都沉默了。 　　啊，当人鱼好难。 　　见兰斯蔫蔫的，温瑟只好再次开口安慰道： 　　“再游两天，我们就到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海鸥带我们坐飞机呢。” 　　兰斯有气无力地说道， 　　“至少人家一天半就到了。” 　　温瑟摸摸兰斯的头，没接话。 　　兰斯消沉了一会儿，随后他打起精神来，问道： 　　“小虎鲸之前说的北方小岛，你知道是什么吗？” 　　在兰斯眼里，温瑟算是海洋里面的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 　　至于是不是“人鱼百科全书”…… 　　算了吧，兰斯原来全心全意相信温瑟，温瑟说什么他都信，是因为他以为温瑟是个人鱼，现在既然知道了温瑟根本就不是人鱼，那，他还是自己探索怎么成为“人鱼”吧。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曾经是人类的一个实验基地。” 　　温瑟也回忆起了小虎鲸的话，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可是那里已经被废弃了。” 　　至于人类废弃那里的原因，跟之前兰斯猜想的差不多，末日之后，由于海怪的出现，人类不再敢在海面上逗留太多时间，所以海上的实验基地都渐渐地废弃了； 　　但是听小虎鲸的描述，北方小岛上有了人类的活动痕迹，这不禁让温瑟和兰斯十分好奇—— 　　这究竟是人类的再次实验，还是维尔的授意呢？ 　　“你说维尔到底想要干什么？” 　　兰斯忍不住问道。 　　既然维尔是温瑟情绪化的化身，那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是温瑟能够知道维尔的想法。 　　“你知道的，他的身上积压着我的负面情绪和各种欲/望。” 　　回忆起当初在兰斯梦境里面跟维尔的初相识，温瑟的表情十分复杂。 　　在维尔试图用阴暗面吞噬掉温喻的同时，温喻也直面了他的阴暗面，从中窥探出了维尔的渴望—— 　　喜欢就是占有。 　　“他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拿到手而已。” 　　温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到头疼。 　　他没想到，自己的化身，竟然就只有这么一个幼稚且无聊的愿望。 　　听完温瑟的解释，兰斯歪了歪头，他其实理解。 　　想当初，他一醒来，就被温瑟拖到珊瑚骨里面去了； 　　那种小孩子“找到珍宝了要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看”的劲头，倒是真的是…… 　　不愧是温瑟。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温瑟懂得用理智束缚自己，而维尔并不打算约束自己吧。 　　随便聊了聊之后，温瑟和兰斯就都不说话了，躺在洞穴里面，准备睡觉。 　　可是，闭着眼睛一会儿之后，兰斯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黑漆漆的洞穴，无聊得开始吹泡泡。 　　一个两个小泡泡飘了起来，最后“啪”的一声破了。 　　兰斯现在的娱乐就是这个。 　　在海里面当人鱼真的好无聊。 　　兰斯一边吹泡泡，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泡泡破裂的声音，温瑟终于忍不住了，他拍了一下兰斯的腰，当作不满。 　　兰斯倒是对自己腰上的拍打没什么感觉，他仰着头，看着洞穴的顶部，喃喃自语道： 　　“我想打游戏，想吃炸鸡加啤酒。” 　　温瑟：“……” 　　“人类在这个时候肯定都没睡。” 　　兰斯有些惆怅， 　　“还是当人类好一些啊，人类发明的东西，能让夜晚不无聊。” 　　对于这种说法，温瑟迟疑了一下。 　　由于这些年一直在海底沉睡，温瑟本来对于人类的科技发展并无什么特别的感想，但是成为温喻后，感受了几年陆地上的生活，连温瑟都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确是一种非常在乎享受和娱乐的生物。 　　“所以，温瑟，别让人类灭绝，好不好？” 　　兰斯见温瑟的表情有点松动，他见缝插针， 　　“人类要是灭绝了的话，那以后这个世界多无聊。” 　　“……你其实就是在为人类求情吧。” 　　温瑟逐渐回过味来，他一脸黑线地看着兰斯。 　　他的小鱼，从一开始的烤鱼，到现在的睡不着，总是想办法在说人类的好处。 　　“对啊。” 　　兰斯倒是十分爽快地承认了，他扭头，注视着温瑟，认真地说道， 　　“温瑟，我只说了吧，如果人类灭绝是必须的话，我希望，那里面没有你动手的缘故。” 　　沉默良久后，黑暗里面传来温瑟的一声叹息： 　　“好吧，如你所愿。”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 　　睡了一觉起来之后，两条人鱼继续赶路。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兰斯一直无精打采的，蔫蔫地跟在温瑟身后，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这就导致了一路上很安静，安静到温瑟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兰斯是不是跟在他身后。 　　没了闹腾的小鱼，这一路上，怪奇怪的。 　　温瑟想。 　　“打起精神来。” 　　温瑟揪了兰斯的脸一把，试图用疼痛让兰斯回过神来， 　　“我们已经到了小岛附近了，别碰上不该碰的东西。” 　　“嗯？” 　　兰斯这才有了点精神，他问， 　　“我们要去那个小岛上看一看吗？” 　　“并无不可。” 　　温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 　　“现在附近看看吧。” 　　他抬起头，望了望前方，露出一个担心的表情： 　　“这里变化挺大的……人类好像动了海面之下的礁石和海沙，漩涡变多了，你小心点。” 　　听到这里，兰斯打起了精神，学着温瑟，看向了远方—— 　　一片漆黑。 　　据温瑟说，这里的漩涡变多了，导致海面之下暗流涌动，他自己也分不清方向，所以两条人鱼只能降低自己的速度，慢慢地在海面之下游动，一旦感受到水流变化，就立刻调转方向。 　　兰斯紧紧地粘在温瑟的身后，他知道，自己在海里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给温瑟添乱，就已经是帮大忙了。 　　两条人鱼游了没多久，便发现，这片海域里面几乎没什么活物了，连海水里都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这里被污染了。” 　　温瑟说。 　　兰斯抿唇，连在海水里面呼吸都变轻了很多。 　　越往北边游，水里的铁锈味越重，海里面的可见度越低，兰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粘稠起来，他有点不舒服。 　　他想快点离开这里了。 　　【哎呦。】 　　这时候，兰斯的尾巴好像撞到了什么。 　　兰斯疑惑地回头。 　　他的尾巴太长了，纱状尾鳍在水里面飘散的时候面积也很大，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兰斯还没看见什么，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于是准备离开，但是没想到，兰斯刚一转身，就有一条鱼怼到他面前，吼道： 　　【撞了鱼不知道道歉吗？！】 　　兰斯定睛一看，发现那鱼是个橙红色的。 　　哦嚯，是条小丑鱼。 　　【对不起。】 　　兰斯下意识地道歉，随后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里？】 　　按照兰斯的海洋知识来看，小丑鱼一般都是跟海葵伴生，它们一般可不会远离海葵，独自出来。 　　【你认识我？】 　　小丑鱼问， 　　【哦，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朋友，它的身子是蓝色的，尾巴是黄色的，扁平扁平的。】 　　哦嚯，这还是个小海怪！ 　　兰斯的脑子在电光火石之间疯狂联想—— 　　单独的小丑鱼……蓝色鱼身，黄色鱼尾……扁平身体…… 　　兰斯两眼放光，对着不远处的温瑟喊道： 　　“温瑟，我看见海底总动员的原型了！” 　　温瑟：？？？？ 　　据小丑鱼讲，它失忆了。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等它有意识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好像要做什么事，它应该有一个朋友的。 　　兰斯两眼放光，在小丑鱼讲话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副被小丑鱼感动得快要落泪的样子。 　　【你认识我？】 　　小丑鱼对于兰斯的表现不解。 　　【我曾经看过一个特别感人的动画片。】 　　兰斯想起那个动画片，抽抽噎噎的，不知道是为了里面的剧情发展，还是为了怀念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说， 　　【在那个动画片里面，小丑鱼爸爸离开海葵，横穿大洋，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并且，它在途中还认识到了一个好友，那个好友叫‘多莉’。】 　　兰斯看看小丑鱼，认真地说道： 　　【说不定你就是为了找你儿子，才离开巢穴，来到这里的。】 　　他自己还脑补了一场动画片里面没有的剧情： 　　【你肯定是因为失去多莉太过悲伤，最后失忆了的。】 　　小丑鱼：【……】 　　温瑟面无表情地拍拍兰斯，随后对小丑鱼解释道： 　　【你的失忆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你突然进化成海怪，身体变化导致，别听他瞎说。】 　　听完温瑟的解释，小丑鱼才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我才不想没事多出来一堆儿子。】 　　【不过这里只有你一条鱼，的确不正常。】 　　温瑟说。 　　小丑鱼喜欢生活在珊瑚区域，并且喜欢群体生活，一般几十条鱼组成一个家族，与大的海葵或者小的珊瑚顶部共生。 　　只剩下一条小丑鱼，的确这么看，怎么奇怪。 　　【嗨，管那么多干嘛？】 　　这只小丑鱼的性格特别豪爽，它一点都不像是平常小丑鱼那种胆怯的样子，大大咧咧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要出去吗？能带我吗？】 　　小丑鱼对着兰斯他们大吐苦水： 　　【我在这里迷路了，怎么都出不去。】 　　闻言，兰斯跟温瑟对视一眼，他们也发现了。 　　由于海底的暗处漩涡太多，可见度太低，他们在海水里面转了半天，可是离出发点没多远，就像是遇上了鬼打墙一般。 　　【哦，对了，这片海域里面，还经常有黑水飘过来，难闻死了。】 　　小丑鱼用自己的鱼鳍指了指兰斯身边的方向，它说， 　　【我顺着黑水的方向游了过去看看的，那里好像有一个小岛。】 　　【呃，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兰斯觉得，自己对小丑鱼的认知发生了偏差。 　　准确说来，小丑鱼的性格跟他在动画片里面认知的不一样，更像是ooc了。 　　不是说小丑鱼都胆小怕事，一有事就躲海葵吗？ 　　这只怎么那么有冒险精神？ 　　【你懂什么？】 　　那只小丑鱼鄙视地看了兰斯一眼，它挺胸抬头，说， 　　【我的梦想，就是征服这片星辰大海。】 　　两条人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眼看着兰斯又要纠结，温瑟忍笑，提出了建议： 　　【既然大家都要离开这片海域，而海面之下并不好走……】 　　【从海面上面走？】 　　兰斯一时之间福至心灵，把温瑟的话接了下去。 　　【海面上走？】 　　小丑鱼思考半晌，问， 　　【你们能离开水？】 　　【当然能！】 　　兰斯说，他试着摸摸小丑鱼， 　　【看样子需要你带路，带我们去岛上了！走吧，单亲爸爸！】 　　小丑鱼没有附和，看样子它十分犹豫。 　　【这片海域里面没有你说的‘多莉’。】 　　见小丑鱼犹豫，兰斯以为小丑鱼是在担心自己的朋友在这片海域，他安慰道， 　　【我们在这里转了很久了，除了你，没看到别的鱼。】 　　【不不不，我不是纠结这个问题。】 　　小丑鱼说，它想了想，随后它认真地跟兰斯说， 　　【我虽然失忆了，但是我一定是一个不婚主义者，没孩子的。】 　　兰斯：【……】 　　好酷的一条小丑鱼。 第94章 　　在小丑鱼的指引下，兰斯和温瑟很快找到了小岛。 　　温瑟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一处监控死角的地方直接上岸。 　　然后，如同上一次一样，他快速地把自己的鱼尾变成了腿，然后从身上渗出黑色的粘液，把粘液变成了自己的衣服。 　　既然这个身体是温瑟捏出来的话，那么，随意再捏出一层衣服做外表，对于温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丑鱼看完了这一幕，它跟兰斯一起用着同一种呆滞的表情看着温瑟。 　　这种能自由变化衣服出来的场面，不论怎么看，都好魔幻啊。 　　【哇，你们人鱼竟然会这一招？】 　　等惊讶完毕之后，小丑鱼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兰斯的身上—— 　　明显它是在等“奇迹”在兰斯身上发生的时刻。 　　兰斯无语，他当然不能像温瑟一样。 　　兰斯冲岸上的温瑟小声说: 　　“我没衣服，怎么上岸？” 　　他的确是能够上岸之后，把自己的鱼尾变成双腿。 　　可是问题是他可没法自己变出一套衣服来，他还是这个时候上岸，那可就是一丝.不挂了。 　　“我去给你找衣服。” 　　温瑟说。 　　温瑟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小岛最明显的建筑，也是唯一的建筑，就是岛上的灯塔。 　　灯塔附近建有高墙，灯塔上方有人影走动，说明这里是有人的，而且从他们监管这么严密来看，这里可能不只是灯塔。 　　温瑟上岸的地方，是小岛灯塔的监控死角。 　　一个小时之后，温瑟带着一套制服回来了，他丢到岸边的岩石上，示意兰斯赶紧上来。 　　兰斯凑过去，把衣服展开，顿时惊讶: 　　“怎么又是预备兵制服？” 　　他当预备兵那么一段时间里面，经历了那么多，搞得他对预备兵都差不多有心理阴影了。 　　“这里情况不太对。” 　　温瑟坐在一边，毫不遮掩地看着兰斯从海里出来，然后把这套衣服穿上。 　　等兰斯穿好衣服之后，温瑟想了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变化了一下，变成了跟兰斯一样的预备兵制服。 　　“你这是在干什么？” 　　兰斯回过头，看见温瑟身上的衣服跟自己的几乎没什么两样，十分吃惊， 　　“你想进入那边吗？” 　　“是的。” 　　温瑟点头，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面盛满了清水，然后他把这个箱子放到了脚边。 　　灯塔不过是这里的伪装。 　　温瑟去给兰斯找衣服的时候，尝试着渗透进入了这个灯塔里面。 　　令温瑟意外的是，这里还在被建造，无数的预备兵在这里建造，并且还在巡逻。 　　那种严阵以待的样子，可不像是只是在单单建造一个灯塔，或者是实验室。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一个灯塔，正在被改造成另一种用途。 　　而根据温瑟一路上搜集来的信息来看，小岛往海水里面排放的黑色水流，也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污染物，而是被故意排放的。 　　根据那种黑水的效用，温瑟不太明白，建造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把附近海水里面的生物全部消除，是为了抵抗什么东西吗？ 　　温瑟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兰斯听，并且解释了自己带过来的箱子的作用—— 　　这个箱子，是为了用来装小丑鱼的。 　　“如果这个海域里面只有小丑鱼这一个活着的生物的话，小丑鱼的确值得研究。” 　　兰斯思考了一阵子，他顿时明白了温瑟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就是说，温瑟准备用这个能在黑水里面生存的小丑鱼，去当进入灯塔里面的钥匙。 　　但是这么做根本就没必要啊。 　　他们不应该是伪装成预备兵之后，找到乘船，然后开着小马达，“哒哒哒”地离开这里吗？ 　　实在是没必要去看灯塔里面。 　　再说了，要是把小丑鱼栽进去了，那怎么办？ 　　【我赞成进去看看。】 　　不等兰斯和温瑟讨论完，另一边的小丑鱼倒是身先士卒，它举着小鱼鳍，挺胸抬头 ，意气满满。 　　【你不怕进去之后，死掉吗？】 　　兰斯无语，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迫不及待上岸的真鱼了。 　　【嗨，我一辈子都在海里面游来游去，现在有机会上岸看看，为什么不试一试？】 　　小丑鱼不愧是富有冒险精神，它一本正经地看着兰斯，说， 　　【就算死在了岸上，那死后，我见到其他的鱼，还可以跟他们炫耀炫耀岸上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听完小丑鱼的发言，兰斯转过头，严肃地问温瑟： 　　“海怪进化之后，性格和记忆是不是都会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说好的小丑鱼都怯懦胆小呢？ 　　没看见奇洛那么大只乌章怪，一听到上岸，就吓得乱喷墨水吗？ 　　温瑟沉默了几秒，他看向兰斯，语气无奈：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觉得呢？” 　　兰斯开始严肃地回忆自己的变化。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好像……跟人类时期的他自己相比，有一些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烦。 　　反正，既然小丑鱼都举双鱼鳍进行赞成了，兰斯也只好同意温瑟的计划。 　　其实，兰斯隐约也察觉到，这个灯塔，似乎跟温瑟有关—— 　　那些黑水，貌似压制住了温瑟的某些感官。 　　如果兰斯没有感觉错的话。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这样顺理成章。 　　温瑟捧着一个透明的箱子，清水里面装着小丑鱼。 　　小丑鱼在箱子里面，在温瑟移动的时候，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场景，一边看，一边问： 　　【啊啊啊啊，那个绿绿的是什么东西？岸上怎么那么高啊？头顶上那么远的东西是什么？白白的，好多啊～～】 　　它兴奋极了，就算是兰斯和温瑟并没有理它，小丑鱼也自得其乐，它在小透明箱子里面一圈一圈地游着，至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只小丑鱼十分富有活力。 　　兰斯其实挺紧张的。 　　他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能遮掩到多久。 　　根据之前他在联盟里面的经历来看，进比较重要的地方的时候，都需要身份芯片，而兰斯早就把自己的身份芯片还给了李思和迈克尔，温瑟更是换了一个身体。 　　总而言之，两人都没有身份芯片，那怎么进去看上去固若金汤的灯塔里面呢？ 　　来到大门前面，兰斯还趴在不远处，忧愁地看着大门附近的巡逻兵的时候，温瑟直接抱着透明箱子，就往大门那里走。 　　“温瑟？！” 　　兰斯眼睁睁地看着温瑟往大门处走去，顿时惊讶。 　　“干什么的？” 　　大门附近的警卫一眼看到温瑟，直接抬枪对准温瑟，厉声喝道，“预备兵不能从这里走！” 　　然而温瑟并没有把警卫手里的枪放在眼里，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脚步平稳地往警卫那里走。 　　看到这一幕，兰斯急疯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只能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他没想到，温瑟竟然这么莽。 　　真是的，温瑟不是成为温喻好几年了吗？ 　　既然曾经是温喻，那就应该明白，在特殊情况下，警卫有权击杀可疑人物啊。 　　“等、等一下！” 　　兰斯没有办法，他只好跑出来，试图给警卫解释， 　　“我们是个新兵……” 　　“我们意外发现了一条存活的小丑鱼。” 　　温瑟走到警卫面前，他抬起头，纯黑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警卫，里面一片深沉。 　　在警卫的注视下，温瑟缓缓地举起自己手里的透明箱子示意。 　　但这也不足够警卫放过他们啊。 　　兰斯急得额头直冒汗，他现在正在绞尽脑汁，思考有什么借口，能够洗清他们两个的嫌疑—— 　　然而，出乎兰斯意料的是，那个警卫沉默地注视两人片刻之后，他放下了枪，然后以一种十分和蔼的语气，对着温瑟说道： 　　“是么，那么，你们可以进去找博士了。” 　　兰斯：？？？？ 　　在兰斯一头雾水之中，警卫对着温瑟和兰斯笑了笑，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大门，同时十分贴心地嘱咐道： 　　“径直走进去，搭电梯，上到灯塔顶部，就可以看见博士了。” 　　兰斯：“……” 　　这也太贴心了吧？ 　　“快走。” 　　温瑟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拉着兰斯就这样，当着警卫的面走了进去。 　　等进入大门之后，兰斯还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警卫的态度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问： 　　“怎么回事？” 　　那个警卫，竟然连检查都不检查一遍，这也太诡异了吧。 　　难不成那个警卫认识他们？ 　　可是兰斯确定，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没有那个警卫啊。 　　如果说是认识温瑟…… 　　这更加不可能。 　　“他是注射者。” 　　温瑟示意兰斯跟他一起去灯塔那边，一边低声解释道， 　　“他有我的基因，所以在我的暗示下，会对我产生很高的好感，并且会无意识地帮助我。” 　　那个警卫，被联盟注射了那特血清来增强体质，所以，他的体内有那特基因，同时会对那特有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好感。 　　这份对那特刻在基因里面的崇拜与爱戴，会暂时性混淆警卫的理智，所以，在温瑟直面警卫之后，警卫的思绪遭到了干扰，他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面，会无条件服从温瑟。 　　听完温瑟的解释，兰斯啧啧称奇。 　　同时，兰斯也很好奇： 　　“那我……” 　　他的手指在自己和温瑟之间来回，兰斯问： 　　“那我喜欢你，是因为受到你的基因的影响吗？” 　　“要是受到我的基因影响就好了。” 　　温瑟没好气地瞪了兰斯一眼， 　　“你真受我影响，还会到处乱跑吗？” 　　兰斯吐了一下舌头，没有继续深究了。 　　“那只是相当于短时间的思维干扰。” 　　温瑟和兰斯此时此刻已经进入了电梯里面，然后温瑟按下了按钮，他解释道， 　　“如果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催眠吧。” 　　由于人类的思维活动太过复杂，那种潜意识当中的暗示只能迷惑人类一时，并不能长久。 　　如果人类只是简简单单的那种像海怪一样的“单细胞生物”的话，或许温瑟能够长时间地操控他们。 　　可惜的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叮——” 　　电梯到达灯塔之后，两人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 　　令温瑟和兰斯感到意外的是，灯塔顶部好像没什么人。 　　穿过走廊，兰斯和温瑟一起进入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 　　尽头的房间门是虚掩的，兰斯上前，一推就推开了。 　　“没人吗？” 　　兰斯感到很奇怪，随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房间的东南角有一张办公桌，而办公桌上趴着一具穿白大褂的尸体。 　　看尸体的穿戴，兰斯估计，这就是那个警卫说的“博士”了。 　　兰斯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尸体，在尸体的额头上发现了一个弹孔。 　　看样子，这位可怜的“博士”，是被谁一枪爆头了。 　　【啊啊啊啊，你就是那个……那个……】 　　温瑟那边传来小丑鱼的尖叫。 　　兰斯被尖叫声给惊到了，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温瑟正站在这个房间的水族箱那里，而小丑鱼隔着一个透明的箱子，正在对水族箱里面的鱼尖叫。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博士的尸体，最后还是还是走到了温瑟身边。 　　“那个博士，好像被人枪杀了。” 　　兰斯说。 　　“嗯。” 　　温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让我进去，那是我朋友！】 　　小丑鱼可不管外面正在发生什么惊天悬疑剧，它一门心思只往水族箱那边游，可惜的是，水族箱跟它隔着一层玻璃和一层塑料，两条鱼不能接触。 　　水族箱里面，一条珊瑚礁里面常见的蓝唐王鱼，也就是那种身体扁扁的，浑身蓝色，身上有黄色点缀的那种鱼，正也一个劲儿地往小丑鱼的方向游，多次碰壁也不改。 　　“多莉？” 　　哦嚯，这跟兰斯记忆里面的海洋总动员“多莉”，长得一个样儿啊。 　　兰斯忍不住直接把这个名字叫了出来。 　　【多莉？这个名字还不错。】 　　小丑鱼思考了一阵，然后继续摆尾，想要靠近水族箱里面的鱼， 　　【你等着，我来救你了！】 　　兰斯和温瑟对视一眼，无语了。 　　小丑鱼跟多莉两条鱼，搞出来的这番阵仗，简直就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而兰斯跟温瑟，就是万恶的马文才。 　　【好了好了，我帮你把‘多莉’捞出来。】 　　兰斯无语，他只好一撸袖子，开始从水族箱里面捞多莉。 　　多莉见到兰斯过来，竟然害怕地直接白肚子一翻，直接装死了。 　　蓝唐王鱼，又叫做黄尾副刺尾鱼，跟小丑鱼一样，平时在海里是生活在珊瑚礁之间。 　　当恐惧来袭时，副刺尾鱼会躲在活石后或珊瑚的枝杈间，并且将尾棘伸向珊瑚丛并用珊瑚岬稳定姿态，这样做可以防止入侵者把它们拖出藏身之处。 　　实在不行的话，这种鱼会倒在一边“装死”，一动不动，胆子跟一般正常的小丑鱼一样，十分胆小。 　　兰斯：“……” 　　看样子，多莉不是海怪，是一条正常的海鱼。 　　怎么感觉还有点欣慰？ 　　不过，多莉装死，正好方便了兰斯捞鱼。 　　兰斯把多莉放进了温瑟一直抱着的透明箱子里面，小丑鱼见多莉进来，高兴地直拱多莉，而多莉被拱了几下之后，把肚子翻了回来，开始跟小丑鱼互动起来，看样子很高兴。 　　温瑟把怀里的水箱放到一边，开始环视整个办公室。 　　兰斯也跟着看办公室。 　　他走到一面墙前，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图，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怎么了？” 　　温瑟注意到兰斯的异常，他走过来，站在兰斯身边，也看向了墙上挂着的图。 　　在温瑟的眼里，这幅图有点像是平面图，可是由于他并不了解人类的工程，他看不懂上面的是什么。 　　“这里……他们在制造一个监狱。” 　　兰斯看着悬挂的图，又翻了翻这张图下面的办公桌上的计划书和工程图，顿时全部了然， 　　“这是一座正在建造的监狱！” 　　还是一座针对温瑟的监狱！ 第95章 　　兰斯曾经的工作涉及到工程方面，他看了一遍规划图和下面的相关文件，凭借自己的工作经验，差不多在脑海中构想出了整个工程的未来模样—— 　　他竟然发现，这个工程，是在试图把灯塔改造为一座监狱。 　　这个发现让兰斯有点慌张，他连忙拉着温瑟就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快走快走。现在进来，可不算是自投罗网吗？” 　　他们这种鲁莽的闯进来的行为，真的是找死。 　　如果要比喻的话—— 　　那现在就像是猎人笼统地做了一个笼子放在那里，然后猎人有事暂时离开了。 　　在猎人暂时离开的途中，有一只兔子从旁边路过，结果没想到，那只路过的兔子对未成型的兔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为了搞清楚笼子究竟长什么样子，兔子傻乎乎地自己钻了进去。 　　真的是太傻了。 　　“这不是针对我的。” 　　温瑟拉住了兰斯，他在兰斯疑惑地注视下，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现在，你不好奇，为什么有人要杀掉这个工程的主持人吗？” 　　“……对哦。” 　　兰斯忍不住顺着温瑟的视线，一起看向了倒在一旁的博士尸体。 　　如果是有人帮忙干掉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那应该说明凶手是站在温瑟这边的。 　　而众所周知，站在温瑟这边的人，如果仅限于人类和幸存者联盟里面的话，那只有卡尔和玫瑰。 　　但是很明显的是，卡尔和玫瑰不在这里。 　　那么，究竟是谁杀掉了这里的工程负责人呢？ 　　凶手肯定是想要阻止工程继续下去，可是他阻止工程继续下去是干什么呢？ 　　“唉，现在不管了，赶紧走吧。” 　　兰斯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他不管了，只想拉着温瑟赶紧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毕竟按照一般都悬疑套路，如果此时此刻被人发现的话，那他们两个肯定会直接被当成杀死博士的凶手的。 　　真是的，既然这里跟他们无关，那就直接走啊。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那就是兰斯跟温瑟两人主线剧情还没做完呢，就颠颠地跑去做了支线剧情。 　　温瑟见兰斯如此慌张，他摸摸兰斯的头，反而饶有兴趣地问: 　　“你不好奇凶手是谁吗？” 　　兰斯气呼呼的，忍不住为这个问题气得扭曲了脸。 　　他们的画风明明应该是公路文艺风的，为什么现在又往悬疑恐怖风赶啊！ 　　“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兰斯双手抱胸，问出了灵魂一问。 　　“可能是因为真的好奇凶手是谁？” 　　温瑟歪歪头，不确定地说。 　　“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我们就可以走了？” 　　兰斯问。 　　“是。” 　　温瑟爽快地承认，他倒是很好奇，兰斯究竟会怎样做。 　　到了这个时候，温瑟还有闲心逗逗兰斯。 　　兰斯鄙视地看了温瑟一眼。 　　还真把这个当成悬疑推理啊。 　　【小丑鱼，你问问多莉，是谁杀了那个人？】 　　兰斯抱起透明箱子，问里面的小丑鱼。 　　温瑟:“……” 　　哪有这样推理的？ 　　【这好办。】 　　小丑鱼也很感兴趣，它就喜欢这种刺激场面，于是转身就问起了多莉。 　　多莉是一条蓝唐王鱼，长得漂亮，经常被用作观赏鱼。 　　这一次被抓，也还被这里的人当做了观赏鱼。 　　它的运气很好，被抓成为观赏鱼，虽然是失去了自由，但总算是在黑水中活了下来，而更巧的是，它是亲眼目睹了凶案的发生—— 　　在那个水族箱里面，VIP座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多莉，千万不要像海底总动员里面那个只有三秒记忆的“多莉”一样。 　　好在，这个世界里面的鱼，跟海底总动员里面的鱼不同。 　　小丑鱼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多莉也证明了这一点。 　　由于兰斯听不懂非海怪之间的交流，所以他只能让小丑鱼做他跟多莉之间的翻译。 　　于是，兰斯在透明箱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丑鱼对多莉吐泡泡。 　　然后，那条本来超级胆小、热衷装死的蓝唐王鱼在水里接着吐泡泡。 　　明明鱼的面部根本就没什么肌肉，按理来说，鱼是不能像人类一样做出什么特殊表情的，可是这条多莉的表情丰富极了，再加上两片小鱼鳍还配合着上下飞舞，那场面，特别像动画片。 　　兰斯看着两条鱼交流，他露出一个恍惚的表情—— 　　原来，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是真的。 　　“那条鱼，也就是你取名’多莉‘的，不久以后，应该可以进化为海怪。” 　　温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津津有味看完了全过程，然后对兰斯说了一句话，算是解释了这条鱼为什么会这样。 　　【好了，我问完了。】 　　等多莉不再吐泡泡后，小丑鱼摸摸多莉，安抚完多莉之后，结束了两条鱼之间的对话。 　　小丑鱼隔着一层透明塑料，对外面的两个人说： 　　【多莉说，倒在桌子上面的那个人，是被他的’朋友‘对着头弄了一下什么，然后就一直待在了那里。】 　　对于鱼类来说，它们不理解“枪”，也不能分辨出哪个人类是哪个人类，所以只能大概描述出当时的场景。 　　兰斯和温瑟对视一眼，兰斯继续问道： 　　【为什么说是’朋友‘呢？】 　　小丑鱼摆摆尾巴，语气十分天真： 　　【多莉说，因为之前他们两个总是在一起。那种经常在一起的两个人类，不就是’朋友‘吗？】 　　不不不，还有可能是别的关系。 　　兰斯暗自腹诽，然后接着问道： 　　【那另一个人去哪里了呢？】 　　【走掉了。】 　　小丑鱼回答道，它用自己的鱼鳍指了指门的方向，说， 　　【多莉说，它看见那个人从那个地方消失了。】 　　兰斯收回视线，对温瑟分析道： 　　“照小丑鱼这么说，很可能杀掉博士的人，是他助理。” 　　一般情况下，助理跟博士肯定会形影不离，可是这里只有博士的尸体，而没有助理的尸体，再加上他们来到这个房间里面的时候，房间门是开着的——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也就是说，助理杀掉了博士，然后逃走了。 　　兰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温瑟，然后抱着装着小丑鱼和多莉的箱子，就准备离开。 　　然而兰斯的脚还没踏出那扇门，就听到整个小岛上传来警报声： 　　“嗡——” 　　尖锐的警报声之间划破了天际，让兰斯的心里一惊。 　　“看样子，他们发现有人在尝试离开了。” 　　温瑟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跟几乎炸毛的兰斯不同，他十分淡定，反而走到这间房子的落地玻璃窗那里，从高层往下俯视。 　　灯塔里面，博士的房间在最高层，所以，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小岛。 　　温瑟的视线越过高墙，看见不远处的码头那里，有一队巡逻兵，正在往那里赶。 　　兰斯站在门口，看着背后血红血红的灯光一下子一下子扫过他的背，简直快气炸了。 　　他把手里的透明箱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沉着一张脸，来到了温瑟身边。 　　温瑟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兰斯，结果看见兰斯一张包子脸，不满地瞪着他。 　　温瑟：“……” 　　兰斯当即一口就咬到了温瑟的肩膀上，他就不信了，这次没有军装隔着，温瑟不会感觉到疼。 　　这算什么事啊？ 　　兰斯气呼呼地磨牙，也不管他的尖牙在海里面也算得上是一霸，发誓要给温瑟一点好看。 　　明明他们可以直接走的，非要掺和一脚； 　　掺和也就罢了，还不抓紧时间赶紧离开，非要等着警报响了。 　　哪有人就这样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沉默了一阵后，温瑟无奈地拽拽兰斯的头发：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走，不逗留了。” 　　听到温瑟终于决定离开，兰斯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瞪了温瑟一眼，然后磨了磨牙，松开嘴，看向自己之前咬的那个地方—— 　　哦嚯，温瑟肩膀处的那一小块由粘液组成的军装被咬穿了，露出下面的肌肤，但是下一秒，附近的衣料像是活了过来，开始蠕动着过来，填补上了那里的小洞。 　　所以，温瑟其实什么都没穿吧。 　　兰斯如是想。 　　…… 　　兰斯其实推理得没错，杀掉博士的，的确是他的助理。 　　助理跟了博士有十年，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太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场面，本该相信数字和公式的他，开始转而对所谓的玄学半信半疑。 　　他开始幻听，经常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一开始的时候，助理以为是自己得了什么病，去医院检查，然而所有的医生，包括心理医生，都告诉助理，他没事。 　　可是，助理耳边的幻听并没有解决。 　　唯一的一点好消息就是，他耳边的幻听并不是经常存在的，只会在一些微妙的场合对他的决定发出质疑，所以并没有干扰他的正常生活。 　　但是，在来到这个小岛上之后，幻听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之后，助理在某天睡梦之中，看到了人类几乎无法想象的图景，并且和睡梦中的“那位”对话之后，助理便认为，这个世界并无意义，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那位”的所思所想。 　　在耳边幻听的指示下，助理开始尝试了解这个工程的目的，并且试图窃取机密文件带出去。 　　很不幸的是，今天在窃取资料的时候，他被博士抓到了。 　　情急之下，助理全然忘记了自己跟博士之间多年的深厚情感，一枪打死了博士。 　　在打死博士的那一刻，助理心中并无波澜，而他耳边的幻听轻笑了一声，似乎食透过助理的眼睛看到了助理对他的忠心，他对着助理夸奖道： 　　“好孩子，毁掉这里，然后带上文件回来见我吧。” 　　助理点点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博士的尸体，就离开了。 　　根据平面图上的标注，助理拿着炸/药，进入了灯塔地下室里面。 　　很多人以为这里是灯塔，可实际上，这里是一座被设计好的监狱。 　　而这个监狱，在灯塔下方。 　　总设计师是穆然博士，并且穆然博士把这里的等级提升为“绝密”。 　　每一个建筑小队只负责灯塔监狱的一部分，建造完成他们的一部分之后就会离开，所以，除了掌控整个工程的博士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个监狱内部，究竟是怎样设计的。 　　助理也只拿了监狱的一部分地图，他根据地图，找到了一处狱室，这里四周是用铅铸造的，并且内部一片漆黑。 　　“应该就是这里了。” 　　助理不敢细看，他把手里的炸/药放到了这间狱室的四周，定好时间之后，就连忙匆匆离开。 　　可实际上，如果助理仔细一点，进入这个“狱室”好好看看，就会发现，他以为的“狱室”，不过是一个最外围的小房间，里面有一道深深地甬道，通入另一个隐秘的暗室。 　　助理在往外逃走的过程中听到了外面的警报声，他一咬牙，看看怀里的文件，再想一想自己耳边的幻听，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助理好不容易从地下走出来，他站在灯塔下方，看着外面巡逻的预备兵和警卫，脸色惨白。 　　他知道，自己一介文职，想要突破这么多士兵的布防，去到码头离开，现在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就是因为太过紧张，助理根本就没察觉到，他脖子后面，有一只手掌，正悄悄靠近。 　　“抓到你了哦。” 　　一只温凉的手掌猛然抓住了助理的后颈，同时，助理听到了他的身后，传来一个轻快愉悦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9 14:45:02~2020-06-20 14:5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怜花 10瓶；五陵年少 9瓶；林啾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助理完全没想到自己身后会有人。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以至于被身后的人抓住脖子的时候，整个人差点都要跳起来。 　　二话不说，助理掏出枪，就准备对准身后人开一枪，然而没想到他身后的人反应更快，在他把枪掏出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人施施然从身后伸过来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把枪从助理手上夺了过去。 　　助理:“……” 　　他耳边的幻听碎碎念，在手里的枪被抢过去之后，忽然顿了一下，随后传来尖锐得如同鬼叫一般的尖叫。 　　“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不会就是杀掉博士的人吧。” 　　助理身后的人继续这么说，然后他按在助理脖子上的那只手移到助理的肩膀那里，微微用力，催促着助理转过身来看他。 　　伴随着耳边幻听的尖叫，助理额上冒出冷汗。 　　他转过头，惊讶地看见，是一个预备兵站在他面前。 　　而预备兵的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枪，赫然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 　　“……你不是人类。” 　　助理盯着面前的预备兵半晌，他的大脑隐隐作痛，说。 　　站在助理面前的预备兵，就是兰斯。 　　兰斯倒是没想到助理能够一眼看出他不是人类。 　　他惊讶地打量了一番助理，犹豫着该怎么说话。 　　而当助理看到兰斯正脸之后，他的面部又忍不住狰狞了一次—— 　　在助理耳边的幻听，开始嚎叫起来。 　　之前助理多多少少还能听到幻听里面的语言在指引他干什么，而现在，幻听里面只剩下一些意义不明的破碎字音。 　　“那位”似乎十分渴望面前的“预备兵”，在见到这个“预备兵”的时候，所有情绪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 　　所以，助理猜测，面前的预备兵不是人类，或许，还跟“那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还好吧？” 　　兰斯看面前人的五官不断狰狞，还抬起一只手敲着额头，看样子就像是在发疯； 　　这让兰斯有点害怕，他有点怕面前人是个神经病。 　　“兰斯？” 　　在兰斯身后的温瑟这时候从后面过来，他看到助理和兰斯之后，讶异了一下下。 　　在温瑟出声后，助理耳边不断尖叫的幻听，戛然而止。 　　那种折磨终于停止了。 　　助理一下子坐在地上，面色惨败，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究竟……遇上了什么？ 　　“我抓到了助理。” 　　兰斯指了指坐在地上的人，他把夺过来的□□别到腰间，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温瑟走过来，看着看着地上的助理沉默不言。 　　由于助理触响了警报，这导致温瑟和兰斯也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好在兰斯的记忆里不错，再加上曾经有工程方面的经验，所以在兰斯的带领之下，两人悄悄地避开了上来查看情况的各种卫兵，通过隐秘的地方，下到了灯塔下面，然后正好跟藏在隐秘处的助理撞了一个正着。 　　“你的目的是什么？” 　　温瑟走到助理面前，问。 　　助理不答，他看着温瑟的脸，目不转睛。 　　当着温瑟的面，助理的五官不协调的漂移，他的整张脸开始抽搐，同时助理动作怪异地抬手弄了几下自己的耳朵，他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面毃出来。 　　“……他不会是傻了吧？” 　　兰斯看到这一幕，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不然怎么解释面前的助理，这些怪异的行为？ 　　温瑟没有回话，他一直看着面前的助理。 　　片刻后，温瑟忽然上前，一个擒拿手把助理掀翻在地，然后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助理的脸贴在地面，粗重的呼吸让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但是可能因为看出了两人并不是巡逻队的，他也不想惊动一旁的巡逻队，助理也死憋着没喊出来。 　　兰斯：？？？ 　　“打晕他就行了吧，没必要这样。” 　　兰斯想，他们现在不应该是立刻离开吗？ 　　如果想处置这个助理，直接把人捆成一个粽子丢在那里，不就行了。 　　“他身上有我的气息。” 　　温瑟忽然低下头，他伸手按在了助理的头上，在助理的短发里面寻找了一番后，忽然伸手掐住一缕极黑的发丝。 　　兰斯看见温瑟的动作，觉得奇怪，他上前蹲在温瑟身边 ，仔细看了看，结果发现，被温瑟掐住的那一缕发丝，竟然自主地在温瑟的手指间扭动，发出“唧唧唧唧”的叫声。 　　“这、这是什么？” 　　兰斯看着这种怪异的现象，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被控制了。” 　　温瑟看着在助理后脑勺上扭动的一缕黑色“发丝”，表情十分犹豫。 　　他已经猜到了，这缕发丝是维尔故意插入的了，温瑟没想到，维尔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温瑟看惯生死的缘故，一般情况下，温瑟只会当一个旁观者，他并不会去干扰一个物种的生存，温瑟认为，这是他的底线。 　　可是，维尔直接用自己的细胞控制人类的举动，让温瑟明白，维尔并没有底线。 　　在兰斯和温瑟正在试图研究的时候，从旁边猛然传来脚步声，兰斯顿时毛骨悚然，把自己的头盔从脑袋上拔下来，试图给温瑟戴上。 　　“你们是干什么的？把手举起来！” 　　然而不等兰斯给温瑟戴上，一声呵斥打断了兰斯的行为，然后兰斯一看，就跟之前在门口的警卫撞上了。 　　“我们抓到了可疑人员！” 　　兰斯连忙抬起手表示自己的清白，他指着被他们压在身下的助理，尽量用着无辜的语气说。 　　“助理？” 　　警卫愣了一下，随后视线在温瑟和助理之间不断来回打转。 　　看样子，之前警卫对于温瑟的好感太高，现在需要警卫判断究竟谁是凶手，一时之间，理智跟情感发生了冲突。 　　“是助理杀掉了博士。” 　　兰斯连忙补充说明， 　　“他后脑勺上有奇怪的东西。” 　　为了表明自己的无害，兰斯连忙指着被他们放在旁边的水箱，解释道： 　　“我们拿着这个水箱去找博士，就看见博士死了。” 　　警卫皱了一下眉，看样子还是对兰斯的说法半信半疑。 　　随后他看向了温瑟，出色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扭动的发丝。 　　这缕奇怪的发丝在温瑟白色手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 　　警卫倒吸一口凉气：“天啊。” 　　由于海洋当中有寄生蟹的存在，所以联盟里面的人都知道，海洋里面的变异生物，是有可能寄生人类，并且操控人类身体的。 　　在那一瞬间，好感度加持外加面前有力的证据，警卫当即就对温瑟相信了个七七八八。 　　“你身上有塑料袋，或者其他的什么密封容器吗？” 　　温瑟问道，他紧紧掐住那缕发丝，说， 　　“如果我现在放手的话，助理怕是会死。” 　　“有、有的！” 　　警卫连忙收回枪，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装营养剂的瓶子。 　　这本来是用来临时补充体力的，但是现在肯定是派上别的用场了。 　　警卫把营养剂倒干净，然后把瓶子递给了温瑟。 　　营养剂的瓶子不过是一个试管粗细，不过够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温瑟是怎么做的，但是只见温瑟迅速地把这根“发丝”抽了出来，然后放入了瓶子里面。 　　在地上一直都在试图挣扎的助理浑身抖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神开始清明了起来： 　　“我……做了什么？” 　　脑后的确很疼，似乎还感觉有血流了出去，但是对于助理来说，他的耳边幻听结束了，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神思清明。 　　温瑟感受到助理的力道完全卸了，他松了一口气，从助理身上下来，然后把手里的瓶子递交给警卫，嘱咐道： 　　“不要随便打开它。” 　　警卫一脸惊疑不定地接下，那个样子，似乎手里的不是什么瓶子，而是一个核弹。 　　随后，警卫问助理： 　　“助理，你和……博士之间……” 　　助理缓缓从地上坐起，他看看警卫，脸上露出一个莫大的恐慌表情： 　　“快走！我在灯塔下面的密室里面装了炸药！” 　　然而，从几人脚下的土地里面传来不正常的隆隆声，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直接震响了整个基地。 　　…… 　　兰斯和温瑟坐在小游艇上，已经离开这个小岛了。 　　由于爆炸发生的太突然，再加上没有什么能够管事的人，整个基地里面乱成一锅粥。 　　于是，趁着爆炸引发的混乱，兰斯和温瑟偷偷溜到了码头，开着一辆小游艇，跑了。 　　兰斯坐在游艇里面，一边看着远处的那个小岛逐渐在他的视线里面变成一个黑点，一边对负责开船的温瑟说： 　　“你没有直接毁掉这个基地，让我很意外。” 　　“那个基地，是用来关住维尔的。” 　　温瑟思考了一阵，说，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温瑟已经决定杀掉维尔了，但是由于维尔的污染性，他不太愿意亲手杀掉维尔。 　　既然人类跟他有同一种目标，温瑟决定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十分好奇，后续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他怕如果自己横插一脚的话，会导致打草惊蛇。 　　而且，温瑟就不相信，人类会这样任由维尔摆弄。 　　他已经把维尔植入人体的控制肉芽递给了人类，看人类会怎么办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到联盟里面，看看联盟里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温瑟想。 　　“能在这里稍微停一下吗？” 　　兰斯忽然出声打断了温瑟的思路。 　　温瑟回头： 　　“怎么了？” 　　“这里有珊瑚。” 　　兰斯抱着怀里的箱子，对温瑟说，“我觉得，可以把多莉和小丑鱼放在这里了。” 　　温瑟愣了一下，他看着兰斯的眼神温柔下来： 　　“好。” 　　等小游艇停下来之后，兰斯把箱子打开，让小丑鱼和多莉回到了海里。 　　这里没有黑水，没有人类的踪迹，海面之下是珊瑚，的确是一个适合小丑鱼和多莉生存的地方。 　　【我想和你一起去冒险。】 　　小丑鱼游到了海里，它从海面之下看着兰斯，意识到兰斯和温瑟可能会离开之后，它有些不满。 　　岸上的场景简直是太美妙了，小丑鱼想如果它回到大海里面的话，就看不见那么多奇妙的东西了。 　　兰斯摇摇头，他伸出手，摸摸小丑鱼和多莉，说： 　　【不适合你的，不论怎样都不适合你。你有冒险精神很好，但是别忘了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不可能永远抱着个箱子带着你。】 　　小丑鱼：【可是……】 　　【你还有你的朋友啊。】 　　兰斯笑笑，说， 　　【多莉还需要你的陪伴呢。再说了，大海可宽广了，你也可以在大海里面冒险啊。】 　　小丑鱼沉默了。 　　而多莉它听不懂兰斯和小丑鱼之间的对话，见小丑鱼难过，它缓缓地用鱼鳍拍了拍小丑鱼。 　　【那也是。】 　　小丑鱼看看多莉，打起精神来，它志气满满地说， 　　【没关系，我先征服完星辰大海，再征服陆地！】 　　兰斯：“……” 　　嗯？怎么好像矫枉过正了？ 　　他会不会搞出一个两栖动物来啊？ 　　想到进化史，兰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而在另一边，温瑟看着兰斯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亲了一下兰斯。 　　有点可爱。 第97章 　　终于，兰斯和温瑟来到了联盟附近。 　　出于谨慎，兰斯和温瑟在距离联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放弃了小游艇，跳进了海里面。 　　两人都变化出了人鱼的模样，打算慢慢地游过去。 　　兰斯问温瑟:“我们就这样……” 　　他用手指了指前方，问:“过去吗？” 　　高墙之上，之前鲸鱼破开的痕迹还在，那里坍塌了一大块，上面用了一种灰色的膜状物盖住，应该是人类在修补。 　　兰斯认为，经历了那么惨痛的经历之后，人类应该会加强对高墙的巡逻和警卫，他们很难就这样进入高墙内部。 　　“当然不是。” 　　温瑟晃了晃手里的通讯仪，说, 　　“我给卡尔发了一个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卡尔会在那里等我。” 　　通讯仪被一个塑料袋封住了，没有进水，兰斯凭借自己的良好视力，能够看见通讯仪屏幕上的一连串神奇的字符。 　　“你写的……我怎么看不懂？” 　　兰斯问。 　　“哦，一点点人类用在通讯上的小技巧。” 　　温瑟解释道， 　　“军事里面经常用。” 　　温瑟解释完毕之后，就把通讯仪关机了。 　　他认为，还是有必要警惕是否有可能会有谁截下他发出的信息，于是用了密码。 　　解释完毕之后，兰斯跟温喻一点点地往联盟那里游过去，最后成功地来到了一处山壁之下。 　　这里是峭壁，上面嶙峋翘起的岩石是最好的天然屏障，所以，人类在这里的布防要比其他的地方要少得多，这是最容易偷摸进入联盟里面的地方了。 　　“……你开完笑吧？” 　　兰斯瞪着那出峭壁，无语凝噎。 　　如果想要从这里上去，只有一种办法，就是飞上去。 　　可是，他们是人鱼啊，怎么飞？ 　　就算是变成了人腿……先不说有没有衣服穿的问题，这里根本就不适合攀登，而且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就是直接穿肠破肚了。 　　温瑟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向都是一个行动派。 　　只见温瑟往旁边游了一段距离，然后他在兰斯疑惑的注视下，缓缓弓起了背部。 　　兰斯：？？？？ 　　还不等兰斯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兰斯就看见温瑟的背部肩胛骨的地方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从皮肤里面出来。 　　下一秒，温瑟背部的皮肤裂开，从肩胛骨的地方长出一对黑色的骨架。 　　兰斯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大脑一瞬间凝滞。 　　苍天啊，他本以为温瑟自己给自己捏衣服就已经够魔幻了，现在又有魔幻的事情发生了啊！ 　　黑色的骨架生长出来之后，温瑟背部由开始发生了变化，一层层红色的血肉飞快地在黑色骨架上生长，形成一对翅膀的雏型。 　　十秒钟后，一对有力的黑色羽翅在温瑟的背部，赫然成型。 　　兰斯现在已经双眼呆滞了。 　　在海浪之中，温瑟开始扇动自己的翅膀。 　　黑色羽翅巨大而有力，温瑟一下子从海水之中飞起，黑色的鱼尾在脱离海面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双腿，同时身上的衣服也被转化出来。 　　此时此刻的温瑟，不论是从外貌，还是从能力上来看，就是一位莅临海面的神祇。 　　兰斯看着着一幕，恍若看到了神迹。 　　温瑟回头，看见兰斯在海面上神情恍惚，连鱼尾都忘了摆动了，眼看着就要随着海流漂走，他挑了一下眉，随后猛地扇动羽翅，一个俯冲，就抱起了兰斯； 　　然后趁着兰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温瑟怀抱着兰斯，就直接飞上了那个峭壁之上。 　　“哗啦——” 　　双脚落地，温瑟把自己的羽翅收了回去，然后把还懵懵懂懂的兰斯放在了陆地上面。 　　这一切太突然，兰斯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声，他就从海里出来，然后放到了陆地上。 　　在被温瑟放在陆地上的那一刻，兰斯的鱼尾还没有收起来。 　　兰斯接触到地上的岩石，还有点不太相信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他瑟瑟发抖，下意识抱起了自己的尾巴，试图蜷缩起来。 　　“卧槽，你……天使啊！” 　　峭壁之上，卡尔和玫瑰一直等着温瑟，他们也在愁怎么把温瑟给弄进来呢，结果没想到，温瑟竟然会以如此的方式出现。 　　巨大的黑色羽翅，再加上温瑟几乎完美的面庞，卡尔和玫瑰刹那间怀疑，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天使和上帝。 　　哦，由于面前的是个黑色羽翅的天使，那么看样子，可能来者是个堕天使。 　　堕天使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来毁灭联盟的呢？ 　　卡尔和玫瑰一刹那间脑子意外地想到了一起，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枪，用枪口对准了温瑟。 　　卡尔看看旁边一脸后怕的兰斯，更加确认温瑟不是什么好人，对温瑟吼道： 　　“离兰斯远点！” 　　这其实也怪不得卡尔。 　　温瑟和温喻，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个人，可是实际上，从外表来看，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温喻无论如何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类，而温瑟并不是，哪怕他们的五官之间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简而言之，就是温瑟完全褪去了伪装，那种天生的上位者对于人类的压制毫不留情地泄漏出来，让作为弱小的一方的人类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卡尔？” 　　兰斯这时候缓过神来。 　　被温瑟忽然从海水里面抱出来，然后享受到了一次不亚于过山车一般地升空和落地，让兰斯不由得开始怀疑那些被海鸥抓起来的鱼，是不是跟他一个感觉。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兰斯一抬头，就看见卡尔和玫瑰拿起枪，对准温瑟，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他是温喻！呃，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温喻，我们把枪放下，好好解释一番不好吗？” 　　“呵。” 　　温瑟瞧了一眼卡尔手里的枪，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突然不好看起来，还对着卡尔和玫瑰冷笑。 　　这不火上浇油吗？ 　　兰斯见卡尔和玫瑰因为温瑟的那个冷笑都差不多要炸毛了，他连忙游走过去，挡在温瑟面前，解释道： 　　“你们听我解释！！！” 　　卡尔和玫瑰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枪，示意兰斯过来。 　　太好了，幸亏这里不是狗血爱情电视剧，不然等着兰斯的就是一系列的“我不听我不听”。 　　兰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面，兰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卡尔和玫瑰。 　　卡尔和玫瑰呆滞了，僵硬了，看样子他们得用一段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趁着卡尔和玫瑰在思考“我是谁，他是谁，我们是谁”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兰斯来到了温瑟身边。 　　因为兰斯发现，温瑟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一直都是低气压，但是很有意思的是，他虽然不屑于解释，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兰斯给卡尔和玫瑰解释。 　　“你在生什么闷气啊。” 　　兰斯来到悬崖边，问。 　　温瑟在上来后，自己坐在了悬崖边，他看着悬崖下面的海浪涛涛，黑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剔透得如同一颗黑色的玻璃，里面什么都没有，又好像装下了整个大海。 　　温瑟垂眸看了一眼趴在他肩头的兰斯，语气平静得问： 　　“为什么你能认出我来？” 　　有了玫瑰和卡尔对比，温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兰斯似乎是唯一能够轻松辨别出来他的人。 　　虽然兰斯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确会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和温瑟之间的联系，并且准确无误地发现温瑟。 　　更为精准的是，兰斯能察觉到温瑟菲各种分/身之间微妙的差别，并且不会被温瑟自身的精神污染性所迷惑。 　　温瑟本来以为，他的造物多多少少都可以分辨出他来； 　　更何况，作为温喻的时候，卡尔和玫瑰，是他唯二接触的时间多的两个特别的人类。 　　结果，卡尔和玫瑰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并且还对他恐惧，看他的眼神和看怪物一样。 　　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是，温瑟还是感到了一丝伤心。 　　他本以为卡尔和玫瑰会特殊一点，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我也不知道哎。” 　　兰斯一直都是个粗神经，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么纤细敏锐的问题。 　　他想了想，开口哼了一段歌曲，随后兰斯抬起头，对温瑟笑：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的频率契合？” 　　大海里面，不论是鲸鱼也好，海怪也好，不都是用频率认识对方的吗？ 　　兰斯曾经读过一本书，书里面介绍了一条52赫兹的鲸，它叫爱丽丝。 　　爱丽丝1989年被人类发现，从1992年开始，它被追踪录音。它活了很多年，这么多年以来，爱丽丝一直都是独自一条鲸鱼生活着，它没有亲戚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其他鲸鱼附和，原因就是这只孤独鲸唱歌的频率只有52赫兹，而正常的鲸鱼频率在15到25赫兹之间。 　　所以，在其他鲸鱼眼里，爱丽丝是个哑巴，它们无法听到爱丽丝的歌唱，也无法与爱丽丝交流。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在最开始一见面的时候，兰斯太过粗神经，并没有太过排斥和恐惧温瑟，这让他能够听到温瑟孤独的频率。 　　这份“接纳”开了一个头，后来，两个人磕磕绊绊地互相学着成长，最后让兰斯和温瑟都成就了彼此。 　　温瑟摸了摸兰斯的头，他对兰斯笑了笑，看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老大？” 　　卡尔和玫瑰上前，经过一段时间纠结之后，他们理解了温瑟的存在。 　　卡尔对温瑟不好意思笑笑，说， 　　“对不起，我们反应过激了。” 　　玫瑰比卡尔理智得多，她直接从旁边的车拖下来一个行李包，丢给兰斯，说： 　　“不废话了，赶紧换上衣服，把里面的身份芯片注射进手臂里面，我们带着你们进去。” 　　温瑟点头： 　　“安排？” 　　这种冷淡的语气，很明显让卡尔想起了温喻，他的两只眼睛一亮，看样子是相信了温瑟就是温喻，温喻就是温瑟。 　　“我们买通了黑市的老唐，后面进城，他会帮我们安排，身份什么的，不用操心。” 　　说到这里，玫瑰顿了一下，随后她又若无其事地说道， 　　“有个天才，说是为了报恩，给我们提供了两片档案□□无缝的芯片。” 　　“嗯嗯。” 　　卡尔附和，“比黑市里面买到的要好得多的那种。” 　　“进城之后，我们先去安全屋。” 　　玫瑰看着兰斯和温瑟，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之后，我们再说说情况。联盟里面的情况……很复杂，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团混乱，末日实验室那边似乎在权斗，我派去的线人都不见了，还有，穆然博士失踪了。” 第98章 　　卡尔和玫瑰所说的安全屋，让兰斯大吃一惊。 　　更让兰斯吃惊的是，在安全屋里面，他竟然见到了很久以前见到的人。 　　“哟，小鱼，好久不见。” 　　站在安全屋里面，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个络腮胡大汉。 　　络腮胡大汉一看就认出了人群里面的兰斯，他冲兰斯打了一个招呼，兰斯看见，大汉的右手臂胳膊，是一只机械手臂，同时，大汉的肩头站着一个小海鸥。 　　小海鸥见到兰斯，冲着兰斯叫了一声： 　　【买——】 　　兰斯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这不就是之前跟他交易的海鸥老大吗？ 　　而这间安全屋也让兰斯无语凝噎，因为这曾经是维尔伯爵，也就是黑市里面，曾经抓住兰斯的那个金发男人的公寓。 　　兰斯认出了这里，这里面的布置，跟当时他被送到黑市里面，然后被维尔伯爵抓到放到鱼缸里面的布置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就是可能是因为主人死了，没人打理，家具上有一层厚厚的灰。 　　兰斯忍不住朝阳台那边的角落看去，之前那里有一面墙那么高的鱼缸； 　　结果现在，兰斯只看见了一个底座，鱼缸似乎碎了，没了。 　　细细地想了一番，兰斯终于认出来那个大汉是谁，他惊讶道： 　　“你是那个维尔伯爵的助手，老唐？！” 　　老唐憨厚地笑了起来。 　　自从维尔伯爵死后，作为维尔伯爵的助手，老唐便成为了黑市的一把手，继续经营黑市。 　　至于他的一只手臂被换成了机械臂，那是在之前的高墙事件中受伤，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截肢后换上机械臂。 　　“你认识这只海鸥……哦，不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兰斯都不管身后的其他人了，他就指着老唐肩膀上那只海鸥惊诧。 　　【买——】 　　小海鸥歪了歪头，它用海怪的语言问道， 　　【你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人类吗？可是这个人类，是我的小弟哦。】 　　海怪完全不知道兰斯在惊诧什么，它还傻里傻气地认为，老唐是它的小弟，而兰斯见到陌生人在害怕。 　　在小海鸥眼里，今天不是老唐来见兰斯，而是它，小海鸥，乘着小弟，带兰斯看小弟给兰斯找的窝。 　　所以，没啥好害怕的。 　　小海鸥想，这个人类就是它的小弟啊，要是兰斯实在是不喜欢的话，那它也只好忍痛解雇这个小弟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老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用自己粗壮的手指摸了摸小海鸥，那副温柔的样子，倒像是猛虎嗅蔷薇，他说， 　　“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在跟海怪做交易。” 　　原来如此。 　　兰斯刚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继续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说之前小海鸥带给他的东西，怎么那么适合人类，感情是老唐给小海鸥搭配好了的套餐！ 　　这样看来，老唐甚至比他的前任黑市首领都目光长远啊，原来的那个金发男人维尔伯爵只是在人类之间做交易，现在好了，老唐直接把交易做到了海怪那边。 　　那可真的就是全球交易了。 　　“嗨，知道了人鱼，还碰到了那种事情……” 　　老唐的眼神开始漂移起来，他注意到了兰斯身后的温瑟，顿时顿住了。 　　无他，就是因为温瑟身上的那种非人感觉，让老唐瞬间回忆起来，曾经在这间公寓里面发生的事情—— 　　当时为了找到维尔伯爵，老唐跟军队的人来到了浴室。 　　之后，老唐可是在半昏迷之中看到了温喻处决鱼人，那温喻处决鱼人的那种冷酷感，可不是跟现在的温瑟一个味儿吗？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老唐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认为，或许，人类应该学会跟海怪相处。 　　刹那间，老唐毛骨悚然。 　　明明老唐才是大块头，可是在温瑟面前，他影视觉得自己的气势低了一大截。 　　为了避免自己被温瑟弄死，老唐开始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 　　“哦，对了，你的行李箱也在这个屋子里面，我让海鸥拿过来了。” 　　兰斯胡乱地点点头。 　　很显然，他受到的冲击有点大，现在还在消化之中。 　　…… 　　等安顿下来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晚上。 　　几个人收拾好附近之后，就开始商量之后的安排。 　　让兰斯意外的是，他本来以为，老唐只是当个房东就罢了，结果没想到，从卡尔和玫瑰的话里面来听，他们已经成功把这个现任黑市头子，搞到了自己的这边。 　　这个魁梧大汉看上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是实际上心细如针，目光长远，不愧曾经是维尔伯爵的兄弟加助手。 　　“黑市里面的消息可比外面灵通多了。” 　　老唐一边一口一个面包片，一边用面包屑喂海鸥，他说， 　　“经过高墙被突破这件事以后，联盟内部的保守派现在占了上风，他们秘密重启了‘流浪计划’，准备只保留一部分火种，送到宇宙里面……被搁置多年的那个宇宙飞船，又开始造了。”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兰斯毕竟不是这个末日的亲身经历者，他好奇地问道： 　　“这个计划不好吗？你们为什么都愁云惨淡的？” 　　“这个计划，其实就是诺亚方舟。” 　　玫瑰抬头看向兰斯，眼神悲哀， 　　“当年大洪水，诺亚方舟……当时，可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被救上船了。” 　　在故事里面，诺亚造了方舟，但是因为方舟位置有限，所以只为了保证物种能够留下来，他为每种动物都只搭载了一对雌雄动物用于繁衍。 　　同理，流浪计划只能承载一部分人当作火种，其余的人注定会被抛下，在这里等死。 　　这个计划，或许比起穆然博士他们主张的改变基因、重新夺取地球的计划更为惨烈—— 　　因为现在地球资源有限，他们是在聚集全地球的能量铸造方舟，而方舟铸造好之后，也只会有一小部分人会被送上方舟，然后在宇宙里面流浪，面对未知的未来。 　　“算了，先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一向没心没肺的卡尔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他好奇地看向兰斯和温瑟，问， 　　“你们知道联盟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哈，终于说到正题了。 　　兰斯和温瑟对视一眼，随即，兰斯认真地对卡尔说： 　　“这个事情的起源，呃，有点复杂……你看，竟然这个世界都能出现人鱼了，那，多出一个别的东西，也就不是那么奇怪，对吧？” 　　温瑟掀开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用一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兰斯胡说八道。 　　兰斯自然是知道温瑟的事情不能随意跟别人说。 　　光是从温瑟那里知道这个世界生物的起源跟温瑟有关之后，他就吓了一跳； 　　他可不认为，人类会就这样接受这样的起源说。 　　更何况，人类真的是太脆弱了，维尔又擅长精神污染，兰斯有点害怕，到时候别把人带过去之后，队友直接变成敌人了。 　　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兰斯只好说，温瑟是一种妖怪。 　　“看过西游记吧，里面的白骨夫人被孙悟空打死之后，不也留下一具皮囊跑了么？” 　　兰斯试图这样解释温瑟和温喻之间的关系。 　　温瑟：“……” 　　于是，安全屋里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这次沉默有点尴尬。 　　好在大家都知道，兰斯不愿意说出来，肯定是因为人类无法了解温瑟这种的存在。 　　卡尔和玫瑰只需要确定温瑟就是温喻之后，就没有什么异议了； 　　而老唐，由于见过鱼人，也见过人鱼，现在还跟海鸥交易，他只要兰斯和温瑟对他没有杀意，他就觉得ok。 　　两方人马交流了一番，确定完各自的信息之后，就在玫瑰的主持下，一拍即合，说是过个两天之后，就跟温瑟和兰斯，一起潜入实验室里面，看看实验室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玫瑰最后拍板， 　　“大家先休息，明天起就各自收集相关的信息和武器，两天后攻入实验室内部。” 　　兰斯连忙点头。 　　可实际上，三个小时之后，万籁俱静，等安全屋里面只剩下兰斯和温瑟之后，兰斯悄悄的，准备从他自己房间的窗户溜出去—— 　　“你干什么？” 　　温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躺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看兰斯一脚已经跨出了窗户之外。 　　兰斯眨眨眼，说： 　　“今晚月亮很圆。” 　　“嗯？” 　　“好吧。” 　　既然惨遭当事人抓包，兰斯索性直接坐在窗台上，说， 　　“我不打算让卡尔和玫瑰掺和进来了。” 　　他顿了顿，看了温瑟一眼，悄悄补充了一句： 　　“你也是。” 　　“为什么要排除我？” 　　温瑟问，“维尔是我的一部分，他比你强。”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解决维尔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解决？” 　　兰斯犀利地指出这个问题， 　　“就算是人类，在面对内心深处的**和黑暗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战胜它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和黑暗直接拖入深渊……温瑟，我怕把你带过去，到时候，我怕是要处理两个维尔。” 　　打个比方，兰斯在每一次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都想着“这是最后一口”。 　　可实际上，因为那些东西他太过喜欢了，每一次吃了一口之后，就发誓“这是最后一口”，一口接着一口的，最后把所有东西都吃完。 　　自制力不行是一方面，诱惑太大是另一方面。 　　在来的过程中，那座小岛的事情，让兰斯意识到，联盟里面可能已经有人察觉到了维尔的阴谋，同时在试图抵抗维尔。 　　兰斯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与其完全信任温瑟能解决维尔，不如去找找那位试图囚禁“维尔”的“勇士”。 　　或许人类跟维尔比起来太过渺小，可实际上，人类实在是太聪明了，兰斯相信，人类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维尔。 　　听完兰斯的解释，温瑟沉默了一阵，最后他承认道： 　　“或许你是对的。” 　　他坐起来，对兰斯说到： 　　“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我应该跟维尔保证一定距离……我能感应到他，而他也能感应到我。” 　　温瑟也是在进入联盟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 　　在一定的距离里面，他跟维尔两人能够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当然，现在温瑟已经尽量避免自己被发现了，所以维尔应该也就是在某一瞬间能感应到，他并不知道温瑟已经进入了联盟。 　　之所以进入联盟之后，温瑟并没有直接大张旗鼓的去找维尔—— 　　好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在兰斯面前大开杀戒。 　　毕竟如果真的想在这里弄死维尔的话，温瑟必然会直接露出自己的真身，而这里这么多人类，只恐怕在温瑟露出自己的真身之后，整个联盟的人就别想活了。 　　另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温瑟他在思考。 　　思考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 　　兰斯叹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我必须先找到那个存在的盟友，然后，以我自己为诱饵，把维尔给吸引走，对吗？” 　　温瑟诚实点头。 　　突破实验室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温瑟的计划里面。 　　卡尔他们的人类思想，很容易让这场“私人恩怨”（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变成人类之间的斗争。 　　温瑟不介意人类把自己玩死，但是他介意维尔会在里面掺和一脚。 第99章 　　“宝贝儿，你到了吗？” 　　兰斯的耳麦里面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说这句话的人，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如果这是平常的话，那种磁性撩人的声音早就让人脸红腿软了。 　　可是兰斯就有点暴躁，他一手压着耳麦，一边低声吼道: 　　“出声前吱一声不行吗？吓死我了。” 　　兰斯现在已经摸到了穆然博士的住宅那里，夜色当空之下，万籁俱静，附近甚至连个虫叫都没有，他蹲在户外的山丘上，默默地观察着。 　　刚才温瑟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差点被吓死。 　　那边沉默了几秒，温瑟说: 　　“你的反应不在我想象当中。”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和辅助书。” 　　兰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现在的温瑟就像是一个学渣试图只看教辅书考得满分，可奈何出题人不是个傻子。 　　“这里没人啊。” 　　兰斯看着豪宅，里面黑洞洞的，一点亮光都没有，这让兰斯十分怀疑，穆然博士根本就不住在这里。 　　“没人就走吧，可能穆然博士真的失踪了。” 　　温瑟在耳麦里面随口说了一句。 　　在确定兰斯非要出去找所谓的“盟友”之后，温瑟无奈，只好给兰斯几个可能的人选。 　　当是温瑟的意思是让兰斯多想想再说，可是没想到，兰斯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在温瑟提供的那么多可疑人选中，兰斯毫不犹豫选择了“穆然博士”。 　　知道这个选择之后，温瑟沉默。 　　温瑟一开始以为，兰斯选择“穆然博士”，是不了解情况。 　　因为在维尔出来以前，穆然博士才是那个操控一切都人物。 　　如果说兰斯他们是“正派”的话，那穆然博士肯定就是“反派”； 　　现在有了维尔，介于两人都是“反派”，那很可能，穆然博士跟维尔狼狈为奸了。 　　“我可不觉得，你口中的穆然博士是乐意跟维尔狼狈为奸的。” 　　兰斯说。 　　他跟温瑟聊了一段时间，大概知道了穆然博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自以为是，高傲且刻薄。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是，穆然博士十分聪明，且善于分析和发现。 　　既然穆然博士是这么一个人设，兰斯认为，现在的“失踪”，可能就是穆然博士发现了维尔的“真面目”。 　　再加上之前在小岛上发现的一些穆然博士留下来的信息和资料，很难不让人怀疑，穆然博士是不是在开始“针对”维尔。 　　两个都是浑身尖刺的人在一起，怕是非要把对方伤得遍体鳞伤，还不肯罢休。 　　总而言之，综合种种，兰斯认为，穆然博士很可能在某些方面上跟他达成了一致。 　　既然目的一样，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如果能把穆然博士拉进阵营，那实验室内部的样子，也能一下子全部知道。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听卡尔他们说，穆然博士身边一直有一个人—— 　　那个人，兰斯和温瑟知道，是维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维尔会黏住穆然博士，但是如果维尔也在的话，那……那就有点麻烦了。 　　“赶紧回来吧。” 　　耳麦里面，温瑟这么催促道。 　　“好吧。” 　　兰斯瞧了瞧天上的月亮，估计时间已经不早了，自己再等下去可能等不到什么，于是准备开溜。 　　却没想到等兰斯爬下那个小山丘后，那个豪宅里面突然亮起来灯。 　　灯？这不有人吗？ 　　兰斯想了想，又费尽心思地爬上了小山丘，窝在山丘上，偷窥下面的豪宅。 　　兰斯待着的位置不错，至少可以看见豪宅里面，在灯亮之后，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豪宅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山景，点燃了一支烟。 　　兰斯借着男人背后的灯光和那一刹那点烟的火光，辨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在温喻家别墅里面带人掀开他被子的人—— 　　穆然博士。 　　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兰斯看得出来，现在这个男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他穿着一件衬衣，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身上的衣服很凌乱，白大褂上面有明显的污渍，但看样子主人一点都不在意； 　　一直戴着的黑框眼镜是歪着的，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在吸烟的过程中，能很容易看出来他的手在抖。 　　黑夜之中，烟头那点红色的光，明明灭灭。 　　兰斯竟然看出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唔，人是出来了，但是他要怎么上前询问呢？ 　　兰斯趴在小山丘上，有点犹豫。 　　片刻后，又有一人从穆然博士身后出来。 　　兰斯瞄了一眼，发现那赫然就是维尔，顿时大惊，吓得直接把头缩了回去。 　　而在兰斯缩回头的那一刻，维尔正好抬头朝外望去。 　　逡巡了一段时间，维尔并没有发现什么，他挑挑眉，只好把刚才的一刹那心悸当作来错觉。 　　“你出来干什么？” 　　穆然博士看见自己身边站着维尔，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我吸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维尔歪歪头，他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穆然博士。 　　在穆然博士的瞪视中，维尔伸出手，硬生生从穆然博士手里抽出那条还未熄灭的烟头，然后给吃掉了。 　　他一边对着穆然博士嚼着那个烟头，他的脸上一边露出夸张的裂痕，嘴部的那道裂痕一直咧到了耳垂： 　　“我不喜欢……你们人类真奇怪，为什么总是有自毁的行为？” 　　穆然博士看着面前的非人，身体僵硬了。 　　不论多少次，看见维尔展现出的各种非人的状态和动作，作为人类，穆然博士总是忍受不了。 　　忍了几秒钟后，穆然博士压低声音，吼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出来跟你打声招呼，然后去吃饭。” 　　维尔露出一个委屈的样子， 　　“电视里面，关系好的家人都会在离家的时候，跟家里人打一声招呼的。” 　　“滚，赶紧滚。” 　　穆然博士被气笑了，他大步朝豪宅之外的树林里面走去，丝毫不给维尔一个眼神。 　　“……人类真的好奇怪。” 　　维尔看着穆然博士的背影，歪歪头，嘀咕了一句。 　　在穆然博士消失在维尔的视线之后，维尔的身体开始变化，随后他以人类几乎想象不到的动作，一下子跳上了房顶，几个跳跃消失在黑暗里面。 　　他离去的方向，是大海的方向。 　　看样子，维尔所说的“吃饭”，应该就是去大海里面找吃的。 　　穆然博士懒得去管维尔究竟是去吃什么，吃人也好，吃鱼也罢，反正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饲养”维尔，可是现在，更像是维尔在“饲养”他。 　　在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维尔控制之后，穆然博士就对一切表现得非常消极，他不再关心自己的实验，也不再跟实验室里面的“保守温和派”互怼，甚至连班都懒得上。 　　由于他一直在这个豪宅里面深居简出，导致不少人以为他失踪了。 　　穆然博士也懒得去澄清。 　　他认为，如果自己失踪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让维尔有些挫败，很明显，维尔的某些手段也在穆然博士身上失效了（同时，穆然博士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对此，维尔只好后退一步，他答应给予了穆然博士一些自由，并且在穆然博士的逼迫下，维尔允诺不会时刻监控和操纵穆然博士，这才让穆然博士有点时间喘息。 　　头疼，依旧是头疼。 　　穆然博士机械地迈着脚步，走在树林里面。 　　树林里面的幽静和呼吸之间的冰冷空气，暂时麻痹了他的疼痛，这让穆然博士稍微好了点。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穆然博士走到树林之中，他透过树林的间隙向上看去，看见一轮明月。 　　一时之间，穆然博士呆住了，他看着那轮明月，思考着一个问题—— 　　整个宇宙里面，是不是除了人类自己，没有谁会在意人类是否会灭绝？ 　　然而下一秒，穆然博士就来不及悲春伤秋了，因为他被一个力道猛然拉到了一个小山丘那里，他快被吓死了： 　　“啊——唔。” 　　“嘘嘘嘘，安静一点，是我啦。” 　　那人拿手捂住穆然博士的嘴巴，压在穆然博士身上，低声说道， 　　“我现在把手放开，你不要叫啊，我想，你我都不想引来维尔，对不对？” 　　穆然博士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样貌，震惊到瞳孔都放大了。 　　片刻后，他点点头，放弃挣扎，示意那人把手松开。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我记得，你叫’兰斯‘。” 　　穆然博士果然没有大叫大嚷，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说， 　　“你是温喻的……” 　　或许是想到“温喻”已经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了，后面的话，穆然博士没有说出来。 　　“算是吧。” 　　兰斯并没有起身，他还是压在穆然博士的身上，谨防穆然博士突然逃跑了，他问道， 　　“你对维尔是个什么态度？” 　　提起“维尔”，穆然博士的神情紧张起来： 　　“你想干什么？” 　　“我就直说了吧。” 　　兰斯认真地问道， 　　“我是从北方小岛那里来的，那个监狱，是不是你做的？” 　　穆然博士的双眼睁大，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看向兰斯头顶的月亮，然后开始念念有词。 　　兰斯听了一会儿，发现穆然博士在背元素周期表。 　　兰斯：“……” 　　“放心吧，我不是维尔那边的。” 　　兰斯在元素周期表的背景音里面直入主题， 　　“我想杀掉维尔……而现在，我唯一能找的盟友，似乎就只有你了。你既然能布置出那样的监狱，想必你早就有计划了吧。” 　　穆然博士一边开始背化学公式，一边看向兰斯。 　　在背元素周期表的间隙中，穆然博士问：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背元素周期表，是为了避免维尔知道你的思想？” 　　兰斯猜出了一两点，他十分吃惊，同时也十分佩服穆然博士。 　　不愧是曾经的实验室主持人，真的厉害。 　　“因为我曾经是人类，我不想人类灭亡。” 　　兰斯看向穆然博士，直视穆然博士的眼底，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你想找的人鱼。” 　　说完，兰斯掀开了自己的上衣，给穆然博士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细碎的白色鳞片。 　　“天啊……” 　　看着那些细碎的白色鳞片，穆然博士发出一声惊叹，他缓缓地伸手，想要去触摸，结果却被兰斯一手打开。 　　“如果维尔不死的话，我也可能会陷入困境，所以，我想要杀掉维尔。” 　　兰斯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他说， 　　“你可能认为我暴露在你面前的行为很蠢……但是没办法了，两害相较取其轻，这点诚意还不够吗？” 　　穆然博士顿了一下，他开始背质数，同时思考别的问题。 　　一分钟后，穆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 　　“如果你能帮我，那真的是太好了。” 　　他抬起头，看向兰斯的双眼里面全是红色的血丝： 　　“我被折磨够了……为了我也好，为了人类也好，维尔必须死。” 　　穆然博士扪心自问，他在一些人眼里，或许真的是道德败坏、没有原则，但是他自认为，他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他的底线，是整个人类的存亡。 　　所以，穆然博士可以毫不顾忌地做人体试验，也可以毫不顾忌地放弃掉一部分人，他认为，这只是为了更加辉煌的人类未来所做的必要牺牲，他问心无愧。 　　但是，维尔的存在，可能毁掉整个人类的未来。 　　那么，哪怕会跟维尔同归于尽，哪怕与虎谋皮，穆然博士他也认为，必须把维尔杀掉。 　　人鱼什么的，在此时此刻，并不重要了。 　　…… 　　维尔回到了豪宅里面。 　　令维尔感到意外的是，他这次回来的时候，竟然看见穆然博士坐在厨房的餐桌那里，吃着一个已经凉掉了的三明治。 　　“你总算愿意主动吃东西了。” 　　维尔微笑着走向穆然博士，他朝着穆然博士一路走来，水从他的身上流下来，滴落了一地。 　　穆然博士没管他，他一边嚼着嘴里的三明治，一边看了一眼维尔一路留下来的水迹。 　　“你的心情很好吗？” 　　维尔对于穆然博士的冷漠习以为常，他坐到穆然博士的对面，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 　　这张纸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的，最后的一个小角上，用圆圈画着一个数值。 　　“看样子，你想出这个什么什么假说的最后答案了，恭喜。” 　　维尔看不懂这张纸上写的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提高唇角，对着穆然博士露出一个人类的“欣喜”的笑容。 　　“呵。” 　　穆然博士吞下嘴里的食物，对着维尔冷笑， 　　“不懂人类的情感就别硬笑，你让我感到恶心，我不想吐出来。” 　　“好吧。” 　　维尔不在乎地耸耸肩，他已经熟悉了穆然博士的嘲讽。 　　“你之前，一直在思索这个？” 　　维尔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明天我要去生命科技公司。” 　　穆然博士冷不丁地岔开话题。 　　去公司？ 　　维尔愣了一下，问道： 　　“不去实验室吗？” 　　这一次，穆然博士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把手里的餐盘放进了水池里面，随后便径直去了卧室。 　　在离开厨房的时候，穆然博士直接忽略了还坐在厨房里面的维尔，走的时候直接关掉了灯。 　　“哎，真是的，怎么都不收拾一下啊。” 　　坐在黑暗里面，维尔感叹了一声。 　　随后，维尔站起来，走到水池旁边，拿起了一边的清洁工具，同时喃喃自语道： 　　“食物残渣记得清理干净，不然……” 第100章 　　第二天一大早，穆然博士就起床收拾自己。 　　这么多天来，这是第一次穆然博士自觉起床，并且开始打理自己。 　　维尔本来和平常一样，起床后没事干，就在豪宅里面晃荡。 　　结果维尔听到穆然博士的房间里面传来响动，他想了想，走了过去，看见房间里面穆然博士正忙，顿时大感新奇。 　　“你看上去……很期待这次演讲。” 　　维尔站在穆然博士的卧室门口，他看着穆然博士忙开忙去，片刻后，有些犹豫地这么说道。 　　“被憋坏了。” 　　穆然博士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从衣柜里面挑出一条合适的领带，给自己系上。 　　维尔看着穆然博士的整个打理自己的过程，他看得饶有兴致，仿佛在研究什么新生物种一样。 　　当看到穆然博士拿着那条领带，在喉结处系弄的时候，维尔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在脖颈前系一块布？打架的时候，有那块布不是很危险吗？” 　　穆然博士:“……” 　　他现在明白了，维尔在试图透过他观察人类，可问题是，如果这是一场实验的话，单一样本，注定维尔什么都看不出来。 　　…… 　　两个小时之后，穆然博士就来到了生命科技公司的一个演讲现场。 　　当然，他的身边还带着维尔。 　　现场的人看见这段时间里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穆然博士出现，一个个都表现得十分惊讶。 　　他们的视线不断在维尔和穆然博士之间来回打转，有人想要上前跟穆然博士寒暄几句，但是在维尔的微笑下，那些人连上前站在穆然博士身边都不敢。 　　没办法，弱者的直觉在告诫他们，现在最好不要惹怒捕猎者。 　　这次演讲是一个非常无聊且官方的演讲。 　　无外乎就是生命科技公司的人出来，跟大众说一下今年他们的收成喜人，哪怕有高墙事件在前，在他们公司的通力努力下，今年一年的粮食没有问题，让大家放下心来参与重建，顺便鼓舞一下士气。 　　由于这种演讲多少含有一点敏感因素，所以生命科技公司每年都会邀请穆然博士上台演讲。 　　当然，在之前的几年，穆然博士觉得这种演讲太无意义，每次都回绝了。 　　所以，当生命科技公司的人今年按照惯例邀请穆然博士，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会得到跟原来相同的答案的时候，没放到这一次，穆然博士答应了。 　　生命科技公司:？？？ 　　这次演讲是露天的，生命科技公司的人在露天搭了一个台子，观众就在下面。 　　为了更好地鼓舞人心，这一次生命科技公司索性把演讲地点设置在贫民区和富人区之间过渡用的c42区，不设门票，只要有人愿意来围观就可以。 　　这样的布置，导致了贵宾席之外人山人海，不少贫民区的人过来凑热闹。 　　“跟我一起上去吧。” 　　贵宾席上，穆然博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他看了一眼维尔，似有所指， 　　“那里站得高，看得远。” 　　“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无聊的演讲啊。” 　　坐在穆然博士旁边的维尔抱怨道，“我不想上去。” 　　维尔虽然喜欢粘着穆然博士，但这并不意味着维尔需要时刻跟穆然博士在一起。 　　拜托，维尔才是操控木偶的那一个，如果处处迁就木偶的话，那到底是谁在操控谁呢？ 　　听到维尔如此干脆的拒绝，在黑框眼镜之下，穆然博士头一次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再加上现场嘈杂，有黑框眼镜做遮掩，一时之间，维尔并没有发现穆然博士的神色不对劲。 　　那该怎样继续计划呢？ 　　穆然博士咬了一下下唇，他的大脑开始极速运转起来。 　　昨天晚上，穆然博士见了他曾经朝思暮想的那条白色人鱼—— 　　兰斯。 　　跟兰斯互相探讨了一番之后，穆然博士在某些方面上，跟兰斯达成了共识，然后在短时间内，搞出了一个十分粗糙的计划—— 　　在这次演讲上，由穆然博士出面，让维尔以为兰斯来了，然后经过一系列操作，让维尔去北方岛屿。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把维尔骗进监狱，然后连监狱带维尔直接炸了。 　　有开头，有结尾，就是没个详细的过程。 　　由于穆然博士和维尔两人谁也不服谁，最后两人只能暂时认同到时候看临场发挥。 　　过程不重要，有个正确结果就好。 　　“我……” 　　穆然博士咬咬牙，他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在想还有什么借口，才能让维尔跟着他上台，进而装作不经意间看见兰斯。 　　“嗯？” 　　本来坐在贵宾席的维尔忽然坐直了身体，他抬头看向了远方，说道， 　　“他来了？” 　　穆然博士愣了一下： 　　“谁？” 　　“哎呀，一个胆小鬼罢了。” 　　维尔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对穆然博士微笑，随后问道， 　　“你方才是不是要我去台上陪你？” 　　“……是。” 　　“那好吧。哎，没办法。” 　　维尔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无奈之下的纵容。 　　穆然博士见维尔那副嘴脸，顿时扭头，看向远方，同时心里默念元素周期表。 　　要不是完全打不赢维尔的话，那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就应该是一拳头揍上去了。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轮到了穆然博士跟维尔上场。 　　走到台上之后，穆然博士强装镇定，他看了一眼台下和附近，试图找寻兰斯的身影，但是他没有看到。 　　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穆然博士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多跳了一下，他有些不安。 　　而在穆然博士沉默的时候，站在穆然博士身后的维尔如有所感，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穆然博士的背影。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穆然博士知道，要是自己站在台上，还不说些什么的话，怕是不只有一人会发现今天他不对劲。 　　于是，穆然博士硬着头皮，在完全没有准备稿子的情况下，开始凭着记忆，搜索原来的演讲，然后再把这些用滥了的词汇拼凑起来。 　　维尔本来是充当穆然博士的背景板的，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正常，就是穆然博士演讲的过程中，维尔的视线一直在台下和附近的观众里面逡巡。 　　片刻后，维尔忽然眼前一亮，他不管穆然博士还在继续演讲，忽然一下子从台上跃起，跳下来，直接落到观众之中。 　　所有的观众因为维尔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现场隐隐预约开始出现骚动，人群试着往外挤。 　　台上正在演讲的穆然博士被迫止住了，他停下演讲，站在高处，看向不断搜寻的维尔，眼神十分复杂。 　　“兰斯？” 　　维尔穿梭在人群之中，喊着兰斯的名字。 　　他十分艰难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可惜的是人类实在是太多，他几乎是被人群裹挟着往他根本就不想去的方向而去。 　　人群之中的吵闹声，叫骂声，淹没了维尔的声音，维尔只能隔着无数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关注的身影在人头攒动中若隐若现，渐行渐远。 　　“兰斯！！！！” 　　维尔大叫着兰斯的名字，然而他还是被人群阻隔了。 　　由于他现在的身体在人类之中并不算壮硕，这导致维尔接着努力了好几下，都不能离他眼中的身影更进一步。 　　这让维尔十分生气。 　　他真的很生气。 　　维尔突然不动了，面上阴晴不定。 　　他站在原地，突然扭头朝台上的穆然博士看了一眼。 　　站在台上的穆然博士愣了一下，随后他脸色一白，不管不顾地冲到台边，对着下面的维尔吼道： 　　“你答应过我的！” 　　然而这么一声吼根本就没什么用。 　　维尔冷笑一声，他身上的衣服开始传来“哧啦”的撕裂声，紧接着，他身上的皮囊开始变成不规则的起伏，仅仅三秒钟之类，一声血肉破开的“噗嗤”声响起，一头巨大的怪兽出现在原地。 　　“昂——” 　　那头怪兽高达五米，四爪撑地，尖牙利齿，发出吼叫，像极了一只变异了的猫科动物。 　　在场的人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人群里面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随后来看热闹的人群疯狂逃窜，他们一个个开始都往旁边散去。 　　这已经不是演讲了，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屠/宰场。 　　维尔甩甩脑袋，他直接用利爪打翻了之前所有挤在他面前的人，随后他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味道。 　　那个味道还在，距离大概……三十米了。 　　要不是这些人类挡在他面前，他根本就不会放过兰斯。 　　维尔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面，随后他的背部开始隆起，一对黑色的骨架伸出，紧接着血肉补充上骨架，竟然在短短十几秒内就自行生成了一双翅膀。 　　翅膀成型之后，维尔直接从原地扇动翅膀离开了，而维尔离开的方向，很明显，就是之前“兰斯”离开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距离联盟高墙最近的方向。 　　等维尔走后，穆然博士看着台下的一片狼藉，他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台上了。 　　维尔搞了这么一出，现场的伤亡人数不少，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是把这个“祖宗”送走了。 　　虽然还有一堆事情可能要处理，包括安抚众人、解释“维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处理维尔控制的那些人可能要花很多功夫，可总比维尔这个定时炸/弹一直都埋在身边好。 　　回想起这么多天以来的战战兢兢，要不是因为台下有太多人在哀嚎，穆然博士恨不能在此时此刻仰天大笑一番。 　　“穆然博士？” 　　就在穆然博士颓废得坐在台上，回忆着这么多天以来记忆的时候，他身后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忽然拉着穆然博士的胳膊，强迫穆然博士站了起来。 　　穆然博士一脸茫然，他回过头，看向握住自己胳膊的人，顿时惊讶万分： 　　“兰斯？？？” 　　来人就是兰斯。 　　“你不是去吸引维尔了吗？这么快？” 　　穆然博士十分诧异，他想着就算是兰斯折返回来，也没这么快吧？ 　　“那不是我。” 　　提起这个，兰斯的脸就绿了。 　　很明显，兰斯和穆然博士两个人的计划出现了分歧。 　　所以说，如果真的要做计划的话，肯定是要两个人好好地沟通，确定每一项的流程和结果，最后得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才对。 　　现在，兰斯跟穆然博士之间，简直可以用“牛头不对马嘴”来形容。 　　昨天晚上，兰斯跟穆然博士通了气，暂时达成了一致，然后兰斯回去的时候，欢乐地跟温瑟说了。 　　结果温瑟表示，他不同意兰斯用自己做诱饵。 　　兰斯先开始没把温瑟的反对放在心上，因为温瑟反对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也没见他反对成功过啊。 　　……结果，第二天，温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兰斯，他也是可以反对成功的—— 　　兰斯就被温瑟捆成了一个粽子，塞到了床上。 　　而兰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瑟在他面前，直接变成他的样子，然后走出去了。 　　一时之间，兰斯不知道该吐槽温瑟变聪明了，还是应该吐槽温瑟竟然大变活人“变成”他的样子了。 　　由于这是温瑟和兰斯的计划，卡尔和玫瑰完全不知道，他们还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一群人去实验室“起义”呢。 　　于是那天早上，在兰斯和温瑟执行自己计划的同时，卡尔和玫瑰也在执行他们的计划。 　　在温瑟走后不久，卡尔和玫瑰一早带着一车的武器去安全屋，他们准备带着这些装备，跟兰斯和温瑟一起见证“起义”，结果到了安全屋以后，他们就看见在床上呼救的兰斯。 　　几人连忙上前给兰斯解围。 　　而兰斯获救之后，也毫不客气，他直接上前，凭借自己的人鱼身体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碾压的级别，直接重新把卡尔和玫瑰给捆了，丢在了床上。 　　至于老唐……这好办，跟小海鸥说一声，然后小海鸥直接叫着自己的小弟，把老唐给压趴下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 　　兰斯直接拖着一车的武器，来到了c42区的演讲场地，然后抓到了落单的穆然博士。 　　“对不起，我们还是来个双重保险比较好。” 　　说完，兰斯拉着穆然博士来到了麦克风前，吼道， 　　“你们的博士，被我绑架了！” 　　穆然博士：“……” 　　然而，台下还是一片喧闹，观众们哀嚎的哀嚎，想逃跑的逃跑，根本就没人理兰斯。 　　看样子，没人信这次是场绑架。 　　“哎，我要是长得粗犷一点，绝对没人敢在我面前这样忽视我。” 　　兰斯感叹了一句，然后掏出枪，直接对准天空开了几枪， 　　“都给我安静一点！” 　　几声枪响后，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而是看着台上的兰斯，生怕兰斯下一秒不高兴，直接无差别杀/人。 　　“你的摩托车我要了！” 　　兰斯站在麦克风面前，十分霸气地一手拽着穆然博士，一手指向场边的某人。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后退几步，离开自己心爱的摩托车，生怕兰斯一不高兴，直接让他和他的小摩托报废。 　　兰斯见状，十分满意他的识相，随后，他又对生命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员，装作凶巴巴迪说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想着反抗，实验室里面现在都是我的人，哇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被呛到了。 　　生命科技公司的员工战战兢兢的，他连忙把自己的通讯仪拿下来，以示自己不会报警。 　　兰斯：“……” 　　他好像演戏演得过了点。 　　“我告诉你，我有一种特别牛逼的生物科技，能直接脑控实验室里面的人受我操纵的那种。” 　　兰斯继续装腔作势，“所以，你们要配合我，不然我就撕票。” 　　“票”是指穆然博士。 　　穆然博士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次绑架真的是太假了。 　　随后，兰斯拽着穆然博士，两人走走停停，来到了之前“征用”的小摩托前。 　　兰斯率先骑上小摩托，然后示意穆然博士坐上来。 　　穆然博士犹豫了几下，随后十分配合地坐了上去。 　　“坐好了。” 　　兰斯说了一句，随后带着穆然博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骑绝尘。 　　贫民区里面的街道狭窄，兰斯征用小摩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这里，用摩托车，可比普通的车要快得多。 　　“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的人，说要‘绑架’我？” 　　穆然博士一边抱着兰斯的腰，一边回想着刚才兰斯说的话，语气十分复杂。 　　“不这样，怎么引起实验室里面的人重视？” 　　兰斯解释道， 　　“之前我跟温瑟在北方小岛上，抓到了被维尔控制的人，并且把样本给你们了……现在再这样强调一遍，等我们走后，实验室里面的人才会彻查，这样才能杜绝维尔。” 　　听完兰斯的解释，穆然博士沉默了十几秒。 　　十几秒后，穆然博士轻轻地说道： 　　“对不起。”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人类和非人类，真的差别有那么大吗？ 　　“啊，你说什么？” 　　兰斯把摩托的马力开到了做法，一路风驰电掣，巨大的噪音让兰斯根本就注意到穆然博士在说什么。 　　“……没什么。” 　　穆然博士轻咳了一声，他把头埋在了兰斯后背上，感觉脸上有点热。 第101章 　　在维尔看来，“兰斯”的味道若有若无，掺杂在复杂的集市气味里面，很难分辨。 　　每次“兰斯”的味道几乎断绝在无数的气味里面时，又很神奇地浮现出来。 　　这很奇怪。 　　更加奇怪的是，维尔想，他都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形态，从空中追查“兰斯”，可是他还是没有追上“兰斯”。 　　可是，空气中的味道不会作假，再加上隐隐传来的属于温瑟警告式的威压，这一切都让维尔特别兴奋—— 　　他有一种捕猎者在抓捕猎物的冲动。 　　所以，很奇妙的，维尔保持着一种猫抓老鼠的玩弄心态，在一开始并没有用全力去搜索“兰斯”的踪迹。 　　于是，这种“放纵”一直持续到维尔跟着气味，把“兰斯”逼上了高墙之上。 　　他还自以为，他把“兰斯”逼入了死角。 　　在高墙之上，“兰斯”现在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让维尔抓走，另一条是他从高墙之上，直接跳入海里。 　　可是，高墙到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就算下面直接是海水，从高墙上面跳下去的话，这种高度，那可是会直接摔成一团肉泥的。 　　维尔收起翅膀，落在了高墙之上。 　　出于一丝戏谑的想法，维尔并没有在落地之后把自己的非人类形态给收起来，他只是单纯收起了翅膀，然后用自己类似变异猫科动物的身体，直接站在“兰斯”面前。 　　他试图以自己巨大的身体，给“兰斯”带来一丝压迫感。 　　维尔喜欢别人恐惧他，更喜欢用恐惧操纵别人。 　　海边的风很大，高墙之上，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兰斯”被维尔巨大的身躯逼到了高墙旁边，相比较于维尔的娇小身体，再加上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让“兰斯”在维尔眼里看上去更加弱小可欺。 　　这样的“兰斯”反而激起了维尔心中的暴.虐因子。 　　他忽然想掐死“兰斯”了。 　　如果让“兰斯”在他手中挣扎，维尔认为他掐死“兰斯”的过程，他一定能够十分享受—— 　　感受着兰斯对他的恐惧，对他的绝望，直到兰斯在他手里吐出最后一口气。 　　这种全程掌控的感觉，不要太好。 　　于是，维尔这么做了。 　　面前巨大的变异生物又开始发生变化，它的上半身的肌肉开始重组，最后变异出一个上半身出来。 　　至此，维尔把自己捏成了一个诡异到几乎超出人类想象的模样—— 　　他依旧是四爪找地，可是原来的头部却消失了，接上了半个身子。 　　非要类比的话，有几分半人马的意思。 　　维尔把自己上半身变化出来，却没有管身上的细节； 　　他的皮肤是一片惨白的，睁开眼后，眼中没有瞳仁，而是直接漆黑一片。 　　“兰斯”仰头看着面前的维尔，他似乎被这种异常的容貌给吓呆了，以至于在维尔伸出手，碰触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躲藏的意思。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里喜欢的温瑟的真实模样。” 　　维尔十分满意“兰斯”没有办法离开，他伸出双臂，朝着“兰斯”拥抱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维尔一直在嘲笑温瑟，他嘲笑温瑟虽然说喜欢兰斯，可是温瑟从来不敢以自己的真面目见到兰斯。 　　他嘲笑温瑟只会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见兰斯，可是在维尔眼里，包括温瑟的脸，都是伪装，是为了欺骗诞生的，根本就不值得兰斯喜爱。 　　“我是他内心最纯粹的情绪所化。” 　　维尔抓住了“兰斯”的肩膀，他的身上开始变化出一种流动的黑色，他在朝“兰斯”展示所谓的真实， 　　“我不会欺骗你。” 　　“兰斯”没有出言反对，他没有试图避开，看上去他对维尔的言论无动于衷，事实上，从面前“兰斯”抽搐的嘴角来看，他内心之中，肯定还是对于维尔的言论感到不屑的。 　　“嗯？” 　　维尔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把手搭在“兰斯”身上不久，维尔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掌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 　　有点不对劲。 　　等维尔看向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被吞噬了—— 　　是的，没错，面前“兰斯”的肩膀部位竟然变成了一滩软泥，然后吞掉了一部分维尔的手掌。 　　更准确来说，维尔放在“兰斯”肩膀上的那只手，渐渐地陷入了进去。 　　等等，面前的人，不是兰斯？ 　　维尔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恍惚之间，他忽然想到，能够拥有“兰斯”的外貌，同时拥有温瑟示警式的威压，这样的人—— 　　“好久不见，维尔。” 　　面前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眼瞳，那人对着维尔咬牙切齿道，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令人讨厌。”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立刻融化成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直接朝维尔吞噬了过去。 　　温瑟认为，既然无法杀掉维尔，那不如重新将维尔吞噬掉，于是他直接舍弃掉自己的人形，转化为最原始的姿态，尝试着吞噬掉维尔。 　　可是维尔毕竟曾经是温瑟的一部分。 　　在温瑟变回原型，尝试吞噬他的时候，他当机立断，也果断放弃自己的形态，变成最为原始的状态，转而尝试吞噬温瑟。 　　两方人马都直接用自己最为“真实”且“原始”的样貌，试图吞噬对方。 　　这导致，等兰斯和穆然博士好不容易赶到这边的时候，他抬头就看见，高墙之上，有两团不明的黑色粘稠物质之间在互相撕扯。 　　撕扯的时候，两团粘稠物质如同水一般流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泛着冷酷的金属色光芒。 　　在那一瞬间，兰斯立刻停车，让穆然博士从车后座下来。 　　他站在远处看了半晌，最后只能分辨出两团泥是一样的物质，唯一的区别是一个颜色偏淡些，一个是纯黑色的。 　　“那是什么东西？” 　　高墙上的东西打架的响动实在是太大，穆然博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可是就只是一眼之后，穆然博士就开始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呕——” 　　一阵眩晕恶心感涌上心头，穆然博士立刻收回视线，掉转头，扶着旁边的摩托车就吐了起来。 　　只是单单一眼，就证明了那两团东西的精神污染性。 　　正常人是不能直视的。 　　“大、大概是温瑟和维尔？” 　　兰斯直视着那两团不断撕扯的粘稠团状物，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可就是分不清楚谁是谁。 　　对比穆然博士直接呕吐的场面，兰斯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就是有一点头晕，并且这点头晕对兰斯而言是可以忍受的。 　　两团粘稠液体的粘黏程度吓人，在撕扯的过程中，也在吞噬高墙。 　　本来用钢筋混凝土制造的坚硬高墙，在两团粘稠团状物下就像是软绵绵的东西。 　　它十分悲惨的，被两团粘稠的团状物象是拆蛋糕一样，随随便便就啃食出坑坑洼洼的缺口。 　　不少人驻足观看这个场景，但没消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出现不适，严重点的直接在现场复发精神病。 　　一时之间，附近乱糟糟一团，所有人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漫无目的。 　　“天啊，不能让他们两个继续待在这里了。” 　　兰斯一回头，看见周围人都一副“醉生梦死”的表情，顿时对温瑟的杀伤性重新有了一个极大的认识。 　　看一眼就要疯，难怪温瑟死活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示真实的面貌。 　　怕两个粘稠的团状物在高墙上滞留的时间越久，看到他们发疯的人越多，兰斯情急之下，拉着刚刚吐完的穆然博士就往高墙的守卫点跑。 　　“你、你这是干什么？” 　　穆然博士作为一介文职，这么多天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刚才还吐了一次，现在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被兰斯拉着颤颤巍巍地跑着，途中还搞了好几个踉跄。 　　“当然是赶紧走。” 　　兰斯回过头，他扶了一把差点摔倒的穆然博士，解释道， 　　“我听卡尔说，他们在港口都偷偷放了一艘小游艇做逃生用具，现在应该能用。” 　　卡尔和玫瑰为了给实验室里面的人做一次“致命打击”，他们的计划不可谓不详细，从如何攻进实验室，到如果“起义”失败逃跑，他们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而在港口准备一条逃跑的小游艇，是卡尔的主意。 　　他认为，如果“起义”失败，他就跟温瑟离开幸存者联盟，哪怕以后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他也认了。 　　于是，在今天早上知道卡尔的计划之后，兰斯毫不犹豫地在捆卡尔的同时，把他准备好的小游艇钥匙给偷了。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谁也没想到现在会这样。” 　　兰斯苦着一张脸，说。 　　随后，兰斯有点不满穆然博士： 　　“你跑得也太慢了，身子有那么虚没？” 　　紧接着，在穆然博士几乎杀人的视线里面，兰斯一把把穆然博士公主抱抱在怀里，然后连带着穆然博士一起跑向高墙的出口守卫处。 　　从今天早上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在所有人的计划之中。 　　兰斯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他会在各种几乎完全联系不上的事件中，硬生生拉出一条主线，然后把歪了的剧情给掰回来—— 　　比如说，他没想到温瑟准备一个人去搞定维尔。 　　比如说，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绑架”穆然博士的“绑架犯； 　　比如说，他没想到自己今生的第一次公主抱，竟然用在了自己曾经的仇人身上。 　　兰斯抱着穆然博士一路小跑到了守卫处，然后一把把穆然博士放下。 　　穆然博士的双脚落地之后，他还有点不敢置信，那表情，简直就是把“你怎么抱起我”这句话直接写到了脸上。 　　毕竟，从外观上看，兰斯看上去太嫩了，细皮嫩肉的。 　　谁能想到，刚才兰斯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跑了十几分钟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嗨，小意思。” 　　兰斯随便甩甩手，然后就想着打开高墙守卫处的铁门。 　　高墙之下是有出入口的。 　　跟区与区之间的出入口相同，高墙的每一处出入口都是有军队把守的，所有人出入高墙都必须登记，如果违抗的话，在这里的守卫可以直接射杀疑犯。 　　而现在，由于高墙之上出现了污染精神的物质，这里的守卫为了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尽到自己的职责，一个个走出守卫处，直视了温瑟和维尔—— 　　这就导致了守卫处的守卫直接全军覆没。 　　当兰斯带着穆然博士过来的时候，守卫们倒在地上横七竖八，一个个说着胡话，其中一个还抱着一根栏杆，一直哭着说想回家找妈妈。 　　兰斯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守卫们，他打开了守卫处的大门，示意穆然博士跟上来。 　　穆然博士收回自己观察地上守卫们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兰斯，随后走上前，跟在兰斯身后，直接跨过了这扇大门。 　　出了大门之后，两人就都不在联盟了。 　　“等会儿你跟在我后面，我们直接去找游艇。” 　　兰斯一边关上守卫处的大门，一边解释道， 　　“如果我们走了的话，温瑟和维尔应该会追过来，到时候联盟就安全了。” 　　“你怎么一定确定维尔会追上来？” 　　穆然博士很奇怪。 　　这时候，兰斯转过身来，他拉着穆然博士往码头走，同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所以，我才要’绑架‘你啊。” 　　兰斯很清楚，如果维尔是温瑟的分/身的话，那么在脾气方面，就算他们两个再怎么不承认，维尔肯定是跟温瑟有几分相似。 　　而据兰斯所知，穆然博士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可是维尔却选择了待在穆然博士身边，并且这么多天过去，穆然博士还安然无恙，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维尔把穆然博士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在兰斯看来，维尔哪怕顶着一张温瑟的脸，可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维尔知道什么是喜爱，但是那是小孩子的喜爱，所以他有一种恐怖的占有欲。 　　谁没体会过抢走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后，小孩子哭得召集家里所有人来抢回被夺走的玩具呢？ 　　兰斯太清楚了，想吸引维尔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有筹码就好。 　　他是一个，而穆然博士是另一个。 　　把维尔在联盟里面在意的东西都带走的话，维尔绝对会跟在他后面。 　　当兰斯把穆然博士弄上小游艇之后，兰斯对穆然博士羞涩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次真的是绑架了。” 　　穆然博士：“……” 　　明明说好兰斯是诱饵的，为什么他也成为了诱饵？ 　　“你抓好旁边的东西，或者找找看有没有安全带。” 　　兰斯拉动了马达，小游艇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你为什么这么说？” 　　穆然博士的嗓音有点颤抖。 　　他原来不是没有出过海，但是那时候他是实验室掌权人，没人敢怠慢他，可是现在，唯一带他的人，却一路都在走野路子。 　　“我没开过小游艇。” 　　兰斯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上次我也就是让温瑟教了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实践呢。” 　　穆然博士颤颤巍巍，他尝试站起来，想离开这个小游艇。 　　失策了，真的是误上贼船。 　　然而兰斯哪里给穆然博士反悔的机会，他当着穆然博士的面，邪魅一笑，随后直接开启了小游艇。 　　伴随着穆然博士的尖叫，小游艇在原地打了一个转，然后相当狂野地朝海里面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兰斯一顿骚操作，终于成功掌控了小游艇的行进方向。 　　看着雪白的浪花被他的小游艇激得两米多高，兰斯顿时高兴地发出了一声独属于人鱼的叫声： 　　“AI——YA—— ” 　　次声波渐渐传播开来。 　　正在高墙上缠斗的两团粘稠液体同时停下了撕扯，他们不约而同地调转身体，“看”向了大海。 　　结果，温瑟和维尔同时看见—— 　　在一道雪白的浪花之中，一艘小游艇如同飞鱼一般，笔直笔直地射/进了蔚蓝色的大海里面，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温瑟：“……” 第102章 　　北方小岛。 　　海浪一层层地打在岩石上，泛出白色的泡沫。 　　“哗啦”一声响，靠近岸边的海面之上，有两个人从海水里面冒出来。 　　“你也太虚了吧。” 　　为首的赫然就是兰斯，他一边从海水里面走出来，一边用手臂拖着穆然博士从水里出来。 　　比起兰斯还有力气从海里拖着一个人上岸，穆然博士可狼狈得多—— 　　他算是直接放弃了，像是一条死鱼一般动都不动，任由兰斯拖着他，连脸上的水都懒得擦一下，但是他倒还是有力气在嘴硬： 　　“你不是说你是人鱼吗？鱼尾呢？” 　　“我就一条裤子啊。” 　　兰斯把穆然博士直接拖到海滩上放置，然后自己坐在穆然博士身边，看着大海，耸耸肩说, 　　“如果我变成人鱼形态的话，那我现在唯一的裤子就报废了。” 　　穆然博士：“……” 　　好吧，这算是理由之一。 　　穆然博士勉力撑起上半身，看向海面之上—— 　　距离岸边不远处的海水上，冒着滚滚浓烟，彰显着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个事件的起因很简单，因为兰斯开船开得太狂野了，再加上兰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操纵小游艇停下，于是船底部触到礁石冒火了，兰斯跟穆然博士只能弃船，跳到海里。 　　由于穆然博士只是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身体虚弱的文职，在入水后不久，他直接腿部抽筋，差点交代在海水里面，而兰斯救了他。 　　“你确定他会来吗？” 　　穆然博士问。 　　这个“他”指的是维尔。 　　兰斯跟穆然博士坐小游艇，一路飙过来的，速度很快。 　　这让穆然博士有些担心，维尔会因为追不上他们转而放弃追寻，然后回去祸害联盟的人。 　　兰斯扭头看了一眼穆然博士，没有说话。 　　比起像穆然博士那样担心维尔会不会追上来，他更加担心在温瑟和维尔追上来的途中，温瑟会不会遇上什么问题。 　　毕竟维尔更像是一团污泥，如果想要跟污泥打交道的话，必然会多多少少沾染上污泥。 　　兰斯怕温瑟会反而被维尔蛊惑，毕竟曾经在梦境里面的时候，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到时候，温瑟和维尔联手了，那可就好玩了，不仅仅是人类，怕是整个星球都会被毁灭。 　　“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建造的监狱吧。” 　　兰斯站起来，顺便把穆然博士拉起来，他的语气十分复杂， 　　“上次我跟温瑟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呢。” 　　“上次是你们毁的？” 　　穆然博士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然后他跟着兰斯往不远处的灯塔入口走去，一边走，穆然博士还一边问东问西， 　　“你们毁掉这里干什么？” 　　“不是我们毁的……我们只是意外来到了这里。” 　　兰斯回过头，顺便拉了一把差点被礁石绊倒的穆然博士，然后好奇问道， 　　“你建造的监狱，真的能困住维尔吗？” 　　“当然能。” 　　穆然博士笑了起来，有点神经质， 　　“因为，我把整座岛屿都安上了炸/药啊，而且，在建成的那一瞬间，我能确保，如果点燃炸/药的话，这附近没有一个活物能逃出去。” 　　比起疯狂，穆然博士跟维尔相比，不相上下。 　　兰斯沉默，随后他问道： 　　“那之前的损失……” 　　他倒是有些好奇，如果真的像是穆然博士所说，整个岛屿就是一堆炸/药，那为什么之前被维尔控制的助理点炸/药的时候，这个岛屿没有被毁掉。 　　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像是多米诺骨牌，点燃其中的一个炸/药，后面会接连反应吗？ 　　“你不是专业人士，你不懂的。” 　　穆然博士挥挥手，说， 　　“我知道这件事，之前炸出来的地方已经让人修复了……想要炸掉整个岛，得按照程序来。” 　　两人很快地通过了门口的检查，兰斯进入灯塔之后，随意看了一圈，发现灯塔里面的人已经少了不少。 　　兰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你要炸掉整个岛屿，那岛上的人，岂不是也活不下来？” 　　“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他们都是自愿的。” 　　穆然博士带着兰斯前往控制中心，当着兰斯的面，穆然博士在一台仪器上操纵了什么，随后他拿起一个注射器，往自己的身体里面注射了一个东西。 　　整个小岛，本来就是穆然博士避开实验室，利用自己的势力建造的。 　　他也给自己的亲信讲了这座岛屿的意义，愿意留下来的人，穆然博士已经确保能给他们的家人更好的资源，所以，为了个人私利也好，为了大义也罢，现在的这些人，大多数是自愿留下来的。 　　“你在干什么？” 　　兰斯好奇地指着穆然博士手里的注射器，问道。 　　“给自己注射了一个开关。” 　　穆然博士尽量用简单的话来解释，“只要我死了，这里的人工智能就会直接开启所有的□□开关。” 　　听到这里，兰斯忽然心里有点愧疚。 　　因为穆然博士的这意思，岂不就是直接拿他自己的生命做开关吗？ 　　兰斯对穆然博士说： 　　“或许你不需要这么做……只要等温瑟来了，我可以让他把维尔操控你的肉芽给扯下来。” 　　“不必了。” 　　穆然博士冷笑一声，说， 　　“你以为维尔想不到吗？” 　　在这里的助理之所以能被温瑟取下肉芽，是因为助理在维尔的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注意，所以维尔给工具人植入的肉芽是极其敷衍的； 　　可是穆然博士就不同了，维尔上心了。 　　而这么一上心的结果，就是穆然博士知道维尔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种植了什么，可就是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来异常。 　　穆然博士他自己也相信，如果硬是要取出来的话，怕是那玩意儿取出来，他就死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前拉一个垫背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把他拉进灯塔下面的黑狱。” 　　穆然博士看向兰斯，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 　　果然，终于轮到他牺牲什么了吗？ 　　然而时间不等人，不等兰捏跟穆然博士想出一个好计划，就听到外面警告用的广播响了—— 　　伴随着警钟长鸣，血红血红的灯光下，兰斯和穆然博士连忙起身，来到旁边的窗子前，往外看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控制室被安排在灯塔上方，两人一往外看，就看到了灯塔边缘处的高墙上，有一团巨大的黑色粘稠物质，正在缓慢的，从高墙上攀缘进来。 　　下面的警卫们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个惊慌万分，不少人直接拿枪进行射/击，可是枪响之后，子弹射入那团黑色的粘稠流体，就像是射/入了一团橡皮泥，流体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们反倒是能够亲眼看见一颗颗子弹是如何被流体凝固在体内的。 　　更糟糕的是，那个庞大的黑色流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越了进来，黑色的光华在它身体表面流转，带着一股诡异瑰丽的魔魅。 　　不少人在看到这个流体之后，都直接呈现出呆滞状态，哪怕是流体到了他们面前，他们都不躲一下，直接被流体吞噬到身体里面。 　　“糟了，这么大……怎么看上去像是融合了？” 　　兰斯在灯塔上面看着下面的场景，脸色十分难看。 　　由于兰斯对于温瑟和维尔的精神污染免疫，所以他在之前能看出化身为粘稠物质的两人之间微妙的区别—— 　　一个是纯黑的； 　　另一个颜色偏淡，身体里时不时有银光流转。 　　而现在，面前这个庞大的粘稠流体，直接把这种区别吞噬，呈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形态。 　　它既是纯黑，但是身体内部也时不时有银色光华流转。 　　这不得不让兰斯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维尔和温瑟融合了。 　　可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从流体漫无目的的吞噬来看，这个融合并不是很好，至少，现在看来，他们融合之后，并没有达成一致。 　　看着下面的场景，穆然博士直接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他转到另一边，打电话给手下的人： 　　“让生物清理小队去处理。” 　　兰斯回过头，看了穆然博士一眼。 　　在穆然博士打出那个电话后不久，从灯塔内部冲出来一队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他们每个人穿着特殊的装置，手拿一个火焰喷/射器，来到巨大的流体旁边就开始用火焰灼烧，试图用火焰逼着黑色的巨大流体不要继续蔓延。 　　与此同时，从地底钻出来几道巨大的机械手臂，一下子钻进了巨大流体之中，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他们在试图用火焰逼迫的同时，把流体吸收到灯塔下面的黑狱里面。 　　“我曾经试图研究过维尔。” 　　穆然博士看了一眼远处的巨大黑色流体，就别过了眼。 　　正常人不能长时间注视那个玩意儿，所以穆然博士只能一边解释，一边等着兰斯给他描述下面的场景究竟如何。 　　这种方法，是穆然博士曾经偷偷试着剪掉维尔头发，用维尔的头发试出来的。 　　很有意思的是，即便维尔再怎么伪装成人类，甚至连头发丝都变了出来，可实际上他并不能完全模拟出人类身体来。 　　曾经有一天，穆然博士一顿胡搅蛮缠，成功剪下来维尔一小截头发丝。 　　然后趁着维尔出去了，穆然博士开始研究那一小段头发丝，最后那一小截头发丝在穆然博士的注视下，直接萎缩并化为一滩水。 　　事实证明，维尔的细胞到底还是生物，怕火，还不能脱离主体时间太长。 　　一开始的时候，生物清理小队的做法确实有效。 　　火焰的灼烧，让巨大的流体开始收缩自己的边界，与此同时，它的身体因为被机械手臂吸掉了一部分，转而体积变小，变得凝实了很多。 　　它本来是半透明的，凝实之后，流体中间明显多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阴影。 　　兰斯看着看着，就急了： 　　“你们不能这么做。” 　　如果这个巨大的流体被吸掉的话，那肯定就是温瑟和维尔一起被吸掉。 　　维尔会不会死，兰斯不知道； 　　但是温瑟在里面的话，兰斯只知道一件事—— 　　这个流体，绝对不会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就能被人类干掉。 　　拜托，温瑟可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手法给弄死？ 　　“那我可管不着这个。” 　　穆然博士冷笑一声，他说， 　　“要不是非要把他们吸收到黑狱里面才能万无一失的话，我恨不得现在就自/杀，触动炸/药。” 　　“不对。” 　　兰斯死死地盯着流体里面凝实的那一团，突然叫到， 　　“让他们赶紧走！” 　　话音刚落，之前萎缩的巨大黑色流体忽然一改之前的颓势，猛然从自己的边界处射/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直接贯穿了下面生物清理小队成员的胸膛。 　　一时之间爆/炸声，哀嚎声四起。 　　兰斯在灯塔上面看着，面如金纸。 　　之前的火烧也好，用机械臂吸收也好，对于这个流体而言，更像是顺带把身上臃肿多余的水分抽去，这样，它才“醒”了过来，开始真正的屠杀。 　　“不能这样下去了。” 　　兰斯咬牙，把窗户打开，站在窗子上面，往下望去。 　　“你这是干什么？” 　　穆然博士看到兰斯这么做，愣了一下，随后问道。 　　“能阻止维尔的，只有温瑟，我必须把他们两个分出来。” 　　兰斯指着不远处流体里面的凝实阴影说， 　　“你看到了吗？里面的内核……是两个，我得把他们分出来。” 　　“你想死吗？” 　　穆然博士对于兰斯多少有了点战友情，他拽着兰斯的一条胳膊，想把人拉进去， 　　“你没看到被流体吞噬掉的人吗？它消化掉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多久！” 　　诚然，之前流体没有凝实的时候，它翻越进来，直接吞噬掉了好几个人； 　　而由于它本身一开始是半透明的，所以，兰斯和穆然博士能够看到流体是如何消化掉那些人的—— 　　就像是阿米巴原虫分解食物泡一样，把人类包裹起来，几十秒之内，那个包裹着人类的食物泡就会被分解为无数的小气泡。 　　“我不是人类！” 　　兰斯大声地说着这个事实，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唤醒温瑟的话，那肯定是我！就算是为了我也好，就算是为了这个星球也好，我必须试一试！” 　　巨大流体内部的两个内核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兰斯可不想花时间纠结于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身上有温瑟的细胞，他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哦，对了，他还能发出次声波，维尔好像怕次声波。 　　兰斯看着下面蔓延过来的巨大黑色流体，一咬牙，跳了下去。 　　就当是，去了一次又黑又暗的深海海底吧。 　　兰斯屏住呼吸，“噗通”一声，跳入了流体之中。 　　他想，反正照正常情况下，他五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把命还回去，似乎也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局了^?_?^感谢在2020-06-27 13:54:01~2020-06-28 15:2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浩瀚星空下的可爱小萌 4个；王灵官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鸾凤 38瓶；简单 11瓶；炒眠不好吃、金薇薇为何那样 10瓶；大尾巴 4瓶；红叶 3瓶；月半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你为什么就要选择压抑自己呢？” 　　温瑟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问他。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耳熟，在耳边轻声叹息了一声之后，这么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 　　温瑟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或者说，他从内心里面，并不是很想睁开眼睛，保持自己的清明。 　　一直在时间长河里面保持清醒，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所以，温瑟会选择在大部分时间里面沉睡。 　　如果他的生命就这样在无意义的睡眠里面过去，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因为害怕失去，索性就什么都不曾拥有算了。 　　无喜，就是无悲。 　　“是啊，保持清醒真的是太悲伤了。” 　　那个声音继续在耳边蛊惑，它说，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沉睡吧，不要去管其，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和你无关。” 　　这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温瑟僵持的思维开始缓缓转动，他的思绪开始缓缓飘远，几乎要渐行渐远的时候，突然听到另一个尖锐的鸣叫陡然在脑海中炸响—— 　　“yi——” 　　伴随着这个尖锐的叫声，温瑟感觉自己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嗡”的一声震了一下，他猛然收回自己放出去的精神触角，疑惑而茫然地在虚无的意识世界里面晃动。 　　“不，你应该沉睡！” 　　之前一直在温瑟耳边蛊惑的那个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它压低了声音，在温瑟耳边尽量温和地说道，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这样不好吗？” 　　“ai——ai————” 　　然而这次鸣叫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与此同时，那个鸣叫的声音里面断断续续掺杂了一道清朗的人声： 　　“温……温瑟……” 　　整个意识海里面开始缓缓转动，而在温瑟即将要睁开眼的那一个功夫，那个叫着温瑟名字的清朗声音戛然而止。 　　有什么……有谁在叫他。 　　温瑟缓缓地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面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他伸手向前，想要拨开这片白雾，却在白雾之中失去了方向，什么都找不到。 　　“你听错了。” 　　耳边那道蛊惑的声音继续在温瑟身边窃窃私语， 　　“都是错觉。温瑟，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的在乎你，配得上你吗？” 　　它低声笑了几下，说： 　　“我们可是超乎他们想象的生物，他们甚至都无法看我们一眼，更别提接触我们的真身了。” 　　“yi——ka——” 　　可是那个蛊惑人心的话音刚落，就继续有一道尖锐的鸣叫锲而不舍地插入进来，与此同时，一个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飘渺的远方传来。 　　“温……温瑟……” 　　…… 　　兰斯从灯塔上面直接跳了下去。 　　正如兰斯所料，下面还在四处流动的流体一下子就接住了兰斯。 　　一下子就把兰斯吞噬了一半。 　　兰斯：“……” 　　现在，他上半个身子在外面，腰部以下在流体里面，倒像是他“噗”的一声，扎进了一团软泥之中。 　　身下的触感很奇怪—— 　　像是水，兰斯能够感受到流体内部是流动的； 　　又像是沼泽，兰斯能够感受到阻挠他前进的粘稠滞涩感，还有他能勉强能够踏在流体之上，不至于完全下沉。 　　可能是因为兰斯身上带着温瑟的细胞，流体在无意识之间，把兰斯当作了自己的一部分，于是没有立刻吞噬掉兰斯； 　　兰斯不知道流体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他只能趁着这段时间，艰难地朝着内核那里移动。 　　在移动的过程中，兰斯一直死死地盯着流体里面的内核，他怕自己到了内核那里，会分不清楚两个内核之间的界限，如果耽误了分开温瑟和维尔的机会，那他，包括这个星球，可就是真的毁了。 　　“温瑟！” 　　兰斯踩在一团黏糊糊的流体里面，只能用最简单的狗刨式朝着内核移动，他在外面疯狂叫着温瑟的名字，希望温瑟的意识能够清醒过来。 　　然而，叫一个敏感的名字，醒过来的，可不只是温瑟。 　　流体很快震动了一下，它没有专门去解决脚边的杂鱼们，反而停下来动作，待在原地不动了。 　　它像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点被兰斯发现了，他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兰斯感觉到自己的腰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腰部的衣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看样子，是维尔先醒了，然后他掌控着这个流体，试图直接用流体吞噬掉兰斯。 　　兰斯的脚暂时没问题，是因为他的裤子和鞋比较厚实，流体分泌出的消化液还没有接触到皮肤。 　　“唔？” 　　兰斯瞧了一眼自己的腰，咬咬牙，继续往前边游去。 　　可流体哪会立刻放弃？见兰斯还在它的身体里面动弹，流体开始尝试着涌动自己的身躯，从旁边分化出几股触手一样的东西，试图把兰斯拉下去。 　　“yi——” 　　眼见着几股触手就要往自己身上缠，兰斯瞬间知道了维尔的所思所想，他想起之前在联盟餐馆里面，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他立刻张开嘴，对着缠绕过来的触手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高频率的尖啸瞬间发挥了作用，试图缠绕过来的触手在尖啸之下，立刻被震碎成几段，连吞噬着兰斯下半身的部分流体都不适地涌动了几下，放松了对兰斯的桎梏。 　　趁着流体反应不过来的功夫，兰斯连忙继续用自己笨拙的狗刨式，往内核的方向继续游去。 　　第一波触手就这样被消灭了。 　　流体停顿了片刻之后，等缓过来，它故技重施，用了更多的触手想要把兰斯给拖下起，可是兰斯也不笨，连忙发出连续的尖啸： 　　“ai——ai————” 　　“yi——ka——” 　　这些尖啸，如果针对的是正常的生物的话，那个生物早就被接连不断的声波震动震得内脏破碎，魂归故里了，可是对于流体而言，这些声波只是暂时蒙蔽了它的动作。 　　然而声波用多了，流体也知道不能再让兰斯发出尖啸了，于是它猛然拔高了一截头部，然后对准兰斯兜头砸去。 　　这一下，不亚于人在海浪上好好冲着浪，然后一个巨大的浪头从天而降，一巴掌把人拍进水里。 　　兰斯就是这样。 　　他被流体给硬生生怼进了流体当中。 　　刹那间，粘稠的液体直接堵塞了兰斯的五官。 　　兰斯艰难地变化着自己的身体，试图适应里面的环境，他睁开眼，不顾里面的消化液腐蚀，找准了内核的方向，继续朝内核部分游去。 　　好疼。 　　眼睛也好好疼。 　　在流体内部，兰斯能够通过透过流体的阳光看见内核的方向，他一边哭唧唧地在内心里面想着真疼，一边认真地注视着那边的内核。 　　“为……为什么……不放弃……” 　　流体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飘渺而困惑。 　　关你什么事？ 　　兰斯一开始又些惊讶，因为他发现这个声音是直接响在脑子里面的。 　　但是兰斯并不打算回应那个男声，他现在只想救他的温瑟，并不想花精力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你……很……疼……放弃……不救……” 　　那个男声继续说道。 　　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止兰斯的动作。 　　兰斯身上的衣物已经大半倍消融了，兰斯自己也不太好，虽然人鱼的自愈能力一流，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快速的自愈，也抵抗不了全身的酸液腐蚀。 　　兰斯身上被酸液腐蚀到发红，鱼尾巴已经被刺激到变出来了，身上不少鳞片被腐蚀到掉落，露出下面的伤口。 　　可是他依旧一股子劲儿往内核那边使，根本就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要知道一开始，兰斯可是劈了指甲后会哭一地小珍珠的，可是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哭。 　　或者说，他没功夫哭。 　　在兰斯脑海里面直接响起的声音，开始接二连三地碎碎念，它试图打击兰斯的信心，想让兰斯放弃这个可笑的“营救”。 　　一来二去弄烦了，兰斯索性开始在脑海里面唱歌。 　　他唱的，就是就是那首稀里糊涂跟温瑟求偶的时候唱的歌。 　　而很神奇的是，在兰斯唱出这首歌之后，他脑海里面一直神神叨叨的声音，突然不见了。 　　等脑海里面安静下来之后，兰斯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内核那里游去。 　　又游了大概五分钟，兰斯终于来到了内核那里。 　　此时的兰斯已经被消化液腐蚀得呼吸已经困难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靠近内核的边缘，疑惑且无辜地观察着这个内核。 　　内核之中，的确有一道裂痕，较为清晰地把内核分为了两部分，兰斯认为，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两个内核分离。 　　可是，哪一个是温瑟，哪一个是维尔呢？ 　　兰斯憋着一股气，他用自己白色的尾巴缠绕住了整个内核，细细地打量着。 　　分不清。 　　这怎么分清？都是一团黑色的物质，简直就像是拆盲盒。 　　想到这里，兰斯委屈地用尾巴打了一下其中的一瓣内核，然后他想了想，开口在消化液中唱歌—— 　　这个时候兰斯的状态并不好，歌声也不像之前悠扬好听，断断续续的。 　　如果这是一次求偶的话，兰斯想，这真的是一场失败的求偶。 　　被兰斯尾巴缠绕的内核，在兰斯第二次唱歌的时候，忽然两瓣之中，有一瓣里面动了一下。 　　兰斯愣了一下，随后大喜。 　　他立刻凑近那一瓣内核，一边唱着歌，一边用手摸着那一瓣内核，手掌触摸的感觉弹弹的，像是在摸什么动物软软的壳； 　　而随着兰斯歌唱的节奏，那一瓣内核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一跳一跳的。 　　“温瑟？” 　　兰斯忍不住上前蹭来蹭去，然后赶紧把自己剩下的尾巴缠在这一瓣内核上，然后整个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把这一瓣内核，从整个内核上剥离出来—— 　　“啪” 　　一声轻响，那一瓣内核被兰斯给拔了出来，与此同时，在内核被兰斯抱在怀里分离的时候，整个流体有开始发生了变化—— 　　它竟然像是细胞分裂一般，非内核的半透明流体流质，瞬间跟随着被分离出去的内核被分裂成为了两半。 　　一半随着兰斯怀里的那个内核移动缩小，另一个则是一滩死水般围绕着另一瓣内核。 　　兰斯怀里的那一瓣内核，足足有他这个人这么大，在分开的时候，兰斯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惯性导致他抱着内核往后仰； 　　而在内核分开的瞬间，包裹着兰斯的流体内部的流质，突然像是从之前气势汹汹的狼变成了温顺的小羊羔，它们温柔地放开了兰斯，然后把兰斯“吐”了出来； 　　而在兰斯在半空做自由落地的时候，流体们又一拥而上，温柔地垫在了兰斯下面。 　　“噗通” 　　兰斯落在了一片软软的弹弹的流体中。 　　兰斯抱着怀里的内核：“……” 　　而在另一边，被兰斯分离之后的另一瓣内核还维持着之前的姿态。 　　可是很明显的，兰斯这么强硬地把内核分开，给另一瓣内核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那一瓣内核附近的流体流质开始萎缩，死气沉沉，同时颜色开始变深。 　　“兰斯？” 　　兰斯怀里的内核开始变化，疯狂吸收流体的流质，最后在兰斯的怀里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样貌。 　　温瑟迷蒙地睁开眼，看见兰斯后，他有些心疼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兰斯脸上被酸液灼烧出来的伤口。 　　“温……温瑟……” 　　兰斯开口说话，但是因为嗓子被酸液损害了，他现在的嗓音并不好听。 　　见兰斯这个样子，温瑟皱紧了眉头，他看着兰斯，明显情绪不太对劲：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 　　兰斯想，他现在可开心了。 　　兰斯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不明白温瑟此时为什么神情低落，他“啪”地一下亲在了温瑟的脸上，然后抱着温瑟蹭了蹭，一脸满足： 　　“我的……” 　　他的男朋友，被他救回来了，这样看，他真了不起。 　　温瑟眨眨眼，他不是很理解兰斯在想什么，但是他倒是很奇怪地理解了兰斯此时此刻正在炫耀。 　　至于炫耀什么，那大概就是—— 　　他，兰斯，终于有一天，能够英雄救“美”？ 　　诡异地搭上兰斯的脑电波之后，温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内心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唔，这样看，这个星球的确有存在的意义。 　　温瑟愉快地想着这个问题，那还是不毁灭吧。 　　“为……为什么……” 　　另一瓣的内核，也就是维尔，断断续续地发出了这种疑问的声音。 　　在失去与温瑟之间唯一的负面情绪交流后，维尔已经维持不住他自己的形态。 　　他十分困惑，为什么温瑟能够在此时此刻消去他的负面情绪。 　　这个时候，温瑟看着满地狼藉，看着因他受伤的兰斯的时候，温瑟不应该进一步绝望吗？ 　　绝望和恐惧可是最好的催化剂。 　　想当初，维尔和温瑟绞缠着掉入海水之中后，维尔就是凭借散播温瑟内心的阴暗情绪，从而让自己成功地融入了温瑟的身体里面。 　　他本想在融合的身体里面把温瑟同化掉—— 　　这应该很简单，温瑟本身有一种自毁倾向，维尔只需要放大温瑟的绝望就好，哄骗温瑟放弃感知就好，可是没想到，温瑟他竟然醒了。 　　维尔跟温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复杂，他们可以共存，也可以互相伤害。 　　如果形象一点比喻的话，维尔和温瑟融合之后，更像是人类当中的连体双胞胎，如果非要分割的话，一般情况下，连体双胞胎只会有一个能够真正的存活。 　　而维尔比温瑟要弱，所以，当温瑟醒来并且自行分离出去的时候，流体内大部分的流质都转移到了温瑟那边，现在维尔几乎维持不了自己的形态。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维尔十分难受，头一次的，维尔自身尝试到了恐惧的感觉。 　　他不敢去继续吞噬温瑟，于是只能转而尝试在附近寻找看看有没有谁能够“接受”他。 　　维尔巡视了一周，意外地发现…… 　　这个岛屿上面的人，特别少。 　　不对 。 　　维尔不由得用自己剩下来的那一点能量，快速思考者一个问题—— 　　他明明给很多人植入了肉芽，可是为什么，他感应不到一具合适“接受”他的身体？ 　　又疯狂地到处感应一遍之后，维尔看向了灯塔之上。 　　灯塔那里有一个人。 　　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维尔连忙把自己从快要萎缩的流体中脱出。 　　趁着温瑟和兰斯还在恢复，维尔连忙把自己甩向了灯塔之上，“啪”的一声落下，维尔却看见里面的人是穆然博士。 　　穆然博士看见一团银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外进来，他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个液体，几秒后，穆然博士迟疑地问道： 　　“维尔？” 　　在地上的粘稠流体只不过一个巴掌大小，他在穆然博士出声询问之后凝滞了片刻，随后猛然朝着穆然博士扑去。 　　对于维尔来说，虽然用穆然博士的身体有些舍不得，但再怎么舍不得，也比不过自己的存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式结局。 　　应该会有番外，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留言……如果番外的话，应该就是海里面的故事了 第104章 　　等兰斯和温瑟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们第一时间赶到了灯塔上面。 　　不久前，他们亲眼看到了维尔分裂出自己的一部分，直接弹跳到了灯塔之上，这让兰斯和温瑟很担心维尔会不会因此逃跑。 　　外面剩下来的流质在失去两个内核之后萎缩的速度更快了，灯塔下方逐渐只剩下海水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看样子，流体剩下的东西，不消片刻就会完全消失。 　　兰斯更不是管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带着温瑟跑到灯塔上面之后，他直接一脚踹开了控制室的大门，大叫道： 　　“博士？！” 　　控制室里面的博士正蜷缩在地上，背对着他们。 　　“穆然博士？” 　　兰斯在控制室里面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维尔的痕迹，但是他确定维尔进来了。 　　因为在不远处，一扇窗户的玻璃碎裂了，玻璃渣子朝里面，并且地上有一层明显的水迹，这一切证明了维尔的确是从外面进来了。 　　在兰斯叫出穆然博士的名字之后 ，穆然博士终于动了动，他颤抖着转过身体，看向兰斯，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兰斯？” 　　“卧槽！” 　　等兰斯看清楚现在穆然博士的样子之后，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让兰斯反应这么大，是因为穆然博士此时此刻的样子真的是太吓人了： 　　他露出来的皮肤上面有一道道黑色的纹路在游动，双眼原来是棕色的，现在他的眼珠一只是棕色的，另一只却是蓝色的。 　　而据兰斯所知，在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他是蓝色眼珠以外，就只有维尔是蓝色眼珠了。 　　见兰斯后退了一步，穆然博士的脸色更加阴沉，但是他站了起来，对着兰斯冷冷一笑： 　　“呵。” 　　这股子嘲讽味儿，怎么像是穆然博士？ 　　品到里面不对劲，兰斯收回自己想要逃跑的脚，顺便连忙拉住准备上前的温瑟，犹豫再三，对着穆然博士试探道： 　　“你是穆然博士吗？” 　　“是。” 　　纵然全身都是怪异的现象，穆然博士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和阴沉，他伸出手，按住脖颈处，然后才像是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对兰斯说， 　　“让开，趁着我还没有被维尔掌控，扶我去黑狱。” 　　温瑟一听，他皱眉：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维尔？” 　　“你觉得他能掌控我？” 　　穆然博士反问了一句。 　　即便是被维尔附身，他依旧是那么地欠揍。 　　或者说，就是他独属于自己的高傲与不屑，硬生生地撑着穆然博士还在掌握自己的身体。 　　他，一个普通的人类，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活生生把维尔的意识暂时给压制了。 　　兰斯探头探脑地提出一个问题，试图验证： 　　“还记得我们晚上第一次见面吗？我是怎样给你展示我的人鱼身份的？” 　　穆然博士愣了一下，随后知道是兰斯是在试探他，他不由得对兰斯翻了一个白眼，说： 　　“你把衣服掀开了。” 　　兰斯顿是松了一口气，他笑着对温瑟说： 　　“好了，他真的是穆然博士。” 　　当时的场景只有他和穆然博士知道，既然穆然博士答对了这个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问题，就证明这真的是穆然博士。 　　温瑟倒是重点错误，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兰斯： 　　“你自己把衣服掀给他看？！” 　　兰斯：“……” 　　怎么有点酸酸的感觉？ 　　“秀恩爱等会儿再秀。” 　　穆然博士走过来，朝兰斯挥挥手，示意兰斯过来扶他，他没好气地对兰斯说， 　　“我们现在先去黑狱。” 　　兰斯沉默了几秒，随后，便上前，扶起了穆然博士。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 　　兰斯知道穆然博士想要干什么—— 　　穆然博士想带着自己体内的维尔走到黑狱里面 ，然后引/爆整个岛屿的炸/药，正式带着维尔离开这个世界。 　　兰斯现在虽然只是说送穆然博士进去黑狱，但是如果这件事挪到平常的话，那就是兰斯送一个还活着的人进入棺材。 　　很残酷，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三个人乘着电梯到达了穆然博士口中的黑狱入口。 　　黑狱的入口与它的名字很配，四周都是黑色的物质铸成的囚笼，据说这种黑色的物质能够压制住维尔的脑电波，并且墙后被穆达博士设计了很多开关，里面一点缝隙都没有。 　　进入之后，黑狱的门不论是从里面还是在外面都打不开。 　　“没想到，最后能送我一程的，是你。” 　　穆然博士站在黑狱的门口，看着兰斯眼神十分复杂。 　　现在他脸上的黑纹越来越明显了，这证明着维尔还在他体内还活着，并且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兰斯不知道回应穆然博士什么，他明白穆然博士的意思，心中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对着兰斯笑了一下后，穆然博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试管，然后一口喝掉了试管里面的红色液体，随后穆然博士对兰斯说， 　　“我刚才喝了毒/药，如果不出意外，十分钟之内我会死亡，等我死亡之后，整个岛屿就会被炸掉，抓紧时间逃命吧。” 　　说完，穆然博士踏入了黑狱之中，黑狱的入口处升上来一块厚重的铁板，堵住入口； 　　随后一个机械臂过来，在外面飞快地用高温把入口处熔化，封得死死的。 　　至此，维尔和穆然博士一起进入了黑狱之中。 　　“他……我……” 　　兰斯看着穆然博士的举动，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怅惘，或许这些怅惘是因为刚刚穆然博士直接慷慨赴死的举动让他心中有所触动。 　　他本来因为穆然博士之前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喜欢穆然博士，可到了最后的结局的时候，他又不得不佩服穆然博士。 　　人类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赶紧走吧。” 　　温瑟摇摇头，他拉着失魂落魄的兰斯立刻离开了这里。 　　十分钟的时间还是太过于紧迫了，他们得赶紧离开。 　　而在黑狱内部，穆然博士在唯一的出入口被封闭之后，所有的感官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摸索着墙壁，最后蜷缩在墙角处，静静地等待着毒/药发作。 　　【为……什么……】 　　寄生在穆然博士体内的维尔虽然抢夺不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能够透过穆然博士的感官，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维尔十分疑惑，他不明白穆然博士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自己。 　　正常的情况下，求生本能不应该会让生物趋利避害吗？ 　　穆然博士把头埋入膝盖之间，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脑海里面回道： 　　【都不重要了……】 　　他想到最开始的时候跟维尔之间的关系，不由嗤笑一声，感叹道： 　　【也罢，这算是作为父亲的’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一起去地狱吧。 　　…… 　　十分钟的时间实在是有限，兰斯和温瑟并没有试图救岛上剩下的人类。 　　而那些人类似乎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他们对于岛上多出来的兰斯和温瑟并没有多加阻拦，在港口的时候，甚至有人把这里最快的小游艇指给他们两个。 　　温瑟启动小游艇，带着兰斯远离了这个岛屿。 　　而在温瑟和兰斯离开后不久，兰斯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随后便看到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巨大的海浪从远处一层层打来。 　　“潜入海底吧。” 　　温瑟停下了小游艇，拉着兰斯跳入了海水之中。 　　要想把一个小岛炸沉，那需要的火/力之大，要足够媲美海底火山爆/发。 　　而一般这时候，小岛沉没也好，火力余威也好，都会引起附近的一次小规模海啸。 　　与其在海面之上等着浪头把他们拍进海里，倒不如在海水里面找到一个遮蔽处躲着，等海浪过去。 　　在驾驶小游艇远离小岛附近的黑色液体之后，温瑟便果断地舍弃小游艇，跟兰斯一起潜入了海水中。 　　在海水里面，兰斯和温瑟重新变成了人鱼状态。 　　兰斯在海中第一次遇到这种狂/暴的海浪，由于在游泳方面，他还是属于“新手上路”，要不是有温瑟拽着他，他差点就要被海水给冲走了。 　　温瑟很快地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洞穴，连忙带着兰斯有了进去。 　　有了巨大礁石的阻挡，兰斯终于不用担心他被海浪冲走了。 　　在外面隆隆的声响中，兰斯靠在温瑟的怀里。 　　片刻后，兰斯伸手摸了摸温瑟的胸膛，等感受到掌下的确是有心跳后，兰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温瑟低下头，他忍不住揽住兰斯的腰，避免他的小鱼被冲走，问： 　　“你在想什么？” 　　“你是真实的啊。” 　　兰斯抬起头，看着温瑟，神色有点恍惚，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啊。” 　　温瑟沉默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兰斯脸上被酸液灼烧的地方—— 　　他的消化液杀伤力太强，一直到现在，兰斯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 　　脸上的伤口被触摸，传递过来阵阵刺疼，让兰斯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他冲着温瑟笑了笑，然后“嗷”的一声自动扑了上去： 　　“我成功了！我真的把你救出来了！！！” 　　他，兰斯，竟然有生之年，救了一个比他厉害很多的“祖宗”，他比温瑟还厉害！ 　　温瑟眨了眨眼睛，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兰斯忽然这么兴奋。 　　但是明白了自家小鱼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惧怕他的时候，温瑟内心无比熨贴。 　　他很高兴。 　　温瑟低下头，亲了亲兰斯的额头，许诺道： 　　“以后我绝不会伤害你。” 　　“嗨，没事。” 　　兰斯倒是心很大，他着急忙慌地对温瑟讨价还价，对着温瑟伸出一只手掌， 　　“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损失，安慰我幼小的心灵，你答应我，以后无条件满足我的五个要求！” 　　温瑟：“……” 　　小鱼倒是挺会蹬鼻子上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结局了。 　　后面的事情会以番外来交代 第105章 番外（一） 　　小岛爆/炸之后，兰斯和温瑟并没有急着赶回去，而是在不远处停留了几天。 　　他们想要等事态平息之后，再去人类幸存者联盟那边看看。 　　兰斯也知道，这件事之后，他肯定会上联盟的黑名单。 　　但是无所谓了。 　　这几天，温瑟本来想要让兰斯好好地待在礁石洞里面，好好休息一番，等身上的伤好完全了再说，可是他早就应该想到，兰斯是呆不住的—— 　　他非要去看之前的小丑鱼。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温瑟摇摇头，只好去附近的珊瑚礁里面和兰斯一起去找小丑鱼。 　　小岛爆/炸余威虽大，但是有一个好消息是它并没有波及附近的珊瑚礁。 　　好不容易来到了珊瑚礁中，兰斯东瞧瞧西瞧瞧，看着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丑鱼一脸懵逼： 　　“谁是谁啊？” 　　这里怎么那么多的小丑鱼？ 　　“不要看我。” 　　温瑟扭过头，不看兰斯求助的眼神， 　　“我也认不清。” 　　兰斯：“……” 　　亏你还是造物主呢。 　　在珊瑚和海葵当中找了许久，兰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小丑鱼，他有点沮丧。 　　看到不远处有几个露出海面的礁石，兰斯想了想，索性不找了，上浮到海面上趴在礁石上面晒太阳。 　　没一会儿，温瑟也上来了，他坐在礁石旁边，好奇问道： 　　“不找了吗？” 　　“不找了。” 　　兰斯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鱼肚皮，晒太阳。 　　他本来也就是想着离这里近，来串串门，现在小丑鱼不在，说不定，那只小丑鱼真的出去征服星辰大海了。 　　“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小海鸥陡然从天而降，一下子踩在了兰斯的肚皮上。 　　“噗——” 　　海鸥虽小，但是重力加速度不小，他差点被一只小海鸥给捶死。 　　【你干嘛？】 　　兰斯看着踩在自己肚皮上的小海鸥，不由得发出了愤怒的质问。 　　那踩在他肚皮上的海鸥，赫然就是那只变异了的小海鸥。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过来的，但光着敏锐的嗅觉，跟找人一找一个准，就不得不夸赞一句，这小海鸥的黑/帮事业，以后绝对会发扬光大。 　　【听手下说这边动静不小，就来看看。】 　　小海鸥拖长了语调，说话特别有范儿，尤其是两只爪子放在兰斯肚皮上，以自己的体重压制，恩威并施，真的像是个黑/道教父。 　　【哦……】 　　明明只是个海鸥，但是兰斯听着小海鸥说的话，莫名其妙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不敢赶小海鸥从自己的肚皮上下来了，他催眠自己，肚皮不是肚皮，是小海鸥的沙发，然后好奇问道： 　　【你找我有事干嘛？】 　　【你对我小弟做了什么？他这几天的情绪不高，都不愿意和我交易了。】 　　小海鸥说。 　　过了许久，兰斯才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声： 　　“啊？” 　　原来小海鸥指的是自己的人类小弟——老唐。 　　先不说小海鸥跟老唐到底谁是谁小弟，反正在小海鸥看来，它家小弟（即便他家小弟在人类社会里面是黑市老大）个头大、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冲他家人类小弟是它曾经的货源的情况下，它也得搞清楚，自家小弟为什么突然不理它了。 　　是的，自从前几天兰斯把卡尔一行人捆了之后，老唐就对小海鸥没什么好脸色看了。 　　这其实很好理解，站在老唐的角度上来看，就是他好不容易准备大干一场，结果他们一行人被兰斯亲手制止了，更要命的是，他这么魁梧的一条汉子，竟然被一只大海鸥给压得哭爹喊娘。 　　面子全没了！ 　　老唐他好歹是个黑市老大，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这个黑市老大的面子往哪里搁？ 　　【你跟我一起去见我小弟。】 　　小海鸥不高兴地说， 　　【你是罪魁祸首。】 　　兰斯想笑，但是他怕小海鸥一怒之下给他的肚子来一发重击，于是只好连连点头。 　　另一边的温瑟听完一人一海鸥的对话，他皱了皱眉： 　　“还要回去看看吗？” 　　“万事 都要弄一个结尾吧。” 　　兰斯笑笑，对温瑟说， 　　“再说了，也不好让卡尔和玫瑰一直担心。” 　　兰斯伸手摸摸小海鸥，说： 　　【可以哦，但是你最好跟你小弟说一声，不然我们不好回去。】 　　想了想，兰斯扯下自己一缕白色的发丝，系在了小海鸥的脚上。 　　这算明示了。 　　要不是离开联盟太匆忙了，他就用通讯仪发消息了。 　　【好吧。】 　　小海鸥纡尊降贵地点点头，这时候突然天边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让开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就往这边砸来。 　　小海鸥发出尖锐的一声“买买买—— ”，就立刻从兰斯的肚子上飞开； 　　而那团白花花的东西则没那么敏锐，根本就不改变航向，直直地砸向了兰斯的肚子。 　　“噗——” 　　兰斯被自己肚子上面的重物砸的头晕眼花，再起不能。 　　幸亏自己有腹肌，不然早就被砸穿了。 　　兰斯抱着自己的肚子，躺在礁石上，已经变成了一条咸鱼。 　　“兰斯？” 　　温瑟吓了一跳，他一把抓住踩在兰斯肚子上面的大鸟，“唰”的一下就把鸟给甩飞了，然后连忙看兰斯怎么样了。 　　“我……这里不适合晒太阳……” 　　兰斯哭唧唧地总结道，随后他拉着温瑟重新回到了水里。 　　【啧啧啧，真惨。】 　　小海鸥在空中盘旋一圈，重新落在礁石上，说。 　　其实小海鸥早就想说了，礁石就那么大一点，兰斯一条鱼躺在上面，真的好占位置。 　　兰斯让温瑟给他揉肚子，然后好奇地看被温瑟甩飞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鹈鹕。 　　那只鹈鹕悲惨地被温瑟丢进了水里，正艰难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试图从海水里面飞出来。 　　可很明显，它的这番动作作用不大，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不沉下去而已。 　　有意思的是，这只鹈鹕一直都尽量保持着大大的嘴水平，它的嘴看上去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兰斯感觉自己肚子好受点了后，他游过去，好奇地看着鹈鹕: 　　【你也是海怪？】 　　刚才不是这只鹈鹕在说话吗？ 　　可那只鹈鹕并没有说什么，它微微张开了嘴，袋子一样的嘴里面冒出一个小丑鱼，那小丑鱼趴在鹈鹕嘴边，对兰斯举了一下鱼鳍: 　　【又见面了，人鱼！】 　　兰斯惊讶万分: 　　【你被吃了？】 　　于是，海面上又一阵鸡飞狗跳，兰斯抱着鹈鹕试图把小丑鱼从它的嘴里救出来； 　　而鹈鹕哪里知道兰斯只是想救鱼，它吓得要死，连连用自己的翅膀扇人。 　　混乱之中间或传来小丑鱼的尖叫: 　　【你们别打了！】 　　温瑟挑了一下眉，选择袖手旁观。 　　小海鸥则是站在礁石上，一眼相中了那只鹈鹕—— 　　这个做小弟似乎也不错。 　　五分钟后，礁石上站着尾巴毛秃了的鹈鹕，海里有着一脸懵逼的兰斯（头上夹着两根羽毛），旁边还有一只浮在浅海海面的小丑鱼。 　　兰斯双手抱胸，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丑鱼不敢看兰斯，它一边在海面吐着泡泡，一边支支吾吾: 　　【就、就让我的朋友带我转一圈呗。】 　　在天上转一圈的那种。 　　自从跟兰斯去过岸上之后，小丑鱼就特别想继续看看岸上的风景，所以它一直尝试着在海面附近游泳，甚至都不怎么回海葵了。 　　在那段时间里面，小丑鱼遇上了一只想要看看大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鹈鹕。 　　这只鹈鹕跟别的鹈鹕不一样，它不想一天到晚跟着种群里面一起做同样的事情。 　　每天的捕鱼过程让鹈鹕开始好奇，更深一点的海洋里面有些什么。 　　于是它一次又一次地从天空俯冲进海水里面。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捕鱼，而是鹈鹕想要以自己最深的潜水，看见更多的海洋里面的情景。 　　而某一天，那么巧的，一直想要知道海水里面长什么样子的鹈鹕，遇上了一条想要上岸的小丑鱼。 　　两个小动物一拍即合—— 　　小丑鱼几乎把附近都游遍了，它可以跟鹈鹕讲海水下面的样子，碰到好看的地方，小丑鱼会让鹈鹕潜水看看； 　　而鹈鹕知道小丑鱼想要看到岸上的场景后，它用自己的大锁囊盛满水，让小丑鱼游进来，然后带着小丑鱼飞上天空，让小丑鱼看看海面之上的场景。 　　【呜呜呜，好感动。】 　　听完小丑鱼的解释，兰斯感动得眼角都湿了。 　　虽然小丑鱼说得很简单，但是架不住兰斯爱脑补啊，顿时，兰斯就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凄美的“飞鸟与鱼”的爱情故事。 　　一直旁听的温瑟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海怪们不能用常人思维理解，但是这种奇特的生物关系…… 　　真的好让人迷茫啊。 　　【你哭什么？】 　　小丑鱼虽然进化成了海怪，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但很明显，它远没有人类那么复杂。 　　【没什么。】 　　脑补也就那么一会儿，兰斯问， 　　【你不怕鹈鹕把你一不小心吃掉了么？】 　　小丑鱼是待在鹈鹕的嘴里啊，要是某天鹈鹕一不小心吞咽了一下，那小丑鱼就可以直接进入鹈鹕肚子里了。 　　【你不也是跟你旁边的那一个，待在一起了么？】 　　小丑鱼用自己的鱼鳍指向了温瑟。 　　虽然小丑鱼并不知道温瑟的真实身份，但是多年来在海洋中混迹的直觉告诉小丑鱼，温瑟特别危险，要是温瑟想吃掉兰斯的话，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兰斯:【……】 　　他竟然被一条小丑鱼问住了！ 　　兰斯转过头，瞧瞧温瑟，又瞧瞧礁石上面的鹈鹕—— 　　那只鹈鹕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没了屁股毛的情况下看起来更呆了。 　　对比起来，温瑟真的是…… 　　兰斯连忙回过头，伸出手掌，对温瑟严肃说道: 　　“我的第一个要求，不许吃掉我。” 　　他曲起一跟手指，意味着之前他朝温瑟讨要的五个无条件服从，已经用去了一个。 　　温瑟哭笑不得: 　　“我觉得你那些五个机会，最好谨慎使用。” 　　哪有人这样用的。 　　兰斯歪歪头: 　　“我不管，这是第一个。” 　　“好吧，我答应你。” 　　温瑟有点无奈，他只好答应了这个无厘头的要求， 　　“我保证。” 　　不过，过了一会儿，温瑟凑上前去，拦住兰斯的腰，感受到人鱼如同丝绸一般柔滑的皮肤触感后，温瑟挑眉: 　　“换一种‘吃法’可以吗？” 　　兰斯先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这是个成人话题后，脸色爆红。 　　这边兰斯和温瑟在冒粉红泡泡，而另一边小海鸥昂首挺胸地走到鹈鹕身边，说: 　　【你愿意做我小弟吗？包吃包住。】 　　鹈鹕纠结了片刻。 　　它看上去呆，但是它真的不呆啊，还会思考哲学问题呢。 　　【我们的团体庞大，你一只在外，漂泊不定，很辛苦的。】 　　小海鸥还在努力，它认真开垦业务的样子，足以证明它特别敬业。 　　不愧是能当海鸥老大的海鸥。 　　鹈鹕看向了海面下的那个红色身影，还有点犹豫。 　　【准许你带家属，有员工宿舍。】 　　小海鸥连忙补充。 　　鹈鹕表示满意了。 　　它刚准备答应，结果没想到突然从水里蹦出来一条蓝唐王鱼。 　　【嘤嘤嘤，你不要我了么？】 　　那条蓝唐王鱼窜了上来，它对着小丑鱼一边嘤嘤哭，一边控诉，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善变的眼神，紧闭的双唇，何必再去苦苦强求，苦苦追问……】 　　兰斯听到这声嘤嘤嘤，定睛一看，嚯，两鱼一鸟修罗场啊。 　　那条嘤嘤嘤，还在唱歌的蓝唐王鱼，不就是之前救的多莉吗？ 　　至于会唱歌，肯定是多莉之前在鱼缸里面听人类外放的歌听多了。 　　没想到之前多莉不会说话，现在都会唱歌了。 　　小丑鱼愣了一下，试图解释: 　　【不是啊，你听我说……】 　　多莉浮出水面，看了礁石上鹈鹕一眼，随后沉下来，对小丑鱼一脸哀怨: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檫掉一切陪你睡……】 　　小丑鱼抓狂了: 　　【你听我解释啊！】 　　【那些令人刺耳的声音，我不听我不听，偏偏我又容易受影响容易伤心，没有用，微笑的表面不停骗自己……嘤嘤嘤。】 　　多莉一扭腰，就飞快地游走了。 　　小丑鱼在后面那叫一个恨，只好先浮出水面，对鹈鹕说: 　　【哥，你等等我啊，我把多莉追回来再说我俩的事。】 　　随后，小丑鱼也潜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现在，只剩下礁石上面的两只鸟，和两条人鱼。 　　大家都被这种神发展弄得沉默。 　　片刻后，兰斯感叹道: 　　“好想写啊。” 　　小丑鱼这条渣鱼，竟然能在不同种物种之间挑起修罗场，不愧是放言要征服星辰大海的鱼。 　　这题材不搞个狗血剧，真的是亏大了。 　　而和兰斯的体会不同，温瑟则是凑过来，在兰斯耳边轻声说道: 　　“不过，他们也说明，物种不同，也是能谈恋爱的，对吗？” 　　至于是不是恋爱关系，先等小丑鱼把多莉找回来再说吧。 　　“你凑那么近干嘛？” 　　兰斯忍不住抖了抖耳鳍，他嗔怪地瞪了温瑟一眼，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们才不需要别人来证明呢！” 　　温瑟愣了一下，随后他回过味来，唇角上翘。 　　作者有话要说：　　多莉唱了三首歌—— 　　1.《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2.《香水有毒》 　　3.《骑士精神》 　　· 　　原因么，xx外放，它学会了n首歌，现在是个点唱机 第106章 番外（二） 　　没想到只是随随便便在附近逛了逛，兰斯就和温瑟见证了一场难以言说的修罗场。 　　“这种不同物种之间的修罗场真的是太恐怖了。” 　　兰斯总结道，他可不想干预小丑鱼和鸟之间的修罗场，于是连忙拉着温瑟偷偷溜了。 　　在海水里面待了几天，兰斯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准备和温瑟一起去联盟那边看看。 　　当然，这一次就只是看看卡尔他们有没有事，如果没有事的话，兰斯就准备和温瑟一起退居二线了。 　　至于人类究竟会怎样发展，那就不是兰斯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了。 　　“卡尔和玫瑰不会生气吧？” 　　兰斯游回去的过程中十分忐忑，他甚至想打退堂鼓。 　　温瑟倒是十分好奇： 　　“你对卡尔和玫瑰做了什么？” 　　兰斯不好意思地抠抠脸上的小酒窝，说： 　　“我把他们两个给捆了，还一起放在了床上。” 　　温瑟沉默，片刻后，他摸了摸兰斯的头，说： 　　“见到卡尔和玫瑰之后，记得离玫瑰远点。” 　　他倒是不担心卡尔会记仇，他有点担心玫瑰会不高兴。 　　到了距离幸存者联盟不远处的一座无人小岛上，温瑟让兰斯停下来，然后他用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通讯仪给卡尔发了一个简讯，说明他们两个在无人岛上。 　　卡尔倒是回复得特别快，几乎在温瑟发了暗语简讯后五分钟后，卡尔就回复了。 　　兰斯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卡尔发了好多暗语。 　　这些暗语，虽然兰斯一个都看不懂，但是这不妨碍兰斯看着满屏幕的暗语，能从中看出每一个字里面都带着欢欣鼓舞。 　　恍惚之间，兰斯抬头看向远方，幻觉厘米，他看见一只哈士奇吐着舌头，飞快地朝这边奔来。 　　发出简讯后的第二天，卡尔和玫瑰就在老唐的安排下，乘着黑船到了无人岛。 　　老唐把卡尔和玫瑰放在无人岛上，他心里清楚是什么事，于是跟卡尔和玫瑰说： 　　“三个小时后，我再来接你们。”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在他船上旋转盘旋的海鸥们，然后叹了一口气： 　　“妈的，这都什么事啊。” 　　随后，老唐就开着船离开了。 　　等确定老唐真的走了之后，兰斯和温瑟才从海水里面出来。 　　由于这次可没衣服穿了，兰斯只好拖着自己的鱼尾巴爬到岛上，对着卡尔和玫瑰兴奋地叫了一声。 　　同时，他也扭头，羡慕嫉妒恨地瞪了温瑟一眼—— 　　凭什么他可以自己变幻出衣服出来啊。 　　“兰斯～～” 　　看见兰斯过来，卡尔的语气幽怨。 　　兰斯想了想，都不用卡尔明说，他就知道卡尔在幽怨什么，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与对待卡尔完全不同的态度是，兰斯偷偷地瞧了瞧玫瑰，发现玫瑰没什么表情，他顿时有些心虚： 　　“对不起。” 　　比起怕卡尔，他更怕玫瑰生气。 　　“哎，你们既然有计划，为什么不跟我们先说一声。” 　　卡尔挠挠头，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 　　“那一车子的军/火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结果那车子军’火根本就没用，然后就被兰斯拖走了。 　　更让卡尔无语的是，最后联盟出面收缴了这批“无人认领”的军火。 　　对此，卡尔敢怒不敢言。 　　兰斯默默地把视线转向了温瑟。 　　谁叫一开始是温瑟不愿意跟他说他的计划的，那时候温瑟不由分说把他给绑了，放在床上当咸鱼； 　　于是等卡尔给自己解绑之后，兰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才把卡尔和玫瑰也用同样的方式绑了放床上。 　　玫瑰依旧是一言不发，她板着一张脸，来到兰斯面前。 　　兰斯看见玫瑰过来，他皱着脸，想退，但是想了想，发现自己退不到哪里去，也只好蜷了蜷尾巴，试图用自己的无辜脸，换取玫瑰的原谅。 　　玫瑰才不管兰斯装可怜呢，她直接上前，揪着兰斯的脸就往旁边拉，一边拉一边气哼哼的： 　　“好啊，你既然敢捆你姐姐，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兰斯忍着脸上的疼痛，一脸懵逼。 　　他哪里来了一个姐姐？ 　　揪了兰斯一把，玫瑰才像是消了气。 　　她松开手，质问兰斯： 　　“你是不是要给你一点补偿？” 　　兰斯揉揉自己的脸颊，犹豫了一下下，最后点了点头。 　　“那你就当我弟弟吧。” 　　玫瑰直接拍版，“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姐。乖，叫姐姐。” 　　兰斯捂着自己的脸颊，呆滞了几秒，然后在玫瑰陡然变得犀利的眼神中，弱弱地叫道： 　　“姐姐。” 　　“嗯。” 　　玫瑰点点头，然后指着旁边的卡尔说， 　　“他是你姐夫。” 　　兰斯：？？？？ 　　温瑟：“……” 　　哈士奇是怎么跟女强人在一起的啊？ 　　两条人鱼看看一脸傻笑的卡尔，再看看一脸冷清的玫瑰，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玄幻啊。 　　玩闹了一通之后，玫瑰和兰斯他们说起了正事—— 　　幸存者联盟那边已经知道了穆然博士的事情了。 　　穆然博士在临走前给实验室那边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面他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高墙事件的起始、维尔的存在和北方小岛的事情。 　　“他没有说你们的事情。” 　　玫瑰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她看向远方的大海，说， 　　“或许是良心发现了吧。” 　　由于在视频里面，穆然博士承认波塞冬计划的确是完全失败，再加上高墙事件和维尔事件的发生，实验室里面，原来的保守温和派逐渐占据了上风。 　　“人类决定离开这个星球了。” 　　玫瑰说。 　　联盟准备正式重启“火种计划”或者说是“流浪计划”。 　　人类准备学着故事里面的诺亚方舟，打造一艘属于人类的诺亚方舟，在里面装上人类的火种，然后朝宇宙里面驶去，直到遇上真正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这种计划十分残酷，因为船上的名额有限。 　　根据联盟的计划，只有现在十分之一的人类能上船，所以他们制定了严格的筛选计划，并且保证整个过程全程透明公正。 　　在这个时候，人类所有的阶层偏见都消失了，不少富人区的人还选择自动放弃名额，把名额留给别人。 　　当然，也全然不是坏消息，照着实验室里面的预计，如果不发现颠覆性的巨大灾难的话，剩下的人类在地球上还能活个几百年。 　　但几百年后，海水终究会吞没剩下的土地。 　　“我和卡尔选择了留下来。” 　　玫瑰对兰斯说。 　　她看向兰斯的眼神十分温柔，像极了一个关心弟弟的大姐姐。 　　“对啊，我们要是走了，老大和兰斯怎么办？” 　　卡尔挠挠头，把玫瑰抱在怀里，同时解释道， 　　“反正还有几百年，剩下的时间，我想留在这里，最起码跟老大在同一个星球上。” 　　兰斯和温瑟都沉默了。 　　片刻后，兰斯感动得哭了出来，小珍珠一蹦一蹦的： 　　“谢谢。” 　　温瑟倒是沉默不语，过了十几秒，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好歹曾经在陆地上生活过，如果觉得大海不好玩了，就回来看看我们。” 　　玫瑰摸摸兰斯的头，跟温瑟说， 　　“我和卡尔申请调到高墙外围了，我和卡尔攒的钱足够我们在外围建造一个小房子，你们回来的话，可以住在那里面。” 　　“嗯。” 　　兰斯觉得心里暖暖的，一想到玫瑰对他这么好，他就忍不住凑上前去撒娇， 　　“姐姐，你缺珍珠吗？” 　　玫瑰愣了一下，随后就忍不住笑了： 　　“好啊，以后我婚礼上的珍珠就你负责了。” 　　让玫瑰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她会看着一个个篮球那么大的紫珍珠犯愁。 　　早知道这样，就跟兰斯说好要多大的珍珠了。 　　玫瑰如是想。 　　…… 　　临走分别的时候，玫瑰就像是每一个担心自家弟弟出远门的亲姐姐一样，给兰斯塞了好多东西。 　　兰斯本来想拒绝的，因为抱着这么多东西，真的不好在海里游泳的。 　　结果没想到玫瑰开口直接把兰斯堵了回去: 　　“这不是有温瑟吗？让他变成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带。” 　　很明显，玫瑰虽然没有见过当时维尔和温瑟在高墙上撕扯的样子，但是当时的场面，很多人已经知道了，并且在联盟里面传开，这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温瑟:“……” 　　兰斯偷偷地看了一眼温瑟，他忍不住笑了。 　　于是，温瑟被迫在玫瑰的注视下，背起了一个包裹。 　　包裹是防水的，里面鼓鼓囊囊装了很多日用品。 　　玫瑰还是担心兰斯的生活质量不好，所以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兰斯带上。 　　“她是真的喜欢你。” 　　在海中，温瑟看着在前面游动翻滚的兰斯，语气酸酸的。 　　兰斯回过身来，对温瑟得意的吐泡泡: 　　“说明我人格魅力很强大。” 　　两条人鱼决定离开人类幸存者联盟之后，就回夕阳海湾，那里将会成为他们的家。 　　这一次，兰斯游着游着，碰上了一头抹香鲸。 　　这只抹香鲸出现在去夕阳海湾的必经之路上，它巨大的身躯漂浮在海洋中，看样子是准备上浮换气。 　　兰斯停下了游动，用新奇的眼神看着抹香鲸发呆。 　　不论是见过鲸鱼多少次，他都会被这种庞大的生灵所吸引。 　　人类在抹香鲸面前真的是太渺小了，于是兰斯就悬停在旁边，饶有兴致地想看抹香鲸换气。 　　【唔？】 　　抹香鲸忽然停下了上浮的过程，它用自己差不多占了身体三分之一的头看向旁边的那个小小的生灵，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 　　抹香鲸的语调很缓慢，但是听上去特别让人感觉舒适。 　　哇，又是一个海怪。 　　兰斯都不管旁边的温瑟了，他停下来，好奇回道: 　　【你好。】 　　抹香鲸在人类的故事里面都太有传奇色彩了，不论是抹香鲸跟大王乌贼的斗争传说，还是抹香鲸身上的龙涎香，还是抹香鲸科只剩下抹香鲸这一个物种的事实，都让兰斯对抹香鲸特别感兴趣。 　　【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抹香鲸问。 　　兰斯歪歪头，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远处就是夕阳海湾了。】 　　【哦……】 　　抹香鲸干巴巴地回道。 　　随后，它转动头部，用自己巨大的眼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兰斯，问: 　　【请问，你是什么海怪？】 　　兰斯乐了。 　　他拉过一边的温瑟，朝抹香鲸介绍，说: 　　【我们两个都是人鱼。】 　　【人鱼？两个？】 　　抹香鲸出现了一时之间的怔愣，它顿了顿，竟然先把兰斯放置到了一边，在聊天群里面@了超级水母。 　　抹香鲸:【@水母，水母你在吗？人鱼到底有几个啊，我找到人鱼了……怎么人鱼不在你说的珊瑚骨里面了……而且还有两个。】 　　抹香鲸:【@水母】 　　抹香鲸:【@水母】 　　兰斯发现抹香鲸在群里问话之后，他连忙打开聊天群窥屏，几秒后，兰斯看着温瑟一脸震惊: 　　“你们原来还可以这样聊天？” 　　温瑟看了看群里的消息，他都有点震惊海怪的这种聊天方法: 　　“我不知道。” 　　在抹香鲸不断戳水母之后，水母终于上线。 　　一开场，水母就开始抱怨: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谁叫我啊？】 　　抹香鲸:【我。】 　　水母冷哼一声:【你终于找到路了，你在哪里？亏我之前还指望你救小可爱呢……小可爱早就自己跑了。】 　　窥屏的兰斯摸摸鼻子。 　　他好像知道这个抹香鲸是谁了。 　　当初，他困在珊瑚骨里的时候，那只蠢萌水母曾经准备召唤它的小伙伴撞开珊瑚骨，带他私奔。 　　可惜的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只水母口中的小伙伴，抹香鲸没来。 　　现在，聊天群里面抹香鲸一脸懵逼，它说话特别委屈: 　　【我本来在海洋里面游得好好的，是在往你说的位置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洋流变得好奇怪，我迷路了。】 　　水母:【哼，你就找借口吧。】 　　而在外窥屏的兰斯想了想，他有了一个猜想，然后默默地扭头看向了温瑟。 　　作为罪魁祸首的温瑟:“……” 　　当初还想就是他改变洋流扰乱抹香鲸判断，避免抹香鲸来那特海沟的。 　　但是谁知道这只抹香鲸这么憨，找了这么久的路，到最后还是找错了。 　　抹香鲸还在委屈: 　　【我好像碰到了你说的‘小可爱’了，但是你不是说只有一只吗？可是我见到的是两只啊。】 　　水母一秒回答: 　　【下线了，勿念。】 　　奇洛:【啊哈哈哈哈。】 　　寄居蟹:【嘎嘎嘎，你他娘的运气真好，一出门就碰到个大的。】 　　虎鲸:【嘤嘤嘤，温瑟打鱼好疼的。】 　　座头鲸:【……好好说话。】 　　兰斯忍不住笑了，他也跟在后面哈哈哈笑了半天，然后故意在群里讲话: 　　【@温瑟，@那特】 　　群里顿时一片沉默。 　　奇洛:【艹，忘了老师也在群里了。已下线，勿念。】 　　寄居蟹:【已下线，勿念。】 　　虎鲸:【我什么都没说。已下线，勿念。】 　　座头鲸:【唔……不许私下建群！】 　　温瑟:“……” 　　而在现实中，抹香鲸看看兰斯，又看看旁边的温瑟，还有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它们怎么都走了？】 　　抹香鲸的头虽然是世界最大的，但是，它明显还是个憨憨。 　　兰斯摆摆尾巴，十分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告诉这只憨憨抹香鲸，他旁边的那个黑尾人鱼的真实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这只抹香鲸，就是开头那只被温瑟搞得迷路了的抹香鲸。 　　· 　　所有海怪只有一个公共聊天频道。 　　就是温瑟从来没在里面说过话，所以海怪都以为温瑟（那特）不在公共聊天频道里面。 第107章 番外（三） 　　抹香鲸：【@水母，@水母，我被你害死了，啊啊啊啊。】 　　抹香鲸：【@水母，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跑了呢？】 　　抹香鲸：【@水母，好吧，我承认，你口中的小可爱是个好鱼，他没有吃掉我。】 　　座头鲸温和的声音在群里响起： 　　【抹香鲸，我知道你的心情很激动，但是最好不要刷屏。】 　　抹香鲸：【@水母，我不管，我就是要水母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奇洛：【哈哈哈哈哈，水母在百慕大三角那里，你加油！@水母】 　　寄居蟹：【哈哈哈哈。】 　　聊天群里面都是抹香鲸幽怨的鸣叫，兰斯一边看着聊天群里面的消息，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的。 　　他跟温瑟遇上了抹香鲸，这条憨憨的抹香鲸在聊天群里面的海怪们明示和暗示之下，才知道了温瑟就是那特。 　　于是，比起一开始遇上兰斯的那种兴奋心情，抹香鲸现在是又气又委屈—— 　　水母这个大笨蛋！ 　　在知道了温瑟就是那特之后，抹香鲸曾经在某个时间里面，好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大的一个体型，它要是像旁边的小鱼就好了，觉得尴尬，就“刺溜”一下跑了。 　　大海那么大，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多难找啊，哪里会像它现在那样，这么大，根本就不好跑。 　　好在温瑟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兰斯看出了抹香鲸的委屈和被抓包的害怕，他拍了拍抹香鲸的头，安慰抹香鲸，他们不会怪抹香鲸。 　　【这样吧，你把我们送到夕阳海湾那里吧。】 　　兰斯提议道，这样算是将功补过。 　　抹香鲸心思不坏，一听到自己可以用行动来将功补过，它就很高兴，于是张大了嘴巴，让兰斯带着温瑟到它嘴巴里面，然后它好带着兰斯和温瑟往夕阳海湾里面游。 　　温瑟看着抹香鲸黑洞洞的大嘴，表示： 　　“不去。” 　　兰斯倒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他自觉游进抹香鲸的嘴巴里面，在里面转了一圈。 　　唔，抹香鲸不和座头鲸无牙一样，它的里面是有牙齿的，看上去有点恐怖，但它也只有下边有牙齿。 　　这条变异了的抹香鲸下边的牙齿看上去并不是很锋利，也不是特别大，兰斯摸了摸那些牙齿后，对温瑟说: 　　【放心啦，它们鲸鱼应该能控制住自己不把我们吞进去，我有经验的。】 　　座头鲸都可以，为什么抹香鲸不行呢？ 　　再说了，抹香鲸又不是跟虎鲸一样有尖锐的上下牙。 　　兰斯认为，他们要是再拒绝抹香鲸的话，这只抹香鲸怕不是要哭出来。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温瑟倒是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做了？】 　　兰斯：【……】 　　为什么温瑟总是喜欢抓奇奇怪怪的重点？ 　　由于怕兰斯真的被抹香鲸吞了，温瑟也只好进入了抹香鲸的嘴巴里面。 　　抹香鲸轻轻地含住两条人鱼之后，就开始往夕阳海湾里面游。 　　兰斯心很大，他直接躺在抹香鲸嘴巴里面睡着了。 　　这一路上游过来游过去，对于兰斯来说消耗还挺大的，再加上有温瑟在身边，于是兰斯玩了一会儿后，就退出了聊天群，直接趴在抹香鲸嘴里睡着了。 　　而温瑟则是抱着兰斯，一边假寐，一边感知着外面抹香鲸的行动。 　　温瑟：【你游歪了，往西边游点。】 　　外面的抹香鲸一脸懵逼： 　　【什么？什么？西边是哪边？】 　　温瑟抽了一下嘴角：【你右手边。】 　　【右手？】 　　抹香鲸听着温瑟的指导，它伸出两片胸鳍，十分好奇地问道， 　　【哪个是我的右手？】 　　【就是你经常吃饭用的那只手……】 　　话音刚落，温瑟就卡壳了。 　　他忘了，外面的是一只抹香鲸，不是人类啊！ 　　抹香鲸浑然不觉： 　　【可是，我看我两只胸鳍都一摸一样啊。】 　　温瑟：【……】 　　好了，他可以确定了，这只抹香鲸迷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它之所以迷路，纯粹就是因为它是一个路痴。 　　…… 　　本来以为搭一个抹香鲸顺风车会省一点时间的，结果没想到，反而花了更多的时间。 　　等兰斯和温瑟真正地到达夕阳海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老师！！！】 　　奇洛远远地看见兰斯和温瑟过来，它高兴地直接扭着自己的十八条触手，就往兰斯这边飘。 　　在兰斯眼中，现在的奇洛忘了把自己的身体变小，它用庞大的身躯在海洋里面扭动触手的样子特别吓人，简直就像是噩梦之中的克苏鲁降临，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来夕阳海湾的时候，他差点被奇洛用铁杆子直接给串了，顿时“嗷”的一声，就吼了起来： 　　【不要靠近我啊啊啊！！！！】 　　兰斯还下意识地朝奇洛吼出了声波，一下子就用声波把奇洛冲得翻了一个个儿。 　　【呜呜呜呜？】 　　奇洛被声波打得晕晕乎乎的，它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太大了点，于是连忙把自己变小后，才飘到兰斯身边，谄媚地问道， 　　【老师，你的事情解决了？】 　　看到奇洛变小到无害的样子，兰斯才觉得那种心理阴影消失。 　　他点点头，精神放松下来，然后对奇洛说: 　　【解决了。】 　　兰斯示意旁边的温瑟把带过来的袋子打开，然后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性良好的音乐播放器，交给奇洛，说: 　　【喏，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 　　奇洛愣了一下，它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触手，接下了那个手掌大小的音乐播放器，问： 　　【这是什么？】 　　兰斯笑了一下，他打开播放器，点了一下里面录好的歌： 　　【这是音乐播放器，里面有你喜欢的金属摇滚乐录音。我想，你会喜欢这个，于是帮你弄了一个。】 　　这个本来是他跟老唐要的，老唐正好也是个金属摇滚乐的爱好者，所以听完兰斯的诉求后，直接给了兰斯一个全是金属摇滚乐的音乐播放器。 　　当然，是经过防水处理的那种。 　　“嗡——咣咣咣咣。” 　　海水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音乐声，但是这个声音对于海怪们来说，听得特别清楚。 　　奇洛用十八只触手捧着那个小小的音乐播放器，听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嗷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好喜欢这个东西，也好喜欢老师！】 　　兰斯摸了摸奇洛的头，说： 　　【里面有很多首歌呢，你慢慢听……没电了的话，就让寄居蟹陪着你上海面，把这个东西拿上海面照着太阳充电。】 　　【好！】 　　奇洛顿时干劲满满， 　　【为了给这个小东西充电，海面上面算什么！】 　　它拼了！不就是要克服海面上面的恐惧症吗？跟音乐相比，什么都可以放到一边！ 　　包括它自己！ 　　见奇洛特别喜欢这个礼物，兰斯满意了。 　　既然把礼物给奇洛了，兰斯就准备和温瑟一起去原来的小窝里面睡一觉，于是他绕过奇洛往原来的地方游，顺便问道: 　　【这么就你一个啊，寄居蟹呢？】 　　要知道原来一段时间，寄居蟹跟奇洛简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现在回来没看见寄居蟹，兰斯觉得很奇怪。 　　【它、它有事！】 　　奇洛连忙游到兰斯前面，挡住来了兰斯的去路，然后支支吾吾地说， 　　【它去见它亲戚了。】 　　兰斯稍微停顿了一下，视线看向奇洛：【哦。】 　　奇洛在兰斯的注视下，还是挡在兰斯的前面，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兰斯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奇洛离开，他好奇地问道： 　　【你挡着我干什么啊？】 　　【我、我没有啊！】 　　奇洛开始变色，红的黄的绿的，把海水里面照得特别花。 　　兰斯抱胸，双眼微眯。 　　看样子，绝对有事。 　　“咚——” 　　忽然冷不丁的，沉船那边发出一声巨响。 　　那个声音可大了，在海中还弄出了一个震荡波，弄得兰斯和温瑟的尾巴上的尾鳍都被震得飘来飘去。 　　而且这种强而有力，一秒既完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奇洛那种拿棒子敲就能敲出来的。 　　兰斯和温瑟猛然同时扭头看向奇洛。 　　奇洛十八只触手差点没拧成麻花，它还在垂死挣扎: 　　【没什么，就是……哦，对了，就是寄居蟹它也在练习敲鼓呢。】 　　【它技术比你好。】 　　兰斯毫不留情指了出来。 　　奇洛:【……】 　　而正在两条人鱼和奇洛对峙的时候，又传来一连串强劲的“咚咚咚”的声音，把此处震得如同直接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旁边的沉船都被这个强大的余波震得塌了几艘。 　　这只要长了脑子的，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啊。 　　【乖，到旁边去玩播放器，自己听听歌。】 　　兰斯见奇洛还在准备上前阻止他，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奇洛的头，顺便把奇洛给拐走了，同时用眼神示意温瑟，让温瑟绕过奇洛，有空去看看。 　　温瑟点头，他巧妙地避开了奇洛的视线，慢慢地游了过去。 　　奇洛丝毫不知道兰斯是故意支走它的，它还被兰斯拐走的时候，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编: 　　【额，可能是真的地震了？】 　　兰斯越发觉得奇洛在隐瞒自己什么事情，他笑眯眯地把奇洛引到一个小船舱那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奇洛关了进去。 　　奇洛:？？？ 　　随后，趁着奇洛还在懵逼的那段时间，兰斯赶紧追上了温瑟，跟在温瑟后面，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兰斯和温瑟通过听声辨位，准确地摸了过去。 　　结果这一摸，让兰斯和温瑟先是吃惊后是无语—— 　　“吃惊”，是因为声音的源头，他们找到了。 　　源头就是之前他们住的地方，更加准确来说，是那圈被奇洛特意圈出来的沉船。 　　“无语”，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里有一个寄居蟹，还有一条五彩斑斓的虾。 　　一只蟹，一只虾，它们两个正在对着沉船进行惨无人道的改造，锤来锤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寄居蟹还在旁边一直指指点点。 　　“雀尾螳螂虾？” 　　温瑟一眼看出了那只虾子的名字，他挑了一下眉。 　　雀尾螳螂虾的外表颜色非常鲜艳美丽，主要由红、蓝、绿等多种颜色构成。 　　雀尾螳螂虾不过是它的其中一个名字，由于它胸前大螯钩有很大的弹出力量，能在瞬间挥出它那球棍般的前螯砸向猎物，像极了螳螂捕食，所以才得出这个名字。 　　而且因为生理构造的原因，螳螂虾前面的两个前螯除了击打的力道大以外，它还会打出两个空气泡，对目标物进行二次打击。 　　总之，挨一下螳螂虾的一锤子，就可能会粉身碎骨。 　　更何况，现在的是一只变异了的，跟寄居蟹大小差不多大的螳螂虾。 　　没看见螳螂虾前面的那艘船的船壁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洞吗？ 　　兰斯和温瑟不清楚这里为什么突然会有一只螳螂虾，只好趴在原地，想看看后续会如何发展。 　　结果，没一会儿，寄居蟹突然拔高了声调，开始骂人: 　　【你们虾没脑子啊！他娘的，要不是看在你也是海怪的份儿，老子一锤子捶得你浪花开。】 　　螳螂虾缩了一下，随后嘴硬道: 　　【我不是照着你的要求在捶吗？】 　　【捶你奶奶的腿！】 　　寄居蟹指着船上的那遍布的坑，吼道， 　　【老子让你锤穿这个墙壁，你他娘的锤到现在锤了个寂寞吧！】 　　【卧槽，你怎么能骂我没脑子？】 　　螳螂虾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寄居蟹上一句在骂它，它也生气了，调转身体，两只前螯跃跃欲试， 　　【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螃蟹。】 　　寄居蟹冷笑，随后它对着螳螂虾也摆好了姿势: 　　【老子倒要看看是老子的壳硬，还是你两锤子硬。】 　　“它们怎么要打起来了？” 　　兰斯看着这场面顿时急了，他连忙从藏身的地方游出来，游到两只海怪的旁边，制止道， 　　【不许打架。】 　　远处的温瑟看兰斯既然出去了，他也只好慢悠悠地游出来。 　　其实，这场架打起来的话，就凭螳螂虾那种恐怖的力道，寄居蟹想赢很难。 　　温瑟本来对于打架之后谁会吃了谁并不感兴趣，毕竟这也是自然界中的食物链中一环； 　　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兰斯制止得对，因为他更好奇，寄居蟹和螳螂虾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海怪，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一起了。 　　【老、老师？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寄居蟹跟奇洛玩得很好，后面也跟在奇洛身后学敲鼓，自然也就慢慢地学着奇洛叫兰斯老师。 　　见兰斯突然出现，寄居蟹之前猛涨的气势一下子萎了，它现在特别像是被老师抓住打架的学生，心虚万分，两个钳子都垂下来放在沙滩上不动了。 　　要不是现在证据确凿，旁边还有一个螳螂虾，寄居蟹特别想跟兰斯说，刚才它什么都没有做。 　　【我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啊。】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寄居蟹，又看了一眼新来的螳螂虾，满头问号， 　　【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们三个身后的那艘沉船，被螳螂虾锤得千疮百孔的。 　　那密密麻麻的坑，看得兰斯一个哆嗦，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螳螂虾跟那艘船有仇。 　　寄居蟹支支吾吾的： 　　【没什么，就是……就是……】 　　【它让我捶一个住处出来。】 　　在兰斯身后的螳螂虾倒是毫不顾虑地直接说了出来， 　　【我照着做了，它竟然还想打我！】 　　寄居蟹一听就急了，要不是兰斯挡在中间，它就真的上前打架了： 　　【你个龟孙儿小嘴叭叭的，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弄怎么弄，你他娘的搞成这个样子，还怪我？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停停停！】 　　兰斯一头雾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候奇洛从远方飘过来了，一看兰斯和温瑟夹在一只虾和一只蟹中间，就顿时知道露馅了。 　　【寄居蟹想让你们两个住的舒服点。】 　　索性不藏了，奇洛幽幽地飘过来，它用触手指着兰斯身后千疮百孔的沉船，说， 　　【它想学人类，给你搞一个复试别墅啥的，但是自己没这个手艺，于是就去找了螳螂虾。】 　　奇洛看着身后报废的几艘废船，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随后它解释道： 　　【寄居蟹认为你们两个一人要有一艘船，但是你们两个肯定不愿意分开，所以它想让螳螂虾把两艘船打通后放在一起，这样你们两个就都有自己的窝，还能在一起了。】 　　说完这些，奇洛不忘怼一下螳螂虾： 　　【啧啧啧，就是没想到螳螂虾这么不管用，搞了这么久，还理解错意思。】 　　兰斯和温瑟对视一眼，对于寄居蟹的这个想法哭笑不得。 　　对于寄居蟹而言，或许有一个能背着到处跑的壳是最重要的，但是人类真的不是啊。 　　现在这场乌龙，只能说是两种物种的思维方式不同弄出来的。 　　【你们没必要这么做，我跟温瑟一个窝就可以啦。】 　　兰斯摇摇头，想笑，又怕伤害了霸道总裁式寄居蟹的心，他只能说道， 　　【不过，谢谢你关系我们。】 　　【不行，老子的鱼值得最好的！】 　　寄居蟹本来还有点沮丧，但是听到后面，它就又骄傲起来，挺着钳子特别霸道， 　　【老师你不用替你身后的螳螂虾讲话！让老子好好教教那只螳螂虾，总能给你一个好窝的！】 　　兰斯被噎了一下： 　　【呃，我没有替谁讲话啊，我说的是真的。】 　　大家就不能自己干自己的吗？ 　　不要捶船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螳螂虾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来啊，我也受够你啦，我在这里捶得好好的，你来插什么嘴？】 　　寄居蟹冷笑：【来啊！瘪犊子！】 　　螳螂虾一听就怒了，它直接就动起自己的所有脚，往前冲。 　　【冷静一点！】 　　兰斯和温瑟见是势不对，连忙上前阻止，一个推着虾子的头，扯扯虾子的须须，一个拉尾巴，这才避免了螳螂虾上前拼命。 　　螳螂虾被兰斯阻挡了一下，它怕伤到了兰斯，只好先停下来。 　　一停下来，螳螂虾的语气悲愤起来，它指着寄居蟹，跟兰斯告状： 　　【它真的好强词夺理！】 　　作为当事人的兰斯愣了一下，这时候，他只能哭笑不得的和稀泥： 　　【寄居蟹也不过想把这里搞得漂亮一点。】 　　【那它有本事自己搞！】 　　螳螂虾控诉道： 　　【你看看它的要求……来来来，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又大又小的圆洞，什么叫做又深又浅的坑？我就是一捶洞的，你怎么还让我捶出个五颜六色的洞？洞不都是黑色的吗？】 　　兰斯：“……” 　　温瑟：“……” 　　所以，到最后，还是因为需求问题，乙方不满甲方爸爸，最后奋起反抗了吗？ 　　寄居蟹冷笑：【这叫老子审美高超！要求多点不行吗？】 　　奇洛还在旁边毫不犹豫站在寄居蟹这边：【对啊，我们有错吗？！】 　　兰斯：【那个……】 　　【老子不干了！】 　　螳螂虾怒毃地面，直接把地面砸出一个坑，然后看都不看寄居蟹，气哼哼地走了。 　　兰斯和温瑟对视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场闹剧。 　　【哼哼哼，急了就跑了，算什么好汉？】 　　寄居蟹看着螳螂虾不战而走的背影，它哼哼的，还有点得意， 　　【走了就走了，老子自己来弄就行了吧？】 　　奇洛十分狗腿地接在后面，一副夫唱夫随的贤惠样： 　　【我可以给你帮忙的～～】 　　【停停停！】 　　兰斯连忙游到寄居蟹旁边，制止住了它们两个，他双手叉腰，就差没有气呼呼地指着它们的鼻尖骂了， 　　【不许动我们两个的窝！还有，这件事是你们的错！回去给我检讨！】 　　兰斯可不敢想象，要是寄居蟹和奇洛真的对他跟温瑟之前住的窝动手的话，他那个好不容易弄好的小窝，会不会直接在寄居蟹的“铁拳”下报废。 　　这样的话，可是真的太划不来了。 第108章 　　兰斯本来想着, 既然回来了, 就在夕阳海湾里面多待一会儿。 　　这么久没见奇洛了, 他既然被奇洛称之为老师, 那也应该多教教奇洛，之前交给奇洛的东西太少了, 唔, 现在应该能给奇洛教一下别的东西了。 　　兰斯甚至自己都脑补出了一场跟奇洛之间的“师慈子孝”, 一人鱼一海怪之间其乐融融, 好不快活。 　　但是，俗话说得好, 远香近臭。 　　待在夕阳海湾里面，跟奇洛待了两三天之后，兰斯发现, 之前他对奇洛的怜爱以及愧疚之心, 在奇洛制造的一系列噪音里面，直接烟消云散—— 　　他忘了, 奇洛热爱敲鼓。 　　在有了音乐播放器之后, 奇洛新增爱好，就是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敲鼓。 　　更加让人无语的是，哪怕奇洛如此卖力的练习, 他的事迹只证明了一件事—— 　　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奇洛学了这么久, 还是只能制造噪音。 　　兰斯甚至都怀疑，他随便拖一条鱼来，教个几天，都能比奇洛毃的好。 　　这让兰斯痛苦万分。 　　天啊，原来奇洛每天就只是固定一段时间敲鼓，兰斯要忍，也就忍过那一段时间就好； 　　现在好了，奇洛24小时不间断敲鼓了。 　　那噪音，简直让兰斯恨不得直接把奇洛的十八只腕足全扯下来。 　　“扯下来没用的。” 　　温瑟怜悯地摸摸兰斯的头，说， 　　“海怪的再生能力都很强的。” 　　“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兰斯双眼无神地看向远方，背景音是叮铃桄榔的毃铁声， 　　“再待下去，我怕我心脏病发。” 　　“别乱讲。” 　　温瑟吓了一跳，他说， 　　“那要不我们去海上面的无人岛？” 　　兰斯一脸怏怏。 　　比起去岛上躲避，他更希望离这里远点。 　　噪音太可怕了，他现在看着这片海域就头晕眼花想吐。 　　见兰斯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温瑟歪歪头，提议道: 　　“那要不我们去旅游吧？离开这里。” 　　刹那间，兰斯的眼睛亮了。 　　这个提议，让兰斯回忆起了最初的时候，玛丽王后号。 　　当年他上玛丽王后号，有一半就是冲着当时玛丽王后号打得广告语—— 　　乘坐豪华邮轮，周游世界。 　　如果没有后面的那些事情的话，兰斯觉得，玛丽王后号的经历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最珍贵，并且到死都不会遗忘的一次难得的体会。 　　而在船上突如其来的那些事，让这个美好的愿望直接化为泡影，这让兰斯觉得很遗憾。 　　但是，现在他变成了人鱼的话，就可以自己去周游世界了啊。 　　这让兰斯很兴奋，他开始跟温瑟说: 　　“好啊好啊，我们先去北极还是南极？”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地大部分都海水淹没，兰斯记忆里面的那些旅游胜地早就被水给泡了，但是没关系，还有南北极啊。 　　温瑟被这种问题弄得沉默。 　　他开始沉思:“你想先看北极熊还是企鹅？” 　　企鹅大多数在南半球生活。 　　“企鹅吧。” 　　兰斯兴致勃勃地建议道，“然后我们再游到北极去！” 　　温瑟的这一提议，直接让兰斯重新找回了精神，他甚至都不嫌弃奇洛制造噪音了，今天教奇洛的时候，更是难得地耐心教了奇洛好多技巧，并且布置了一堆作业。 　　可能是出于学生对于老师留一堆作业的警惕，奇洛问： 　　【老师，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兰斯十分爽快地承认了： 　　【我已经把自己学会的东西都教给你了，你现在需要的就是练习！加油吧！我跟温瑟要去周游世界！】 　　一句一个感叹号，充分说明了兰斯心底的兴奋。 　　奇洛一下子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我才刚刚把这些学完呢。】 　　寄居蟹倒是在一边安慰道： 　　【没关系，老子陪你一起练。再说了，人家小两口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一起搞个蜜月旅行，不很正常吗？】 　　兰斯：【……】 　　寄居蟹你不觉得你太懂了一点吗？ 　　奇洛和寄居蟹之间你侬我侬半晌，最后奇洛看开了，既然兰斯想走，它也没得办法，只能祝愿兰斯和温瑟开心了。 　　在消除了奇洛这个障碍之后，兰斯一想到自己会去北极和南极，就开心得不得了，甚至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天刚亮，兰斯就把温瑟给摇醒了： 　　“不是说要去旅游吗？我们走吧！” 　　温瑟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兰斯。 　　兰斯开始在水底他们的小窝里面四处找东西，一边找，一边问： 　　“去南北极的话，会不会特别冷啊？需要带衣服吗？要是要带衣服的话，要带羽绒服吗，可是羽绒服泡水之后会很重……” 　　小嘴得啵得啵得，简直就像是倒豆子一般。 　　温瑟清醒过来，他上前阻止了兰斯试图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塞东西，他摸了摸兰斯的头，无奈道： 　　“你见过鱼迁徙的时候带行李箱吗？” 　　兰斯这才后知后觉，他现在可是人鱼。 　　最后，在温瑟的指导下，兰斯只是带了一点点东西，那点东西，用个腰带包带着就足够了。 　　当然，这是兰斯死活都要要求的，人类的思维，让兰斯出远门，非要带一点东西在自己身边，不然兰斯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你脖子上面戴着的是什么？” 　　兰斯眼尖地注意到温瑟脖子上面的项链由一开始的异形珍珠，换成了一个海螺。 　　这个海螺的入口处被一个东西堵住了，说明里面有东西。 　　“你不是担心去南北极是不是要羽绒服吗？” 　　温瑟对着兰斯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这就是‘羽绒服’。” 　　兰斯：？？？ 　　这下子，温瑟的说法一下子勾引起兰斯的好奇心，他使劲地缠着温瑟，甚至一路上都不去到处摸摸看看了，就只想从温瑟那里知道海螺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温瑟则十分满意兰斯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故意就是不说，一路上还任由兰斯抢夺他脖子上面的海螺—— 　　如果兰斯抢得到的话。 　　“等到了南极，你自然会知道。” 　　温瑟喜欢卖关子，更喜欢看兰斯气呼呼缠着他的样子。 　　兰斯哼了一声，不理他。 　　从夕阳海湾里面游出去之后，两条人鱼一直都在往南边游。 　　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小部分时间是兰斯围着温瑟，想要把那个海螺给抢过来看看。 　　有的时候玩得疯了，兰斯都对温瑟动了真格，他把温瑟当作是捕食对象，四处进行追捕，以此来锻炼他自己的捕猎能力。 　　温瑟倒是对兰斯动真格无所谓，有的时候他还故意放纵兰斯，惹得兰斯发起彪来，用一切办法抢那个海螺。 　　他把这个当成了一种乐趣，他倒是想知道，人鱼究竟是个怎样的物种，还能带给他什么样子的惊喜…… 　　虽然有的时候在兴头上，兰斯忘了把自己的尖牙利齿给收起来，猛地扑过来，一口咬着还挺疼的。 　　毒液也让人不太好受。 　　温瑟摸摸自己脸上的牙印，如是想。 　　温瑟浮出水面，瞧了一眼坐在礁石上面生闷气上兰斯。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兰斯的后背: 　　“你生气了？” 　　兰斯背对着温瑟，正在晒太阳。 　　感到自己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之后，他冷笑一声，用尾巴拂开温瑟: 　　“走开，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可能是因为曾经作为人类，而人类对太阳有一种天生的喜爱，兰斯即便成为了一条人鱼之后，还是喜欢有事没事晒太阳。 　　他还在海中自己练就了一套功夫，他喜欢跟着海洋里面的暖流，让暖流带着他飘啊飘。 　　这让温瑟有点哭笑不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兰斯太得意忘形的时候，把他给拉回来。 　　洋流也不能随便借力的啊。 　　不过，这一点让温瑟忽然想清楚了，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兰斯总想从珊瑚骨里面出去—— 　　深海又黑又冷，而兰斯向往光明和温暖。 　　兰斯想要从珊瑚骨里面出去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他一心想远离触手，他只是本能地讨厌这里，想要见到太阳而已。 　　在那一刻，温瑟突然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一直坚持让兰斯在珊瑚骨里了。 　　对于兰斯来说，如果一直待在又黑又冷的深海里面，他迟早会疯掉吧。 　　就像是一朵花，如果不让它照太阳的话，一开始或许会没什么，但总有一天，那朵小花会枯萎死掉。 　　“好吧，我坦白。” 　　温瑟算是讨饶了， 　　“海螺里面装着的是一种油。” 　　“油？” 　　兰斯终于好奇了起来，他翻了个身，看着温瑟， 　　“什么油？干什么用的？” 　　“这是我的秘密。” 　　温瑟可不敢告诉兰斯这油是从哪里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那东西是油，纯粹是因为这样说，兰斯才不会一直追问），他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我们不是要去南北极吗？我怕你冷，所以准备了这种油。” 　　据温瑟说，这种油是用来抹在身上的，抹了以后，就像是穿上了一层衣服，保暖用的。 　　毕竟人鱼的皮肤看上去像是人类的皮肤，温瑟不知道兰斯能不能就这样撑过南北极的温度。 　　“这么神奇？” 　　兰斯惊讶，他伸手戳了戳面前的海螺，兴致勃勃地提议到， 　　“你能涂一点到我的手上吗？我想试一试。” 　　温瑟把海螺拿下来，他把玩着手里的海螺，看向兰斯的眼神意味深长，他提议道： 　　“不如，我直接教你怎么用吧。” 　　“是在这里就涂上全身吗？会不会太浪费了？” 　　兰斯丝毫不知道温瑟在打坏主意，见温瑟愿意给他用，他很高兴，十分配合得从礁石上下来，游到温瑟身边。 　　温瑟把海螺打开，从中挖出一团米色的膏状物，他对兰斯招招手，示意兰斯过来： 　　“过来。” 　　…… 　　温瑟伸手抚上眼前的白色，将手上的膏脂在上面抹开。 　　手掌上的触感，仿若在一个釉感细腻、白色莹润的瓷瓶上来回涂抹。 　　瓷瓶通体雪白，按压久了，掌下的那一块地方都带上了一点点温度，似乎手掌再放在那里久一点，就会看到上面有一丝红晕飘上来。 　　温瑟的神态很认真，不过是在做一次可有可无的保养罢了，但是他的神情仿若是在做什么大事。 　　兰斯并不懂温瑟为什么会那么严肃，他扭了扭腰，最后还是没有逃开。 　　他看着温瑟的手掌移动，脸上微红，最后只能看着远方，用自己的歌声来转移注意力。 　　伴随着兰斯断断续续的歌声，温瑟继续沿着瓶身来回抚弄，指尖挑逗一般摩挲着上面的缝隙，若有若无地在瓶口处徘徊，点了点里面的柔软。 　　兰斯动了动耳鳍，歌声断断续续，他认为有点热，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发现阳光有点大。 　　“这样涂，才能形成保护层啊。” 　　温瑟抬眼看了一眼兰斯，他微微笑了一下，解释道。 　　手掌并没有离开触感细腻的瓶身。 　　温瑟继续着自己的保养，手掌将手里的保护用的东西，涂满了瓷瓶，让面前的瓷瓶越发散发出一层晶莹的光芒，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刚刚被剥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鲜嫩可口； 　　唯有瓶口一点点粉色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 　　据说有一种瓶子，瓶中不需要添水和换水，只要把花插到瓶子里面，瓶子就会自己沁出清水。 　　温瑟觉得面前的瓶子是个宝贝，把瓶身涂抹完毕后，他伸出手指，沿着瓶口描画，想要把里面都润一润，他问道： 　　“里面呢？” 　　兰斯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白色的瓷器想要好看的话，的确得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