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对我下手了 作者:一把杀猪刀 文案: 江星怀打了盘丧尸游戏,声音大的收到了隔壁理工IT男邻居的投诉。 他没理,并且出门前在IT男门上踹了几脚。 晚上回家就看见踩着自己肠子的丧尸在踹他家门。 江星怀:“…………” 丧尸扑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想非法闯入能报警吗。 下一秒。 住他对面那个每天西装外套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IT男,挽着衬衫袖,眯眼拿着一把大砍刀。 手起刀落。 血洒了江星怀一脸。 “过来。”男人甩了甩刀上的血。 跑酷和滑板很牛逼的缺爱叛逆少年受和他邻居那个冷漠但莫名的责任感爆棚的大叔攻一起面临了末世。 无异能,全员普通人。 内容标签:末世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星怀,傅衍┃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隔壁叔叔也对我下手了 第1章 “真的不读了吗!”喊过来的人声被风刮得七零八散。 江星怀手撑在铁杆,跃过天台,落地就势一滚,后背触着细碎石子。不到一秒,他又迅速起身,朝前跑去。 读什么呢,他本来就不喜欢念书。之前也只是用那个烂成绩在他爸面前刷个存在感。 现在不需要了。 “你好自为之。”这句话他爸说的。 他得贯彻,他得听话。 “马上高考了!真的不读了吗!”人声又跟了上来。 江星怀头都没偏,紧盯着前面往下的楼梯,带着不耐:“管管你鞋带子,别老盯着我!” 陈洲闻言,低头看自己鞋带子,入眼是一双轻便布鞋,疑惑喊:“我这鞋没带子啊!”说着他忘了前面楼梯。等注意到,他脚步一乱,连忙抓住发锈的铁栏杆,急忙刹住就跪了下去。 再仰头,前面已经起跳在空中的江星怀,踩着空气飞过楼梯,完美转体,平稳落地。 “帅!” 陈洲脱口而出。 江星怀站稳,回身上楼梯,慢慢走到他面前,眉峰高挑,“都是兄弟,场面话就不用了。” 陈洲大方一挥手:“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你就算光跪着什么都不说,你也是我的好兄弟。”江星怀笑着伸出了手。 “你爸就是这么被你气到不跟你说话的吗?”陈洲笑着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江星怀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 “哎!”陈洲喊着跟了过去,“对不起嘛!” “喝的呢?”江星怀问。 “我放前面那天台上了。”陈洲说完又问,“真不念了?” 江星怀沉默着,走到天台,低头往下看。 快要入夜,楼下的音乐广场早就亮起了斑斓夜灯,人流量很大。玩滑板的、玩跑轮的、弹吉他的、男生踩着墙壁空中起飞的激起小姑娘尖叫的。 无数人声汇聚,随着气流蒸腾而上,喧闹遥远。 “还冰着。”陈洲扔过来一罐冰可乐。 江星怀抬手接过,贴在了脸上,在天台边坐下。 “你告诉你爸了吗?你爸没意见吗?”陈洲扯开易拉环,仰头灌了一口,长叹一口气,“啊——舒服——” “意见?”江星怀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小腿晃荡在半空,声音带着嘲讽:“他秘书说江总忙,过几天再约时间和我谈这事儿。” “今天是我辍学第15天。秘书给我预约和我爸谈话时间不知道预约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排在第多少位了,高考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排上日程……”江星怀喝了一口冰可乐。 陈洲叹了口气:“哎哟,小可怜。” 陈洲四溢着母爱:“快过来,哥哥抱抱。” 江星怀偏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我是缺爱没错,但这问题不大,你要知道,你缺了什么。” 陈洲疑惑:“我缺什么?” “缺我这个一巴掌就能扇死你的爸爸。”江星怀冷笑一声,利索站起身,大步退后,面向侧方。 “干嘛你!”陈洲回头看。 “去飞哥哪儿!”江星怀喊着往前冲。 江星怀话音刚落,陈洲就见着江星怀弓着腰,如划破空气的利箭,朝着楼与楼之间的间隔空隙之间跳了下去。 江星怀睁着眼,扬着胳膊。风穿过头发,他脚下是几十多米的高空。 陈洲拔腿跑过去,大声喊:“死了吗!” “没死呢,儿子!赶紧跳!”江星怀声音从隔壁楼很近的地方传过来。 “爸爸我错了!接着我!”陈洲说着,一个顿没打的就跳了下去。 这边楼有一个小阳台,两侧摆了几盆花,盆里全是烟头。 窗户开着的。 江星怀稳稳落在阳台,荡着就钻进了开着的窗户。 与此同时,一个四十多,穿着宽大浴袍都没能遮住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正端着装着威士忌的杯子,从长廊那头走过来,闭眼带着优雅。 “噔”的一声,江星怀落地,还体贴的关上窗户,一转身,两人面面相觑,差点贴上。 男人听着动静,瞪大双眼,嘴里的酒如加了花洒一样喷溅出来。 江星怀嫌弃往旁边闪过,抢过朱高飞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皱眉评价:“这啤酒过期了吧?” 朱高飞脸都绿了,小心护着杯子又抢了回来,大喊:“识点货,威士忌!珍藏版!” “什么?什么珍藏版?飞哥又弄什么好东西呢?”陈洲从后面窗户翻进来,走到两人中间,抢了朱高飞手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好酒!” 朱高飞脸上肉疼的表情变成了难觅知音,颤抖的伸出手:“好孩子!” “不过吧……”陈洲咂嘴品味后,又评价:“就是吧,这啤酒味儿吧,有点儿冲。” “滚蛋。”朱高飞怒不可遏,抢过杯子,“俩天天喝可乐的傻逼孩子懂个屁。” “今天喝酒。”江星怀宣告。 “我警告你俩,要还爬着进来,等会儿晚上热场子就归你俩了,给我上台子跳钢管舞去。”朱高飞瞪着两人。 “威士忌好!”陈洲鼓掌赞扬。 “威士忌棒!”江星怀附和捧场。 “那是。”朱高飞骄傲抬起下巴,摇了摇空荡荡的杯子,得意仰头一喝。 一分钟后,杯口堪堪划过一滴。 朱高飞:“…………” “酒呢!”朱高飞暴怒,顺手抄过陈洲的头往自己裆下按。 江星怀早跑了,撑着走廊的栏杆,跳了下去,站在吧台后面,开了一听啤酒。 “小学生又变着法儿作着动静给他爸看,以此来博得关注呢。”朱高飞看着吧台那边嘲笑。 陈洲耸了耸肩:“最多喝你五瓶啤酒。” “是酒的事儿吗?是感情啊!”朱高飞愤愤不平,“那狗玩意儿上次喝醉抱着我喊爸,那一顿衷肠给我诉的,我那父爱都爆了,涕泪直流一晚上啊!第二天,就第二天!那逼孩子就翻脸不喊我爸爸了,喊老子死胖子?” “他那是不好意思嘛,他平时还是很尊敬飞哥你的!”陈洲为自己兄弟解释。 “死胖子!这酒怎么打不开!”江星怀在下面喊。 死胖子冷笑一声,捊了捊浴袍的袖子,认命的下去给那逼孩子开酒去了。 晚上十点,这个私人性质很高的清吧才由寥寥几人变得多了起来。 江星怀也喝多了,趴在角落里,好半天才撑着沙发背站起来。 “干嘛?”陈洲正好卸下吉他从台上下来。 “尿尿。”江星怀晃了晃才站直。 “看着点路……”陈洲无奈跟在他后面走。 江星怀意识是有点不清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尿完,并且成功的推门走了出来。 他给自己鼓了个劲儿,又夸了夸自己,才抬脚往前挪了两步。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捂着脖子踉踉跄跄的从隔壁女洗手间冲了出来。 披头散发正好撞上从男洗手间出来的江星怀。 江星怀脚步不稳,被女人挤得往后一倒,后脑撞在了墙上。他连忙伸出手扶住墙,好歹是站稳了,就是脑子撞的有些晕。 女人又贴了上来,还说了句什么,更像是无意识的低吼,江星怀没听清。 “你说什么?”江星怀蹙眉推开她,两人之间这才好不容易空出缝隙。 女人就在这时猛地抬起了头,脖子往后不正常的掉着。 江星怀看清了她的正脸。 女人脸色扭曲,额上的青筋迸起,眼球突出,像是要掉出来。 江星怀:“!” 江星怀这下酒都吓醒了,“嗷”的一声,下意识就是使了老劲儿的伸手一推。 女人后退两步,像是没感觉一样又迅速扑了过来,这次直接抱住了江星怀。 “姐姐!你认错人了吧!”江星怀拼命挣扎,“姐姐!等等!你别这样!” 这边动静不大,但陈洲就等在前面,听见江星怀的声音快步走了进来,等看清楚状况后惊讶了: “怎么回事!” “表白吧!”江星怀死死抵着女人的肩膀。 “不像啊!”陈洲喊。 “那你他妈还问!拉啊!这阿姨要咬我!”江星怀吼他。 陈洲拉了两手,却没想到这女人力气极大,他硬是没拉动,只能一边锁住女人的喉,一边玩命儿的扯着喉咙喊:“飞哥!飞哥!飞哥!” 朱高飞听见动静,赶过来帮着也没拉开。 后来又来了三个男人,几个大男人,一人扯了条胳膊才按住那个女人 江星怀喘息未定,眼里满是讶异和惊恐,好半天才感慨:“这阿姨劲也太大了。” “没事吧?”朱高飞脸色也不好,怕这小孩儿出什么意外。 江星怀摇了摇头,后脖子顿时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手心里有血。 被咬了?刚刚好像没被咬着啊?还是撞瓷砖角上了? “咬的?”朱高飞看着他手心里的血。 “啊……好像是撞的……”江星怀不确定。 “去我房里先消消毒。”朱高飞直接指挥店里服务生报警了,又对过来帮忙的几个男人笑了笑,“哥几个帮帮忙,把人带出去。” 女人像是喝多了,半点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依旧挣扎着,喉咙低吼。 江星怀被陈洲拉着上楼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被压在地上的女人,心脏突然跳的厉害。 “出血了?”陈洲掰开他的手,朝他的后脖子看了一眼,“这女的没什么病吧,去医院吧。” “不去。”江星怀回绝,“应该是撞墙角了,她没咬到我。” “应该?” 陈洲警告他,“我可告诉你,就前几天微博上还爆出a国那边当街咬死人事件,都说是感染了什么病毒,跟狂犬病毒差不多吧,你真没被咬到?” “等会儿,电话。”江星怀推开他,拿出裤兜里响起了手机,来电人显示的是小徐。 小徐是他房子的物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喂”江星怀带着疑惑。 “江先生你好,我是咱们a栋的小徐。”小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投诉,您家音响声音太大,严重影响到1702的户主了。” “家里没人。”江星怀蹙眉回答。 “真是不好意思,1702的户主,也就是您的邻居,给我们提供了音频。” “我说了,家里没人。”江星怀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你新家邻居又投诉你了?你这阵子都没在家,他找事儿呢?”陈洲拧开了酒精,“低头。” 江星怀黑着脸,把头低下。 脖子后面的伤口不知道怎么越来越疼,像是火烧一样。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陈洲的手吓得一抖,大片酒精直接泼在了江星怀后颈上。 “啊——”江星怀倒吸了一口气,差点儿疼的跪下去。 “操操操!没事吧!”陈洲急了,“我给你浇点儿水?” “用你脑子里的水吗!”江星怀骂完他,黑着脸接了兜里一直响着的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接着再次发出请求:“先生,我们也没办法,1702的先生说,你家音响放了二十一遍喜羊羊与灰太狼了。” “我看上去很喜欢听那破羊歌的吗?”江星怀捂着后脖子,咬牙切齿,“我家里真没人,你确定1702那位耳朵没问题吗?” “先生,是这样的——” “是个屁,你问问他,他是不是幻听,你带他去医院看看耳朵行吗?钱我出。”江星怀耐心消失殆尽。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就在旁边,他表示他耳朵没有问题。而且要求您尽快回来,他需要休息,否则他就报警了。” “………”江星怀怔了一下,破口大骂:“报!让他报!老子长这么大除了警察叔叔就没服过谁!你跟那瘪三说!不报是我儿子!”说完他扔了手机,并且烦躁的喝完了朱高飞珍藏在房间玻璃柜里的威士忌。 凌晨1:00。 真喝大了的江星怀踉跄着走进公寓大楼,腿脚发软的朝着电梯走过去。 电梯只有一个高大男人。 江星怀一身酒气,男人蹙眉躲开了。 江星怀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人的嫌弃,下意识的想去按楼层,但无奈,膝盖一软。啪的一声,跪在男人的面前。 江星怀尝试着站起来,但没成功,他泄气的干脆靠着电梯。仰头看向电梯里唯一的男人,口齿不清的求助:“叔叔,能帮忙按一下电梯吗?我看不清。” 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了手想扶他。 “我17楼,谢谢叔叔。”江星怀大着舌头,礼貌的自报家门。 公寓一层两户,主打的是私密和互不干扰,所以17楼只住着两位户主。 不巧的是,男人恰好也住17楼。 男人连个顿都没打,收回了想扶男生的手。 第2章 江星怀是喝大了,眼前晃着白影,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丝因为没有到家而觉得不安全的意识。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像是没听见他说话,沉默着。 江星怀蹙眉,也没再求助,自己努力的睁着眼睛去看电梯的数字面板,找着17楼的按键。 按键板发着白光,晃的他眼睛疼,一个数字都看不清。 他顺着数字一个一个往上数,随即一怔。 代表着17楼层的按键早已经被按亮了。 ——在他进来之前。 江星怀眨了眨酸疼的眼,思考了一会儿,仰头看向男人:“你也17楼?” 傅衍蹙了蹙眉没说话。 “你就是我那邻居?”江星怀直截了当。 傅衍这才低头看了他一眼。男生年纪看上去不大,十七八的样子。穿了条破洞牛仔裤,白T恤,脖子上还带了两条十字架链子。 江星怀也借此机会打量他这个已经搬来一个多月,但从未蒙面,并且投诉了他好几次的邻居。 皮鞋,黑色西装,领带。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专爱打小报告呢。 “大叔,你刚是不是准备拉我来着?”江星怀惯知道怎么恶心别人。 傅衍愣了一下,刚刚还喊叔叔呢,这会儿就变大叔了。 “能不能站起来。”傅衍问他。 “您不是要报警吗?”江星怀挑衅。 “如果你想的话。”傅衍从善如流。 “还是拉我吧。”江星怀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傅衍伸出了手。 江星怀眯着眼睛,没伸出手。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一巴掌甩在了男人掌心,声音响亮。 “这么乐于助人呢?叔叔。”他挑衅一样的询问,“那以后能别投诉我行吗?” 傅衍收回手,神色平静,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男人出了电梯。 江星怀冷哼一声,手脚发软,眼前发晕的扶着电梯墙壁慢慢挪了出去。 “叔叔不扶了吗?”江星怀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忘恶心这个只会背地里投诉的胆小鬼。 这人跟他后妈一样讨厌。 后妈也是背地总吹他爸的耳边风,煽风点火。 现在好了,他爸不理他了,也真不管他了。 他扶着墙往前走了没两步,一阵眩晕,膝盖太软快撑不住。 “真要跪了。”江星怀低声说给自己听。 傅衍听见动静回头,男生已经趴在地上。 傅衍原地站着,等了一分钟,男生哼哼了两声,但是没起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醒着吗。”傅衍问。 男生哼了一声回应。 傅衍一把拽住他胳膊弯,抓起人。男生身上一点劲都没有,他只能半抱着人往前走。 没走两步,江星怀甩了甩发晕的头,缓过来了。 他偏过头看,男人的黑色领带扫过他鼻尖。 江星怀鼻尖发痒,他吸了吸鼻子。 傅衍听这动静,拧起了眉。 是哭了吗? 傅衍顿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掌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江星怀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拍他背,但这会儿已经走到门前。他伸手在门上按上指纹,嘲弄似的道谢:“麻烦叔叔了。” “不客气。”傅衍还扶着他。 江星怀:“………………” 这位叔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出来是在讽刺他吗? “叔叔晚安。”江星怀无语拉开大门。 “晚——”傅衍话没说完。 江星怀闪身进门,翻着白眼关门。 ‘呯’的一声,大门扇过来差点儿砸着傅衍鼻子。 傅衍:“…………安。” 傅衍看着紧闭的大门,脸色平静无波。 江星怀进门连卧室门都没能进,直接倒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睡着了。 一整晚脑子里昏沉沉闹哄哄全是羊在蹦迪。为什么是羊呢?江星怀不知道。 直到刺耳的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靠…………”江星怀费力的睁开肿了的眼皮。紧接着弓起腰,手按在了肚皮上。 缓了半天,江星怀的注意力才被手机铃声拉过去。 他拿过手机,揉了揉眼睛,手机上面显示是物业小徐打过来的。 江星怀蹙眉接通:“喂?” “江先生您好,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又收到了投诉,您看您家里的音响能不能小一点。”小徐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 “什么?”江星怀一愣,接着才意识到耳边一直响着的某喜羊羊音乐。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软绵绵~~~” “等会儿……”江星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走到摆着各种电子设备的游戏房。 一个放在角落,有半人高的水滴形音响正不遗余力往外输出着闹腾的羊。 “别看我真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江星怀瞪大眼睛都茫然了。 他还一直以为是昨天喝多了,脑子炸的疼。搞半天是这玩意儿闹了大半夜,难怪昨天他脑子里全是羊。 江星怀脸色不好,弯下腰,按下了关机的按键。 音乐没停,喜羊羊美羊羊的依旧闹腾。 怎么回事? “江先生,1702的户主的意思是居民楼噪音分贝到达一定程度是违法的,他如果真报警了。您麻烦,我们也不好做,希望您能理解。”小徐在电话那边小声劝道。 “我音响坏了。”江星怀烦躁又摁了摁按钮,还是喜羊羊个没停。 “坏了?”小徐当即表示,“那需要我们为您找维修服务吗?我们这边也有能——” “行了我自己解决。”江星怀不耐烦了。 “不麻烦的,我现在带着工具上来就可以修一修,江先生如果你不嫌——” “想换我投诉你噪音污染?”江星怀问。 “祝您周末愉快。”小徐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音响依旧不停。 江星怀烦的一巴掌扇在音响身上。‘呯’的一声,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江星怀哼了一声,转身朝卧室走去。一路走一路脱,扔了满地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江星怀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跑了出来。 饿的受不了,他点了外卖,又满客厅翻着能吃的东西,准备先垫垫肚子。 大门在这时候响了。 敲的还很急。 江星怀蹙眉,扔掉手中软了的薯片,直起腰,走过去:“谁?” 门外没回话,只是又敲了敲,敲的又急又乱。 “不是,哑巴啊,你倒是说话啊?”江星怀推开了门。 门外的人让门一扇,后退了一两步,依旧没说话。 是个男人,瘦高个,带了顶工作鸭舌帽,身上穿着的是江星怀熟悉的,这边公寓的物业工作服。 “小徐?”江星怀不确定。 小徐听见人声,稍稍抬起了头,眼神涣散,脸色死白。 江星怀眼前透过湿淋淋滴水的发丝看清了他,确定了是小徐,随即道:“我不是说不用你修吗?我这边自己——” “啊……救……啊救……”小徐从喉咙里挤出极低的几声呢喃。 “什么?”江星怀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 小徐艰难往前走了两小步,手伸了过来。 江星怀下意识去扶住小徐的手:“等等……我……” 小徐拉住他的手,越握越紧,眼睛也越瞪越大。 江星怀咽了咽口水:“不是……哥,是我不对,我真不知道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不过音响我刚刚真关了!哥你别这样。” 江星怀话音刚落,小徐眼睛骤然大睁,旋即整个人直直的摔倒下去 “哎!”江星怀被带的身体一歪,只来得及一把抓住门把手。 俩人紧紧相握的手,迅速收紧,又因为拉力迅速分开。 江星怀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背撞在门上。 ‘嘭’的一声,门页摔过去,关紧了。 江星怀摸着屁股,拽着自己差点掉了的浴巾,又去捡摔碎了的手机。 他按了两下,手机完全没反应:“你有毛病啊!” 仰面躺着的小徐瞳孔里迅速爬过粗血丝,绿色的血管一根根的爆出,从脖颈蜿蜒而上,从而布满了整张脸,可怖诡异。 “说了音响已经关了,关了!”江星怀还在骂骂咧咧的按着手机,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慢慢站起来人影。 小徐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种机械死硬的姿势。双臂不受控制反转在两侧,在站起来的过程中,一动不动。腿带着腰,腰带着整个上半身,竟然直直的就那么立了起来。 “我告诉你!别跟老子来这套!你以为我是吓大的——艹!”江星怀骂着怒目圆睁的转过身,整个人吓得一颤:“什么玩意儿!” 变化完毕的小徐喉咙里出吞咽的声音,歪了歪头,鼓涨的眼球死盯着江星怀,喉咙里还发出吞咽的声音, 江星怀也吞了吞口水,觉得哪儿不对劲,“不是,你没事——” 小徐骤然扑了过来。 “——操!你干嘛!”江星怀惊的飞速低头下蹲,顺手抄过他摆在外面的几个旧滑板,朝着小徐腰扇了过去。 小徐朝后踉跄几步。 江星怀趁机迅速拉开距离,扯着自己的浴巾,瞪圆了眼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徐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和阻拦一样,再次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江星怀拿着滑板挡在两人中间,喘着气质问:“等等!不是!徐大伟你他妈怎么回事?!你有毛病啊!” 小徐没说话,见突破不了滑板的阻拦,不管不顾的直接撞了过去。 江星怀骨架小,体重轻,直接摔了出去,裸着的后背直接撞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手上拿着的滑板也甩了出去。 “嘶……”江星怀单手捂上了自己撞上墙壁生疼的后脑勺,真的愤怒了,仰头开骂,“我操!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完了!你被开除了!明天就给我收拾滚蛋!” 小徐脚步顿了一下。 江星怀见他不动,中了一口气,提着要掉不掉的浴巾,撑着墙站了起来,威胁:“知道怕就好,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看我明天不告诉你领导!” 小徐立马往前走了两步。 “不告不告!”江星怀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不告还不行吗!” 江星怀后退的动作触动了某种开关,徐大伟走过来的速度越来越快。 “徐大伟!你干嘛!”江星怀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他,威胁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小徐现在不知道他是谁,但小徐不在意,并且小徐还要咬他。 “徐大伟你完了!”江星怀愤怒的无以复加,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去抢地上滑板。 来不及了,小徐已经冲了过来。 刹那间,江星怀爆发出强大的柔韧力,扭过腰,直接拎着板子,重重的拍了过去。 小徐冲过来的动作一滞,伸过来抓手堪堪离江星怀只有一个拳头距离。 江星怀呼吸剧烈,整个人紧绷的一动不动。 板子的一头直接卡在了小徐的嘴里。 小徐暴躁了,小徐开始咬滑板。 不太对。 江星怀贴着墙壁,后背渗起一股凉意。 这绝对不正常。 ‘咔咔’板子在两人的相互作用力下已经发出了不能承受的断裂声。 滑板要断了。 这几块放在外面的板子,都已经被他糟蹋的够呛。 江星怀手发着颤,余光看着他邻居紧闭的门,慢慢的挪到了邻居门边。 他实在没办法,眼前的状况有些吓人,只能不要脸的求助。 “喂!有人吗!”江星怀上半身不敢动,伸出腿使劲的蹬着邻居的大门,“叔叔!开门!帮帮忙!” 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 江星怀手快撑不住了。 小徐也被巨大的踹门声刺激到,猛得往后一退,拔出了嘴里的滑板。 弯腰就朝着滑板挡不到的地方咬了下去。 “啊!”江星怀只觉得大腿上一痛,紧接着整个下半身一凉。 他快速低头一看,徐大伟嘴里正咬着他的浴巾,并且扯了下来。 江星怀看着自己光了的下面,和大腿内侧的牙印气到发疯:“死变态!” 死变态小徐依旧凶猛,发起第二次进攻。 江星怀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死死抓住他的头发,使劲的往下面按:“你他妈知道这条浴巾多少钱吗!” 小徐:“?” 江星怀科普:“英国手工定制,10万英镑一条!” 小徐张开的嘴一顿,浴巾从嘴里掉了出来。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甚至不可见的出现了一丝害怕。 江星怀乘胜追击:“你不吃不喝干物业干100年都还不上!” 小徐的嘴闭上了。 江星怀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抓着他的头发,不敢放手。 两人就这么保持住了诡异的停战状态。 直到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江星怀意识到什么,欣喜回头。 1——2——3——在他要数第4秒的时候。 他身后邻居的门从里面推开。 穿着西装的邻居出现了,一看就冷静而又沉稳,一看就乐于助人。 江星怀眼里冒出了得救的光芒。 下一秒。 他那邻居面无表情冰块脸上,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江星怀不明白他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表情。 他转过头,抛弃愤怒,摒弃偏见。 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打量自己和小徐。 场景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江星怀:“…………” ‘呯’的一声,身后门被十分用力的关上了。 江星怀悲壮愤怒:“不是这样的!” 第3章 江星怀觉得脸丢尽了。他没法再次将他那邻居呼喊出来看他的裸体。 他不想解释为什么我脱光了站在你门外喊你出来看但我不是变态之类的命题作文。 “听着,浴巾不让你赔了,也不投诉你。”江星怀压着颤抖的声音商量,“还请你吃小龙虾,行吗小徐哥哥。” 小徐哥哥听不懂,小徐哥哥暴躁直起身,挣开了江星怀的手。 江星怀转身就跑。 小徐抓住他的胳膊,江星怀狠狠一甩,没甩开。 江星怀急的一脚踹出。 小徐后退一步,手抓紧了他的脚腕,拖着人往后一拉。 “操!”江星怀仰面倒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上。 眼前一瞬间黑了,江星怀眨了眨眼。连个顿都没打,使劲的蹬着腿,踹开人就往前爬。 直到手摸到墙,江星怀甩了甩发晕的头,眼前慢慢清晰。 他紧抵着墙,无路可退。 旁边是一扇紧闭着门。 前面是淌着口水马上跑过来的小徐。 江星怀一咬牙,猛地转身拼命拍着门,大喊:“叔!叔叔!不!哥!哥哥你开开门!这人是神经病!变态他!哥我错了!你开开门!” 来吧! 出来吧!叔叔! 来看我的裸体! 小徐张嘴扑了上来。 江星怀恐惧的闭上眼。 “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徐仰头去看。 瞬间,一把长刀带着风砍到了小徐肩膀上。 江星怀脸上一凉,他缓慢睁开眼,又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抹掉睫毛的血滴。 小徐没有那么平静了,他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到了一样,开始粗喘着气,瞳孔紧缩,暴怒一样张嘴扑了上来。 傅衍一脚踢在小徐腿上。 小徐身体一偏,跪了下去。 傅衍看了眼还在门边趴着的男生。男生顶着一脸血,呆着没反应。 傅衍蹙眉,迅速脱了外套,扔过去。 “过来。” 江星怀听见男人说,在一片黑暗中。 傅衍只来得及换个手拿刀,蹲在地上的男生就顶着头上的西装,像颗重型炮弹砸了过来。 傅衍下意识把人接住,往身后一塞。 刚刚站起来的小徐很是羡慕,随效仿之。带着自己哈喇子,冲过去—— 傅衍蹙眉,抬腿,拦腰一踹。 小徐飞出去老远,顺着光滑的地板溜出去老远。 这下江星怀清楚的看到了小徐胳膊上长长一条刀口。 “操……”江星怀震惊,喃喃自语,“这男的牛逼啊,真砍……” 傅衍听见声音回头。 江星怀见他突然回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费力气挂起笑,重新感慨:“哇!刚刚那下可太帅了!叔叔你真——” ——小徐再次冲了过来。 傅衍拉着他往房里一推,迅速关上门。 门关上的下一秒! 呯!一声沉闷的巨声响起。小徐砸在了门上。 一声接着一声,门外的人格外的愤怒。门页震颤。 门内玄关却安静一片,不大的地方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急的那道是江星怀。 缓的是傅衍。 两人都紧绷着没说话。 直到门外动静渐渐消失。 江星怀心有余悸的盯了门一眼,哆哆嗦嗦的勉强穿好了西装外套:“谢谢叔叔,你——” 傅衍提着刀转身就走。 “……”江星怀愣了一下,“干嘛啊,我还没谢完呢。” 傅衍没说话,快步朝客厅前头的落地窗走去。 “等等……不是,我们这算正当防卫吧?报警吗?”江星怀小跑着跟过去,路过茶几随手抽了一手纸,往脸上使劲抹,抹完低头一看 ,纸面上全是血。 “警察来了就说我砍的。”江星怀蹙眉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反正他先动手的,操,老子绝对摔出脑震荡了,我怎么看东西都模糊——” “你看。”傅衍停在窗边,朝下看着,神情肃穆。 “看什么?”江星怀一边顺着他的视线透过玻璃窗,朝楼下看去,一边说,“咱们快点报警吧,小徐是不是犯神经——” 江星怀声音骤然僵住,屏息一瞬后,江星怀瞪圆了眼睛:“——我操。” 楼下小花园里郁郁葱葱的绿化压的一片狼藉,从草地延伸到路边横躺着三四个人,大片大片的血迹从这些人身下晕染开,不知道是死是活。 江星怀后背瞬间爬起寒颤,抖着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你看那边。”傅衍伸手朝楼下喷泉的方向指过去。 江星怀偏头看下去。 喷水池里荡开了大半血液,血色最深的地方埋了半个女人,女人只剩一口气了,却不停的想往喷水池深处爬。 站在喷泉外,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歪着头,粗暴扯着女人露在池外的小腿就往外拖。 年轻男人才拖出女人大半个身体,就立马扑在女人脸上疯狂的撕咬。 像一条疯狗。 微弱挣扎中的女人很快就没动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他们都疯了吗?”江星怀扒着窗户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报警啊!你报警了吗!他们集体——” 江星怀说着说着,他猛然想起了门外攻击他的小徐,接着又联想起外面的景象。 江星怀有一瞬间茫然和藏在深处的不可置信,他转头去看身边高他一个头的男人,尽量镇定发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精神紊乱,肢体不可控,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初步判断可能产生强大的传染性,通过伤口进行传播。”傅衍冷静分析,是说给男生听,也是梳理自己脑中的得到的信息,“这种病状可能——”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据疫控局检测我市出现大量不知名病毒感染,感染人群正在急剧增加……” 两人迅速转头看向客厅中响起的电视。 “——感染特征初步为精神紊乱,肢体僵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感染途经为血液传播,唾液传播……感染时间从接触到传染源,为5到10分钟,这种病毒是极为凶猛的烈性病毒,请市民紧锁家门,避免接……” “……病毒?什么病毒?升级版狂犬病毒?”江星怀蹙眉,压着内心的恐慌。 傅衍盯着电视新闻仔细听。 发现和自己判断出来的结果一般无二。 在发现楼下出现暴力袭击事件后,他第一时间报了警。 但是很快,他看着楼下受到致命攻击后的人,却又在几分钟后爬起,并迅速攻击经过的人。这一奇怪行动让他发觉了不对劲。 他在这时候已经有隐约的猜想了。 门外在这时候传来了求救的呼喊声。他打开门,近距离的看清了正处于不正常状况下的物业小徐。 物业瞳孔散大,这是死亡与否的判断确认条件之一。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不可避免的灾难性。 电视里新闻还在一遍一遍的重复播告。 江星怀脑子慌乱的跟着一遍一遍确认新闻内容。他不肯相信。 呯—— 巨大的响声扯着江星怀从恍惚中跳了出来。门外的小徐应该是听见了微末的声音,又开始剧烈撞门。 江星怀勉强回过了神,过了会儿,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咬牙问:“叔叔,你打丧尸游戏吗?” 傅衍拧着眉沉默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像是应景一般,门外小徐嚎了一声。 带着江星怀熟悉的丧尸游戏bgm。 “完了……完了……”江星怀软了腿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一叠声地喊,“完了完了……” 傅衍从思索中回过神,低头看着一脸狼狈,仅仅披着一件西装外套的男生,蹙眉想了想。 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 “我点的香辣小龙虾外卖还没到啊!”江星怀哭丧个脸喊。 傅衍:“………………” “怎么办……”江星怀哭了。 傅衍转身想走。 “叔叔。”江星怀抽着鼻子,仰头看他,突然道,“能借电话我打一下吗?我手机摔坏了,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傅衍闭眼又睁开,递过手机。 江星怀接过,快速按下电话号码。 这次他爸的电话接的很快,而且不是秘书接的。 “星星?”江良远声音带着急切,“怎么换手机号了?我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你想急死我吗!” “我没事我没事,我在家呆着呢,没出去,我看见新闻了!”江星怀连忙说。 “我马上上飞机,你等着爸爸回去。千万别出门,听见了吗!” “……嗯。”江星怀鼻子酸了。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唯一和他爸正常的说话。 江星怀忍着眼泪,压着从喉腔里冒出的哽咽:“你怎么样,美国那边没病毒吧?” “没事,我这边还好,你放心。”江良远说完又叮嘱,“你在家好好呆着,这病估计过几天就能控制了,我得先去北京一趟,你别出门,爸爸过几天就去找你。” “你不先回家吗?”江星怀愣了。 “星星,你阿姨和安安两个人呆在那儿说害怕,我先去找他们。”江良远解释,“爸爸也没办法,安安那边还小,他跟你阿姨两个人在那边真不安全。” “可是……”江星怀愣了,“我是一个人在这里啊……” “爸爸安顿好他们就立马过去找你,你呆在家里等爸爸,爸爸绝对跟他们待几天就回来,或者你要是不介意,我把你阿姨他们带过来,这样一家人在一起也——” 江星怀后脑勺磕出来的伤又开始疼,一阵一阵的扎的他耳朵开始发鸣,江良远的声音越来越远。 狗屁阿姨,狗屁一家人。 某种压抑铺天盖地的再次袭来,江星怀握紧手机,尝试好好说话:“爸,我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你这是什么话,听话一点,你马上就成年了,别还跟小孩儿一样……” 这句话让江星怀冒着火星的引线彻底都烧到了头。 “快成年怎么了?那小崽子不也要成年了吗!”江星怀怒不可遏,喊着打断他:“他是你儿子吗你就上赶着过去送温暖?你知不知道你亲儿子刚刚差点儿——” “好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吵。”江良远呵斥打断他,“江星怀!你什么时候能够懂事点!” 江星怀不想说话了。 懂事懂事懂事,懂你个蛋的事。 “江星怀,我现在不跟你吵,我过几天去找你,你好好呆在——” “爸。”江星怀吸了吸鼻子,再次打断他,“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什么?”江良远愤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 “我说!”江星怀喊,“你别找我了!我找到了一个新爸爸!” 江星怀喊完,把手机往旁边男人耳边一递。 “江星怀!你给我说清楚!” 紧贴着耳朵的手机传来声音。 “喂您好。”傅衍下意识回。 “听到了吗,我新爸爸比你年轻比你帅也比你爱我!他还不会找个新老婆带回家恶心我!”江星怀拿回手机继续吼。 傅衍:“………………” “江星怀!你别犯浑!这男的是谁!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男的!你恶不恶心!我让你自己处理,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是这么给我处理的!高考前给我来这一出是不是以为我会惯着你!你——” 电话通话声音太大,听某个信息,傅衍想转身走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江星怀气的摔了电话。 傅衍眼角跳了跳,神色变得不善。 “看什么看,没看过同性恋啊?”江星怀红着眼睛骂他。 傅衍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转身去了书房。 江星怀撇了撇嘴,不在意的切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冲着他的背影哼着着歌,还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直到听见书房门关上的声音。 挺着腰背的江星怀缓慢的扶着沙发边坐了下来。 “操,这年头放着自己儿子不要,赶着去给别人儿子当爹,是不是特自豪啊,特有荣誉感吧。”江星怀低头抹了眼泪,小声抱怨,“又没人发锦旗,那么积极干嘛呢……” 江星怀揉了揉自己开始在外面摔紫了的膝盖,提醒自己只能再哭一分钟了。 偌大的窗外在短短几分钟内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一片。 门外的小徐也不撞了。 江星怀觉得房间太安静。 ——咕咕 江星怀跟着声音的来源盯向了自己的肚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外卖迟到了,快迟到整整三个小时了。 江星怀环顾四周,吃点什么呢? “他们具有攻击性的举动应该是属于无意识的,我近距离观察到他们瞳孔扩散情况……”傅衍坐在书桌后打着电话。 叩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 傅衍抬起头。 男生站在门口,光着腿,穿着明显大了很多的西装,脸色看起来不好,却又冲着他一笑。 “你家有吃的吗?”江星怀矜持的问。 “不好意思,稍等。”傅衍跟电话那边说了一声,抬头看男生,“什么?” “我饿了。”江星怀说。 “冰箱里有牛排。”傅衍说。 江星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傅衍继续打着电话。 5分钟后—— “那个牛排怎么切不开……”江星怀充满疑惑的又回到了门边。 “先放在一边解冻。”傅衍回答。 “哦……”江星怀带着答案离去 两分钟后—— “叔叔,那个火怎么开?”江星怀又来了。 “……朝右边拧一圈。”傅衍回答。 一分钟后,傅衍听见了厨房碗摔碎的声音,锅铲掉在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不应该在厨房里出现的撞击声。 傅衍挂了电话,站起身。 下一秒—— “叔叔!锅里起火了!”江星怀手忙脚乱的冲了进来,“我用碗接水泼!把碗也扔进去了!” 傅衍:“……………” 傅衍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书桌后走了过去,盯着男生:“你多大了。” “17。”江星怀说。 “不,11。”江星怀飞快改口,又扮可怜,“赏口饭吃吧,叔叔。” “我——”傅衍刚开口。 江星怀再次迅速改口:“爸爸,真饿了。” 第4章 “你不吃吗?”江星怀塞了一嘴的牛肉,仰头看着拿着杯水正走过来的男人。 “你吃。”傅衍把水放在他旁边。 “谢谢叔叔。”江星怀低头喝了口水,声音微小。 “不客气。”傅衍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不是客气。”江星怀费劲巴拉的咽下牛肉,直视他,认真道:“真谢谢。” 傅衍视线从手机移到他脸上,点了点头,视线下移,看到他光着的腿。 江星怀扯了扯身上宽大的西装,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刚洗完澡,小徐就敲门,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会找时间。” “等会儿。”傅衍转身上楼,拿了条短运动裤下来。 “你的?”江星怀接过,诧异,“穿西装的人也穿这种短裤吗?看着好不严肃啊。” “穿上。”傅衍下达命令。 江星怀笑嘻嘻弯腰拉上裤子,一边介绍自己:“我叫江星怀,星星的星,怀抱的怀。” “傅衍。”傅衍说完,指了指自己耳边的蓝牙耳机,示意有电话打进来,转身准备走—— “不是,这聊着呢!”江星怀起身拉住他的胳膊,蹙眉问,“干嘛去吗?” 傅衍回头看他,视线又不可控的落在了他光着的两条腿上。 傅衍:“…………” 江星怀随着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掉在脚背上的裤子。 江星怀:“…………” 傅衍面无表情:“穿上。” “它自己掉的……”江星怀弯腰一提,“不是,这裤子也太大了。” 傅衍看了看他的腿,判断他的腰围,又拿了条皮带过来。 “眼儿不够啊。”江星怀系到皮带最后一个洞,腰间还是空空。 “自己拎着。”傅衍说完,又稍稍偏头对着耳机,“不是跟你说,家里有个小孩儿。” “哦,其实也不会掉。”江星怀张开手,不扯着裤子,给他演示,“你看,它可以……” “据我判断情况不太好。”傅衍伸出手掌面对江星怀,那是一个拒绝的姿势。 “它可以自己卡在我屁股上……”江星怀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傅衍转身走了:“明天具体什么时候见?带好资料和……” 江星怀看着他走远,坐了下来,突然想起了他爸。 他爸总是拿着电话,从来不听他在说什么。 “让我们一起看看这块可怜的牛排,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他是一块澳洲牛排,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定有很多想说的,让我们采访一下他,他在说什么呢。”江星怀用叉子戳着肉,“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送这块有着孤独灵魂的澳洲牛排回到了澳洲之后,江星怀找到洗手间洗了头跟脸。 因为找不到吹风机,他在洗手间唱完了8遍双截棍,才把头甩干。 穿着松垮的运动短裤,他绕着房间客厅走了8遍,得出实验结果,裤子真不会掉。 江星怀终于找不到事情做,仰头靠在沙发上长叹。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无聊吗?”江星怀扒着门框,探过头看向坐在书桌后的傅衍,“需要我陪你吗?” 傅衍盯着电脑屏幕,头都不抬:“如果你没吃饱,冰箱里有饼干和牛奶。” “我已经成功送牛排的灵魂去了澳洲。”江星怀说。 “嗯?”傅衍抬头疑问。 “就是吃完了。”江星怀说着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非常大,左边墙是一整排黑色木质书架。 江星怀走近,想抽本书看看,手刚伸出,看清书名,江星怀收回了手。 药理学实验方法、生物药剂与药代动力学、微生物及免疫技术、人体解剖图谱,生物化学、生药学与药物分析,药物化学制……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他知道穿西装的人不看漫画,但是连本杂志都没有吗? “你是医生吗?”江星怀问。 “不是。”傅衍说。 “那……” “以前从事过医药研究。”傅衍简单解释。 “专业对口啊你!”江星怀惊喜冲到他书桌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病毒吗?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病毒感染一点风声都不露的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为什么他们要像丧尸一样咬人?他们是丧尸吗?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我不知道。”傅衍关了电脑,“但是就目前来看这种病毒传染期迅速,发病期短,导致被感染者出现的一系列非正常举动属于没有记载的一种新型病毒。至于你说的,类似丧尸一样咬人这种具备强烈攻击性的原因并不明确。” 江星怀一句都没听明白,他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猜的。” 傅衍还有一种猜测没说,就是人为的病毒泄漏。 这种来势汹汹的烈性新型病毒的出现,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人为。 “丧尸得打头才死你知道吗?游戏都是这么设定的。”江星怀科普,接着疑惑,“不过他们不知道死了没有,万一没死我们是正当防卫吗?” “死了。”傅衍说。 “……难怪你拿刀就砍。”江星怀说。 “砍的时候我不确定。”傅衍说。 江星怀:“…………” “所以我没砍头。”傅衍解释。 “……小徐要我跟你说他谢谢你。”江星怀说。 傅衍从书桌后站起身:“他会……” 高挂在墙顶的白炽灯猛然熄灭,房间在一瞬间变得漆黑,一旁空调滴的一声,停止运转。 房间在黑暗中变得格外寂静。 江星怀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朝着傅衍走近了两步:“怎……怎么了?” “停电。”傅衍蹙眉。 “外面好黑。”江星怀偏头看向外面天色,“平时这时候没这么黑吧。” “蜡烛在客厅。”傅衍说着起身,看了一眼因为通风而开着的书房窗户。 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争相灭灯,巨大的风裹挟着楼下刺耳的喇叭声以及模糊微弱的呼叫声席卷整个城市上空。 大范围的病毒传播会造成社会恐慌以及社会秩序混乱,更甚者会造成社会秩序坍塌。 傅衍料到停电,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新闻提醒人们紧闭房门是防止病毒扩散的第一道隔离。 但是病毒不解决,不能出门,家里食物迟早有吃完的一天,更何况停电的同时会带来停水的危机。 食物与饮用水的告竭,会引发下一轮的巨大危机。 傅衍最后看了一眼楼下纵横交错鸣笛不断的街区。 黑暗里像是蛰伏着一只巨大的怪物,张着嘴,等着这些仓皇奔逃的人主动踏进陷阱。 蜡烛点燃。 江星怀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悄悄扒拉下沙发上的毯子扯在怀里。 傅衍回复完消息,抬头看他。 “你家里有吃的吗?”傅衍问。 “薯片算吗?”江星怀抱着小毯子,歪头一笑,“吃了一半的,你要吗?不过应该软了,不脆了。” 烛火跳跃,江星怀嘴角的弧度带着狡黠,望过来的眉眼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舒朗。 傅衍知道,这个小孩远远没有意识到这种大范围病毒快速传播的可怕性。 傅衍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走吗?”江星怀突然开口问,接着不等他回答,又说,“我听到了,你去找你朋友吗?” “对,明天。”傅衍说,“高楼层带来的安全并不绝对,你……” “我得等我爸爸。”江星怀快速说,“我爸爸会来找我的。” “好。”傅衍指了指客房的方向,“睡觉去吧。” 江星怀看着黑漆漆的客房,不敢进,但嘴硬:“现在应该是我游戏时间,我还不困。” “如果你想的话,打开门就是全方位体验有感真人游戏。”傅衍朝门外一指。 像是打好配合一般。 小徐嗷了一嗓子。 傅衍点头朝小徐致谢,拿着蜡烛转身上楼。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江星怀连忙问。 “不能。”傅衍拒绝。 “打地铺,不磨牙,不呼吸。”江星怀尽力自荐。 “不行。”傅衍再次拒绝。 “无所谓。”江星怀耸了耸肩,“我是怕你害怕。” “谢谢。”傅衍头也没回。 “太客气了叔叔。”江星怀笑着冲着他的背影挥挥手,“叔叔晚安。 “晚安。”傅衍走到楼梯中间,突然回头。 客厅空旷,烛火只点亮了沙发的周围。 男生抱着毯子坐在离蜡烛很近的地方,偏着头,看向的却是漆黑一片的落地窗。 傅衍转身上楼。 江星怀回过头,看着傅衍的背影消失楼梯拐角。 他靠着沙发睡下,盯着微弱的烛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外面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人真的是丧尸吗?他们真的死了吗? 他爸爸过来找他会不会很危险? 他没有吃的,等的到他爸来的那天吗? ……他爸爸真的会来找他吗? 江星怀闭着眼,心里慌乱委屈。 “江星怀。”傅衍的声音响起。 江星怀思绪断了。 “……干嘛。”江星怀裹在毯子,没露脸。 “你在哭吗。”傅衍问。 “没有。”江星怀嘴硬,“吸鼻涕,感冒了,希望你不介意弄脏了你的毯……” “上来和我睡。”傅衍说。 “……你是在可怜我吗?”江星怀蹙眉。 “不是。”傅衍冷硬着脸。立在黑暗里,深吸了口气,才又开口:“我害怕,麻烦你上来和我睡吧。” “我就知道。”江星怀蒙在小毯子松了一口气,接着劝他,“你不应该这么要面子,现在大人都这样,但其实你不用骗我,我不会嘲笑你的。” 傅衍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逞强了。”傅衍说。 第5章 “冰箱里有一袋饼干,两瓶牛奶,一块牛排。刚刚教过你,火会开了吗?”傅衍问。 江星怀点头。 “饮用水在这里。”傅衍指了指冰箱下格,接着指向一楼的洗手间,“我接了三桶生活用水,放在了洗手间,水停了再用。” 江星怀又点头。 傅衍见他基本了解,蹙眉想了想还是没把接下来的一段话说出口。 这些食物最多能保证江星怀两天的饮食,如果再之后,江星怀的爸爸没有过来。江星怀会饿死在这里。 这个信息对于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来说太残忍。 傅衍想过要不要带江星怀一起走,昨天晚上他其实想问的,但是江星怀很明确的说了,他要等他爸爸。 傅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8点了,他跟朋友约好的时间是10点。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江星怀低着头,拉了拉过长的西装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的一瞬间又有些茫然。 面前傅衍转身走了。 江星怀在原地待了小一会儿,紧攥在手心里的西装衣角已经湿透了。 也许是让人恐慌的病毒传染,也许是又要只剩下一个人的不安。江星怀总感觉手里,心里全是空的。 他想抓住点什么,什么都好。 比如一个电话。 “我再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江星怀小声说。 “什么”傅衍没听清,整理东西的空隙抬头问他, 怎么了” 江星怀抬头,松开衣角,又说了一遍。 “好。”傅衍递过手机。 江星怀播出号码,傅衍转身走远。 “嘟……嘟……嘟……” “接电话接电话……”江星怀无意识的小声念叨。 “嘟……嘟……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江星怀挂了,再打了一遍。 依旧无法接通。 江星怀盯着电话号码,直到眼睛酸胀,抹了把眼睛,转头钻进了洗手间。 傅衍收拾好包,开始缠手腕到手掌的绷带。 “给你。”江星怀走过来,递出手机。 傅衍看着他的红眼眶和红鼻头,没说话。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江星怀轻声问,很快又说,“我不想等我爸爸了。” 他也许不会来找我了。 傅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江星怀脸上很淡的笑了一下。表情出乎傅衍意料的平静。 “拿上冰箱里的吃的。”傅衍递给他一个包。 “我还能再吃一袋饼干吗?”江星怀突然问,见傅衍怔住的神情,他声音很小的又补了一句,“…早上就没吃饱。” “……吃吧。”傅衍无奈。 “我们下一步应该干嘛?”江星怀收完冰箱里的食物,情绪开始变得高涨起来。 “打小徐吗?”江星怀兴致勃勃的对着空气打了一拳,“我想打他很久了。” “打开门。”傅衍难得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想转移江星怀注意力。 “……”江星怀沉默半晌,呵呵两声,“叔叔你这个梗太老了,我小学就玩过了。” “……别吃了。”傅衍顺手抄过他手上的饼干袋子。 “……”江星怀撇了撇嘴,“小心眼儿。” 傅衍搬起了一个实木椅子,正对着大门口,严阵以待:“开门。” “您请。”江星怀像迎宾一般,半弯腰,一手在背后,一手跟迎接一样的拉开了门。 门打开。 就站在门外的小徐非常之配合的嗷了一嗓子,接着冲了进来。 经过一晚上的沉练,小徐变得特别狂躁,整张脸肿胀着,浮满了青涩脉络。 傅衍一脚把人又给踢了出去,没等人爬起来,他迅速将椅子死死压在了小徐躯干以及头。 小徐卡在了椅脚下不能动弹,哀嚎着剧烈挣扎。 江星怀赶忙过去,一脚踩住小徐还露在外面的一只胳膊。 傅衍一刀刺进了小徐太阳穴,血溅出来,小徐没动了。 “走。”傅衍起身,拦着尸体,手扣在江星怀后脑勺上,推着人往前走,“别看,去收拾东西。” 江星怀听话的目不斜视,指纹开了自己家门,带着傅衍直接进了卧室。 “要带些什么东西?”江星怀扯着领口直接脱了已经穿的皱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在衣柜随便抽了件宽松白色T恤,上面有一个狰狞的动漫狮子头。 “换洗衣物,日常用品,食物水,刀具等一些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傅衍说。 “这件好看吗?”江星怀指着自己胸前的大狮子。 “好看。”傅衍面不改色,“但是我建议你穿长袖。” “对!套件外套更酷。”江星怀打了个响指,从衣柜里一抽了件黑色皮衣,穿好,又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两根银链子,一长一短,一骷髅头,一十字架,完了低调问,“帅吗?” “……”傅衍点头。 江星怀开始脱裤子的时候,傅衍转身出了这间杂乱的卧室。 十分钟后,傅衍正低头看着手表,听到脚步声,转身回望。 江星怀嚼着泡泡糖,踩着高帮鞋,背着还空了大半的涂鸦背包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一愣:“坐啊,站着干嘛。” 傅衍四周看了看,宽大的沙发上全是扔的衣服,地上乱糟糟的放了一片零食袋,几个游戏手柄。 “坐啊,别客气。”江星怀又说。 “尽快出发。”傅衍说。 “马上。”江星怀点头,抄起地上的笔记本电脑就往书包里塞,接着捡了几个游戏手柄。 “如果是打游戏的话,不要带了。”傅衍提醒他。 江星怀动作一停,挣扎着。 “除了加大负重,没有其它作用,而且我不认为你能连上网络。”傅衍解释。 “……好吧。”江星怀妥协了,接着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小一点的游戏机。 “那这个呢,小一点,不用联网。你别看他小,他能玩66种单机游戏。”江星怀倾情推荐,“到时候咱俩一起玩。” 傅衍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江星怀默默不语,放下了,手慢慢移到了几本漫画书上。 “漫画不要带。”傅衍又说。 “不是!那你还带好几整套西装呢!还有皮鞋!”江星怀终于忍不下去了,张口大骂,“有人逃命穿皮鞋的吗!还有!我还看见你带鞋油了!” 傅衍:“…………” “你有你的精神寄托,我就不能有我的感情依赖吗!”江星怀据理力争。 “……鞋油并不是我的精神寄托。”傅衍冷着脸澄清。 “我就要带漫画。”江星怀鼓着脸生气。 “你带。”傅衍妥协。 江星怀飞快的塞了几本,趁机把那小游戏机也给塞了进去。 傅衍只好当没看。 全部收拾好,江星怀看着自己满墙的滑板,最终挑了一个最爱的滑板,抱在怀里,回过头,祈祷一样的看着傅衍。 “这个可以带。”傅衍看透了他的想法,解释,“可以当武器。” “你想都不要想!”江星怀抱紧怀里的滑板,誓死捍卫,“这是我小老婆!” 傅衍点头:“走吧。” 江星怀抱着滑板推开门,步子迈大了,一脚踩在小徐身上。 他低头,小徐眼睛骤然一睁。 “啊啊啊!”江星怀挥着滑板一拍子拍了上去。 小徐闭上了眼。 傅衍挑眉,笑了。 “走了。”傅衍往前走,走了两步,发现江星怀一直没跟上来,他回头。 “…腿软。”江星怀僵硬看着板子上的血,手都在抖。 傅衍伸出手:“过来。” 江星怀手抓过去,傅衍握住,牵紧了。 “你的手好大。”江星怀突然说。 “嗯。”傅衍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楼梯门。 楼梯里异常安静,平时飞速旋转的排风扇正缓慢的工作着。 傅衍上下仔细看完,这才拉着人往下走。 江星怀明显不适应这种极度安静的情况,他咽了咽口水,找了个话题:“你几岁了叔叔?” “叔叔的岁数。”傅衍声音很低。 “…不是吧。”江星怀眯着眼睛,像只洞察一切的小坏狐狸,“你不喜欢我叫你叔叔。” “我32。”傅衍给自己年龄正名,示意江星怀喊哥他的年龄也是受得起的。 “叔叔你说什么?”江星怀没听清。 “……你”傅衍说到一半,乍然停住,脚步放轻,捕捉着刚刚一闪而过的脆响,拦在江星怀前面,“不要说话了。” “刚刚是我吹泡泡糖的声音。”江星怀不在意,“我们去哪儿?” “停车场。”傅衍看了一眼他里嚼着口香糖,低声命令,“吐掉。” “为什么压低声音说话。”江星怀后知后觉,也压低了嗓音。 “通过对小徐和楼下情况基本观察,我认为感染过的人靠听觉以及视觉来发现未感染的人并进行攻击。”傅衍解释。 “好的。”江星怀咽了咽口水。 楼道里异常安静,两人连续下了两层,警惕心不免放松。 “现在是15楼……”江星怀探头看了下楼梯标志,压低声音,“我们距离停车场还差15层。” “是的。”傅衍观察着周围,刚往拐角迈出一只脚,却在骤然间停住。 猛的回身拦住江星怀,塞在自己身后。借着楼梯墙角掩盖身型,神色难得紧绷。 江星怀茫然,抬眼看清了楼梯拐角,心脏开始打擂,不自觉握紧了傅衍的手。 楼梯拐角处雪白的墙上因为阳光投影,显示出人影憧憧,影子在墙上的移动显得格外缓慢僵硬,肢体呈现诡异的角度,场面令人心里发寒。 两人屏声禁气,不敢贸动,只敢小心探头看出去,估算人数。 四位老人,两对中年男女,两个小女孩和一个胖胖的十七八的男生。 一共11人,傅衍认出了他们,这是住在这层的两大家子人。 傅衍蹙眉思索着该怎么过去。 江星怀突然打起了手势,问:你看那个男生脚上踩的那双鞋没有!aj和offwhite联名出的限量版!那天我都没抢到! 傅衍打着手势回应他:你不能上去,太危险了,跑得快也不行,等我想想办法。 江星怀:你也觉得他穿着没我穿上好看?有眼光!但是没道理老子都抢不到他抢到了! 傅衍一把抱住人,还打着手势:别冲动,你上去引开人没有必要,我有更好的办法。 被一把抱住的江星怀:“???” “抱我干嘛?”江星怀疑惑问出声。 傅衍捂住他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十几个人,两大家子,男女老少,皆回过了头,看着这两个抱在一起的男的。 第6章 “跑!”傅衍提着江星怀的后颈衣领,推着人就往楼梯上面跑。 江星怀看着懒懒散散,又瘦,胆子还不大,他担心江星怀会被追上,只能扯着人跑。 一秒后。 江星怀窜的跟兔子似的,翻着楼梯扶手,脚一蹬,立马站在了15层的楼梯扶手上。 速度飞快,动作敏捷。 傅衍仰头看他:“…………” “干嘛!快跑啊!”江星怀朝他大喊,喊完又疑惑,“腿脚不好?” 傅衍冷静诉说:“……我32。” “我知道啊!”江星怀赶忙跳回来拉他的胳膊往前扯,恨铁不成钢,“快点跑啊!他们又不会因为你年纪大还得尊重你不咬你了!” 傅衍:“…………” 这小孩。 “跑啊!”江星怀递过手。 傅衍伸手抓紧:“跑!” 两人牵着手向上狂奔。 江星怀好几次都感觉自己脚后跟被抓到了。 这种被撵着跑的感觉——江星怀偏头看着始终故意落后他半步的傅衍。 傅衍叔叔是个好邻居,这个想法突如其来。 “把你的游戏机拿出来!”傅衍突然喊。 “什么游戏机?”江星怀装傻。 “给我!”傅衍命令。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我游戏机!”江星怀骂着,飞快从书包外兜里把游戏机拿了出来,手忙脚乱的递过去,“为老不尊!” 傅衍打开游戏机,按亮屏幕,随机挑了个游戏,按大音量。 “我们逃命啊叔叔!你还玩游戏!”江星怀吓死了。 三层楼的楼梯,不到半分钟,两人就跑完,甩了感染者一层楼梯。 江星怀看着17楼的楼梯门就跟见了活菩萨似的,张着胳膊就扑了过去:“回家回家!” 傅衍一手扯着他后颈子阻拦他的动作,一手朝家门口扔出游戏机。接着拉着人飞快的闪进了贴着墙的厚重的楼梯门后。 傅衍捂住江星怀的嘴,拼命压抑刚刚急跑的喘息。 窄小的空间里昏暗无光,江星怀额头抵傅衍胸口,呼吸难受,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三……二……一……”傅衍轻声在他耳边数。 下一秒,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那群感染者追了上来!欢乐闹腾的游戏音乐持续性的响彻在门外。 江星怀顿时明白了,他想起傅衍说过的感染者是靠视力和听觉来寻找猎物。 感染者脚步声全部跑了过去。 “关门。”傅衍低声喊。 两人一齐用力将厚重的楼梯门关上!跑在最后的感染者迅速反应,冲了过来! 傅衍死命抵着门,江星怀拧着开关锁上门。 咔哒两声,门锁住。 下一秒,撞击声接二连三的砸了过来!楼梯间厚重的消防门在这时候显示出高强度的防爆能力。 江星怀喘着粗气,松开门锁,手都在抖,他自己低头看了一眼。 “走吧。”傅衍握紧了他的手。 江星怀沉默的点了点头,回身捞起掉在地上的长滑板。 傅衍看了他一眼:“喝水吗?” 江星怀摇了摇头,埋着头紧张的走下楼梯,整个人明显绷着。 傅衍想了想:“等出去之后你随便挑个游戏机,我送你。” “随便挑?”江星怀偏头问。 傅衍点头:“随便挑。” 江星怀嘿嘿一笑,举起滑板:“为了游戏机!” 傅衍拍了拍他的后背,但很快,不到一分钟这种欣慰的情绪消失无踪。 因为恢复正常状态的江星怀——确实有些吵。 大概率也是被吓的。 有些人可能大喊来排除紧张和恐惧,有些人估计就是话唠。 “现在到5楼了,有一个小胖子发现了我们,他应该是跟他家长走丢了,只有他一个人。”江星怀一人自言自语盯着前面的拐角的小胖子。 “第九楼人头是这位叔叔拿的,这次就该轮到我出手了。”江星怀警惕的拿着滑板,逼近差不多到他膝盖的小胖男孩儿,“这小胖子我见过,他在他奶奶的怂恿下抢过我一次滑板!” 小胖男孩儿冲上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还可以再抢一次。 “傅衍!傅衍!”江星怀哭着喊着往回跑。 傅衍无奈,冲了上去。 负1楼,停车场。 傅衍推开楼梯门,警惕打量。 江星怀跟在他身后,低头憋屈的擦着滑板上的血。 “我刚刚是不好意思打那小胖子,你知道的,他跟他奶奶走散了,我不是那种家长没在身边就欺负他的人。”江星怀小声解释。 “我知道。”傅衍轻拍了两下他的头。 江星怀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摸过他的头了。 “走吧。”傅衍说。 地上停车场昏黑无光,只有墙壁下角连着的安全通道的绿牌子发着幽暗的绿光。 整个地下过于安静,傅衍眯眼观察四周,停车位上的车辆空了大半,剩下的车子也大多被撞得歪斜着。 水泥地上清晰可见的深色血迹一片连着一片。 江星怀跳着避开血迹,偏头询问:“你的车在哪儿?” “嘘——”傅衍皱眉侧耳去听。 像是有人在哭…… “在那儿。”江星怀往前方挨着墙壁停靠的红色小轿车指去。 江星怀缓慢靠近那辆车子。车门紧锁,车窗也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没等江星怀更靠近。 啪!的一声。 江星怀吓得后退跳了一步,再看过去,车窗上骤然出现了一个血手印。 很快,车窗上雾气至里面抹开。 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怀里抱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抱住妈妈的脖子一口又一口的咬着。血液染红了两人身上一样款式的白裙子。 江星怀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就去拉车门。 安全锁从车窗里弹开,江星怀没能拉开。 是女人从里面锁上了汽车门。 女人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拼命摇着头,哭声闷哑压抑:“走吧……走吧……” 江星怀愣了又愣,眼眶变得通红。 世界在这一刻撕开了在江星怀眼前的那层薄纸,将真实的血淋淋摊开在他面前。 江星怀终于认识到,这个世界真的变了。 傅衍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走吧。” 汽车发动。江星怀回过头,看向那辆大红色的小轿车,又迅速转过头,眼眶还红着。 “饿了吗?”傅衍问。 “……我吃不下。”江星怀低着头说。 “我藏了包牛肉干。”傅衍又说。 “那还是吃点儿吧。”江星怀说。 傅衍笑了。 汽车开出停车场,白天刺眼的日光乍现。两人同一时间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谁都没说话。 只一天一晚的时间,整个城市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风转着白色塑料袋飞过空旷街道,倒在路边的垃圾桶,折断的广告牌,单只遗落在路上的鞋子。 城市变得灰败而安静。 “也不知道我朋友怎么样了。”江星怀低声叹了口气,“我就只记得我爸的电话号码。” “会没事的。”傅衍安慰他。 “我们现在去哪儿?”江星怀看着前面的大路。 “西南区。”傅衍说。 “城郊啊?”江星怀问。 “城市人口密集,大范围的感染只会越来越多。”傅衍解释,“必须避开爆发地。” “堵车了前面。”江星怀往前一指。 傅衍踩住刹车,拧着眉朝前看去。 前方大路抬起了一条条的长龙,刺耳的鸣笛声,和愤怒着急的叫骂声交织在风里。 风带着声音来到隔了几条街外的广场上,宽大的广场上滞留着好几千人群,人头攒动,却无比安静。 他们肢体僵硬,面目发胀发青。 这是感染者。 似乎在风里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每个感染者都变得蠢蠢欲动。 他们迈出了步子,过来了。 等了不到一分钟,傅衍蹙眉,打转方向盘,准备换一条路开。 再等下去太不安全了。 他调转方向,踩下油门。 此时,后方大路风驰电闪开过来一辆吉普!路程太短,速度太快。 两辆车几乎同时踩下刹车。 吉普几乎是堪堪擦着他们车尾才停下。 傅衍脸色发黑,捏紧方向盘。 “这是被包饺子馅儿了?”江星怀蹙眉从车窗探出头去,冲着吉普喊,“哎!你们让让!” 没等吉普车上的人回话。 路边街道突然跑过来两人,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流氓正抢着一中年胖子竟抱在怀里的吃的。 “我操?”副驾驶坐着的江星怀突然骂了一句,接着一阵风似的开门跳了下去。 “江星怀!”傅衍推门下车。 “我班主任!”江星怀头都不回的喊,拎着滑板没几步就冲了上去,“老耿!低头!” 耿满宏下意识抱着胖胖的肚子躬身下去。 “吃你爷爷一巴掌!”江星怀一滑板拍了过去。 黄毛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江星怀!”耿满宏喊。 “是我没错。”江星怀得意扛着滑板,觉得自己是个危难时机从天而降的英雄。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穿破洞裤!”耿满宏骂他。 江星怀低头一看:“…………就一个洞。” “我操!那是些什么玩意!”黄毛从地上坐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不远处大路。 “江星怀!”傅衍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江星怀迅速转过头,看清傅衍身后的景象,瞳孔猛然紧缩。 他虹膜里倒映着一幕让人骨寒毛竖的恐怖景象。 无数活死人争先恐后跃过车,爬过挣扎的人群,车窗碎裂,鲜血喷向天空。 尖利的嘶叫,痛苦的求救,人们迅速倒下,又迅速站起,奔跑着加入这场感染大军。 新第一轮大范围感染在他们眼前爆发! “——跑!”傅衍提着江星怀的包快速奔跑过来。 “跑跑跑!别看了!快跑!”耿满宏拼命挥手,推着江星怀就往前跑,“我家就在前面!快跑!” “傅衍!”江星怀着急往回跑。 “起来起来!”耿满宏又去扶倒在地上的黄毛,“跑跑跑!” “江星怀!回来干嘛!”傅衍冲过来,头一次脸上出现生气的情绪,“往前跑!” 江星怀嘿嘿一笑,撒丫子就往前冲。 他没跑两步,前面飞快跑过去一人,顶着一头血。 “操!”江星怀目瞪口呆,“敲了一板子都跑得那么快!” “操什么操!又说脏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耿满宏一边跑着一边偏头朝他大喊,“为什么不上学了!还搬家!马上高考了你知不知道!”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江星怀跑着吼。 “怎么不是!”耿满宏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你别以为现在这样就不用上学了!我告诉你!没门!” 傅衍插话询问:“班主任,你家在左边那条街还是右边。” 耿满宏偏头看着傅衍喊:“你是谁!” 江星怀:“他是——” 耿满宏自行领会:“你是江星怀他爸爸吧!你知道江星怀上次测试数学12分吗!” 江星怀不愿意承认:“我没有!” 耿满宏一心批评傅衍:“成绩都是次要的!你们现在这些做家长的!一点都不尽心!” 傅衍:“不,我是——” “孩子喜欢吃什么!孩子有什么爱好!你知道吗!” 傅衍:“我不……”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不关心他!你没把他放在心上!你不爱他!”耿满宏痛心疾首的跑着呐喊。 傅衍:“…………” 作者有话要说: 傅衍:对不起,马上就爱。 第7章 “那里!”耿满宏指着前面很旧的小楼。 江星怀首先抵达,猛的拉开楼门口铁门,抵着门喊:“快快快!” 耿满宏冲了进来,傅衍垫后。 江星怀立马关门,砰的一声,铁门关紧。因为太过用力,松开门的时候整个手掌都震得发麻。 江星怀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后退一步,脱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星星没事吧?”耿满宏满头大汗的去扶他。 “……耿耿我没事。”江星怀喘着气翻了个白眼。 耿满宏作为一个班主任,严肃活泼,无疑是合格的。 但江星怀最忍不了的,这位人到中年,离个婚儿子让出轨前妻抢走了的颓废老男人,情到深处就喜欢喊别人小名。 “哎!”耿满宏突然抬头,“那不刚刚那抢我东西那个黄头发吗?” “什么?”江星怀偏头看出铁门外。 黄毛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大街上,拼命蹬着扯住他脚的感染者。很快,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淌着一头血,拼命的往离他最近一家刚跑进去人的店门冲。 那人进门后,迅速拉下店门。 只差一秒,黄毛撞上了关紧的大门。 “开门!还没过来!”黄毛扯着嗓子吼。 门内的人没有动静。 感染者大部队已经追上来了。 “操!”江星怀猛的一把拉开铁门,“这里!” 黄毛转头,连个顿都没打,一个冲刺,带着几百人的感染者大军冲了过来。无数青白尖利的手指堪堪贴着他那件薄薄的背心掠过。 “关门!”黄毛撞进楼道,立马回身帮着江星怀拉门。 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个感染者冲击过来,江星怀差点被弹开。 “按住!按住!”耿满宏整个人贴在铁门上试图用体重抵挡。 “操!啊——”黄毛使劲的往前推着,脖子青筋暴起,“老子干你奶奶——” 就在这时,一条胳膊骤然从缝隙中探过,死死卡在门边。 傅衍单手抵住门页,另一只手回身抽出放在包里的大刀,手起刀落。 青白的一截手掉落在地。 就是那一瞬,“用力!”傅衍隐藏在西装下胳膊上结实肌肉瞬间爆起。 众人一齐抵着门,咬牙抵抗,铁门一点一点在拉锯战中缓慢阖上。 轻微的咔哒一声,傅衍推进铁栓! 铁门关上了。 铁门阻断了血液的源头,感染者们感到无比愤怒焦躁,开始不断进行冲撞。铁门哐哐作响,铁屑震落。 随着撞击,铁门始终屹立,稳稳抵挡住了这一波攻势。 “没事了……”耿满宏松了口气。 傅衍绷紧的背放松下来,收回刀,扯掉领带,脱掉西装,开始喘气。 “您喝水吗?”江星怀极其狗腿的递上一瓶矿泉水。 傅衍接过水,顺手擦了一把他脸上的汗,拧开瓶盖,又递回去:“你喝。” 江星怀也不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又给他。 傅衍喝完剩下的大半瓶,询问:“耿老师,您家在哪儿?” “对对,先上去,先上去。”耿满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胖胖的肚子,走在前面领路,“五楼,走走走,站在这儿听这声怪吓人的” 傅衍提起地上他和江星怀的包。 “我来!”江星怀从他手里抢过。 傅衍笑了,随他拿,一边上楼一边打量着这栋楼的情况:“这栋楼里还有人吗?” “病毒爆发前就没有人了,这是我们学校教工职员的楼,上个月搬新公寓了,楼里只有我一户了。”耿满宏拿出钥匙,推开房门,“进来吧。” “老耿你没看新闻啊?说是不让出去。”江星怀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你这么胖,跑又跑不动,简直是送饭上门。” “家里没吃的了,我在窗户边瞅了两眼,想着没那么严重,想去菜市场找认识的朋友拿点儿菜回来。”耿满宏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刚拿回来,就在那儿,这孩子就抢。” 江星怀偏头看走在最后刚刚才踏进房门的黄毛。 黄毛看上去20多岁,穿了件背心和紧身裤,脚下踩的是布鞋,单眼皮,头发是标准的三七分,盖了单只眼睛,特长,特非主流。 是个社会小混混。江星怀下了定义。 “我说分他一半,让他别抢,东西会抢坏。”耿满宏倒了四杯水,“他不,非要抢。” “老子又不是乞丐。”黄毛突然出声,声音高亢有力,“老子靠本事吃饭,不需要施舍。” “我操?”江星怀震惊了,“不需要施舍那你需要脸吗?” “你管老子!”黄毛怒目相对。 “是!我刚怎么不看你死外边儿呢!”江星怀站起身瞪他。 “别吵别吵!哎呀!”耿满宏站在中间,用庞大的身体挡开两人,“喝水!叭叭叭的吵死了!” 黄毛冷着脸背过身。 江星怀哼了一声,贴着傅衍坐下了,小声抱怨:“他怎么那样,真气人。” “饿了吗?”傅衍问他。 江星怀连忙点了点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饿,饿死了。” “饿了?”耿满宏听到这儿起身,“我朋友给了我好几袋面,还有鸡蛋,我去煮点面。” “新闻说不让出去,可人不出去找点吃的,那不得活活饿死在家里。”耿满宏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唠叨,“你们今天算是来对了,前几天家里东西都给我吃完了,现在家里的东西能够我们撑一段时间,都别担心啊。” 趁着煮开水的时间,耿满宏从厨房探出头:“还没问呢,你俩当时开车准备去哪?” “西南区那边。”江星怀回答。 “我在那边有一栋房子,里面储藏了足够的食物。”傅衍接着解释。 “你们还要走?”耿满宏蹙眉,脸色焦急。 江星怀偏头看傅衍。 傅衍点头,他也连忙跟着点了点头。 “真不行,外面你们刚刚也不是没看见,人山人海。得了病的那些人见人就咬,跟蝗虫似的,一人一口,大军掠过,人就剩个骨头渣子了。”耿满宏连连摆手,“不可能出去的,家里还有点东西。等市里稳定,我前两天还听见枪响了,应该是警察,警察会来救我们的。” “现在形式来看,楼下铁门撑不了多久了。”傅衍沉声道,“等待不是自救,突出重围,才是新生。” 耿满宏紧拧着眉毛,他明白,楼下铁门就算不出问题,他带回来了这几袋面最多撑一个星期。 “我不同意出去。”黄毛忽然道。 “你不同意个蛋。”江星怀翻了个白眼,“你刚刚别进来啊?” “那你别他妈开门啊!”黄毛也翻。 “有种你别进啊!”江星怀拍桌而起。 “操!格老子!”黄毛捋了捋因为穿着背心而不存在的袖子。 “你再给我操一个试试!”江星怀说着就要上去。 傅衍站起身,拦住江星怀,盯着黄毛,目光带着警告。 江星怀175,傅衍高他大半个头,目测得有187,188。黄毛跟江星怀差不多高,也只有仰望的份儿。 被傅衍这么盯着,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嘴里要吐出的脏话活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又吵!”耿满宏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脸上带上了怒气,“干嘛!都干嘛!有没有点当代青年的样子!知廉耻懂礼仪不知道吗!八荣八耻没背过吗!废物!不懂事!” 江星怀抖了抖,低头不敢说话了。 耿满宏带高三之前,还是前教导主任,当班主任后确实慈祥了很多,可一旦骂人,教导主任的气场全开。 黄毛竟然也战战兢兢的没动,显然也是吓着了。 “做完!”耿满宏掏出两张数学卷子拍在他俩前面的桌子上,“不做没饭吃!” 江星怀委屈的撇了撇嘴,偏头悄悄看傅衍。 傅衍接收到信息:“耿老师,还是——” “闭嘴!谁说话都不好使!”耿满宏拿着锅铲子这两人,“坐下!” 江星怀和黄毛一个激灵,立马坐好。 “拿笔!” “低头!” “开始!” 两人奋笔疾书。 傅衍咳了两声:“耿老师,您的决定呢。” “那就走。”耿满宏一挥铲子,“留下不会是我们的自救,但是盲目离开也不行,先制定目标,再规划路线。” “当然。”傅衍点头。 耿满宏说完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端着一大锅西红柿鸡蛋面:“到时间!交卷!” 江星怀黄毛一齐停笔。 “谁分低,谁不许吃饭。”耿满宏拿过卷子批改。 热乎刚出锅的鸡蛋面香味飘过来,江星怀咽了咽口水。 傅衍冲他悄悄的招了招手。江星怀眼睛一亮,马上溜了过去。 傅衍不落痕迹的挡在了他面前。 耿满宏批完卷子,头都没抬就喊:“江星怀不许吃了,黄毛你的分数是——” “老子有名字!老子叫陆英!”黄毛不忿打断。 “好的黄毛。”耿满宏宣布结果,“9分!” 江星怀哈哈大笑。 黄毛转身就走。 “江星怀。”耿满宏看向江星怀。 江星怀正襟危坐。 “5分!” 江星怀:“…………” 黄毛停住脚步,回头:“呵呵。” 江星怀:“呵你大爷!” 黄毛:“格老子——” “又吵!又吵是吧!再吵一人一份5000字检讨书!”耿满宏吼。 两人动作划一,闭嘴,低头。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吵!都是屎,还分什么干的稀的! ”耿满宏进行无差别攻击。 傅衍听笑了。 “笑什么笑!就说你!”耿满宏调转枪头,回手一指,“自己儿子考5分还笑得出来!” 傅衍笑容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耿老师:都什么混账玩意儿? 第8章 傅衍微笑着解释第三遍他和江星怀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并拿出身份证反复求证他32岁的不可置疑性,耿满宏才终于勉强信了。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没你吃饭的份!考五分!我还以为你辍学这一个多月自学成才了呢!”耿满宏调转火力。 “不吃就不吃。”江星怀抽过他手里的卷子,埋头跑进了房间。 “半锅都吃完了祖宗!”耿满宏气的大喊,“又发脾气!你还小吗!” “他11。”傅衍笑了笑,“先吃饭,吃完了好商量计划。” “他……”耿满宏叹了口气,“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刚上高一那时候人又可爱又开朗,成绩不错,性格也好。”耿满宏说到这儿声音压低,“高二那年,他爸妈离婚,当时闹的太难看,据说还打了官司。他接受不了,休学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人就变了。” “耿胖子!”江星怀忽然又从卧室跑了出来。 “哎!”耿满宏吓得手上的筷子都掉了,“我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江星怀茫然。 “没什么。”傅衍看着他,“怎么了?” 江星怀这才想起原因,脸色焦急,“有人在撬楼下铁门!” “什么!”耿满宏猛地站起。 老房子格局不好,客厅在后面,卧室窗口才冲着街外,声音很难传到客厅这边来。 几人迅速来到卧室,打开窗户,探头下望。 楼下一行人大概六七个,有男有女,都很年轻。看穿着打扮应该和黄毛是一个出品公司流水线生产的。 其中两个男生正拿着手上的工具拼命的撬铁门上的锁。 “门口的追着我们过来的那群染病了的人呢?这群人怎么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耿满宏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不是,等等,不能撬门!门开了就完了。” “来不及了。”傅衍蹙眉说,他话音刚落。 楼下最高的男生一脚踹在了松开的铁门上。 铁门轰然倒下,一行人快步冲了上来。 “那些人来了。”江星怀拧着眉,伸手往不远处街道上一指。 几百个感染者听着声音奔涌而来,二百米的距离,正常人的速度半分钟就能跑到。 “操!不能让他们上来!他们引来了怪物!我们会被堵死在这里的!”黄毛瞪着眼睛大喊,“把他们赶出去!” 江星怀反驳:“我们可以开门让他们快点进来。” “开你妈啊!”黄毛转身愤怒提着他衣领,狠狠按在墙上,“你想死啊!” “不是,我——”江星怀没说完。 一旁站着的傅衍猛地伸抓住黄毛的后衣领子,骤然发力扯开人。 “你干嘛!”黄毛从地上爬起来,冲上来。 傅衍抵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沉声道:“如果不是他开门,你已经死在外面了。” 黄毛喘着粗气,没说话了。 傅衍松开手:“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做决定。” “开。”耿满宏下定主意,拍了拍江星怀的背,“人已经上来了,不说大了,咱们不能在有可能救人的情况下见死不救。” 傅衍点头。 江星怀揉了揉脖子,也点头。 短短半分钟,几人站在了打开的大门旁。 黄毛拿着厨房砍排骨的大刀蹙眉不语,耿满宏紧握着锅铲严阵以待。 江星怀抱着滑板满脸紧张,他偏头看傅衍,压低声音:“我不是见人非要救,就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我……” “你做的没错,是正确的。”傅衍安抚他。 江星怀安心的点了点头,这才从紧张的心理压力中解脱开,注意到傅衍背后背了两个包:“你背包干嘛?” “有备无患。”傅衍回答。 “那你把我的给我,我自己背。”江星怀抢过来。 “来了。”傅衍拍了拍他的头,“注意安全。” 楼梯下传来杂乱繁多的脚步声,听声音到了已经到了四楼。 那些人应该是准备撬开4楼房间的门。 但是一定来不及,速度最快的感染者已经爬到三楼了。 “直接上来!”耿满宏冲到楼梯口朝着下面喊,“快点!” 楼下的一行人没应声,但脚步声听着是往上跑的。 “啊!不要!”女人凄惨的声音突然响起。 应该是感染者追上来了。 紧接着楼梯口出现逃上来的人,只剩四个人,全是男人,楼下见到队伍中的女生全都不见了。 傅衍见这情况蹙了蹙眉,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耿满宏已经伸出了手:“快快快!” 领头的高大男人也伸出了手,却抓住的是江星怀的胳膊。 江星怀站在一旁正准备接应另外一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整个人已经摔了出去。 江星怀正好摔在在楼梯口,没等他爬起来,迎面冲上来的是已经到达的感染者张大的嘴。 傅衍瞬间冲出了门,抓着倒在地上江星怀的上身用力往后一拖。避开了感染者咬过来的嘴。 “操!”黄毛见状暴怒,一脚踹在领头男人腰间,“你他妈真不厚道!” 领头男人不管不顾,爬起来立马朝里挤。 “你们什么意思!”耿满宏抓着他,不让他走,“谁让你们——” “滚!”男人推开他,拼命冲进了房间。 “哎!你们!”耿满宏急的眼眶都红了,没再说话,挥着手上的锅铲就冲了出去,“星星!” “我没事我没事!”江星怀刚想站起来,膝盖一阵尖锐的刺痛,根本使不上力。刚刚摔出来的时候磕在楼梯尖角上了。 “快进房!”耿满宏挡在他前面,一锅铲扇在了试图伸手抓江星怀的感染者头上。 “能站起来吗?”傅衍扶着他,脸色很差。 “能。”江星怀咬牙,看见了奔跑着涌上来感染者,拼命撑着墙站了起来,“走,快走。” 傅衍半抱着他,另外一手拿着刀,斩断了无数妄想伸过来的手。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数不清的手抓了过来,一层接着一层,铺天盖地。整个楼道密密麻麻攒动的全是人头。 “废物!”黄毛拿着菜刀也过来帮忙了,跟耿满宏站在一起,头都不回的喊,“赶紧站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过来‘砰’的一声! 那是门页阖上的声音! 黄毛猛的回头,气疯了:“这群狗日的把门关了!” 楼梯入口小,就算感染者人数众多,最前排挤上来的也就三人,但他们不怕死,毫无畏惧的在刀光利刃一步一接着一步的往前。 江星怀他们只能不断后退,后退导致他们的生存空间不断缩小。 仅仅十多秒的抵抗,几人开始吃力,耿满宏手上的锅铲都差点被抢掉。 江星怀拼命的抡圆了胳膊挥出滑板,也仅仅能阻挡一秒。 “上天台!”耿满宏满头大汗的喊,“天台有道门!” “你他妈不早说!”黄毛一刀下去,血溅了他自己一脸,“废物腿不行,先上去!” “你是个好孩子!”耿满宏欣慰夸奖。 “滚,别侮辱我。老子是流氓。”黄毛丝毫不领情。 江星怀刚费力的往上跳了几步,脚下一空,整个人腾空而起。 傅衍丝毫不费力的扛起他,“走!”傅衍冲着底下喊。 耿满宏听见指令,挥手推到房门边垒的几个储物纸盒子,“好孩子!跑!” “老子要你说!”黄毛转头就往上冲。 感染者速度没有他们快,上楼梯还有阻碍的情况下速度就更慢了。 天台确实有道铁门,门是开着的。 傅衍首先冲了进去,放下江星怀,又迅速回到门边接应剩下的两人。 “关门。”傅衍扶着耿老师说。 “锁是坏的!”黄毛绝望了。 “水缸挪过来!”耿满宏来不及喘气,飞快分布任务,“我和黄毛去挪旧沙发!” 傅衍调头去搬水缸。 江星怀也坐不住,立马站了起来帮着去挪水缸。 水缸刚挪到门边,第一位感染者已经冲了上来,狂乱可怖的直接砸在了铁门上。 水缸往后挪了一寸,水荡了出来。 傅衍和江星怀又再次推紧。 “让!”耿满宏和黄毛推着旧沙发过来了。 接二连三冲上来的感染者将铁门砸的哐哐作响。 耿满宏满天台搜寻着可增加重量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堆在了铁门边。 江星怀又拎着几个摆在天台上的花盆,放在了沙发上。 这样才勉强拦住,但都知道,这些临时堆起来的杂物,撑不住哪怕20分钟。 几人喘息的看着暂时稳定的简易阻拦。 “刚刚撞哪儿了?”傅衍转头问江星怀。 “没事。”江星怀摇了摇头,腿上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的到,膝盖已经肿了。 傅衍没再问,拿下背上的背包,去翻酒精碘酒和棉签。 “不行,挡不住。”耿满宏指着最里面快要碎了的水缸。 之前的判断大概能预留出20分钟,现在看来十分钟都挡不住。 他们低估了感染者的破坏力。 “完了……”黄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老子不想死。” 江星怀咬着牙站直起来,借着没有完全黑的天色,观察着周围楼与楼之间的间隔。 这是一片旧小区,楼与楼之间挨的算近。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跳过去的距离。 江星怀眯起眼睛,想着刚刚搬花盆的时候看到散落在天台角落的长绳,仔细判断着长度,他刚想走过去。 “坐下,我看看腿。”傅衍放下背包,拧开了酒精瓶子。 “还有什么好看的?人都要死了,还管腿?”黄毛冷笑站起来,眼里带着愤怒和恐惧观看四周,“这他妈谁能飞谁他妈今天就能活!” “你是在挑战我吗?”江星怀挑眉。 “是又怎么样?你飞一个我看看?”黄毛愤怒挑衅。 “不好意思,江湖人送外号……”江星怀忍着痛蹲下系紧鞋带,歪头一笑,“小飞侠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星怀:跳楼?我专业的! 第9章 “小飞侠?”黄毛愣了。 “正是在下。”江星怀从傅衍手里拿过绷带,一圈一圈的缠在了膝盖上。 “你疯了!”黄毛从地上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吗!拜托!你智障啊!你成年了吗!” “还有那么十几天吧。”江星怀笑。 “你赢了。”黄毛竖起中指。 “我记得你有一次在学校教学楼天台上表演边缘倒立和后空翻?”耿满宏突然说话。 “那叫跑酷。”江星怀解释。 “那叫作死。”耿满宏没好气的说。 江星怀耸了耸肩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傅衍,笑着炫耀:“我能跳过去。” “好。”傅衍蹲下身,拿过他手中的绷带,一圈接着一圈仔细给他绑好,“小心腿。” “老耿,那边那条绳子你拿过来检查一下。”江星怀说。 “那个绳子是之前咱们楼里的物理老师因为得从天台吊着到6楼修空调用过的装备。”耿满宏拿过来,“是安全绳和半身安全带。” “那太好了。”江星怀放心的笑了。 “不过只有一个半身安全带。”耿满宏又说,“得一个一个的过。” 几人规划好绳子绑定的位置,又确定好先后顺序,也就花了两分钟。 天色已经完全暗透,只能听见风刮来的方向。 江星怀站在天台边缘,张开手抓了一把风。他开始慢慢后退,直至站在天台的另一边。 整个天台就是他助跑距离。 傅衍打开手机手电筒,举起,对着隐藏在浓雾里的另一条路。 “小英雄,去吧。”耿满宏也举起手机。 “小心点儿,未成年。”黄毛同样举起手机,头一次笑了。 “请叫我……”江星怀弓腰,屈腿,一个冲刺,跟着划破黑暗的光,踏出天台,踩上风,他张开双手,飞了出去。 “——小飞侠!”风里传来他的声音。 接着就是沉闷的一声落地。 安全抵达! 这边楼边站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江星怀约定好的报平安的声音。 “江星怀!”傅衍大喊。 没有回应。 “江星怀!说话!”傅衍紧紧拧着眉,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边黑暗里依旧安静。 “我来!”黄毛上前一步,大吼,“小飞侠!” “哎!”江星怀声音传了过来。 傅衍悄然松了口气。 “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耿满宏笑骂着松了口气。 “绳子扔过来!”江星怀满头冷汗,趴在地上又喊了一句。 他没站起来。 绑着石块的绳子,划破风声,落在他脚边。 江星怀拼命的大口呼吸,来缓解膝盖剧烈的疼痛,他的腿在发抖。 “马上!”江星怀在腿上摸了一把,湿淋淋一片,应该是血。他咬牙捏了捏膝盖,判断出没骨折。 没骨折就好,江星怀松了口气,接着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单腿站起来, 找到坚固角,绑紧绳子,他扯了几下,立马喊:“这边绑好了!快过来!” “第一个是耿老师!准备接应!”傅衍的声音传过来。 “不用!”耿满宏嘴里灌着风飞了过去,“闪开!别砸着你了!” “早就闪开了!”江星怀一边喊着一边迅速单脚跳到天台边。 “我到了啊啊啊啊啊!”耿满宏惨叫着砸到了天台边。 江星怀拖着他上来,迅速解开绑在他身上的防护装备,顺着绳子划了过去:“下一个!” 黄毛:“你——” 傅衍接到从绳子上划过来的装备,递给他:“上。” “不跟你客气。”黄毛接过穿好。 傅衍在他背后推了一把,黄毛滑了出去。失重感让他瞬间喊了出来,“啊啊啊啊你赶紧过来——” 这边天台突然变得安静,这种极度的寂静通常预示着灾难。 “咔嚓”一声!清脆有力。 傅衍回头。 那是水缸破碎的声音,铁门挡不住了。 第一个感染者踩着满地碎瓷片扑了过来,傅衍来不及穿上安全带了。 “黄毛到了!傅衍!”江星怀扯着嗓子喊,“傅衍!” 江星怀站着这边天台翘首以盼,那边太黑了。 过了半分钟,傅衍没有回应他,天台另一边隐隐约约碰撞的声音。 “傅衍那边可能出事了。”江星怀急了,按着膝盖站直,“我要过去。” “不行!太危险了!”耿满宏一把抱住人,“你听我——” “你别拉我!”江星怀拼命挣脱。 “站着。”傅衍声音突然响起。 江星怀身体一僵,连忙冲到天台边缘。傅衍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江星怀就砸进了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江星怀紧紧抱住他,手在发抖。 “腿没事吧?”傅衍双手抱在他背上拍了拍。 “事大了……”江星怀不自主小声撒娇。 “我看看。”傅衍说着就要蹲下去。 “等等——”江星怀疑惑朝着天台另一边的黑暗看过去,“那是什么声音。” 傅衍一怔,侧耳倾听。 那是一种割破风声,接着一秒后实砸在地上的沉闷碎裂的声音。 咚——咚——咚—— 傅衍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了江星怀的耳朵。 “怎么……”江星怀还没问完,突然意识到了。 那是天台那头追过来的感染者,他们在接二连三的往下跳。 在一天以前,这些感染者是活生生的人,甚至可能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说话,他们在呼吸。 江星怀开始变得僵硬,他开始想自己今天做的那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如果救人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乃至别人的生命,他还应该坚持之前那个世界中属于自己的规则吗? “看什么呢!都过来了吧!”黄毛气喘呼呼的冲上天台,“快!我找到空房子了,就在下面,里面搬空了,没有人。我也没敢继续往下走,怕不安全,快下去。” “别想了。”傅衍牵上他的手,拉着人下了天台。 楼道黑暗,黄毛举着手机走在前面带路,耿老师跟在黄毛边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黄毛一脸不耐烦,却又回头提醒这个胖子小心杂物。 江星怀沉默着。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傅衍捏了捏他的手,突然说,“无论是不是病毒爆发,他们只会是那种人,这跟谁都没关系。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江星怀苦笑,“格外的帅吗?” “你的心是热的。”傅衍轻轻的拍了拍他胸口。 “谁的又是凉的呢?”走在前面黄毛语出讽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耿满宏突然吟诗。 江星怀:“……” 傅衍:“…………” 黄毛:“………………” “他在你们学校教语文的吗?”黄毛低声询问。 “教数学。”江星怀也小声回答,“但他特别喜欢在数学课上念诗。” “爱好?”黄毛问。 “矫情。”江星怀回答。 “无比赞同。”黄毛点头。 “我听到了!”已经走到前面推门的耿满宏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房子小且杂乱,应该是出租房,租客早走了。没有床,只有一个席梦思垫,就摆在客厅,但中间破了个大窟窿。 能坐人的只有紧贴着墙摆着的布沙发。 “快看看腿。”耿满宏踢开沙发杂物,催促着江星怀过去。 傅衍扶着人让他坐在沙发上,搬了个小凳子架好他的腿。 从背包里掏出蜡烛,点燃。 “哎!怎么这么多血!”耿满宏震惊了。 江星怀穿着条修身的牛仔裤,膝盖那儿已经破了,绑在那儿的绷带已经全部染红。 傅衍缓慢扯开绷带,又拿着剪刀小心剪开牛仔裤。 膝盖已经肿了,骨头突出来显得很吓人。但更严重的应该是膝盖侧面不断涌出血的一条伤口。 “我操……”黄毛眼睛瞪得老大。 “需要缝针。”傅衍脸色难看。 “啊?”江星怀愣了。 “先吃消炎药。”傅衍从包里翻出消炎药递过去。 江星怀接过,仰头吞了。 “我开始消毒了。”傅衍拿着酒精瓶,担心看着他。 “没事,泼吧,我都疼麻了。”江星怀无所谓耸耸肩,手却抓紧了身下的沙发。 “耿老师,麻烦您抱着他。”傅衍说。 “不用,我没事。”江星怀豪气的一挥手。 傅衍尝试性的用棉签沾了点酒精抹上去。 江星怀整个人猛的一弹:“啊!不要!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耿满宏叹了口气,抱住他。 “好了。”傅衍简单处理完江星怀的伤口后,已经过了5分钟, 江星怀疼出一头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少爷脾气的抱怨:“这破沙发硬死了!” “我抱你。”傅衍让他靠着自己,又拿手帕仔细擦着他头上的汗。 江星怀哼唧着:“我不想缝针” “伤口太大,他会感染。”傅衍蹙眉,根本没接他的话,看向房间另外两人,“我必须去医院。” “离我们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在临阳大道那边,太远了。”耿满宏说。 “我们必须得有车。”耿满宏飞快下了结论。 “我有车。”黄毛立马说,“二手面包。” “在哪儿?”傅衍问。 “也许……在隔壁那条街吧……”黄毛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怪异。 “你车不会是抢的吧?”江星怀秉持怀疑。 “操!那是老子攒钱买的!”黄毛冷哼一声,“爱开开,不开拉倒。” “具体位置。”傅衍开口。 “好吧……”黄毛纠结了一阵,“甜甜圈面包店门口。” “我副业送面包的。”黄毛面带僵硬的羞涩又说。 “主页抢劫弄不了几个钱,只能发展副业。”江星怀拍了拍巴掌,“所以你这是赚钱养梦?太立志了!” “你他娘什么意思!”黄毛火了,“老子流氓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我身上什么时候还带了数学卷子!”耿满宏从裤腰带里扯出两张皱皱巴巴的卷子,“哎!太巧了,正好两张。” “叔叔,我腿好疼。”江星怀迅速扭头,一头扎进了傅衍怀里。 “肺疼,我去抽根烟。”黄毛转身就就走。 “俩小崽子。”耿满宏冷笑着也转身走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水。” 客厅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微弱的烛火摇曳, “叔叔……”江星怀仰头看他。 “嗯?”傅衍低头,“腿疼吗?” “饿了。”江星怀说。 傅衍拿出最后一袋饼干,拆开递给他。 “你也吃。”江星怀掰了一半递到他的嘴边。 “小孩儿。”傅衍笑了。 江星怀也笑,笑完突然又想起他爸爸来。 傅衍的怀抱有点像他小时候幻想过的‘爸爸’的怀抱。 踏实,温暖,安全。 “叔叔。”江星怀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嗯。”傅衍应声。 “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江星怀说的很小声。 “什么?”傅衍没听清。 “哎,我是说真的。”江星怀贴在在他身体边,以为他装没听到,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只能飞快的委婉表达,“我很喜欢你。” 这句傅衍听清了。 下一瞬,傅衍放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星怀:我把你当爸爸,你却想xx! 第10章 “操,手机怎么没信号了。”黄毛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还有一点水,大家随便擦个脸吧。”耿满宏正提着半桶子水从厕所出来,听到这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没信号了吗?” 傅衍蹙眉,拿出手机看,确实没信号了。 “操。”黄毛转身进来,“不是吧,搞什么,我干他——” “嘘。”耿满宏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傅衍怀里闭上眼睛的江星怀,“星星睡了。” 因为怕江星怀睡着了乱动,扯到腿上的伤,傅衍干脆也就没换姿势,就这么半搂着人。 两人依偎在一起,靠躺在烛光里。身上的衣服鞋子染着灰尘和血污,姿势放松,相握的手却紧紧抓着。 耿满宏环顾一周,看着一身狼狈的三人叹了口气:“擦擦脸,再擦擦手吧。” 傅衍接过毛巾,很轻的在江星怀脸上擦了擦。 冰凉的毛巾一接触到江星怀的脸,江星怀立马不舒服的扭开了头。但江星怀皮肤白,鼻尖上蹭的灰印子就特别明显。 “脸上脏了。”傅衍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你睡你的,很快。” 江星怀哼了两声,任傅衍摆弄了。 傅衍给他擦干净脸和手后,靠着他怀里的江星怀体温开始升高,脸色逐渐变得微红,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紧皱着眉,睡的不安慰。 “开始发烧了。”傅衍抬起头,神色难看。 “怎么回事?”耿满宏猛的从低矮的席梦思上站了起来,神色焦急。 “伤口太大,引发了突热。”傅衍紧紧拧着眉,一边说一边利落的放平江星怀,掀开他身上的T恤,“我包里没有退烧药,只能用酒精,和湿毛巾物理降温。” 傅衍稀释酒精后,用手掌心依次揉在了他腋窝,后颈,大腿内侧等地方。 “这样温度降下来应该就没有大事了吧?”耿满宏满脸担心的换着江星怀额头上湿毛巾。 “必须去医院,他腿上的伤口必须缝合,而且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必须使用抗生素治疗。”傅衍说完沉默了。 一个17的小孩儿,跳向未知黑暗,摔成这样,一声没吭。 江星怀头上的湿毛巾就这么来回换了十次左右,江星怀身上的温度才勉强低了下去,紧紧抱着傅衍的胳膊,终于睡沉了。 其它三人就着剩下的半桶子水勉强擦干净了脸手,围坐在微暗的烛火旁,看着江星怀,谁都睡不着。 “没吃的了吧?”耿满宏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我这里连颗糖都没有,我们大人饿一天两天没事儿,星星这孩子正长身体。” “没有了。”傅衍脸色始终不好。 “那怎么行!”耿满宏紧紧拧着眉,“小孩子饿着了,脑子会变傻的。” “我面包车应该有面包。”黄毛蹙眉说,“到时候都给这傻逼小孩儿吃,让他补补脑子。” “叔叔……”江星怀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嗯?”傅衍低头看他。 “……你们吃什么?”江星怀迷迷糊糊半睁开了眼。 “明天带你吃面包。”傅衍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我要吃橙子味的……还有哈密瓜味的……”江星怀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 “好。”傅衍点头。 傅衍半搂着他,借着快要熄灭的烛光整理他额前散乱的碎发。 蜡烛熄灭,黑暗里传来一声很轻的无奈叹息。 - 一早。 傅衍起身,推开窗户,极目远眺。 这是病毒感染爆发的第3天,充满着繁华生机的城市转瞬间灰白阴沉。 随着时间,云朵散开,太阳升起,这座城市被重新点燃。 “啊——”江星怀惨叫声响起。 傅衍回头:“别动!” 江星怀立马停住起身的动作,拼命的勾着脖子去看自己不能动的腿:“你给我绑的什么?” “不能弯,伤口二次撕裂会更严重的。”傅衍扶着他起身,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伤口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胀,这个不重要。”江星怀指着木板,“我不要这个,丑死了,而且我能不能换条裤子你再给我绑,这裤子被剪烂了,不好看。” “小孩子有什么美丑!舒服干净就好了!”耿满宏突然从床上坐起,“你现在不要总想着穿什么衣服好,等你长大了有大把的时间去打扮,你爱怎么打扮怎么打扮!你看黄毛染了一头屎一样的颜色,我说过他什么吗?我没有!因为他是成年人了!你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 “停!”江星怀闭上眼,再睁开,看向傅衍,“我好饿。” “等会儿去吃面包。”傅衍拍了拍他的童,放好药粒,“先把消炎药吃了。” “还要吃吗,我觉得我伤口不疼。”江星怀犹豫。 “怕吃药就直说。”黄毛叼着根烟从他面前经过。 “有本事你吃。”江星怀冷哼。 “老子本事大了,想当年——” “都给我闭嘴!”耿满宏吼。 江星怀:“……” 黄毛:“……” “好,我说两句。”耿满宏咳了两声,拿出了老师的派头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现在是一个队伍,一个队伍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团结就是胜利!团结就是成功的一半!大家都说一句互相鼓励的话吧!” “没断奶。”黄毛冷哼。 “小流氓。”江星怀头都不抬的反击。 “好的!大家都非常团结并且有信心!”耿满拿着锅铲朝空中一举,接着又转头,“药吃完了吗?” “完了。”江星怀乖巧点头。 “出发!”耿满宏喊。 这栋楼是出租房,因为这片要拆迁重修,房间大多在病毒爆发前就已经清空了。 再加上这栋房子的房主楼下大门结实紧锁。 几人一直走到楼下,也没有碰上一个感染者。 “你们教工职员那边楼要是这个门。”黄毛单指敲了敲厚重的防盗门,“咱们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跳楼。” “外面怎么没有人?”江星怀从猫眼里看出去。 “昨天那么大的动静,这条街的感染者估计全被引我们那栋楼去了。”耿满宏叹息。 “那你房子那破木门估计挡不住吧?”黄毛说完,骂道,“真是活该。” 黄毛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傅衍沉声开口:“等会儿开门出去,黄毛带路,耿老师您走在中间,我扶着江星怀走在后面,各自注意观察,小心警戒。” 几人一齐点头应声。 平时傅衍穿着西装虽然严肃一点,但相处下来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成熟温和的人。 可是,傅衍一旦沉下脸,气质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冷硬强势,不容拒绝。 “叔叔,你是不是紧张。”江星怀紧贴着他,悄声询问。 “我没事,别担心。”傅衍拍了拍他的背,“你别乱动,腿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嗯。”江星怀点了点头,觉得傅衍的情绪跟平时不太一样。 防盗门推开,带着腐臭的风卷着吹了过来。 江星怀紧跟着傅衍,不安的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平时干净热闹街道空空荡荡,血迹斑斑,垃圾飘的满街道都是。两侧开的小商店大门全被砸坏,里面的货物洗劫一空。一眼望过去,满目苍夷。 傅衍紧握手中的刀,牵着江星怀,踏出了第一步。 街道不长,他们大概走了一百米就到了街角拐弯处。而这条街前面大概50米前就是面包店。 “别走了。”傅衍骤然停住脚步,紧盯着前面,神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有麻烦了……” 众人皆是一个激灵,朝前看去。 面包店朝着街边的橱柜是整面的玻璃,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甚至有几个感染者小孩挤的贴在了玻璃上,圆睁着流血眼睛,异常渗人。 “小面包店里怎么那么多人?”江星怀愣了。 “那天打促销活动来着……”黄毛蹙眉,“这怎么办,咱们肯定得经过,这人一旦出来,一人打10个也打不完啊。” “你的车在哪?”傅衍冷静问。 “就在店门口那辆。”黄毛指。 街边停着不少车,大多是小车。因此,店门正中央停着的那辆最破的小面包被刷成了粉色,格外引人注目。 “难怪我说你昨天怎么还脸红……”江星怀笑了,“搞半天你品味还挺别致。” “操,店内要求好不好。”黄毛翻了个白眼。 “趴着过去应该行。”傅衍蹙眉提出建议,“借助街边停着的车作为掩体,店内是肯定看不见的,但是,一旦出现额外的意外情况,我们来不及反应。” 众人一起沉默了一分钟。 耿老师最后拍板决定:“没别的办法了,也不能再拖了,就趴着过去,就是星星的腿——” “我行啊,我怎么不行。”江星怀蹙眉打断他,“我可以侧着爬。” 傅衍没说话,扶着江星怀小心的趴在了地上。 “全体都有,匍匐前进!”耿满宏小声且有力的鼓劲,“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希望大家在爬的过程中能得到一些感悟。” “我感悟到自己像条帅帅的毛毛虫。”江星怀艰难蠕动。 “我不是。”黄毛反驳。 “你当然不是帅帅的,你是黄头发的毛毛虫。” “操,老子意思是说我不是毛毛虫”黄毛气死。 “老耿是条胖毛毛虫。”江星怀不接他话,“傅衍是条……” “等等……”黄毛突然停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店门是电子感应门,可是现在已经停电了……” 爬的灰头土脸的众人:“…………”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出不来……”黄毛又补充。 “其实……”江星怀想了想,“我们已经要爬到了,你可以不说的。” “那继续爬?”耿老师提议,“我个人认为做事要有始有终。” “我同意,现在站起来太没面子了。”江星怀附和,“好尴尬啊。” 傅衍蹙眉:“我觉得……” “其实我们可以再爬回去,然后走过来,这样会不会显得牛逼不怕事一点?”黄毛打断傅衍发言。 “哎,你有点脑子嘛!”江星怀夸他。 傅衍咳了一声:“我认为……” “你们能不能别瞎开玩笑,这什么时候了。”耿满宏满脸不赞同,“还爬回去再走回来?我们在逃命啊孩子们!我们应该跑回去,再跑回来!” 傅衍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游戏队友是菜鸡是什么感受? 傅衍:谢邀,1带3吧累倒是不累,主要是想死。 第11章 “毛毛开车门。”耿满宏从地上爬起。 “开了,还有,毛毛是谁?”黄毛按开钥匙安全锁,满脸无语,“老子大名陆英,陆地的陆,英雄的英,我说第二遍了。” “好的,毛毛。”耿满宏拍了拍腿上的灰,环顾四周,“好孩子赶紧开车,我总感觉有点太安静了。” “腿怎么样?”傅衍扶着江星怀站起。 “没事儿。”江星怀挑眉不屑,“小意思。” 傅衍蹙眉看着纱布上渗出来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弯腰一把抱起他。 “哎!”江星怀吓了一跳。 “别动。”傅衍命令他,“你腿不能再动了。” 黄毛拉开后车厢门:“我这是拖货的,前面就一个位子,不过他这腿也不能坐,你俩就坐这后面。” 后车厢里还算干净,傅衍取下两人的背包叠放在一起,这才抱着江星怀上去,让他靠躺在上面。 “我关门了,前面有个小窗,直接往旁边推开就行,可以看见我们。”黄毛叮嘱完,关紧了面包车后门。 车厢内一下变得漆黑,江星怀蹙眉眨了眨眼,不自觉的抓住了旁边傅衍的胳膊。 “没事。”傅衍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摸黑拉住了黄毛说的小窗户,朝右边一扯,白光透了进来。 江星怀扭头看过去,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驾驶室和副驾驶。 “星星腿不疼吧?”耿满宏脸贴在小窗户上。 “挡光了胖子。”江星怀说。 “喊老师!没大没小。”耿满宏虽然这么说,却立马挪开了脸。 “咱们往哪儿走?”黄毛回头看他们。 “直走,前面十字路口右转。”傅衍说。 “去哪儿?”江星怀问。 “饿了吗?”傅衍答非所问,伸手去拿不远处筐里的面包。 “那个蓝色的塑料筐里是面包。”黄毛一边开车一边说,“饿死我了,我要那大披萨,胖子你吃什么?” “我随便都行,毛毛。”耿满宏说。 傅衍给他们俩一人递出个面包,接着搬起塑料筐,放在江星怀面前,让他挑。 江星怀挑了个橙子味儿的。吃了两口,蹙眉放下了。 他明明很饿,却吃不太下。 傅衍递给他一瓶牛奶,“伤口疼不疼?” “不疼。”江星怀立马说。 “走了!”前面黄毛叼着嘴里披萨喊。 面包车发动,引擎声响起,吸引过来零零散散几个感染者跟着跑了起来。 但感染者的速度远远追不上汽车,很快就被甩开。 “到底去哪儿啊?”江星怀咬着吸管,疑惑问他。 “医院。”傅衍蹙眉看着他磨得通红的嘴唇,“别咬吸管,好好喝。” “医院?”江星怀愣了,“我烧不是已经退了吗?怎么还去?” “伤口不缝合,发烧会反复。”傅衍说。 “医院人会很多吧?”江星怀蹙眉判断,“其实我腿上真没什么事儿,我不疼啊,肉长着长着会长到一起的。” “别担心,不进医院。”傅衍解释,“在医院附近而已,那里有药房。” “……哦。”江星怀点了点头,“可是——” 江星怀话都没说完,面包车一个急刹。他直接一头扎进了傅衍的怀里。 傅衍顺手抱着他也没撒手,抬头问前面,“外面怎么了?” “前面跑过来一大群人,像是从前面商场出来的。”黄毛皱眉,看着这些仓皇逃过来的人群。 “车别停。”傅衍说,“直接转弯,别走前面那条路。” “贝贝?”耿满宏忽然整个人都趴在了窗户上。 “谁?”黄毛转着车头。 “我儿子!”耿满宏当即就想下车。 众人看出去,一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正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正跟在人群后面。 “耿老师您别下车,车别停下,继续转弯直走,放慢速度。”傅衍冷静道,“让他们从后车厢上。” “贝贝!”耿满宏头探出窗户拼命的大喊。 “爸爸!”小男生停住脚步,朝这边看了过来。 “贝贝,你带上你妈,从我们车后面上来!”耿满宏喊。 傅衍推开后车门,女人穿着高跟鞋也跑的飞快,直接抱着儿子就递了上来。 傅衍单手接过小男孩儿,放进车厢,又迅速拉上女人。 “爸爸!”耿贝一上来就扑到小窗口哭了出来。 “贝贝!”耿满宏也挤在小窗口,伸出手去摸儿子脏兮兮的脸颊。 江星怀看着两人,忽然鼻子一酸,接着飞快的扭过了头。 傅衍关上车门,弯着腰过来坐下。 “这是我儿子,叫耿贝,就是他妈妈,余雪。”耿满宏抹了把眼泪介绍。 “你们好。”傅衍点头示意。 “好什么好。”江星怀低声哼哼,埋着头藏起自己红了的眼眶。 怎么他爸爸不是这种爸爸呢。 “你们怎么过来也不告诉我?”耿满宏不赞同的询问余雪,“我以为你们还呆在南通。” “还不是孩子要看你!前天一下飞机刚到那破旅馆我跟贝贝差点儿被人咬死!手机弄丢了怎么跟你说!”余雪蹙眉不耐烦,“有吃的吗?我跟孩子一天没吃饭了。” “妈妈,我要喝牛奶。”耿贝说着伸手就要去拿江星怀手边的牛奶盒。 傅衍拦住他:“这是哥哥的,我给你另外拿——” 耿贝没等傅衍说完,立马张嘴大哭。 “我这里有。”耿满宏脑子都大了,把自己手上捏着没喝的那瓶牛奶,从小窗户塞了过去,“耿贝我记得我教过你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孩子还小,让孩子吃怎么了!”余雪不赞成瞪着他。 “不是,那是别人东西。”耿满宏恼火,“那我学生也是孩子,他喝又怎么了?” “谁还有我儿子重要!”余雪破口大骂,“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离婚前你就这副德性!这么几年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江星怀看着骤然争吵起来的男女,精神开始变得烦躁紧张:“我的给他行不行,别吵了。” “星星你别说话,余雪!你不要总是那么自私!”耿满宏拧着眉,“吃的大家都有份!” “耿满宏!”余雪一巴掌拍在了车厢壁上。 砰的一声! 江星怀吓得一抖,眼睛紧盯着余雪,手不自觉捏紧成了拳头,呼吸开始加重。 他整个人突然呈现出一种紧绷害怕的状态。 傅衍注意到江星怀不正常的表现,抬手搂上他的肩膀,蹙眉询问:“怎么了?” 江星怀扭头看了傅衍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接着他低下头,压抑呼吸,尽力不让自己听他们吵架。 他爸妈离婚前几乎天天吵架,还必须当着他的面吵,因为他们谁都希望离婚官司他能做他能做对对方不利的陈述。所以那对男女每天拼命的挖着对方丑陋的事实告诉他。 你的爸爸包养女学生,人品败坏。 你的妈妈婚内出轨,不顾家庭。 他感觉自己被泡在冰水里,他拼命的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跑出去。 他的爸爸妈妈却站在岸边,一桶冰水,一桶冰水的往下泼。 江星怀不可避免开始回想,掌心因为紧握的手指掐的青白。 傅衍拧眉,大概能猜到什么原因,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安静点。”傅衍盯着女人说。 他声音不大,算是可以说是很低。 但余雪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寂静半晌。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吵这些。”余雪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你们现在去哪儿?” “去医院,我学生腿伤了。”耿满宏也冷下了脸。 “医院?!”余雪忽然尖叫一声,“你们疯了!医院那边几乎全是感染者!铺天盖地!” “我学生腿需要——” “不能去医院老耿。”余雪看了一眼江星怀,“绝对不能去。” 江星怀不舒服的躲开女人看过来的视线。 傅衍脸上第一次出现厌恶的情绪,他将江星怀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语出警告:“余小姐,请你不要看他。” “……我没看他。”余雪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接着蹙眉开口,“你们听我说,国家已经派军队过来了,就在隔壁津市。咱们有车,半天时间就开到了。军队有枪,还带了物资,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肯定会保护我们的,这孩子的腿他们肯定也能治。真的不能去医院。” 傅衍蹙眉:“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警察说的,内部消息你应该懂是什么意思。”余雪斜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做什么工作的不重要。”傅衍冷静分析,“先不说病毒爆发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第二天手机信号就中断了,也不说前期营救以及援助是不是需要规划以及时间。就算营救,我认为,在前期国家也不会选择大规模的派遣军队过来营救。” 傅衍得出结论:“这个消息我认为还需要——” “你能知道什么!”余雪暴躁的打断他 “这是我好不容易用钱买过来的内部消息!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傅衍没说话了,他没必要和这个女人做这些无谓之争。 车厢里再次变得安静。 江星怀几乎是用带着仇视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接着抱上傅衍的胳膊,仰头贴在他耳边。 “我跟你走。”江星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傅衍一怔,低头看他。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凑过来的气息带着牛奶味。 傅衍欣慰又觉得为难,他作为一个男人,他难以回应江星怀对他的感情,他只是当江星怀是一个需要他保护孩子。 可是现在江星怀一心装着他,他又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监护人的角色,又狠不下心来拒绝。 江星怀说完这句话,就半闭上眼睛,靠着傅衍恹恹欲睡。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喝点水。”傅衍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马上到了,别害怕。” “我不害怕。”江星怀蹙眉,“我就是……” “就是有点热。”江星怀说着扯了扯T恤领口。 T恤领口本身就大,这么一扯江星怀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傅衍蹙眉移开眼睛,又给他拉上:“你在发烧。” “叔叔,你身上好凉快。”江星怀突然说。 “嗯。”傅衍低头看着他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这种感觉就像是打游戏十连杀……拉裤拉链永远不会夹到……吃薯片里面没有空气一样那么爽……”江星怀一连串的感叹。 “江星怀,我知道你难受。”傅衍打断他。 “你不知道。”江星怀说。 “我知道。”傅衍说。 “你不知道。”江星怀不耐烦了。 “行,先不管我知不知道。”傅衍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警告,“江星怀,把你的手从我的衬衫里面拿出来。” 江星怀:“…………” 作者有话要说: 傅衍:他在勾引我。 第12章 车厢里有一瞬的寂静。 女人和小男生咬着面包的动作都怔住了。 傅衍旁若无人,用水浸湿了小毛巾,搭在了江星怀额头上:“拿出来,不要让我说两次。” 江星怀一瘪嘴:“…………我难受。” 傅衍叹了口气:“摸吧。” “谢谢叔叔!”江星怀兴奋抱了上去。 “……不客气。”傅衍揉了揉眉心。 “跟养了个儿子似的。”黄毛踩下油门嗤笑。 汽车加快速度,轰鸣着穿空无一人的大街,轮胎压上地面扬起一阵灰土。 街边零散的感染者闻声抬起头,立马跟着血腥味追了上去,远远的掉在后头,直到汽车消失在他们毫无神色的瞳孔中。 等江星怀发现脑子发着眩晕,无论如何都难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会烧死。 “星星情况怎么样?”耿满宏回头问。 “给你表演20个空手翻没有问题。”江星怀闭着眼睛说。 “不太好,快烧傻了。”傅衍蹙眉又换了一次江星怀额头上的湿毛巾。 “再前面就不能过去了。”黄毛突然开口,“车怕开不出来,里面感染者不少。我们只能走过去,目标小一点。” “耿老师留在车上照顾他们,有情况立马开车走。”傅衍放下江星怀,托着他的头轻轻的放在了背包上,“我跟黄毛过去。” “陆英谢谢。”黄毛再次纠正自己的名字。 江星怀拧着眉毛,抓着傅衍的胳膊不松手。 “别担心。”傅衍轻笑,“马上回来。” “不担心。”江星怀放开他的手,脸色不好看,“我是想着等会儿给老耿表演后空翻你走了看不到,所以你快点回来,别迟了没看到,我可不等你啊。” “我会快点回来的。”傅衍说。 江星怀僵硬点了点头。 傅衍拿上长刀,拍了拍他的头,转身走了。 黄毛下车,探身进车厢,一巴掌拍他后背:“行了,小屁孩儿戏挺多,真别扭。” 江星怀看着傅衍的背影,捏成拳头的手紧了又松,脊背紧绷着,咽了咽口水,一言不发。 “没事,药房就拐角对面。”老耿换坐在架势位置,回头又安慰,“刚刚拐进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玻璃门坏了,里面没人,安全。” 江星怀蹙眉没回话,拖过自己滑板,挪坐在后车门边。 车停的位置很隐蔽,在高窄巷子里,周围没有大型建筑,左右是高墙,前后都是空旷的大街,安全且好逃离。 “星星?”耿满宏时刻注意着他,见江星怀起身连忙喊,“你想干嘛。” “叫我大名行吗?”江星怀撑着站了起来,单腿跳下车,靠着车门回头,“耿老师,我问你个事。” “……你这小子,突然叫我老师还挺吓人。”耿满宏吓得脸上肉一抖。 “你说……”江星怀看着已经在余雪怀里睡着了的耿贝,“那新闻播完之后你想去找你儿子吗?” “当然啊,我急都急死了。第一个电话就是给他打的,但这死孩子不接,给他买了电话手表天天到处扔就是不待手上,我再打他妈妈的也不接,我急都急死了,后来我……” 江星怀听着念叨,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车厢里的余雪和耿贝,眼里全是羡慕。 余雪西装裤上全是脏污,裤脚勾烂,头发凌乱,露出衣袖的小臂和手指上布满了灰尘和细小的血口子。 但耿贝脸上干干净净,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窝在余雪睡的正香。 这是有妈妈的孩子。 江星怀低头看了看自己,看见了抱在怀里的滑板。 跳天台的那晚上因为不方便他给丢在了地上,是傅衍给他带过来的。 刚刚在车上,是傅衍替他擦干净的。 手指触过滑板上细小划痕,江星怀紧绷的脸上突然笑了。 “老耿,你听见声音了吗?”余雪突然直起身,慌张的左右张望。 “什么?”耿老师茫然。 江星怀侧耳去听,猛地转头朝右方看去。 嘭!嘭!嘭!一声接着一声。 那是百货大楼二楼,深蓝色的反光玻璃从里面冲破。无数感染者大张胳膊,迈步飞腾出,砸落在地。 江星怀瞳孔紧缩,爬起巷子旁的杂物探头看出去。 那边地上血肉一层垫着一层,后面砸下来的感染者拖着断了的腿,折了的手,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开车!开车!”探出头看的余雪尖叫起来。 “不行!”耿满宏驳回。傅衍还没回来。 这边的异响已经引起了感染者的注意,百货大楼离这里堪堪500米。跑的快感染者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到达这里。 江星怀抱紧了自己的滑板,咬牙跳下杂物,撑着腿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迅速回跑:“老耿!开车!” “傅衍他们——” “开!”江星怀爬上车,打开后车厢门,“来不及了,开出去!” 汽车发动,轰鸣响起,彻底引来感染者全部注意力。 巷尾已经蹒跚着走过来第一位感染者。 小面包车缓慢开出,右转开回大路。 不远处傅衍正好踩着碎了一地的药房玻璃出来,半身西装上都是血。 傅衍身上为什么会有血!? “傅衍!”江星怀吓得大喊。 “别下来!”傅衍制止他向下跳的动作,也听到了远处不寻常的动静,迅速扯着身后黄毛的衣领子就超车开去的方向狂奔,“跑——” “怎么了突然——”黄毛脚步踉跄,也看见了前面已经开出去的车,“他们怎么开车了?出——” 黄毛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了他们刚跑到的巷子里,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无数疯狂感染者。 “操——”黄毛大骂一声,抡圆了腿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开快点!”余雪歇斯底里拼命拍着车厢,“过来了!开快点!” 车速不慢,是傅衍和黄毛权力追赶可以追上的速度,但这同时意味着感染者也能追上。 “别喊了!去门哪儿拉他们一把!”耿满宏憋红了一张脸大吼。 “开啊!开啊!别管他们了!”余雪恐惧的甚至从小窗口伸出手去抓耿满宏的脖子,“他们身上有血!肯定被咬了!开啊!” 江星怀紧绷着脸,一手紧拉着车门边,一只手拼了命的伸长出去。 傅衍和黄毛距离车还剩仅仅5米左右,但他们与感染者的距离不到一米。 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的缩减。 这是跟感染者的赛跑,是在和死神争夺时间。 余雪不再说话,慌乱颤抖的抱着孩子冷眼紧缩在车厢角落。 “快!”江星怀半个身子都快探出车外。 黄毛一个冲刺,抓住他的手。 江星怀咬紧牙齿,蓄力拼了命的一把往回拉。 黄毛爬了上来, 此时,感染者已经够着了傅衍的后背。 江星怀迅速又将手伸了出去,眼里急的全是血丝:“傅衍!” 傅衍一个踉跄,刹那间,感染者包围上来。 江星怀骤然睁大双眼:“傅衍——!” 在那一秒钟,风声混着嘶嚎,灰尘和着血迹,一股脑钻进江星怀的耳膜与鼻腔,快要让浑身僵硬的他碎掉。 “别跳!”傅衍犹如奇迹般冲出感染者,抓住了他的手。 温热手指相触,江星怀心脏重新跳动。 他收紧手指,猛地往回拉! 傅衍借力跳上车。 “开!”傅衍喊。 接到信号,耿满宏一踩油门,面包车陡然加速,飞快向前。 傅衍单手搂着脱力跪倒的江星怀,“陆英关车门。” “你们两个没有谁被咬吧?”余雪突然开口。 “吥。”黄毛弓腰起身,满脸恶心去关车门,看都没看她直接回怼,“老子等会儿变身,第一个就咬你。” “我——”余雪还想说什么。 “余雪!”耿满宏回头警告。 余雪没说话了。 黄毛冷哼一声,拉紧车门。 嘭!的一声,厚重的车门关紧,隔绝了外面世界声音。 车厢里安静的只剩粗重的呼吸声。 江星怀和傅衍还有黄毛靠坐在车厢尾,余雪抱着孩子挤在靠车头处。 气氛对立且安静。 余雪蹙眉:“你们什么意思,别那么——” “坐直,我看看腿。”傅衍打断她,跟怀里的江星怀说。 江星怀抱着他没动。 “别怕。”傅衍拍了拍他的背,安慰,“我护住头颈,其它地方穿的厚,我没事。” 江星怀这才放开手,低着头,藏起急红的眼眶。 傅衍拉直他的腿,从医疗包中拿出剪子,缓慢剪开粘着血肉的纱布,扯开,清理伤口。 江星怀攥紧了拳头,冷汗冒出。 “忍着。”傅衍拿出医用针线。 江星怀点头。 傅衍平稳呼吸,蹙眉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尖针穿过皮肤,带着线从另一侧破出, 江星怀咬紧了牙,额头全是冷汗,接下来一声没哼。 “我早想问了,刚刚找药,这会缝针。你是医生吗?”黄毛突然发问,上下打量着傅衍,“看起来气质又不像。” “经营了一家医药公司,对这方面有所接触。”傅衍回答问题,想尽量转移江星怀注意力。 “开公司的?”余雪突然插话发问,“公司叫什么名字?” “傅林医药。”傅衍回答。 “傅林医药!?”余雪声音惊讶到尖锐,“你是傅林医药的老板?” 傅衍对于她忽然提高的音量不满的皱了皱眉,不再回答。 伤口缝完,江星怀满头冷汗的向后软倒过去。 “伤口很疼吗?”傅衍连忙扶住人,有些自责,“药店里止痛药没了,再后面我没来得及去——” “不疼。”江星怀半张脸都埋紧傅衍怀里,抓住傅衍被血染红的衬衫,指腹狠狠的磨着,“你才没事吧,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血不是我的,店里有两个营业员没跑,不过没事。”傅衍看着他,再次认真说了一次,“我真的没事。” 江星怀低下头,重重地抹了把眼睛:“我没担心你。” 傅衍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环抱住了他,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 江星怀埋在他胸前,忽然就忍不住酸了鼻子。 “你绝对不能丢下我……”江星怀咬着牙,声音带上哽咽,明明是一句请求却说出了命令的意味。 是一句我只有你了的请求,一句你千万别丢掉我的的命令。 傅衍一愣,心脏狠狠一跳。 他垂下眼看着江星怀的后脑勺,抬手覆盖上去,软了语气:“抱得这么紧,我怎么丢得掉。” 江星怀没回话,就这么抱着没动。 车厢里变得无比安静。 小面包车就这么颠簸着追着落日向前,出了密集的城市区。 期间黄毛换了耿老师的驾驶位置。 天色渐晚,车速也慢慢放缓。 “车要没油了……”黄毛回头说,“不过我觉得前面有个加油站,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出油来。” 傅衍看了眼靠车灯照亮的位置,“去看一眼。” “行。”黄毛转动方向盘。 江星怀咬着嘴里的晚饭,一个他最讨厌的香蕉味面包,借着微光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人。 耿老师抱着睡着的耿贝,余雪靠着他,两人小声说着话。 两夫妻摒弃过往种种难看,只死死抓紧身边人的温热。 江星怀看了又看,忽然偏头小声询问:“叔叔,你谈过恋爱吗?” 傅衍垂下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我喜欢温柔的,安静的,与我相当年纪的。” “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江星怀悄声又说,“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知道,不就是我吗。 傅衍僵着一张脸没做声。 江星怀仰起头,贴近:“叔叔,你说他会喜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傅衍仰起下巴,拉开距离,这才低头看他。 江星怀眼睛瞳孔是亚洲人少有的偏纯黑色,目光单纯直白,就这么看着你,像是一条看着主人满眼爱慕和依赖的小狗。 傅衍觉得头疼,小孩儿太直白了。但他不可能说喜欢,这不仅是对江星怀的欺骗,也是对感情不尊重。 “我觉得……”傅衍咬着牙,一狠心:“不……不……” 江星怀眨了眨眼睛,歪头看他。 一道车灯光从远处打过来,穿过窄小的窗户,正好照亮江星怀的眼睛。 傅衍看着这双眼睛,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不喜欢三个字。 傅衍最终咬碎了牙:“不……不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傅衍:又开始了,又勾引我。 第13章 “什么叫不好说?”江星怀笑着眯起被灯晃到了的眼睛,“我觉得根本不会。” 傅衍一愣,低头看他,江星怀却在这时候低下了头,只留给他一个头顶。 “我不讨人喜欢,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江星怀声音很低,手指磨蹭着自己衣角,“我又不傻,但我就不想改……就……反正改了就彻底没我这个人了,谁都看不见我,谁也听不到我,江星怀就消失了。” 傅衍是真怔住了。 江星怀很好看懂,一眼看过去,多一眼都不需要。娇横,张扬,以自己为中心。这是外部。脆弱,敏感,没安全感,这是内里。 就是个孩子。 但是傅衍不知道的是,这个17岁的男生似乎什么都懂,突然又不像个孩子了。 “是不是说的有点玄……”江星怀摸了把鼻子,不好意思了,“但我就是……哎,我不知道——” “那就不改。”傅衍打断他,收了收抱着他的手,“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需要改变的地方,你这样就很好。” 江星怀愣了。 这还是第一个人跟他说你这样就很好。 他爸爸只会让他别这样,别那样。他妈妈每天让他改这个,改那个。 从来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只摇摇头,叹口气,然后判他死刑。 傅衍是第一个跟他说不是你的错。 傅衍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江星怀猛地扎过去,一脑门儿抵在他胸前。 “哎……”傅衍伸手,在快要接触到他的时候又无奈放下,拍了拍他的背,“一脑袋的汗。 “你衣服早脏了。”江星怀吸着鼻涕说。 “怎么流鼻涕了?”傅衍掰起他的头,“什么时候开始——” “那几辆车怎么一直跟着我们?”驾驶室的黄毛突然说。 “什么车?”江星怀扒开傅衍的手,转移话题,小心摸了把鼻子。 没摸到鼻涕。 “出城碰见的那辆黑色吉普?”傅衍蹙眉问。 “是,从出城的那条路上,一直跟到现在。”黄毛放慢车速,探出头,“有问题啊,这么巧的一直一条路呢?他们不是想打劫吧。” 话音刚落,黄毛余光里后车突然加速,他赶紧大喊:“——哎!他们过来了!” “在前面加油站直接停下。”傅衍蹙眉下达命令。 “停下来?”黄毛不确定。 “停,我们没油了,也开不动。”傅衍说。 加油站停了好几辆无人的小车,服务区的玻璃全被砸碎,货架倒地,里面洗劫一空。 黄毛贴着加油站边停了下来,朝后视镜的一看:“真是冲我们来的,转弯过来了。” “其他人别下车。”傅衍说完推门跳下车。 黄毛叹了口气,紧跟着开门下去了。这一车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的,也就傅衍能撑场子了。 黑色吉普上除了司机,也迅速下来三四个男人。 傅衍第一眼就看见了几个男人中间最胖的中年男人。男人带着墨镜,一身黑色冲锋衣,踩着厚实的登山靴,抱臂,气势看着不一般。 江星怀想了想也准备下去,一旁的耿老师一把扯住他:“哎哟祖宗你腿不疼啊,大人们说话别瞎掺和。” 江星怀蹙眉:“我——” “兄弟们去哪儿啊?”一男人声音在车外响起。 江星怀闭上嘴,竖起耳朵。 “出城往外走。”傅衍声音响起,“你们呢?” “我们在前边儿有个仓库,我们去城里找点东西,正往回赶呢。”男人笑呵呵的,听上去很热情,“哥几个车上多少人?要不要去我们哪儿?” 车里坐着的江星怀突然动了动耳尖,莫名觉得这声音耳熟。 “不用了。”傅衍说,“我们和朋友定好了见面。” “行,不过兄弟别误会,我们刚刚不是跟着你们,真同一条路,你——” “飞哥?!”江星怀突然喊。 “干儿子!”胖男人一愣,接着猛地冲到后车厢外。 “死胖子你喊谁儿子!”江星怀爬着探出头,正好迎上男人涨得通红的一张脸。 真是朱高飞! “哎哟!”朱高飞嚎了一嗓子,抱了上去,直接哭了出来,“怀儿!我的怀儿啊!” “哭你个头!别哭了!你勒的我喘不上气了!”江星怀拼命挣扎,还不忘飞快问,“陈洲呢?陈洲跟你在一起吗?我手机坏了,我也不记得你们电话,联系不了。” “怀儿!我的怀儿!”朱高飞不管不顾的哭嚎。 “滚蛋!”江星怀抱着他骂。 朱高飞哭了整整五分钟,接着又拉着他的手反复念叨。 “你爸给我打了电话,我第一个带人就去接你。” “但你房子没人!” “你腿怎这是么了?疼不疼?” “都怪我啊!” 江星怀摸着他的头,叹息一声接着一声:“行了,干爹,你别哭了,等会儿哭来丧尸就不好玩了。” “是是是。”朱高飞抹掉眼泪,转头看着他这一车人,和气的笑容重新挂在了他的脸上,“还没问,这几位是你路上交的朋友?” “那是我班主任,旁边是他前妻和儿子。前面开车的是路上认识的,叫陆英。” “这是……”江星怀介绍到傅衍停了一下,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这是……这是我邻居,是他带着我出来的。” 傅衍听到邻居这个介绍,眉角跳了跳,淡笑着伸出手:“你好。” “你好你好,麻烦你们了,这一路上照顾咱们家怀怀。”朱高飞握住他,感激涕零,“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们回我哪儿,你们是没油了吧,这加油站里面没油,去我哪儿,我囤了不少油。你们跟着我的车就行了。” 关上车门,小面包车发动,跟在黑色吉普后后头。 车里安静气氛变了。 “那人跟你什么关系?”余雪主动凑了过来。 “那是我干爹。”江星怀说。 朱高飞跟他爹是从小玩的铁子,他出生那天第一个抱他的是朱高飞,而不是他爸。 因为那天他爸在飞机上,赶着去开会。 “你干爹干什么的?”黄毛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开酒吧的。”江星怀说。 余雪又凑上来:“我看——” 江星怀烦她,不想跟她说话,扭过头:“叔叔,我腿好疼。” “怎么了,刚刚碰到了吗?”傅衍去看他的腿。 “没事。”江星怀压低声音,“我就不愿意跟她说话。” 傅衍笑着弹了弹他鼻尖,转头看出不大的窗户,盯着前面那辆黑色吉普,轻轻皱了皱眉。 只往前开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依稀见到了朱高飞口中说的仓库。 这块地很大,绕了一个圆顺着树拉起一整圈的铁网。 有人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在巡逻,看见朱高飞的车,还招了招手。 黄毛缓缓踩下刹车,顺着水泥路开进去,压着声音评价,“你这干爹绝对不一般人。” 铁网里面是四排水泥楼,一楼全是是装了铁门的大仓库,依稀可见成堆的土豆和袋装的大米。 车停下,几人刚下车,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朱高飞从前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快,小高,把赵医生喊过来。” “我没事,真的,已经处理好了。”江星怀靠着傅衍连连摆手。 “那咱们先进去。”朱高飞扶上了他另一边的手,“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不饿,就是困了,还渴。”江星怀被两人这么架着,路都不会走了。 但挣开那个他都不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 在进铁门之前,傅衍忽然眯眼回头,盯着站在高台上的那个男人,看清男人肩上挂着的黑色东西。 那是一把冲锋。 “我先带你们进去,这几个仓库是我之前用来囤土豆和大米的,屋子结实抗造。”朱高飞领着他们进入其中一栋楼,“昨天我刚带人过来,还没收拾好。” 江星怀转着头看了一周,看见好几个熟悉的人,但没看见想看见的人,连忙追问:“陈洲呢?他没在这儿?” “那天他送完你就直接回去了,没再回我这啊。”朱高飞拧着眉。 江星怀脸色难看,停下脚步:“那天我就不该扯他出来玩。” “他肯定没事儿,跑的飞快那小子,别担心,我明天带人去他家找找。饿了没有?先带你们去房间,等会儿先吃点东西,咱们这儿就吃的多。”朱高飞揽着他胳膊使劲搓了搓,搂着人上二楼,“对了,你们开车本来准备去哪儿啊?” “我们去傅衍郊区的一个房子。”江星怀说。 “那幸好碰上了。”朱高飞叹息说,“你们那个郊区也别去了,那边太远,弄吃的也不方便。就留我这儿,你天天躺着我给你喂饭。” “那我要天天吃牛排。”江星怀笑着说。 “没问题啊,我们这边人多,这几天留了不少跑出来的同胞们,聚在一起更安全。”朱高飞说到这儿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我们有枪。” 朱高飞这声音虽然是压着的,但却能保证楼梯这片他们几个人都能听见。 江星怀对于朱高飞能弄到枪显然不惊讶。 只是后面跟着的抱着耿贝的耿满宏明显一惊,紧接着就松了口气,余雪一直紧张的面部表情也迅速软了下来。 只有傅衍面无表情,没说话,也没表态。 朱高飞领着他们上二楼,给他们分配好房子,就下去给他们张罗吃的的去了。 等其他人都进了房间 “傅衍。”江星怀偏头看向他,轻声问,“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没事。”傅衍环看四周。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江星怀试探着问。 “很好。”傅衍点点头,“你先进房间,你的腿不能久站。” 傅衍说完转身向前几步,喊住了一个提着瓶子的女生。 江星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到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傅衍不会留在这里。 尽管这里很安全,并且他留在这里。傅衍都会走。 江星怀撇了撇嘴,转身进了房。 傅衍推门进来,就看着坐在床沿边发呆的江星怀。 也没说话,蹲下去剪开了他膝盖上的包扎。 “啊——你干嘛!”江星怀疼的一哆嗦,猛然惊醒。 “消毒。”傅衍说。 “你故意的!”江星怀看着他。 “没有。” “你就是!” “……我没那么幼稚。”傅衍说。 “你是说我幼稚吗?”江星怀反问。 “…”傅衍深吸一口气。 “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小心眼。”江星怀气的翻了个白眼。 傅衍:“………” 傅衍沉默起身,转身就走。 “哎!”江星怀急了,连忙抓住他的胳膊。 傅衍回身看他。 “你去哪儿啊……我刚刚不是故意说你的,你知道我不是……”江星怀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都不敢看傅衍的眼睛。 “不是,你生气了?”他磕磕绊绊的解释着心中某些慌乱,“我就是,就是……刚刚我……” “我刚刚没跟那个女生说什么。”傅衍冷着脸解释,“我只是问她有没有热水。” “???”江星怀疑惑。 “我不会跟她说话了。”傅衍看着他一言不发,又沉声保证,“真的。” “先生,您要的热水。”女生提着热水壶出现在门口。 “谢谢。”傅衍转身接过。 再转过身的傅衍:“…………”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星怀:呵,骗子! 忘记朱高飞去看第一章 。 第14章 房间里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江星怀没明白这一通,甚至没理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傅衍心虚的表情,飞快的意识到主动权莫名其妙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他松开手,一屁股墩坐在床上,抱臂冷哼。 傅衍提着水壶,难得体会到尴尬情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渴了。”江星怀递过一个台阶。 “有点烫。”傅衍倒进杯子,递过去,“等会儿喝。” “你给我吹。”江星怀说。 傅衍倒也没脾气,坐在他身边,慢慢的摇着杯子,等着水冷下来。 “傅衍。”江星怀见他过来,慢慢贴了过去。 “嗯?”傅衍偏头看他。 “这还挺好的哎。”江星怀捏着身下厚软的被子,“你看,有吃的,不会饿肚子,有人,也热闹。” “嗯。”傅衍点头。 “我干爹,就刚刚那个胖子,他以前当兵的,特种兵那种兵。”江星怀略带炫耀,“很厉害的。” “看出来了。”傅衍笑着递过水杯,“冷了一点,你尝尝。” “你……”江星怀蹙眉,拨开他的手,“你怎么了。” “不喝吗?”傅衍问他。 “你没懂我的意思吗。”江星怀低下头,“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们就留这儿,怎么样?” 傅衍脸上的笑消失了。 “咱们就留在这儿吧。”江星怀抬起头,看着他,“好吗?” “江星怀。”傅衍也看着他,喊他的名字,却没说话。 “你什么意思……”江星怀懵了。 傅衍依旧只是看着他。 “你真不想留在这儿吗?为什么?”江星怀急了,他腾的站起来,像是遭遇背叛一样的质问坐着的傅衍,“你要走吗?一个人吗?” 傅衍沉默着,仿佛过了很久,“你忘了吗,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江星怀没反应过来。 “你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傅衍狠下心,“但是我要走。” 江星怀瞪着眼睛半响没说出话。 猜测成真的感觉太槽糕了,傅衍真的要走。 难怪傅衍表情不对劲,看起来对这个稳定的地方没有一点满意的表情。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待在这,不会跟他一起留在这里。 江星怀眨了眨瞪的有些酸涩的眼睛,慢慢仰躺在床上。 门被从外面带上,脚步声走远。 江星怀翻了个身,鼻子眼睛都埋在深深的被子里,发出一声长叹:“啊…………” “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不对,江星怀猛的弹起。 他刚刚没反应过来,去找朋友而已,他甚至都可以跟着去,找到朋友再一起回来。 为什么傅衍给他的感觉却是……他要走,并且不会再回来。 江星怀皱了皱眉头,他想不通。 而且可以看出那个朋友对于傅衍很重要。 江星怀想到这里,突然生起闷气。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舒服,之前进来觉得房子干净整洁。这会儿一看,觉得房间又小又破,还没他厕所大,尿尿都施展不开。 说到尿尿。 江星怀看着喝空的杯子,又抬起头看了眼房间。 房子是真的很小,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厕所是没有的。 上来后朱高飞好像说过厕所在左边? 江星怀扶着床站起来,跳着出了房间门。左转果然看到了,没有门的厕所。 “小孩儿腿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星怀回头看过去。 是个大概三十多的男人,不高,很瘦,穿着皱巴的西装,梳着斜分,头上油的能反光。 “我扶你?”油头男人笑着说。 “不用。”江星怀嫌弃的转过头,走到厕所。拉下拉链,开始放水。 “跟爸妈刚逃过来的?”油头男人走到他旁边,“他们怎么不扶着点你。” “关你屁事。”江星怀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别看我。” “哎……”男人转开头,但又迅速撞过来,笑着,“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 这男的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江星怀迅速意识到不对劲。 “就不给你看。”江星怀立马提起裤子,横了他一眼,“变态。” “小孩脾气还挺劲儿的。”油头男人也不生气,跟在他身后出了厕所,“你叫什——” “吃饭了!”朱高飞跑上来,“怀儿!” “这儿呢。”江星怀快步走过去。 “怎么出来了?你腿不疼啊?”朱高飞连忙伸手扶他。 “那人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江星怀指站在原地没动的油头男人。 “昨天一起跟着逃过来的,你春叔做的人员登记,我还没来得及认全。”朱高飞看了那男的一眼,“怎么?惹你了?” “没事。”江星怀转过头,“吃饭,饿了。” “没找到牛排,给你煎了个猪排。”朱高飞笑着扶着他往楼下走,“就你一个人有,干爹疼你吧——哎,傅先生这边。”朱高飞突然喊。 江星怀偏头一看。 是傅衍。 刚推门出来。 “傅先生是吧?”朱高飞笑呵呵的,“没来得及正式介绍,鄙人朱高飞,是江星怀干爹,这一路上多谢傅先生照顾了,等会儿咱们喝了两杯?”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傅衍淡笑婉拒。 “没事没事,傅先生看起来气度不凡,不知道在哪方面生财有道?”朱高飞有意攀谈。 “我——” “他买保健品的。”江星怀打断两人谈话,笑出一口小白牙,“肾宝片,强肾丸,他专业的,干爹你找他了解了解。” “嘿!小孩子瞎说什么!”朱高飞义正言辞呵斥,“我了解这玩意儿干嘛!” “那谁知道呢。”江星怀哼唧着,推开他,自己扶着楼梯栏杆,一瘸一拐的下了楼。 “又闹脾气,从小就娇气着呢。”朱高飞从兜里掏出烟来递出。 “不抽,谢谢。”傅衍抬手拒绝。 “傅先生作风倒比我像部队的。”朱高飞嘿嘿一笑,看着江星怀走远,压低声音,敛下笑容,“傅先生,借一步说话?” 傅衍面色无常,跟了过去。 楼下仓库收拾的很干净,靠墙摆了张大桌子,大概30多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着冒着白雾刚出锅的吃食坐着。 “星星!这儿!”耿满宏见他下楼起身去接他。 江星怀坐过去,打眼一看,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碗加了一个鸡蛋的白米饭。 桌上的菜也大多清淡。 只有他面前的碗里有一张煎的喷香的猪排。耿贝和桌上几个孩子盯着那块肉挪不开眼睛 “太油了,我不喜欢吃,谁爱吃谁吃。”江星怀把碗推了出去。 “你腿伤了,得多吃点肉。”耿老师不满意的看着他。 “不吃,我就想吃饭。”江星怀抱着一碗白饭开始扒着吃。 “别吃那么快。”傅衍声音响起。 他抬头一看,一杯热牛奶放在了他眼前。 江星怀没说话,又低下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傅衍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吃的鼓起来的侧脸,笑着夹过碗里的煎蛋,放在了他碗边。 江星怀一愣,接着低头毫不客气咬了一大口。 傅衍又跟他夹了几根青菜,吃噎着的时候又给他递牛奶。 江星怀被伺候的舒服了,屁股挪过去一半。他捧着热牛奶,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于是愉悦的眯着眼提议:“我陪你过去找你那个朋友吧,别太感动。” 傅衍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说不会丢下我的。”江星怀异常镇静的看着傅衍,“大人经常说话不算话,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这里很安全,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傅衍冷静的看着他,这样说。 江星怀真生气了,转过身,捧着奶,不说话了。 陡然间。 嘭!!! 一生巨大闷炸突然响起! 傅衍腾的站起来,抓住了江星怀的胳膊,偏头朝有声音的地方警惕看过去。 仓库里聚集的人群骤然慌乱,不少孩子直接吓哭了。 江星怀吓得耳朵里一阵阵的耳鸣,他甩了甩头,勉强站起来,紧贴着傅衍。 “咔……咔……咔……”诡异的声音在墙边传来。 仓库里的人彻底慌了,孩子哭成一团。 “什么声音!跑不跑!” “飞哥呢!” “什么炸了!感染的那群怪物过来了吗!” “别动。”傅衍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小心的阻拦着开始躁动不安撞过来的人。 “没事没事!大家安静!”背着冲锋的高大男人推开仓库的门跑了进来。灰头土脸的大喊,“没事!安静!” “飞哥带着人在搬发电机,那边几个老旧的机子掉下了来,炸了!没事,都安静!” 男人吼着说了好几遍,仓库里的人才渐渐回过神。 虚惊一场。 众人又重新坐下。 “你不是要走吗?”江星怀看着抱着自己的傅衍,“抓着我干嘛。” 傅衍无奈的看着他,松开了手。 “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你放心吗?”江星怀斜眼看他,“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未成年呢,你就不怕别人欺负我吗?” 傅衍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笑。”江星怀蹙眉。 又是怦的一声。 江星怀吓得缩了缩脖子,抱住了傅衍的胳膊。 “别怕。”傅衍拍了拍他的头。 大厅里的人面上又是一阵惊慌,孩子还是哭个没完。 “大家别害怕。”江星怀旁边的耿满宏突然站起身,“我相信大家都是艰难的从城市里逃到这里来的,大家都不是软弱的,鲁迅说过——” “光逼逼谁不会。”一个梳着着鸡冠头男人出言打断他,“你说不怕就不怕,你倒是做出什么行动来啊,杀光那些感染的怪物啊!” “哎!”江星怀立马去扯耿满宏。 黄毛也接收到信号,跳上桌子扑过去捂住那男人的嘴。 但为时已晚。 耿老师挣脱掉江星怀的手,骄傲的站了起来,介绍自己:“我不会杀怪物,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 众人嘘声一片。 “教数学的。”耿满宏又说。 竖起中指一片。 “但是,大家要相信,知识能战胜恐惧!” 江星怀捂住耳朵缩在了傅衍怀里。 黄毛一溜烟的跑上了楼。 第15章 因为家庭原因,傅衍对责任这件事看的很重。 江星怀对他的感情他清楚,但他给不了哪怕一点回应。 江星怀才17岁,还没成年。不过就算江星怀是个成年人,他对于伴侣的想象也不会是这样一个小孩儿。他只能尽可能的照顾他,保护他。 这是责任,不会是感情。 可是现在,他要走的路途是可见的危险,出于理智,江星怀呆在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朱高飞会照顾好他。 可是…… 傅衍低头看着抱着他胳膊枕发着小脾气,仰头瞪着他的江星怀。 他其实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江星怀那双眼睛里面盛满失望和悲伤。 傅衍清了清嗓子:“江星怀,我们上去谈谈。” “谈个屁,我现在不想理你。”江星怀飞快打断他,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伸出食指指着他,“也别跟我说话,你自己一个人呆着去。” “想清楚了再跟我认错。”江星怀手插进裤腰带,潇洒的转身。 “我扶你——”傅衍说。 “老子脚踩aj不需要。”江星怀一瘸一拐的走远。 骗子! 老骗子! 傅衍就是个骗子。 给他做饭,抱着他睡觉,帮他擦滑板,跟他说你这样就很好的傅衍其实是一个骗子! 骗他的感情,然后再一脚踹开他。 去找老情人。 靠!渣男!亏他真情实感的把这骗子当爸爸! 他知道傅衍刚刚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听! 江星怀模仿着牛魔王用鼻孔喷气,他现在很愤怒。 他能几拳就把面前这块墙给打破。 不,只要一拳! “那墙上多少灰啊,可别摸了。”朱高飞叼着烟走过来。 江星怀:“……………” 江星怀收回手,在他肚子上擦了一把灰,面无表情:“我在生气,走开。” “我的傻小宝贝儿……”朱高飞特别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拳打出。 嘭! 墙体震颤,一层厚灰沿着低矮的屋檐急散开来。 “这才叫生气。”朱高飞收回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江星怀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前面乌漆抹黑的干嘛去!”朱高飞喊。 “关你屁事!”江星怀插着兜冲的飞快。 朱高飞站在原地没动,数着秒:“2……3……4……” “死胖子!过来!”江星怀声音从前面黑暗里传过来。 “怕黑还往楼角跑……”朱高飞打开手电筒,叹着气溜达过去了。 刺眼的白光晃过,江星怀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另一只手竖了个中指。 “别靠着那车,收土豆的,全是泥。”朱高飞走过去扯开他,拍了拍他背上的灰,“楼上房间没有洗澡的地方,是公共浴室,我让他们烧了热水,你等会儿第一个去洗。” “知道了。”江星怀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借着光,攀着车杠,爬到了车头。 “腿都缝针了还这么能蹦哒呢?”朱高飞空出手,用嘴咬着手电筒,两三下就爬了上去,挨着他坐下了。 “关了。”江星怀说。 “不是怕黑吗。”朱高飞问。 “挺亮的。”江星怀指了指天空上的星星” “当然亮,这里没有建筑,离城市挺远,周围就北边一个村子。”朱高飞想了想又说,“这边那些感染的怪物摸不过来,小部分的我们也能解决,但是依旧不安全。” “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太快,外部和内部都要同时兼顾。”朱高飞指了指前面昨天晚上竖起来的铁网,“铁网不安全,我想做个电网,但是几台发电机不是太旧容易爆缸,就是带不起这么大范围的电力。不过现在内部还行,仓库里的人你春叔已经做了统计,明天开个会,一起认识认识。” “逃过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江星怀突然说。 “是。”朱高飞点头,“经过前期的慌乱,都会意识到城市里就是地狱,都会想逃出来的。” “你会救他们吗?”江星怀问。 “我可救不了他们,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朱高飞揉了揉他的头,“要想吃东西,就得出力,要想活下去,就要杀敌。男人巡逻抵抗,女人洗衣做饭,孩子嘛……” 朱高飞看着他笑,“你就带着他们唱歌给我们听。” “我才不是小孩儿……”江星怀躲开他的手,蹙眉抗议,“我能做你们做的一切事情。” “我知道。”朱高飞点头。 江星怀哼了一声,仰头倒了下去。 这个车的车头特别大,江星怀没见过这种车。 但他躺下去,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一瞬间,他就爱上了这辆车。 这不比法拉利保时捷舒服多了。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黑夜、凉风、泥土和虫鸣…… 这是他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候,江星怀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吃圆的肚子。 这里真的很舒服。 但是。 他想跟着傅衍走。 “胖子。”江星怀盯着天空,“我要跟傅衍走。” 朱高飞看都没看他,只是很轻的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对傅先生熟悉吗?” “当然。”江星怀挑眉,“名字傅衍,今年32,家的地址是长庚街南岳路华硕公寓17楼,身高186,有胸肌——” “他做什么的你知道吗。”朱高飞打断他。 “那个我们市很有名的医药公司,傅林医药。”江星怀说。 朱高飞笑了笑,转过头看他:“傅林医药只是他的一部分,你知道他管理了多少医药研究所,生物研究所吗?” “什么意思?”江星怀疑惑。 “这些病毒,如果是人为,也就是这些人弄出来的。”朱高飞说。 “不是他。”江星怀蹙眉反驳。 “你怎么知——” “我特别喜欢他。”江星怀打断他。 朱高飞沉默了,看着他。半晌才苦笑开口:“一老男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不就是有钱吗。” “钱谁没有,他不一样。”江星怀说。 “那确实不一样,他特别有钱。”朱高飞翻白眼。 江星怀没管他,自顾自的慢慢琢磨着说,“他让我特别踏实,特别特别想挨着他……如果我早一点认识傅衍,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爸妈厌恶我,朋友讨厌我,同学怕我,我其实不想——” “我要听哭了。”朱高飞忽然说。 江星怀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吧,我睡觉那毛病你知道吧。” “知道啊,我给你请了多少医生。”朱高飞脸上开始带上惊讶。 “那天他抱着我睡,那破沙发特别硬,腿也摔破了,特别疼。”江星怀打了个响指,“但我一次都没有醒过。” 朱高飞拍了拍他的肩:“找你傅爸爸去吧。” “嗯。” 江星怀点点头,笑着跳下了车头。 下一秒,吧唧一声,江星怀整个人砸趴在了地上。 “艹!这破车怎么那么高!” 江星怀揉着鼻子,拖着瘸腿,低头上楼。 一双皮鞋出现在他面前,皮鞋蹭亮蹭亮的,还上了一层油。 “干嘛去了?”傅衍问他。 江星怀擦了擦手上的泥,咳了两声:“你刚刷皮鞋去了?” “啊?”傅衍愣了一下,接着点头,“是。” “我跟你说。”江星怀突然出声。 “嗯?”傅衍稍稍弯腰看他。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江星怀看着他的眼睛,“别想丢下我。” 傅衍蹙眉:“不行。” “轮不着你说不行,还有,晚上睡觉我去你房间。”江星怀又说。 傅衍脸色变的奇怪,他说江星怀怎么跟他说话了,在这儿等着他呢。 “别想偷偷跑。”江星怀威胁似的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 “……小孩儿年纪不大,小心思还挺多。”傅衍无奈摇头。 “那是,小看我。”江星怀骄傲的扬起下巴。 “小流氓。”傅衍轻声笑骂。 “这就流氓了?”江星怀挑眉,“这么单纯呢,叔叔?” “你——” “不真和你睡。”江星怀叹气,“我都多大了,再说了,那破床那么小,睡一起得叠罗汉。等会儿再说,我去洗澡了。” “你的腿不能沾水。”傅衍抓住他胳膊。 “我抬腿洗?”江星怀问。 “小心别摔了。”傅衍提醒。 “那你扶我。”江星怀立马说。 “……走吧。”傅衍叹气。 浴室特别大,两排墙边都安了喷头,喷头与喷头之间没有隔间,连块布都没有。 虽然说这种浴室在北方集体普遍。 但江星怀长这么大还没洗过这种,脱衣服的时候难得不好意思。 “忘记拿毛巾了,你等一会,别自己开水,我怕你滑倒。”傅衍松开扶着他胳膊的手。 “好好,你去。”江星怀尴尬挥手。 等傅衍走后,他才艰难脱了裤子,幸好裤子一截都被剪了,倒也好脱。 就是脱了之后有点冷……江星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偏头看见了半开的窗户。 他转过身,刚走两步。 “洗澡呢?”男人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 江星怀迅速回头。 是之前他在厕所边遇到的那个油头男人。 “干嘛?”江星怀拧着眉毛,往旁边走了两步躲了躲。这会儿全身一件衣服都没有,他骂人都不知道用什么姿势好。 “不干嘛啊,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油头男人几步就走上前来,几乎是贴着,“叔叔叫周凯文,你可以喊我周叔叔,你是那个吧,叔叔一眼就看出来了,咱们认识——” “我警告你。”江星怀贴着墙,瞪他,“你他妈给我——操!” “摸你妈啊!”江星怀恶心的差点跳起来,扬手就推了过去。 男人被男生退的后退几步,恼羞成怒:“你他妈——” 肩膀被抓紧,没等男人反应过来,他整个人贴着地摔了出去。 “怎么了?”傅衍沉着脸色挡在江星怀面前。 “他摸我腰!”江星怀抓着他胳膊,躲进他身后,气的眼睛都红了,大骂控诉:“变态!” 油头男人这会儿已经爬了起来,看着傅衍,气势有点不足,缩着肩膀,“我就是过来跟他打个招呼,还没说一句话,他就推我,我就是——” 傅衍拧着眉,眼神不善:“滚。” 男人转身就走。 宽大的浴室里安静下来,只余江星怀急促的喘气声。 “没事吧?”傅衍转过身,蹙眉看他。 “他摸我腰!还掐了!”江星怀指着自己红了的侧腰,“还让老子喊他叔叔!操他妈死变态!” 傅衍紧紧蹙眉,手指不自觉触在白皙皮肤上的红印子上。 江星怀气得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会儿身上没穿衣服,只顾着破口大骂:“三十多的老男人脸上褶子都一把还想泡我?” “穿个西装遮到那狗尾巴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你看他那梳的油光发亮整整齐齐的头发!看着就恶心!” “就是死变态!心理不正常!”江星怀骂完还跟傅衍寻找认同,“你说是不是!” 三十多的傅衍默默脱了西服外套又竭力一把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点头附和:“是。” 第16章 江星怀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腰间的西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还骂了半天,脸立马红了,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别贴着墙。”傅衍手垫在他腰后,把人拦了过来。 “我……我洗澡吧就。”江星怀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 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脸怎么有点热……刚刚还冷呢…… “那洗吧。”傅衍解了围在他腰间的西服。 “哎!”江星怀伸手捂住前面,“就不能吱个声嘛。” 傅衍早已经背过了身,闻言笑了,“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脱衣就害羞了吗。” “你光着试试?”江星怀哼哼着伸手打开了热水闸。 热水裹着雾气喷洒而下。 “抓着我。”傅衍背着身,胳膊伸了过去。 江星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抓住了傅衍结实有力的胳膊,避开腿小心地凑了过去。 江星怀一个澡洗完,傅衍身上基本也湿完了。 送江星怀回房间后,他也迅速冲了个澡。 揉着湿头发经过江星怀的房间,他抬手敲了敲:“记得锁门,早点睡 。” “知道拉——”江星怀声音从门里面传过来,拉的特别长。 傅衍听笑了,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刚往前走了两步。 想到什么突然回头看了一下门的锁,这是老式的样板门,锁早就坏了。 傅衍皱眉,拿起自己床上的枕头,出了房门。 “干嘛你?”江星怀看着拿着枕头推开他房门的傅衍,“一个人睡害怕啊?” “是。”傅衍点头。 “来吧。”江星怀笑眯了眼睛,拍了拍床。 他喜欢跟傅衍睡,会睡得安心,他本来一个人睡就有点怕。 “我吹蜡烛了。”傅衍躺靠在外面。 “等会儿!”江星怀迅速钻进被子里,贴着傅衍,“吹吧。” 傅衍感受着胳膊被环抱的触感,哑然失笑。 蜡烛熄灭,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江星怀又往傅衍那边靠了靠,忽然吸了一口气。 傅衍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是柠檬味的舒肤佳肥皂混着他新换的衬衫上独有的冷香。 像一棵大树。 江星怀使劲嗅了嗅,又具化了一下。 傅衍是一棵高大松树,温和又严肃。 “你身上真好闻。”江星怀轻声说。 “小狗。”傅衍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快睡。” “晚安!”江星怀闭上眼睛。 半响,傅衍悄悄低头,直到下巴鼻尖接触到身旁小孩儿蓬松柔软的头发。 小孩儿身上是很暖和的柠檬香,很淡,让人心底发软。 “晚安……”傅衍轻声说。 小房间有两扇窗户,但没窗帘,光线随着时间变化透了进来。 傅衍起的早,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刚5:30,外面天刚亮。 这个时间点,仓库里睡着的人大多都没醒,正是睡得沉的时候。 所以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颗油腻腻的脑袋探进来的时候傅衍甚至于都气笑了。 傅衍翻身下床,开门,拎住男人的衣领,直接就往楼下拖。 “哎!你干嘛!你干什么!”男人疯狂挣扎,却完全挣脱不开。 江星怀惊醒,转头看过去,看见了两人的背影,飞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本来早上起床气就重,这会儿提着滑板就跟了过去,一滑板扇在了男人的脸上:“死变态,昨天就想打你!还敢来!” 傅衍抓着男人的衣领没松手,继续往下拖。 巨大声响惊起了睡着的人们,二楼紧闭的门全部被打开,好些人下了楼梯走了过来。 傅衍扔出手里的拖着的人。 男人踉跄了几步,立马要面子的站了起来。 朱高飞穿着大裤衩就跑了出来,见楼下站着的是江星怀,立马跑了下去:“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死变态昨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就摸我,今天早上还跑我房间里来!”江星怀厌恶的呸了一口。 “什么我就摸你了?谁看见了?我摸他一男生干嘛?”男人站直后像模像样的扯了扯西装,挺直了背,“这是污蔑!还有,今天早上我只是走错房间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朱高飞抹了把眼屎,抬手出枪,笑眯眯地指着他的头,“我不管,你好好道歉,不然老子就打爆你的头。” 男人脸色恐惧又不忿。 围观着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男人抵不住心理压力,终究是开了口。 “对不起……”男人低声含糊的着道了歉。 傅衍皱眉,脸色难看。 “算了,走吧,别跟这种傻逼计较。”江星怀不爽的揭过。 他也就是昨天没穿衣服,施展不开来,按平时这男的要敢摸他,脑袋敲开他的。 男人见自己被轻轻放过,转过身准备走,嘴里却嘟嘟囔囔的,声音很小,“老子玩过多少小男生,玩废玩残的,现在都什么世道了,你还能一直守着不成……” 傅衍脚步停住,眼神彻底沉了下来。男的说的这句话正正好戳在了傅衍心尖上。 他最开始的意图只是通过威慑让这人形成心理压力与恐惧,让他再也不敢对江星怀做出什么举动。 但是现在,傅衍紧紧皱着眉,这个男的不经意间吐露出来的某些类似于惯犯一样的信息,他甚至于只是想一想都手脚发凉。 一秒钟都没有多想,傅衍转身一把拎住男人的衣领,拖着甩在了墙根处。转腰,抬手,蓄了全力的一拳重重挥出。 男人连惨叫都喊不出来,脸上就被砸了好几拳。 傅衍第六拳打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死死抓在傅衍胳膊上试图进行微弱阻拦的手也松了开来。 围着的一群人都看呆了,没一个人敢上去拉。 “哎!傅总行了!行了,人要打死了!”朱高飞眼看着男人翻了白眼,马上去阻拦。 傅衍喘着气,停手,咬着牙直起身。胳膊突然被抱住,他偏头看,是江星怀。 “你手出血了。”江星怀皱着眉头,“别打了。” 傅衍平息呼吸,反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这才挣扎着半弯腰的站起来,拼了命的呼吸,接着又弯腰干呕。 “哥们儿,你好歹也是一公司老板怎么能干这下三滥的事儿?”朱高飞冷着脸讽刺。 男人抹了一把满是血的脸,又瘫在了地上,眼里满是屈辱的恨意。 “找人看着他。”朱高飞低声跟自己身边人说了一句后,高声开始疏散围着的人,“都别看了,散了散了,早餐应该做好了!都去吃早餐!” 听见吃早餐围在这边仓库的人都朝那边走了过去,等人走完了,江星怀才我操我操的喊了起来。 “怎么了?”傅衍偏头看他。 江星怀眼睛亮乎乎的,仰头看着他,“你绝对练过!肯定的!你是不是练过拳击!” “学过一点,你先去吃早餐。”傅衍摸了摸他的头,“知道在哪儿拿?” “知道。”江星怀还是很兴奋,“你要吃吗!吃什么!我的都给你吃!” “你先去,我去洗个手。”傅衍笑着说。 江星怀不疑有他,蹦着转身走了。 傅衍看他走远,转头看向朱高飞:“把人锁起来。” 朱高飞咬着烟嘴一愣,接着笑了:“傅先生比我狠。” 傅衍看着他没说话。 “肯定锁好,放心。”朱高飞笑了笑,又说,“我还得去弄几台发电机过来,先走了。” “我明天要就离开这里。”傅衍蹙眉忽然说。 “听我家那傻小孩儿说了。”朱高飞笑。 傅衍听到这儿顿了顿,随即轻声开口:“他会留在这里。” “他很喜欢你。”朱高飞蹙眉。 “我也很喜欢他。”傅衍说。 朱高飞敛下笑容,“傅先生去找谁?” “一个朋友。”傅衍说。 “做什么的朋友。”朱高飞问。 “你想问什么。”傅衍笑了。 “没什么。”朱高飞耸了耸肩,转头换了个话题,“傅先生对这突如其来的病毒怎么看。” “朱先生。”傅衍笑容不减,“你想多了。” “我当年玩狙的。”朱高飞眯上眼睛,伸手点了点自己眉心,“我对危险有预判,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它就在提醒我。” “这场几乎全球范围的病毒感染,迅速又无解,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我个人觉得比起世界上突然就出现了这种病毒,我更相信,是人为制造,不管是不是有意或无意的转播,参与这些病毒研究的人,他们造成的损失和恐慌已经无法用数字来衡量。你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我不知道,但是无论你是不是了解这个病毒,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开端……但是,以你在这方面的位置,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信。”朱高飞点了根烟,“还有,你去找的那个人,那个朋友,也许就是这场怪异病毒的参与者,尽管事先你不知情。” 傅衍盯着他看了两秒,笑了。 “飞哥,车挪出来了。”不远处有男人喊。 “下次再聊,傅先生。”朱高飞笑眯眯转身走了。 轰隆一声,汽车发动。 铁门大开,两辆黑色吉普压着灰奔腾而出。 傅衍目送着车消失在公路尽头,很轻的笑了。 洗了手转身去吃饭的地方找江星怀,却没有见到人。 又上楼房里去找,刚拉开一半门。 “哎!干嘛呢!别进来!”江星怀背着手,连忙用脚去勾房门。 “怎么了?”傅衍拉门的手愣了一下。 “你怎么就上来了!”江星怀脸上带着慌乱,连忙推紧门,“我还没弄完呢。” “你弄什么?怎么上来了?”傅衍对着紧闭的房门询问,“早餐吃了吗?” “等着!”江星怀踢了一脚门,很凶,“别说话!” 傅衍疑惑但是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不到一分钟。 门再次打开。 江星怀露出笑弯了的眼睛:“闭眼。” “先去吃早餐。”傅衍说。 “闭眼。”江星怀瞪他。 傅衍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 “好了……睁开吧……”江星怀声音响起。 傅衍配合的睁开眼。 一双刷的油光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我帮你上了鞋油!亮吧!”江星怀神气的邀功。 傅衍愣住了,他没想到江星怀给他刷了鞋。 “小时候老师总说要给爸爸洗脚给妈妈捏肩,说这是付出爱,不过我一样都没干过,也没机会,”江星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我觉得有点傻……可是我突然就想也为你做点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做什么。我就看你还挺喜欢给鞋上鞋油的,就想着给你刷个鞋吧……” 傅衍忽然心脏某处地方软下去,像是塌陷的声音,他蹙眉想要遏制。 “怎么了,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江星怀歪头,嘿嘿笑了,“其实你的鞋很好刷,我就——” “我明天就走。”傅衍忽然说 “啊?明天就走?”江星怀愣了一下,开口磕绊,“明天就走吗……这么快……那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我肯定——” “我一个人去。”傅衍说。 “我——”江星怀鼻尖忽然酸涩,他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问不出来。 “我不会带你。”傅衍又说。 江星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缓过神,但仍旧浑身气的发抖。 他仰着头看着傅衍,难过的红了眼眶,却又骄傲的不肯挽留和请求。 傅衍蹙眉看着他,上前一小步。 江星怀退后一步 傅衍:“我——” 呯!门页狠狠地砸响在门框上。 江星怀关上了门。 傅衍紧紧拧着眉,刚手想推门。 门又忽然从里面打开。 一双皮鞋扔了出来,并着带了一声哽咽的辱骂:“你有脚臭!” 傅衍:“…………” 第17章 江星怀贴着门,捏紧拳头,呼吸间眼泪唰唰就是几条,他抬手冷酷的抹了一把。 他是不会为傅衍这个无情的人掉一滴眼泪的。 又是唰唰唰几条眼泪。 “操!”江星怀低下头,扯起衣服下摆,使劲的按在了眼眶上。 “江星怀。”外面的傅衍敲了敲门。 江星怀吸了吸鼻子,咬紧牙一声不吭,主要是他害怕自己张嘴就能嗷一嗓子哭出来。 被人丢掉就算了,他不能再丢脸。 “让我进去,我们谈一下。”门外的傅衍又说。 谈你个大皮球。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谈他又被当做可有可无的东西扔下了! 江星怀气的一脚踹在了门页上,膝盖陡然一阵撕裂的疼痛。 “啊——”江星怀额头上刹那间出了一层冷汗,他抱着腿蹲坐了下去。 操!他踢错腿了! “江星怀!”傅衍声音带上了生气和严肃,“我进去了。” 江星怀连忙伸手去抵门。 但没用,傅衍只用了单手就轻轻松松推开了门。 江星怀坐在地上,一身狼狈。见傅衍看过来,立马扭过头,不去看他。 “腿怎么样?”傅衍蹙眉蹲在他面前。 “关你什么事。”江星怀抱住腿不让他看。 傅衍没说话,站起身,转身,走出了门。 江星怀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一口牙都咬酸了,一瘸一拐的站起开,坐在床边。 他穿的是朱高飞的大短裤衩子,裤子在膝盖上面。 这会儿可以清晰的看到膝盖上打了纱布的地方已经泛出了血。 他尝试性的抬腿,立马疼得咬牙呲嘴的。 门外有人走过来。 江星怀听出是傅衍的脚步声,连忙绷紧了一张脸。 傅衍提着小医药箱出现在门口。 “我不会跟你说话了。”江星怀偏过身体,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你赶紧走。” 傅衍蹲在他面前,伸手按了按他的伤口:“疼不疼?” “疼疼疼!”江星怀一叠声地喊。 喊完反应过来又立马闭上了嘴。 傅衍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个温热的东西,很轻的贴在了他脸颊边。 “什么。”江星怀僵硬询问。 “饭团。”傅衍说,“我刚刚捏的。” “我不吃你的东西。”江星怀有骨气的说。 傅衍收回饭团又重新揣在了自己的兜里,他思考了一会儿,开口:“我去找的那个朋友,他曾经在我名下的研究所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后来他和我产生了一点分歧。之后他去了另一个研究所,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那他跟你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嘛,还那么上赶着去找他,别到时候别人都不认识你。”江星怀冷哼。 傅衍低头给他处理着伤口,一边接着轻声述说, “但在这场病毒彻底爆发之前,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他被迫参与了一方面关于基因的研究,而那场研究最后失控了。他对我说的不多,或者不敢多说。所以我们约定在了我在郊区的别墅,我必须去找到他,只有他能对这场病毒爆发做出一个解释。” 江星怀瞪大了眼睛。 这太匪夷所思了,他这是在打生化危机的副本吗? 那傅衍呢?傅衍找到那个朋友之后,是要研究出抵抗这场病毒的疫苗吗?傅衍是要去拯救世界吗? “吃吧。”傅衍处理好伤口,拨开饭团,递在他嘴边。 江星怀咬了一口,还带着温热的饭团堵住了他的喉腔,鼻子瞬间一阵发酸。傅衍的温柔让他感觉格外的委屈。 傅衍因为要去拯救那么多人,所以要离开他。 那他呢? “怎么哭了?”傅衍蹙眉,伸出手包裹住了他半张脸,指腹擦过他柔软的面颊,抹去泪水。 “你是要去拯救苍生吗,叔叔。”江星怀哭着嚼着嘴里的白米饭,越想越委屈,“可我的腿你都还没治好呢……” 傅衍那一瞬间心脏上压上了千斤重担,江星怀的眼泪让他呼吸不上来。 在他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抱住了江星怀。 “别抱我。”江星怀抽泣着说。 “抱一会。”傅衍说。 “不要你抱。”江星怀说。 傅衍拍了拍他了背,贴着他的耳边一声叹息:“对不起。” 江星怀低头在他肩膀上抹了个把眼睛,嗓子里憋着生疼,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带我。” “会很危险。”傅衍说。 “我不怕。”江星怀说的坚定。 “我怕。”傅衍捧着他的脸,蹙眉看着他,“江星怀,我很怕。” “可是……可是……”江星怀想说出什么话来反驳,看着他的眼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衍在担心他。 他知道。 “对不起。”傅衍又说。 江星怀怔住了,半响后,他伸手推开了傅衍,扭过了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傅衍点点头,起身退开。 “我指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不是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哭,你站在门边上看。”江星怀忽然说。 傅衍蹙眉,江星怀性格其实有偏激的一面,他只是担心。 “出去谢谢。”江星怀躺下去,拉过被子蒙在了头上。 傅衍无奈,只能推门出去。 他知道江星怀对他的依赖,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江星怀会这么难过。 会这么让他心疼。 他突然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产生了后悔。 “小傅!你撅个屁股贴在星星门上听什么呢!”楼下的耿老师突然喊。 傅衍:“…………” 傅衍缓慢直身,拍了拍西服,转身下了楼。 “他是不是还不开心呢?”耿老师走过来,小声打探,接着又皱眉叹息,“也是,遇上那么个流氓,谁都不开心。哎,对了。”耿老师说着从裤腰带里抽出一本皱皱巴巴的本子。 “这是我最近手写编册的数学重难点题册,你拿给他。你得跟他说不是现在病毒泛滥就能不学习。不是的,国家肯定会研究出疫苗的,到时候第一件事恢复的就是高考,他得好好学,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举夺榜。作为一个学生,学习什么时候都不能落下的!” 傅衍看着那本作业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轻的笑了:“您说的是,病毒消灭之后,他还得参加高考。不过,您自己交给他吧。” “怎么了?”耿老师疑惑。 “我明天就走了。”傅衍说。 “走了?走去哪儿啊?” 耿满宏愣住了,急得拉住了他的胳膊,“外面多危险啊你,你怎么还往外跑!” 傅衍轻笑着:“我有一些事……” 江星怀睡着了,他本来蒙着被子,只是想躲一躲这个哭的停不下来的自己。却没想到,他刚一闭眼就像是被人当面闷了一拳似的晕了过去。 但他睡的很不安,总是惊醒,就很快的再次睡过去。 睡了多久他不知道,期间他听见朱高飞敲了敲他的门,耿老师敲了敲他的门,连黄毛都过来敲了敲他的门。 只有傅衍没有过来。 于是他梦见了傅衍,傅衍背着他挥了挥手,走进了一片黑暗中。 江星怀再次吓醒了。 这间房子隔音不好,楼下仓库正闹着。 江星怀起身,推开窗户,天色看上去不早了,应该已经下午了。 他探出手抓在了窗户外面的钢筋上,弓着腰,脚踩着窗户边沿,一蹬,借力使力腾的跳出了房间。 “你先吃了再给他送上去吧。”朱高飞拦下端着一碗汤和一碗包子准备上楼的傅衍,“中午我给他送上去,也没开门。” “我先上去。”傅衍蹙眉又往碗里添了个包子。 江星怀今天一天就吃了半个饭团,房门从他关上后就没有打开过。 “好好哄哄。”朱高飞拍了拍他的背,“好好说清楚,他会明白的。” 傅衍上楼,看着紧闭了房门,先敲了敲门:“江星怀。” 门内没声响。 傅衍等了半响,又敲了两次,但房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傅衍拧着眉,心里陡然有些发慌,他伸手直接推开了门。 窄小的房间一目了然,房间里空无一人,没有江星怀的影子,被子凌乱的堆在床角。 柜子上的滑板也被拿走了。 傅衍瞳孔紧缩,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某种恐慌一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心神。 江星怀生气的跑了? 跑去哪儿了?一个人跑去外面了吗?什么时候跑的? 傅衍承认自己在这一刹后悔了。 “不会偷偷跑的,看着浑,其实挺懂事的。”朱高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看了两眼房间,“你去天台找找他,每回不高兴了就上天台玩 。” 傅衍立着整个人没反应。 “傅先生?”朱高飞偏头喊他。 傅衍这才回过神,点头道谢。后退一步,拧着眉转身朝去天台的楼梯走了过去。 “哎!别打他!”朱高飞看他脸色不对,连忙劝喊了一句,“凶两句就算了啊!” 江星怀站在房顶的边缘,张着手,感受着风从手指间的缝隙中溜过去。 他在他爸妈打官司的那段时间,经常爬上他爸公司的顶楼,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想跳下去,却又不敢。所以后来他就学了跑酷。 他享受腾空而起的自由,也幻想坠楼摔下的解脱。 他握紧手,抓住风。 他只有在跳起来的瞬间才能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放纵。 傅衍脚步停住,他看着站在楼顶边缘的江星怀。 这种平顶楼房,边缘没有任何阻拦物,往前半步,就会掉落。 “过来。”傅衍喊他。 江星怀一点儿反应都没给他。 “江星怀。”傅衍严肃的走到他旁边,“马上过来。” 江星怀回头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后退一步,走了过去。 “吃饭。”傅衍递过两个碗。 “我不吃。”江星怀赌气说。 他其实已经很饿了,肚子都已经叫了好几声了。 傅衍沉着脸看着他。 江星怀有点害怕这样的傅衍,憋着气,鼓着一张脸到底还是接过来。 但他没拿在手里,转头就放在了地上,展示出自己骨气:“我不饿。” 傅衍上前一步:“你——” 轰轰轰! 远处大地突然发出沉重的闷响,像是荒漠中的打下的旱雷,令人震耳欲聋。 “什么声音?”江星怀回头远眺,等他看清,整个人在瞬间绷紧,脸色吓的苍白。 这边地势平坦,前面多是低矮的稻田,站在高处,前方大路一览无遗。 一辆大巴车开的飞快,像是失控了,不稳定地左摇右摆往前冲着。大巴车的后面还跟着浩荡荡,黑压压成千上万的无数奔跑而来的感染者! 距离飞速拉进,感染者大军的终点是这个仅仅有一层铁网作为屏障的脆弱堡垒! “走!快下去!”傅衍脸色瞬间变了,立马扯住了江星怀的胳膊准备往下跑,“包子拿着!” 江星怀闻言连忙去拿地上的吃的,起身后跟着傅衍跑得飞快。 傅衍拉着人跑了一半,趁着拐角空隙,刚想叮嘱一两句。 偏头一看,气的眉心都在跳:“汤就别端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星怀:是真饿了。 第18章 “光吃包子会噎啊!”江星怀说着还喝了两口。 傅衍太阳穴一阵抽的疼,沉声警告:“江星怀——” “扔了!我扔了我扔了!”江星怀连忙扬手丢出碗。 两人跑过拐角。 远抛在他们身后的瓷碗在空中打了个转,重重落地,四分五裂。 这一声像是某种预示,警报拉响。 朱高飞喘着气冲上拐角,几人将将撞在一起。 “哎!”江星怀没刹住车,一脑门儿栽在朱高飞胸口。 朱高飞扶住他,脸上没了平时和蔼的笑容。眉毛压下,紧抿着嘴,声音很低:“好像出事了。” “一辆旅游大巴失控,领着四五千左右的感染人群正朝这边过来。”傅衍飞快说,“现在距离我们大概不到两公里。” 不到两公里什么概念,汽车开的慢两分钟,开得快短短一分钟就能到达。 朱高飞瞳孔紧缩,飞快掉头下楼,浑厚声音喊得嘶哑:“所有人!马上出来!” 朱高飞十多个兄弟最快的反应过来,飞快放下手中的事,聚集到了仓库中间。 其他跟着逃过来的人群茫然的站在原地,带着慌乱和惊疑。 几个男人紧拧着眉站出来大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出去干嘛!外面怎么了!” “地为什么在震!怎么了!为什么要我们出去!” 朱高飞看着他们,喘了两口气,打开枪夹,拿枪抬手,扣动扳机,对着天花板就是两枪。 “所有人!半分钟时间拿上自己的东西!跑出仓库!”朱高飞大吼。 整个仓库出现了一秒钟的凝滞,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 “快点!”朱高飞再吼。 倒吸气接二连三的出现,下一秒,脚步声杂乱快速。众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飞快的跑着回了自己房间去拿东西, “我去拿东西,你跟着朱高飞。”傅衍迅速叮嘱一句后跑上了楼。 “大春!”朱高飞又喊。 “这里!”留着一嘴胡子中年男人应声。 “你带三个人,去发动所有的车辆!停在仓库后门!人一载满立刻就走!走大路!” “是!”周大春迅速点了三个人跑着朝车库过去了。 “郭伟!”朱高飞又喊,“你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去搬东西!不管搬多少,一分钟后,全部上车!黄志强去楼上把那锁着的鳖孙放出来!” “是!”郭伟带着剩下的人迅速朝后面库房跑了过去。 江星怀左看右看找不到自己做的事,急的原地跳了两下,刚想问自己能做什么—— “咕咕——” 江星怀愣了一下,紧接着摁住了自己的肚子。 “饿了?”朱高飞问。 江星怀害羞点头。 “该!”朱高飞一个暴扣敲在了他脑门上,“下次再怎么闹脾气都不许不吃饭,听到没有!” “知道了。”江星怀想起自己兜里塞着的包子,掏出来一口一个。 “小星星儿!你郭叔我这里有饼干!”郭伟搬着东西返跑回来,扯着嗓子招呼着江星怀去他兜里拿东西吃。 “我吃饱了!”江星怀两三口塞完手上包子,冲过去从郭伟臂弯里接过一个较小的箱子。 “江星怀!”朱高飞喊住他。 “干嘛!”江星怀抱着箱子就往外面跑。 “没事!好好搬!”朱高飞高喊,泪眼朦胧的比了个爱心,“加油哦!” “死娘炮。”江星怀咬着牙,抱紧了箱子跑出了仓库后门。 仓库后门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这会停了四辆车,四辆车已经全部发动。 灰尘四起,提着包裹的男人,抱着小孩的女人,满身狼狈,脚步踉跄的从楼里冲出来,再又飞快地钻进车里。 江星怀跟着指引,放好手上的箱子,他回头朝楼里看了一眼,突然间有些恍惚。 哭喊声,跌倒声,所有人都在逃命。 在半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是平静的、安静的、让人安心的。 仅仅几分钟,瞬息万变。 “快点!动作再快一点!”朱高飞怒吼着站在了仓库后门这边,“东西别拿了!所有人!马上!过来仓库后门!” 刚刚跑出来的人顿时加快了速度。 “啊!”一个女人被旁边人一挤,摔在了地上。 江星怀连忙跑过去,几乎的拖着人扶着往前走。 “谢谢!谢谢!”女人爬上车了,还抓着他的手没放开。 “江星怀!”傅衍拉住了他的胳膊,眉目间满是怒气,“我不是让你跟着朱高飞吗!” “我过来帮他们搬东西。”江星怀回头见到傅衍,心里一松,“你怎么才来。” 傅衍低头看他,刚想说几句,却看见了江星怀胳膊的嘞出的红痕和衣服上的灰印子。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拿出了个装满了大包子的塑料袋。 “先吃两口。”傅衍说。 “你在哪儿拿的?”江星怀惊喜接过。 “厨房。”傅衍一边弯腰拍了拍他衣摆上的灰尘,一边说,“滑板给你放车上了。” “你怎么找到的?”江星怀瞪大眼睛,他刚刚还想着自己滑板这次是真丢下了。 “下次不许放进睡觉的被子里了。”傅衍顿了顿,又严肃警告了一遍,“还是我的被子里。” 江星怀:“………………” 江星怀眼睛看天,转过身开始吃着包子。 “飞哥!”站在高巡逻台上的男人连爬带滚的飞冲了过来,“只有500米了!” “飞哥!我这里人满了!”排在最前头的司机探出头来喊。 “走!”朱高飞挥手。 第一辆坐满人的车飞速驶出! “会用枪吗?”朱高飞走过来,扔过来一把手枪。 傅衍抬手接过,手腕翻动,咔咔两声,利落上膛。 江星怀瞪大眼睛,看着傅衍熟悉的动作,没等他震惊的说些什么。 脚底下踩着的大地开始震动,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了。”朱高飞沉下脸色,双手抬高,举起了枪。 满载着感染者的失控大巴带着呼啸在顷刻间扎入了所有人的眼球。 铁网被撞着撕开了一条大窟窿,大巴直接撞上了左边仓库墙边。 傅衍抱住江星怀,瞬息间背过身。 轰隆一声!车体爆炸,腾起的火焰烧红了半边楼。 “飞哥!”下一位顺位司机又探头大喊。 “走!”朱高飞高抬胳膊往下一压。 油门死死踩下,第二辆坐满人的车在瞬间冲向大路。 撞毁的大巴车余响未过,车里尚还存活的十几个感染者踩着火红的烈焰,如同修罗一般从地狱爬了出来。 四肢和躯干烧的焦黑,却还是踉踉跄跄的直起了身,嚎叫着跑了过来。 “放枪!”朱高飞下令。 砰!砰!砰! 四五个走在最前面的感染者额头中弹,当即倒下。 大巴车只是前菜,后面奔跑着过来上千的感染者大部队才是灾难。 大地又开始轰轰作响。 江星怀晃着头,试图消除因为爆炸产生的耳鸣,揣紧了怀里的包子。 “最后的人!”朱高飞边打边退,“全部上车!” “先上去!”傅衍推着江星怀上了最后的那辆车。 江星怀震的脑子现在都是蒙的,听话的朝车上爬,胡乱的抓住了一只伸出来的手借力。 “你怎么才上来!”黄毛拉着他的手,扯着他上了车。 江星怀这才发现是他,朝车里看了一圈,这车里没什么人,加上他也就上来三个。 “老耿呢?”江星怀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那个胖子太胖了跑慢,我冲过来的时候,看着他被几个兄弟架着去前面那个车里去了!”黄毛说。 江星怀松了口气。 “你怀里怎么那么多包子?”黄毛问。 “嫉妒啊?”江星怀笑了,“分你俩?” “神经病。”黄毛嗤笑,“逃命揣一兜包子,肉包子打丧尸吗?” “第三辆车为什么还不走!”朱高飞嘶哑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走啊!” 江星怀闻言探头出去,拧紧眉毛看过去。 一共四辆车,已经开走了两辆。排在他们前面的那辆吉普却迟迟没有朝外开。 “我操!”黄毛惊骂,抓在车门外的手开始抖了起来,他只愣了一瞬,遏制不住的恐慌,让他开口大喊,“来了!那群怪物来了!上来啊!快上来!” 江星怀闻言迅速转头,紧缩着的瞳孔里倒映的是铁网边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后面还一波接着一波,立着的铁网已经开始支撑不住的开始朝内倒压。 有些感染者已经的发现了左边大巴车撞开的缺口处,开始不断的朝里涌入。 “飞哥!”周大春从第三辆车那边返回,面色沉黑,“出事了!” 江星怀不知道怎么突然眉心直跳。 “他们说一个小孩儿找不到了!” “什么小孩!谁家小孩!”朱高飞简直要疯了。 “那个高中老师的孩子!其他人没拦住,那个高中老师刚刚跑进楼里去了!” 第19章 仓库楼很安静,大厅里上倒着好几个踩瘪了的大纸箱子,桌子跟椅子也被撞歪了。 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 “下次上厕所要告诉妈妈知道吗,刚刚妈妈找不到你,吓死妈妈了。”余雪牵着耿贝往下走。 “知道了妈妈,爸爸呢?”耿贝害怕的看了一眼安静的大厅,“大家怎么都不见了?” “咱们快一点,爸爸应该去外面了。”余雪蹙眉,说着加快了下楼梯的脚步,“你爸爸也不知道等我们一下!真的教书教傻了!领着那点破工资天天心里就想着学生,学生,学生!” “真是!其它人不会已经走了吧?”余雪环看一圈,手有些发抖,“来,贝贝,妈妈抱你。” 咔哒—— 很轻微的一声,像是易拉罐滚动的声音。 余雪一怔,来自女人对危险的意识让她飞快压着耿贝倒地趴在了大纸箱的后面,飞快地屏住了呼吸,又捂住了儿子的嘴巴。 感染者缓慢的晃荡着进来,因为没有找到可攻击的目标,停在了原地,盯着那块大纸箱没动了。 余雪胸膛剧烈起伏,她透过盒子缝隙看见了那个感染者。 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纸片。 “不可能进去!”郭伟一边抱着枪扫射,一边怒吼,“我们没有时间了!这里所以人都会死的!” “我也不同意!飞哥!我们必须走了!”周大春喊。 “先闭嘴!”朱高飞吼了回去,“强子!把那边水泥筒推过来,把这边挡住!” 江星怀捏紧了怀里温热的包子,他想去救老耿。 他知道他往库房那边迈一步,朱高飞绝对会跟着进去。可是不行,他自己进去救人可以,但是他不能拖着其他人一起去死。 子弹在耳边爆裂,他脑子也要炸了。没有时间犹豫了,再拖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江星怀抱住了头,沙哑开口:“走吧……飞哥……走吧……” 在子弹横飞中,朱高飞猛地回头看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贝贝?”耿满宏矮着身体,探寻进来,压低脚步慢慢朝前挪着,“贝贝……” “爸——”耿贝刚开口,嘴巴又被余雪捂住了。 余雪额头上吓的满是冷汗,用微小的声音贴在了耿贝耳边叮嘱:“贝贝别出声……” 耿满宏听见声音,顿时停在原地,趴在墙角,探出了头。 看见了趴着躲在大箱子后面的母子。而他们身后站着四五个感染者。 耿满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咬着牙,刚准备冲过去。 外面枪声骤然加剧。 混进来的四五个感染者被枪声吸引着朝仓库门那边开始走。 耿满宏心下一松,连忙招手。 “不要说话,我们去爸爸那里啊。”余雪也在箱子缝隙中注意到感染者背过了身,立马放开了抱着耿贝的手。 “爬着过去,千万不能说话。”余雪红着眼眶认真小声叮嘱。 耿贝点了点头。 耿满宏蹲在墙角,满眼通红,尽力伸着短胖的手。 余雪紧张的跟在耿贝后面爬着,时不时往后看一眼。 就在余雪再次转过头这一刻。 缓慢走着的感染者突然一顿,整个人停住,回过了头。 余雪浑身陡然僵住了,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把头转过去看了一眼前面正努力爬着耿贝。 那是她的孩子。 一个有点横但胆子其实不大的一个小胖子。 感染者发现目标,瞬间冲了过来! “跑!贝贝跑!”余雪大喊着捡起了地上的竹竿朝着感染者迎面冲了过去,“去爸爸那里!” 耿贝听见妈妈的话,蹒跚着爬了起来,刚站稳就往前冲。 他身后很快传来了余雪叫骂声。但耿贝没回头,他的妈妈很凶,跟别人骂架就没有输过。 这次肯定也能赢。 “大春跟着我进去,其他人待在原地!”朱高飞换好弹夹,“郭伟你带人保护这里!挡不住立刻开车走!对了,让第三辆车赶紧走!别等了!” “飞哥!”郭伟拉住他的胳膊。 “伟子……”朱高飞看着他,“我们哥几个退伍也十多年了吧?” 郭伟一愣。 “托兄弟们的福,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开了个安保公司。但你们真把自己当保安看了?”朱高飞慢慢扫过这里每一个拿着枪的男人,眼神坚定,声音有力,“咱们当过一天兵,穿过一天军装,我们就是兵,就是军人!军人就得保护老百姓!” 郭伟涨红着眼,缓慢松开了手。 第三辆车在朱高飞朝仓库后门跑过去的时候飞速离开。 只剩最后一辆车留守在原地! 车外站了7个男人,车里除了江星怀和黄毛还有被绑了手的变态油头男人。 江星怀放下包子,拿起了滑板,跳下了车,站在了这些男人身边。 “教你玩过的!”郭伟扔了一把枪过来,喊着,“别又打我脚上了啊!” “哥,也给我一把呗。”黄毛也跟着上来了,觍着脸套起近乎,“我特别会扣扳机!” “你拿这个。”郭伟从腰间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扔了过去,“我看你资质不凡,当爆破手是最好的了,爆破手是所有军种中最有技术含量的了!” “怎么说!”黄毛骄傲又紧张握着手中的东西。 “第1步!拉开保险!第2步!往外扔!”郭伟扯着嗓子喊,“使劲儿的扔!” “操……”黄毛骂了一声,往前跑了两步,抡圆了胳膊,扔了出去。 轰!! 巨大的爆破音随着一朵火红的花席卷开来,无数感染者炸的四分五裂。 但连绵不绝像是没有尽头的感染者却像是杀不完一般,不断的逼近。 亏了好几个巨大水泥筒挡在前面阻拦住了,可是危险仍旧。 “不行了!伟子!老子枪打空了!飞哥怎么还没出来!” “我的也空了!” “江星怀!后退!”傅衍一个枪托砸在了爬上了水泥筒跳过来感染者。 “别担心我!”江星怀一滑板扇飞漏网之鱼,“还是滑板好用!刚刚我还给我的滑板取了个很酷的名字!” 傅衍蹙眉:“都什么时候——” “叫什么名!”黄毛插话过来。 “杀必死!”江星怀骄傲抬起了小下巴。 “你个非主流!”黄毛呕吐。 “染一脑袋黄毛你有脸说我非主流!”江星怀震惊了。 “天天拿着滑板,你滑过一次吗你!装逼少年!” “你在挑战我吗?”江星怀当场就想给他表演个带板跳内转180度。 “都给老子闭嘴!”朱高飞夹着臂弯里的小胖子从楼里冲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耿满宏和周大春。 “出来了!”江星怀只愣了一瞬,旋即飞快的笑了起来,“傅衍!他们出来了!” “嗯。”傅衍也笑了,“你先上车!” “耿老师!”江星怀伸手去拉耿满宏。 “哎!”耿满宏紧紧抓了一把他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 “全体都有!”朱高飞用牙齿咬下保险,扔出炸弹。 “上车!”朱高飞飞速回头就往车上跳,“开开开!” 轰!! 挤在面包车后座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感受到热浪扑面。 小面包车疯了一样的向前逃命,颠簸着,拥挤的。 很快,燃着火的仓库楼,在他们的视野里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四分钟后,小面包车开上公路。 车速慢慢降了下来,清爽的风裹着麦香吹进了车厢。 江星怀正发着自己的大包子,一人一个,朱高飞发了俩。 “我还是不一样的!我在我们家怀儿心里是这个。” 朱高飞说着举起了大拇指。 傅衍挑眉,举起手,五个大包子也不知道他怎么一只手硬生生地给抓的稳稳当当。 朱高飞:“…………” “江星怀!!”朱高飞怒骂,站起来伸手打他,“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 江星怀赶忙挤在了耿老师胖胖的背后,朱高飞一时之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气的抢了郭伟手上的包子吃了。 “我想说几句话。”耿满宏转着头,认真的把车里每个人都看了一眼,“你们能进来救我们,我非常感激,但……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江星怀拧着眉毛,忽然有点笑不出来。 “我……我……”耿满宏一手拉着耿贝,一手抓着江星怀,眼眶慢慢的红了,哽咽再三才继续说下去,“我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耿贝这孩子没教好,我有绝大部分责任。但是他本性不坏,以后实在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大家好好打一顿就好了,只要能带着他给口吃的就行。” “老耿……”江星怀这下声音都在发抖了,“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等会儿找个方便停车的地方把我放下吧。”耿满宏说完沉沉的叹了口气。 “死胖子你在说什么!”江星怀腾的站了起来。后脑勺砰地撞在了车顶上。 但他却像没反应般,红着眼死死盯着耿满宏的眼睛。 耿满宏双目红肿,嘴唇蠕动,他伸出了手,扯开衣袖。 带了血的牙印赫然印在他手腕上。 一车人瞬间僵住。 江星怀瞳孔瞬间紧缩,他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江星怀。”傅衍蹙眉伸手拉他,“先坐下。” “你怎么回事!你干嘛!”江星怀哭着质问耿满宏,“你傻逼啊!你没脑子吗!你……你……” “没事儿,没事儿啊……”耿满宏也哭了,他张开胳膊抱住了江星怀,“别哭,别哭,老师没事的……” 朱高飞紧蹙着眉看着这一切,突然转头看向傅衍,轻声发问:“傅先生,你能救他吗?” 傅衍沉默了半响,然后摇了摇头。 “哎呀,别哭啦。”耿满宏拍着江星怀的背,“对了……” 耿满宏艰难的从裤兜里掏出来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本子,“这个可厉害了,这是我这两天手写的一本数学重难点的题,你好好收着,好好做知道吗?别到时候高考又给我考个4分!不懂的不会的你就问小傅,他看着学历就高。” “不不,他学历一点都不高。”江星怀哭着摇头,“他小学毕业!我要你教我!你教我啊!你不是我班主任吗!” 傅衍:“…………” 耿满宏深深的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满是慈爱:“小学毕业也足够辅导你了。” 江星怀闻言哭的更大声了。 于是小学毕业的傅衍叹了口气:“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第20章 平稳行驶在公路上的小面包车突然就地掉头, 打了个转朝着左边的分叉路口驶了过去。 “彻底感染,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是一到八分钟, 根据伤口位置,伤口大小,出血量等变量而有所变化。”傅衍看了一眼手表, “必须在5分钟内赶到我家。” “现在已经过了一分钟了。”傅衍说着看了眼司机。 司机满头冷汗,油门踩到底。 但无奈, 车上加上司机一共待了十三个男人, 平均身高1米8以上,黄毛这辆二手的小面包车根本拉不动。 还有两个人直接是被抱着的。 耿满宏抱着睡着的耿贝,傅衍抱着江星怀。 “傅衍……”江星怀小声喊他。 “怎么了?”傅衍问。 “我腿麻了……”江星怀难受的把头挤在了他肩窝里。 “哪儿?大腿还是小腿?”傅衍探头去看。 江星怀不高,175,按他自己说在他们班上男生都算中等偏矮的。 但江星怀腿格外的长,这么卷着腿,膝盖都过肩了。 “左小腿。”江星怀说。 “伤口疼不疼?”傅衍手按在他小腿上, 才稍稍用力。 “啊……”江星怀仰着脖子往后一倒, 连声音都没压住, 不住的喊,“不行不行, 别按了。” “别乱动。”傅衍一手揽紧他的腰, 强迫性的按着他,一手揉开了他僵麻的小腿, “还麻吗?” “不麻了不麻了。”江星怀立马摇头, 迅速转移话题, “你说的那个或许有可能的办法,成功率多少?” 车上挤得昏昏欲睡的人,骤然间来了精神。 “0.1%。”傅衍说。 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这都不是豪赌了,赌注也不是金钱,而是一条命。 傅衍没说的是,这0.1%。有一半都是基于某种运气。 郑一给他发的那封邮件里所记录的药物配比是病毒失控前的,虽然附带了郑一的猜想,但那仅仅也只是猜想。 “0.001都要试。”耿满宏笑了笑,“你们先把我绑上吧,虽然我现在没事,等会儿别咬你们一口。” 江星怀蹙眉,看向傅衍。 “绑。”傅衍点头,“我推测的感染时间只是根据一小部分数据进行统计的,并不完全正确。” 五分钟后,事实证明,傅衍推断的感染时间是正确的。 耿满宏流着口水,瞪着眼珠子,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声音沙哑:“这是一……一道典型的……应用题……我们先看他给的……的条件……” 江星怀头一次那么认真的听他讲题,眼含热泪,但依旧听不懂。 “之前我去找发电机的时候,在那边村子边上发现个农场,房子不怎么结实,但好歹能待人。开车的兄弟我都说了,让他们直接去那儿。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等会儿大春跑一趟,”朱高飞吩咐着,“傅衍的房子应该安顿不下那么多人,我们这边到了再过去一半人。” 众人皆点头。 车子缓慢停下。 “是……这儿吗?”看车的司机看着眼前巨大的黑铁门,有些不可思议。 “是,我下去开门,你直接往里开。”傅衍点头,跳下了车。 铁门是指纹解锁,滴的一声,全自动往两旁拉开。 随着面前的景象映入眼帘,车上的男人们下车一个呆一个,下车一个呆一个。 三层楼的高的别墅占地多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楼前竟然还有一个人造水池,甚至有两只天鹅浮在上面琢着羽毛。 见着这群衣衫褴褛,满头灰尘的男人们闯进来也不惊讶。摆了摆屁股游走了。 “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这些万恶有钱人……”朱高飞咂了咂嘴,“我知道搞医药的赚钱,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飞哥,我不想去农场了。”周大春那张正方形的脸更方了。 “大家先进来吧。”傅衍推开大门。 “傅先生,欢迎回家,现在时间为晚上六点15分,请问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什么玩意儿在说话!”江星怀吓了一跳。 “只是……智能语音系统。”傅衍一边解释一边去尝试着打开灯的开关,大厅的壁灯亮了。 “你家为什么还有电?!”黄毛震惊。 “太阳能电源。”傅衍说,“只能亮灯,其它的大功率电器就不行了。” “那是泳池吗!你家房子里面!里面竟然有泳池!”黄毛朝着泳池扑了过去。 “有酒吗?”朱高飞忽然问。 “酒窖在地下二层。”傅衍指了个方向,“那边电梯下去。” “你不是不喝酒?”江星怀一愣。 “酒窖里都是我外公的生前的收藏品,他过世后我代为保管。”傅衍解释。 “那是什么!飞机!直升飞机!”江星怀惊讶的指着 “只是模型。”傅衍说。 “啊……”江星怀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 “如果你想看,本机在后院的停机坪上。”傅衍笑着说。 “我操!我操!”江星怀冲去了后院。 大家这会儿全体都震惊于有钱的所能创造的可能性,似乎都忘了一件事情。 “你们……等等……”耿满宏僵硬的翻着白眼躺在沙发上,额头上已经爬起了根根青色的脉络,“能不能先救我……我感觉我……我现在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耿满宏一边承受着身体上的僵硬,一边又要经历心理上的磨难。 他多想去看看左边旋转着摆满了一种面墙的书阁,不过他爬了两下,发现爬不动了。 “进入僵硬化了。”傅衍扶着他站起来,按开电梯,“耿老师,等会儿我需要您尽量保持意识,也许会很痛苦,但是我希望您能坚持下来……” 电梯门刚合上,冲到后院门的江星怀却又慢腾腾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也不复存在。 直愣愣的看着紧闭电梯门沉默了下来。 朱高飞叹了口气,抬手搂住了他:“我的小宝贝儿哎,装开心不难受吗?” 江星怀吸着鼻子,憋着眼泪,半响才开口:“我不敢……我不敢去看老耿……我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连一眼都……”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太害怕了,你只是害怕失去他。”朱高飞打断他,使劲的搓了搓他冰冷的胳膊,“别怕,也别逃避,干爹陪着你呢。” 时间从六点多一直持续到七点一刻,所有人沉默以待的坐在客厅,翘首以待。都试图在这疲于奔命的状态里抓住那一点儿闪着微光的0.1%。 哪怕只是0.1%。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 江星怀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傅衍身上还穿着隔菌的防护服,他刚拉下口罩。江星怀就冲到了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傅衍平静的看着他:“失败了。” 江星怀呼吸一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过,人还活着。”傅衍又说,“虽然已经失去意识了,我现在也只能暂时维持住他基本的生命体征。但是僵硬化的趋势暂时止住了,也勉强算个好消息。” “你,我不爱了……”江星怀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傅衍弯下了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还等着的其他人:“大家先去休息吧,客房在2楼。” 江星怀手脚发软,等人走光了,直接仰躺在了地上。 傅衍脱掉了防护服,蹲在他身边:“想去看看耿老师吗?” 江星怀点了点头。 “那就起来。”傅衍说。 “起不来。”江星怀伸出了手。 “腿很疼吗?”傅衍蹙抓住他的手。 “不疼。”江星怀说完顿了一下,接着出了老长的一口气,“太累了……” “那躺会儿吧。”傅衍伸出手在他鼻尖上摸了摸。 “别摸我鼻子,好痒啊。”江星怀轻笑着躲开。 傅衍一怔,盯着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出了超出自己心里为这以段关系划分的一个界限的亲密举动。 “还是起吧。”江星怀撑着站了起来,“老耿该想我了。” “嗯。”傅衍面色如常地站了起来。 进入电梯后,江星怀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也没注意到傅衍的走神。 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去往深处想,他这会儿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他眼睛从小就兜不住眼泪,但是他不想再哭了。 所以必须憋住。 尽管如此,当他真正看着带着呼吸机躺在一张床上,浑身都绑着束缚带,面目扭曲让人陌生的老耿的时候,还是受不了。 “老耿你要长这样上课,肯定没人敢跟你对着来了。”江星怀说完嘿嘿一笑,眼泪却差点笑出来。 傅衍还在边上等着,他不想在傅心中的形象成了个只会哭的哭包。 只好使劲的用手摁着眼眶,寄希望于眼泪给堵住。 但没用,他一看着老耿这样心里就难受。 “我们走吧……”江星怀低着头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口,“我都饿了。” 傅衍蹙着眉,看见了他红的鼻尖和滑下脸颊的眼泪。忍了又忍才没有伸出要抱他的手。 “别哭了。”傅衍递过手帕,“眼睛都肿了。” “没事,我就是我憋不住,这边也没有我能跳的楼,找个发泄的条件都没有。”江星怀拿着手帕往脸上随手一抹,试图转移话题,“你不开心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你还小,大人的排解方法并不适合你,”傅衍想了想,“不过除此之外有很多方法,比如运动,甚至打游戏,这些都可以选择,我等会儿陪你去跑——” “我怎么还小了?”江星怀蹙眉不满,“我后天!后天满十八了!后天我就是个成年人了,四舍五入我俩都平辈了,你能干的什么事我不能干?” “你真的不会喜欢的。”傅衍蹙眉。 “我肯定喜欢。”江星怀坚定点头。属于大人的发泄方式一听就很成年人。 “好吧。”傅衍带着他出门,左转推门进去。 这是一条很窄很黑的路,通往着一看就很成人的世界。 江星怀压抑着心中不知名的兴奋,终于小声问出了口,“叔叔,我们去干嘛?” 傅衍没说话,直接拉开了灯。 一间房,四面墙,墙上全是皮鞋。 “刷我的皮鞋。”傅衍说。 第21章 江星怀看着一柜子皮鞋都惊呆了, 他也喜欢买球鞋,但也没买这么夸张。 顶多撑死一面墙。 而且—— “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刷鞋?”江星怀迟疑往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耍我吧?” “这双鞋是我跟着一位师傅亲手做的。”傅衍取下来一双古棕色的皮鞋,“穿着很舒服,你想试试吗?” “嗯?”江星怀愣了一下,好奇心使他点了头。 他还没穿过皮鞋呢。 傅衍搬过来矮凳, 让他坐下。 江星怀脱了自己的高帮布鞋,又抬头看了一眼傅衍。 “试试。”傅衍鼓励他。 “你的脚好大啊……”江星怀穿进去后看着脚后跟空处的一大截笑了, 还指给傅衍看,“大这么多。” “是你的脚太小了。”傅衍也笑了, 蹲下来,替他穿好了另外一只鞋子。 江星怀站起来, 想着他爸爸走路的样子, 大跨步的学了两下, 又觉着不不舒服, 干脆拖着往前走,时不时还跳一下。 皮鞋底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响个不停地。 像是个偷穿了大人鞋子的小孩,得意又带着炫耀。 “小心腿。”傅衍笑着看他, 眼里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傅衍的皮鞋确实舒服, 江星怀跳了一圈,想起来一句话,“你收藏这么多双鞋, 是不是因为那句, 怎么说来着, 一双好的鞋,能带你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不是。”傅衍笑了笑,“只是因为有钱。” 江星怀:“…………” “刷吧。”傅衍提过来工具箱,递了把小刷子给他。 “真刷啊?”江星怀接过小刷子,看着脚下踩着的皮鞋,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不是,刷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你受虐狂吗?” “先拿湿软方巾,将整个鞋面擦一遍。”傅衍又给了他块小湿毛巾。 江星怀虽然嘴上嫌弃,但也听话的照做了。 傅衍说什么,他做什么。 江星怀在今天之前绝对不知道,擦鞋还有这么多要求。 也不知道一双鞋竟然可以擦上整整半个小时。 等到一双鞋刷完,江星怀抱着闪着光的皮鞋感叹:“我刷牙都没刷的这么勤快过……” “刷完是不是觉得放松了很多。”傅衍忽然问。 “没有啊。”江星怀疑惑。 “是吗?”傅衍笑了。 “等等……”江星怀本来就圆的眼睛慢慢的瞪大了。 “刷鞋是一个沉淀自我的过程,你的心没静下来,所以没觉得放松。”傅衍收敛笑容,一脸严肃。 “你就是骗我给你刷鞋!”江星怀瞪他,“老骗子!” “小炸炮。”傅衍笑的开心。 “你完了!”江星怀丢掉皮鞋,冲过去作势打他。 傅衍也不躲,就站在原地笑着。 江星怀见他不躲,手也只能高高扬起,轻轻落下。 傅衍见状直接笑出了声。 江星怀本来还绷着脸扮酷,跟他对视没一会儿,也没忍住笑了。 两人对着笑了半天,找不到理由。 好半天两人才停了下来,傅衍拉着他坐下喝水,这才开口劝慰:“别担心耿老师了,会有办法的。” “办法?”江星怀突然想到什么,放下被子,抹了一把嘴,“你说过你的朋友参与过这个病毒的研究 ,他肯定有办法,如果我们去找到你那个朋友,耿老师会不会就有救了?” “他没能按照约定过来这里和我见面。”傅衍看着他,拧起了眉,“所以我不确定他在哪里,也许还困在北京。” “那也要试试,老耿总不能这么一直躺着,那跟死了也没差别。”江星怀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急切的希望,“我们去找他,找到他。” “我们?”傅衍重复了他的用词。 “是啊,我们。”江星怀点头,“你要去找你的朋友,我现在也需要找你的朋友,我们两个一起走啊。” 傅衍看着他,嘴边的微笑消失,重新拧起了眉头。 他拍了拍江星怀单薄的背,说:“睡觉去吧。” 江星怀见他回避,站起身来,紧紧皱着眉开口:“我不怕危险。” “我知道。”傅衍说。 “你不知道。”江星怀脸上头一次出现了郑重又严肃的表情,他像是宣誓一样,“我不怕危险,我只怕你们遇见危险。” “我同样知道,你也是一样。”江星怀又说。 傅衍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太晚了,先睡觉去吧。” 江星怀看着他,胸膛起伏,眼里全是不解与气愤。 江星怀又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气的说不出来,直接转身走了。 他相信傅衍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傅衍始终不会将他看做一个成年人。 他在傅衍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儿,一个需要被保护,被照顾,被挡在身后的一个角色。 江星怀进到房间后,重重的关上了门,铺在床上狠狠地捶了捶被子。 他知道自己不那么成熟,但是他会学的,他会试着改变,他会……他会…… 他会成熟的! 明天直接熟透,吓死傅衍。 江星怀非常生气,但是他非常成熟的洗完了澡。 因为洗热水的熟的快。 蒙在被子里闭上眼的那一刻,江星怀忽然间有些不适应,这是这些天来他一个人睡觉。 睡前隐约的不安让他拼命的压了下去。 尽管如此,在睡着之后,那个他摆脱不了的噩梦如约而至。 形状扭曲的黑影幻化成一男一女的头,又蠕动成无数双的手。 那些黑色的手狠狠的箍住了他,遮住了他的眼睛,捂住了他的鼻子。 他开始拼命的向前跑。 傅衍突然出现在了他经过的路上。 江星怀没有缘故的就松了口气,笑着手就朝着傅衍奔了过去。 刚抱了个满怀,他抬起头。 傅衍的脸在瞬间变换扭曲,血红鼓出的眼,胀到裂开了口的嘴。 傅衍变成了丧尸! 江星怀吓得猛的睁开眼睛,手抓紧了被子,好半天黑暗里才传了他急促的喘息声。 这个梦跟他之前每天做的梦没有不同,只是他以前会被很快就被黑影抓住,但这次遇见了傅衍,黑影也没能追上来,可是傅衍最后变成了丧尸。 江星怀推开被子,撑着手慢慢坐了起来,调整着呼吸。 嘴里干的冒烟了,连着喉腔里也扯着疼,他在梦里的时候难道叫了吗? 江星怀蹙眉疑惑站了起来,推开门向走廊的另外一边走了过去。 他记得左走有个小厅,那边有个冰箱,应该有水。 刚往前走没多远,旁边有一扇房门突然打开,里面黄色的光陡然间投射出来。 江星怀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贴在了栏杆上。 “你怎么还没睡。”傅衍见是他有些惊讶。 江星怀清了清嗓子,站直了,他这会儿还堵着气呢,语气还挺不卑不亢的:“起来喝水。” 傅衍这才发现他穿了件T恤就走出来,皱了皱眉,回身拿了件西服递给他:“小心感冒。” 江星怀一愣,伸手抓了抓西服的衣角,心里软了软。 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诉说:“我……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傅衍注意到他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我梦见我的黑暗里一直跑,然后就遇到了你。”江星怀低着头,声音很低,“然后你变成了丧尸,还要咬我。” 房子里的灯光从门口照出来,江星怀却正好站在阴影处,低着头,沮丧的像是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 江星怀本来就属于偏瘦的体型,这些天逃命也没怎么吃饱过,于是穿着宽大的西装更显得单薄,看着让人心疼。 傅衍终究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将他揽在了怀里,安慰的轻拍着他的背。 “别怕。”傅衍说。 “你带我去吧,好吗?”江星怀闷在他胸口,声音透着重重的鼻音,“我们一起。” “约法三章。”傅衍无奈叹气。 “约约约。”江星怀忙不迭的点头。 “好。”傅衍点了头。 “约什么你倒是说啊?”江星怀见他久久不说约法三章的内容,急的抬头看他。 “倒时候再定。”傅衍松开他,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没问题!”江星怀连忙跟上去,从他手上抢过水杯,“我自己倒!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过完你的生日再走吧。”傅衍提起水瓶,给他倒了半杯水。 “要送我礼物吗?”江星怀疑惑。 “有什么想要的吗?”傅衍问。 “那我得好好想想……”江星怀眯眼喝着水,嘴边的笑容显得更狡黠。 “那你慢慢想。”傅衍看着他那样也笑了,“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你现在要是不想睡的话就再等我一会儿。” 江星怀点了点头,放下玻璃杯,在这个宽大的书房看了一圈,朝着左面的墙走了过去。 那里是一整面的照片墙。每张的相框都是一样的,每张照片摆的角度也是相同的。 傅衍绝对有强迫症。 江星怀撇嘴不屑,随手拿了个相框下来看。 照片上是傅衍和一个男生。 照片上的傅衍跟现在的傅衍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眉眼更青涩,看着也没那么严肃。 旁边的另外一个男生穿着白衬衫,微微笑弯的眼睛,带有轻微弧度的嘴角,长的……很温柔。 江星怀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联想起了班上那个坐在他前面,总是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 也是这样,温温和和的,让人想挨着睡会儿。 “他叫郑一。”傅衍突然走过来他身后。 “你跟他一个大学?”江星怀注意到了上面有写的是毕业留念。 “嗯。”傅衍点头。 江星怀又看了两眼照片,忽然怔住了,惊讶的伸手往照片中间一指:“不是,你俩怎么还牵着手?” 傅衍愣住了,他这面照片墙上有挺多照片的,他没想到江星怀拿的这么准。 那是唯一一张郑一在抓拍的瞬间悄悄牵住了他的手的照片。 随着江星怀眼里疑虑越来越深,他只能坦白:“……他之前追过我。” “你前男友?”江星怀说完又愣了,“不是……叔叔你喜欢男的?” “我没同意。”傅衍跳过喜欢男的还是女的的话题,故意扯开话,“还有,郑一就是我们这次要去找的人。” “所以我们这一次去找的是你前男友?”江星怀蹙起了眉,说着还把照片反盖在了桌上。 傅衍一怔,某种危机在忽然间立了起来,对于这种事向来不敏锐的第六感骤然向他拉起了警报。 “你这前男友还挺帅。”江星怀又说。 果然。 傅衍看着江星怀嘴角边的笑容,心跳不知道怎么了跳得有点儿慌乱了。他知道这时候该自己表现了,不然以江星怀的小孩儿脾气,估计又得生半宿的气。 他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比——” “长相是我喜欢的款。”江星怀又说。 傅衍:“???” 第22章 傅衍正怔住的时候, 江星怀突然又问:“你俩大学在国外念的?” “是。”傅衍点头, “高中一起过去的。” “哦……还是同一个高中。”江星怀说完这句话, 努力的忽略掉自己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却不自觉皱起了眉。他没给傅衍说话的机会, “我先去睡了。” “一起走, 我弄完了。”傅衍拉住他, 顿了顿问:“要一起睡吗?” “如果你害怕的话。”江星怀挑眉。 “很怕。”傅衍笑着说。 “那走吧。”江星怀打了个哈欠, 心情突然又变好了。 这次的床就大多了, 江星怀看了眼傅衍躺着的位置皱了皱眉。 “我关灯了。”傅衍见他点头后, 摁灭了点灯。 熄掉微弱的壁灯熄掉,一片漆黑, 两人并排躺在枕头上, 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彼此的轮廓。 “哎。”江星怀伸出胳膊肘忽然戳了戳他。 “还不睡吗?”傅衍偏过了头。 “叔叔你还没回答我呢。”江星怀说着朝他那边挪过去了一点儿。 “什么?”傅衍愣住。 “你是喜欢男的吗?”江星怀问的直白。 傅衍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是,江星怀确实猜出来了。 在之前他问出这个问题,傅衍却回避着没答,就很容易能猜出来了。 只是江星怀有那么一点儿不敢相信。 傅衍是喜欢男生的, 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难怪他之前当着傅衍的面说自己是同性恋,傅衍也没有惊讶, 甚至过于平淡的接受了。 “怎么了?”傅衍见他突然不说话,疑惑的撑起身体,想要去开灯。 “你要是喜欢男的,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江星怀脑子一抽, 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 但话已经说出了口。 没人接的话就会很尴尬。 在一片黑暗, 他能听见傅衍的呼吸声,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但江星怀就是知道傅衍脸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 “我就随便问,不回答也行。”江星怀声音带着不在意,眼睛却紧盯着黑暗那头的傅衍。 “你怎么样?”傅衍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江星怀心脏忽然跳得飞快。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儿。”傅衍说。 “哦。”江星怀小声应了,跳得火热的心脏渐渐缩成了一团,他攥着被子转过了身。 “转过去干嘛?”傅衍问。 “你脸太丑了。”江星怀闷着头说。 傅衍看着眼前一团黑暗:“………………” 江星怀极其愤怒并且之前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又过来了。 他不喜欢傅衍说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孩。 什么叫他是小孩儿?他看着很小吗?明天他就18了,是个成年人了。 “江星怀,你在咬被子吗?”傅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有。”江星怀烦的蒙住了头。 第二天早上,听见细微的关门声音江星怀睁开眼睛,他看了眼时间,才不到7点。 傅衍怎么起这么早……老年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他叹了口气继续睡,直到朱高飞拿着早餐敲开他的门。 “这是我熬的红豆粥,给你多放了糖,快喝喝。”朱高飞端着怼到他嘴前。 “好喝。”江星怀尝了一小口,连连点头,接过碗,穿上鞋下了床,“我先去刷牙。” “刷什么,吃完了再刷。”朱高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按着将他压在了椅子上,“这里是傅先生给你煎的鸡蛋和培根。” “很一般。”江星怀吃都没吃就点评。 朱高飞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你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我就看不惯你平时贴着他那狗腿样,太气人。” 江星怀一愣,他平时很贴着傅衍吗? “好,你先喝着。” 朱高飞说完转身准备走。 “哎,飞飞。”江星怀抓住他的胳膊,面露犹豫。 他想告诉朱高飞他明天要和傅衍走的事。 却又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大家都安全了,他却要走。 “怎么了星星?”朱高飞笑着回身,抬手摸他的头,“要我陪你吃啊?” “不用。”江星怀松开手,笑了,“你是不是又胖了?小心胆固醇。” “你小子嘴里就没好话。”朱高飞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走了,不跟你瞎扯。” 江星怀看着他出去,对着冒热气的红豆粥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不想让朱高飞担心,但是他必须出去。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在这之前他一定得说。 但是江星怀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一整天他都没见着朱高飞。 傅衍跟他说了一句出去有事叫他之后,就关门上了三楼,到晚上都没出来。 江星怀呆在房间,搭着傅衍给他的一套乐高,倒也不觉得无聊。 完整的图案是一架直升机。 江星怀从小就喜欢直升机啊,车啊这些模型,所以时间晃着过去,他也没能注意到。 直到房间里的灯啪的一声熄灭。 眼前一黑,江星怀怔住了,扶着旁边的柜子缓慢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没电了? 江星怀摸着墙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有点儿发慌,立马仰着头大喊:“傅衍!” “哎!”傅衍躲在拐角,吓得差点把手上蛋糕给砸了。 他没想到江星怀突然喊他的名字。 “这小崽子脑子有坑。”朱高飞暗骂一声。 “还按照原计划吗?”郭伟小声问。 “什么计划?”江星怀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旁边。 “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 “什么时候来的!” 七八个男人吓得全跳了起来,鬼哭狼嚎地抱住了身边的人。 傅衍无奈的开了灯,“你们自己怕鬼,为什么还要提议装鬼吓他。” “谁怕鬼了?”朱高飞蹙眉。 “那您能别抱着我了吗?”傅衍低头看着几乎跳着抱在自己身上,起码有180斤的朱高飞,额头上撑出了青筋。 “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朱高飞脸红着跳了下来。 “你们……不是吧……”江星怀看着这一群大老爷们,忽然猜到他们躲在这儿是想干嘛。 “生日快乐。”傅衍拿出来小心护着小蛋糕。 江星怀低头看过去第一眼,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愣了。 蛋糕不大,一个巴掌大小,很普通的奶油蛋糕,上面却用巧克力写上小飞侠18快乐,字歪歪扭扭的,最后还不小心挤出了一大坨巧克力,一看就写得很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朱高飞跟其它老爷们儿牵着手跳起来,还唱着歌。 “哪儿来的蛋糕?” 江星怀忍着眼泪问。 “你傅叔叔带着我们给打劫了个蛋糕店。”朱高飞笑着,“但里面蛋糕被抢完了,我们挟制他们的店员去了后面工作台找到材料给做了一个,估计不太好吃。” 江星怀撇嘴,用手指沾了点奶油舔了舔,奶油绵软甜腻。 “这么难吃啊?”傅衍戳了戳他的脸,笑了,“也不用哭吧。” “哎呀!蜡烛点上!赶紧吹了许愿望啊!快点儿的!” “催什么催!”江星怀回吼,“哭着呢!” “哭,你哭。”朱高飞吓得一哆嗦。 等江星怀吹完蜡烛,几人把位置挪到客厅。 江星怀拿着刀,半天找着位置切不下去,他看了看朱高飞,觉得那件事得先说。 “怎么了?”朱高飞, “干爹。”江星怀认真的坐直,严肃的开口,“明天我要跟着傅衍去找他的朋友。” “去呗,看着我干什么?”朱高飞耸了耸肩,笑了,“小崽子,你也就这时候喊我一声干爹了。” “你答应了?”江星怀不敢相信这么顺利,他还以为他又得学以前靠撒娇卖乖才能混过去。 “你傅叔叔昨天一早就找我谈过了。”朱高飞叹气,“他说了一个多小时,我不同意能怎么办,念都被他念死了。” 江星怀惊讶的看向坐在一边的傅衍,心里忽然就暖和了起来。 “我跟你说,他这种人看着温和,其实阴坏的,别以为软刀子杀人就不疼,你自己注意着点。”朱高飞压在他耳边小声的劝告。 “他才不是那种人。”江星怀说完,喜滋滋的去切蛋糕了。 朱高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转头又挂起温和的笑容去拜托傅衍:“我们家怀儿就交给你了,您多费心。” “应该的。”傅衍点头。 什么就应该的了?朱高飞一愣,看着傅衍的眼神就带上了打量。 这人肯定不对劲。 “小心点儿。”傅衍说着弯腰去纠正江星怀的手势,“别这么握刀。” 朱高飞看着他俩相触的手,眼神逐渐犀利。 冷哼一声,明白了。 心里开始暗骂傅衍这个流氓老狐狸。 江星怀刚满十八,这人要是早有这心思,那还得了。 “不是……”朱高飞上下打量着傅衍,“您今年贵庚啊?” “嗯?”傅衍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答了,“32。” “32了?”朱高飞狠狠拧着眉,这年龄也差太多了。 尽管傅衍人帅,还有钱,还有本事,还是这么知名大学毕业的。 朱高飞又回忆刚刚抱上去的手感,傅衍身材好像也不错。 但是这年龄…… “你32也……稍微大了一点吧?”朱高飞难为情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没等傅衍反应过来这一通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旁的江星怀先炸了。 “不是,死胖子你什么意思?”江星怀听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不舒服了,“傅衍年龄怎么就大了?” “不是,我就问问啊。”朱高飞委屈上了。 他还不是为了江星怀好,他不反对江星怀找男朋友,但是江星怀也不能找个32岁的吧。 傅衍看看朱高飞,又看看江星怀,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估计朱高飞知道江星怀喜欢他了,在侧面的告诉江星怀他年龄对于江星怀太大了。 不过傅衍倒也一直没觉着自己年龄大,他只是觉得江星怀年龄太小了。 “他年龄大又不是他的错,你还非得当着人面那么问?”江星怀瞪眼站起,“他今年32,但那又怎么样呢,谁都年轻过!” 傅衍忍住一口血,故作镇定。 “叔叔,你绝对别因为年龄自卑。”江星怀安慰他,“你虽然是32了,是中年人了,但是你看着一点都不老,真的!” 傅衍捂住了心:“别说了……” “不是,你也有过18岁的时候啊。”江星怀继续安慰,“你仔细想想,很快就能找回年轻的风采了!” 傅衍睁着眼睛痛苦的倒下了。 第23章 江星怀说完也没觉得哪儿出了问题, 见傅衍冲他笑了一下, 安心的回过身去切蛋糕了。 蛋糕太小了, 按比例分,现在九个男人,每人能分到一口。 但是由于江星怀直接切了一半给傅衍, 剩下的八个男人就要分另外一半。 朱高飞目瞪口呆看着碗里的蛋糕,语气泛酸:“都快点儿的,等会儿风一吹, 立马扬沙走了。” “哎!不行!这蛋糕扎眼了!”周大春捂着眼睛痛喊。 “蛋糕?蛋糕在哪儿?”郭伟睁着眼睛到处找。 江星怀:“………………” “不吃给我。”江星怀瞪着他们。 “逗你玩呢。”朱高飞笑呵呵吃完一口蛋糕咂嘴,“你们明天开我吉普走,我让伟子从那边开过来了,就停在外面。” “我有车。”傅衍说。 “那辆小破面包吗?”朱高飞问。 傅衍挑眉。 “开飞机!开飞机!”江星怀蹦了起来。 “我车库有辆越野。”傅衍说。 “开飞机多帅, 开飞机!”江星怀说。 “行,越野底盘高,又重。”朱高飞点头, “武器我们也没多少, 车上只给你们拉来了一小半。” “不用那么多。”傅衍说。 “不说那个。”朱高飞抬手摆了摆, “明天什么时候走?” “7点。”傅衍说。 “那赶紧的,该收拾东西了。”朱高飞催促。 “不是,有人听见我说话没?”江星怀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开飞机提议有点儿傻,但是你们能不能理理我。” “我等会儿让大春把你们能用的武器搬到你们车上去。”朱高飞说, “不好操作的也没跟你们拿, 都是简单好上手的。” “谢谢。”傅衍点头道谢。 “喝点水吗?”江星怀又插话进来, 一人送上一杯水。 “好孩子。”傅衍低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江星怀斜眼看他,“刚吃的蛋糕全糊脑子里了?” 傅衍:“…………” “18了!成年了!”江星怀喊着提醒他,“不是孩子!我现在是大老爷们了!” 傅衍点头:“好的,大老爷们儿。” “我喜欢你喊我大老爷们儿。”江星怀笑弯了眼,“显的我很帅。” “大老爷们儿去洗澡吧。”傅衍手放在他背后,推着人往前走。 “一起!”江星怀拉着人一溜烟的就往二楼跑。 “哎!干嘛!干嘛!”朱高飞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你俩别睡一起啊!听见没有!” “刚怎么拉手了!不许拉手!”朱高飞喊完又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还有!洗澡不许脱衣!” “飞哥,别喊了……”郭伟手搭在他肩上,摇头叹气 ,“人早走远了。” 江星怀洗完就先回了房间,盘腿坐在地上,一件件的折着自己的衣服。 他出家门的时候总共带了三条裤子,其中两条都被傅衍减缺了口。 江星怀望着自己的裤子叹息,看了一会儿又笑了,笑的咯咯的。 “怎么这么开心?”傅衍推门进来。 “你看你把我裤子剪的。”江星怀严肃举起裤子,“你得赔我。” “行。”傅衍蹲下身,两三下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全都叠好,给他放进了包里,“我明天去找找我以前初中穿过的,你应该能穿。” “行,不是西装就行。”江星怀点头,点完头之后又觉得哪儿不对。 初中? 傅衍初中穿过的衣服? “你这是拐着弯的骂我矮呢?”江星怀无语了。 “上床睡吧。”傅衍笑了,“不过我初中确实比你现在还高。” “我还在发育呢。”江星怀爬进床里,坐好,伸手朝他一指,“你已经停止生长了,不,你正在老去。” 傅衍:“…………” 傅衍黑着脸,灭了灯。 江星怀有点儿睡不着,主动踏出安全的区域是危险的,但是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和激动。 像是在向某种东西发起挑战。 而且在开战之前,他就已经认定了自己的胜利。 就是这么自信。 “别乱动。”傅衍手放在他腰间的被子上拍了拍,“明天早起,快睡。” 江星怀顿时不敢动了,在黑暗眨着眼睛,放低了呼吸。 慢慢转过头,看见了傅衍的黑脑袋。 真黑啊。 困意慢慢涌上来,江星怀无意识的朝着那边贴了过去,抱着人慢慢睡着了。 感觉也没睡多久,也就一闭眼再睁眼的事儿。 江星怀揉了揉困乏的眼睛,稍稍抬头,朝着发出轻微的响声方向看了过去。 傅衍背对着他刚提好裤子,正脱了睡衣准备换衬衫,光着上身转身拿衣,背部连着腰间的肌肉运动间拉出好看的线条弧度,特别具有力量感。 江星怀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热。 傅衍见他睁眼,轻声问:“吵醒你了?” 江星怀不自然弓着腰朝被子里躲了躲,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有。” “你可以再睡会儿。”傅衍说。 “嗯……”江星怀应声,埋头蒙进了被子,不睡能怎么办,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星怀才从被子里爬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裤子,脸有些红。 成年人了就是不一样,火力真壮… “别弄头发了!”朱高飞提着江星怀后颈从镜子前拎下了楼,“你上T台走秀还是去巴黎看秀!” “我就照照嘛……”江星怀难得撒娇卖乖。 “我去开车。”傅衍拿过江星怀手上的包,先去车库了。 朱高飞看着那大包行李,随即意识到自己干儿子真要跟人跑了。 “腿怎么样了?”朱高飞弯腰,想去掀他的裤腿。 “在结痂了。”江星怀连忙拦住了。 “早点回来,别在外面瞎玩!”朱高飞瞪着他,眼眶却是红的,“知道吗!” “放心吧。”江星怀张开双手,抱住他,声音也哽咽了,“你少喝点酒,少吃甜食,你看你都多胖了。” “你给我多吃点!”朱高飞狠狠的搓了一把他的背,“我给你放了很多零食,但不许多吃,多吃饭,听见了没有。” “嗯。”江星怀点头。 朱高飞心疼的擦了擦他的眼泪,又装作不在意,随口一提的样子:“之前我给你说你爸给我打过电话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江星怀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是到北京了。”朱高飞看着他的脸色,“你这次过去那边,要是想找他,我就把他地址——” “干爹。”江星怀打断他,“我不会再找他。” “是他先丢了我的。”江星怀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有力。 朱高飞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后背:“上车吧。” 车辆开出黑铁门外,两个大天鹅跟在在车后摇摇摆摆,时不时还扑腾一下翅膀。 江星怀朝着它们挥了挥手,转过身坐好了。 这一整片别墅区地处偏远,所以绿化做的特别好,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路上偶尔才能看见一个僵硬的徘徊着的感染者,总体来说,比市区里的景象要令人心情舒畅太多了。 但江星怀偏头看着窗外,脸色不好,心情烦闷。 他已经让自己足够的去忽略,让自己不去想起他爸爸对于他的放弃,但这件事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影响着他。 其实也不是放弃,好歹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是因为他对比起来不够重要,没那么在乎。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用好的一面去维持这个快要破裂的家庭,可是没人在乎,没人注意到他脾气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差了。 他们对于他根本就没有要求,他在这个家庭里仿佛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连一只宠物猫,宠物狗都比他有存在感。 他难受但无力改变,直到那天他爸跟他说得先去那个女人家里的时候,他忽然就放弃了,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窗户关上。”傅衍说着咳了两声。 “你怎么咳嗽了?”江星怀回过神,按上窗户,转头蹙眉看着他 “感冒了?” “没事。”傅衍说。 江星怀拧起了眉,傅衍看上去脸色不好,眼下都能看见黑眼圈了。 这两天最累的其实是傅衍,傅衍什么都要做。 “我开车吧。”江星怀提议。 “你有驾照?”傅衍笑他。 “大春叔偷偷教过我。”江星怀说完警惕的看了看路边,“没警察抓我就行,现在应该没警察查车了吧?” 傅衍想了想,最终点了头。他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头有点晕。平时还好,但是现在他不敢冒险。 两人换了位子,坐好。 “先踩油门吗?” 江星怀紧张的抓住方向盘,“是左边吧?” 傅衍:“…………” “怎么下雨了?”江星怀看着滴落下来的小雨滴,连忙慌张的去找雨刷器开关,“按哪儿啊?这个吗?” “叭!” 喇叭声响起。 傅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我开吧。” “开怎么开!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我闭眼,好好休息。”江星怀教训他,埋头研究了好一会儿,勉强弄明白。 折腾一番,两人总算开上了大路。 “你难受吗。”江星怀担心的问。 “还好。”傅衍拿过放在前车窗的纸质地图。 “我偷的飞飞的保温杯。”江星怀带着炫耀从裤兜摸出了个大保温杯,“里面是我泡的红糖水,你快喝,特烫。” “谢谢。”傅衍接过,放在一边,卷开画了记号的地图,看了看,伸手点了点某处位置,“我们现在在这儿,要去北京总共有两条路线。但是高速不能走,只能绕远,所以时间方面会加长。”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江星怀担心看着他,“你声音都哑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进行为期12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目的地。这是不遇到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傅衍蹙眉盯着地图,“有几个路线具体情况怎么样也不清楚,只能到了再做判断,而且现在我只是判断他还困在北京,并不确定,所以,我们可能得找很久。” “你别说话了,快休息吧。” 江星怀念叨。 “如果情况不好,我在重新换路线。关于开车,四个小时后我替你。”傅衍说完转头看他,“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你前男友现在单身吗?”江星怀问。 傅衍:“…………” 傅衍转过头,闭上了眼,开始休息。 ※※※※※※※※※※※※※※※※※※※※ 傅衍: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闭嘴,我恨。 第24章 江星怀转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傅衍, 抿着嘴悄悄笑了。 让傅衍好好休息不休息,说个不停, 非得逼他放招。 不过…… 傅衍鼻子真挺哎, 还直。 下巴颏儿也好看。 江星怀看着看着开始有些惊讶,他像是才真正看到这个人一样。他一直没注意到傅衍其实长的很……很帅。 傅衍在他印象里是严肃的, 是温和的。 但不会是帅的,傅衍怎么突然帅了起来了…… “别看我,看路。”傅衍无奈睁眼。 “看着呢。”江星怀连忙转过头,盯着一望无际的公路, 心脏砰砰跳。 “不是凶你, 别紧张。”傅衍看着他抓紧方向盘的时候安慰。 “我不紧张。”江星怀清了清嗓子, 偏头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声音越来越哑了?” “应该是没休息好。”傅衍拧开保温杯,热气喷了他一脸。 他躲了躲了, 凑过去喝了一口, 脸上淡然的表情瞬间扭曲。 “好喝吗?”江星怀看着前面的路况, 头都不转,期待的问。 “……还行。”傅衍压下喉咙里堵着的甜腻。 “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江星怀又问, “我看你早餐也没吃多少。” 没等傅衍说话,江星怀又连不迭的推荐:“牛肉干吃吗?鸭脖?薯片你喜欢吗?我最喜欢这个巧克力饼干了你要吗?” “安静。”傅衍伸手在他脸颊边弹了一下。 江星怀闭上了嘴,只觉得脸颊那块有些发烫。 他这是怎么了,他也感冒了吗。 踩着油门, 车越开越快。 “江星怀。”傅衍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不是开直升飞机。” “你怎么还不睡。”江星怀惊讶转头看着他, “你不是说没休息好吗,你睡会儿啊。” “不用。”傅衍捏了捏眉心。 “不是,你是不放心我吗?”江星怀拧起眉,减慢车速,“没事儿,我会好好开,这条路很长,我不确定开到哪儿的时候,我就喊你起来你睡吧。” “我——” “况且你等会儿不是还得开车吗?别等会儿更没精神。” 傅衍蹙眉,想了想点头:“随时喊我。” “嗯。”江星怀连连点头,“快睡吧。” 傅衍闭上眼睛,靠着躺椅睡了。 江星怀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盯着路。 路七拐八绕,公路也不宽,有些地方的水泥都断了,真丑。 不过路左旁边的麦田还挺好看的,黄黄的。 好多麻雀啊…… 所以傅衍睡着了吗? 怎么听不见傅衍的呼吸声? 江星怀脑子里想七想八的,最终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过去。 傅衍头微微朝他这边侧着,双手交叉合拢放在腹前。 睡觉都睡得一本正经。 不过……傅衍侧脸真好看啊…… 傅衍睫毛突然动了动。 江星怀迅速转过了头,抓紧方向盘,挺胸直背的开始认真开车。 不大的雨滴慢慢的停了下来,太阳拂开云彩,露出了个尖尖,淋湿的黑灰色水泥路面也渐渐蒸干。 偶有的水坑在太阳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像坠落的星星。 江星怀心情出奇的好,他看看路,再看看傅衍,就觉得特别满足。 “到底在笑什么?”傅衍捏了捏眉心,坐直起来。 江星怀吓了一跳,下意识踩了刹车。 “没笑啊我……”江星怀咽了咽口水,“你醒了?我开到你规定路线的第二条路了,我看着地图呢,没乱开。” “嗯。”傅衍从他腿上拿过地图,“继续开吧。” “哦好。”江星怀启动车子,刚踩下油门。 一对母女突然冲着出现在车前不到一米处。 江星怀瞬间踩下刹车,瞪着眼睛,吓出了一头冷汗。 回过神来后吓得连骂几句“我操!我操!我操!” “约法三章,第一章 。”傅衍皱着眉看他,“不许说脏话。” “啊?”江星怀愣了,“这个算脏话吗?” 傅衍盯着他没说话。 “啊,我就是被吓到了。”江星怀解释。 傅衍依旧还是看着他没说话。 “不说不说。”江星怀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我以后都不会说了。” 车外孩子哭声响起,女人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意识。 “别下车。”傅衍说。 “我知道。”江星怀点头。 傅衍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傻。”江星怀挺得意的摸了把鼻尖,“这也不说荒山野岭,也挺偏远的吧,周围全是麦田,连个房子都看不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就这么扑在了我们车前?也太巧了吧。” 傅衍看着他那一脸得意的小表情,没忍住笑了:“还不算太傻。” “当然不傻。”江星怀说着打下窗户,看出头对着前面那一对母女喊:“你们走吧!” “救救我妈妈!叔叔你们救救我妈妈吧!”小女孩跪在地上哭的伤心。 江星怀回头看了眼傅衍,收回了头,拉上车窗。 “她不是正常摔倒。”傅衍冷静看着车前那一幅感动人心的画面,“她是装的。” “她们想干嘛?”江星怀疑惑。 “她们是诱饵。”傅衍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她们有同伙。” 江星怀看得面前这情况不对劲,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人一车对峙了将近5分钟。 地上躺着的妇女装不下去了,慢慢爬起来,冷眼盯着车,孩子也没再哭了,同样是冷眼相看。 明明泪痕还挂在脸上,却一点表情都不再有。 不到半分钟,路另一旁的下坡慢慢走上了六七个中年男人。 领头的一个光着膀子,胸口有个很大的龙头纹身。 傅衍紧皱着眉,手摸在了腰间放着的枪上。 几个男人上路后,其中两个人拿着东西走到了车后,放下东西就迅速走到了车前和那群人一起拦着。 傅衍透过后视镜看清了,那是放的专门用来拦车的大铁钉子,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江星怀狠狠皱着眉,按下窗户,拿着枪,探出手。 “我数123。”江星怀用枪指着那位光膀子的零头男人,声音沉着冷静,“全部给我立正左转齐步走。” 傅衍松了手下摸到的枪,惊讶偏头看向了江星怀。 “那是枪吗?” “真枪吗?他怎么会有枪?” “怎么可能是真枪?” 几个男人表情明显动摇了。 但有着龙头纹身的男人显然不信这个邪,面露冷笑的向前迈了一步。 “停下。”江星怀拉开保险。 男人又走了一步。 江星怀毫不犹豫摁下扳机,利落的对着他的脚边开了一枪。 呯! 巨大的子弹爆破音响起!惊飞一片停在路边麻雀。 江星怀随即很快的重新抬起枪,对准了他的身体,再次警告:“我说停下。” 光膀子男人显然没料到这是真枪,愣了好半天,腿一软,整个人坐趴在了地上。 后面的几个男人也吓呆了。 咔嚓几声。 好几把雪亮的刀从他们背后掉下,落在地面上砸出一片响。 傅衍对此丝毫不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江星怀的表现。 江星怀看着这情况却狠狠拧起了眉毛,他压住了因为后怕而颤抖的手,最后一次警告:“让开。” 过了好几秒,随着孩子的哭声响起,目露凶光的男人们重新捡起刀,盯着这辆黑色越野,缓慢退到路边。 江星怀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出。却没忍住偏头看了几眼后视镜。 隔得远了,江星怀觉得那群男男女女跟感染者其实没有两样。 都已经不是人了。 “别看了。”傅衍伸手兜住他的后脑勺,强硬的掰了过来,“看前面的路。” 江星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是因为现在病毒感染造成的混乱吗?” “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病毒感染造成的混乱不会让他们变成这种人。只是助长了他们的阴暗。”傅衍低声说,“他们本就如此。” 江星怀沉默的点了点头。 傅衍紧紧拧起了眉心,他知道这种没有丝毫掩饰的恶意对江星怀不亚于一次不小的冲击。 刚满18岁的一个孩子,一直生活在学校与一个相对看似和平友爱的社会,确实难以接触到人性的这些阴暗面。 他希望并且乐于看见江星怀的成长,却也心疼这样正在成长着江星怀。 “你刚刚很帅哦。”傅衍忽然开口。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江星怀空了一只手出来做成枪状指着傅衍,“请你再说一遍。” “你刚刚真的很帅哦。”傅衍及其配合。 江星怀喜上眉梢,咯咯咯的笑了半天,顿时忘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累了吗?”傅衍笑着问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你好了吗?头还晕吗?”江星怀偏过头看了看他的脸色。 “好多了。”傅衍笑着,“辛苦你了,你饿了吗?” “不饿。”江星怀说到这儿,不知道怎么就耳尖发红,压低了声音,“我想尿尿。” “停车吧。”傅衍哑然失笑,“你怎么一直憋着。” “你不是睡着吗,我怕你一个人在车上。”江星怀推开车门,跳下车的时候还别扭的小声哼哼。 “快去吧。”傅衍看着他,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你尿吗?”江星怀绕过来站在他车门外,从窗口探过头。 “我不用。”傅衍说。 “这一路都多久了?你还不尿?”江星怀用怀疑目光看着他,“真不尿?” 傅衍忽然直觉不好。 “你是不是肾不太好?”江星怀问。 果然。 傅衍闻言顿时眉心跳着疼:“江星怀你——” “没事,30多的男人都这样,”江星怀善解人意的小声安慰,“易疲劳,没精神,我理解。” 傅衍也是气糊涂了:“试试吗?” “试什么?”江星怀愣了一下。 “试试30岁男人的肾。”傅衍捏了捏眉心,语出惊人。 第25章 江星怀瞪大了眼睛, 像是被吓得呆住了。 傅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上温度过高,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觉得有点儿热。 他松了松领带, 再抬眼看过去, 两人视线相触,江星怀飞快躲开。 傅衍蹙眉, 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有点过线了,想了想解释说:“江星怀,——” “穿西装的还会说黄色笑话呢?”江星怀忽然开口。 傅衍一愣,旋即笑了:“穿西装的怎么就不能说黄色笑话了。” “也不是……”江星怀也笑了, “就我感觉吧, 你不是个说黄色笑话的人。” “快去上厕所吧。”傅衍笑着催促, 又提醒,“别走远了。” “怎么,你要看啊?”江星怀挑眉, 转身走去车后。 确定自己停在了傅衍看不见的位置后, 他使劲的张了张垂在腿边的手指, 这才消除指尖的酥麻劲。 江星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就在傅衍说出那种话后,他就浑身都有点儿发麻。 可能是憋尿憋的,江星怀伸手搓了把脸,又打了套拳来消除身上的不对劲。 傅衍看着后视镜差点儿没笑出来。 小孩儿红着脸的打了一套标标准准的军体拳, 最后还把腿搁车上劈了个一字马, 最后以一个标准的芭蕾结束动作完成了这段表演。 真是小孩儿。 死倔又别扭还特热爱硬撑出一副我没在怕, 实际却是纸老虎的小破孩子。 “我尿完了。”江星怀面色如常的走回来,嘴里还叼了根不知道从哪儿扯的草,造出一副痞子样冲着傅衍抬了抬下巴,“你真不尿啊?” “你想看?”傅衍挑眉,说着作势推开车门下车。 “不看不看!”江星怀吓得连连后退,小流氓样也不敢装了,吐掉草根,瞪圆了眼睛,手贴在裤脚,站的笔溜直。 “上车,吃饭。”傅衍不逗他了,笑着招呼,“你干爹给做的便当,还热着。” “我不想吃饭。”江星怀开门上车,扭着身体朝后座扯过大包,“我有很多薯片,还有牛肉干。” “先吃饭。”傅衍拧开保温桶,递给他。 “我想吃薯片。”江星怀埋头在包里兴奋地翻着零食。 傅衍不说话了。 江星怀翻找零食包装袋的动作慢了下来,头埋在袋子里这个动作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他哭丧的脸抬起头,从傅衍手里接过饭盒。 “牛奶。”傅衍插上吸管,递过去。 “谢谢……”江星怀嚼着大米饭伸手接过,敢怒不敢言。 江星怀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吃完一桶饭,又咔嚓咔嚓嚼了五包薯片,咕噜咕噜喝了一瓶可乐之后,愉悦的打了个嗝。 “我爱我干爹。”江星怀感慨。 “换我开车,”傅衍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正好下午一点,“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还是我开吧。”江星怀连忙说,“我都吃饱了,倍儿有精神。” “我开。”傅衍说。 “……好吧。”江星怀跟他换了位置。 车再次启动,傅衍开车的技术就明显比他好了很多。 从开车的速度以及刹车的平缓情况都可以看出傅衍真的人到老年,特稳重。 江星怀摸着吃饱的肚子,不自觉偏过了头,盯着傅衍挺直的背,眼前逐渐恍惚。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倒不知道,但醒来却是因为听见了咳嗽声。 傅衍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捂着嘴,正很压抑的轻微咳嗽着。 “你不是没休息好吧?”江星怀揉着眼睛坐直,怀疑看着他,“你这是感冒了啊。” “……好像是。”傅衍蹙眉踩下刹车。 “什么叫好像啊,就是啊,你好歹医药专业的呢,真是研究肾宝片的?你红糖水喝完了没有?”江星怀说完又连连摆手,扭身从后座扯过包,“算了算了,你还是吃药,我包里有药,” 傅衍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药就被怼在了嘴边。 “我——” “快,水。”江星怀拧开瓶盖给他。 水也送到了手上。 “你快吃药,车我开,这药吃了犯困。”江星怀说完就推门下车了。 傅衍愣了好半天,看着右手里的药,又看着左手里的水叹了口气:“我怎么还让你给照顾了。” 江星怀看着傅衍吃完药,这才启动车子。 傅衍不常生病,他体质对药物也敏感,吃了药,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 但他又不放心江星怀一个人开着车,拼命睁着眼睛,醒醒睡睡的,还是睡沉了过去。 江星怀不太熟悉路,开一会儿停一会儿,看着地图还得顾着傅衍。 搞的自己很是繁忙。 直到日头渐落,江星怀又将车停了下来,开始判断着地图。 这会儿已经快五点了,长时间开车,眼睛特酸,他狠狠的揉了揉,确定好方向后,又去看傅衍。 傅衍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醒? 江星怀按照步骤又去摸了一下傅衍的额头。 手上传过来的温度让江星怀愣了。 “怎么开始发烧了?”江星怀紧紧拧着眉。 上一个路口他停的时候,傅衍额头还没什么温度呢。 傅衍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江星怀着急的凑过去,伸手摇了摇他:“傅衍!傅衍!叔叔!你醒醒!” 傅衍丝毫没有反应。 江星怀急了:“我操!我操,怎么办?叔叔!我操——” “江星怀。”傅衍忽然睁开眼睛。 江星怀吓了一跳。 “我跟你约定过什么。”傅衍沉着脸色盯着他。 “什么?”江星怀一脸茫然。 “看来还是得有惩罚。”傅衍坐了起来,捏了捏眉心。 “啊?”江星怀持续茫然。 “等会去做耿老师布置的一道数学题目。”傅衍看着他 江星怀这才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约法三章,第一章 不许说脏话。 “我就是刚刚急了,我保证我上次再也不说了,真的。”江星怀笑得狗腿。 “做两道。”傅衍不吃他这套,皱着眉说完又咳了两声。 “要喝水吗?”江星怀连忙转头去找水,却只找到了几个空瓶子,他晃了晃空旷的瓶子,瓶底残余的水还不够打湿嘴唇的。 车上放着的几瓶矿泉水都在之前的路途上已经喝光了。 其它的矿泉水在后备箱放着。 “你等等,我下去给你拿。”江星怀推开车门,跳下车。 “小心腿。”傅衍叮嘱着,也推门下了车,他看了看四周。 停的地方很空旷,视野开阔,车窗外是一片烧光的麦田,还有几十具烧焦勉强能辨别面目的的尸首横亘在田野里。 傅衍走近,看见了地上的弹孔和散落的子弹壳。和一小截被撕下来的布料,那是军用迷彩。 傅衍稍稍松了口气,这里都已经出现了战斗驱逐痕迹,这说明军方已经有所行动了,至少首都这块可能已经开始对感染者进行消除和控制了。 他们接下来的路途可能会轻松一点。 “傅衍!”江星怀站在田埂边喊他,“你干嘛!别看了,等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傅衍没忍住,笑了笑,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水。 “还没到你标的位置呢,天还没黑,我们赶紧上车走吧。”江星怀说。 “先不走,原地休息。”傅衍摇头,“你不能再开了。” “那我们今天睡车里吗?”江星怀弯腰锤了锤自己有些酸涩的小腿。 “嗯。”傅衍蹲了下去,扯开他的裤腿,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按了按他的腿,“走吧,先吃点东西。” 晚饭就没有中饭那么精致了,保温饭盒里的菜饭跟菜已经吃光了。 两人刚就着水吃了点饼干罐头,太阳就下山,天边只剩下很浅薄的一层余晖。 “洗洗手脸。”傅衍说着去打开后备箱,准备去提那一大罐生活用水。 “你别动,我来提。”江星怀立马挤开他,单手就把那大桶的储备水提了下来,又拿了个压缩脸盆,倒满水:“洗吧。” “照顾人上瘾是吧。”傅衍看着他积极的样子哑然失笑,浸湿毛巾后又拧干,先给他脸上擦了一把。 “我也给你擦。”江星怀找到新的乐趣,拿过毛巾,在水里又拧了拧,呼在了傅衍脸上搓着。 傅衍说他照顾人有瘾也没说错。 他确实挺享受这个过程的,照顾人的感觉挺不赖。他从小没有照顾过别人,也没谁需要他照顾。 他之前跟傅衍说小学老师布置给爸爸洗脚给妈妈按肩那事儿他确实没干过。 但他那时候提过。可是结果是他爸说忙,他妈让他离远点。 这种……怎么说呢,捧着热乎乎的心凑过去很怕遇见‘冷漠’两个字。 又刺又扎的,太难受了,所以他再也没有干过这种傻事,主动示好什么的。 两人洗漱完,天色就暗了下来。 后座椅子放倒,两人并排躺着,弯着腿挤在一块儿。 停的这块地方特别安静,除了微微开着的窗户缝里透过来的风声,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江星怀趴睡在椅子上,咬着笔头,神情艰难。 “不会可以问我。”傅衍替他打着光。 “今天没星星。”江星怀叹气看着窗外,“明天估计还得下雨。” “这题你先看给出的条件。”傅衍伸手指着题目,“你看这里,已知条件是AB线和——” “啊我好困,眼睛好疼。”江星怀耍赖皮闭上眼睛。 傅衍:“…………………” “做一道题。”傅衍放低要求。 “选择题。”江星怀讨价还价。 “行。”傅衍妥协。 开了一天车,江星怀眼睛确实都熬红了。 江星怀刚兴奋的睁开眼睛。 “今天有特殊原因,但是惩罚不能抵消,所以两道题延期落后。”傅衍说,“明天做三道题。” 江星怀:“……………………” 能爽一天是一天,江星怀听完选择题后立马躺平睡好了。 “晚安。”傅衍说完关了灯。 灯关了之后更显得夜晚过分安静。 椅子虽然大,但睡着还是不舒服,江星怀辗转反侧的挪腾了十多分钟都没能睡着。 脑子里也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很多东西。 裸着上半身的傅衍。 跟他说“试试吗?”的傅衍。 生病的傅衍。 全是傅衍,明明傅衍就在他旁边。 也许是今天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显得特别黑。 也许是独属两个人的空间太小,距离太近。 也行是他也感冒了。 “叔叔,你记得我之前我跟你说我有个暗恋的人吗。”江星怀忽然问。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黑暗里的傅衍才应声:“怎么了?” “我最近好像没那么想着他了。” 江星怀侧过身看着傅衍,“其实我想了想,我或许不是喜欢他。” 傅衍:“……………………” 因为逼你做数学题吗? 傅衍无奈转过了身:“为什么……会这么想?” “反正就……”江星怀试探着,“我好想现在总是想着另外一个人。” 傅衍脊背骤然绷紧,脸色冷静且声音稳定:“是谁?” “叔叔,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江星怀突然问。 “没有。”傅衍脸色冷静并且声音依旧稳定。 江星怀张着耳朵听了半天,慢慢朝着傅衍凑了过去,惊奇道:“是你磨牙的声音哎?” ※※※※※※※※※※※※※※※※※※※※ 傅衍:这不是磨牙,这是30岁男人的修养 第26章 “不是。”傅衍说完闭紧嘴, 咬紧牙。 “我听到了啊。”江星怀又凑近了些,“你是有蛀牙吗?” “没有。”傅衍说。 “那你怎么磨牙?”江星怀想了想, 探过手,贴上他额头,“还是你不舒服啊?” 傅衍叹了口气,转身, 抬起胳膊,搂住人圈好:“睡觉。” 江星怀呆住不敢动, 不敢过多感受耳边刮过温热呼吸。 之前浑身发麻的感受又涌了上来。 “晚安。”傅衍又说。 “嗯。”江星怀睡的笔直。 傅衍因为是吃了药的缘故,呼吸声很快平缓下来。 江星怀在黑暗中眨眨眼睛, 悄悄翻了个身,头埋进傅衍胸口。 第二天一早。 傅衍是被勒醒的, 他两个胳膊一条都不能动弹。 傅衍狠狠拧着眉, 微微仰头, 看清楚了情况。 江星怀像个章鱼一样, 头紧贴在他胸口,两只手,两条腿全缠在他身上, 抱的死紧。 抱在脖子上那只手察觉到他在动, 竟然开始缓缓越来越紧。 傅衍几乎被江星怀勒的喘不过气,伸手挣扎了一下神奇的没挣开。 江星怀瘦,傅衍真没料到江星怀力气有这么大。 傅衍开始翻着白眼, 忍无可忍:“江!星!怀!” “……嗯?”江星怀迷糊应了一声。 “撒手!”傅衍怒吼。 江星怀:“…………” 洗漱完吃了早餐, 江星怀坐在副驾驶依旧不敢直视傅衍的眼睛。 生气的傅衍不能太吓人, 傅衍不打人也不骂人,就冷着不说话,也不理他。 江星怀其实很怕傅衍沉下脸,他不是怕傅衍不理他,他只是害怕这种沉默的的情绪。 江星怀咬着吸管,一点点的吸着果汁,看着车窗外。 今天天色发暗,下着小雨。乌压压的天空笼罩着这块曾经繁荣昌盛的城市。 江星怀看着这种景象,心里忽然不舒服,他转了过来,脸上挂起笑,找着话题:“我就知道今天会下雨,因为昨天晚上天上没星星。” 傅衍开着车没说话。 江星怀想了想,举起手中的饮料:“这橙汁还挺好喝,你要喝一口吗?” 傅衍目视前方。 江星怀扯过自己的背包去给他翻饮料,翻着翻着停下了。 抱着书包没动了, 傅衍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问:“怎么了?” “这是最后一瓶。”江星怀抬起头,情绪低落。 “我不喝。”傅衍说完想了想,“你如果是想道歉,可以直接说。” 江星怀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先道歉:“叔叔我错了,我不该勒你脖子。” “嗯,没关系。”傅衍点头,“拉好你书包的拉链,我们要进城了。” “嗯?这么快?”江星怀闻言抬起头,看出车窗。 平时干净整洁的宽大公路几乎是随处可见的滩滩鲜血和倒地不起的人。 黑烟滚滚撞在一起的小轿车,燃着火焰的油桶,茫然停在街边楼下蹒跚的感染者。 “怎么这样了……”江星怀愣了。 他们这一路上走的是沿着小镇的公路,偶尔能碰上游荡的感染者,但景况远远没这么惨烈。 “人口密集将城市变成了地狱。”傅衍蹙眉,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你那个朋友……”江星怀转过了头,看他,“在哪儿?”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研究所,说回家收拾点东西就开车过来和我见面。”傅衍紧皱眉,“如果没出意外,他应该在家里。” “他家没在市区吧?”江星怀紧紧皱着眉,“上二环的路估计全堵上了。” “没有。”傅衍转着方向盘右转,“在近郊区,在市区我不会带你来的。” “你这话我不爱听。”江星怀哼了一声。 “害怕吗?”傅衍问。 “怕什么?”江星怀挑眉。 傅衍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没什么好怕的。”江星怀也笑。 “果汁赶紧喝完,要到了。”傅衍叮嘱完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跟着跑过来的几十个感染者,脸色渐渐紧绷了下来。 “后来的得先解决吧?”江星怀说着拿出枪,打下窗。 呯呼呯几枪—— 从公路边追过来的感染者依旧欢乐的蹦哒着。 “打偏了,又打偏了……”江星怀皱着眉,他本来就没怎么系统的学过射击,更何况是移动中的物体。 “扶着方向盘。”傅衍忽然转身探出窗外。 江星怀连忙去抓方向盘。 呯呯呯—— 枪声响起到枪声结束。 傅衍很快又转回来,拿住了方向盘。 江星怀朝后看去,追着车的感染者已经全部消失。 江星怀震惊了,傅衍会开枪的程度他一直以为跟自己是差不多的。玩过但不太熟练,之前在仓库那边大家一起打枪看不出水平。 这会儿坐在车上瞄头还几乎百分百? “你一个开医药公司的为什么打枪这么厉害?”江星怀惊讶,“你开的公司不犯法吧?” “别瞎想。”傅衍慢慢踩下刹车,停在绿化带旁边。“因为兴趣在国外的时候接触过一段时间。” “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江星怀崇拜的看着他。 傅衍显然也很受用,脸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江星怀一拍巴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傅衍笑容缓缓僵住。 雨滴越下越大,车窗上砸的叮咚响。 江星怀以后之后觉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挽救:“我不是说你老,我的意思是说……说你是个宝。” 并不是很开心的傅衍:“……下车吧。” “下大雨了。”江星怀转身担心看车窗外,推门准备下车 “等会儿会不会打雷。” “别动。”傅衍忽然喊。 “嗯?”江星怀愣了一下,但很听话的停住没动。 江星怀穿了件帽衫,帽子卷了一半在脖子里。 傅衍叹了口气,伸手去给他扯帽子。却晃眼见着他后颈处的停住没动了。 江星怀皮肤白,后颈上的皮肤就更白了,所以那个很小的凹进去的痕迹特别明显。 这是? 傅衍的手温凉,按上来的时候江星怀没反应过来,瑟缩着脖子:“怎么了?” “你脖子后面怎么有个牙印?”傅衍蹙眉问。 “牙印?”江星怀没在意,想了想,“可能是陈洲喝醉了咬的吧。” “陈洲?”傅衍眯起了眼。 “我哥们儿,特别好的那种。”江星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估计是喝醉了,瞎啃啃破的吧?他喝醉了的动静就跟现在丧尸差不多,喜欢乱啃人,上次我耳朵皮都差点给他咬破了。” 傅衍神色不明,视线缓缓移到他耳廓边。 “我外号记得吧?小飞侠,他给起的。”江星怀转过来,笑着回忆,“当时我刚开始接触跑酷,有个墙要翻,太高了,我一直跳不上去,手肘刮的全是淤青。他忽然就喊小飞侠冲啊,听起来有点傻,但是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就心里一激动,一下就给跳上去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江星怀脸上的笑容淡去,最终叹了口气,“他爸妈在北京这边工作,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我想他了,想听他再喊我小飞侠……” 傅衍脸色渐渐黑了下去:“下车。” 江星怀兜好帽子,背着自己的背包,跳下车,积水溅了他一裤腿。 “小心点。”傅衍走过来,替他擦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又拉了拉他的帽子 “进楼,你看前面,我看后面。” 江星怀点头,朝前面的小区迈出了第一步。 两人踩着雨水走了没一会儿,脸上却越看越疑惑惊讶。 这一片区域大多数是住宅,高楼矮楼密密麻麻。 除了随处倒着被啃烂的尸首预示着在这里发生过的灾难,明面上的大街竟然看不到一只活着的感染者。 傅衍也注意到这一不寻常的情况,面色开始紧绷。 “怎么没什么感染的怪物?”江星怀紧张的抓着枪,脚下的步子迈得越来越慢。 这太奇怪了。 傅衍同样蹙眉打量的周围,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之前大路上跟着追过来的感染者在发现他们之前,好像都是站在楼檐下的。没有一个是站在大街上。 “因为下雨?”傅衍忽然说。 “你是说他们去躲雨了?”江星怀愣了,但很快意识到,“也就是说他们这会儿全躲在楼里面等着我们?” 江星怀看着面前的楼房,打量了两眼,咽了咽口水:“我们要不要确定你朋友在不在家里?” “怎么确定?”傅衍问。 “他住几楼,我应该可以翻上去。”江星怀问。 “顶楼。”傅衍说。 “也就7楼……我试试。”江星怀将枪插进了裤腰带。 “不是这栋楼。”傅衍指着旁边的一栋,“是这一栋。” 江星怀转眼看去,那是一栋标准的现代风公寓楼,一层又一层,最高的一层附近甚至飘着云朵。 “能试试吗?”傅衍问。 江星怀:“………………” “小飞侠?”傅衍又喊。 江星怀:“………………” “走吧。”傅衍牵着他的手,“进楼了。” “这楼一共多少层?”江星怀问。 “大概三十几层。”傅衍看着楼高判断。 “能坐电梯吗?”江星怀哭丧着脸。 “你问问他?”傅衍举起了手枪。 “谁?”江星怀愣了,看过去。 顶着保安帽的小区保安从保安亭那儿僵硬的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沾着血的保安棍。 “保安叔叔,电梯还能用吗?”江星怀礼貌的问。 呯! 枪声响起。 保安叔叔抽搐的倒在地上。 “他说不能。”傅衍重新牵好江星怀,“走吧。” “我们再找个保安问问吧?”江星怀还是想坐电梯。 “好。”傅衍点头。 ※※※※※※※※※※※※※※※※※※※※ 保安: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第27章 这个小区环境不错, 就是保安不太友善, 也不太爱干净。 一身血呼呼的冲了上来, 来一个送一个。 “太不礼貌了,说好北京欢迎我呢。”江星怀一边感概着一边跟着傅衍的脚步跑进了楼下。 “冷不冷?”傅衍单手一把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不冷。”江星怀闭着眼睛等他擦完, 这才疑惑回头去看来路, “不对啊。” 雨幕下笼罩了一层薄雾, 所有的东西都看不真切, 大团大团的蒙成模糊的色块。 绿色的灌木丛, 蓝色的保安亭,以及倒在地上灰色的保安。 “感染者太少了。”傅衍眯起眼睛,说出了他的疑惑。 他们从小区门口一直进到楼这里, 总共就遇到了三个从保安亭出来的保安。 “感染者去哪儿了?”江星怀转头又去看楼里,“躲雨也不会听见声音都不出来吧?” 楼里因为室内外温差关系,透明的玻璃上起了一层雾。 江星怀根本看不清楼里的情况:“楼里好像——” “别说话。”傅衍死死盯着前方。 隐藏在雨幕中微弱的沙沙声越来越响, 薄雾开始沸腾涌动,有东西正在快速冲刺过来。 唰! 的一声,保安的尸体猛的向雾后滑去。 傅衍迅速朝那个方向举起枪。 “那是……什么东西……”江星怀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保安大叔呢?” 一阵风吹来,雾散开。 江星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绿化带旁边是在短短几秒钟开膛破肚了的保安大叔。 蹲在保安身边啃着保安脸孔的是一个瘦骨嶙峋骷髅,干瘪的皮下没了血肉,只勒着一根根清晰可见的骨头, 活像一只会动的干尸标本。 就在这时, 那个东西抬起了头。 强烈的危机和恐惧感瞬间席卷了两人的神经。 “跑!进楼!”傅衍迅速对着骷髅头连开几枪, 边喊边退。 江星怀连忙转身,推门进楼:“快快快!” 傅衍闪身进门,迅速推紧门,弯腰在地上捡了根保安棍插进玻璃门两边的手扶杆上。 下一秒,骷髅头狠狠地撞在了玻璃上,脆弱的玻璃门猛地往里一颤。 江星怀吓得往后一跳,这种速度太快了。 “你没打中他吗?”江星怀吃惊的问。 这种距离,傅衍不可能打不中。 “打中了。”傅衍脸黑了下去。 他开了两枪,他无比确定两枪都准确的打在了骷髅的头上。 咔嚓—— 破裂声陡然响起。 随着骷髅头不断的冲撞,玻璃门开始不堪重负出现了一道道缝隙。 玻璃要碎了。 “走!”傅衍拉住江星怀的胳膊,扯着人朝楼梯口跑。 大厅地板是光滑的瓷砖,江星怀鞋子被雨水浸湿,他又跑得太急,脚下一个打滑,直接脸朝地摔了下去。 没等傅衍反应过来去抓他。 江星怀迅自己又迅速爬了起来,擦了一把鼻血,立马一边拉着傅衍往前跑,一边喊着:“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傅衍又心疼又好笑,反手抓住他:“这边!” 楼梯间的门大敞四开,两人一眼就看见楼梯间里感染者的残肢和吃剩的内脏。 江星怀忍下胃中的恶心冲了进去,和傅衍合力关上了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并锁紧。 门外玻璃破碎声响起! 江星怀和傅衍对视一眼,转身就朝二楼冲了上去。 二楼的景象与一楼的景象一般无二,雪白的墙壁上四处溅上血液,地上全是碎肉。 江星怀不敢多看,关上门后,跟着傅衍继续朝上跑。 直到两人一口气连上了五层楼,并锁好楼梯门这才勉强停下来喘口气。 毕竟谁也不确定这个骷髅头的破坏力到底有多强。 “这才是丧尸…”江星怀手抖个不停,脸色苍白,“他竟然吃…吃……” “没事了,没事了,别想了。”傅衍抬起双手,抱住他,反复轻拍他的背。 “太恶心了。”江星怀埋在傅衍怀里狠狠吸了口气,以此来消除鼻下的浓郁腐肉恶臭味。 傅衍垂下眼,盯着地上血液,开始思考。这种骷髅头相较于感染者而言速度更快,力量更大,甚至不同于感染者的是,骷髅头除了追捕活人,还吃感染者。 所以骷髅头是感染者再次变异而成的,还是另一种病毒导致另一种感染? 怀里抱着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傅衍也从思考中退出来。 “看看鼻子。”傅衍捏着江星怀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没事,就流了一点鼻血。”江星怀仰着头解释,接着又蹙起眉,“那骷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枪都打不死。” “还不确定,等我再想想。”傅衍说着低头仔细看了一遍,手指又从他的鼻尖一直摸到了鼻根,确定没有其他伤处才松了口气,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走吧。” 两人又安全的上了两层楼,楼梯间里除了脚步声只能听见楼外瓢泼的大雨声。 “说会儿话吧。”江星怀捏了捏傅衍手指,“太安静了。” “嗯?”傅衍低头看他,“想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江星怀苦思冥想,“想吃牛排了,你在你家给我煎的那个牛排特别好吃。” “回去了再给你做。”傅衍说到这儿,突然想到自己从昨天晚上就憋着一直特别想问的一件事情。 傅衍咳了咳嗓子:“你昨天晚上说你不喜欢……咳……不喜欢你暗恋的人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江星怀虽然疑惑傅衍突然问这个,但他想了想说:“因为我感觉……” 江星怀说着说着停下脚步。 傅衍也停了下来。 前面楼梯拐角处站了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头发凌乱。 “因为我感觉我喜欢上了——”江星怀举起枪。 女人突然转头,半边鼻子不见了一半,伤口是直接撕裂的,连带着扯去了半块脸皮,血肉模糊。 “我靠!”江星怀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么面目全非的感染者。 吓得枪一歪,几梭子弹全打女人脚上了。 女人身形一倒,就朝江星怀砸了过来,距离太近,傅衍不敢贸然开枪,怕伤到江星怀。 他迅速拔出腰间的刀,拉着女人胳膊一折,按着女人脖子压着地上,一刀刺出,刀尖由眼眶入脑,动作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傅衍拔出刀,刀锋带血,女人没动了。 “你刚刚说感觉喜欢上谁?”傅衍站起来,甩了甩刀尖上的血。 江星怀咽了一大口口水:“…………没谁。” 谁以后跟傅衍在一起,他一定特佩服,头里面肯定装的不是脑子,全是胆子。 从这次遇到的女感染者开始,越往上走,楼层越高,感染者聚集的就越多。 他们行进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江星怀一脚踩住倒在地上还妄图咬自己脚的感染者,对准脑袋,扣住扳机。 呯! 血液溅出。 “过来。”傅衍喘着气,收回手|枪,伸手过去牵他。 “我不行了…”江星怀甩了甩手,“我手都震麻了,子弹也打空了。” “休息一会儿。”傅衍牵着人,走到墙边,找了块勉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几点了。”江星怀拉过傅衍的手,剥开袖子,低头看去,“……看不懂。” “你今年几岁了?”傅衍笑他。 “11岁。”江星怀仰起头靠在墙上,“您今年多少岁啊叔叔?” “饿了吗?”傅衍拉开背包,翻出面包和罐头递给他。 “这些不好吃,想吃牛排。”江星怀哼哼。 “娇气。”傅衍扯开面包包装袋,放在了他手里。 “那个骷髅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星怀咬了一口面包,回想起那个怪物还是心有余悸,“他是进化了吗。” “不。”傅衍蹙了蹙眉,“我觉得那种变化或许是真正的‘死亡’。” “你是说……感染者还会再死?”江星怀愣了,紧接着他又想起那些躲雨的感染者,呢喃着猜测,“他们还会躲雨是代表着他们还有人类的意识吗?他们难道现在还是人吗?那我们杀了他们,是不是——” “不是。”傅衍拧着眉打断他,“不是,他们不是人了,也许以后会有办法改变,但是现在,他们不是人类,他们现在只是怪物。” “……嗯。”江星怀点了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将这些感染者看作是丧尸,他不会产生任何不忍或者后悔的情绪。 但如果,这些感染者是可能会得救的人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扣动扳机。 傅衍轻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江星怀在想什么。 “过来,休息一会儿。”傅衍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 江星怀自然的靠了过去,像是躲进了某处安全的地方,弯着腿窝了进去。 楼梯间不大,没灯,只有排风扇在楼外的风吹下快速地转动着。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靠着一起休息着。 “郑一会在家吗。”江星怀忽然轻声问。 “我们会找到他的。”傅衍回答。 “老耿会死吗……他会撑到等我们回去吗?”江星怀又问。 “他会看见你高考的。”傅衍说。 江星怀抿着嘴悄悄笑了笑,却忽然发觉手指下接触到的衣服依然湿润。 他身上的衣服薄,这会儿已经是半干了。 但傅衍的西服外套厚,这会儿还是湿淋淋的。 江星怀皱起眉:“你这衣服怎么还没干,你感冒刚好,别又感冒了。” “没事。”傅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我脱掉就行了。” “脱掉了穿一件衣服也冷啊。”江星怀说着站起身来环顾一圈,在感染者大队里翻了半天才照到一件完整且保暖的衣服,拿了起来:“这件衣服不错。” “我觉得不太适合我。”傅衍说。 “你还说我娇气?都什么时候了看适不适合?”江星怀蹙着眉,教训他,“你非要穿西装不行吗?就不能尝试一下其他风格的衣服吗?现在保暖才是第一位!” 傅衍:“………………” 三分钟后。 走在楼梯上,换上女士粉色羊绒开衫的傅衍,找了把大枪拿着,试图遮住胸前的蝴蝶结。 第28章 “好看, 真的!”江星怀单脚蹦哒着,跟在傅衍身后欢乐上楼梯, “你看那蝴蝶结多衬你!” 傅衍绷着脸没说话。 “咱们就应该多尝试你说是不是,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风格呢?”江星怀这会儿不饿了,也不累了,还愉悦的打了个喷嚏 , “阿嚏——” “感冒了?”傅衍转身,蹙眉看着他, 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衣服,“太薄了吧, 多穿一件。” 说着傅衍迅速在地上捡起一件衣服,提起来:“这件好, 穿上。” 江星怀:“…………” 他看着傅衍手上那件碎花带兔耳朵的套头卫衣, 突然就想起了朱高飞跟他说的那句话。 “我跟你说, 他这种人看着温和, 其实阴坏的……” 傅衍又往前送了送衣服:“地上包裹里捡的,没脏。” “你故意的。”江星怀皱着鼻子,全身心都在抗拒, “我才不穿。” “我没那么幼稚。”傅衍严肃脸, “现在保暖最重要。” 江星怀:“…………” “你要是不冷,那就不用穿。”傅衍收回手,回头看向碎了个小角的玻璃, 稍稍往左挪了一小步。 和着细雨的冷风灌进来, 正好吹在江星怀脸上。 江星怀打了个哆嗦, 悻悻在地上看了一圈,散乱的行李大部分都浸染上了血迹。 “穿不穿?”傅衍再次询问。 江星怀哼了一声,拿过衣服,还是套头穿上了。 俩人这会儿都穿着女装,但是差别还是很明显的。江星怀穿上不像傅衍那样紧绷绷,这件女生卫衣他穿着正好,还挺宽松。 “太瘦了。”傅衍扯出他衣里压着的帽子,蹙眉,“你有100斤吗。” “有啊,109呢。”江星怀扯了扯帽子上的兔耳朵,“这是多少层了?” “24层。”傅衍也捏了捏他的兔耳朵,“走吧。” 就在这时候,很轻微的一声咔嚓—— 傅衍这会儿背对着后面楼阁里的窗户,没注意到。 窗户倒是正对着江星怀,他警醒着眯眼一看,窗外是朦胧的大雨,什么都看不清。 没等到他再仔细看,一个黑影猛然趴了上来。 那个骷髅头爬窗户爬了上来! 江星怀脑子里刚出现这个意识,窗户破裂声就在瞬间响起! 江星怀反应力向来不错,但这会儿也是来得及把傅衍推出去。 但自己就顾不上了,和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铺头砸来的还有一双干瘦的手。 江星怀只来得及护住头脸,后颈一紧,然后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几乎是磨着墙被骷髅头提着后帽子往上拖。 速度太快了,傅衍从地上爬起来,江星怀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拖出了窗外。 他冲过去,堪堪摸着了江星怀的腿,再紧紧一抓,手掌里全是空气。 傅衍瞳孔紧缩,心脏几乎停跳。 风呼啸着从耳边拍过,眼睫毛上糊的全是雨水。江星怀瞬间降落了10多米,他根本来不及扣住任何借力点。 更何况楼外墙壁光滑,只有每一层楼梯小窗户的窗台沿能借力。 骷髅头每一次跳着降落的地方就是这里,但骷髅头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清。 江星怀后背全是汗,但这会儿他脑子却无比清醒。 他必须清醒。 但凡任何一个人被带着往楼下一层一层的跳,强烈的失重感和恐惧感都能让人在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可是江星怀不会,他就玩儿这个的。 “老子玩跳楼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儿玩蹦蹦床呢!”江星怀咬紧牙,拼命给自己鼓气。 计算着时间,在骷髅头停住,再一次起跳,江星怀借力在半空转了个身,一把扣住了窗台沿,指甲都崩断半片。 骷髅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打断了节奏,抓着江星怀的手崩开,差点儿坠下楼去,但超出正常人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让骷髅头在瞬息间抓住了江星怀的脚。 “啊!”江星怀根本支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脸上涨的通红,双手手指由青泛白,血液从指尖飞快的溢出又迅速的被雨水冲刷掉。 骷髅头在经过最开始的反应时间,它开始抓着江星怀的小腿往上攀。 江星怀拼了命的去蹬骷髅头,他知道骷髅头爬上来他就死定了。 傅衍拿着枪半个身体都探出窗外,雨水冲过的脸上一片苍白,他开了几枪全都打在了骷髅头的腿上。 太近了,他根本没办法在不伤到江星怀的条件下打中骷髅的头。 “傅衍!”江星怀听见了楼上枪声,仰头大喊。 江星怀快支撑不住了,抓不住了,他特别害怕,他想让傅衍快走。 “队长,枪声位置在2号楼,第二十层楼房外。”雷鹏涛拿下望远镜,脸色凝重,“楼外吊着一个人和一个变异感染体,情况危机。” 康成接过望远镜看去,迅速下达狙击的命令。 “不行,距离太近,子弹穿透,他们会一起掉下去。”雷鹏涛抱着枪蹙眉。 “打躯干,吸引变异感染体的注意力。”康成冷静道,“24层还有一个人,他有枪。” 雷鹏涛翻身上车顶,架好枪,俯下身呢喃道:“抓住机会啊……” 呯呯呯—— 三声枪响。 骷髅头被从不知名地方射过来的子弹激怒,一下顾不上往上爬,探出头张大了嘴朝楼下嘶嚎。 就是现在! 傅衍扣动扳机,几发子弹连续射出,全部正中眉心。 骷髅头瞬间僵硬,不到半秒,半个头猛然炸开,紧紧抓在江星怀小腿的手也缓慢失力。 下一秒,骷髅头睁着眼睛仰面迅速坠下了楼。 瓢泼大雨突然停了,水雾散去,太阳放出,时间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静止下来。 江星怀仰着头,没了大雨的阻拦,他终于看到了傅衍。 看到了傅衍颤抖的不停的手和通红一片的眼。 “抓紧别动!”傅衍这一声都喊破了音,喊完转身,拼了命的朝楼下跑。 江星怀浑身一轻,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这会儿双手扣着窗台沿吊在高楼窗边,脖子上涨的全是青筋,脚蹬着墙却不敢用力,因为楼体外层没有任何受力点,雨把楼外全打湿了,他怕脚下一滑,自己就这么给掉下去了。 不到一分钟,几乎是在他听见脚步声过来的同时,手腕上就紧紧抓过来一双温凉的大手。 “别怕。”傅衍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冷不冷?”傅衍跪在地上,抱着浑身冰凉抖个不停根本站不起来的江星怀,眼里全是心疼。 江星怀双手环勒着他的脖子,头贴在他肩窝,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真吓到了,他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掉下去死了。 从20层的高楼上摔下去。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傅衍不停的顺着他的背,另一只手不停的揉搓着他抽筋的小腿。 直到楼梯转来密集的脚步声,江星怀才缓过神从傅衍的怀里退出来,但依旧跪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短时间的脱力,很快就会好。”傅衍低头给江星怀按着腿,“你别害怕。” “我饿了。”江星怀头抵在傅衍肩膀上。 就在这时,穿着迷彩服的五入小队跑上楼梯,迅速包围过来,队长康成带着亲切的问候:“同志,你们没事吧?” “想吃什么?”傅衍问。 “你煎的牛排。”江星怀说。 “同志?同志?”队长康成又喊了几声。 江星怀这才发现他,吓得一愣:“警察叔叔你有事吗?” “啊?”康成也是一愣,“我不是警察。” “刚刚谢谢你们。”傅衍抱着江星怀站了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们的责任。”康成笑着挥手,旋即疑惑,“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片区域是我们搜救过的。” “我们是从苏州过来,来北京找一个朋友。”傅衍回答。 “找一个朋友?”康成目露惊讶。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和危险下,从一个城市赶到另外一个城市找一个朋友? 江星怀动了动腿,发现了能动之后,从傅衍的怀里跳了下来,还解释:“我们找的人就在这栋楼的顶层。” “顶层?等等……你们找的朋友不会是郑博士吧?”康成一愣,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博士?”江星怀嘀咕着站直了。 “你认识郑一?”傅衍蹙眉询问。 康成点了点头,接着飞快反应过来:“你就是傅先生吧?” 没等傅衍回应,他又接着说:“前天我们几个小队接到上面下的命令,让我们过来这栋楼营救一位姓郑的博士,说他是国内生物基因学领域的精英,郑博士到了避难所之后强烈要求去找傅林医药的老板,但是军队目前只能就近搜寻营救和稳定临时避难所,所以郑博士找你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了。” “不过谁知道傅先生你自己过来了,我们今天也是巧,我们执行任务回来,正好听见这边有枪声,就开车过来,这才碰上。” “说这么多,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康成,现是特派搜救队四中队的队长。”康成伸出了手。 “傅衍。”傅衍也伸出了手。 两人手相握,又迅速分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正好要回避难所。”康成笑着,“一起走吧,郑博士见到你们会很惊喜的。” 几人顺利下楼,回到车里,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阳光都出来了。 康成和另外一名笑起来有酒窝的队员雷鹏涛上了他们的车。 “刚刚那几枪就是涛子打的。”康成坐在了驾驶室,副驾驶的雷鹏涛回身笑着招了招手。 “谢谢你。”江星怀看着他的酒窝觉得很有意思。 “你们车上武器挺多啊。”康成发动车子,隐蔽的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刚在楼上就想问了,你们武器从哪儿来的?” “枪是我干爹的,他开安保公司,之前也是当过兵。”江星怀回答。 “难怪小伙子你身手不错啊。”康成眼里的戒备消了下去,毫不吝啬的夸奖,“镇定程度远超普通人!” “一般一般。”江星怀嘚瑟挑眉。全然忘记自己刚刚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的模样。 “不过,你跟傅先生是什么关系?”康成又问。 “你猜?”江星怀笑了,“猜对有奖。” 康成看了两眼猜不到,说是父子,傅衍又没那么老,说是兄弟,江星怀又太小了。 “涛子你说。”康成将包袱扔给了雷鹏涛。 “啊?我猜啊。”雷鹏涛长得方方正正的,这会儿抓了抓头,笑起来配着酒窝有点憨。 他看了看傅衍的女士粉色开衫毛衣,又看了看江星怀身上碎花带兔耳朵的卫衣,疑惑了一会儿,忐忑猜想:“……姐妹关系?” 第29章 “别笑了。”傅衍无奈叹气, 单手拦在笑疯了的江星怀和窗户之间, “小心头。” 江星怀抱着他的胳膊嘎嘎嘎的笑个不停, 乐的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 “这小子平时练枪练傻了, 说话有时候有点词不达意。”康成也笑个不停,看着后视镜朝他们道歉, “真对不住,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江星怀连连摆手,笑到最后气都喘不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雷鹏涛脸也红了,但还是笑着,酒窝羞涩。 “俩傻小子。”康成在后视镜里看的好笑。 傅衍脱了身上的开衫毛衣, 又去脱江星怀身上湿了大半的卫衣:“脱了衣服再笑。” “等等,卡头了!”江星怀声音憋在衣里面发闷。 “手先出来。”傅衍提着衣。 “嘶——”江星怀刚一伸手, 小拇指上就一阵刺疼。 “怎么了?”傅衍蹙眉连忙扯开衣服,拿出他的手, 看着那露着红肉的指甲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来, 脸色难看, “什么时候弄的?流血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给忘了。”江星怀挣扎着脱了卫衣,举着自己的手一看, 这才发觉疼的不行, “好像就是刚刚那个骷髅头抓着我的时候弄的。” 康成一脚踩下刹车, 脸色急变。 雷鹏涛摸到腰间的手枪, 笑容不再。 “怎么停车了?”江星怀话音刚落, 就见康成转过身, 手上拿着枪, 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他。 江星怀愣住,下意识看向了傅衍。 “放下。”傅衍挡在了江星怀面前,面无表情,盯着枪口。 “手上的伤口是变异感染体咬的吗?”康成依旧举着枪。 “啊?”江星怀反应过来,从傅衍身后探出头来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这是我抓窗沿的时候撅墙上了。” “那腿上的呢。”雷鹏涛忽然开口,目光死死的盯着江星怀脚踝。 “什么?”江星怀低头一看,他脚踝处有条很浅的划痕,但冒了血。 “变异感染体的指甲同样能传播病毒。”雷鹏涛开口。 “我……”江星怀慌了,“好像是玻璃划的。” “好像?”康成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面无表情。“你最好确定一下。” “我……不知道。”江星怀拧着眉,慌乱无措的拼命回忆。 他不知道,他不确定他是被拖出去的时候划到了玻璃还是……那个骷髅头抓的。 “不是的。”傅衍冷静开口,“现在已经过了大概20分钟左右,如果被感染,他早已经变成怪物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1到10分钟被感染,在我们搜救的个例中也有一些是在发热12小时之后才感染病毒,或者更久。”康成紧拧着眉,“这场病毒爆发到现在,我们依旧无法掌握更多的信息,也无法仅凭现在得到的数据来判断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和危险性。” 江星怀抓紧了傅衍的后背。 傅衍脸色不变,微微转身拍了拍他的背。 “对不起,他暂时不能进避难所。”康成说。 “我们不去了。”傅衍说。 “郑博士一定要见到你。”康成皱眉。 “那就让他出来。”傅衍头也没抬,单手环拢着江星怀。 那是一个保护者的姿势。 康成为难看着他:“傅先生,你——” “放下你的枪。”傅衍抬起头,看向他,“你们可以下车了。” 康成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江星怀吓得通红的眼睛。 “……抱歉。”康成收回了枪,“我和我的队友商量一下。” 傅衍盯着他们,用眼神示意他们自便。 康成和雷鹏涛面带复杂下了车。 车门刚关上,江星怀就弯下腰仔细的去看那条划痕,抓着裤腿的手都在抖:“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傅衍蹙眉,抓住他的手,“没事。” “怎么办,我不会变成那些怪物吧…”江星怀反手紧攥着他的手,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万一真是被那骷髅头抓的怎么办?傅衍,我不想变成怪物,我……我不要,我——” “不会的。”傅衍捧住他的脸,强迫性的定住他,“听见了吗,不会的,相信我。” 江星怀愣了一会儿,开始深呼吸。 “不是饿了吗?”傅衍拍了拍他的背,“想吃点什么?牛肉干要吗。” 江星怀摇了摇头,脸色苍白。 叩叩——两声 车窗从外面被敲响。 傅衍按下车窗。 “24小时观察期。”康成说。 “什么?”傅衍蹙眉。 “你们需要在避难所外面的临时驻地等24小时才能进入,如果你在这期间有任何变成怪物的迹象。”康成看着江星怀,歉意一笑,“对不起。” 江星怀也笑,笑的很难看。 几人再次出发,康成回头看了江星怀一眼,叹了口气:“刚刚我不是针对你,你可能无法想象现在的避难所是死了多少人才建立起来的。甚至是完全可以说现在的避难所是建立在我的战友,我们的同胞的牺牲上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会允许任何哪怕0.1%的病毒感染感染的可能性进入基地。” “…我理解。”江星怀点头,声音很低,“没关系。” “疼吗?”傅衍给他处理着小拇指上的伤口。 “还好。”江星怀憋着眼泪说。 傅衍抬头,很轻的捏了捏他僵硬的肩膀:“没事,很快就好了。” 车开出这片高楼林立的区域,来到远郊区。 很远就就能看到一到道铜墙铁壁。 那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集装箱,一层又一层横亘在大地,以此来阻拦着那些疯狂的感染者。 “这座基地的原身是军区训练营。”康成解释,“病毒陡然爆发,当时最先控制住感染的就是军队了,但后来因为救援民众,牺牲了将近一半。” 车慢慢开近,避难所外停了大大小小无数辆车子,临时支起的帐篷,燃烧的火堆,沸腾的热汤。 还有着或坐或站,面目狼狈,身心俱疲的人们。 巨大的铁门里面的安全生活与他们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都是表面有伤口,但无法确定是不是被感染的。”康成找了个地方,慢慢停下车,“这边有军队巡逻,上面也有狙击手,任何有感染前兆的的人都会被解决。” 江星怀看着了眼车窗外,所有人脸上都是惊惧彷徨,悲痛慌张。 他攥紧了手,转过头,没看了。 “涛子留在这里,我进去汇报任务。”康成说完就下车了。 雷鹏涛很轻了笑了一下:“我就在后面那辆车里,随时找我。” 车门再次关闭,车身内只剩下了傅衍和江星怀。 不大的空间变得很安静。 “你会杀死我吗。”江星怀忽然轻声问。 傅衍看着他低垂着的头,手放在了他瘦削白皙的后颈上。 江星怀抬头看他。 “不会。”傅衍也看他。 “那我变成怪物了怎么办。”江星怀苦笑。 “我会杀死怪物,带你回来。”傅衍说。 江星怀愣了好一会儿,旋即重重点头:“嗯。” “吃点东西吧。”傅衍去翻背包。 “我想尿尿。”江星怀说着转头看车窗外,“那个小酒窝去哪儿了?” “他叫雷鹏涛。”傅衍推开车门,朝着后面那辆车招手,“不要叫别人小酒窝,那样不礼貌。” 小酒窝看到指示,立马下车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小酒窝你好,请问附近有洗手间吗?”傅衍问。 江星怀:“…………” 雷鹏涛:“…………” “抱歉。”傅衍说。 “跟我来。”雷鹏涛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傅先生,请你不要叫别人小酒窝,那样很不礼貌。”江星怀一边走一边教训身边跟着的傅衍。 傅衍失笑,江星怀一本正经喊他傅先生的样子很可爱。 “为什么要等24小时!安安只是低烧!你不是花了钱吗!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一道女声从他们经过的一顶帐篷里传出来。 江星怀定住脚步,呆了原地。 “你别急,他们说是感染隔离,需要24小时的观察期。”一道男声紧接着传了出来,“我们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很快就能进去的。” 江星怀转过了头,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傅衍蹙眉。 “良远你再去跟你朋友说说吧,好嘛?安安一直在哭,我好害怕,你再去跟他说说。”帐篷里的女声又说。 “好吧。”男声妥协。 帐篷的门帘布从里面打开。 江星怀立马转身,拉着傅衍就往前走。 “怎么了?”傅衍低声询问。 “走。”江星怀特别害怕,手都在抖。 两人一直走到临时驻地的边缘,江星怀停下来,回身去看走过来的路。 在众多的人群中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傅衍隐约猜测到什么:“那个人——” “那是我爸爸。”江星怀转过了头,不再看了,声音很低的解释,“他应该是和那个女的还有……还有他们的儿子在一起。” 傅衍皱起了眉。 “我没事,我只是不想看见他。”江星怀说完朝前面正等着他的雷鹏涛走了过去。 江星怀说没事显然不可能没事,傅衍看着回到车里后变的格外沉默的江星怀,想不到任何办法开解他。 这是属于江星怀自己的事。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两人简单的洗漱后就上车睡觉了。 傅衍点了根蜡烛,烛光摇曳。他偏过头,看着正背对着他躺着的江星怀。 想了一会儿,傅衍凑了过去:“吃点东西吗?雷鹏涛刚刚送过来了一些烧土豆。” “你上次还说睡觉前吃东西不好。”江星怀转过了身。 “你没吃晚饭。”傅衍说。 “我不饿。”江星怀说。 “你——” “你是在安慰我吗?”江星怀忽然笑了,很轻,“我真的没事。” “我不是在安慰你。”傅衍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蹙眉道,“我在担心你。” “我没事,睡觉吧。”江星怀话音刚落,忽然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其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傅衍一愣。 “不都说忘记前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现任么?”江星怀在暖光中眨了眨眼睛,“那个爸爸我不想要了,我能换个爸爸吗?” “嗯?”傅衍疑惑。 “你愿意当我的新爸爸吗?”江星怀翻身过来,趴在了傅衍怀里。 傅衍脸黑了下来:“…………” “爸爸。”江星怀喊。 “江星怀。”傅衍低头看着他,眼含警告。 “爸爸。”江星怀笑了起来,一点都不怕他。 “下去。”傅衍瞪他。 “爸爸爸爸爸爸……”江星怀耍赖一样喊个不停。 “……好了。”傅衍无可奈何,只能很小的应了一声。 “爸爸晚安。”江星怀满意了。 “……星星晚安。”傅衍叹气。 江星怀又是一阵嘎嘎的笑,笑完说:“你真恶心。” 傅衍:“………………” “睡觉吧。”傅衍拍了拍他的头。 蜡烛慢慢融化,灯芯慢慢湮灭在融化的灯烛里。 微弱的火光熄灭,车里陷入一片黑暗。 江星怀抹了把湿透的眼眶,咬着牙,拼命催自己睡觉。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荒芜的城市中央升起,唤醒沉睡。 早餐江星怀吃了热乎乎的烧土豆和傅衍不知道从哪儿给他翻出来的大碗果冻。 正吃完最后一口果肉,车队前面忽然一阵骚动。 “擦擦嘴。”傅衍递过来一张纸巾。 “前面怎么了?”江星怀用手背擦嘴,翻身爬上越野车顶。 “看什么,下来!”傅衍站在下面喊。 “那是什么人?好大的阵仗啊……”江星怀啧啧称奇。 正朝着这边走,穿过密集人群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外面还套了个白大褂的高瘦男人,男人文质彬彬,戴了个金丝眼镜,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穿迷彩服带枪的。 男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怎么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江星怀惊讶的看着,直到高瘦男人冲过来,一把抱住车下的傅衍。 他低头看去。 傅衍正反抱住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哭了。 江星怀:“…………” 江星怀蹙眉,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郑一,他站在车顶愣了又愣,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 直到傅松开男人,男人却还靠在傅衍怀里的时候。 江星怀跳下了车。 “小心腿。”傅衍与郑一拉开距离,立马伸手拉住他,蹙着眉教训,“我跟你说过,你腿还没完全好,不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往下跳。” “他就是郑一吗?”江星怀问。 “是的。”傅衍点头,“打个招呼。” “郑叔叔你好。”江星怀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弟弟你好。”郑一握住了他的手,又笑着看向傅衍,“你过来找我就算了,怎么还带一小孩,太不安全了。” “郑叔叔不知道吗?”江星怀笑出了一颗略尖的小白牙,“我是傅衍的儿子,我叫傅星怀。” 第30章 郑一呆在了原地, 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全是震惊。 江星怀一看他这表情就笑的更开心了。 “江星怀。”傅衍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等会儿做两道数学题。” 江星怀:“…………………” “郑叔叔不好意思。”江星怀撇了撇嘴,干脆利落的道了歉,“我叫江星怀,是傅衍的好朋友。” “没关系。”郑一反应过来, 笑了笑,“我叫郑一, 也是傅衍的好朋友。我比傅衍小,你可以不用叫我叔叔。” “好的郑叔叔。”江星怀哼唧着转身走了。 “去哪儿?”傅衍喊他。 “尿尿。”江星怀头不回的走远了。 “他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隔壁小孩儿?”郑一也看着江星怀的背影,“看着挺小, 上高中?” “刚满18,高三。”傅衍转过头,看着一字排开围在他们一米远处的军人, 发觉不对劲,郑一从避难所里出来是不安全,但也不必要跟出来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军人。 “出什么事了?”傅衍询问。 “……我上了黑名单。”郑一拿下眼镜, 按了按鼻梁,声音很低,“因为那场研究。” “你不该出来。”傅衍拧起眉, 拉开车门,“先上车。” “没关系, 我现在很安全, 别担心。”郑一说到这很轻的笑了,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江星怀声音突然响起。 郑一上车的动作僵住:“………………” 傅衍回头一看,江星怀和雷鹏涛正一前一后跑着从前面过来。 “我就知道。”雷鹏涛将怀里的东西一把塞给江星怀,又冲傅衍笑了笑,转身回后面的那辆车里了。 “不是上厕所去了吗?”傅衍示意郑一先上车,扯过江星怀,擦了擦他鼻尖跑出来的汗。 “不尿了,尿不出来。”江星怀烦躁的把怀里的吃的塞给了傅衍,“雷鹏涛扯着我非说知道我难过,还塞我一包吃的。他有毛病。” “先上车。”傅衍从怀里的零食挑出来包牛肉干递给江星怀,“喝水吗?” “不喝。”江星怀上车,“我想喝可乐。” “没有可乐。”傅衍关上车门,“早上不许喝可乐。” 郑一在旁边看着两人相处,眼神渐渐变的复杂起来。 “郑叔叔你吃吗?”江星怀撕开牛肉干包装袋。 “不用了,谢谢你。”郑一笑着拒绝。 “喝这个。”傅衍拧开果汁递给他,“坐后面去。” 江星怀拿着果汁,听话的起身坐去了后面。 牛肉干也没吃,放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他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话要谈。 “我按照你给我发的邮件内容大致的推测出方法,并简单的制造出病毒对抗溶液,但是只能让感染体暂时的停止住僵硬化。”傅衍打开电脑将资料和图片放在郑一面前,“这是我出来之前对感染体进行各方面测试做出的数据。” “是。”郑一点了点头,低头仔细观看着资料,“你的思路和我的一样,我暂时也只能让感染了病毒的人停止了僵硬化,而且只有10%的成功率。” “什么?”傅衍蹙眉,“10%?” “是的,10%,而且在这10%里面停止僵硬化的感染体会有一半的几率脑血管破裂而导致加速死亡。”郑一看着傅衍,“我给你发的那封邮件,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傅衍愣住了 坐在后排的江星怀也愣住了,手上拿着的果汁瓶掉下去他都没反应过来。 郑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知道,也就是说郑一对于这个病毒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目前能阻止病毒继续扩散的唯一办法还有50%的致死性。 那耿老师现在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他们都出来两天了。 “我们回——”江星怀猛地站起,呯的一声,头狠狠的撞在了汽车顶上。 “啊——”江星怀疼的立马弯腰抱住了头。 “哎!”傅衍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 “没事没事。”江星怀摆手,语气有些急,“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傅衍,我怕老耿会出事。” “你应该知道,你们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郑一开口。 江星怀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他回去了老耿也不会更好,因为他没有找到任何办法。 “这是你们认识的人吗?”郑一看着电脑上的图片问。 “我老师。”江星怀声音很低。 “这场病毒爆发到现在为止,已经导致我们人类的生命失去了将近一半,但是我们仍然对这种病毒突然散播的原因一无所知,也许是失控,也许是有意。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我察觉到不对劲,但是迟了,尽管我一直在尝试着知道更多,了解更多,我尝试阻止,但是失败了。”郑一慢慢开口,“我上了那个实验室的黑名单,我被驱逐,到我联系上傅衍,一切都迟了,病毒爆发了。” “可是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只要我们聚在一起。”郑一最后看着傅衍说。 江星怀点了点头,又被傅衍摸了一下头,他回到后座躺倒下去,手臂搁在眼睛上,挡着光。 前面傅衍和郑一说话的声音很小。 病毒……自我意识……分子式……智力……药物……人体免疫力崩溃…… 两人说的词他能听懂,但是连成一句就听不懂了。 他现在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大锅红豆粥。 想着想着江星怀突然摸了摸自己脚踝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他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变成怪物。 但是老耿呢,这胆固醇高的不行的胖子还躺在床上的。 江星怀又摸了摸眼角,翻了个身,趴着开始思考绑了郑一回去天天鞭策从而使他做出疫苗的可能性。 直到中午。 “吃饭了。”傅衍喊他。 “吃什么?”江星怀坐起。 “烧土豆。”傅衍说。 “不吃。”江星怀又重新倒了下去。 “吃鸡腿吗?”郑一声音响起。 江星怀翻身坐起,看向郑一。 “我的助理会给我送饭过来。”郑一笑着说,“还有糖醋排骨你喜欢吗。” 郑一这会儿脱了西装外套,穿了件白衬衫,这么笑着看过来,江星怀依旧莫名的不太喜欢他。 也许是郑一看他的眼神 ,那种隐藏在温和下的某种打量性,于是只点了点头。 “那等会儿我的鸡腿也给你吃。”郑一伸过手拉他。 江星怀自己撑着坐了起来,郑一笑了笑,收回了手:“你可以让你的朋友带你老师过来这里,这里有更好的条件来应对你老师身上的病毒。” “谢谢郑叔叔。”江星怀说。 好了,不用绑了。 他不太喜欢郑一,绑回去看着烦。 “傅衍也会留下来,他是特殊搜救名单上的人。”郑一说。 “什么叫特殊搜救名单?”江星怀问。 “就是特殊人才,对国家有帮助。”郑一简单解释。 “哦。”江星怀看着他,“你们都是。” “对。”郑一点头,又问,“你有其它亲人吗?傅衍进入基地以后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你了。” “我不需要谁照顾。”江星怀皱起眉,“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那很不错。”郑一点头。 “你想让他照顾你吗?”江星怀忽然问。 郑一愣住,接着笑了。 “他从小就一直很照顾我。”郑一回答。 “哦。”江星怀点了点头,又问,“他会抱着你睡觉吗?” 郑一不说话了。 “他天天都抱着我睡。”江星怀跳下了车。 傅衍正黑着脸蹲在车外剥着焦黑的土豆皮,看见江星怀下车也没说话。 江星怀蹲了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土豆,咬了一口。 傅衍这才看他:“不是说不吃吗。” 江星怀又咬了一口,嘴角上沾上了黑色的灰,冲着傅衍笑。 “别傻笑。”傅衍也笑了,大拇指指腹擦过他嘴角,“在车里跟郑一说什么?” “他让老师过来这里。”江星怀说。 “我们聊过,把耿老师接了来这里是最好的。”傅衍说。 “嗯。”江星怀点点头,不再说其它。 郑一的助理很快过来了,提着带了鸡腿的饭盒。 郑一将自己保温饭盒给江星怀,说他年纪小还要长身体得多吃点。 江星怀又给还了回去,说让他注意身体营养均衡别骨质疏松。 最后江星怀吃光了傅衍烧的土豆,撑的打嗝,傅衍给他揉了半天肚子。 到下午四点,24小时观察期过了。 铁门打开,所有人排队登记,又脱光衣检查了一遍,才进入这所刚刚建立起来的避难基地。 基地很大,建筑物都是方方正正的标准军营建设,有士兵巡逻,进来经过的大操场上还有一队军犬在进行扑咬训练。 郑一领着他们去了跟其他人不同的一栋楼,楼里很安静,来往间经过的大部分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女人们。 “这是你的房间。”郑一推开房间门,将钥匙交给傅衍,又看向他身后的江星怀,“你——” “我跟他一间就好。”傅衍说,“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郑一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你们休息一会儿,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实验室,对了,刘问和老薛也都在,他们会很开心见到你。” “他们也在这里?”傅衍惊讶。 “军区总医院接收到第一例感染病人的时候就来了,一直跟着大部队。”郑一笑着说,“比我俩幸运,我在家差点儿饿死。” 傅衍听到这儿也笑了。 “晚饭是五点,食堂统一开餐,我的房间就在楼上,有事随时找我。”郑一说完又看向江星怀,“军方已经在抢救各地信号,我会申请让他们把你的老师接过来。” “谢谢郑叔叔。”江星怀说。 郑一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跟傅衍不是同岁,我比他小一些,你可以不用叫我叔叔。” “谢谢阿姨。”江星怀从善如流。 “你还是喊叔叔吧。”郑一转身走了。 “阿姨再见。”江星怀说。 第31章 “不喜欢郑一?”傅衍按着他的头晃了晃。 “没有啊。”江星怀耸了耸肩, 弯腰低头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 房间不大, 一张上下铺,一张工作台。 “你睡上面还是下面?”傅衍将两人的背包放在了工作台上。 “上面。”江星怀推开浴室门, 转了一圈又出来, “挺好。” “什么挺好。”傅衍站在原地看着他跟个小狗似的到处嗅嗅闻闻,觉得好笑。 “什么都挺好。”江星怀仰面躺在床上,翻身滚滚, 点评,“床有点儿硬,硌骨头。” “你太瘦了。”傅衍整理好东西,回头看去,眼神停住。 江星怀朝上伸着胳膊, 卫衣下摆拉了上去,一大截腰就这么露在外面。 “胖了跳楼阻力大。”江星怀又在床上滚了滚。 傅衍弯腰拉下他的衣服, “这衣服短了, 以后别穿了。” “短了吗?”江星怀坐了起来, 疑惑低头扯了扯衣服, 又想到什么, 高兴了, 伸直了腿给傅衍看, “我长身体呢, 你看这腿多长, 衣服短不是很正常吗, 我总不能一直175吧。” “175不矮。”傅衍笑了。 “不矮你别笑啊。”江星怀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又没忍住问,“你真的初中就比我现在高了吗?” 傅衍笑了笑,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江星怀闭上眼睛又躺了下去。 休息了一会,接着两人一起把房间整理了一遍。 傅衍扫地拖地,清理房间。 江星怀就摆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要摆的,两人背包里除了吃的就只有衣服了。 衣服也不多,江星怀没两下就挂好放进了衣柜里。 不大衣柜里泾渭分明,一边是整整齐齐的西服和衬衫,另外一边是休闲宽松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 江星怀皱眉看着不是太满意,想了想一把拉过自己衣服贴到了傅衍那边。 这样就很满意了。 房间刚收拾好,敲门声响起,郑一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傅衍,吃饭了。” “等会儿出去不许喊郑一阿姨。”傅衍小声叮嘱他。 “知道啦——”江星怀埋头跌进了方块豆腐被子里,声音拉的老长。 郑一要不是一直强调不让他喊叔叔,他也不会喊阿姨。 “起来。”傅衍笑着拉他。 食堂离他们这栋楼还挺远的,走过去是一条直路,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繁盛的白杨树。 这会儿路上人已经不太多了,估计都已经到食堂了。 郑一和傅衍又开始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江星怀本来走在傅衍旁边,过了会儿干脆落了几步。 郑一脱了西装外面的白大褂,于是这两人都穿着修身西服,一看就是一路人。 他站旁边格格不入。 而且他们说的他一句也听不懂,显得他像个智障。 而且郑一就非要这么挤着说话吗?手臂都快挨上了。 哎哎!怎么回事!说事就说事突然笑什么笑。 江星怀翻俩白眼,却也没忍着没挤过去,孰轻孰重他必须得拎清。 说正事他不能打扰。 要按以前,他—— “猫猫,猫猫下来……” “小冉,树太高了,我们去前面找爸爸。” “不,我等猫猫。” 江星怀转头看过去,一对母女站在树边,仰头看着树。 他顺着她们的视线抬头看去,一只黄色的小奶猫正颤颤巍巍的缩在树杈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杨树树干笔直,也不知道那么小一个猫怎么爬上去的。 前面郑一和傅衍也停下了脚步。 “那是钱院士的女儿。”郑一皱眉,“士兵这会儿我估计都在食堂维持秩序,等会儿,我去喊个——” “喊小飞侠呗。”江星怀捊了捊袖子,走了过去。 “什么?”郑一愣了。 江星怀在离树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招着手示意那对母女让开。 “注意安全。”傅衍也过去,抬头看了看树高。 “小意思。”江星怀后退一步,弯腰弓身,噌的一声,冲刺出去。 短距离的爆发江星怀最拿手了,脚下一蹬,抓着枝桠一撑,整个人骤然窜高几米,几番腾挪,一秒不到直接上了树。 郑一惊叹一声。 “过来。”江星怀伸出手去够树枝尖尖上趴着的小猫。 小奶猫喵喵个停,就是不往他这儿爬。 杨树枝桠少且细,猫趴的那边儿他根本过不去,过去树枝就得折了。 又喊了一声,小猫死活喵喵喵的不过来,还喵个没完了是吧。 江星怀烦了,准备再往前爬一爬。 “江星怀!不能过去了!”傅衍在树下喊。 江星怀叹了口气,停下了。 小猫还搁那儿叫。 “叫你大爷!爱过来不过来,不过来拉倒!”江星怀气的大喊。 小奶猫不喵了,怔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吓着了,还真慢慢的挪了过来。 江星怀立马勾着猫软绵绵的腰,往怀里一兜,跳下了树。 “快谢谢哥哥。”女人笑着推了推身边的小女孩。 “谢谢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 “谢什么谢,赶紧拿着啊。”江星怀把猫往前一递,“别再丢了啊,不是每一次都能往回捡的。” “嗯。”小女孩认真的答应了。 江星怀臭着脸转身后,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得瑟的不行,满脸上都写着快来夸我。 “这么厉害啊。”傅衍飞快夸。 “那必须厉害啊。”江星怀仰着下巴。 “真的很厉害,吓我一跳,一下就上去了。”郑一笑着问。 江星怀闻言更得意了,一扫之前听不懂这俩人说话的挫败感,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也没有很厉害。” 傅衍失笑,他估计江星怀要是屁股后头有尾巴,这会儿都转成螺旋桨了。 “这都不算什么,上次我跳天台的时候更厉害。”江星怀开始和郑一炫耀。 “我觉得这次更厉害。”傅衍皱眉装严肃,“那么高的树呢。” “还好吧,不算很高,我爬过更高的。”江星怀被夸得飘飘欲飞。 傅衍刚想问他爬到什么的时候,张嘴却咳了几声。 “你感冒了?”郑一问。 “之前感冒了,还没好全。”傅衍又咳了两声。 “你不舒服吗?”江星怀皱眉看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又咳了?” “没事,回去吃药就行了。”傅衍安慰他,“别担心。” “可是药在车上啊。”江星怀停住脚步,有些着急,“我们车雷鹏涛开走了啊,还没还给我们呢,怎么办,这里有药买吗?” “你们车上的东西需要经过检查,明天才能统一去认领。”郑一解释完,转头看向傅衍,“我工作间有感冒药,等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拿,正好有点儿事要和你说。” “行。”傅衍点头。 行什么行,感冒多喝点儿热水不就好了吗? 江星怀善变的改变了想法,还瞪着眼睛看着傅衍的后脑勺,接着又瞪了眼郑一。 还正好有点事儿要说?说什么说,大晚上的有什么好说的? 江星怀不舒服了,吃饭也没胃口了,更别提吃完之后。 这会儿天微微的黑了,江星怀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一直踢到大楼外。 “那你先上去,房间还记得在哪儿吧?”傅衍低头问他。 “嗯。”江星怀点头。 “回去先洗澡,洗完我应该就回了。”傅衍说完又觉得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先送你上去。” “不用。”江星怀一脚踩碎石子,转身走了,一眼都没回头看。 走的飞快,一口气不带喘的冲到了四楼,梗着脖子硬是没换气到了房间门口。 以一招降龙十八掌推开了门,接着又用一招太极拳轰上了门。 就是这样,气还没散完呢。 为了转移这莫名其妙的愤怒,江星怀抓着上铺的栏杆连做了好几十个引体向上。 不是,什么话非得大晚上说?还单独说? 可能是关于研究的。 那明天早上为什么不能说呢? 可能很急。 那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对啊,明明很多时间都可以说,郑一为什么非要大晚上和傅衍说话。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江星怀喘着气停下了疯狂的引体向上,抹了一把额头上汗,倒在了傅衍床上。 滚了一圈,去衣柜扯出衣服,跑去洗澡了。 傅衍说他洗完澡就回来的,他得赶紧洗完,然后再好好问问傅衍到底和郑一说了什么。 洗完澡,江星怀闪身出浴室,傅衍没回来。 “骗子。”江星怀低骂一声,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他又去傅衍床上滚了一圈,滚得乱糟糟的才爬上了上铺。 上铺可以直接看见房间的大门,他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 傅衍从郑一工作间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再回到宿舍房间,就已经九点多了,房间里灯没有关,应该是特意为他留着的。 他小心推开门进去,接着慢慢走近床边,看向上铺。 江星怀趴着睡着了,一边脸贴着枕头,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更显稚气未脱,也很乖。 不过被子掉了一半,只盖着腿,江星怀还就只穿了条内裤,上面映着蜘蛛侠。 傅衍笑了笑,踩上楼梯,伸出手小心的给他拉上了被子。 江星怀脸颊蹭了蹭枕头,睫毛煽动,但没醒。 傅衍只觉得心脏一阵软和,像是棉花糖,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叔叔。”江星怀开口。 “嗯?”傅衍连忙收回手,“醒了?” “没睡。”江星怀说着睁开了眼。 傅衍看着江星怀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觉得收回在腿边的手指开始发麻,他撑开手掌,又握紧,反复几次,他才开口:“很晚了,早点睡。” “怎么才回来,都九点多了。”江星怀说。 “和郑一谈了一点事。”傅衍简单回答。 江星怀沉默的看着他,突然坐了起来,被子滑落。 傅衍移开视线。 “叔叔,他是不是还喜欢你。”江星怀问得突然。 傅衍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江星怀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郑一。 “那你喜欢他吗。”江星怀没等他回答又连着问。 “不喜欢。”傅衍这次回答的很快。 江星怀咬了咬嘴唇,声音更低了:“那你喜欢谁?” 第32章 房间里一下没了声音。 江星怀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一动不动的盯着傅衍。 他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等着傅衍回来,明明是想问傅衍跟郑一聊了什么聊了这么久。 但……也许是傅衍久久停在他耳边的呼吸声, 也许是傅衍轻轻划过他脸颊上的手。 让他脑子发热,让他思想糊涂。 不是,傅衍怎么不说话呢? 等等……傅衍扯领带干什么? 江星怀眨了眨眼睛,不敢呼吸, 越发的握紧了拳头, 看着傅衍。 傅衍脸上没什么表情, 很平静,抓着领带从领口抽了出来,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两人对视了半响,傅衍像是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郑重的清了清嗓子:“我——” “等等!”江星怀却突然扯过被子,埋头蒙了进去,喊出来声音透过被子带着闷:“别说!” 傅衍抓紧了领带, 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怎么了?”傅衍戳了戳他的被子。 “我就随便问问。”江星怀卷着被子又往里靠了一点。 房间安静了一瞬。 “那你早点睡。”傅衍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 江星怀没出声。 “啪嗒”一声。灯开关按下, 被子里面一下变的漆黑, 灯熄灭了。 江星怀卷在被子没动,等浴室那边传来淅沥水声的时候, 他才从被子里露了头。 房间里很黑, 只有浴室那边透过来的些许微光。 他眨了眨眼睛, 手掌慢慢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心脏跳的很快。 在傅衍回答出那个答案之前,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害怕了。 害怕那个答案不是他,也害怕那个答案是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浴室水声停了下来,江星怀连忙又用被子蒙住了脸。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脚步声逼紧。 江星怀闭上了眼,放平呼吸。 “江星怀。”傅衍忽然出声。 “……干……干嘛。”江星怀吓了一跳。 “还没睡?”傅衍拍了拍他的被子,“把头伸出来,别闷在里面。” “哦。”江星怀应了一声,但没动。 直到听到傅衍躺下的声音,他才伸出了头,小声的呼吸着。 下铺傅衍的呼吸声很平稳,像是睡了。 睡了吗? 江星怀很轻的翻了个身,缓缓从上铺探出了头。 “干嘛呢?”傅衍看着上边伸出个头,撑起身体,蹙眉,“头收回去。” “哦。”江星怀收回了头。 “怎么了?”傅衍这才问。 “……没事。”江星怀声音很小。 傅衍看着床板,听着江星怀在上面翻过来翻过去,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 “江星怀。”傅衍终于喊。 “嗯?”江星怀又探出了头。 “我喜欢数学能考满分的。”傅衍说。 “……哦。”江星怀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傅衍这话什么意思。 不敢琢磨,也怕琢磨,一琢磨就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一想到傅衍天天教他数学题,江星怀脸颊有些发热的想到一个可能性。 又觉得是不是他自己脸太大了点? “早点睡。”傅衍又说,“晚安。” “晚安。”江星怀伸出手朝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摸着自己的大脸就那么胡思乱想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九点了,下铺没人了,桌子上放了一杯牛奶和包子,包子已经有点冷了。 牛奶杯下压了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我去实验区,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去吃饭。 实验区? 江星怀咬了口包子,回想起之前过来听郑一介绍过的那个圆圆的高大建筑物。就在他们这栋楼的后面,但得往深里再走走。 很快,江星怀意识到另外一个事,傅衍去试验区,那郑一肯定也在啊。 江星怀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还没想到为什么,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仰头一口干光了奶,提着包子就往外跑。 “不好意思,这里是试验区,非相关人等不得入内和接近。”拿着枪的士兵把江星怀拦在了大门外。 “我找傅衍。”江星怀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后退了半步。 “傅衍?”两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你找傅先生?” “对。”江星怀点头。 “他是你什么人?”士兵问。 什么人?江星怀面对这个问题愣住了,不知道说朋友让进的可能性大还是说父子的可能性大。 “哥哥。”女生细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星怀转身一看。 是昨天那丢猫的小女孩。 “李叔叔,我认识他,他是郑叔叔的朋友。”小姑娘背着小书包,走过来牵住了江星怀的手,“我能带他进去吗?” “郑博士的朋友当然可以。”其中一个士兵笑了笑,收回了枪。 江星怀跟着小女孩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你胆子挺大哎,上来就牵我手。” “哥哥帮我救了小橘嘛。”女孩笑了,“我叫钱冉冉,我过来找我爸爸的。” “我叫江星怀。”江星怀低头看着她的小卷毛,忍住了想抓的冲动,“我过来找……找傅衍的。” “他们现在还不能出来呢。”钱冉冉领着他进了个类似开放办公的大房间,“咱们得坐在这等,他们从楼上下来就来这里了。” “哦。”江星怀点了点头,跟着钱冉冉坐下了,递过包子,“吃吗?” “不吃。”钱冉冉打开书包,拿出了一摞卷子,“我要做作业。” 江星怀看着那叠卷子,不由自主的坐远了点。 “哥哥,这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钱冉冉说。 江星怀:“…………” “我看看。”江星怀小心翼翼挪了过去。 见是一年级放心了一大半。 仔细一看,又见是数学题,冷汗都下来了。 十分钟后,江星怀费劲的甩了甩手,扔过卷子。 “哇,你全都做对了。” 钱冉冉对着答案惊叹。 “废话,一年级我能做不对吗。”江星怀冷哼一声,还挺骄傲。 “那一年级的语文哥哥会吗?”钱冉冉积极的又抽出一张卷子。 “等等……”江星怀反应过来,瞪她,“你骗我给你做卷子是吧?” 钱冉冉心虚的低头开始自己做语文卷子。 就在这时,房间门从外面推开了。 “江星怀?”郑一走进来脸上带着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傅衍。”江星怀看了他一眼,又说,“等他一起去吃中饭。” “他还得等会儿出来。”郑一说着脱掉外面的白大褂坐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你是不是待在宿舍无聊了?过几天应该会组织民众救援队,你身手不错可以去试着报名的。” 江星怀点了点头,没说话。 “去我工作间坐一会儿吧。”郑一又邀请,“你吃东西了吗,我哪儿有吃的。” “不用了。”江星怀朝钱冉冉那边挪着坐了过去,伸手去抓她的小卷毛。 “冉冉要吃蛋糕吗,我办公桌上有一个。”郑一忽然说 “什么味道的啊。”钱冉冉抬起了头。 “草莓味的。”郑一笑着说,“去我办公室吃吧,别端回来,等会儿你爸爸该下来看到了。” 钱冉冉开心点了点头,跳着小碎步出去了。 江星怀皱眉转头,看着郑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跟傅衍认识没多久吧。”郑一笑着问。 江星怀没说话。 “我跟傅衍认识30多年了。”郑一也看着他。 江星怀抬起手拍了几个巴掌,啪啪啪的很响亮。 “我追过他。”郑一又说。 “我知道。”江星怀蹙着眉,“你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不过我追过他这事他都告诉你了?”郑一笑了,“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都喜欢他,到现在为止。” “哦。”江星怀不舒服的拧了拧衣角。 他拿不准郑一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在跟他宣战吗?还是已经单方面开战了? 他要迎战吗,以什么身份呢。 人家是青梅竹马老情人大元帅,他是谁呢,一无名小卒,好像打不赢…… “你看出来了,对吧。”郑一偏头看他。 “他不喜欢你。”江星怀回过神说。 “我知道。”郑一点头,“你太直接了,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你太装了。”江星怀说。 郑一:“…………” 这死孩子。 郑一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我跟他是从小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大,我妈……我妈后来出事了,是傅衍带我去他们家,一直照顾我,带着我上学,跟着他出国。他是个温柔的人,尽管大部分时候看着不好接触。” 青梅竹马老情人大元帅开始使用回忆攻击。 无名小卒江星怀翻了个白眼。 “他爸妈都是医学教授,所以他从小就特别喜欢照顾人,有责任心,一旦你被划进他的责任范围,他就会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你,宠着你……但那不是喜欢。”郑一说到这儿忽然笑得很难看,“我上过当,但我仍然不想醒。” 郑一忽然偏头看他,带着打量,“你和我当初很像,年纪小,没有亲人,孤立无援的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领地。所以他会想保护你,他会将你视为自己的责任。” “你什么意思?”江星怀皱着眉,手指开始无意识抠着掌心。 “你喜欢他。”郑一说。 江星怀愣了一下,旋即不自在的扭过头,没说话。 “可是他不会喜欢当初的我,就同样不会喜欢现在的你。”郑一一字一说的清晰明了。 江星怀紧紧的拧着眉毛,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噎的生疼。 “江星怀?”傅衍声音传来。 江星怀陡然抬头,傅衍正推开门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笑。 “你怎么过来了?”傅衍脱掉衣服,走了过来。 “他说来喊你吃饭。”郑一笑了笑,还拍了拍江星怀的肩膀,“正好,咱们一起去吧。” “我不跟你吃。”江星怀打掉郑一的手,直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掷地有声,“我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是我,小飞侠独一无二。” 郑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江星怀说完转身从旁边拿过钱冉冉放在桌上他写完的那张数学卷子,递给傅衍。 “给你。”江星怀说。 “一年级啊?”傅衍接过。 “你别管几年级。”江星怀执拗的盯着他看,“你就说你昨天晚上说的话算不算数。” “算。”傅衍点头。 “是不是100分。”江星怀又问。 “是。”傅衍笑了。 “那你喜欢我吗?”江星怀声音都在抖。 傅衍很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像捧颗苹果似的让他扬起头来,盯着他瞪圆了带着茫然的眼睛,终于对自己的内心妥协,于是笑了:“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傅衍又说。 第33章 江星怀绷紧嘴唇, 仰着头, 拉着下颌线, 看着很紧张, 眼睛还瞪得老大,傅衍清晰的从他黝黑的瞳仁里看见了慌乱和惊讶。 这是被吓到了? 傅衍等了等, 无奈看着他:“不说点什么?” 江星怀这才回过神,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靠。”江星怀说。 傅衍:“…………” 沉默半响, 傅衍叹了口气,果然是小孩儿。 傅衍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冲动了, 他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他清楚并且明白自己的感情, 可他怕江星怀弄混依赖和喜欢, 所以他一直尽量回避着。 可是今天小孩儿那种明显受了委屈, 又偏偏执拗的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心口发软,只想顺着。 他没办法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慢慢来吧…… 傅衍一手揽过他的后背,很轻的拍了拍,也不提其它:“走吧, 去吃饭, 想吃什么?” “——傅衍。” 郑一迈过脚挡在他们身前,眼光掠过傅衍放在江星怀腰间的手臂, 又迅速收了回来, 盯着傅衍的眼睛。 “钱院士好像有事找我们。”郑一咬着牙,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傅衍沉默半晌, 这才抬头看向郑一,“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但你听到了我说的话,那就是我的回答。”他眼角眉梢的温柔在那一瞬间收敛,峰利冷硬的五官将强硬姿态显露无疑,“江星怀年纪小,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跟我交流,他听不懂。” 郑一脸色变的难看,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房间气氛凝固下来。江星怀看看他,又看看傅衍,叹了口气,插科打诨道:“我真不小了,请正视我成年人的身份。” “小孩儿。”傅衍拍他的头。 江星怀耸了耸肩。 郑一怔了半响,苦笑一声,退开了,看着江星怀:“抱歉,那些话是我冲动了。” 江星怀一愣,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会儿郑一说这话,他倒还不好意思起来。 “走了。”傅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 江星怀刚刚过去,傅衍就伸过手,抓住了江星怀,自然而然。 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江星怀不自觉蜷着手指,心脏如擂鼓。 江星怀忍不住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傅衍无奈的笑了,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你问了我就答了,别想太多,其它的我们慢慢来,嗯?” 傅衍低沉的嗓音像是深水一样,抚平他飞跳着的心脏。 江星怀抬头看他,认真点了点头:“嗯。”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这会儿正好到饭点,人特别多。这个军营里面总共有四个大食堂,每个食堂都能够容纳上千人。 但就算是这样,也远远不够这个临时避难所进来的越来越多的群众。 两人刚跟着人流进去,傅衍先把江星怀安置在了一个角落的桌子边。 人太挤了,他不好护着。 “吃什么我去拿。”傅衍说。 江星怀撑着傅衍的肩跳起来,跳了两轮,看着前面食堂窗口黑板大字写出的今日菜谱,开始点菜。 “要一个豆芽,还有木耳,干炒辣椒?单炒辣椒啊?这怎么吃。”江星怀茫然了一会儿也没多纠结,“今天没什么菜,那多打点儿米饭吧。” 傅衍听着菜谱,不可见的皱起了眉。 昨天还有肉,今天几乎就全是素菜,显而易见,消耗量远远跟不上补给量。 新鲜的菜吃完之后军队应该就会开始发饼干罐头之类的即食食品。 即食产品储存量肯定很大,可是救援过来的人员也在随之增加。 食堂里人越来越多,傅衍来不及深想。 “别乱跑,人很多,我马上回来。”傅衍叮嘱完,就过去排队了。 江星怀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坐了下来,守好了角落里这个小桌子,攥紧了手中的余热。 ——喜欢你 ——很喜欢你 只要一想起来,江星怀耳根不住的发烫。 傅衍说喜欢他。 他这么没看出来呢? 每天晚上强迫他做数学作业,管着他非让他吃他不爱吃的青菜萝卜,还教训儿子似的训他…… “怎么坐在这儿发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江星怀吓了一跳,转过头。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特种兵防暴服,上面还有血迹,很高,寸头,笑的很爽朗。 是那天救了他们的队长康成。 “怎么一个人这,”康成手按在他头上晃了晃,“打不到饭吗?” “别摸我头。”江星怀打掉他的手。 “先吃我的。”康成笑着放下手中的铁皮饭盒。 “我有饭吃。”江星怀看着他身上的血污,蹙眉,“你刚从外面救人回来吗?” “嗯。”康成点头,坐在了他旁边,从怀里掏出掏出了包牛肉干,递给他,“随手捡的。” “谢谢哥。”江星怀见肉喊的亲热。 “你很像我弟弟。”康成忽然说。 “别乱攀亲戚,我就随口套个近乎。”江星怀撕开牛肉干,咬了了一口。 康成一怔,笑了,看着他颊边因为吃牛肉干鼓起的软肉,想了想问:“那件事你没吓着吧。” “什么事?”江星怀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也满不在意,“你拿枪指着我的头吗?挺酷的,要是能把你那枪借我玩玩就更酷了。” “我那把不行。”康成笑,“给你找个□□摸摸——” “康队长。” 傅衍端着饭菜出现。 康成转头看着他,笑着站了起来,“傅先生怎么过来吃饭了,钱院士那边我让涛子给配了勤务兵。” “他们忙,我就帮着做点儿分析,打打下手。”傅衍一边说一边把饭菜放在了江星怀面前,递给他筷子,示意他先吃,这才转头看康成,“康队长有事?” “是这样,你们车里的东西一直没过去领,尽量抽个空找个时间去把东西领了。”康成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对了,你们车上的枪支和炸弹我们收了,等到时候转移,会考虑再发给你们。” “转移?”江星怀一愣,叼在嘴边的豆芽掉了下来,“这里这么安全我们还需要转移啊?” “这里只是军区用原军营在短短几天内建起来的临时避难所,当然存在危险。”康成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这样的避难所,已经建起无数座了,我们这座规模确实算大的,但是我们只有一个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全力搜索各自辖区中的幸存者,然后坐车去军用机场,搭乘运载机转移,和大部队会合。” “转移去哪?”江星怀连忙问。 “去地下,具体位置现在不方便透露,但那是我们国家最大的紧急避难中心,能够收容所有人,是最安全的地方。”康成正色道,“等我们确定我们辖区里的人员搜救完毕,我们会炸掉这一整片区域,达到暂时清洗感染者的目的。” “我以为……这里就是大部队呢。”江星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康成也笑了,“虽然我们这所避难所收容的幸存者算多的,但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只是沧海一粟。”康成说到这儿,看了他一眼,笑着询问,“转移大概会在半个月后进行,你身手好像还行?” “何止还行。”江星怀谦虚的说。 “转移会需要更多有生力量帮助军人们维持秩序和突发情况,这份工作有‘工资’哦,感兴趣吗?” “特别感!”江星怀连连点头。 他不光是对‘工作’这个词感兴趣。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不想什么都不会,不想是别人口中的小孩儿。 他不想成为谁的包袱。 “不行。”傅衍手放在他肩膀,按着人坐下了,“他年龄太小。” “不小了,成年人了。”江星怀一边低声反驳,一边给康成递眼色,“我能行。” “我也觉得你很行。”康成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不行。”傅衍蹙起了眉。 康成清了清嗓子,认真解释:“傅先生,我们对于民众自愿救援队有专门训练,而且危险性很低,只是帮忙维持避难所内的民众安全问题,当然,这是自愿报名。” “我愿意。”江星怀小声又说。 “不急,我们至少还在这儿得停留半个月左右,这还是保守估计。”康成拿起自己的饭盒,单手按在江星怀头上晃了晃,严肃道,“说服你的家长后,明天早上6点过来找我报道。” 江星怀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吃饭。”傅衍说。 “哦。”江星怀塞了一大口米饭,低头慢慢嚼着,嚼了好半天,他才费力的把那口饭咽下去,缓慢的抬起头来—— “我——” “不行。”傅衍头也没抬的说。 江星怀:“………………” “我还没说呢。”江星怀悻悻然,“你看你研究这个研究那个,你那个我也不懂,但我也想发光发热,也想为国家出一份力。” “不行。”傅衍转头看他。 接连被拒绝,江星怀不开心了:“怎么不行了。” “不安全。”傅衍叹了口气,夹了根青菜在他碗里,“先吃饭。” “康成都说了,挺安全的。”江星怀推开饭,扭过头赌气,“而且我觉得我能行。” 傅衍见状,放下筷子,看了他一会儿道:“没有绝对的安全,这个“工作”本质就是带着危险,不然你不会需要征求我的同意是不是,更何况,我并不认为你适合这份“工作”。” 江星怀低头盯着地板,一皱鼻子,一瘪嘴,委屈上了:“你刚刚还说喜欢我…………” 傅衍:“…………你去。” ................................................................................................................................................................................................................................................................................ 第34章 “真的吗!”江星怀迅速抬头, 眼里全是狡黠。 ——刚刚受委屈全是装的。 傅衍知道自己这是骗了, 无奈看着他, 没说话。 “那就说定了啊。”江星怀黏上来, 笑的灿烂。 江星怀眼睛大,歪头笑的样子有些傻, 一副大男孩儿模样。 傅衍看着他冒傻气,脸上绷了一会儿没忍住跟着笑了。 “别光笑啊。”江星怀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我真想去康成哪儿。” “还是在考虑一下吧。”傅衍说。 “别啊。”江星怀黏糊着凑了上去, “我真不是去玩,我也不是一时兴趣, 我……我就是觉得——” “真的太危险了。”傅衍收敛笑容,伸手抵住了他不断蹭在自己肩膀上的脸颊, “先吃饭。” 傅衍对于这件事态度异常坚决, 江星怀惯用的一套耍赖卖乖一点用没有。傅衍严肃掰过他的脸, 让他看着饭:“这件事我们找时间再讨论。” 江星怀本来也饿了,哼了一声想着等会儿再抗争,低头吃了两口,没动了。 菜不好吃, 全是素, 大锅炒的,有些没熟, 也没多少油水。 病毒爆发到今天为止, 江星怀在吃的方面, 都不说饿过, 就确实没差过。最差起码都有个肉罐头,还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菜他吃不下去。 江星怀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傅衍,悄悄偏头咬了一口康成给他的牛肉干。 “不喜欢吃就不吃。”傅衍见到也不逼他吃。 江星怀嘿嘿一笑。 “等我吃完。”傅衍又说,“车里有即热咖喱饭,等会儿回去给你弄。” 江星怀又是嘿嘿一笑,歪头缓缓向傅衍那边靠了过去…… “不过咖喱饭是即时食品,营养物质流失,新鲜蔬菜就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傅衍忽然说。 ——江星怀顿住。 傅衍说着不经意偏头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道:“营养均衡才能长高。” 江星怀僵硬了一会儿缓缓坐直,翻了个白眼。 妈的,他就是知道。 老狐狸。 “吃吧。”这次换傅衍笑了,他拍了拍江星怀的头。 “昨天都还有鸡腿,今天连肉沫都没了。”江星怀哼唧着撕了一半牛肉干放在他餐盘里,仰头朝偌大的食堂看了一圈,悲伤感慨,“这里得多少人啊,照这么吃下去,军队能供应上吗?” “不包括军人,现存群众五万人。”傅衍说。 “这么多?”江星怀惊讶。 “多?”傅衍笑了,“这个基地负责的区域病毒没有爆发之前的总人口是300多万,几周过去,接下去困在城区里的人类存活率越来越低,搜救难度也越来越大,到今天总共才搜救出五万幸存民众,你还认为这个数目多吗?” 江星怀愣住。 “不过别担心食物问题,食物目前储备充足,只是以后没什么机会吃到新鲜蔬菜。”傅衍又说。 江星怀咽下嘴里的牛肉,伸出手颤巍巍,夹了根青菜递进自己嘴里。 还是难吃……傅衍怎么吃进去的…… 江星怀吃着吃着,鼻尖忽然动了动。 “你闻到了吗?”江星怀问。 傅衍抬头,顺着味道看去一个方向,旋即皱起了眉。 “我靠。”江星怀也看清了前面的情况,咽下嘴里没味道的青菜,不爽道,“他们凭什么有肉吃?” 那是一个十多人的中年男人队伍,刚从特殊窗口打菜出来,各个西装革履,趾高气昂,头秃肚圆。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这十多个人手上拿着的餐盘。 上面全是肉,阵阵肉香飘散过来,引得人人争相探头耸鼻,寻找方向。 江星怀看了几眼,明白了,这他妈的是特权阶级啊。 他压低声音凑近傅衍:“咱们科学家和科学家家属都没特殊供应吗?” “什么家属?”傅衍好整以暇,偏头看他。 “爸爸。”江星怀喊他。 “…………”傅衍说,“吃饭吧。” “肉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江星怀羡慕的看过去,“好香。” 傅衍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走吧,给你开个肉罐头。” “两个。”江星怀起身。 “好。”傅衍牵着人往前走。 食堂大门在前面,摆着餐桌这边的通道不宽,大概也就是三人并行的距离。 所以那一队中老年啤酒肚男团从前面走过来的时候,江星怀和傅衍特意的往旁边让了让。 可领头的秃头男人像是没看见两人一样,手里送着餐盘直直的就撞了过来。 江星怀肩上一紧,瞬间的事,傅衍单手捞过他朝自己怀里带了过来。 江星怀没被餐盘砸到,但肉和着汤泼了一地,溅了他一裤腿。 “哎,不好意思,手滑。”秃头男人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任何道歉的神色,等看清撞倒的人只是个小孩儿,立马隐约带上了不耐烦,“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们过来?不知道离我们远点?” 江星怀本来就被吓到,又听这话,直接怒了。 他站直后看了眼地上的肉,又蹙眉看了眼秃头男人和他们之间隔的距离:“我怎么看你挺好意思的?” “小朋友,你这话什么意思,走廊就这么宽,碰碰挤挤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我已经道歉了。”秃头男人觉得没面子,脸也沉了下去,“我还没找你赔我的肉,你倒是先咬一口,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江星怀听笑了,竖起中指:“不好意思,我管你是谁。” “嘿!”秃头男人急了,上前一步—— 江星怀撸起袖子—— 傅衍伸出手护着他把人往后拉—— 下一秒—— “星星?”一道低厚男声从秃头男人身后响起。 江星怀猛地顿住,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傅衍猛地蹙眉,意识到了这个男人是谁。 秃头男人也惊讶回头,询问:“江总,你认识这人?” 人群分开,站在在群中的男人中间的江良远露了面。 傅衍看过去,第一眼就确认了。 江星怀应该大部分长得像妈妈,但眼睛跟爸爸很像。 “江星怀?”江良远又喊了一声。 因为江星怀根本没动,或者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 傅衍不露痕迹的上前半步,牵住了江星怀有些抖的手。 “江总这是你儿子?”秃头男人又问,旋即讪讪一笑,“这真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是星星吧,叔叔刚才不是故意的,真是不好意思。” 江星怀依旧没说话。 从刚刚江良远出声的那一瞬间直到现在,他自始至终没做出过除了僵硬的任何反应。 “江星怀?”江良远上前几步,蹙眉伸手想去拉他。 江星怀这才从僵硬中回过神,连忙后退一步,躲在了傅衍身后。 江良远愣住,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傅衍:“你是谁?” 傅衍没管他,回身低头,捧住了他的脸:“江星怀?” “……嗯?”江星怀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茫然。 太突然了。 傅衍很轻的叹了口气。 “没事,别怕。”傅衍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从来到这个基地,在临时营地的帐篷里听见江良远的声音的时候,江星怀就知道,他和江良远总有一天会碰到。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江星怀自己都搞不懂,明明是江良远把他扔在了家里,但却是他不敢见江良远。 但就在那一瞬间,江星怀忽然明白原因了。 他只是不想让他心里对江良远仅存的那一点希望湮灭。 江星怀缓慢抬头,手不知觉的抓紧了傅衍的胳膊。直到江良远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忽然有些恍惚。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看见他爸,他甚至都觉得眼前的那个男人变得很陌生。 “你怎么过来这边的?你没跟你干爹在一起吗?”江良远蹙眉看着他,“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别出门吗?朱高飞没去找你?” 这段话就一点儿都不陌生了。 江星怀迅速回忆起江良远和他的相处方式。但这里不是家里,更何况傅衍还在他身边,他不能吼回去。 那样太难看了。 江星怀深吸一口气,才能平和出声,“干爹在家那边,我跟他说了才过来这边的。” “你跟谁来的?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吗?”江良远说到这脸上出现了厌恶,“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跟你——” “听话?听话?听你的话吗?”江星怀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他上前一步,眼里满是执拗,就像是一只被扯到了尾巴的小豹子一样发出吼叫,“听你的话留在家里等死吗!” “江星怀!”江良远吼。 江星怀偏了偏头,耳朵一阵嗡鸣。 傅衍拧着眉,揽住了江星怀的腰,把人往后扯,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阿姨和贝贝,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儿,他们只有我!”江良远却上前几步,瞪着眼睛怒吼,“你都17了还不能懂事吗?不能学会理解别人吗?” 傅衍脸色也沉了下去,他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星怀突然开口了。 “我生日是六月一号。”江星怀像是冷静下来,声音变得平静。 江良远愣住,傅衍也惊讶偏头看他。 江星怀拉开从傅衍身后走了出来,直视着江良远,眼神里没了躲避和恐惧,又重复了一遍,“我生日是六月一号。” “什么?”江良远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干扰了正常思考。 “我已经18了。”江星怀又说。 “你什么意思?”江良远紧紧皱着眉。 “以前我小,可能需要一个爸爸。”江星怀一个字一个字说的缓慢,“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不要你了。” 江良远瞪着眼睛,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江星怀对傅衍说。 傅衍一手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另一手搂着他的肩,将人护在怀里,带着往外走。 江良远总算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对着傅衍的背影蹙眉询问:“你是谁?” 江星怀步子只停了一瞬,又接着继续往前走。 “他是谁!”江良远意识到什么,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出奇的愤怒,追上前去,拦住了两人。 “哦,介绍一下。”江星怀说,“这是我新爸爸。” ....................................................................................................................... 第35章 江星怀这句话说完, 江良远明显怔住了, 场面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但很快, 江良远回过神,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牙齿都快咬出血。 “江星怀!”江良远怒目而视, 额头青筋蹦起, “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说了, 你敢听吗?”江星怀冷静反问。 他打赌江良远不敢。 江良远多要面子一个人, 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他说出那几个字。 “你确定要我说吗?”江星怀又问。 江良远眼里冒着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忍了又忍最终也只挤着喉管讽刺, “他这年纪说不定还真能给你当爸爸,人品太有问题了。” 江星怀这边却在刹那炸了,江良远骂他可以, 但是凭什么骂傅衍。 连傅衍都没反应过来,江星怀瞬间从他身后冲了出来,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反击:“谁人品有问题!你才人品有问题!你不光人品有问题,你脑子都有问题!” “你给我闭嘴!”江良远气疯了,伸手想去把人扯过来。 江星怀往后一躲,傅衍的手臂也在瞬间拦住了他的腰,拉到了身后,挡好了。 “江星怀!你给我过来!”江良远伸指着他们俩, 手指颤颤, 显然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边缘。 傅衍紧紧拧着眉:“江先生, 我希望你冷静一点。” “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冷静?”江良远压着怒火,一口牙都咬碎了,“你给我让开!” “我算不算东西与你无关。”傅衍寸步不让挡住他,冷静注视着他,“如果你能坐下来,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一谈。” “好,谈,我跟你谈。”江良远点点头,缓缓走近,却压低声音威胁道:“我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跟我儿子在一起,但你给我听着,我能用非正当的手段引诱未成年告你信不信?” “我18了。”江星怀冷不丁出声。 江良远瞪起了眼,眉毛一根根竖起来:“你——” 就在此时,一旁的秃头男人在观察了傅衍半晌后,忽然一个激灵,视线定格在男人冷漠严肃格外不容易让人亲近的侧脸上,他终于回过神来,扬手拦住江良远,“等等——等等——江总!江总等等!” “王覃海!”江良远回头怒视。 秃头男人没回江良远的话,一双眼睛越蹬越大,不可置信,问道:“你是傅……傅衍?傅林医药的傅衍?” 傅衍分出视线看他。 王覃海也看着他,越看越心惊。 “王覃海你什么意思?”江良远涨红了一张脸。 “傅先生,我是王覃海,徐氏集团的副总裁。”名叫王覃海的秃头男人根本没时间理江良远,他急切上前几步,从西服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上去,脸上挂着殷切的笑容,“上个月我跟着徐董跟您在杭州医学人工智能研讨会上见过一面的,您还记得吗?” “徐汇文。”傅衍回忆起一个名字。 王覃海尴尬笑了两声,讪讪摸了一把秃头,他们徐氏集团的董事长可不是谁都有胆子连名带姓的叫的。 但这位,不说病毒爆发之后,他的地位已经随之专业能力水涨船高到达什么地步,就是病毒爆发之前,也是赫赫有名。 “傅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您。”王覃海自顾自的又收回傅衍没接的名片,脸上笑容不减,“我们董事长一直都想跟您再见上一面,我们甚至找了人去找您,咱们约个时间怎——” 王覃海这话没说完,一旁的江良远就已经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就要把江星怀从这个男人身后扯过来。 王覃海怎么可能让江良远冲上去拉人,傅衍的存在是可能会给他们的计划增加90%的成功性,一旦成功,他们会是这个基地的绝对领头人,必须拉拢。 而江良远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合伙人而已,双方其中价值不言而喻。 王覃海使了个眼色,身后就有两人过去拦住了江良远,他走过去劝说:“江总,你冷静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傅先生的身份,他是——” “我管他什么身份!”江良远甩开拦住自己人手,彻底火了,“我只知道他是个恶心的死同性恋!他想搞我儿子!” 同性恋这三个字无论在任何时候在人群中能砸起的水花都是铺头盖脸让人呼吸一窒。 这一块喧闹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也随之看了过来。 傅衍掩实了身后的江星怀,眼底的不豫越发的深。 江星怀气的浑身发抖,他知道江良远特别接受不了,也听过江良远说类似的话,但没有一次有这次让他觉得刺耳。 江良远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江良远真的是他爸吗? 他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错。 耳朵突然嗡鸣,江良远张着嘴对着他又说了几句话,他没听清。江良远扬起了手掌,傅衍伸手拦住,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下一秒,江良远扭头走远。 江星怀甩了甩头想甩开耳朵里得嗡鸣声,湿润的触感却顺着着他的下巴滑落,一直向下—— 什么东西滴在了他手腕上。 江星怀茫然低下头,暗红的血液一滴跟着一滴接连而至。 流鼻血了吗? 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反射性的扬起了头。 傅衍却比他更快的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强迫他低下了头。 “不能抬头,会呛进气管。”傅衍蹙眉说着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摁在了他鼻子下。 帕子很快染红。 傅衍手掌托在他后脑勺,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眼,有点担心:“江星怀……江星怀……看着我……看着我……” 江星怀终于回过神,看了眼远处江良远消失不见的背影,又很快地挪开视线,吸了口气,抓紧了傅衍的手,说:“走吧……” 傅衍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肩,几乎是半抱着人往外走去。 出食堂门外右转,有一条小路,树下是一整条水泥砌的水池子。 上面站着许多休憩的麻雀,麻雀听见脚步声,惊起飞走。 “抬起头。”傅衍脱下西服外套用水浸湿一小块,贴在了江星怀鼻根,又用手接了点水,拍打在他的额头上。 这边军区是抽的山上的井水,井水特别凉。 “冷——”江星怀缩着脖子想躲开,却被腰间的大手牢牢固定住。 “乖,别动。”傅衍难得放软语气。 江星怀看了他一眼,没动了。 等了好一会儿,江星怀才感觉血止住了,他拿下堵着鼻孔的手帕,吸了吸鼻子。确实没有新的血液再流出来。 “傅衍。”江星怀仰头给他看,“没事了,好像没流了。” 傅衍弯腰低头去看他鼻腔,血已经止住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鼻子疼不疼?头晕不晕?” 傅衍一边问,一边用浸湿的西装给他擦脸,擦完脸又擦干净手。 “没有。”江星怀被他抹得脸疼,但没躲。 “怎么就突然流鼻血了,去检查一下怎么样?”傅衍摸了摸他鼻尖。 “我不去。”江星怀垂下眼睛,“我饿了。” “吃吧。”傅衍不知道从哪儿转出个铁皮餐盒。 盖子打开。 里面是今天食堂里难吃的青菜们。 江星怀:“………………” 傅衍拉着他坐在一旁的长石凳上,又递上筷子。 江星怀不想接,也不想吃,视线开始漂移,却无意看见了傅衍手心内的一条血口子。 “你手怎么了?”江星怀蹙眉抓住了他的手。 “不小心划的。”傅衍说。 “你什么时候——”江星怀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想起了他爸扬起来的手掌上的那支手表。 他有些难以抬起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我爸刚刚打的吗?” 傅衍轻笑着收回了手,拍了拍他的头:“不是。” 江星怀沉默了下来。 他突然有些怪自己刚刚的懦弱,明明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他躲在了傅衍身后。 傅衍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江星怀性格存在的敏感那面让他很不是滋味。 眼看着小孩儿的头越来越低,傅衍伸手捧住了他冰凉的脸颊,直到两人视线相对,他才认真开口:“我站在你面前是应该的知道吗,你——” “不是。”江星怀却打断他反驳,“不是应该的。” 傅衍一怔。 江星怀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我……我爸妈工作忙,我从小很少见到他们,但是我觉得他们很爱我。因为我觉得他们爱我是应该的,我无论做什么,他们都是不会离开我的。” 这是江星怀第一次主动跟人提起他家里的事。 “所以后来我爸妈闹离婚那年,我特别接受不了,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爱我也不是他们必须的选项了。” “我闯祸,我惹事,在他们是爱我的父母之前都是我认为的理所应当,是应该的,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们不爱我之后,我才认识到我是一个拖油瓶,是一个包袱,所以,离婚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想要我。” 傅衍蹙起了眉,他知道江星怀是什么意思了,也心疼了。 “平时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跟郑一聊那些我听不懂的事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觉得自己没用。”江星怀说的艰难也坚定,“所以我之所以想去康成那边也只是……只是不想成为谁的包袱。” 傅衍一颗心脏简直被戳成了马蜂窝,他忍住想抱住人的冲动,低声安慰:“你还小,你可以慢慢长大。” “我不喜欢你说我小,难道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儿看吗。”江星怀拧起了眉,“你说喜欢我,也是因为看我小哄我吗?” 傅衍被这套理论整得哭笑不得,他之前从没觉得江星怀无理取闹过,尽管可能有点儿小孩脾气,但也没睁着眼睛扭曲事实过。 “你笑什么?”江星怀瞪他。 “去康成那边可以,但是要注意安全。”傅衍摸了摸他的头。 江星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你答应了?” 傅衍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掌轻抚过他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的温热柔软。 少年的面庞青涩柔和,分明是个张开柔软羽翼,接着风力初出巢窝,飞得摇摇晃晃的小鸟。 可能风再大点儿就能折断他的翅膀。却偏偏眼底执拗坚毅,仿佛连天地都不在他眼中,那样的一往无前。 这不是一只会躲在他怀里的小雀,他早就知道,是他想保护江星怀,他怕江星怀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其实江星怀比他勇敢的多。 傅衍叹了口气,很快又笑了,缓声开口:“你不是任何人的包袱。你忘了吗,你救了我两次。” 江星怀一怔。 “你是我的小英雄。”傅衍又说。 江星怀被这句砸的飘飘然,身体失重,半响才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脸上的小骄傲一览无遗,居高临下看着傅衍:“那是,我是谁,崇拜我吧。” “如果你能听话的吃点青菜,我会更崇拜你的。”傅衍说着将一整盘青菜摆在了他嘴边。 江星怀:“………………” 第36章 青菜江星怀吃了一根, 就再也不肯吃了。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傅衍。 “真的不吃?”傅衍严肃发问。 “不吃。”江星怀硬气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 傅衍终究还是妥协,起身朝前走去,半响没人跟上来, 他只得回头请:“走吧, 回去给你热牛肉罐头。” 江星怀嘿嘿一笑, 快速助跑两步,腾地跳上了傅衍后背。 傅衍稍稍弯腰, 连忙接住人,脖子上刚搂上一双手, 耳旁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年告白:“你怎么这么好!” “什么?”傅衍偏头问。 “好喜欢你啊。”江星怀声音比上一次小。 “什——” “别装, 老流氓。”江星怀勒了勒他的脖子, “架!” 傅衍也不生气被当马骑, 背着人往回走, 但该问还得问:“喜欢我什么。” 江星怀想都没想:“喜欢你又老又可爱。” “…………” “我只会越来越老。”傅衍半真半假的轻声开口。 “那我也会越来越喜欢你。”江星怀说的小声且坚定。 “你才可爱。”傅衍轻声说。 江星怀也笑,偏过头,在湿润的夏风树影的缝隙的窥见傅衍侧脸的笑意。 傅衍一点也不老, 就算老了, 也应该是帅老头。应该还喜欢穿西装, 腰背还是很直, 还是会严肃又温柔的看着他。 “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江星怀埋在他后颈间嗅着。 “小狗。”傅衍笑骂。 江星怀眨了眨眼睛, 回头去看走过来的那条路。食堂门口还聚了一票人, 江良远站在中间, 好像看过来了又好像没有。 他深吸了口气, 悄悄擦掉了一小滴眼泪,抹在了傅衍的西装领子上。 在他还小的时候,江良远也这么背过他,也是这样宽厚的背,这样有力的手掌。 时间风卷而过,背着他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江星怀收拢胳膊,闭上了眼睛。 傅衍看的出来江星怀情绪不好,尽管江星怀表情如常,活蹦乱跳。 可他西装领子后两个湿润小点儿刺的他心疼。 晚饭傅衍也没带着江星怀去食堂了,怕在遇上什么,倒是郑一知道他们没去食堂给带了不少吃的过来。 江星怀擦着湿漉漉正滴着水额发洗完澡出来,看着书桌上的零食,面露疑惑:“谁送的。” “郑一。”傅衍拆开包装袋,递了一小片肉干过去。 “郑阿姨来干什么?”江星怀接过,塞进嘴里,“撬我墙角啊。” “郑阿姨让你成熟一点。”傅衍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谁不成熟了?我最成熟了。”江星怀冷哼一声。 “这是你说的。”傅衍好笑的看着他。 “我说的。”江星怀点头,又挺身自信道,“我明天就是有工作的人了,多成熟。” “去康成队长那边必须注意安全。”傅衍叮嘱完,见江星怀不以为然点头,更放心不下。 康成是现役军人,特种兵出身,军衔还不低。严格肯定是严格的,尽管自卫队比不上搜救队要出基地危险程度,但基地安全也是重中之重,枯燥的训练内容和高强度的巡逻安检他怕江星怀撑不住。 “我困了!明天我要早点起。”江星怀翻身上床, “被子别只盖头,晚上凉。”傅衍说着熄了灯,“晚安。” “晚安。”江星怀道完晚安,又过了半响,疑从心来,“不是,郑一就为过来送吃的?你们还说什么了?他是不是——” “……江星怀。”傅衍深吸口气,“成熟。” 江星怀撇了撇嘴,嘀咕了两声,到底还是没问了,卷吧着被子裹成了木乃伊,生着气直挺挺的睡着了。 睡了多久不知道,江星怀被浓重的窒息感憋了醒来。 他偏头低咳,坐起,手掌撑在枕头上,指触一片湿润。 什么东西? 眼前一片黑暗,应该已经是深夜,他去看墙边挂着的荧光钟盘,正判断着时间,嘴里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血腥味。 江星怀反应过来,连忙摸了一把鼻下,温热的血液还在往下涌。 又流鼻血了,难道是这两天天热火气太大了吗? 江星怀这么想着,也不想大半夜吵醒傅衍,于是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着扶杆下了床,蹑手蹑脚的找到了拖鞋。 “下床干嘛?”傅衍声音忽然响起。 江星怀吓得一哆嗦,听着他一直没回话傅衍就要坐起来,江星怀见着情形赶忙找了个理由:“我上厕所。” “别摔了。”傅衍说。 江星怀捧着鼻子朝洗手间走了过去,洗手间灯亮,他抬头去看镜子,吓了一跳。 镜子里他半张脸都是血,一直流到脖颈,贴身穿的T恤领口都染红了一圈。 江星怀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脱了衣服塞进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又低头去开冷水冲鼻子。 江星怀冲了好半天,血才止住,到最后抬起头,站直都觉得脑子晃。 晕晕乎乎的走出厕所,也没力气翻上上铺,踢脚拖鞋,弯腰一钻,熟练的钻进了傅衍怀里, 傅衍下意识抱住人,拍了拍小孩的背,声音带着鼻音:“又不穿衣服睡。” 衣服? 江星怀脑子迷迷糊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这事想着衣服明天得抽空拿出来洗了。 再醒来是天刚蒙亮,傅衍从浴室出来,见他从床上坐起很惊讶:“怎么醒了?才六点。” 江星怀也很茫然,他看了眼时间,对啊,他怎么就起了? 很快,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傅衍身上。 傅衍刚洗完澡出来,大概是没料到他会醒这么早,没穿上衣。 脸越来越热的时候,江星怀扯过被子蒙头盖住了自己。 “怎么了?”傅衍去扯被子。 “没……没什么,就是还想再睡一会儿。”江星怀紧张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更是死扯着被子不敢放手。 他最近还真是火气大。 这都算了,还能挡挡,要是当场留下两道鼻血,那也太尴尬了。 等他再掀开被子,傅衍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打领带,听见他动静,回头看他。 江星怀咬着牙又扯过被子盖上了。 傅衍觉得不对劲。 “打开。”傅衍说。 江星怀:“…………不开。” 傅衍又说:“打开。” 江星怀只好打开被子。 傅衍:“…………盖上吧。” 江星怀翻了个白眼,抱腿坐着了。 傅衍无奈又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早上起床很正常,别害羞。” “哦……”江星怀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着眼皮,耳尖悄悄红了。 “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好。”傅衍忽然蹙眉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没有啊,我没觉得不舒服啊。”江星怀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和他对视,“就是有点饿——” ‘咚咚咚——’房门敲声响起。 傅衍偏头看过去,这么大早上的谁会来敲门? “谁啊?”江星怀疑惑。 傅衍穿上外套,打开房门。 “傅先生早上好。”男人低厚的嗓音响起。 “康队长?”傅衍意外。 门外康成一身戎装,带着军帽,笑容爽朗。 “康成!”江星怀跳了过来。 康成:“喊哥。” 江星怀:“叔。” “……” 康成妥协:“就康成吧。” “康成你怎么来了?”江星怀惊讶。 “来接你。”康成压低声音,看向从他们俩开始谈话就已经退开的傅衍,“我觉得你能搞定你的家长。” “必须的。”江星怀挑高了眉。 “我去楼下等你。”康成低头看了眼手表,“五分钟时间,下楼找我报到,超时不候。” 说完,康成就小跑着转身走了。 江星怀站在门边愣了一会儿,接着很快回过神来,一溜烟地飞奔向浴室。 一边手忙脚乱的挤牙膏,一边弯腰脱睡衣裤子,还急着喊:“傅衍!帮我把穿的衣服拿出来!” “给你放床上了。”傅衍冷静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牙刷给他挤好了,递过去,“慢点,别急。” 江星怀开始刷牙后,傅衍从洗漱台上拿过他刚刚脱下的睡裤和自己早上换的衣服收到一起,准备一齐洗,却发现少了一件衣服。 傅衍偏头看他:“你的睡衣呢?” 江星怀刷牙的动作一顿,不敢回头,他的睡衣呢? 他的睡衣这会儿正染着血待在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呢! 这会儿拿出来他怎么解释!那血像杀人现场,搞不好傅衍立马提他去实验室研究…… 他惊的倒吸一口气,细密的牙膏泡沫顺着喉腔呛进了气管。江星怀猛地弯腰,一阵猛咳。 “不是让你别急吗?”傅衍蹙眉接了点水,递到他嘴边,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没事。”江星怀顺过气,眼神心虚,“睡衣我……我忘记脱哪儿了。” 傅衍点了点头,忽然弯腰去拉洗漱台下的储物柜。 “——等等!”江星怀一把按住他的手,神色紧绷。 “怎么?”傅衍看他。 “你干嘛!”江星怀喊。 “……拿肥皂。”傅衍说。 江星怀:“…………” “你非要现在洗衣服吗!你先出去!”江星怀胡搅蛮缠,“我要上厕所了!” “你在刷牙。”傅衍说。 “谁说人不能一边上厕所一边刷牙。”江星怀说着就推人出去了。 关上洗手间的门,江星怀深出了一口气,接着转身拉开柜门,抽出睡衣。看遍了整个不大的洗手间。 这次塞在了镜子后面的一个小格子里! 这里面没有肥皂!什么都没有! 他的睡衣等他回来洗掉就好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浴室任务做完,就已经花了三分钟,江星怀这下真急了,穿着内ku满房间的跑,总算赶着还剩时间穿好了衣服。 “他跟你说什么了,这么急。”傅衍低头给他拉外套拉链。 “他说——”江星怀低头看见了自己穿着拖鞋的脚,疯了,“我的袜子呢?袜子不见了,叔叔我袜子呢?” “等等……”傅衍转身去衣柜,找到袜子。 只有一分钟了。 江星怀坐在床上套袜子,傅衍给他套另外一只。 “我陪你去报道。”傅衍说。 “不用,康成都来接我了。”江星怀穿好鞋站起,对着镜子兴致勃勃的梳着大背头。 “那中午我去接你吃饭。”傅衍又说。 “不用,我和康成一起吃。”江星怀说。 傅衍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康成还在楼下等着我呢,我先走了。”江星怀推开门就要走。 “等等,你……”傅衍还想说什么。 “叔叔,你成熟一点。”江星怀说。 “……………….......” ※※※※※※※※※※※※※※※※※※※※ 傅衍:╰_╯ 第37章 傅衍无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递过灌好了温水的水杯, “拿好。” 说完傅衍挥手赶人:“走吧。” “傅衍再见!”江星怀接过杯子,迈开大步朝楼道口冲了过去。 “别跑——”傅衍话都没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 无奈低声补充完整:“……小心摔。” 他话音刚落, 前面消失在拐角的江星怀忽的出现, 大张着胳膊冲了回来。傅衍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没等他开口问, 江星怀就重重的扑在他怀里。 傅衍一怔,旋即笑了, 抬起手抱紧他:“加油。” “嗯。”江星怀埋在他胸口, 声音闷闷的, “我会要站在你前面, 保护你。” “你会的。”傅衍拍了拍他的背, 问,“不过你的时间还来的急吗?” “…………” 江星怀迅速松手,回跑, 直接攀上了二楼栏杆, 头都没回的喊:“走了!晚上等我接你下班!” 他们宿舍房间在二楼, 不高。江星怀手攀在二楼楼沿, 脚蹬着墙, 身体下沉, 松手, 再抓墙, 躬身落地。 江星怀单手撑地,从天而降。 一系列动作在瞬间完成,落地姿势非常标准。 江星怀直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歪头笑着看前面几步远站在一楼走廊下的康成。 “喊哥。”他嘚瑟说。 康成承认自己是被惊到了,小孩身手出乎他意料的好。 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没大没小。”康成走过来笑呵呵的伸手在他头上乱揉一通,“勉强合格,走吧。” “还勉强?”江星怀一边走一边不爽的低头扒拉头发,“我是我们俱乐部的老大好不好。” “那你们俱乐部水平不高啊。”康成耸肩。 “你——” ‘滴——’轻又短的一声机器响。 康成收敛神情,卸下肩上挂着的对讲机,摁下左按钮。 “报告队长,搜救队第十六小队已搜救出图书馆大楼幸存民众62人,于十分钟后抵达基地,请安排接应。”清亮女声从对讲机那边传过来。 康成按下另外一个按钮,迅速回应:“收到,保持警惕,平安回来。” 江星怀是在对讲机传出声音的下一秒眼里就冒出了星星,看着康成又对着对讲机询问了好几句后,他眼睛亮的像个小灯泡。病毒爆发后信息塔遭到破坏,没有信号,手机成了只有电的废铁。所以一直到现在为止,基地内依旧没有信号,手机仍然不能用。 他知道傅衍之前是担心他才不让他参加自卫队,虽然又答应了,但是他能看出来傅衍其实很不放心他一个人。 所以这个对讲机,会不会让傅衍心中的担心少一点呢。 “看什么呢?”康成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个对讲机能不能也给我两个。”江星怀问完还又补充了一句,“行吗,哥。” “这会儿知道喊哥了?”康成哭笑不得,这小子狡诈的也太直白了。 “这是军用物资,数量有限,你是没有权限拥有的,不过——”眼见江星怀眼神越来越沉重,康成话风一转,“如果你考验合格的话,我可以考虑奖励你一个。” “什么考验?”江星怀连忙问。 “到了训练场再说。”康成带着人加快了脚步。 训练场是原先军营的集合大操场改的,宽阔平坦的场地上集合着这个军区的所有军种。 还有刮着巨大的风声降下直升飞机,刚刚搬运回来食物的军卡,甚至有沾染了不少血迹和灰尘的坦克。 这里距离群众的生活区很远,离基地大门却很近。 ——为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和紧急任务。 康成带着江星怀停下脚步的地方是军犬的,不少军人正训练军犬的扑咬。 军犬的吼声和外表极具威慑力。 “那狗真帅。”江星怀感叹。 “那是军犬。”康成眼里带着某种意味看了他一眼,随即高声呼喊:“大龙!牵魔王过来!” 站在远处的大兵接到命令后迅速带着一头犬跑了过来。 “你知道现在军区中所有直接参与搜救的小分队中牺牲率最低的是哪支吗。”康成趁着这个空隙忽然问。 “嗯?”江星怀满场看了看,指向那辆巨大又毫无缺点的坦克车。 “不说坦克这种大型军用车能不能开进市区,就算开进了,他们在市区中搜救甚至寸步难行,一旦被堵住,成千上万的感染者会将这个会动的庞然大物困死。”康成摇头否定,手却指向跑过来的那只军犬,“是军犬小队。他们在病毒爆发一直战斗在最前线,他们的嗅觉能迅速找到幸存民众,他们的体力能引开大量感染者,甚至可以单独挑战五到六位感染者,军犬小队到现在总共参加了500多次搜寻,成功完成了400多次任务。” “知道为什么吗?”康成又问。 “军犬不会被病毒感染?”江星怀想通了。 在被感染者指甲抓一把都有可能感染的情况下,军人只有一条命,而军犬只要不遭到致死伤,它们有无数条命。 “挺聪明。军犬目前没有被咬伤之后出现感染迹。”康成看着已经停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的军犬,“来,跟魔王打声招呼。” 江星怀看着这条长的严肃的狗,觉得长的有点像傅衍…… 魔王是正统的德国牧羊犬,体型高大,耳朵直挺,威猛强健。 江星怀蹲下去摸了摸他后背黑色的毛,魔王看了他一眼,没在意,依旧挺着胸膛。 “这就你这次考验中的比赛对象。”康成忽然说。 “什么?”江星怀愣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康成弯腰摸了摸魔王的头,笑道:“魔王你多让着点小朋友。” “你让我跟狗比?”江星怀反应过来。 “这叫犬!”康成突然大吼。 江星怀吓得一哆嗦。 康成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江星怀“…………” 神经病,喜怒无常。 考验项目是基本的攀腾,平衡与冲刺,关卡总共有十二关,江星怀简单熟悉了一遍,磨掌擦拳的愤愤不已。誓要勇夺第一。 “准备!”康成扬起了手。 江星怀慎重以待,半弓下了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他挑衅看了看他的对手,想放点什么狠话,对手朝他摇了摇尾巴。 江星怀:“…………” “嘘——”开始的哨音响起。 一人一犬瞬间冲出,皆带着利风。 十二道关卡,细窄的平衡木,高耸的木板墙,层出不穷的障碍物,短短100米,普通人连走都极有可能走不到终点。 “嘘——”哨声再次响起。 “29秒!”康成按下计时器,“同时到达。” 江星怀傻眼了。 “魔王没尽全力呢,真放开跑了你这速度连他屁股都追不到,它喜欢你,所以跟着你跑。”康成又说。 江星怀气急败坏,本就不畅的呼吸喘得更急了。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位身穿军装,面容冷漠,体型高大的中年男人。 康成迅速立正敬礼:“首长好。” 冷脸的男人点了点头,看向康成身边的江星怀。 江星怀还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手上的矿泉水。 龚振华递过了手中的水。 “谢谢叔叔。”江星怀连忙接过,拧开仰头喝了大半瓶。 “喊龚首长。”康成提醒他。 龚振华是目前基地里最高军衔领导人,年仅45岁,却身居要位。 这位靠的可不是家庭背景,而是铁血手腕,几乎所有兵都怕他,实在因为威名赫赫。 “小孩儿哪里来的。”龚振华蹙眉打量江星怀,“成年了没有?” “报告首长,成年了,是自愿报名参加自卫队的一员。”康成说完又补了一句,“能力非常不错。” “爆发力勉强还行,耐力太差。”龚振华淡淡开口。 “太小了,你家长呢?”龚振华又问。 “他家长是傅先生。”康成接过。 “傅衍?”龚振华得到答案后转头看向江星怀,冷漠的脸上有了不寻常的表情,“是你的家长?” “可以……这么说吧。”江星怀迟疑点了点头。 “傅衍的父母都是非常优秀援非医学博士,他们研究出的迪克拉病毒疫苗,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我很敬仰他们,也同样很看好傅衍,因为科研人员才是这个时代的引路人。”龚振华冷如冰封的脸上融化了一点,“你跟他什么关系,他的弟弟?” 江星怀想了想:“他是我——” “滴—滴—滴——” 康成左肩上挂着对讲机疯狂的响了起来。 龚振华和康成同时脸色一变。 康成飞快按下按扭—— “队长!队长!”嘶哑的女声几乎冲破对讲机。 康成心里一紧。 “十六小分队遭到一百多只感染变异体攻击,图书馆大楼62名幸存者全部感染!车队离基地只有一公里不到!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康成的命令在一瞬间下达:“引开变异体!左转去水库!支援会在五分钟后到达!” 龚振华在康成下达完这个命令就已经挥手集结了一队人:“我带人过去,你戒严基地大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一只动的生物都不能给我放进去!” “是!”康成抬手敬礼。 江星怀早已经在听见变异体三个字的时候就呆住了。 变异感染体,他和傅衍遇见过,那种像骷髅一样的怪物,力大无比,徒手能在攀上30多层的高楼。 那种怪物出现了一百多只吗?就在基地一公里的地方? 基地警空声响起,又急又低。 这是江星怀来到这个基地,第一次听见警报的声音,他记得进来之前士兵给他科普过,一旦听见警空声。 ——迅速躲避。 “你!上车!”康成几乎提着江星怀上了一辆车,吼着对开车的士兵,“带他去实验楼!” 他话音刚落—— “嘭!!”巨大的爆炸声陡然响起,空气震颤,火光冲天。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看向了那边腾起火焰蘑菇云的方向。 江星怀猛的站起来,一脑袋顶上了坚硬的汽车车顶,但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只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冒火的东南方向。 那是基地正门的位置。 .......................... 第38章 天空中炸开的刺眼白光甚至亮过了东边初升的太阳, 这样威力的炸弹江星怀只在电影里见过。 那种仿佛缓慢扩散开来, 实则在刹那间以中心原点向四周围炸开来的冲击, 能让人瞬间头脑发懵。 “——趴下!”康成扯过他的小手臂,拉人下车,趴在地上, 死死的摁在自己怀里。 裹挟着巨大压力的风波气流在下一秒到达! 空气被挤开,身体被压迫,大地在轰鸣,在震颤。 时间忽然凝滞住了,等江星怀双腿发软靠康成提拉着站起来, 头脑都是蒙的,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 他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安静过。 “江星怀……江星怀……” 康成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 江星怀胃里一阵刺激,他干呕了几声, 吐出了早上吃的东西。 再直起身来,耳朵恢复正常了。 “你在这里等着, 跟着魔王!”康成脸色很差。 这种爆炸威力的炸弹,无论是在基地内外爆炸都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炸在基地内,大门破开,他们会失去阻拦感染者变异体的门户。 如果炸在基地外—— 基地外是临时营地的范围,那里停留着好几千正待检查的普通民众以及巡逻的部队军兵。 两种后果,都是所有人所承担不起的。 康成一把扯下正发晕的驾驶员, 一边按下对讲机全部队通讯下达紧急命令, 一边跳上驾驶位发动汽车。 江星怀听见汽车的轰鸣, 见康成要一个人走, 连忙打开汽车后门就跳了上去。 后门没来得及关,魔王跳在了他怀里。 前面康成一脚踩下油门,猛的左打方向盘。 江星怀关门关到一半,身体猛的往前一冲。 “汪!”魔王叫了一声,咬住他后领子又给拖了回来,江星怀朝后仰,带着关上了车门。 康成听见声音猛的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后座上的一人一犬:“你们怎么上来了!” “我来帮你啊!”江星怀紧紧抱着魔王,看向他的脸上带着不舒服的苍白。 ——是刚刚爆炸冲击造成的震摄。 康成深深看了他一眼,回过了头,油门踩到了底。 “坐稳!”康成说。 训练场离基地大门大概一千米,江星怀知道就连在一千米左右的自己都受到了炸弹的余波冲击,就可以想象得到在离炸弹爆炸更近的基地正门所受到的影响是多么的巨大。 可汽车停下,江星怀下车还是怔住了,情况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趴倒在地,呕吐还算轻的,大多数人耳鼻出血,直接昏迷。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基地大门完好的、厚重而坚定的屹立在原地。 “搭把手。”康成跳下车,直径朝离他们最近翻倒的巡逻车走去。 车下压了一个人。 两人一齐推开车,车下是砸的头破血流的士兵,还醒着,半睁着眼睛,全是恐惧。 看清是康成,嘴唇哆嗦着喊了声康队。 “没事了,别说话。”康成一边半托着他的头,防止血液呛进气管,一边迅速拿下对讲机,“医护队迅速到达军区大门,迅速到达军区大门。” 士兵深喘着气,咽下了一口淡血的唾沫,想说什么,却引发了咳嗽。 江星怀转头回车上拿了一瓶水下来,拧开喂给了士兵。 “谢谢。”士兵很轻的对他笑了笑,随即沉下面部表情面向康成汇报情况,“外面的临时营地出现小规模感染者,我们队长带人出基地救援清理,可是大量的变异体在突然出现。” “爆炸怎么回事?”康成接着蹙眉询问,“军备处都没有收到任何大规模轰炸武器的申请。” “有人炸了高压电工房。”士兵咬牙切齿。 “什么!?”康成惊怒。 临时营地最外围是一层高高的电网,电压伏高达1000v,无论是感染者或是变异体只要沾上就会瞬间倒下。而电网的电力输送是工程师就近用高压电塔改的高压电工房。 不说高压电工房爆炸的威力临时基地还有没有人可能存活,但电网肯定毁于一旦。 那是他们和病毒之间的第一道防火墙! 厚重整齐的脚步声从地表传来,江星怀回头—— 是军队赶过来了。 康成伸手摁了摁江星怀头,道:“你扶他去车上,医护队马上到,别乱走,车里等我。” 江星怀点头。 康成看了他一眼,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他只好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迅速转身加快脚步朝着赶来的军队走去。 “我们队长……”士兵眼眶在康成离去的时候突然变得通红,“为了掩护我们,挡在了大门前……牺牲了。” 江星怀低头看他,想了想掏出傅衍塞在他口袋里给他的饼干,放在了士兵手心:“我背你过去吧,你多重啊?” 士兵看着手中的小饼干,慢慢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他说:“有点重哦。” 医护队很快赶来,士兵拿着饼干被送走了。 江星怀回到车边,他看了眼手上士兵身上的血,又抬头盯着高耸的大门,心脏重重一跳。 他站了起来,攀着一旁的巡逻车顶,踩着爬上了一旁大卡车的车头。 军区大门很高,江星怀竭力踮脚望远也只看见了外面一小部分,但仅仅这一小部分,就已经让他腿脚发软。 大片呈放射状的黑色焦土、半具炸的血肉模糊的身体、破败不堪的营地…… “下来!”康成站在车下喊。 江星怀深吸一口气,爬了下去,没等康成说话,他很快开口。 “傅衍肯定吓死了,我要回去安慰他。”江星怀语气坚定,“你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康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点头:“行,我找人送——” “什么人!站住!”远处传来士兵的喊声。 “站住!不准跑!” 两人随着动静看过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踉踉跄跄朝这边跑过来,胳膊下夹着着塞得鼓鼓囊囊的高级皮包,身上裹着的昂贵西装已经成了一团咸菜,脚上穿着的奢侈品牌皮鞋也丢一只。 康成蹙眉看了两眼,迈脚拦了过去,抬手示意后面的士兵不用再追。 倒是中年男人看见康成嘴唇哆嗦了两下,脚步还真停下了。 江星怀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觉得这人眼熟,但又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康成上下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眼,“王覃海?你怎么在这里。” 王覃海这个名字一出现,江星怀就想了起来。 是那天和他爸一起出现还认识傅衍的那个秃头男人。 “是康队长啊……”王覃海眼神闪躲,不自觉回看大门,眼里的惊惧再现。 他没想到会这样,大半个临时营地都炸没了,死了起码也有三四千多人,更何况还有当兵的,好像还有一个大队长…… 要是——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康成上前一步,凌厉的视线盯住他,穿着笔挺军装的高大身躯给人如海涛般压迫感。 王覃海后退一步,强撑着抬起下巴,他扯了扯摔破的西装,又挺了挺腰杆,像是找到平时高人一等的身份感:“我代表徐氏带人过来给临时营地的人民群众送物资,这你知道的,我们徐董——” “哎!”王覃海说到一半,眼皮一撩,看见了站在康成身后的江星怀,又仔细看了两眼,惊讶:“你是那个……那个江总的儿子,是星星吧?” 江星怀挑眉,没说话。 真假,明明之前就看到他了,这会儿装什么第一眼。 “星星,忘了我了这是。”王覃海朝他走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不记得王叔叔了?” “不记得。” 江星怀说。 “你——不是,星星,我跟你爸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那天其实很开心见到你,就是一时比较急切,这样,你跟着王叔叔一起见你爸爸,我一定给你好好说说他。” 江星怀比了个中指。 王覃海:“…………” “康成队长,”王覃海讪讪的笑了笑,抬脚转身就要走,“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康成低沉出声。 王覃海一顿,头上冷汗就要下来,他甚至没敢转过头。 “你包里里是什么。”康成眯着眼睛看着他胳膊下的皮包。 王覃海松了口气,他拿下皮包,打开拉链,递过去撑开,笑道:“一些香烟而已,康队长要一些吗?” 康成没看皮包,盯着王覃海嘴角的微笑,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一挥手:“王总受伤了,送他去医护队!好好检查!” “是!”不远处士兵并腿立正,敬了个礼,迅速前来抓着王覃海就走。 “哎哎!我不需要!我没事,你放手!康队长!康上校!康——” “你认识王覃海?”康成看着逐渐远去王覃海的背影开口询问。 “.见过。”江星怀迟疑点头,“他认识……我爸,还认识傅衍。” 康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别紧张,没你事。” “王覃海这人……”康成说着无奈摇头,“现在这所基地90%的食物来源都是他们徐氏集团在提供。虽是说主动上交军方,支援国家,但他们一直在控制食物输出,他们身边也聚集了一群所谓的‘护卫队’你去过食堂,也应该看到了,跟着徐汇文的有特殊食品供应,其它群众只能吃素菜。现在兵弱民强,我总感觉……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情,还是要尽早进行转移。” 康成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江星怀蹙眉想了一会儿,缓慢开口:“我……我爸好像跟他们……” “你——”康成一惊,迅速伸手捂住了他鼻子,拧眉询问:“怎么流鼻血了?” 江星怀一愣,又流鼻血了? “没事,我就是……”江星怀说到一半,忽然头晕,往前一栽,康成连忙扶住人,急喊:“江星怀!” 江星怀只晕了那一下,迅速恢复了正常,他自己站直,抹了一把鼻下的血:“没事没事,我这两天罐头吃多了,北方气又干,上火,没事,我正好也要回去了。” 汽车厚重引擎声响起。 “不用了,”康成抬头看向前方,“你家长……来接你了。” 江星怀回头—— 一辆黑色越野正熄火停在五十米外,车门推开,黑色皮鞋踏进风卷着的沙尘里。 傅衍西服外面穿着白大褂,是直接从实验室赶过来的。 “傅衍!”江星怀惊讶喊到。 傅衍眯起眼睛,看着康成揽在他腰间的手,于是停下脚步,开口道:“过来。” 第39章 “你怎么来了!”江星怀惊喜的朝他跑了过去。 傅衍单手接住他, 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摁在了他鼻子下:“鼻子怎么了。” 江星怀没在意, 抬头看着他:“没什么,你不是去实验楼了吗?” “听到了爆炸。”傅衍说着蹙眉看了圈四周, 震翻的汽车和晕倒在地的人,以及隐约从大门处窥见的焦黑色一角。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来得糟糕。 傅衍揽紧江星怀的背:“怎么回事?” “傅先生。”康成走过来点头打了个招呼。 “康队长。”傅衍伸出手,两人相握, 又迅速分开。 “具体爆炸原因还需要调查,爆炸地点在正门外的临时营地,基地内暂时安全,但需要戒严,您尽快带着他回到居民区。”康成说。 “麻烦康队长照顾了。”傅衍道谢。 “应该的。”康成笑了笑, 转头看江星怀, “今天训练就到这里, 算你赢了,奖品我会找人给你送过去的,” “什么叫算啊。”江星怀捂着鼻子不服, “我可以跟它再比一次。” “先回去吧。”康成伸手去抓他的头。 “康队我们就先走了。”傅衍手先一步放在了江星怀头上, 温和笑道, “您先处理。” 康成挑了挑眉, 收回手, 笑着应了声好。 江星怀上车后按下车窗, 冲着车外的康成挥手再见。 “安全带。”傅衍拧着他后颈子把人捉了回来, 又升起车窗。 江星怀不疑其它, 专心去绑安全带。 傅衍左打方向盘, 避开正赶过来的士兵队,偏头问:“鼻血还在流吗?” “好像没有了……”江星怀拿开手帕,偏头给他看。 “抬头。”傅衍偏头看了一眼,确认真的没在流血。 江星怀仰着头,又说,“没事,应该是上火。” 傅衍看着前面的路,朝旁边伸出手准确的半握住他的脸,大拇指指腹来回用力擦着他鼻下的血迹,“已经第二次了,让你不吃青菜。” 其实已经是第三次了,但江星怀不准备供出那件染了血的睡衣。 “哎呀,我怎么没吃。”江星怀心虚低头翻储物格,“有什么吃的没有,我饿了。” “不许吃零食了。”傅衍警告,“回去吃饭。” “你早上我的饼干我给别人了,他头摔破了。”江星怀说着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血,蹙眉想了一会儿,压低声音,“我跟你说,爆炸是我听到说有人炸了高压电房。” “高压电房?”傅衍一怔,“炸高压电房干嘛。” “不知道。”江星怀摇头,随即想起他站在把车头上看到的那些景象,又气愤起来,“你都没看到,大门外的人……人全都炸死了,我爬到车上看的,我……” “别想了。”傅衍伸手放他后脑勺上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 江星怀叹了口气,头歪在傅衍手心上蹭了蹭,伤心说:“我靠。” 傅衍没说他,捏了捏他后颈上的肉,偏头看了车窗外。 汽车正驶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地带,远处高高的屹立着的是原军区铁栅栏,在外面是一层看不太清焦黑色铁网。 铁网附近站了几个人,穿着军装。 这一小段画面飞速掠过。 傅衍转头向前,蹙起眉。 高压电房是为基地外围一整圈的强力电网的供应源,一旦炸毁,外围电网会全部停止运作。所以高压电房维护严密,出现意外的情况很小。 谁能在军队眼皮子底下跑进去炸了高压电房?又为什么要去炸? “一个人都没有了。”江星怀趴在车窗上看外面,“警报声响起到现在也就5分钟吧,这速度,比我们学校地震演习快多了。” 基地里的警报声这会儿已经停止,一路进到居民区,能看的见的地方空无一人,道路上是更多拿着枪的士兵队伍开始巡逻,表情肃穆而凝重,平时杂闹的居民区显得无比寂静。 傅衍停好车,拉着江星怀朝宿舍楼走去。 傅衍走在前面,江星怀走的慢,吃着傅衍给他的面包果汁跟在后面。傅衍一停,他没反应过来,直接砸在了他后背上。 “怎么了?”江星怀咽下面包,抬头看向前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江良远 江良远穿了身半旧不新的西装,脚下踩了双运动鞋,一个人腰背挺直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他们过来,脸色琢磨不定,瞪了眼傅衍,旋即转身朝后面的绿化区。 这是示意让江星怀一个人过去。 江星怀看了傅衍一眼,攥紧了手中的面包,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衍拍了拍他的背:“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去,我讨厌他。”江星怀看着前面江良远的背影,吃了口面包。 傅衍:“你自己决定。” 江星怀连吃了好几口面包,最后费劲的咽下面包,说,“我想问问他。” “去吧。”傅衍拿过他手上面包饮料,“回来了再吃。” 江星怀点点头,抹了把嘴,走过去了。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心里没了期待,之间落空的东西也就不会再在意。 但他就是噎的难受,这口气不管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江良远得给他一个说法。 “人都不会喊了是吧?” 两人对视良久,江良远首先开口。 “爸。”江星怀喊。 江良远脸上显然有些错愕,没有想到江星怀那么干脆利落的喊他一声爸。 “你担心过我吗。”江星怀问。 “什么?”江良远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死在了家里,你会难过吗?”江星怀再问。 “你什么意思?”江良远眉头一皱,“你是恨上我了吗?怪我没有先去找你?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阿姨她们情况比你危险,那时候……” 情况比他危险,又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孩,比他更需要江良远,听起来江良远没错,一点错没有。是他不懂事,是他无理取闹。 江星怀不愿意再听下去,打断他的话,“行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江良远一顿,不耐烦的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傅衍,沉声命令:“你去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 “跟你走?”江星怀讶异。 “你是我儿子。”江良远蹙眉说。 “你当我是你儿子吗?”江星怀拧眉反问。 “我不当你是我儿子?”江良远被激怒,刚要高声说出什么,却又咬牙止住了,他看了几眼周围,怒红眼睛低喊:“我不当你儿子我会来找你?我不当你是我儿子我就让你跟那个老男人一起留——” 江良远说到这儿猛的刹住了嘴,顿了一下气急又败坏的催促:“行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江星怀转身就走。 “等等!”江良远抓住他胳膊,“江星怀!” 江星怀回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尽力的压下心底的火,说:“爸,到现在为止,上次在你公司吵完,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你昨天见到我,第一句话就问我怎么过来的。我还以为……以为你至少会说一句……” 说到这,江星怀耸了耸肩,觉得没意思,他拉开江良远抓住他的手,“算了,我没有怪你,之前是怪你,现在不怪了。所以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讨厌那个女的,也讨厌你那个小儿子。不过我说的话你一向听不见,这样也好,以为也别听了。” 江良远张着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冷下脸,道:“我住在左面那栋红顶小楼里,今天晚上……晚上七点之前你要是改变主意,就过来找我,我……我好歹是你爸,我不会害你,你怎么就……算了,” “就这样。”江良远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了。 江星怀看着他的背影,蹙起眉,他觉得哪儿不对劲,江良远是很重面子的人,昨天刚吵完架,那么多人面前丢完脸,江良远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来找他,还要他和他们住到一起。 他隐隐约约觉得反常,却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什么。像是手里拿了几根七缠八绕的线头,不知道该从哪儿解起来。 背上抚上一只宽厚的大手,他回头看,是傅衍。 傅衍低头看了眼他的脸色,摸了摸他的鼻尖安慰:“不是饿了吗,发什么呆,走吧。” “我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江星怀拧着眉回忆江良远刚刚说过的话。 “怎么了?”傅衍问。 “他说……他说……”江星怀拼命回忆江良远说的话,却抓不住那个异常的点。只想起来江良远那张气急败坏,颐指气使的脸。压下去的火又一股子冒了出来。 说什么那边比他这边危险,冠冕堂皇的一通屁话。 妈的,这老东西。 他就不该指望江良远嘴里放出个好闻的屁来。 江星怀越想越气:“妈的,那老东刚刚还骂你老男人,不是,谁老?他都四十几岁快入土的人还骂你老?” 傅衍哭笑不得,拉着人往楼上走,安抚道:“行了,等会儿想吃什么。” 江星怀被转移注意力,小声嘀咕:“反正不吃青菜。” 第40章 基地戒严一直到傍晚都没有解除, 期间除了军队在走廊里发过一次食品之外, 任何人不许出宿舍楼走动。远处的枪声时有时无,没人知道基地大门的状况。 这会儿才六点, 天却已经黑了大半,乌云越来越厚重, 雨却一直没下来, 像是在积压一场特大暴雨。 江星怀撑着脸, 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掉。 “叩叩——” 傅衍一手拿着书看, 另一手的指关节敲响了书桌。 傅衍:“快点写。” 江星怀瘪嘴委屈:“我想睡觉。” 傅衍看了眼手上的表:“再写十分钟,然后去洗澡。” “怎么还有十分钟!我不写了!”江星怀哭天抢地,一脑袋砸在桌子上不起来了。 “江星怀。”傅衍喊。 江星怀就不抬头,闷声喊:“我不管, 你打我吧。” “我打过你吗?”傅衍无奈伸手去拎他后颈。江星怀哼了一声,依旧埋着头。 傅衍伸手拿过本子, 看着上面一道都没做还画乱了的题目叹气。 他认真想了想,又拖近了椅子,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开口:“星星,耿老师跟我说过你成绩以前很不错。” “那又怎样。”江星怀无所谓。 “你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傅衍说。 “我又不傻。”江星怀嘀咕。 “你很聪明。”傅衍说。 江星怀一愣, 接着嘿嘿笑。 “别笑了。”傅衍飞速变脸, 看了眼手表, 严肃道:“6点过10分之前做完一道题, 不然就打手心。” 江星怀还在嘿嘿笑着, 倒是听话的拿起了笔,只是不看题,要看傅衍。 “6点10分之前如果没做完……” 傅衍话还没说完,江星怀脑子却闪过另外一个人说过的话。 “今天晚上……晚上七点之前你要是改变主意,就过来找我……” 今天七点之前。 为什么是7点之前? “让我去找他,为什么会有一个时间限制呢?”江星怀风马牛不相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傅衍:“什么?” 江星怀没说话,紧紧皱着眉,抓住了头发。 “我不当你儿子我会来找你?我不当你是我儿子我就让你跟那个老男人一起——” “今天晚上……晚上七点之前你要是改变主意,就过来找我……” “我……我好歹是你爸,我不会害你……” 江良远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脑子里闪过,这次江星怀抓住了那个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早上,基地大门,爆炸后慌慌张张从远处冲过来的王覃海。 “不对。”江星怀忽然站了起来。 江良远说的这些话,再联系王覃海出现在爆炸地点,很明显有问题。 “怎么了?”傅衍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星怀说出了江良远自己讲过的话和自己自己怀疑的王覃海。 傅衍脸色变了。 因为把信息反推过来。 如果爆炸跟王覃海有关,那江良远说的话就很有深意了。 两人对视几秒。 “去找康成。”江星怀说。 出门前江星怀看了眼时间,六点过二十。 门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乌云层层压下,天像是要压到人的头顶了。 汽车大灯照破黑暗,朝着大门飞驰而去。 “如果爆炸真的跟王覃海他们有关,他们想干什么?”江星怀紧紧皱着眉,不解,“他们为什么要炸高压电房,他们疯了吗?” “整个军区外围都围了一圈高压电网。”傅衍说。 “嗯?”江星怀没听懂。 傅衍偏头看他,淡淡道:“电网阻拦了外面东西的同时也阻拦了里面的人。” 江星怀怔住,终于明白江良远来找他的意思。 江良远是真的想带他走。 “……他们为什么不走大门。”江星怀小声问。 傅衍没说话,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摸了摸他耳廓:“他们手上肯定拿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们要快一点了。” “他们如果破坏了电网走了,那整个军区就危险了。”江星怀呢喃道。 居民区离军区大门十多分钟的路程,傅衍踩着油门一路疾驰,到大门也花了十分钟。 时间离江良远嘴里说的七点之前很近了。 “什么人!” “停下!下车!” 车刚停下,就有一小队士兵小跑过来拦在车前询问。 傅衍推门下车:“我们找康成,康队长。” “不行!请尽快下车回到居民楼,保持安——”士兵话还没说完。 “呯呯——呯——” 枪声忽然响起! “过来!”傅衍快步从车前绕到了另一旁,抓住了刚刚从副驾驶跳下来的江星怀。 “是大门外面吗?”江星怀偏头去看。 傅衍凝重点头:“是。” “你们!上车回到居民区!”巡逻士兵推着他们上车。 “我认识康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江星怀扒拉着门框大声解释。 “请配合我们工作,马上上车!”士兵大声喊。 江星怀:“我们——” “谁在那边!” 一身厉喝跟着明黄刺眼远光大灯刺过来。 江星怀眯起了眼睛,那是载满了武器的卡车,从副驾驶跳下来身穿戎装的军人。 巡逻士兵飞快列队敬礼。 “报告队长!我们在巡逻期间碰到——” “康成!”江星怀看清了来人,惊喜跳起来挥手。 “你怎么来了?”康成挥手示意这边围着的士兵散开,又讶异的看了眼江星怀身后的傅衍,“傅先生?” “有点急事。”傅衍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康成指了指天空往下下飘着的细密小雨,指了指不远处临时架起来的工作区域里摆放的帐篷,“马上要下大雨了,跟我过来。” “大门外面怎么有枪声?出什么事了?”江星怀跟着人连忙问。 “有少数感染者,以及变异体受到爆炸吸引过来了。”康成拉开帐篷门页,让他们进去,“不过现在只是一些小数目的感染者小队,大概九点左右才会出现大动静,据我们监测,已经有十多万感染者在朝这边进发,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样的尸潮我们已经处理过两三次了。” “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是怎么了?”康成说着递过两个装满温水的茶杯,一人一个。 “我怀疑今天早上的爆炸和王覃海有关。”江星怀 “什么?”康成蹙眉怔住。 江星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康成说了一遍,最后看着时间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才六点四十,应该还来得急。如果就算跟他们没关系,也——” 江星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康成脸色越来越差,等江星怀闭上嘴,康成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拿下左侧肩头上挂着的呼叫器,转身走向一旁开始下达命令。 “怎么了……”江星怀不安的看了眼傅衍,“很严重吗?” 傅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你做的很好。” 临时的军用帐篷外一道响雷轰隆劈下,江星怀吓得一缩。 “傅先生,我找人先送你们回去。”康成下达完命令,神色紧迫,“事情不好办,我需要上报,没有时间了。” “我们可以自己回去。”傅衍拉着江星怀站起。 “注意安全,今天晚上请务必呆在房间里,不要再出来。”康成拉开帐篷门帘。 外面豆粒大的雨滴一颗颗砸下,压了一天的乌云终于爆发了。 “我还有事,就不送了。”康成说完又看了眼江星怀,从军裤的侧兜里掏出了一个对讲机给了江星怀,“早上说好的奖励,拿好了。”刚说完就冲出雨幕,单手抓着车门杠,跳上刚刚开过来的巡逻车。 “康成……康……”江星怀没喊的急。 “先回去。”傅衍脱下西服,包在江星怀头上,揽着人朝车跑了过去。 闷雷一声声砸下,雨声嘈杂。 江星怀坐上车,喘着气拉下衣服,觉得耳朵里那时进了水一样,听不真切声音。 他刚刚喊康成,其实想问问,江良远如果被抓住了会怎么样。 现在还不到7点,江良远应该还没来得及走。 江星怀闭上眼睛,靠在了靠椅上。 他觉得头有点晕。 回去的路上大门外枪声开始密集,甚至逐渐夹杂着小型炸弹的轰炸声。 江星怀和傅衍到居民楼下的时候,一栋又一栋紧闭的宿舍房门一扇扇推开,嘈杂与不安开始漫延,人们面露恐惧的看向被一层层大楼挡住的基地大门方向。 “戒严时间请保持安静!” “回到房间!保持安静!” “等待通知!安静!” 巡逻的士兵开始上楼安抚维持群众。 又一道响雷劈下,进楼前江星怀抬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空,心跳空了一拍。 “怎么了?”傅衍拍了拍他的脸,担心道,“吓到了?” 江星怀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没事。” “去床上躺会儿。”傅衍拉开他外套拉链,替他脱下外套,又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别怕。” 江星怀是有点不舒服,耳膜里一震一震的让他直恶心。 他听话爬上自己的上铺,又回头。 傅衍正背对着他扯开了领带,弯腰在书桌收拾东西。 江星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他一只手撑住了墙抵住了向下倒的趋势,另一只手在鼻下一摸。 滚烫的血液正一股一股朝外涌。 “呜——呜——” 尖锐的警空声就在这时候响起,声音又快又急。这是撤离的信号 士兵飞快冲进楼道,刺眼的军用手电筒灯光打进每扇窗户,晃动了所有人的心脏。 “所有人!紧急撤离!去往大操场!” “里面的人!听到了没有!不要收拾东西,现在立刻走!去大操场!” 傅衍当即变了脸色,抬头喊背对着他跪在床上的江星怀: “星星下来!” 江星怀晃了一下,倒在了床上。 ※※※※※※※※※※※※※※※※※※※※ 星星:我不,我要睡觉 第41章 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江星怀就知道要糟, 倒下去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爬起来, 但没能成功, 耳朵里比警报声更响的是一阵阵的耳鸣。 “星星!”傅衍吓的心跳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迅速冲过去,翻身上床。 江星怀眼睛半睁着, 半张脸连着脖颈全是血。他看着傅衍上来想张嘴说话,但鼻血太多,一小部分直接顺着鼻腔流进了喉管, 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别动。”傅衍脸色难看的按住他, 半托着他的头,侧放在床边, “张嘴。” 江星怀耳鸣太严重,根本没听清傅衍说的什么。 傅衍伸手打开他的嘴, 去看他喉腔,又抱着人换了个姿势,确保血液不会呛进气管。 “头晕还是头痛?”傅衍蹙眉拍了拍他的脸, 觉得他意识不太稳定, “星星!星星!看着我。” 江星怀还是没听清, 但也明白了傅衍在喊他,他尽力从耳鸣状态下说出话来:“我听……不见……” 傅衍抱着人紧蹙起了眉毛,如果只是鼻腔内的静脉血管破裂,不应该会有失聪的状况出现。但如果是其它方面…… 比如血液病或者获得性凝血障碍, 前者可能会需要长期的精心治疗, 但是后者会让江星怀死在这里。 傅衍后背衬衫湿了一大片, 他伸出手来,晃了晃,示意他看:“能看清吗?这是几?” “二……”江星怀看着傅衍手上染的血,太阳穴一阵阵跳的疼,心也开始发慌。 他从小到大除了撞到鼻子流过鼻血之外,很少流鼻血,也从来没碰上过这样频繁流鼻血的而且不受控制状态。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得什么病了吗? 外面又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警报声?康成不是去抓他爸了吗? 江星怀在脑子不住轰鸣中,害怕的抓住了傅衍的胳膊。 就在这时,房门被大力拍响,士兵焦急的催促声传来:“房间里的人快出来,军区紧急情况,请尽快撤离!请尽快朝大操场方向撤离!” 士兵喊完又飞快的去拍下一扇还闭着的房门。 尖叫声,呼喊声,以及远处枪响声……房门外的走廊上一边混乱,所有人都在尖锐的警报声下恐慌着逃跑。 江星怀有些着急,一急就更说不出话来,只好推了推傅衍。 “怎么了不急,我们等一会儿再走,现在人太多了。”傅衍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发,偏头蹙眉看了眼门的方向。 这个军区有好几万的人,无论是转移或是撤离都可是一场大规模病毒再次爆发的危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军区决定这场深夜的紧急撤离。 “想吐。”江星怀说。 江星怀声音太小,傅衍没听清,手放在了他脸颊边:“什么——” 江星怀哇的一声吐了傅衍一手。 是混合着血液的消化物。 这表示出血点还有腹部,傅衍脸色霎时间变得青黑,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擦了擦他的嘴。接着伸手按了按他小腹,“肚子疼不疼?” “不疼。”江星怀苦着脸,“叔叔,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我要死了。” “不要乱说。”傅衍拍了拍他的脸,专心开始判断江星怀目前的身体状态。 走廊外越来越安静,直到最后的脚步声离开这栋大楼。 江星怀看着抱着他的傅衍,心忽然就凉了半截。人都走光了,他跟傅衍怎么办? “我先背你起来,有任何不舒服或者血流的更快都要随时跟我说。”傅衍说完就抱着人下了床。 江星怀忍住想吐的欲望,安静的靠在傅衍身上。 傅衍来不及收拾东西,只拿了一瓶水,给江星怀喂了一口。就抱着人出了房门。 这层楼已经空无一人,走廊上掉了不少东西,灯光稀稀拉拉的从半开的一扇扇大门里打出来。 大雨还没停,冷风裹着雨丝从栏杆外洒了进来,傅衍侧过身体,拦着雨往前走:“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江星怀说完,一阵反胃突然涌上,他没压住,张嘴就吐了。 是一口血。 血液随着傅衍的肩沿朝下流。 这一口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傅衍停住了,靠着墙放下了他,不敢再挪动。 楼外越来越安静,几万人在几分钟内都已经跑完了。近处远处汽车发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都……都走了吗?”江星怀问。 “我们开车追,忘了吗,我们的车就在楼下。”傅衍一边说一边脱了外套盖在了他身上,“还想吐吗?” “不想。”江星怀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好,再休息一会儿。”傅衍用水冲开他鼻下浓血。 “我们——”江星怀话还没说完。 刺啦一声。 两人同时抬头,他们头顶上的灯光闪了两下,灭了。 整栋大楼在瞬间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中,越发衬出了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走吧。”江星怀抓紧了傅衍的胳膊。 傅衍拍了拍他的背,抱着人重新站了起来, 他们住的地方在二楼,平时江星怀跑下去十多秒不要,今天傅衍抱着人却足足走了好几分钟。 大雨厚重,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两人刚出楼,全身就湿透了。路灯也熄灭了,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偶然炸响的扭曲闪电能给他们照亮一瞬间的前进道路。 “拉好衣服。”傅衍喘着气,借着闪光低头看他。 江星怀鼻血好像渐渐止住了,傅衍松了口气:“抱紧我。” 江星怀抬起手抹了一把他脸上流淌着的雨水。 “乖。没事。手放回去。”傅衍腾不出手,用牙齿咬着盖在江星怀身上的西服衣领,遮住了他的脸。 他们上来之前,把车停在了居民楼旁边的空地上。 傅衍走近,拉开副驾驶车门,先把江星怀放了上去,接着绕过车头上了车。 雨下的太大,车灯都难以冲破雨幕,傅衍一边观察着江星怀的状态一边判断着道路,开的不快。 集合的地方是大操场,整个军区离正门最远的地方。路上已经没人了,只有远处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和轰炸声。 傅衍知道,时间可能不多了。能让军区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又这么临时发出撤离的消息,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傅衍也知道他必须追上撤离的大部队,因为他没有把握在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状况下带着江星怀开出这个基地。 他稍微加快了车速,又偏头看了眼一直没在说话的江星怀。 江星怀歪着头靠着窗,怀里抱着他的西服, 傅衍腾出一只手,拉过去:“星星? 江星怀没回话,被傅衍拉住的手也像是失去了力气,虚握着的五指散开,从傅衍手心掉落。 傅衍一脚踩下刹车—— 他探过身,吓得几乎失去了冷静:“江星怀!” 江星怀闭着眼睛,一脸烧的通红。 他又连喊了好几声,江星怀这才有了反应,眼睛半睁开来。 傅衍大口喘着气,先熄了车灯,后抱着江星怀到了后座。 “冷……”江星怀迷迷糊糊的喊。 “不要睡过去了,知道吗,星星看着我。”傅衍一边跟他讲话一边擦干他的头发,又从药箱里翻出降热的冰贴。直到傅衍把人抱在怀里暖着,江星怀都撑着眼皮,半睁着眼睛看着一直喊他名字的傅衍。 几分钟后,江星怀开始恢复意识,他抓住了傅衍的手。 “想喝水吗?”傅衍很轻的拍拍他的脸,“嗯?” 江星怀点了点头,傅衍扭身去拿水瓶。 就在这时,‘嘣’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 ——有东西砸在了车头上! 傅衍当即回身拦在了江星怀面前。 没等江星怀从震吓中反应过来,又是砰的一声砸了下来。冲击力之大,让整个车身都仿佛往上腾空了一厘米, 傅衍紧绷着脊背,摸到手电筒,打开灯照去—— 车头上不是高空落物,而是一个仿佛只剩骨架的诡异怪物,怪物正趴在车窗前歪着头,浑黄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车里的两人,灯光打过来,骷髅在车前又跳了一下。 这是军区说的变异体。 他们之前遇见过一次,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正常人,傅衍上次拿着枪都没能把这种怪物打死。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有, 骷髅看见车里的人之后不再试探,跳起砸下,跳起砸下。 很快,细密的破裂声传来。 ——车的挡风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纹,骷髅的一只手随着碎掉的那个小洞伸进了驾驶位。 傅衍把手电筒塞在了江星怀手上:“能跑得动吗?” 江星怀点了点头。 “好。”傅衍也点了点头,拉上了他外套的拉链,“等会儿下车,你往左边跑,实验楼你还记得吗,跑上二楼,去我的办公室。” 江星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傅衍话中的不对劲:“那你呢?” 傅衍看着他很轻的笑了一下,没在说话。 “我不要。”江星怀蹙眉抓住了他的手。 “听话。”傅衍说。 “我青春期,最叛逆。”江星怀浑身冒着虚汗,脸色惨白,还不忘骂人,“你更年期,最傻逼。” 傅衍:“……” “我知道两个人一起跑谁都活不了,那就都不要出去了。”江星怀说着就红了眼眶。 傅衍看着他,江星怀伸手抱住了他。 傅衍叹了口气,妥协了,伸手拉起了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的隔板。 隔板是用来隔音的,关上之后,怪物用身体砸向汽车的撞击声变得不太清楚。这个能抵挡多久傅衍不知道,也许两分钟……也许一分钟…… “你要是变成怪物了,会咬我吗?”江星怀忽然问。 “咬哪儿?”傅衍低头看他。 “你来咬我吧,我不想其它怪物咬我。”江星怀说。 傅衍沉声笑了:“小狗。” “就像这样。”江星怀说着张嘴咬住了傅衍的脖子。 傅衍疼的倒吸一口气,黑了脸,“江星怀!给我撒嘴。” 江星怀哼了一声,松开嘴,哭了:“我们都要死了 ……” 傅衍:“……” 傅衍伸手抹掉了他的眼泪,低头在他鼻尖轻咬了一下。 江星怀带着哽咽嘿嘿一笑:“大狗。” “精神好多了。”傅衍也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还想吐吗,头还晕不晕?” “我今天认识条狗特别像你。”江星怀说。 “没完了是吧。”傅衍叹了口气。 “不能叫狗,对,康成说得叫犬。”江星怀说,“你想认识它吗,它叫魔王。” “不想。”傅衍捂住了他的嘴。 江星怀挣开他的手,却触到了怀里一个硬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江星怀把东西从胸口摸出,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是个黑色的长方形机器。 江星怀:“!” 这是是康成给他的对讲机! “看!”江星怀举到了傅衍眼前,“召唤器!” 第42章 康成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 那只从天而降的骷髅怪物已经撕开了隔板,仅仅裹着一层皮的手指离两人的身体只差毫米。 “低头!”康成的声音响起。 傅衍按着江星怀埋在了座椅下。 ——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骷髅怪物动作一顿,随即失去力气,向后倒去。 傅衍用脚蹬开车门,半抱着江星怀下了车。 江星怀喘着粗气,手脚发软, 靠着傅衍都差点没站稳。 “不行啊你,吓成这样?”康成提着枪从车上跳下来, 笑着伸手想抓一把江星怀的头。两人走近他才发现他们身上多的不正常的血迹。尤其江星怀。 康成看着两人, 右手迅速伸到枪袋旁边, 没握枪的那只手向后面车上的队友发出了停止朝这边走的一个手势, “谁被咬了?” “是我的鼻血。”江星怀连忙解释。 “别紧张,没有任何人被咬。”傅衍蹙眉,“钱院士在哪里?” “钱院士已经跟着大部队先行撤离了, 我们负责爆破断后。”康成观察了一会儿, 收了枪, 走上前去,看着江星怀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拧眉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流这么多血?” “他出现突发性大量失血,我没有办法判断是由于什么引起的。”傅衍回答,复又再说:“我需要见到钱院士。” “队长!它们过来了!”一声疾呼。 风中隐约传来某种掠食动物急速奔袭的脚触地的声音。 “先上车!”康成当即下令。 傅衍将人打横抱起, 跑着上车。 大巴车掉头顿时疯跑。 康成上了车顶, 一边狙击着闻声赶来的变异体, 一边喊:“再快点!时间不够了。” 什么时间不够了?江星怀抬头看傅衍。 “康成说他们是留下爆破的。”傅衍小声告诉他。 车里太暗,看不清有多少人,江星怀偏头看窗外,大雨还没停。浓黑的大雨后面不时闪现出某些人形瘦长黑影,像是电影里出现的生化怪物。 汽车开的很快,破坏了一大块的电网出口没多久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大群感染者。 他们拦住了出口! “左转!”康成喊完从车顶跳下来,关紧天窗,大吼:“都抓紧!” 驾驶员疯打方向盘,油门踩下,轰鸣声响起,汽车再次提速。所有人的背都紧紧贴着椅背,手死死抓住扶手,眼睁睁的看向汽车冲向尸潮。 这一秒钟的时间像是被拉长,又被放缓无数倍。 所有人都清晰的看见感染者破碎的肢体,浑黄的血迹像是奶油一样柔软黏腻的,冲撞、粘贴在了自己眼前的车窗上。 下一秒!汽车巨大的车灯从地狱里冲破出来。 “嘭!”的一声。 ——汽车落地! 呕吐声从车厢后面传了过来,没等众人从碎尸扑面的窒息里反应过来。 “一——二——”康成大喊,“三——!抱头闭眼!”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炽热又明亮的火红大花,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燃烧开来。汽车不断的向前行驶,乘着气浪,飞快的远离,很快就把那场蘑菇云甩在了身后。 江星怀震惊向后看,傅衍掰回他的头:“小心眼睛。” 江星怀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抹了一把。鼻血已经完全止住了。 他抬起脸,示意傅衍看。 两人靠的很近,傅衍会错意,低头吻了吻他鼻尖。 江星怀:“!” “嗯?”傅衍见他不动。 江星怀咬牙闭眼,抬头也亲过去,汽车一个颠簸,吻偏了,他吻在了傅衍下巴。 “雨停了。”傅衍说。 江星怀闻言朝窗外看,庞大的雨势已经慢慢止住了。 汽车行驶开始平缓起来,乌云散去,清淡的月光透过车窗洒了进来。 远离危险后,车里还是寂静一片,甚至比刚刚更安静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康成清了清嘶哑的嗓子,扫了一眼整个车厢顿了好一会儿,严肃道:“……刚刚谁吐我脚上了?” “……对不起叔叔”角落里一小男孩害怕举起了手。 “没关系。”康成绷着的脸缓慢笑开,“……喊哥哥。” 现在是晚上九点左右,继续向前行驶不太安全,汽车停在了一户农庄附近。康成带着人排除了附近的零散感染者后,安排车上剩余的幸存者原地休整。 江星怀下车后看了一圈,车上的人一共二十来个人,五个军人以及—— 江良远一行人。 江星怀这才想起,康成是去抓江良远的。 这是抓到了? 江良远一手拉了个女人,一手牵了个小男孩。下车后看见江星怀愣了一下,后又看见了他旁边的傅衍,蹙起了眉,当即就要朝着他那边走过去。 “好!大家都过来站好!”康成拍了拍巴掌,“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傅衍也看到了江良远,他低头看了眼江星怀,牵着人走去了人群后面。 “还难受吗?”傅衍揽住他的肩,低头小声问他。 江星怀摇了摇头,他状态已经好多了,除了手脚有些发软之外,之前浑身难受的情况已经不见了。 “好消息是我们暂时脱离危险了,坏消息是这我们走在了与撤离的大部队相反的路上。但是没关系,大部队撤离人数众多,我们人少跑得快,预计明天下午四点追上大部队。”康成说完目前状况,接着简单做了个总结,“我们今天暂时睡在这里,有疑问的举手……好!除了王覃海和江良远同志留下来,其它同志各自找地方休息!出这间房子必须打报告,当然,我不建议任何人晚上出去。” 二十几人顿时一哄而散。集合的地方是一件没了主人的二层农村楼房,房子里很干净宽敞。 但二十多个人住进来还是显得拥挤,有几个男男女女甚至在二楼为争一个房间而吵了起来。 “面可以吗?”第一时间进了厨房的傅衍问。 “加两个蛋。”江星怀靠着厨房门框回答,眼睛盯着客厅正在给江良远和王覃海训话的康成。 “虽然你们总领导人在混乱中遭遇不测,但你们这些同样参与这个计划的人都有着不可推卸的严重责任。你们给军区所有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无法预估的一场灾难,具体处罚会在我们与大部队汇合后——” 江良远绷着脸一言不发,倒是王覃海着急着反驳:“康队长!那些变异体可不是我们引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们只是想让电网暂时停一下,谁知道——” “王覃海同志,你有权为自己申诉,但不是现在。”康成蹙眉止住他的高声,“请你剩下的时间整理出一份所有参与这个计划人员的名单,然后交给我。” “康队长!我……” “涛子!”康成大声喊。 “到!”一旁正扛着食物进门的雷鹏涛立马站直敬了个礼。 “楼上在吵什么!你去看看!”康成说着转头四处看了看,转身朝江星怀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王覃海同志我还有事,纸和笔请找那边那位只穿了一只鞋子的列兵同志。” 江星怀歪了歪头,看着走到他面前就开始掏胸口的康成。 “痒啊?”江星怀问。 康成瞪了他一眼,终于艰难的从胸口掏出了一包牛肉干,递给他,看着他没一点血色的脸,“站都站不稳还贫?”说完又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江星怀接过,随手塞在了傅衍披在他身上的西服袋子里。 “你的鼻血。”康成说。 “我也不知道。”江星怀下意识又吸了吸鼻子,“突然就这样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别担心,钱院士是国内血液疾病研究领头人。他肯定能治好你的。”康成说。 “嗯。”江星怀点头,视线不自觉移到了康成身后客厅里。 康成敏锐的察觉到,回头看了一眼。是江良远一家人。 康成又转过头,看着江星怀,想了想,叹了口气小声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爸爸有没有参与这个计划,但是仅知情并协同而言也是犯罪。” “……哦。”江星怀点了点头。 “你……”康成还想说什么,傅衍端着一碗冒着雾气的热面,走了过来。 “只有一个鸡蛋了,给你切了个西红柿进去。”傅衍跟江星怀说完后朝康成点头打了个招呼,“康队长要吃吗?” “不了不了。”康成摸了摸鼻子,“你们先吃,我还有点事。” 康成转身走远了。 “趁热吃吧。”傅衍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口面喂了过去。 江星怀张嘴接住,一口吃了。脸颊边鼓起一小团,边吃边说,“我们等会儿睡哪儿?房间都被抢了,刚刚还有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吃东西别说话,张嘴。”傅衍又喂了他一口。 “你能打赢他们吗?”江星怀听话张嘴。 “打谁?”傅衍疑惑。 “抢房间啊。”江星怀口齿不清的问。 “你——” “江星怀,你过来。”江良远的声音传来。 江星怀咽下面条,不开心:“我就知道得找我。” “不想见他。”江星怀说。 “不想见就不见。”傅衍说。 “但我一想到他更不想见到我,我就特别想见他。”江星怀嘿嘿一笑。 傅衍:“……………” “要我陪你过去吗?”傅衍擦了擦他嘴角的汤渍。 “你会怕他吗?”江星怀说。 “嗯?”傅衍一愣。 “别怕,他不算你岳父。”江星怀拍拍他的肩,“我现在还不想认他。” ※※※※※※※※※※※※※※※※※※※※ 傅衍:>< 第43章 从看见车上下来的的人里面有江良远的时候, 江星怀就知道江良远肯定会找他来一场‘我可是你爸你都多大了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谈话。 江星怀深吸了口气, 转过身。 江良远站在离他们一米外的距离, 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江良远刚要开口, 视线落到了江星怀被血染红的T恤上,顿了几秒。 见江星怀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后,只好瞪了他一眼, 自己先开了口:“怎么搞的?” “我——” “爸爸!我要爸爸!”男孩儿哭闹的声音传来。 “良远……”女人抱着孩子,一脸为难的走了过来,“安安他一直吵着要你, 我……我也……” 江良远看了眼江星怀, 叹了口气, 转身抱住了哭闹不止的小男孩儿, “我抱他,你先去睡吧,脚不是扭了吗?” “好, 你累一天了也早点休息。”女人说完看了眼江星怀,朝他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 “这就是安安,一直也没见过。”江良远拍着小孩哄了哄, “喊哥哥。” “不喊。”安安哼着头埋进了江良远胸口。 不喊就不喊。江星怀也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小男孩儿转过头。 “关你屁事。”江星怀才不想理他。 江良远:“…………” “江星怀!”江良远瞪他。 江星怀也瞪回去, 但控制不住的看着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小男孩儿, 鼻子一酸, 眼眶忽然红了。 江良远也那么抱过他。 他偏过头, 吸了吸鼻子:“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还要吃面呢。” 江良远刚想张嘴,却看见江星怀脸颊上滑下来的的眼泪,愣住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个孩子的眼泪了。 江星怀自从他离婚后就突然变了一个人,在这短短几年中就变得叛逆,变得偏执,变得跟所有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起冲突动手。江良远不知道江星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也几乎忘了几年前放学回家抱着他撒娇的江星怀。 傅衍低头擦去了江星怀的眼泪,再抬头,他直视江良远,话语带着强硬的姿态:“江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 江良远还愣着。 傅衍也没等他的回应,又说到:“星星还有点低烧,我先带他去休息。” 江良远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沉默的应了。 江星怀心情不好,任由傅衍拉着出了门,上了停在门口的大巴车。等傅衍拿过毛毯再上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啊,惊讶的问:“我们睡在车上?” “房子里睡不下,士兵们要守夜,也会待在车上。”傅衍先在座椅上铺了一层毯子,又放了一床小被子,说,“外面衣服脱掉。” “啊?……哦。”江星怀脱完裤子脱卫衣,脱了个干净,包进被子里,露了个脸,红扑扑的,带着年幼的稚嫩。 傅衍忽然弯腰,低头凑近,吻了吻他额头。 傅衍的唇软软的,凉凉的。 江星怀怔住了。 傅衍轻笑,指尖弹了弹他鼻尖,没等江星怀反应过来,转身拿着他的脏衣服下了车。 江星怀呆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通红,骂了一声我靠,埋进了被子。 脸上温度半天都消下不下去,他想着喘口气,露出头来,正准备拉下车窗。 就看见了站在房子外面的傅衍以江良远,房子外面很暗,只有从房子里面偷出来的一点微亮的光。江星怀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但江星怀却觉得很惊讶。 傅衍说那句想和江良远谈谈他其实没放在心上。江良远不会同意和傅衍谈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能站在一起。 江星怀趴在车窗上往下缩了缩头,小心的看着两人的动作。他怕他爸对傅衍动手。 倒不是担心傅衍打不赢,只是傅衍绝对不是一个会殴打老人的人。 但令江星怀嘴巴越张越大的是,这两人平平和和的谈了快十来分钟。 直到傅衍看过来。 江星怀立马低下了头。 ‘哐哐哐——’ 头上的车窗被敲响。 江星怀心虚的探了个头,发现是江良远,僵住没动了。 江良远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看了他两眼,这才开口:“傅衍说你还有点低烧,你就早点睡。” “……啊?”江星怀没弄明白他这是哪出。 “啊什么啊?”江良远蹙眉看着他,“现在晚上没有游戏玩,也没有手机玩,你就别想着再熬夜了,以前……算了,我懒得跟你提以前。你早点睡,明天我给你拿点吃的过来,听傅衍说你还挑食?你看你瘦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食……不懂事……”江良远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又想起傅衍的话,憋了回去。最后只摆了摆手,叹着气转身走了。 江星怀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爸都多长时间没正常跟他说过话了?傅衍究竟说了什么? 踏着车厢的脚步声传来,江星怀转头看去。 是傅衍。 “还不睡。”傅衍边走一边解着衬袖扣子,走到他面前,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发什么呆。” 江星怀一把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威胁我爸了?” 傅衍挑眉:“是啊。” “骗人。”江星怀不信。 傅衍才不会威胁别人呢。 傅衍老实又慈祥。 “我跟他说……”傅衍捏着他的后颈肉,“江星怀是一个好孩子。” 江星怀一愣,鼻尖陡然酸了。也许是今天晚上鼻血流的太多了,鼻子总爱酸。 “你怎么这样啊……”江星怀低头抱怨。 “怎样啊。”傅衍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么充满父爱。”江星怀嘿嘿一笑,扯着他的衣领,家人拉下身来,猛地亲在了他的嘴上,第一次亲人,没控制好力度,‘波’的一声还带响。 江星怀红透了脸,刚想往后退。后脖子被人掐住,退无可退。 傅衍把人拉了回来,亲住了。 几分钟后…… 江星怀: “叔叔……你顶到我了……” 傅衍:“……” 江星怀:“我也顶顶你。” 江星怀屁股上挨了一巴掌,闭上了嘴。 第44章 江星怀的低烧在第二天起来后消失不见, 傅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孩除了脸上有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 其它地方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吃完早餐还兴致勃勃抓着傅衍又亲了好几口。直到睡在房子里的人都出来上了车,这才勉强收敛住躁动不已的嘴和手。 “坐好。”傅衍擦了擦他亲的绯红的嘴唇,给他拉好安全带,“要开车了。” “这么多人不好吧。”江星怀嘿嘿一笑。 傅衍:“……” 军用大车空间大,他俩坐在最后一排, 江星怀动手动脚的也没有顾及。等傅衍真把他压在玻璃上反倒又红透了脸, 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头晕腿酸肚子痛。 傅衍尽管知道江星怀是骗他, 但还是松了手,去摸他的肚子:“钱院士对血液病很有研究, 等找到他,我们再仔细查查。” 一说这个江星怀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垂头丧气的长出了一口气:“不应该啊,我怎么会突然得病, 我平时身体多好啊,我吃的好又拉的多。” 傅衍囧住:“……” 江星怀丝毫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情绪低迷下来, 靠着傅衍不再说话了。 因为道路上堵着着废弃车辆, 汽车开的不怎么快,得随时绕路转换位置。摇摇晃晃的,没一会儿江星怀就给摇的眯了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想睡觉。 一直给点到中午,汽车停下, 分发食品以及解决生理问题。 车上食品存量少, 只有一箱压缩饼干。 倒是王覃海一行人手里食物不少, 显然早有准备。康成也没多管他们,拿了压缩饼干多给了一点江星怀和傅衍。 “他们搞小团体是吧。”江星怀咔咔咬着饼干,瞅着车窗户外面坐在草地上跟开春游会似的一伙人,“我怎么感觉他们在琢磨什么坏事儿呢?” “水。”傅衍拧开瓶盖给他。 “我让人盯着他们呢。”康成不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处罚躲不掉,更别想跑。” 江星怀听完下意识朝坐在车前面的一家三口人看了过去。江良远一家没下去参加春游会,也吃着压缩饼干。 “江先生那边没有直接参与破坏基地,算是协同,处罚不会那么重。”康成察觉到他的目光。 “哦。”江星怀不好意思,转过来头,不再看过去。 康成了然,准备走:“你们先吃,我先——” “那是魔王?”江星怀忽然扒拉着车窗探出头去。 “什么?”康成一愣。 “是魔王!”江星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翻出车窗,跳下去,飞奔着踩着水坑向前跑了过去。 “江星怀!”傅衍连忙跟着下了车。 那是一条浑身染着血的高大德国牧羊犬,后腿瘸了,跑的却飞快。 江星怀跑到魔王面前,魔王停住脚步,喘着气看了他一眼,接着倒下了。 江星怀看着它一身血立马慌了,半抱着它甚至不敢用力。 “傅衍!傅衍你快看看它!”江星怀回头喊。 傅衍和康成第一时间到达。 康成脸色瞬间变了。 “它不会死吧?”江星怀紧紧拧着眉。 “别急。”傅衍蹙眉蹲下来先摸了摸狗的脖颈,又掰开犬的的嘴巴往里看。 “没事,虚脱了。”傅衍说完去看犬没了一大片肉的后腿,“得马上处理。” “医疗箱拿过来!”康成回过神马上回头喊。 魔王也像是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它尝试着站起来,但没成功,急的呜咽。 江星怀按住它,怕它动到伤口。 “魔王没有跟着大部队转移吗?怎么会在——”江星怀的话顿住了,他抬头看康成。 康成黑沉的脸色给了他答案。 傅衍简单的给犬处理了一下身上的大小伤口,又给它的后腿做了一下固定。 全车的人已经围了过来,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王覃海惊呼一声指出:“这不是军犬吗?怎么成这样了?” 人群静了一下,随即猜忌声响起。 康成看了眼王覃海,王覃海当即退后一步,打哈哈的笑。 康成冷静下达命令:“吃完东西了吗?吃完了所有人回到大巴车坐好。” 康成这两天一直笑呵呵的,猛然一冷下脸所有人不敢多话。你推我挤的回到了车里,只是频频转头看出车窗。 “涛子你找那辆速度的车沿着魔王过来的路找过去,注意……”康成转身去和几个士兵说话去了。 昨天大雨连着今天阴天,明明正直炎夏,气温却居低不上。 江星怀坐在地上抱着犬,看着魔王跑过来的那条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水泥公路,那头吹过来一阵风,他打了个寒颤。 傅衍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站起身看着那条路,脸色同样不好。 众人在原地等了两个多小时,车上的人上来又下去,都看着两个兵开车离去的那条路。 人群里的噪音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长。 直到康成的对讲机响了。 江星怀偏头看去。 康成按下按扭,兹拉一声—— 士兵犹疑不安的声音响起:“队长。你最好过来看看……” 汽车重新发动,车上寂静一片,只剩下轮胎压过不平石子的咯吱声。 江星怀怀里的魔王始终焦躁不安,他抱紧了它。 两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个高坡。两个士兵正站在高坡的顶端,向下看着。 康成收到安全的信息后,带着人爬上了高坡。 旷野死寂。 尽管有诸多猜测以及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第45章 山坡下面倒着倾翻着燃爆着一辆又一辆汽车大巴, 绵延数离, 满目苍夷。 感染者遍布在大量没有被吃干净的尸体以及凝固的血液中。它们毫无知觉, 浑浑噩噩的在蹒跚地行走。整个场景触目惊心 康成身边非要跟上面的几个男人已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惊吓的蹬着腿,不断的往后挪蹭。 江星怀吸气又呼气,还是没忍住腿软,他抓住了傅衍的胳膊。 傅衍回手抱住他,看着这一切,指尖颤抖。 “全部下去。”康成尽管惊惧, 但也飞快地冷静下来,指挥着众人相互搀扶地下了山坡。 康成走在傅衍身边, 压低声音:“傅先生, 可以判断他们感染的时间吗?” 傅衍揽着江星怀小心往下走, 停顿了一会儿回答:“根据皮服腐烂以及血液颜色情况,应该是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左右。” “今天凌晨……”康成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山坡, 脸色青白, “这里有五万多人啊, 这还不包括——”康成咬紧牙,说不下去。 病毒爆发的最开始,国家就意识到这次病毒的危急性, 也由于病毒的特殊性国家迅速组织了军队在各个省份建立避难所,抢救群众。但是情况远比所有人想到严重。在初期,全国各个省份一共建立38个隔离带避难所, 不到一周, 只剩下9个。其余全部沦陷, 他们军区就幸存其中。到现在为止一个月,病毒全面爆发,他们军区没有出过一次事,他们建立起来的避难所无论是武力还是人力都是最为庞大和完善的。 康成没想过他们会出事。 更没有想过他们在病毒面前全军覆没。 围绕在车边的人群全都失去了声音,没有一个人能抵抗这样的结果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所有人心惊胆战,惶惶不安。 “怎么了?”傅衍偏头看江星怀。小孩儿从山坡上下来之后一直没说话,脸色也不好看。 江星怀摇了摇头,没说话。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就是难受。 那么多人。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就在几个小时前都变成了怪物。 他们全死了。 傅衍揽住他的肩背,把人环进了自己怀里。 江星怀偏头埋进他胸口,闷着没发出声音,好半天才带着鼻音小声说:“我有点害怕。” 傅衍拍在他背上的手一顿,叹了口气,把人抱紧了。 女人压抑的哭声从一旁传来,一同送入人们耳朵的还有不远处感染者低沉的哀嚎。 傅衍下巴在他发顶上蹭了蹭,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也是。” 风声越来越大,康成担心这些风会给几百米外的感染者送去某些信号。他迅速收拾好情绪后催促瘫倒在地上的人上车。 只有魔王咬着车门不肯上车 它不停的打转,甚至冲着康成叫了几声。 “魔王!安静!听到没有!安静!”康成拉住牵引绳,压着声音命令。 魔王反常的没有接受指挥,不断的挣脱,拉着人往前拖。 “怎么了?”江星怀看着车窗外面。 外面什么也没有。 傅衍看了眼那条快要消失的水泥路,皱起了眉。军犬是不会轻易违背命令。 除非—— 康成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蹲下身,解开了魔王颈间的牵引绳。 魔王不会无缘无故不听指挥,它拼命的想带人回那条路上只有一个可能。那边有需要救助的幸存者。 “魔王!搜寻!”康成下达指令。 魔王低叫一声,朝着山坡右边箭矢一般疾冲出去。 康成大步上车:“开车!” 军用大巴调转车头,重新开始启动。 路程不远,二十多分钟后,魔王瘸着腿停在了一片被碾压过的麦田外。 一辆报废的面包车冲在麦田中间,车门外紧趴着个高大的感染者。 听见他们来的动静,感染者转过了头,与离他最近的魔王对峙着。魔王俯身低吼着,却迟迟没有扑上去。 “开枪。”康成朝车顶上的雷鹏涛发出命令。 雷鹏涛端架起枪,瞄准,等看清感染者的面容后,愣住了。 “怎么了?”康成 “首长……是首长……”雷鹏涛红了眼,手抖着放下了枪。 康成怔住。 感染者军装左肩上的肩徽染着血,它低吼了一声,朝着魔王蹒跚走去。 魔王不断后退。 一人一犬距离逐渐拉近,魔王呜咽一声,回望了一眼车上的人,不在后退。它趴下身,没有攻击,它摇着尾巴,就像是它和他第一次见面那样。 感染者逼近。 “嘭——” 一声枪响。 感染者倒下,躺在了魔王身边。魔王舔了舔他的脸颊。 康成握着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风刮过麦田,细小的呜咽声低不可闻。 “魔王怎么了?”江星怀蹙眉看着趴在地上没有起身的魔王,“它的腿——” “魔王是首长带出来的犬……”康成很轻的解释完,带着兵下了车去查看车门紧闭的面包车。 就在他们距离车一米的地方,车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只苍白的手拉着车门,探出了头。 “郑博士!”康成惊讶放下了举着的枪。 “我没事,你们有退烧的药吗?”郑一再次回身,从车里抱出一个小姑娘,“冉冉在发烧,必须马上处理。” “钱院士的女儿?”康成上前几步把小姑娘接进怀里,“药应该还有,傅先生带了。” “傅衍跟你们在一起?”郑一惊喜抬头。 “对,傅先生!傅先生!”康成抱着小姑娘跑到了前头。 傅衍远远看着情况,就提着医药箱下了车。 江星怀跟在他后头,看见走过来的郑一惊的瞪圆了眼睛。 “什么症状。”傅衍接过小姑娘查看。 “高烧。”郑一说,“必须马上退烧。” “钱冉冉,能听见我说话吗?”傅衍抱着人朝车上走,“先上车。” 他刚转身。 “等等……”康成凝眉,一把抓住了小姑娘遮在裙子下的小腿。 他掀开裙子。 小姑娘纤细白皙的小腿上有个撕裂咬伤,周围的肉已经发紫发青,诡异的黑色线状缠绕在皮肉之下。 这是典型被感染者咬伤后的伤口症状。 “怎么回事。”康成沉着脸看向郑一。 “她被咬了。”郑一回望他,冷静道。 康成从傅衍怀里抱回来小姑娘:“郑博士,就算她是钱院士的女儿——” “她是被咬了,但这个伤口是十多个小时之前被咬的。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中她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也没有进一步恶化腐烂的情况。”郑一又说。 “什么意思?”康成愣住。 “你猜到了吧。”郑一转头看向傅衍,眼睛很亮,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有力。“她可能是抗体携带者。” 第46章 钱冉冉烧了整整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 她腿上的伤口用过药之后一开始愈合, 缠绕在上的黑色丝状物已经全部褪去。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在好转, 她没有变成失去思想的怪物。 她是希望。 “龚首长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与他交流过冉冉的情况,他随即命令了魔王去寻找帮助,然后对我说,一定要把冉冉送到地下基地。”郑一低头握着手心里滚烫的土豆,再抬头看着康成,“她也许是仅有的一例,无可取代,请你务必确保她绝对安全。” “我的职责所在。”康成郑重颔首。 “之前部队用来转移做好准备军用机场是安全的。我确定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然后马上出发。”康成将手上的水提给郑一后,起身去和在一旁巡逻的雷鹏涛几个去商量了。 郑一掰了半个土豆咽下, 低着头很轻的笑了笑:“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星星出了一点状况, 我们没能赶上大部队撤离。”傅衍偏头看向了正在大巴车轮子边正在喂狗喝水的江星怀,“康队长救了我们。” “当时收到紧急通知,大量变异体侵袭, 我和钱院士以及留在实验室里的教授一起上了军方的保护车。我当时想去找——”郑一说到这儿停下了,深吸了一口气, 转移话题,轻笑着问:“你说那小孩儿出了一点状况,他怎么了?怕的走不动路了吗。” 傅衍慢慢皱紧了眉毛:“他不太好。” 郑一见他脸色不好, 怔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傅衍沉默了一会儿, 把江星怀的情况和他的判断说了一遍。 郑一听完当即蹙起了眉:“就目前你说的情况, 我和你的判断一致。” 郑一顿了一下才又开口:“所以,你明白的,现在没有条件他做治疗,甚至于给他确切的诊断。” 傅衍沉默点头。 “只有我们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将冉冉送到地下基地,那里才有仪器设备和药品。”郑一说完,稍稍低下了头:“你跟他——” “傅衍,你们在说什么。”江星怀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改口喊傅衍了,之前不是喊叔叔的吗小朋友?”郑一笑着问。 江星怀眯了眯眼睛,挨着傅衍坐下,抱住他的胳膊,又歪头靠在他怀里,这才开口说:“叔叔你们说什么?” 郑一:“…………” 这孩子越来越讨人厌了。 “魔王怎么样了,给它换好药了?”傅衍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按照你说的,都换好了。”江星怀挑眉自豪,“没有一个步奏出错,我感觉我自己也挺有当医生的天赋。” “是吗?医科大学可不容易考,你成绩怎么样啊?”郑一笑眯眯问。 江星怀:“…………” “你——” “康队长!您是不是有一点太独裁了!你问过我们大家的意思吗?” “王先生,这不是我的决定,这是我的任务。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请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康成蹙眉转过了身准备走。 王覃海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双手举在自己脑边,投降似的说:“我们愿意将功折罪。那个地方不仅食品充足而且安全,我们应该——” “不行,我在执行我的任务。”康成驳回。 “那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你们送死!”王覃海彻底爆发,他抓住了康成的衣领,“我们为什么要去死!你疯了吗!就凭你们五个兵穿过几个省你觉得够我们死几次!” “靠。”江星怀看着那边的争执,蹙眉站了起来,“王覃海什么意思?” “王覃海,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任务。”康成眼神沉了下去,“这是我对你警告的第一次,请你放手。” “动手是吗?打我是吗?当兵就是横啊。”王覃海笑了,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我今天就看看你怎么打我。” 王覃海话音落下后。他身后的大巴车上慢慢下来了人。 那些人站在他的身后。 一个接着一个。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王覃海扯了扯自己的西装领带,“康……队长?” “靠!”江星怀腾的站了起来,冲了过去。 康成眼明手快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抱起腾空,就这样,江星怀的脚都差点蹬在王覃海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江星怀怒不可遏,“你炸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有脸说这些话!” 王覃海冷笑一声:“你家大人没告诉你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吗?” “没有。”江良远说。 “江良远你算什么东西这么跟我说话?”王覃海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对面的江良远,“你当初进基地还是求爷爷告奶奶的靠我才进去的,你现在充什么好人?你恶不恶心?” “恶心你帮我吐吗?”江良远冷哼,“王覃海你最好注意点,我儿子轮不到你教训。” “你儿子?你儿子不是在车里面坐着吗?这个大儿子什么时候捡的?哦,你是看你这个大儿子傍上了傅总是吧?所以——”王覃海一边说一边往前迈了几步。 康成举起了枪,冷漠命令:“站在原地,举起双手。” “有枪了不起啊?”王覃海停住脚步,后退,但很快,几个孩子现在恐惧与惊慌被推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打啊。”王覃海仰着头,说的蛮横又无所畏惧。 康成僵住,在某个孩子的哭声下,他握抢的手开始颤抖。 “这个小女孩就是身上带抗体的吧。”王覃海的眼神被从车上下来的小女孩吸引住。 “别指着她。”江星怀拦在了钱冉冉身前。 钱冉冉醒来后一声都没有哭过,她只是安静的呆在车上不再说话。 此刻对王覃海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抓住了江星怀的手指。 “行行行,我们不扯远了,我就只有一个想法。康队长,你想想,你仔细想想。”王覃海换了一副面孔,他开始劝导,“我们一车人去我们公司的工业园呆着,不仅不用去市里搜集食品,而且我们工业园有实验室,傅总和那个救回来的博士甚至可以研发出疫苗!你其实应该知道,就凭你们五个兵带着她去你们说的什么地下基地就是送死。” “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康成说。 “专业的训练?你们的大部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吗?还不是一样死完了。你们五个兵又能代表什么?” “我们代表的是人民的意志,国家的力量!无论哪样都坚不可摧!”康成上前一步,话语铿锵有力,“就算大部队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还在!法律还在!国家还在!你们必须要为了自己做的一切事情负责!” “所以?”王覃海仰着下巴,“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颗鲜红的红点闪烁在他眼球,随即移到他胸口,王覃海一怔,低头看了眼,顺着角度看了过去。 大巴车顶上站着一名士兵,士兵手里端了把抢。 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相信我,雷鹏涛中士是我们军区最优秀的狙击手之一。”康成说。 王覃海举起了双手。 闪着冷光的银铐锁在他的手上。 “在到达地下基地,你的判决下来之前,你被限制人生自由。”康成说。 大巴上的人分成了两批,前后坐出了隔离带。两个士兵端着枪坐在车的中间。 江星怀给魔王又换了一次药,他回头看了看那群人。又转头看着就坐在走道另一边的江良远,眼睛有些酸。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 “别说什么谢谢,我还是你爸爸这些狗屁话。” 江良远梗着脖子,看都没看这边,像是料到他要说话,抢先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儿子过。你永远是我儿子,你没法否认。尽管……我……有些事是错了,可是你难道还要我对你说对不起吗?” 江星怀怔了一下 江良远捏了捏拳头:“对——” “不是爸。我就是想说。”江星怀露牙一笑,“你好好表现,争取减刑,等刑满出狱,重新做人。” 第47章 机场在距离他们四个小时车程的西面, 在康成的规划下,他们只需要穿过一大片无人的麦田和一个中间的补给站。 这个补给站是郊区的别墅区。 他们车上不光食品和饮用水不多了, 汽车也快没油了。 路上还算顺利, 在大巴车彻底熄火之前成功到达了别墅区外围。 别墅区从外面看,风景很好,花红树绿的,如果忽略路边零散的感染者,以及抛锚在路中间的小汽车的话,这里跟以前几乎没有差别。 “涛子和老张下去搜寻物资, 其余人留守。”康成翻上车顶为他们架枪。 两位士兵接到命令打开门出去了。 降雨连着阴天,气温本就不高。大巴车里面人多, 气温还好,车门一开, 江星怀顿时打了个喷嚏。 他们跑出来太急,江星怀身上就穿了件薄薄的帽衫。 傅衍刚脱下一半的西服外套。 江良远听见声音,偏过头看了这边一眼, 接着从被告里掏出了一件外套, 扔了过去:“有点儿大, 凑合着穿。” 江星怀什么也没说, 低头穿好了江良远扔过来的衣服。 傅衍帮江星怀身上外套拉链拉到顶,小声问:“开始讲话了?” 江星怀沉默了一会儿,摸着衣角, 好半响才低声开口:“如果他是你爸, 我肯定不跟他说话。” “可是他是我爸。”江星怀抬头看他, 眼里是无可奈何,“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傅衍点头,摸了摸他的头。 “我真的恨死他了,他去救她们,把我留在那栋房子里的时候。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江星怀下巴埋进衣领里,表情很平淡,“但我始终记得他好的时候。他第一次抱我,第一次给我买玩具,我生病哄我吃药。” “我不会原谅他,但也仅仅是不会原谅了。”江星怀最后这么说。 傅衍摸了摸他的头:“嗯。” “反正我之前也没少坑他,他气的住院也没真不管我。扯平了。”江星怀耸了耸肩,“倒是我妈离婚之后就立马改嫁去国外了,嫁给了一个蓝眼珠子。” 江星怀说到这儿顿了顿,问:你说是国外的丧尸咬人疼,还是我们这边的丧尸咬人疼?” “理论上来说——” “开门!”康成的声音从车顶传来。 江星怀站起身从窗户看出去。 出去搜寻物资的两个士兵背着不少东西带着几个人跑了回来。 他们后面跟了四五个感染者。 康成早在车顶架枪,等他们跑进射击范围后,立马开了枪。 “砰砰砰——” 追在几人后面的感染者应声倒地。 被救出来的一共四个人,其中三个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女儿。女孩子看起来很小,跟钱冉冉差不多年纪。 剩下的是一个年轻男性,染着黄色的头发。穿着一件磨破了个短袖,高高瘦瘦看着不好惹。 “他和黄毛一定有话题聊。”江星怀一看到这个染着黄毛的男的就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干爹那边的情况,尤其是感染上病毒的老耿。 他想了想压住声音问:“我们要是开上飞机了,能去接耿老师他们吗。” “抱歉,我们第一任务是全力护送携带抗体的钱冉冉小朋友安全到达地下基地。”康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扔了两包方便面在江星怀怀里,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也小声说,“不过这个任务完成后我会申请去你们那里进行搜救。你把你老师样子跟我说说,我重点关照。” 江星怀点了点头,郑重说:“他是个胖子。” “记住了。”康成认真点头。 大巴车继续往前开,两个小时左右后,众人看到了机场的外貌。 机场危险性康成判断不大,之前部队派人清理过。但凡事无绝对,必须小心为上。 一行人被分成了两排队伍,竖着往前走。 尽管机场看上去很安静,也很安全,但没有一个人敢放大呼吸声。 加上康成一共五个士兵,分别站在了队伍的前后左右。 雷鹏涛领头,迅速确定好一架飞机后,找到机器开始给飞机加油。 康成推过登机架,架好了后让人开始登机。 江星怀和傅衍排在队伍偏后的位置,这是康成排的队伍。女士和孩子排在前面,男士在后面。 没有人说话,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踏上登机架。 “咔嚓——” 一声响突然出现在了安静的空间中。 郑一正踏脚走上第一节 台阶,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僵住,脚下没踩稳,失去平衡,往一旁偏了过去。 江星怀就走在他的身后,连忙眼明手快地揽住了他的胳膊。 众人不敢动弹。 “没事。”雷鹏涛不好意思笑了笑,示意是自己这边加油发出的声音。 虚惊一场。 “继续上。”康成小声指挥。 江星怀松开扶着郑一的手,嘲讽他:“叔叔你这胆——” 他话还没说完。 突兀的一声含糊的吞咽声凭空响起。 江星怀一愣,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僵硬的抬头往上看去。 一个皮包着骨的骷髅怪物正倒挂在高耸的灯杆上,那声吞咽就是它发出来的。 长长的腺液拉着丝垂钓在它嘴角。 它歪了歪头,冲着看着它的江星怀张大了嘴巴。“嗬!”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从怪物嘴喉咙里传了出来。 “我靠!”江星怀吓得反射性拿起了藏在裤腰带里的铁棍。 怪物像是受到了威胁,它再次张大了嘴巴,刚要尖叫——几颗子弹连续性的打在了它嘴里! 是康成开的枪。 “上飞机!所有人上去!上去!”康成一边喊着一边从登机架上跳了下来,落地要一个翻滚,对着倒挂在他们头上的怪物又是几枪。 剧烈的枪响像是拉开了混乱的幕布。 人群的尖叫声与怪物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 所有人不顾一切的挤着推着往上走。 江星怀一手提着被挤歪的郑一,一手抓住了不知道怎么被挤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男孩。拉着就往前跑。 一边跑又发现傅衍没在自己旁边了,顿时急了:“傅衍!” 一只手抵在了他后背,另外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小男孩,抱了起来,傅衍说:“跑!” 变异体从高高的指引灯上跳了下来,它速度太快,离它最近,在给飞机加油测雷鹏涛根本来不及跑。 他被怪物扯住腿,摔倒在地,磕了一额头的血。 康成急奔过去,连续几枪打在了怪物的头上,怪物半个头都被轰烂,才堪堪停住它晃了晃,摔倒在地。 康成喘着气,拉起雷鹏涛,悬着的心刚刚掉下来。 “啊啊啊!” 一阵尖叫。 康成猛地回头。 怪物还有一只。 “啊!”不知道怎么被挤到队尾的女人被拖住脚,几秒间就被拖远。 康成追了过去。 变异体一边拖着女人一边大声嘶喊起来。 这声音太大了。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傅衍回头,他眉心一跳,转身把怀里抱着的小男孩连着江星怀一起推进了飞机门,转身大吼:“康成!回来!” 康成停不住脚,他红着眼看着那个不断呼救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他今天刚救出来的人。 变异体的尖叫终于引来了一群嗜血的怪物,它们成群结队,它们疯狂而来。 “队长!”雷鹏涛一边架着枪一边大喊。 康成开始往回奔跑。 “关门!”康成大喊。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得过这些变异体,但如果跑不过,再关门,飞机里面的人就危险了。 “队长!”雷鹏涛又放了好几枪。 “关门!”康成怒吼着命令。 傅衍一把拉过沉重的机门。 飞机里所有人看着缓缓关闭的机门外面狂奔而来的康成。 一秒—— 二秒—— 康成闪身掠进! 傅衍用尽全力,拉上机门。 “咔——” 机门严丝合缝,连空气都隔绝在外。 空间里惟余众人急促的喘息声,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吓愣了。 康成倒靠在地上,看着不断抽筋的小腿,喘着气的他突然轻笑了出来。 这声很小的笑声扯开了所有人蒙在头上的那层密闭透不过气的塑料。 “牛逼!” “靠!吓死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拍起了巴掌,掌声连片。 劫后余生。 “休整一下,马上起飞。”康成在队员的搀扶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众人随即找了各自的座位坐好。 王覃海看了眼手臂上长长的指甲划伤,拉下衣服,视线看向坐在前面的一个小女孩身上。 那是昨天救下了小姑娘,王覃海知道她有抗体。 王覃海低下了头,捏紧了不断颤抖的手掌。 “我要上厕所。”江星怀脱了身上的外套放在了傅衍手里。 “我陪你去。”傅衍起身。 “我又不是小姑娘,上个厕所还得手牵手。”江星怀乐了。 “洗手的时候别又连着脸跟头一起洗了。”傅衍叮嘱,“会感冒。” “啰嗦。”江星怀撑着前后的座椅靠背直接从他身上跳了过去。 “我也要上厕所。”坐在他们前面的钱冉冉回头看着江星怀。 “哟,说话了?”江星怀稀奇的看着她。 钱冉冉又扭过了头。 “哎!走走走。”江星怀起身,牵上了她的手。 王覃海垂下眼睛,慢慢站了起来,对旁边站着的一位士兵说:“我想上厕所。” 王覃海没等士兵回答,就往前走去。 士兵愣了一下,看着他去的方向喊:“等会儿!前面两个有人,你去后面。” 王覃海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甚至走得更快了。 “等等!我让你等等,听见没!”士兵又喊。 这次王覃海直接朝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冲了过去。 “抓住他!”康成预感到不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第48章 傅衍在康成跳起来的前一秒就站起身冲了过去。 可是太迟了。 江星怀察觉到耳后的风声, 回头—— 是急冲过来的王覃海。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手腕一紧。王覃海奔过来抢走了他牵着的钱冉冉。 江星怀愣了一下,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跟着赶了过去。 “江星怀!站住!”傅衍声音从后面传来。 江星怀没停,他往前一扑,想抓住了王覃海的裤脚。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这一瞬间,在这停止的一秒。 在这一秒钟,人群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离开座位拼命地往后机舱跑。 康成怒吼着被人群冲到最后, 傅衍在往前急跑, 江星怀扑倒在地企图抓住王覃海。 下一秒—— “啊!!”钱冉冉发出一声恐惧尖叫。 江星怀心脏狠狠一跳, 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来, 看见了的一幕让他整个人的血液都往脑子里汇集而去。 王覃海咬住了钱冉冉细小的脖颈,鲜红的血液瞬间喷了出来。 江星怀红着眼, 呼吸在瞬间爆炸:“我操你爹!” “江星怀!”傅衍终于赶上来,拉住了又要往前冲的江星怀。 但没能拉住—— 江星怀往前冲的姿势没变,弯腰起跳,单手撑着椅背,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柔韧的腰划过半空。 下落的腿劈着风声一脚踢在了王覃海脑袋上, 这一脚用尽全力。 傅衍震惊的愣住, 直到江星怀落地。 王覃海也在下一秒沉重的砸倒在地。 傅衍回过神, 冲上去压住了想再爬起来的王覃海。 王覃海瞳仁开始变得浑黄, 尽管此刻他的脑子已经变得混乱糊涂,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松口。 血液里面抗体! 他需要抗体! 他不要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钱冉冉躺在地上张着嘴,艰难的呼吸着,她歪头看着江星怀,什么话都说不出。 “操!”江星怀扑过去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松嘴!松嘴!你给我松嘴!!” 王覃海疼的开始挣扎,但又被傅衍压制的一动不能动。 沉重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砸在他的太阳穴。 很快,王覃海眼前开始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他无意识的松开了咬的死紧的嘴。 “傅衍!”江星怀小心翼翼的挪开了钱冉冉开始不断抽搐的小身体。 傅衍撕开自己身上的衬衫,死死的压住了钱冉冉疯狂出血的脖颈。 “郑一!药箱!”傅衍大喊。 江星怀怕王覃海再醒过来,脱了自己的外套,反绑住了他的双手。 郑一赶到,拿着简易呼吸器的手拼命的在抖。 “按住!”傅衍拿过呼吸器给钱冉冉戴上后又抬头喊,“江星怀,过来!到我身后!” 江星怀喘息着,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王覃海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直起背,转身朝傅衍那边走。 “钱冉冉怎么样——”江星怀话还没问完—— “趴下!”傅衍在瞬间陡然暴起, 江星怀从没有在傅衍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那是……是恐慌。 没等他弄明白,手腕骤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甩开手,惊慌回头。 呯—— 王覃海整个人傅衍踢的摔出去一米多远,可他连一秒都没停,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又扑过来。 嘭嘭嘭—— 枪声猛然响起。 向前冲的王覃海晃了晃,接着沉重的砸倒在地。 康成浑身冷汗,慢慢放下了枪。 江星怀惊疑未定,他看着倒在他脚边的王覃海,刹那间瞳孔急缩。 江星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王覃海脖颈的黑色线条心不停的往下坠,后背在一瞬间湿透了。 王覃海被感染了。 “过来。”傅衍回身在医药箱拿起来酒精。 江星怀一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已经溢出鲜血的深深牙印。 慢慢的……他后退了一步。 “我说,过来。”傅衍脸色冰冷,眼睛里却像是藏了一团火,头边额角青筋跳动。 “我……我………” 江星怀又怕又慌,他多想去傅衍那边,可是—— “我被感染了。”江星怀苦着脸想笑,却哭了出来。 “我要变成怪物了叔叔。”江星怀哭的难看。 “先消毒。”傅衍上前几步,拉住他的手,将酒精泼了上去。 江星怀疼了一缩,哭的更伤心了。 傅衍握紧瓶子的手不停的抖,他咬着牙,眼眶血红的盯着那个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江星怀突然抱住他。 傅衍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秒被彻底戳破,伸手将人反手抱紧在了怀里。 江星怀埋在他胸口哭得很大声,他不想变成怪物,不想离开傅衍,不想再也见不到傅衍。 他觉得心里很痛,他甚至想,他要咬一口傅衍。 他实在害怕一个人。 “别怕,别怕……”傅衍声音沙哑,他用尽全力克制,只是轻轻吻了吻江星怀发顶,说,“我会陪着你……” 江星怀怔住,连着哽咽声。他松开了抱着傅衍手。 他开始觉得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 “冉冉!冉冉!钱冉冉!”郑一突然嘶喊出声。 江星怀心里一惊,抹了把眼泪,他想过去看看钱冉冉,可是他不敢。 “怎么回事?”康成脸上一片苍白,跪在地上只死死的按住钱冉冉的伤口。 “血止不住了……没有手术条件……”郑一绝望又颓然的抱着已经没了意识的小姑娘。 “是没有呼吸了吗?雷鹏涛!再拿一个氧气袋过来!”康成大声喊,声音在抖。 “是!”雷鹏涛迅速往回跑。 “没用了!”郑一突然大喊,“血根本止不住!她没意识了!她要死了!” 康成怔住,他低头仔细去看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姑娘。 她单薄胸口上的起伏几乎微弱的看不见了。 康成扶着墙站了起来,一脚踹在了墙上。 “啊!”康成抱着头痛苦的跪了下去。 全中国拥有抗体的人有多少?这个概率会有多低,也就同样意味着钱冉冉对于所有人的重要性有多高。 整个机舱随着小姑娘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郑一理了理钱冉冉的裙子,又仔细的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迹,抱着她,坐到了座位上。 康成粗喘着气,竭力冷静下来。 维持人群,清洁机舱,做好起飞工作。无论如何,他还有一飞机的人民需要保护。 最后他走到离开人群坐着的江星怀身和傅衍身边。 “傅先生。”康成刚开口。 “我陪着他。”傅衍说,“我们去后舱。” 康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接着从工具包里拿出了条束缚带递给他:“等我们到总基地,也许……会有办法的。” 傅衍沉默接过。 “给你藏了包牛肉干。”康成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小包牛肉干给江星怀,想了想说:“你真的很像我弟弟。” “哥。”江星怀嘿嘿一笑。 “我没保护好他,也没有保护好你……”康成眼眶慢慢的红了,他弯下腰,很轻的抱了他一下:“我很想他。” 江星怀拍了拍他的背,起身跟着傅衍走了。 傅衍拉上阁门,关上人群朝这边窥视的眼睛。 江星怀找了个座位坐好,给自己锁上了安全带。 “手给我。”傅衍在他身旁坐下,手里拿着纱布和碘酒。 “我坐飞机还从来没有坐过经济舱呢。”江星怀伸出手,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挤嘛,下次我——” 江星怀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没有下次了…… “下次我再陪你坐。”傅衍贴好纱布,轻轻的环拢住他。 “……嗯。”江星怀鼻子一阵发酸。 引擎声轰鸣,飞机开始慢慢启动。 江星怀脑袋开始发晕,眼前也渐渐开始模糊不清。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变成怪物了。 直到肚子咕噜一声响。 “叔叔,我有……有点饿。”江星怀有些不确定的说。 “想吃什么?”傅衍问。 “牛排。”江星怀说。 傅衍把他绑好后,去备餐间还真翻出牛排。 吃完牛排的江星怀依然觉得自己很半死不活,但是他又渴了。 “有点咸。”江星怀咂了咂嘴。 傅衍把水杯递在了他嘴边。 “想喝可乐。”江星怀虚弱的说。 傅衍起身去食品储藏柜里翻出了可乐。 江星怀顿顿灌了半瓶子。 “吃饱了能打盘游戏多好。”江星怀闭着眼感叹。 傅衍看着江星怀脸上吃饱喝足显出来的红润,眼神越发的黑沉。好半天他才颤抖着手,很慢的掀开江星怀手腕上的纱布看了一眼。 接着转身不知道去哪里还真给江星怀翻出了一个游戏机。 半个小时后。 “靠!这机子卡死了!” “这肌肉男怎么打不死!” “这怎么跳过去?哎哎!这肌肉男怎么又来了!” “哦耶!通关了!” 江星怀无力的喝着可乐,继续提要求:“叔叔,我还想——” 傅衍重新给他的伤口上了一层药,盖好纱布说,拿走他嘴边的可乐,又收走游戏机,说:“刚刚说了几个操,等会儿就做几道题。晚饭前自觉做完,我要检查。” 江星怀傻眼了,还是装虚弱。 “我好难受。”江星怀说。 “头晕吗?”傅衍问。 “特别晕!”江星怀点头。 “眼睛是不是看不清了?”傅衍又问。 “对啊!”江星怀再答。 傅衍没说话了,他站了起来,按在他耳边椅背上的手蹦出了青筋。 “怎么……了……”江星怀愣住。 傅衍却骤然往下压了过来,狠狠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坏孩子。” 江星怀听见傅衍这么说。 第49章 “在我死之前,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江星怀虚弱的躺在座椅上这么说。 傅衍平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被他叫进来的郑一和康成,刚要宣布的话语被江星怀这场戏堵在了嘴边。 “你说。”康成红着眼, 抖着嘴唇。 郑一也是一脸苍白沉重。尽管这个少年脾气性格混吝又横冲直撞, 但是,在他义无反顾冲上去救下那个小姑娘的时候, 他就是英雄。 尽管这个小英雄不太成熟,但却很可敬。 “我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江星怀转了转眼珠,“我……我想打场游戏。” “好!我陪你打!”康成立马点头。 “可是我没有游戏机。”江星气若游丝的说。 “我去找!”康成用他当初侦查连第一名侦查特等兵的好成绩在一瞬间就搜查出了傅衍藏在三排二座的小游戏机。 郑一没那么好骗,他狐疑看了眼江星怀又看了眼傅衍。 江星怀突然捂嘴咳了咳, 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郑一连忙道:“我也可以陪你打。我没打过游戏, 不过我学东西不慢。” “那也不可能打赢我。”江星怀也连忙说。 郑一:“…………” 傅衍:“……” “行了。”傅衍看着已经玩起来的三人,无奈捏了捏眉心,“有个事, 需要跟你们说。” 一分钟后。 “什么!”郑一猛地站起来。 “抗体!”康成震惊回头,控制人物的手一松, 游戏机上的人物顿时卡住,江星怀抓住机会一套连招直接带走。 哦耶! 赢了! “你说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了!?”郑一又再问,盯着江星怀手腕上的伤口,严肃紧张。 “他也有抗体!”康成又喊了一句。 “我猜他之前流鼻血和无缘无故发烧都可能是体内抗体在和病毒抗争。”傅衍说。 “这是什么意思啊。”江星怀听着一怔。 他流鼻血跟这有什么关系? “意思是你早已经被感染过了。”傅衍说。 “是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那个变异体?”康成回忆起那天他救下江星怀傅衍那天。 他拿着枪指着脚腕受伤流血的江星怀怀疑他是否被感染。 “很有可能。”傅衍点头。 江星怀忽然摸了摸脖子后面几乎看不见的牙印伤疤, 回想过去,那个仿佛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酒吧里那个突然发疯的女人。 “其实可能更——哎!” 飞机陡然一阵剧烈晃动, 站着的康成傅衍连忙扶着座椅才站稳。 江星怀一手抓住了坐倒在地上的郑一, 固定好他, 抬头问:“怎么了?气流吗?” “你坐好。”傅衍在摇晃中走到他身边,给他扣上了安全带。 “你坐着。”江星怀抓他的手,没等他把人扯下来。前面机舱里突然传出几声男人的尖叫,随即人群开始躁动。 声音太混乱,江星怀只隐约听到了什么外面,东西几个模糊不清的词。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机窗。 “队长!”雷鹏涛在这时候冲了进来。 “怎么了?!”康成扶着座椅靠背。 “有东西在飞机外面!”雷鹏涛这句话让都有人刹那间后背发凉。 “在哪里!”贴着窗户的江星怀猛的一喊。 所有人朝着机窗外面看去。几个怪物正双臂拉的死直,挂在机翼下方。风速太快,一个怪物身体一偏,手挂不住,在高速下瞬间被转进旋转的机翼里。 呯的一声!血雾炸开,在闪着火星的机翼中,整个怪物在刹那间绞碎成肉渣,消失不见。 飞机往下起伏顿时一歪。 剩下的几个怪物在动荡中也在下一秒卷进了疯狂旋转的机翼中。 闪着火星的涡轮在下一秒轰然炸开,火光四射。 飞机失去一侧动力,顿时朝另外一边偏去。 巨变在瞬间来临。 尖叫的声音,疯乱的人群。 所有人都知道飞机一旦坠落,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雷鹏涛!稳定民众!”康成在剧烈的摇晃中挣扎的站起身,抓住对讲机,“大斌!报告飞机情况!” “左侧涡轮完全失灵,只靠右侧涡轮飞机无法平稳飞行,预计十分钟后失去控制。”对讲机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建议……现在降落。” 康成顿了一下, 没有塔台更没有跑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保证平安降落。 “回到自己座位!系好安全带!不要惊慌!我们会保护所有人的安全!”雷鹏涛的声音从前舱传来。 “同意降落。”康成说完后迅速组织好士兵帮着所有人扣好安全带。 接着五个军人分散开来坐好,在飞机降落的最后关头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 江星怀偏头看了一眼机窗外,他知道飞机在飞速的不稳定下降中。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点紧张恐慌都没有。 可能是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又活了,也可能……仅仅只是傅衍牵着他的手。 江星怀的手被紧紧握在傅衍手中。 “你可以牵我的手。”康成这么对郑一说。 “谢谢,不用了。”郑一敷衍一笑。 飞机下个瞬间落地。 江星怀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从座位上弹起,又在下一秒被安全带狠狠拉了回来。下个一秒又被甩到左边,再被拉回,挤到右边,再被拉回。 循环往复。 江星怀腰疼的几乎觉得腰断了,直到他的头砸在了前面椅背。 在失去了意识之前他想看一眼傅衍,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过了几秒或者几分钟。 江星怀能感觉到暴怒后的飞机已经平静了下来。但他耳鸣很严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江星怀!江星怀!” 是傅衍的声音。 他艰难睁开了眼皮。 他看见了额头上流着血液的傅衍。 他伸手摸了摸。 傅衍低头亲了他脸颊一口,解开了他的安全带:“没事了。” 江星怀头痛欲裂,胃里翻涌,他按着肚子吐了个干净。 “坐着别动。”傅衍递给他一瓶水之后朝另一个昏迷的人走了过去。 江星怀一边喝水,一边起身看了眼周围。 飞机受到撞击变形严重,但看来质量不错,至少没破。 大多数人震晕了过去,傅衍和郑一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所有给晕过去的还有受伤人简单的检查了一遍。 “喂他喝点水。”傅衍和跟在他他旁边帮忙的江星怀说完就去给另外一个人处理伤口。 江星怀蹲下身把水瓶递在了小男孩嘴边。 “他是你爸爸吗?”小男孩问江星怀。 “怎么了?”江星怀看着前面傅衍。 “你爸爸是医生好厉害的。”小男孩夸奖。 “那是。”江星怀嘚瑟完来劲了,“哎不是,什么叫好厉害的,我爸爸特别厉害,我爸爸还特别会擦皮鞋——哎!唔……” 傅衍回过身捂住他的嘴。 飞机里的人都没有生命危险,最严重的一位只是手指骨折。 康成得到这个信息后提着的心掉了下来,接着狠狠踹开了已经变形的飞机门。 他端着枪快速打量了一遍,周围很空旷,大多是低矮破旧的建筑物,看样子是个废弃工厂。 康成松了口气,这种地方应该没有大规模感染体聚集。 可没等康成这口气咽进去,不远处一颗歪着的头出现在他的视野。 爬满黑线的面孔,满是血污的身体。 他举起枪,扣住扳机——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十一个…… 四面八方,缓慢蹒跚着的感染者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完了……” 康成听见身后的人这么说。 所有士兵端着枪挡在了最前面。 这里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移动的能力,突围过去几乎不可能。 他们只能死守。 就在这时候—— 突突突突—— 直升机螺旋桨飞速转动的扇风声在他们上空突兀响起。 所有人抬头看去。 一架小型直升机正停在他们头上。 没等康成进一步反应。 “下面的人!找掩体!我要开炮了!”直升机上的人用扩音喇叭喊出了这句话。 “卧倒!”康成迅速反应,回身按下了一众愣神的人。 很低的一声“咚”之后,炸弹在他们四周疯狂爆炸。 几秒时间,当江星怀捂着再次耳鸣的耳朵站起身来的时候。 周围除了黑焦的土地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在半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慢慢的降落下来。 江星怀盯着那架印着蓝色字母的直升机,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个直升机这怎么有点儿眼熟?”江星怀偏头小声跟傅衍说,“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傅衍看着这架直升机,难得挑了挑眉头。 带着熟悉感觉的直升机慢慢的降落在江星怀眼前。 “等等!这是……这是你的直升机吧!”江星怀猛地反应过来。 这架印着蓝色字母FLYY直升机,就是当初他们在傅衍别墅院子里看见的那架直升机! 机门边探出一颗圆头。 江星怀惊喜大喊:“干爹!” 第50章 那声干爹一出。 刚从飞机踏出一只脚的朱高飞惊的一歪, 头重脚轻的,冲着地就摔了下去,往前滚了一圈才站起来。 再起来已经是一脸眼泪鼻涕。 “星星!”朱高飞向前飞奔。 “干爹!”江星怀也跑。 “星星!”朱高飞张开了雄壮的臂膀。 “干爹!”江星怀也张开了胳膊。 朱高飞闭着眼睛, 满足一抱。而后双脚离地, 直接腾空。 他被江星怀抱了起来。 江星怀抱着他抡了两个圈, 咬咬牙,蓄力准备又抡一轮,扔到一半,脱力一不小心给砸地上。 朱高飞:“…………” 江星怀尴尬的脸红了大半, 说:“你怎么长胖这么多?” 这一个多月来瘦了10多斤的朱高飞含着泪从地上爬起来点点头:“是啊, 胖20多斤,难怪你抱不动。” 傅衍走上前来, 抹掉江星怀鼻尖的细密汗珠,说:“这里不太安全,我们换个地方。” “已经通知人开车过来了。”朱高飞也正色, 接着蹙眉问, “傅先生,你们不是去北京找你朋友去了吗, 怎么在这架飞机上?” “我们到北京了, 也找到他朋友了。”江星怀拧着眉,“可是……” “飞哥!”一道男声响起。 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几辆面包车正朝着这边快速驶来。 “车来了, 大家先上车。”朱高飞招呼着人从车上下来去抬伤员,接着趁着其他人搬运伤员, 他凑到江星怀耳边,低声问:“你爹找着没?” “飞机降落砸晕过去了,还没醒。”江星怀随手往队伍老后面一指。 江良远紧闭着眼睛晕躺在一边, 一个女人抱着男孩子守在一边,看着朱高飞看过来,轻声打了个招呼。 朱高飞点了点头,没说话,揽着江星怀上了车:“以后你是我儿子。” “不。”江星怀嘿嘿一笑,看车厢里给人处理伤口的傅衍贴了过去,“我新爸爸在这儿救死扶伤呢。” 朱高飞:“…………” 傅衍拍了拍他的头,无奈笑了笑。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后车门被重重关上,车辆开始向前行驶。 “你好,我是康成。”康成朝着朱高飞伸出了手,“原总军区特种大队十三队队员,现特派搜救第四中队队长。” “你好,我是朱高飞。”朱高飞却挺直身板,伸手敬了个礼,“原猛虎特种部队一大队队长,十年前因伤退役 。” 康成一怔,反应过来随即敬礼。 朱高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所在的避难所遭到大量变异体突然袭击,全基地五万六千七百十八人,只剩下我们二十七个。”康成说。 朱高飞沉默半响,才慢慢开口:“我跟几十个兄弟在傅先生别墅边上成立了一个小型的集中营,又征集了志愿者进行训练,一起对我们这座城市进行小范围搜救行动。到今天为止,一共成功搜救到三百一十二人。” 车厢里安静下来。 朱高飞环顾一圈:“所以我想说的是,这场毫无预兆的病毒让我们似乎没有还手之力,我们的社会也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分崩离析。但是,人民的守望相助会是我们反抗的最大力量。我们团结一致,我们众志成城,我们就即将胜利……” 车辆在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别墅周围围了一整圈的铁丝网和各种障碍物,外面有拿着武器的男人巡逻,里面搭了很多棚子,食物的热气飘过来。 从危机中脱离出来的人群下了车后明显松了口气。这里是安全的。 等朱高飞安排好他们这一众人等后,江星怀就忙问:“老耿怎么样了?” “耿老师……”朱高飞顿了一下,接着叹气,“他情况不太好。” “他怎么了?”江星怀急了。 “你跟傅先生走之后,我们按照傅先生说每天给他打着葡萄糖来维持生命体征。”朱高飞一边带着他们走进别墅,一边说,“可是就在这一周的时间,耿老师伤口处的黑线开始蔓延,已经到身体上了。我们没人懂这个,唯一的医生看了只说耿老师的情况在恶化。” “是,病毒在不断的变异,临时剂抑制不住这种自我进化的病毒,他随时可能转化为感染者,或者立即死亡。”郑一说。 “我身上不是有抗体吗,老耿会没事吧。”江星怀小声寻求安心。 傅衍却顿住,没说话。 “怎么了?”江星怀心底忽然有些发慌。 “缺少实验基础和时间,成功性很低。”郑一在一旁低声简单回答。 江星怀:“可是——” “抗体?什么抗体?”走在朱高飞惊讶转头。 傅衍拦住两人:“上去说。” 一行人刚上楼,朱高飞拉住江星怀:“你身上怎么——” “哐!” 走廊深处房间门被人陡然推开。 “大春?”朱高飞眉心狠狠一跳,“怎么了?” “飞哥。”大春脸色难看,他竭力压住声音,“耿老师人不行了。” 江星怀当即越过众人,冲进了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跟着冲进去的时候,只见到最先进入房子的江星怀呆立在玻璃罩外,一动不动。 玻璃罩内,绑在床上耿满宏睁开了完全失去了神智了浑浊眼珠,正疯狂的挣扎着绑在身上的束缚带。 郑一只看了一眼,立马说:“准备抽血。” “这样已经快完全变成感染者注射抗体之后也会有用吗?”康成追问。 “这个病毒是一种新型的,存在着快速变异的烈性传染型病毒。我参与了这场实验,实验前期这种菌型最开始只是一种用于治疗的研究。实验阶段后期他们改变了研究方向,导致失控。这种病毒有一段时间潜伏期 。潜伏期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潜伏期过了之后病毒在人体产生了变异。"郑一一边转身去工作台上挑拣着抽血需要用到的工具,一边快速简单的解释,“而某些感染者在经过吞噬后,会产生二次变异。也就是那种骷髅,也就是二级感染者,钱院士把他们称为变异体。那是真正的怪物。他们传播感染源的时间甚至能缩减到十几秒内。” “真正的怪物 "康成蹙眉,抓住了重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在去北京路上对一级感染者有过观察,他们会下意识知道避雨等一些潜意识反应,钱院士也做过实验,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虽然在军区毁灭前而且还没有成功,但已经有了样本。钱院士提出过设想,在研究出疫苗后,一级感染者在感染三至五天内,如果身体没有大面积创伤或者致命的伤口,在经过注射疫苗后,或许有恢复神智的可能。”傅衍补充解释。 “你是说他们现在还是人! "康成睁大了眼睛。 “理论上是,这只是一种设想,现在没有人能得出证明。"傅衍冷静拿出针管注射器,回头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所有人,“从他们失去神智,开始作为病毒载体攻击同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是他们了。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 康成沉重坐下。 “握紧拳头。”傅衍轻轻拍打着江星怀手臂血管,接着绑上了止血带。 江星怀偏着头看着玻璃后面不断挣扎发出低吼,心脏不停地往下坠。 耿老师是从高一就是他班主任,一直带到高三。 他不是一个听话的学生,甚至可是说是坏学生。打架,逃课,考倒数第一。没人喜欢他,家人不喜欢,同学不喜欢,老师也慢慢看不见他。 只有老耿,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的告诉他,别放弃,别逃避,别堕落。 透明的胶质管里鲜红的血液滑进粗大的针管。 傅衍看着管子,抬头看脸色苍白的江星怀。 “星星。”傅衍喊了他一声。 “嗯?”江星怀抬头。 傅衍凑过去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角。 江星怀怔了一下。 “你长胡子了。”他说。 “扎你脸了?”傅衍笑了笑。 “像被海胆亲了。”江星怀小声嘀咕。 “……”傅衍收了针,将血样递给郑一。 耿老师情况危险,随时可能休克死亡。所以接下来十分钟内,郑一和傅衍在最短的时间反复验证,终于得到一管淡红色的“抗体”。 注射针管里的液体缓缓被推出,剧烈挣扎的耿老师慢慢安静了下来。 但只是半分钟,耿老师在下一个瞬间大睁眼睛,口鼻开始用力的呼嗬着。 “啊……” 接着病床上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胸膛过度起伏,脖子到脸在一瞬间涨成了青红色。 傅衍扑上去按压住他的胸口,急喊:“呼吸!保持呼吸!” 江星怀捏紧了拳头,脸色白的不像话,薄薄的白色T恤直接被冷汗浸透。 郑一冲上去翻看耿老师瞳孔:“……情况不太好。” 郑一话音刚落,挣扎中的耿老师却陡然停止住所有动作,包括呼吸,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硬又突兀的保持在停止动作的前一秒姿势。 房间里所有人一同僵住。 直到郑一用手合住了耿老师圆睁的眼睛。 “你干嘛?”江星怀在这一刻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上前两步,嗓子都像是被沙子哽住了一样,好半天他才重新张开了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失败了……”郑一蹙着眉。 傅衍深喘着气,合上了因为脱力不断颤抖的手掌。他看向神色在刹那变得恍惚的江星怀,拧着眉,艰涩开口,“星星——” “不会的……”江星怀摇了摇头,打断傅衍,他推了推耿老师瘦了一半的胳膊,“老耿……老耿……醒醒……老耿……” “需要马上处理,病毒的变异方式很快,传染方式还不能完全断定。”郑一朝玻璃门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接着用白布轻轻盖在耿老师头上。 “你走开!”江星怀推他的人,接着一巴掌甩在了耿老师胸口,“老耿!老耿!死胖子!你给我醒过来!” “星星!”傅衍抱住他的腰,试图把人往后拖。 “死胖子你他妈给我起来!”江星怀拼命挣扎,一脚踹在了铁床边,愤怒悲伤的大喊,“你不是说要带我高考的吗!你起来啊!你信不信我科科考零分!还说是你教的!你给我——” 江星怀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病床上耿满宏的躯体狠狠一颤。 耿老师长出一口气。 吓醒了。 第51章 傅衍吃惊的松开了环抱着江星怀的手, 江星怀也没动了。房子里的人全都看向了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的耿老师。 耿老师眼睛睁的很慢,他看见微弱的白光和几张模糊不清的脸。他分不清面前这些人是谁,但他听见了江星怀喊他死胖子。 整个学校只有江星怀敢这么喊他。 “阿……阿阿……”耿老师张口想喊江星怀。 却发现舌头僵硬, 完全不能动。 “阿……阿……”耿老师又试着说了一下。 “老耿!”江星怀终于反应过来, 扑身上前, 抱住了耿老师。 “阿阿……阿啊……”耿老师这次不是想说话。是一口气被压的,差点没提上来。 这死孩子压死人了。 “老耿怎么了?”江星怀听见了耿老师不正常发声。 傅衍带好手套,检查了一遍,简单回答:“舌头肌肉僵硬, 不光是舌头, 病毒会导致它四肢的肌肉,包括躯干全部呈现僵直状态, 都需要时间恢复。” “阿阿……阿……”耿老师又喊了几声。 死孩子快起来。 “他说什么?”江星怀判断了一会儿,还是没猜出来。 “你想对耿老师说什么。”傅衍轻笑着却反问。 “阿阿……阿……”耿老师又说。 快起来! 江星怀盯着仿佛瘦了半个人出来的老耿怔了一会儿,撇了撇嘴, 抱着他, 埋头在他肩膀。 江星怀:“老耿……” 耿老师拼命呼着气—— 快起来死孩子! “我想……想你了。”江星怀小声说。 老耿一愣,接着抬起僵硬的手, 缓慢的环住了他。 两个小时后, 耿老师能自己下床了,就是站的不稳。还需要时间调整身体。 “这是不是证明抗体成功了。”康成看着玻璃墙后正拄着江星怀练走步的耿老师,面露喜色, 又转头看郑一,“那“抗体”可以给其它人注射了?” “先不说能不能“批量”产, 光是安全性就无法进行判断。我个人认为没有经过实验,这种简单提取出来的“抗体”危险系数很高。”郑一摇了摇头,脱下了防护服, “而我们这里没有实验设备与条件。” 康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房间里正朝着他们这边笑着挥手的江星怀,随即道:“他必须安全的到达总基地。” 朱高飞皱了皱眉:“你们打算怎么办?开车过去吗?” “不行,我们武器消耗的差不多了,开车过去危险性太高,我们承担不起哪怕一丝遭遇危险后的后果。”康成蹙眉想了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必须想办法联络到总基地,我们有发送消息的机器,只要有信号,我们就能联系到总基地。” “我们这边的信号在病毒全面爆发一天后就已经全面失联。我之前想过带人去修一下信号塔,但因为专业性和信号塔高度也不了了之。”朱高飞说,“而且那边因为位置关系聚集了很多感染者,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办法。” “信号塔在哪里?”康成问。 “那边我去看过,危险性太高。”朱高飞拧起了眉,“你们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于百分之十。” “在哪里。”康成又问。 “总基地离我们远不远?直升机耗油高是高,但我们——” “朱哥,你想过的我都想过了。现在联系到总基地才是保护抗体的最好办法。”康成轻轻笑了,打断他,“这是我的任务。” 朱高飞看着他,半响才开口:“那边挨着大学城,在城市郊区。” “百分之十对于我们特种兵是什么概念朱哥你忘了吗。”康成拍了拍朱高飞的肩膀,笑着说,“百分之一对于我们都是百分百。” 朱高飞笑骂了一声。 “我明天带人去。涛子留下。”康成说。 “队长——”雷鹏涛顿时急了。 “如果我们回不来,你要接替我的位置。”康成又说,他看着雷鹏涛,“你要保证抗体的安全,直到和总基地取得联络。希望不能再一次湮灭在我们手上,我们是军人,绝不能当罪人。” 雷鹏涛眼里洇红一片,他在这支小队里年纪最小,康成处处照顾着他,事事指点他。 他明白这是命令,也是最后的照拂。 康成就算一去不回。 他也不会让康成身上的军装白白染上血。 他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是。”雷鹏涛咬牙,立正敬礼。 第二天,太阳刚从晨雾中探出头,淡淡的稀薄金光撒落在这个废寂的城市边缘。 被剧烈风声吸引的感染者,僵硬仰起头,看向空中朝着远处飞去的直升机看去。 第52章 太阳的光芒稍稍收敛一点的时候, 朱高飞指挥着众人开始对别墅外围的铁网进行加固。 “那上边再加一圈儿。”朱高飞扛着一箱水一边走一边递给正在干活的男人们,“抓紧干,今天晚饭加餐。” 康成带着他的三个兵在早上六点出发, 前往信号塔。 到现在下午五点半, 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没有成功的信号枪, 也没有求救的信号枪。 虽然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 但朱高飞始终有些不安。 可能是因为昨天营救江星怀他们而发射炮弹的地方离他们这里不算远。 他怕那些怪物闻声而来。 “朱哥!”一声呼喊打断了朱高飞的思索。 “怎么了?”朱高飞转头看去。 “那边太高,承重力不够,哥几个都上不去。”大春抹了把额头的汗, 从车顶跳了下来。 “怀儿!”朱高飞回头冲着房子方向大声喊。 过了几秒。 二楼窗户被推开。 “哎!”江星怀咬着鸡腿应声。 “过来搭把手!”朱高飞指着高处吊了一半的铁网。 “来了。”江星怀两三口解决手里拿着的鸡腿, 直接从窗口翻了出来,腾挪着跳了下来。 “工具。”朱高飞提给他一个工具袋, 说,“绑紧就行了。” “拿着。”江星怀接过工具袋,把鸡腿骨放在他手里, 又顺手在他肚子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油。 “哎!哎!”朱高飞心疼的连忙拍了拍唯一一件没破的名牌T恤, 爆跳起来,生气大喊, “没到吃饭时间!谁给你的鸡腿!谁给他的!” “傅衍给的!怎么了!”江星怀一手攀着网, 一手拿着工具袋用牙齿拉开袋口,放肆的对着下面笑。 临近黄昏,风变大了, 吹着少年的头发,露出了光滑的额头。 朱高飞一愣, 这个笑容他很久没看到过了。 他忽然就觉得江星怀变了挺多。变回来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江星怀。 那个在叛逆期混吝作死的迷失的江星怀不见了。 就像是长歪了的小竹子又给长回来了,在他没看见的地方,不知道被谁给纠正回来, 挺胸抬头的自己直条条的立好了。 “帅傻你了吗?”江星怀干完活跳下来,笑着一巴掌拍在了呆站着的朱高飞肚子上。 “混蛋玩意儿。”朱高飞笑骂,被他一口小白牙晃乐了,“走走走,吃饭去。你傅爸爸呢,喊他下来吃饭。” “他跟郑一在给老耿检查身体,说等会儿吃。”江星怀一边说一边搂着他往吃饭的地方跳着走,“今天吃什么啊,有牛排吗?” “哎呦宝贝儿,还牛排呢。”朱高飞拍了拍他的背,“清醒点,今天吃土豆。” “那我不吃——”江星怀说着转身就准备走,但失败了,“哎!干嘛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哎哎哎!别扔,别扔!我吃我吃!” 江星怀被朱高飞举在半空拼命挣扎。 等众人吃完晚饭,时间到了六点多。 太阳落了大半,漂亮的淡粉色云霞在远处铺成一条。 傅衍摘了口罩,将仪器从耿老师身上取了下来。 “应该没问题了。”郑一扶着耿老师起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才辛苦。”耿老师笑着拍了拍他扶在自己的手臂上的手,又看向傅衍,“刚刚星星是不是在门外喊你呢?” 傅衍点头:“告状呢,说他干爹打他,没理他,自己又走了。” 说着他过去推开门,门外放了三个保温饭盒,两个小的,一个大的。 上面贴了张纸条。 字很丑,歪歪扭扭写的不像样子。 “大的给老耿。” “哟——”耿老师下床走过来,笑眯了眼睛,“星星这字儿有进步啊。” “是。”傅衍也笑着点点头,抬脚往外走,“你们先吃。” 傅衍走了一圈,在瞭望台上找到了正绷着脸,非常严肃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看的江星怀。 傅衍叹了口气,爬上去,拿走了他的望远镜:“看不见,康成他们去的很远。” “大学城离我们也不是很远啊。”江星怀长出一口气,回头傅衍,愣了一下,“你刮胡子了?” 傅衍点了点头。 江星怀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突然说:“我也想刮胡子。” 傅衍低头,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笑了,“你还没长胡子吗?” 江星怀嘴边只有一圈细小的绒毛,颜色很浅,几乎看不见。 “我发育的挺好啊。”江星怀觉得没面子,低头摸了摸嘴,“毛发属于遗传吧,我爸也没什么胡子。我以前问过他,他20才长,我也快了,马上可以刮了。” “小孩儿。”傅衍听笑了,低头亲了他一下。 江星怀抬头斜着看他:“没了啊。” “什么?”傅衍问。 “就亲一下啊。”江星怀皱眉,“你手为什么都不放在我屁股上。” 傅衍:“…………” 江星怀:“我都成年了,是不是该做一做大人该做的事了。” 傅衍:“…………” 傅衍咳了一声:“你——” “那是什么!”江星怀忽然伸手朝远处一指,拿起望远镜就是那边看。 傅衍扭头一看,视野中远方的公路上出现了一辆正在朝这边行驶的小面包车。 “快快!”江星怀低头喊底下值班的男人,“喊飞哥过来!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不到半分钟,朱高飞一手拿着卫生纸一手提着刚厕所脱下去的裤子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什么情况?” “一小辆面包车朝这边开过来了。”江星怀说。 “汽车平稳,转弯正确,车上的人应该是正常的。”傅衍补充了一句。 “有跟着的感染者吗?”朱高飞问。 “没有。”江星怀说完又看了看面包车后面的情况再次确认了一遍,摇头,“后面没有跟着。” “大春带人出去在100米的地方放上路障,拦住他们。”朱高飞迅速做好安排,“其它人带好武器站在里面,看我手势。” 五分钟后,小面包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大春做出暂停的手势,但小面包车速度没减。 “停下!”朱高飞大喊警告。 小面包车依旧没减。 ‘呯!’ 朱高飞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汽车后视镜开了一枪,最后警告:“停车!” 小面包车打了个歪,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整个车横着停在了路障10米外。 扬起的灰尘降下,荡起的空气安静下来。 一秒…… 二秒…… 三秒…… 车没有任何动静。 朱高飞抬手示意众人注意警惕。接着抬步朝着小面包车缓缓走去。 ‘咔——’ 就在这时,驾驶位的车门忽然拉开。 下一秒,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憔悴男生带着不安走了下来。 “有没有被感染?”朱高飞迅速朝他打量了一遍,接着放下了枪。 男生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带着武器的众人,长出了口气:“我们都是南大的学生,我们没有人被感染,被咬伤的同学都……都自己走了。” “我们需要检查。”朱高飞说。 “都下来吧。”黑框眼镜朝着车里面喊。 后车门被拉开,车子里面缓缓走出了一些神情疲惫慌张的年轻男女。 几个女生下了车就直接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我们从学校逃出来,甩开了所有的感染者,唯独只有一个,一个长得像骷髅的怪物一直甩不掉。它跑得很快,有着非常惊人的弹跳力。”黑框眼镜心有余悸的转身,指着小面包车头上的一处凹陷,“不过还好,那个怪物速度太快了,被我们阴差阳错撞死了。” “变异体?”江星怀拧着眉,他遇上过这种感染者,知道有多恐怖。 “变异体?”黑框眼镜男生疑惑,“你们给这种怪物的命名?还是说你们从哪里得到了国家发布的信息?” “变异体是二级感染者,数量很少,出现于感染者大量聚集处。身体强度惊人,传染病毒速度不到一秒。一个训练有素的军队在面对这种怪物时,稍有不察,都有可能在倾刻间覆灭。”傅衍朝朱高飞解释,接着蹙眉道:“找人去看看那只变异体的尸体。” 朱高飞点点头,迅速找了两个人开着车朝黑框眼镜男生说的方向去了。 大学生人一行八个人,全部检查完毕后,进了由铁网为好的安全区域里面。 20分钟后,出去搜寻变异体尸体的两人回来了。 “尸体不见了。”巡查的人说。 “不可能,那个怪物被我们撞进了墙里。”黑框眼睛男生震惊的站了起来,“我怕没死透,还多撞了两下。现在尸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是变异体这个有着强大传染能力的怪物在距离他们不到20分钟路程地方的意思。 “马上警戒,让外面那些人全部进来,普通铁网拦不住变异体。”傅衍立马说。 朱高飞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迅速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马上开始一级警戒,女人孩子老人全部进去别墅里待着。其他人开始24小时不间断寻戒,直到——” “…直到康成他们回来。”朱高飞停顿了脚步了:“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所有没有巡查任务的人在太阳的余晖下躲进了别墅。 门关紧,窗锁好。 太阳随着时间缓缓落下,黑夜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下来。 这一小块由单薄铁网围绕着的小小安全区,在黑暗下悄悄呼吸,极力躲避。 第53章 乌云遮蔽了月光,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风声呜咽带着远处隐约的嚎叫传到了信号塔几百米外的烂尾矮,楼里断裂石板下隐约透露出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 和低微的吸气声。 “队长……我没事……骨折而已, 没大事。”大胜斜靠在坚硬冰凉的石板上艰难呼吸着。 “别说话了。”康成又缠了一圈固定带在他腿上。 大胜咬紧了后槽牙, 蓄力推开给他包扎的康成,“你们走吧,修好机器再来找我。” “小姚留下,其它人跟我走。”康成拍了拍他的腿。 “不行, 我自己——” “这是命令!”康成压低声音, 抬头看向他, 大胜瞪着血红的眼眶, 说不出话,信号塔那边有多危险康成不是不知道,本来他们人就不够, 还得留下一个来照看他。 “准备。”康成提起一旁的背包, “检查装备。” “哒……哒哒……” 几个微不可言的起落声忽然响起。 康成一顿,抬头看。 变异体正扒着沉重的石头缝往里嗅。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叫什么!”朱高飞一脚踹在了乱叫的男人身上。 “有声音!”男人哆哆嗦嗦的直接抱住了朱高飞的腿, 瘫在地上。 “哪里有声音?”朱高飞蹙着眉。 “厕所!厕所!”男人喊。 “什么鸡毛胆子, 我尿尿都能吓着你?”江星怀从厕所推门出来,满脸无语。 男人一愣,随即脸一阵红, 一阵白,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低着头走了。 “傅衍呢?”江星怀问。 “你傅叔叔楼上刷鞋呢。”朱高飞冲这三楼挤眉弄眼的, “都什么关头了,还刷鞋。” “噢。”江星怀嘿嘿一笑,“他可会刷鞋了。” “哟, 刷鞋都是一牛逼技能了?瞧你崇拜的。”朱高飞绷着脸戳了戳他胸口,“你别那么贴着他,他一把年纪了,不贴你这个年纪轻轻的,你还贴他?” “谁年纪大了?谁年纪大了?”江星怀横眉竖眼的,不开心了,“会说话吗你。” “嘿!你——”朱高飞气笑了,“行行,还说不得,狗脾气。” “谁狗,你说谁狗?”江星怀一下下戳着他胸口,逼的朱高飞只能后退,直到江星怀后颈被人拉住。 江星怀回头:“谁拉我!” “吃苹果吗。”傅衍松开拉他后衣颈上的手,掐了掐他的脸。 “……吃。”江星怀拿过苹果,揉揉脸,“哪来的?” “藏的。”傅衍说。 “你也吃。”江星怀咬了一口,又递给他。 “你吃。”傅衍说。 “你吃。”江星怀说。 “你吃。”傅衍再说。 “你吃。”江星怀也说。 朱高飞:“…………”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从厕所那边传来。 “你又叫什么!”朱高飞听出又是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烦的不行,“大春,去看看!” 大春拿了根绳子,准备去把那男的绑起来。 进去厕所一看,除了倒在地上的垃圾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除了—— 呼啸进来的夜风。 大春猛地转头,看向被破坏的窗户。 “啊啊——飞哥!” 大春的声音传来大厅。 朱高飞冲进厕所,只来得及拽到整个被拖出窗外大春的小腿。 “啊啊啊——”大春不停的在挣扎。 “来人!拿枪!!”朱高飞咬着牙大喊,整个身子后倾,双脚抵住墙,借由体重优势拼命拉住人。 雷鹏涛稳住大厅慌乱的人群,立马冲进厕所,进去后迅速反锁住了厕所的门。 “干爹!!”江星怀扑到门边,心脏像是被瞬间冷冻,猛地坠了下去。 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 几声枪响过后,厕所里的挣扎和呼喊停了下来。 “干爹!干爹!”江星怀听不得突然的安静,使劲的敲着门。 下一秒。 厕所门被雷鹏涛打开,江星怀冲进去,雷鹏涛伸手拦住了。 朱高飞靠坐在厕所地上,听见江星怀的声音,抬头,像平常那样笑了笑,接着他说:“出去,星星。” 江星怀愣了一下,看见朱高飞手腕上三道被指甲抓出的伤口,出血了。 “变异体。”雷鹏涛沉着脸,“跑了。” 江星怀当即血全冲头顶,浑身直接麻了。他往下跪过去的时候傅衍接住了他。 “抽……抽……”江星怀张了张嘴,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呼吸!”傅衍使劲拍了拍他的脸,“呼吸!江星怀!” 江星怀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他抬起不停发抖的手抓住了傅衍:“抽我的血,抽我的血!” “让开。”郑一提着冷藏药箱跑了过来。 这会儿朱高飞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他看着江星怀的方向,眼前慢慢蒙上了一层黑雾,他抬起手,又自己放了下去。 郑一拿出一管临时抑制剂,迅速上针,直接扎进了动脉。 朱高飞猛地回了一口气,瞪着眼珠,脖颈上的青筋一条条嘭起。 “可能有效,也可能死的更快。”郑一按住朱高飞,回头喊人,“把他绑起来。” 大厅里人群的情绪在看见被绑着抬进来的朱高飞彻底爆发了。 所有人都在恐惧。 恐惧不只会带来胆怯,也会带来愤怒。 “他被咬了怎么能和我们待在一起!” “把他丢出去!” “他身上有病毒!我们全部人都会被他感染!” 群众暴动的时候,任何解释没人听的到。 朱高飞的十多个兄弟把枪对向了这群他们保护过的人。 有人开始冷静下来,开始鼓动。 “这里位置已经暴露了,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他们有武器,我们拿了,开车闯出去!” “对,我们自己跑!那些怪物还快的过车吗?” 开始有男人附议。 整个局面只维持了半分钟,接着有六七个男人冲了上来,抢走了四条枪。 他们没人能真的对同胞开枪。 接着他们就看着这六七个男人打开大门出去了。 厚重的大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但紧接着是—— “啊啊啊啊啊——” “开枪!开枪!” “救命!怪物!救命!” “啊啊啊啊!” 缭乱的几声枪响后,惨叫依旧没有停止。 声音全部停止后,门口开始响起咀嚼声,咬肉的,嚼骨头的,清晰又残忍。 有女人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房子所有门后都抵了重重的东西,窗户也全部进行了加固处理,但是,那是变异体。 它已经找到了这里。 窗户后面的用来加固木头铁网,拦不住它。 “武器还有多少?”雷鹏涛看着几个窗户方位。 “不多了。”站在朱高飞身边的斌子开口,“我们子弹没多少了。” “每人一个方位,必须守住。”雷鹏涛开始做分配。 朱高飞情况不太好,他不停的呼吸,却什么也吸不进去。 江星怀甚至能听见他胸腔内发出的干涩嗬嗬声,他却毫无办法。 外面的变异体开始了尝试性进攻。 窗户开始碎裂,大门被撞响。 江星怀握紧了手上的手枪,站在朱高飞前面,喘着气,咬着牙,紧盯着那块他正前方马上要破裂的玻璃。 “咔——” 玻璃从中心点开始碎开,在那一瞬间,从那个慢慢扩大的点里,江星怀看见了那个骷髅正张开的嘴。 他按下扳机。 子弹卷着烈火飞进了变异体嘴里。 “嘭!”的一声后,不似人的惨嚎声尖利响起。 “做的不错。”雷鹏涛从自己手的方位转过头来,冲着江星怀竖了个拇指。 江星怀勉强笑了笑,回头看了看痛苦呼吸着的朱高飞,傅衍正拿着银针扎在了朱高飞痉挛的喉管附近。 很快,朱高飞能正常呼吸了。 但江星怀表情没有一点松动。 朱高飞黑色瞳孔中正向外蔓延着一层黑雾样的东西。 那是被感染的症状。 突然,一道红光映射在朱高飞瞳孔里。 江星怀怔了一下,迅速回头。 破碎窗户外面的黑暗长夜的远处划起一道亮眼的红光。 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那是队长的信号枪!他们要回来了。”雷鹏涛惊喜呼喊,“他们联系上总基地了!” 第54章 所有人绝望漆黑的瞳孔里都亮起了那抹红光, 江星怀指着光,回头看傅衍,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意。 “康成要回来了!他们要回来了!”江星怀差点跳起来, 他蹲下身握住了朱高飞的手, 又笑又哭, “没事了,干爹,你不会死了。” 朱高飞扯着嘴角笑,僵硬的手掌稍稍合住, 反握住了江星怀。 因为恐惧而慌乱躲藏着的人们慢慢离开躲藏物后, 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男人搬运柜子,桌子挡在门后, 用铁网开始紧急抢修破裂的窗户。女人擦干净眼泪,拿起木棍,铁锹, 把小孩老人集中在一起护着。 所有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变异体被江星怀那一枪打中后应该很不好受, 好半天没有了动静。 等所有人重振旗鼓,一声尖利的嚎叫开始响起, 一声接着一声, 毫不停歇。 “他在吸引其它感染者。”傅衍蹙着眉,看向房子外面一片漆黑的区域,“把大灯打开, 找到他。” 雷鹏涛果断点头,打开了外面的大电灯。 变异体正抓伏在瞭望台柱子上, 张大了嘴巴,黑洞一样的眼睛盯着房子里的人。 雷鹏涛架起狙击枪,按下板机。 “砰!” 变异体闪身躲避, 一条胳膊直接被打断。 雷鹏涛蹙起了眉,脸色很难看,他瞄准的是变异体的头。 “速度太快了。”江星怀拧着眉,试着开了几枪,但处在活动中的变异体,速度快的诡异,他连边都没挨上。 “有动静。”雷鹏涛盯着远处不断腾挪的变异体,朝着地下打了个手势。 江星怀伏身下地,耳朵贴着地板,表情一瞬间苦了下去:“……完了。” 感染者来了。 这边变异体动静太大,怪物们闻声而动,奔涌而来。 “打开电网。”傅衍沉声道,“所有人搬东西!堵住大门。” 电网通上电,大门以重物堵好。 所有人紧张握紧了武器,屏息以待。 变异体也安静下来,藏着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时间在众呼吸间慢慢过去,第一个感染者迈着步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等。”雷鹏涛压住要放枪的人。 第一个感染者很快被电倒在电网下。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电网边很快堆了一群,后面堵着的也越来越多,雷鹏涛拿出手榴弹,拔下安全栓,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炸响。 黑红色的血液和残肢断手漫天爆开。距离太近,无论是气味还是视觉上都太过惨烈。 江星怀没忍住弯腰吐了。 “小孩儿去后面待着,上什么前线。”斌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去守你干爹边上。” “谁小孩儿啊?看不起谁啊?”江星怀用胳膊一抹嘴巴,站直腰,翻了个白眼,“大斌叔,我都快——” 一句话没说完江星怀没忍住,弯腰又吐了。 “哟,多大了?您倒是说完啊。”斌子说完一边笑一边回头喊,“哎!这儿递瓶水!” 傅衍刚带人去把后门堵好回来,就见江星怀捂着肚子在吐。 他拿了瓶水跑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你那边弄完了?”江星怀喘着气,难受的拉着傅衍换了个方向,“别看那边。” “胃难受吗?”傅衍擦了擦他下巴上的脏东西。 “还好。”江星怀喝了口水,恶心感压下去不少,笑着说,“一会儿的事,马上我就没事了。” 外面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映天。 江星怀一身狼狈,头发乱遭,脸上不知道在哪儿蹭的几块黑灰。仰头看着他,却是在笑。 小孩儿太好看了。 傅衍没忍住低头吻了他。 江星怀怔了一下,在傅衍的唇离开的时候,又仰头跟着亲了回去。 “哎!那边!”斌子大喊,“我们在拍丧尸围城!不是甜甜的吻和单身老狗!” “马上来了!”江星怀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傅衍。 “怎么了?”傅衍问。 “等我们安全了。”江星怀眼里亮晶晶的,“就去做大人做的事吧,我忍很久了。” “好。”傅衍忍不住笑了。 手榴弹库存并不多,很快用完。 铁网的一角开始被庞大又源源不断的感染者压倒崩塌。 “放枪!”雷鹏涛一声令下,密集的炮火将他们从涌的感染者重新拉开了距离。 “小涛!这么打下去不行!”刘长斌在炮火中大声喊,“武器不允许我们这么持久的大量攻击!” “大概有多少时间!”雷鹏涛问。 “十…十分钟!”刘长斌喊。 “够了!”雷鹏涛喊,“我队长能回来!” “我相信他!” “行!”刘长斌咬牙点头。 “嘭!”巨大的爆炸突然发生 后方的感染者全部炸飞。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辆高大的越野压着尸体带着重火力压制,直接闯了进来。沉重庞大的越野车直接挡在了破裂的铁网处,堵住了缺口。 “康成!”江星怀惊喜指着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的男人。 “怎么回事你们!”康成怒吼着关上了车门,带着队员小跑了进来。 “队长!”雷鹏涛开心的喊。 “怎么这么多感染者!”康成一巴掌拍在了雷鹏涛后脑勺,“干什么吃的你!让你留下来保护群众你就这么保护的!” “我们救了一车大学生,他们被变异体攻击,变异体找过来了。”雷鹏涛捂着头,痛的差点哭出来。 “变异体?”康成回头看,“在哪儿!?” “瞭望台哪儿。”雷鹏涛回答,“他被江星怀打了一枪,又被我一枪掉了半个胳膊之后就一直没下来了。” “雷鹏涛!准备!”康成冲了出去。 雷鹏涛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最快的速度跑上了顶楼天台,架好枪。 变异体不同于普通感染者,身体素质因为病毒的变异发生了改变,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超越普通人。感染速度也太快。必须解决掉,不然危险性太大。 康成单手攀上瞭望台,直接对着变异体开了几枪你。没打中,变异体跳了下来,扒住了康成。 康成松开手,直接往下落。两人摔倒在地面,康成一个翻身,竭力压制住暴动的变异体。 “雷鹏涛!”康成一只手掐住变异体脖子,另外一只手拉住变异体仅剩的一只胳膊。 雷鹏涛沉下呼吸,从瞄准镜里盯住了变异体的脑袋。 等两人脑袋距离稍稍移开—— 就是这时候!他拉下扳机。 □□强大有具有穿透力的子弹在不到半秒的瞬间瞬间打透了变异体的脑袋。 变异体像是在瞬间被人切断掉了电源,所有的动作停止,带着炸开的半个脑壳,一头栽向了康成胸口。 康成推开身上的尸体,冲着楼上比了一个大拇指。 “你们还有多少发子弹?”康成接过队员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变异体解决了,现在所有人去2楼呆着,战斗人员留下。” “武器不多了。”斌子回答,“是不是联系到了总基地?他们要多久时间过来。” 康成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后。” “不行。”斌子摇了摇头,“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我建议开车突围出去,你们还有重武器吗?” “我们冲进来开的那枚迫击炮是最后一枚。”康成蹙眉,“就算能突围出去,这里大半人都要死。外面四面八方围起来的感染者,不是你们看见的那么多。更多的正在往这边来。我们首先要保证大部分人的生命。” “那我们躲在房子里能守住吗?”斌子拧着眉问。 “必须守住。”康成笃定,“只要太阳出来,军队就来了。” 群众全部转移去二楼,战斗人员留在一楼。 5分钟后,铁网全线崩溃倒塌。 10分钟后,别墅大门被推倒。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转移到了3楼,楼道里全堆满了能搬出来的所有东西。 但很快,东西一件件被感染者扒着去楼下。 40分钟后,所有人站在了天台,看着远处黑暗等待。 绝望又期盼的等待着太阳升起。 50分钟后。 第一个感染者顶开了天台大门—— 完了。 所有武器打光,一颗子弹也没剩。 “汪汪汪!” 魔王伸开脖子上的链子,凶猛的狂吠,冲了上去,一口咬断了感染者的脖子。 第二个感染者也挤过窄小的天台门冲了上来。 康成站在了所有群众前面,抽出了腰间的军刀。一脚踹出去,接着背摔,反手一刀直接捅在了感染者眼眶里。 第三个感染者上来,雷鹏涛冲上去。 第四个,斌子冲了过去。 第五个…… 沉重的机翼旋转声然出现在天空中,所有人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小女孩却被天边的那一线光芒抓住了眼睛,她拉了拉妈妈的手说:“妈妈,你看,太阳出来了。” 直升机一台接着一台,在初升的太阳光芒下,身穿军服的士兵吊着悬空绳子犹如神兵天降,落在了筋疲力尽的众人面前。 “叔叔。”江星怀喘着气靠在傅衍身上,手里紧握着的木棍也因为手臂竭力从手掌中滑落了下来,他看着升起了大半的太阳,笑了,“快亲我一下。” 第55章 一辆又一辆配备着重火武器的直升机,在最短的时间把楼上楼下的感染者扫荡一空。 军人与医护迅速控制好了情况。 天台上的人见状直接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庆幸劫后余生。 “康成!”一位军官大步走来,“自带抗体群众是哪位?” 这是余首长,之前带过康成。 康成连忙稍息立正,站好转头,伸手一指:“那就是,他姓江,叫江星怀。” 江星怀正和傅衍抱着亲着呢。 余首长“……” 余首长:“哪一个?” “……年纪小的那个。”康成解释完又说,“另外一位是傅林医药的负责人,也是我在报告中提到过的自发提取出临时抑制液人员之一。” “先上飞机。”余首长一挥手,转过了头。 所有人安排上了飞机。 几十辆直升机迅速腾空,与地面拉开距离。 远处高升太阳的光芒又再一次挥洒在荒废的城市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听说总基地是在地下啊?”江星怀好奇的问坐在他对面的余首长。 “也没有全部在地下,只是大部分,那里原来是一个大型防空洞,后来经过国家扩建成了一个紧急避难所。”余首长长的方方正正,看着很严肃,“灾难发生后,我们国家对那边再次进行了大的扩建和改造,那边具有绝对的隔离性与绝对的安全。” 这个绝对的隔离性与绝对安全的基地,在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出现在了江星怀眼前。 他透过机窗看着这个庞大又肃穆的地方。 总基地外围竖起了高高的银色铁栏杆,巡视的车辆,全副武装的武器高台。 以及巨大的停机坪上异常帅气逼人的—— “我靠!战斗机!电影里的战斗机!”江星怀震惊了,“傅衍,看!” “坐好,要降落了。”傅衍检查了他腰间的安全带,把他看着窗外的头扳了回来。 直升机带着旋风缓缓降落,机门打开。 一群穿着军服和白大褂的人正严阵以待的站在他们正前方。 “这是……干嘛啊?”江星怀看着阵仗,赶忙弄了弄头发,又整了整衣裳,他凑去傅衍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迎接我们啊,不至于吧,哎,那是总理吗我靠?” “站好。”傅衍笑着拍了拍他袖子上灰尘,又拉正了他的衣服。 他们这边余首长走上前过去,立正敬礼,跟那边人说了几句话后,那边走过来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人。 “江星怀同志,你好。”中年人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你好你好。”江星怀只在新闻上见过他,顿时有些紧张。 “你是全国第二例出现自愈情况的人,这会给我们疫苗研究做出巨大的推动。”中年人脸上说到着顿了一下,喜悦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听说第一例体内抗体存在的是个小姑娘,但不幸遇难了,我们为此感到非常悲痛。” 是钱冉冉。 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小姑娘。 江星怀眼看着她闭上眼睛,这会儿听中年人提起,也沉默了下来。 “小傅!”迎接队伍里突然走出来一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白头发的老头子直径冲到了傅衍面前。 “老师。”傅衍连忙上前几步迎上去。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老头狠狠了拍了把傅衍后背。 傅衍情绪少见的不稳定,眼眶泛着红:“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病毒刚出现我就被国家带着转移了,就是没能顾的上你。”老头子说着说着直接哭了,他作为邻居看着傅衍长大,后来傅衍又考入他的门下。 他一生没有结婚,无儿无女,把傅衍几乎当半个亲孙子。 再后来傅衍父母作为x病毒一线研究人员去非洲援建,又牺牲在了那边。两人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人。 “我做了好几次申请报告要找到你,终于在前一阵子接到通讯说北京军区那边找到了你,我又打了报告接你过来这边,可没几天直接接到北京军区全面覆灭的消息,我当时……我……” “没事了老师,我没事。”傅衍忍着泪意,安慰哽咽的说不出话的老人,“你看我还好好的,没事啊。” 江星怀第一次见傅衍对一个人露出这种情绪,又见老头子哭的直喘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摸摸裤兜,右摸摸衣角,直到站在他身边的余首长给他递了一张纸。 “这是欧院士,目前科学院研究疫苗的领头人。”余首长介绍。 “欧……欧……”江星怀紧张递出纸巾。 “老师,这是江星怀。”傅衍从他手里借过纸巾给老师擦了擦眼泪,牵住了江星怀的手介绍,“您可以喊他星星。” “这就是自身产生能抗体的小朋友啊。”欧院士渐渐平静一下情绪,他看了眼傅衍,又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时候,怔了一下,接着笑了,说,“星星喊我爷爷吧。” “啊……爷爷好。”江星怀脸上带着不确定和一点迷茫。 傅衍觉得他这副表情好笑,拍了拍他的头,“老师是我亲人,别拘谨。” “人就交给我了。”欧院士拍了拍傅衍的肩膀,“先回科学院,做个基本检查和分析。” 站着的一群迅速转移阵地到了科学院,江星怀换了一身全白的宽松衣服,花了半个小时做完了基本检查和抽血。 血抽的有点多,江星怀有些晕。 “身体很健康,营养稍微有一点跟不上,但是没多大关系。”欧院士抽了针,傅衍拿过棉球给他按上。 “没事吧。”傅衍问。 “有点晕。”江星怀如实说。 “等会儿好好吃一顿,年轻人,造血速度快。”欧院士笑着说完,脱下手套摸了摸他的头,“但是也感谢你为国家疫苗研究所作出的贡献。” “应该的应该的。”江星怀连连摆手。 “国家会给你奖励的,有什么想要的吗?”欧院士笑着问。 “不高考,直接上大学?”江星怀想也不想就说。 傅衍:“……” “……呃。”欧院士想了想,“我申请一下吧。” “真的可以啊?”江星怀眼睛亮了。 “当然不可以。”傅衍拍了拍他的头,抱他起身,“老师,我先带他走了。” “行,你们都分好了宿舍,我让人带你们去。”欧院士送他们到科学院门口,又跟傅衍说,“你明天开始过来帮我,当我助手。” “我呢,我能干些什么?”江星怀头不晕了,从傅衍怀里跳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傅衍拉着他的手,跟着前面领路的人往前走。 “打游戏。”江星怀说完,想了想又说,“在你身边打游戏。” “等病毒稳定,控制好后,高考是肯定的。所以你该做的是写作业。”傅衍说完也补充,“在我身边写作业。” 江星怀:“……” 江星怀就这么开始了备战高考。 耿老师负责他理科,傅衍负责文科。 康成负责外出任务时顺便给他带点资料。 他学的昏头转向的同时还得时不时配合抽点血。 生活单调无聊也安全。 外面那个危险又恐怖的世界好像一瞬间离开他了。可是朱高飞那胖子还躺着,躺着都躺瘦了。 只要病毒一天不消灭,疫苗一天没有研究出来,那个危险的世界与他们仍然只有一墙之隔。 半个月后实验室多了两个人陪江星怀一起被抽血,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性。 一个是由湖南军方护送到的抗体携带者,另一个是沈阳部队护送到的。 经过前期的混乱与恐慌,国家军队渐渐集合,人民开始自救,众志成城,齐心合力。 一个月后,疫苗研究取得突破进展,进入实验阶段。 两个月后中国成功研究出1号疫苗,开始投入使用。无不良反应,无副作用。 为期六个多月与病毒的抗争,终于开始缓缓拉动了落下的帷幕。 “我们还有多久搬出去啊?”江星怀趴在实验台上,看着正在跟助手检测数据的傅衍。 傅衍现在负责疫苗生产与检测,天天都很忙,江星怀每天无所事事,基地活动区域又不大,他闲的都快长毛了。 “变异体还需要侦测清除,他们攻击力太大,还是一种威胁。”傅衍把核对完的数据给助手,“这一批可以出了。” 助手点头,接过资料,笑着看了眼江星怀,“你今天作业写完了?” 江星怀:“……” 他每天抱着作业绞尽脑汁的跟在傅衍身边晃悠,两个月下来,每个人逢他就问作业今天写完了没有。 “嗯,病毒基本控制住了,离高考不远了。”傅衍也补充。 江星怀:“……” 江星怀转身想走,但又想着兜里刚拿到的东西,又忍了忍,等助手出去后,黏黏糊糊的凑到了傅衍旁边。 “给你看个东西。”江星怀一边小声说,一边拉开了自己的口袋。 “什么?”傅衍放下手中的报告,低头看去。 看清后瞳色沉了沉,他捏了捏江星怀的耳朵:“哪儿来的?” “我找国家申请的!”江星怀特骄傲。 傅衍:“……” “就今天晚上吧。”江星怀嘿嘿一笑,双手抱住了傅衍的脖子,“最近应该不用抽血了吧。” 傅衍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顺势拖住了他的屁股,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哎!干嘛?”江星怀怔住了,直到被放在傅衍平时午睡的小床上还没反应过来,“你脱衣干嘛?” “你说呢。”傅衍压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这里完结了,嗯过几天接下来重建以及他们大人做的事的一些番外会免费放在微博。也是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这篇文写的确实艰难,从来没有整过这种剧情文,到中间没控制好和我最开始设定的重点走偏了。走偏了之后我就拉不回来了。所以就写的很痛苦。我其实一度想解v干脆不写了,但我没想到的是,很多读者却反过来安慰我,理解我,我能写下来首先必须感谢你们,我每次看看留言,我就想,我必须给追下来的读者一个交代。 真的真的感谢你们。 最后,说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请大家继续支持我。我会继续加油的。 下篇文会写《一觉醒来男朋友又失忆了》 这是文案,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 徐也,三甲医院著名脑科大夫,三十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在小酒馆喝酒,被一小男生告白,小男生长的很对他口味,于是拉着人上了床。 早上起来看了眼身份证,刚满18。 徐也一流氓但也有道德底线,想着跟人提分手。 第二天。 他找到人。 徐也:“分手吧。” 小男生一脸疑惑:“你谁啊?” 徐也:“!?” 清纯温柔受/流氓医生攻 受车祸后遗症,经常间歇性失忆。 暗恋救了自己的医生。 —————— 最后最后,期待我们下一次的遇见。感谢在2020-07-2108:48:00~2020-08-0100: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以大橘为重2个;江支队长在线喝茶、祭鵺、锦鲤游惑大考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大橘为重38瓶;阿速20瓶;圆滚滚毛茸茸、25818541、哎呦扑哧10瓶;秀儿、平安9瓶;作者你不行啊、是个帅哥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