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被妖怪逼婚了!》作者:噤非 文案: 宋寅之被单位挤兑走后,姑妈给他找了一份豪门管家的活儿,月薪十万,工作轻松,看看孩子喂喂狗。 他怀揣发财梦,兴冲冲推开了那扇略显诡谲的大门后,保姆给他抱来了一个雪白的小奶娃。 宋寅之:??? 来到这家数日,始终没见到这家的大人,只有怀里这个满脸冷漠且行为老成的奶娃。 宋寅之:“宝宝,哥哥帮你换尿不湿~” 奶娃:“滚。” 宋寅之:“宝宝,哥哥喂你吃饭饭,张嘴,啊——” 奶娃:“滚。” 宋寅之:“宝宝,哥哥……” 奶娃:(瞪) 宋寅之:“哥哥知道了,哥哥这就滚。” 宋寅之在院子里打扫狗窝的时候,发现奶娃房间的窗口站着个身材高大,金色瞳眸的成年男人。 他大惊,抄起扫把就冲了上去,急匆匆打开门,结果—— 只有奶娃安静坐在床上看一本《强取豪夺的一百种方法》。 一个月后,宋寅之被逼婚了,逼婚的竟然是上次在窗口看到的那个男人—— 封祁:“经过综合评分,你被评定为最适合我的结婚对象,你想怎么办婚礼。” 宋寅之:“???我不是来应聘管家的么?地球套路深,我想回火星。” 宋寅之被五花大绑带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他在对方的户口本上种族一栏中,看到了“妖怪”二字。 宋寅之:救命!谁有《被妖怪逼婚后逃跑的一百种方法》借我康康! ———————— 封祁小宝宝好像特别喜欢狐狸,床头摆着狐狸玩偶,墙上挂着狐狸壁画,就连吃饭的小勺子都是狐狸造型。 封祁:“哥哥,你喜欢狐泥咩?” 宋寅之:“哥哥超喜欢狐狸的,毛茸茸的白团子,想rua一rua它的大尾巴~” 铺天盖地的金光袭来,差点把宋寅之的双眼闪瞎。 紧接着,九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从金光中伸了出来。 封祁:“哥哥,给你rua。” 就在宋寅之抱着这几大团毛茸茸狂吸的一本满足时—— 金光落下,某金瞳男人抽回尾巴,笑得春风得意: “作为交换,能不能也让我rua一下你呢,就一下,最长不超过三个小时。” 宋寅之:“我最近好像有点喜欢没毛的动物。” //轻松小甜饼//带娃 排雷:没逻辑,没智商,介意慎读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寅之,封祁┃配角:很多,你记不住的┃其它:富且帅还会撩。 一句话简介: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躺平享受 立意:尊重个人差异,共创美好社会。 第1章   七月份的峡海市犹如一座巨大的火炉,偶尔拂过的微风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   在这三伏天里,仍有人西装革领打扮的一丝不苟,提着公文包慢悠悠地踏过几乎快要被头顶这只大火球烤化的柏油马路。   裁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包裹着男人细条的腰身,白皙的肌肤因为烈日暴晒而微微有些泛红。   细汗顺着额角留下,划过男人修理整齐如翠羽样的眉尾,落在眼梢,热浪层层袭来,令他本就温柔的眼眸看起来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他终于停下脚步,擦了把额角的细汗,浅棕色的眸子透过这股粉色的热浪望过去——   前方的国企大楼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灰色的监狱,肉眼可见的弥漫着阴霾。   他叹了口气,满脸写着“丧”字,慢悠悠往前走。   “小胡,你过来啦?怎么看你无精打采的,昨晚没睡好?”   刚到门口,就见那过于热情的看门大爷正用大脚趾夹着蓝色的老式拖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大爷,我是宋寅之,您又记错人了。”男人无奈地笑笑。   “宋硬之?”大爷摸着自己寸草不生的脑袋,又问了遍。   “宋寅之。”   大爷:“什么寅之?”   宋寅之:“大爷您歇着吧。”   宋寅之实在是懒得和大爷理论了,因为他觉得,大爷也不必再费劲巴拉去记自己的名字了,今天他把辞呈一交,以后大家江湖不见。   径直上了三楼,把辞呈往科长面前那么一放,科长先故作态势地挽留了一番:   “小宋啊,咱们体制内是阴阳怪气的事多。”   得,一听科长这口气就知道是老阴阳人了。   “我送你一句话吧,嘴巴闭紧才是职场的生存之道。”   宋寅之笑笑,没说话。   这斑秃科长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他不会做人呗。   接着就是敷衍的“那行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慢走不送,我这儿还有点事要忙”。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提着公文包走出了单位大楼。   望着头顶刺眼的烈日,一瞬间他有了种出狱的感觉。   体制挺好的,就是不适合他。   来到大门口,看门大爷还是保持那个脚趾夹拖鞋的姿势,仿佛隔着一道门,都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芳香。   “大爷,您能帮我开一下门么?”   “开什么东西?”   “开门。”   “开窗?”   宋寅之:“大爷您忙。”   他来到围墙边上,把公文包像丢铁饼一样丢出去,然后极力伸展开他那禁锢的西装,撅着腚像只壁虎一样爬上了墙头。   一个猛子扎下去,差点大头着地,还好他身手敏捷,不然就这架势,非磕成和科长一样的斑秃不可。   地铁上飞满了瞌睡虫,连接着一排排的哈欠,正好和地铁微颠的节奏达成了高度一致,腋来香的气味弥漫在地铁上,呛的人嗓子疼。   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正凑在一起看手机,长发垂下,挡住她们俊俏的小脸。   窃窃私语传来,像是两只正在偷食的仓鼠。   “什么妖怪啦,营销号的噱头而已,这年头的新闻没个三四次反转都不好意思叫新闻。”   “真的啦,你看嘛,正常人类哪会长金色的眼睛啊。”另一个女孩不服气。   “哎呀,曝光过度而已。”   两个高中生轻声讨论着手机推送的新闻。   宋寅之倚在靠背上,眼神毫无焦点地望着不知哪处。   妖怪啊,这世界上要是真有妖怪就好了,不管它们再怎么嗜血,也不像人类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永不满足的欲望,要是和妖怪打交道,肯定比和人类打交道要轻松得多吧。   “方家园到了,下车的乘客……”地铁上响起机械的提示女声。   宋寅之还在愣神,旁边一个腿围堪比正常人臀围的大妈一副超市大减价的架势,突破重重包围,硬挤了下去。   这二百多斤的一脚,差点把他的魂儿都给踩出来。   他猛然回神,迷茫地望着报站提示屏,这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赶紧拿过公文包随着人流大军下了地铁。   怎么乘地铁来的,宋寅之就怎么回去的,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尖细的嗓音:   “寅之这孩子没别的好,就是听话,谁不知道体制那活儿费力还不讨好,那你看他敢辞职么?”   都说三个女人就像一群鸭子,这动静,宋寅之还以为家里是戳了鸭子窝了。   “是啊,我就劝我们家崽崽,赶紧回国找个媳妇儿,你说他在国外吧,钱赚的是不少,但是国外哪有咱们这儿好啊,结果这死孩子就嫌体制钱少,你说傻不傻,钱是少,可福利好呀!”   这破锣嗓子宋寅之知道,住楼上的大婶,外号碎嘴子,儿子争气,出国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这可给她牛逼坏了,一口一个“体制没前途,混吃等死”或者是“男人就该出去闯一闯”,反正每次见到宋寅之,来回就这两句。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说,母亲在里面立马没了动静,估计碍于邻里面子也不好反驳。   “哎呀,我得回去给我家内口子做饭啦,天天就知道赚钱,十万八万的小钱还放眼里,要不说他没出息呢,我有时候也真是伺候他伺候烦了。”大婶说着,起身要走。   宋寅之赶紧欠身躲到楼梯口,看着那俩大婶扭动着水桶腰上了楼之后,才敢出来。   他小心翼翼打开家门,果不其然,母亲又被那位塑料姐妹刺激到了,正在客厅里收拾桌子,那架势,恨不得都要把桌子擦出一个大窟窿。   “妈,我回来了……”宋寅之弱弱喊了声。   母亲看到宋寅之,心生奇怪,忙上前追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上班么。”   宋寅之捏着公文包,有点不敢开口。   “说话呀,哑巴了?!”母亲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我……”宋寅之此时真恨不得当场突发脑溢血或者直接让他暴毙得了。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宋寅之觉得纸也包不住火,这种事又瞒不了一辈子,索性承认了:   “我受不了公司里那些人了,就辞职了……”   听到这句话,母亲顿时犹如被石化一般,身体内每一颗细胞都停止了工作,以至于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倒流,直冲脑门。   ****   “这个死孩子!我把他养这么大!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到头来连这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啊!”   即使隔着两道门,还是能听到客厅里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其实宋寅之知道这事是自己做错了,母亲拿出半辈子继续砸了十多万才把自己塞进航空公司做文员,半年不到,自己就交了辞呈。   但就算自己今天不主动走人,到时候指标完成不了还是会被撵走或者冷处理一辈子,那地方太让人难受了,自己这种不爱争不爱抢的性格注定要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   “秀禾,别哭了,擦擦眼泪,咱往好里想,孩子说不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辞职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定就是有那发财的机遇在等着他呢。”姑妈在一边劝慰道。   “你让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搁啊,二十五的人了,人家问起来在哪高就,我怎么说,在家里蹲着啃老?”   这句话无异于给了宋寅之一万点灵魂暴击。   “别着急,秀禾,我去找寅之说说。”姑妈道。   不大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宋寅之坐了一会儿,然后极不情愿地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姑妈那笑得也是有点尴尬的表情。   其实宋寅之还是挺喜欢他这个姑妈的,开通又明事理,小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宋寅之也只敢和姑妈说,可以说,要不是有姑妈在,自己早不知道歪到哪片树林子里去了。   姑妈端着一碗排骨米饭,递过来,笑道:“寅之,看你晚饭也没吃,先吃点东西垫垫。”   宋寅之没胃口,也只是接过那碗饭,端在手里,不动。   “你和姑妈交个底,到底为什么辞职。”   宋寅之望着那碗饭,半晌,才缓缓开口:“因为早就被冷处理了,指标完不成也转不了正。”   “为什么被冷处理。”   “就是当时和同事一起吃饭,同事喝多了抱怨科长,我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   他极细致的眉眼落上一丝委屈,眼梢泛红。   因为这事是真觉得挺委屈的,同事喝多了酒一个劲儿逼问自己,非要自己也亲口承认科长是个斑秃。   而自己只是跟着点了下头,连句话都没说,却扭头就被有心之人说给了科长听,还添油加醋颠倒是非黑白,倒成了自己先在那辱骂领导。   但那个一直在吐槽科长的同事却屁事没有,听说已经列入了转正名额。   看他这副模样,姑妈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宋寅之的肩膀:   “寅之啊,姑妈也知道,你性格就是这样,确实不适合这种体制内,但是你妈妈也不容易,所以无论如何你也得给出一个实际可行的解决方案吧,不能让你妈在家干守着你吧,你就不心疼她?”   宋寅之点点头:“哪能不疼。”   姑妈望着这小子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叹了口气,接着道:   “这样吧,前几天正好有人联系过我,问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过去做管家,工资很高,活儿也轻松,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经济情况,不好找工作,不然你先去做着,等找到了合适的再说?”   一提到管家,宋寅之就想到了那种年近半百,不苟言笑的老头。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毕竟高薪资是个极度诱人的条件,但兴许是内心那股微弱存在的骄傲,他觉得自己是名校毕业,又年轻,更不想伺候人。   “一个月十万哦,机会难得,之前去过不少人实习期都没过就被辞退了,姑妈就觉得你脾气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十万?!”宋寅之惊愕地看着姑妈,眼睛瞪得快比铜铃都大。   这样算下来年薪百万,都赶上国企高管了。   “对,平时工作就是照顾照顾雇主,喂喂狗,其他的也不用你管,那边还有保姆。”   “这什么家庭啊开这么高的薪资。”宋寅之不禁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说法,不然一个管家开到十万,未免也夸张了吧。   “是个财团,IZ电子你该知道吧。”   宋寅之觉得但凡长了脑袋的都知道IZ电子,全国百分之六十的电子产业都被他家捏在手里,小到手机摄像头,大到家电甚至是汽车,就连房地产也有所涉猎。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种财团应该请那种专业学管理的么。”   姑妈思忖半晌,摇摇头:“也不是说你去了就一定能留下,那边筛选条件非常严格,去了十几个全回来了,其中不乏职业管家,兴许是那家雇主脾气古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先去试试,成不成再说。”   古怪?再古怪能有他先前那位不分青红皂白乱扣帽子的科长古怪?   “那我就先去试试……”   “嗯,不过你明天去那边的时候,穿得别太严肃,我也只是听人说的,那家雇主不喜欢那种一板一眼的人,觉得这种人没朝气。”   宋寅之点点头。   说实话,他更不喜欢一板一眼,可自从进了国企,每天就得西装革履,说什么他们代表着国家公职人员的形象,要精神,要板正,板正到夏天将近四十度高温他都得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在母亲的啜泣声中,宋寅之这一晚也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烙了一晚上大饼,第二天一早,睁着一对酸涩的眼睛,拿上简历,踏上了前往IZ财团家的漫漫征途——   下了地铁转公交,公交过后还要再打个车,根据姑妈给的地址,出租车都不愿继续往前开了,可距离IZ家还有四五公里。   宋寅之付了钱,下了车,打算走过去。   头顶烈日暴晒,他原本白皙的面庞上猛然晕开两坨粉,身上的白T恤也被汗水浸湿,在背后形成了一滩不规则的汗迹。   宋寅之擦了擦下巴的细汗,看着手机导航,再看看周围草木环生,周遭连辆路过的车子都没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一般这种大财团的豪宅不都应该坐落在高级住宅区么,四通八达的那种,眼见着这都要走到郊区去了,可地图显示还有1.5公里,再往前走,都快要走到城中村了啊。   炙热的阳光几乎快要把脚底的柏油马路晒化,宋寅之抬手抹了把下巴上的细汗,沿着这条长不见头的柏油马路迈着疲惫的步伐。   他随意瞥了眼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眼见着快要到对方约定面试的时间,宋寅之不敢再耽搁,喝了口水,接着大步迈开软成面团的双腿往前奔去。   高温暴晒下,连空气都变得异常绵软,就像一块棉花堵在了宋寅之的口鼻中,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宋寅之又看了眼地图,发现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想着,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雀跃起来,他从双肩包里掏出简历,深吸一口气,接着闷头冲向导航指示的目的地。   拨开层层叠叠的树叶屏障,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远远看去,和印度的泰姬陵有那么几分相似。   建筑周围被野树杂草包围,虽然是七月天,但这宅子方圆几十米内却透露出一丝寒意,深铜金色的大门旁坐落两只和普通人差不多大的大理石雕塑。   雕塑怪异狂诡,鹿面人身,獠牙半尺,目露凶光,看起来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宋寅之看着那雕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脏在一瞬间升腾到了半空——   怎么会有人摆这种东西的?还是说这屋主人信奉什么奇怪的鬼神化物。   想着,宋寅之不禁打了个寒颤。   尽管头顶是烧的旺盛的大火球,但他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算了,先进去看看。   想着,宋寅之捏着自己的简历,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扇大门前。   他来回打量着大门找门铃,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他心生诧异,考虑着要不直接敲门算了。   只是,就在他抬起手的那一瞬间,面前的铜金大门忽然颤了两下,接着,伴随着诡异的“卡啦”声,大门缓缓透开了一道细缝。   浓烈的香气顺着这道细缝飘了出来。   二楼拱形的彩色玻璃内,隐约透着一道黑色的影子,虽然模糊,但依稀能辨出高挑薄健的身躯,素茶色的发丝将原本就白皙的面庞衬托的更是如落雪般艳丽。   他如蜜蜡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楼下那个男人,薄唇漾起似笑非笑的嘲弄之意。   终于来了么? 第2章   “噗通——噗通——”此时的宋寅之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大门缓缓打开,这香味也就愈发强烈,让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宋寅之下意识捂住口鼻,倒退两步,拿着简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什么啊,为什么这么恐怖,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居住的环境?   只是大门完全打开后,却看到里面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大婶。   “是来应聘的吧,跟我过来吧。”大婶语气温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宋寅之看着大婶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原本一直紧张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跟着大婶进了屋,发现里面的装修构造和外面的竟然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风格,那种粉蓝色的,有点像童话故事中王子公主的房间,所有锐利的家具角都用海绵包了起来,所以整间大厅看起来都是软绵绵的。   宋寅之跟着大婶上了二楼,在长廊外面,大婶回头冲他笑笑:   “你稍等啊,我这就喊我们老板过来。”   宋寅之礼貌地给他鞠了一躬,待大婶一走,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屋内装饰。   确实很幼龄化,全部都是纯色色调,而且整体氛围非常温柔,随处可见毛茸茸玩偶,墙上挂着一排幼儿创意装饰画,甚至于,角落还摆着小黄鸭摇摇椅。   IZ家原来还有小婴儿的么?什么时候生的,也没见媒体报道过啊。   正当他考虑些有的没的,一阵脚步声响起。   宋寅之瞬间抬头,就见那大婶怀抱一坨软乎乎的物体出来了。   定睛一看,她怀中抱的原来是一只皮肤雪白似瓷的小奶娃。   那一瞬间,好像有穿着开裆裤的白翅膀大叔顶着一圈金黄的光圈,手持爱心圣箭,对准宋寅之的内心一发入魂,来了个漂亮的十环。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小奶娃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就像货柜上摆的洋娃娃一样,特别是这娃娃拿那对蜜蜡一样的大眼睛打量自己,那卷翘的长睫毛一颤一颤候的模样,宋寅之觉得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或许是在体制内待久了,即使内心对于眼前这可爱的小娃快要迸发出满满的爱意,但宋寅之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礼貌地询问道:   “你好小朋友,我叫宋寅之,你几岁了?”   保姆大婶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才一岁半,话还说不利索。”   “啊,抱歉。”宋寅之轻声道歉,他望着这孩子浅金色的瞳孔,好奇道,“小朋友是混血么?眼睛的颜色好漂亮,像黄玉一样。”   “不是混血,大概是基因突变。”保姆似乎也不愿意多提,敷衍两句便没了下文。   “对了,你们老板呢。”宋寅之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其他大人的身影。   “哦我们老板他,现在不在这边,这是他的儿子,叫封祁。”   “宝宝有没有小名呢?”宋寅之问道。   “没有,你平时喊他封祁就可以了,娃娃能听明白自己的名字。”保姆笑道。   “如果没有小名,那么我可以叫他小雪球么?他好白,还圆滚滚的。”   说着,宋寅之伸手想摸摸封祁那柔软雪白的小脸蛋。   结果小家伙脑袋一歪,冷冷地躲开了宋寅之的手,那小脸绷的,都能弹棉花了。   “啊宋先生,这孩子有点认生,您别介意。”保姆赶紧出来打圆场。   “没关系,小朋友都这样。”尽管宋寅之尴尬的都能用脚趾头抠出个三室两厅来,但表面上还要故作坦然的笑。   这是他在体制时学到的,哪怕上边领导把你祖坟挖出来挨个指着鼻子骂,你也还是要笑。   再累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   “我们这边工作很轻松,院子里有条叫幺鸡的拉布拉多,你平时带它出去溜溜弯,给它添水添食,小少爷这边呢有我在,但是明天我要回一趟老家,大概走个十天半月,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娃娃了,说起来,你之前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么?”   宋寅之想了想,道:“之前带过姐姐的孩子,算是有经验吧。”   “那就行,我们家小少爷挺独立,他平时也能自己玩,不用□□,而且别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娃娃起床气大得很。”保姆大婶叮嘱道。   宋寅之愕然,一个一岁半的小娃娃就能独立成这个样子了么?果然是大财团家的孩子,早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他顺势望向那个叫封祁的小娃娃,就见这娃娃正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奶白的小脸紧绷,脸上面无表情,老气横秋的姿态和他这稚嫩的小脸格格不入。   “还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试用期一个月,这期间工资是一万八,转正后就是十万,到时候我们会根据您的评分决定您的去留,主要是看您能不能同我们小少爷合得来。”   “您放心,我很喜欢小孩子。”宋寅之笑得温柔。   伺候不好刁钻古怪的领导,难道他还伺候不好一一岁奶娃么。   保姆看了眼小奶娃,又看了眼宋寅之,笑笑:“那就成。”   确定好工作内容,保姆把奶娃放回了房间,领着宋寅之参观房子。   也不知道这房子的设计师是不是脑子进了小米粥,非把这房子设计的像迷宫一样,明明上去到了仓库,可顺着仓库下来直接进了卫生间。   宋寅之估计在这里面得用导航才能走明白。   保姆急着赶火车,早早打包了行李马上要走。   临走前,她把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告诉宋寅之应该给小宝宝喂哪些辅食,但主要还是以吃奶为主,并且把小宝宝的所有注意事项让宋寅之拿笔写下来,甚至还像个语文老师一样挨个抽查宋寅之的背诵情况。   不得不说,这娃娃的注意事项还真多,整个一小逆鳞。   比如不喜欢别人□□,绝对不用狐狸造型以外的任何物品,最讨厌的就是,硫磺的气味,家里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硫磺皂之类的东西,否则宝宝会发小脾气。   听着这些注意事项,宋寅之也没多想,只觉得有些人天生对有刺激性的气味很敏感罢了,就像有些人很喜欢吃香菜,无香不欢;而有些人吃到香菜就会真情实感的上吐下泻一样,无可厚非。   处理完这些事后,大婶戴着她花里花哨的遮阳帽,提着她塞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看她走得这坚决的模样,宋寅之心道她也真是心大,就把这么一个四肢不勤的小宝宝扔给自己照顾。   宋寅之关上门,刚要上楼,余光便瞄到门口的鞋架上放了一封骚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寅之收”。   宋寅之拿过信封,一股劣质的香粉气霎时飘过来。   如此少女心的信封,这大婶,该不会是给自己写了封情书吧。   虽说跟着这大婶能少奋斗十年,但他可不想像之前被俩富婆坐碎骨盆的那小鸭子一样,死的如此没有尊严。   本想放下这封信,顺便断了大婶不老实的念头,但一翻过来,就见信封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小字:   老娘对你这种毛没长齐的娃娃莫得兴趣,快拆开!   宋寅之诧异地打开信封,开头是:   可爱的小宋同志。   但第一句话就被划去了,第二句话划了一半,有的字还用了拼音,实在连拼音不会用的就用“○”代替。   宋寅之看这封信就像在翻译什么国外巨著,眉头紧蹙,看了老半天才看明白了大婶到底写了什么。   简单总结一句话:   今天天气不措,二楼左边储藏室不要进。   “错”还写错了。   宋寅之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大婶,到底想表达什么,而且储藏室为什么不能进,里面藏着什么宝贝么。   研究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宋寅之对自己的智商彻底认了,他把信装回去,随手扔进垃圾桶。   在一堆废纸中,那封信静静躺在中间。   而宋寅之不知道的是,在信反面,有一行极小的红字:   房子里闹龟(划掉)鬼!快泡(划掉)○! 第3章   宋寅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刚起身,打算先去洗个澡,忽然就听见狗子幺鸡在院子里狂吠起来。   尤其是大型犬,叫起来堪比打雷,连地板都在跟着发颤。   宋寅之以为狗子饿了,赶紧把狗粮端下去。   结果就看见幺鸡正冲着围栏边的一处草坪恶狠狠地龇牙咧嘴、口水横飞。   宋寅之还以为是闹耗子,拎着扫把走过去划拉开草坪,一寸一寸细细查看。   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幺鸡,怎么了?”他诧异问了句。   幺鸡又叫了一会儿,忽然间就像被打了脑袋一样呜咽两声,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灰溜溜钻进了狗窝,时不时发出两声气音。   宋寅之走过去摸摸它的大脑袋,轻声哄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哦,你是不是看错了,乖乖来吃饭吧。”   幺鸡整个身体都缩在角落里,眼睛还一直黏在那处草坪上,呜咽着像只被抛弃了的小可怜。   宋寅之心道这家人和狗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嘀——”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要赶紧给小宝宝准备晚饭才行。   他冲好奶粉,使劲摇匀,接着在手背上滴了两滴试试温度,又切了只苹果打成苹果泥当做辅食,然后端着餐盘兴冲冲来到了小宝宝的房间外。   他敲了敲门:“小雪球,哥哥进去了?”   等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想想也是,要是一个一岁半的幼儿下来给自己开门那才真的是有鬼了。   宋寅之推开门,努力挤出温柔的笑脸:“小雪球,哥哥进来了,我们要吃饭了。”   一开门,就看见小宝宝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那模样,活像一个在思考人生的老大爷。   只是搭配上宝宝的可爱小狐狸连体套装倒有些不伦不类的,场景十分喜人。   “小雪球,你喜欢的小狐狸奶瓶。”说着,宋寅之将手中的奶瓶递过去。   小宝宝终于缓缓回过头,望着宋寅之,微微眯起他金色的眼眸,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商不足65的脑瘫。   即使被鄙视了,可宋寅之还是觉得这娃真是可爱的像只误入凡间的小天使。他捞过小宝宝放在大腿上,晃了晃奶瓶,笑眯眯道:“雪球,来喝neinei。”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印象中小宝宝就喜欢这种可爱的发音,这样会让他们对说话的人产生亲切感。   小宝宝稀淡的小眉毛拧做一团,然后两只幼嫩的小手一个劲儿在空中乱抓,小脚丫使劲蹬着宋寅之的大腿,一副想要逃跑的架势。   “怎么了雪球?不喜欢喝neinei么?那我们吃苹果泥好不好?”宋寅之一只手护着小宝宝生怕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拿过餐盘上的小瓷碗,舀了一勺,送到小宝宝嘴边。   “哒。”但小宝宝好像非常不开心,如同一只被人逮住的小香猪一样在宋寅之怀里大力挣扎起来。   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想干嘛。   宋寅之怕弄疼他,赶紧抱起小宝宝将他放到床上。   “好,哥哥不碰你,那你自己吃?”   小宝宝像只灵活的仓鼠一样一溜烟爬到床边,脑袋一歪,又开始望着窗外思考起他年轻的人生。   难道成大事的人都这样?从小就开始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可是,那也得吃饭啊。   想着,宋寅之又端过苹果泥绕到床的另一边,看着小宝宝冷淡的如同南极冰层的小脸,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孩子也太可爱了吧,明明才一岁半,怎么老是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似乎是不满被嘲笑,小宝宝抬头瞪了宋寅之一眼,然后转过身子,开始对着床头发呆。   宋寅之以前在照顾他姐的孩子时曾经看过幼儿心理学,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因为大脑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善,所以很难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而很多父母也并不能理解孩子的感受,总是一昧的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比如不能在地上爬,因为地上很脏;不能碰热水,怕他们烫到;更要按时吃饭,这样身体才会健康成长。   从而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感受其实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被过度保护起来的孩子长大后对于这个世界会有轻微的思觉失调,他们无法切身理解他人感受,共情能力也很差,也无法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所以宋寅之认为,既然小宝宝不想吃饭,那多半是还不饿,或者是不想再吃这些单口的食物,自己也没必要非逼着他吃。   想着,他放下瓷碗,拿起床头一只小狐狸玩偶,在小宝宝面前扬了扬:   “宝宝不想吃饭饭,那我们和小狐狸一起玩吧。”   小宝宝瞥了他一眼,眼神满是不屑。   “你看,这只小狐狸有九条尾巴。”说着,他还拿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搔了搔小宝宝的脸蛋。   “滚。”   突兀的,一个“滚”字犹如给了宋寅之当头一棒。   是他听错了?这“滚”字是小宝宝发出来的声音么?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一个一岁半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说“滚”字,兴许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吧。   “我们的小狐狸弟弟要和小雪球交朋友哦,我们握握手,就……”   话音未落,就见小宝宝忽然伸出他如藕节般白嫩的小手,一把抓过宋寅之手里的狐狸玩偶,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到宋寅之脑门上,奶声奶气地喊了声:   “滚。”   宋寅之完全被这一下打懵了,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太诡异了。   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拿东西砸别人,还让人滚,这是谁教的,正常财团家的孩子不是从出生前就开始接受胎教,出生后接受精英教育,努力伪装成一个没有缺点的假人么?   还是说,这个孩子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自己,连伪装都懒得伪装,所以才会有这么大反应。   那么自己是哪里让他讨厌了呢。   宝宝背对着宋寅之坐在窗边,背影看起来幼小孤独且无助。   他只是望着窗边,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宋寅之这下子终于恍然大悟——   孩子的父母工作忙,这么小就把他扔给了保姆照顾,他从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也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而自己应该做的,不是照顾他吃好喝好身体棒棒就可以,最重要的,尊重他的想法,让他也学会尊重别人。   是啊,就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讨厌还是喜欢的。   宋寅之轻轻走过去,捡起小狐狸放在宝宝床头,轻轻拍着他柔软的小脊梁背:   “雪球,如果不愿意吃饭也不想和狐狸弟弟玩,那哥哥陪你玩好不好,我们一起画画好么?”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可擦画板,在板子上画了一个扭曲又丑陋的小宝宝,然后加了颗爱心,故作惊讶道:   “我们的小雪球怎么跑到画板上了鸭?”   小宝宝推开画板,眼都不抬,似乎是懒得搭理他。   宋寅之又在爱心旁画了一个同样扭曲看起来还很像通缉犯的大人:“你看,哥哥也跑到画板上去了,他来找我们的小雪球了呢。”   小宝宝终于忍无可忍,他撅着浑圆的小屁屁爬下了床,踉踉跄跄的赤着小脚丫走到门口,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宋寅之生怕他摔着,赶紧撂下画板追了过去,双手张开护在小宝宝身后:   “雪球要去哪里?”   小宝宝还是不理他,支棱着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就要下楼。   宋寅之也不敢上前抱他,只能跟在他身后,半蹲着身子,双手护着他,老腰都快折成两截,跟着宝宝一点一点的往楼下走。   短短二十一层台阶,走了十几分钟才下去,只见他跌跌撞撞来到大门边,踮起小脚伸手要去够门把手。   “雪球要出去是么?”说着,宋寅之抬手帮他打开大门。   打开门的瞬间,火红色的夕阳洒了进来,将两人白皙的脸都映成了浅粉色。   宝宝踉跄着走到狗窝旁,刚要往里钻,宋寅之便轻轻拉住他:“宝宝要做什么呀?”   宝宝甩开他的手,固执地钻进了狗窝,趴在幺鸡的怀里,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有点犯困了。   或许宝宝喜欢狗,但之前的保姆从不允许狗进屋,所以宝宝也颇有微词,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真是个有个性的小豆丁呀。   宋寅之笑笑,从屋里拿出来宝宝的毯子,盖在一宝和一狗身上,接着自己也席地而坐。   宝宝的小手紧紧抓住幺鸡的爪爪,呼吸平稳均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透出扇形的阴影,这么看起来,就像是拿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宋寅之看着,忍不住掏出手机以各种姿势找角度给宝宝拍了几十张照片。   这孩子睡着的时候真的太可爱了,尽管脾气有点古怪,但在这个颜值决定三观的年代,就连他乱发脾气在宋寅之看来都像是撒娇。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在宝宝身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宋寅之就这么瞧着,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画面太美妙了,气氛太平和了。   之前总是做不完的工作,挨不完的骂,三五不时还要无条件加班,渐渐的,明明是个刚出学校没多久的半大孩子,却在一瞬间学会了在成人世界中将自己伪装成他们的同类。   宋寅之笑了笑,似乎是有点自嘲。   倏然间,头顶的老榆树发出了奇怪的“沙沙”声。   宋寅之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原来是起风了。   风儿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也渐渐黑了下来,就是很突然的,像猛地盖上了一层黑布。   晚上气温低,宋寅之生怕宝宝着凉,打算悄悄把他抱回屋里。   头顶的“沙沙”声愈发响亮,就像是年迈的老巫婆正扯着她那嘶哑的嗓子碎碎念着诡谲的咒语。   宋寅之轻轻把宝宝从狗窝里抱出来,托着他的小屁屁,把宝宝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一样,缓缓转身,想把宝宝带进屋子里。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却意外的对上一双浅绿色的眸子——   深棕色疙疙瘩瘩的眼眶里镶嵌着两枚碧幽幽的眼珠,中间黑色的瞳孔细而长,正死死盯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人。 第4章   宋寅之感觉脑袋像是被谁狠K了一棒子,嗡嗡作响,剧烈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顺着血液流窜进身体内的每一颗细胞。   这……是蛇……么?   一条水桶粗大概有三四米长的棕色巨蟒正成“L”型伫立在二人面前,大嘴缓缓张开,露出两枚如利刃般的毒牙,“嘶嘶”吐着棕红色的信子。   而它的整条身体上布满了奇怪的鳞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恐怖的人脸。   “有……有蛇!”宋寅之的瞳孔倏然收缩,头皮一阵发麻,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抱着宝宝扭头就往屋里跑。   幺鸡听到动静赶紧从狗窝里钻出来,本来摇成涡轮机的大尾巴瞬间僵直,它低低呜咽两声,犬牙外露,接着冲着这条蛇狂吠起来。   宋寅之这下子确实有点慌了神,他想不通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蛇,而且还这么大一条!   看到宋寅之转身逃跑,那条巨蟒也迅速俯下身子,淌过草坪,在草地上压出道道“S”形痕迹,冲着宋寅之他们疾速而去。   宋寅之护着宝宝,用身体使劲撞开大门,刚要往里钻,一回头,却见那条巨蟒已经爬到了面前,那血盆大口,深粉色的肉壁,一口下去,都能给宋寅之整个人活吞了。   宋寅之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玩意儿太恐怖+恶心了啊,蛇脑袋比成年人的上半身都宽,身上的斑点花纹组成了一个人脸的图案,还是那种极其扭曲的人脸,当巨蟒张开嘴巴的时候,带动鳞片变形,那张人脸也随之张开血盆大口。   宋寅之只觉浑身血液倒流进大脑,凉气嗖嗖往身体里灌。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抱着宝宝钻进门中,接着使劲推上大门。   宝宝呓语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宋寅之,稀淡的小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   宋寅之抱着宝宝一路往二楼狂奔,边跑边掏手机想给110打电话请他们过来帮忙。   房间内猛地一颤,走廊两盘摆的的不知哪年的青花瓷瓶晃了两下,从架子上摔下来,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瓶子顿时四分五裂。   宋寅之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大门颤的厉害,随着一声一声剧烈的狂响,宋寅之明白了,这巨蟒开始撞门了!   天啊这是什么畜生,智商这么高的么?还会撞门?!   但就是这一撞,震得宋寅之踉跄两下,正撞在栏杆上。   而手中的手机直接从二楼顺着栏杆摔了下去。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二话不说“噔噔噔”跑下楼想去捡手机,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在一声堪比地震的巨响中,眼前的大门猛地被打开了。   那条巨蟒蠕动着他厚实的身躯用他那超过普通蛇九倍的视力四处寻找着这屋内的生物。   那一瞬间,宋寅之感觉就像是捅了蚂蚁窝,那群蚂蚁瞬间在洞口炸开顺着身体爬满了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冷静冷静,不可以慌。   记得以前在课本上学过,蛇的视力几乎等同于零,它们是靠皮肤感受地面或者空气中的细微震动,以此判断猎物所处方位,那么只要自己……悄悄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这蛇是不会轻易找到自己的吧。   想着,宋寅之猫着腰,踮起脚尖,将自己和宝宝的全部重量集中在脚尖,像跳芭蕾一样慢慢向前移动——   现在该怎么办呢,周围连点人气都没有,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和……怀中这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宝宝。   倏然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响起,伴随着肉.体撞击木地板的剧烈暴响声,就像是恶魔军团交响乐一样。   巨蟒用它不同于普通蛇的视力终于发现了二楼的宋寅之,马上顺着楼梯盘旋而上,鳞片急速张合。   说好的蛇的视力为零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T_T   宋寅之几乎是拔腿便跑,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矢,疾速向前奔走。   他还没把这栋建筑的屋内构造走明白,等他抱着宝宝来到了走廊尽头时,才发现这里没有路了,这并不是双向楼梯,只有一边有楼梯。   不是这设计师能不能送回学校重修啊?   “哒。”突兀的,怀中的小宝宝叫了一声,听起来语气淡然,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宋寅之低头看了眼宝宝,再看看这单向楼梯,以及步步紧逼的巨蟒——   不行,要赶快逃离这间屋子才有可能保住小命。   想着,也不知哪来的蛮力,宋寅之抬腿跑进宝宝的房间,关上门反锁,然后从床上扒下床单撕成几截,做了个婴儿背带,手脚麻利的将宝宝绑在背上,一手托着宝宝的屁屁,一手扶着窗柩爬上了窗台。   他往下看了眼,顿时一片眩晕。   这七八米的高度,跳下去的话保守也是个二级残废。   细密的鳞片划过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刺啦”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近在咫尺。   宋寅之马上回头看了眼房间的门,那边安静如鸡,并没有任何异动。   算了,狗命要紧,得赶紧离开这里。   想着,宋寅之一手打开窗户,一条腿迈出窗柩,在心中默念十遍核心主义价值观,接着眼一闭,心一横,刚要往下跳——   一只斗大的深色巨物猛地砸了过来,直接将宋寅之砸回了房间。   在落地的一瞬间,他想到了背上的宝宝——   于是一个大学千米测试都跑不下来的运动废柴,竟然在半空中以标准的姿势完成了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接着脸着地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他下意识回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自己撞回来之际,就在扭头的瞬间,他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就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那一瞬间,万物无声,刚才那窝炸了窝的蚂蚁此时层层叠叠全部爬上了脊背,顺着脖颈,蔓延到全身——   宋寅之使劲咽了口唾沫。   “哒?”背后的宝宝忽然发出了带着疑问的一声,声调上扬。   宋寅之还保持那个跪趴的姿势卧在那里,双手不着痕迹地摸上后背的宝宝。   他很努力的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以保护好宝宝为主要任务,悄悄把宝宝解下来抱在怀里。   宝宝趴在他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巨.物,表情却是不同常人的淡漠。   宋寅之的手摸索过去,想要捂住宝宝的眼睛,不想给他如此幼小的心灵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   虽然,可能并不会有什么以后了。   但宝宝却忽然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一把抓住宋寅之的食指。   “哒哒哒。”宝宝的声音听起来略显轻快。   宝宝果然还是太年轻,估计还以为这条巨蟒和他闹着玩,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宋寅之定了定神,想要回头看个究竟,但他又怕自己一回头那条巨蟒就是一口,索性就这么僵持着。   但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宋寅之腿都跪麻了,后面那条巨蟒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   有些奇怪。   他悄悄侧过脸,想用余光观察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当目光探过去时,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物。   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乳白色的纱织窗帘正随着微风微微拂动。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   确实没发现蛇的任何踪迹。   而一直在叫唤的幺鸡也住了嘴,正摇着尾巴在草丛中嗅来嗅去。   那条巨蟒,是走了么……   啊?他不打算把自己拆吃入腹么?怎么走了?还是说看到如此可爱的小宝宝瞬间良心发现?   比起一条巨蟒良心发现这种事,宋寅之更愿意相信是因为自己不合他口味。   他也不敢再耽搁,马上打开房门跑下楼,捡起自己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给110打了电话,还把捕蛇队也喊了过来。   几十号人拿着警枪在整栋房子以及院子内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处角落。   捕蛇队的总指挥走过来:“先生您好,我们全部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您所谓的巨蟒的踪迹,可能已经离开了吧。”   “拜托你们再好好检查一下,不抓到那条蛇我怕它有一天还会回来,太大了,身子比水桶都粗。”宋寅之急色道。   “我们已经派人去树林里搜了,但是先生我还是想说一句,像您说的这种巨蟒在国内几乎不会出现,而且像您说的身子比水桶都粗的,那都是史前生物了,早就灭绝了。”   宋寅之指着楼梯上那几道“S”形痕迹:“那巨蟒非常聪明,会撞门,还会背后偷袭,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袭击我们就离开了,但您也看到了,这里还有个孩子,太危险了,请您务必好好检查一下。”   “那这样,我们建议您先带着孩子去市里住两天,这地方靠着树林,除了蛇我们也不敢保证是否有其他烈性生物存在,为了安全着想,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宋寅之连连点头:“那我现在联系一下我家人,把孩子带过去,麻烦你们了。”   自打辞职后,别说电话,宋寅之都不敢看他母亲的脸,一想起那打了水漂的十几万,宋寅之就觉得自己快被愧疚打死了。   要说带宝宝去宾馆住,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宋寅之打算先联系这孩子的父母告知一声,可是没有联系方式,想问问保姆,结果保姆也不接电话。   他生怕那巨蟒再出来祸害人间,毕竟宝宝的安全更重要,就算是先斩后奏他的母亲也会理解的。   想着,宋寅之走进屋里开始打包宝宝的衣服和玩具。   宝宝就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寅之忙前忙后。   收拾好宝宝的所有物品,他才伸手去抱宝宝,结果宝宝身子一扭,躲开了宋寅之的手,不让他抱。   “小雪球,哥哥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可是这边有大蛇,会吃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说着,宋寅之再次伸手去抱宝宝。   宝宝金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宋寅之,那小脸紧绷的都能把人弹到大西洋去。   “不。”宝宝倔强地发出单字音节。   “走,你,我,不。”   宋寅之分析了半天才明白,这娃娃说的是“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心好累,只恨不能把这娃一棍子敲晕带走完事。   不大一会儿,捕蛇队的人上来了:   “先生我们已经进行了详细的地毯式搜寻,没有发现任何巨蟒生活的痕迹,所以我们怀疑这条蛇的栖息地并不在这边,它有可能只是误入您家中,而且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它饿了或者自身受到了威胁。”   “那,我们还能继续在这边住么?”   “可以是可以,但凡事都有偶然性,建议您最好还是先离开这边,等确定真的安全之后才回来。”   宋寅之看着倔强的宝宝,叹了口气:“你们有没有什么防蛇产品,我家宝宝脾气比较倔,不太想离开这边。”   捕蛇队从工具箱里拿出两大袋雄黄防蛇药:“这种雄黄药效果非常好,啊,如果是您说的那么大的巨蟒,可以加大剂量,喷洒在每一处角落。”   宋寅之接过药粉:“谢谢,非常感谢!”   “我们会把这件事继续往上报,这几天会有蛇类研究专家过来,您也不用太担心。”   宋寅之点头似捣蒜,送走了捕蛇队和警察之后,马上用捕蛇队给的雄黄药兑水,一通狂喷,弄得整栋屋子里都是呛鼻的雄黄味。   剂量是不是太大了,别再蛇没赶走,人先熏死。   宝宝就坐在床上,这次他没有像开始那样死盯着窗外看,而是抓起一旁桌子上早已凉透的奶瓶,小口小口啜着。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饿了。   宋寅之洗完澡,疲惫地坐在宝宝床边,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轻声问道:   “宝宝之前一直看窗外,是因为看到了大蛇么?”   宝宝没理他,自顾品尝着香甜的牛奶。   “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小宝宝呢。”宋寅之笑笑,“而且你还把蛇蛇吓走了哦。”   宝宝喝完牛奶,把瓶子放到一边,打了个奶嗝,撅着小屁股爬到枕头边,往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   宋寅之想起之前大婶说的,宝宝不喜欢别人和他一起睡,可现在特殊情况,他必须要时时守在小宝宝身边才行。   “小雪球,虽然知道你不想,但哥哥今晚必须陪你一起睡,可以么。”宋寅之象征性地征求了小宝宝的意见,但不等他回答,就坦然地躺在了他身边。   小宝宝身上是甜甜的奶香味儿,原来小孩子身上都是这种味道么。   宋寅之开始胡思乱想,困意渐渐袭来,他隐约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冲他招手,最终敌不过睡意,宋寅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七月份的夜晚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燥热,蛐蛐儿在草丛里扯着嗓子尖叫。   宝宝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窝在他身边睡得香的男人,金色的眸子在黑夜中散发着诡秘的光。   窗外的巨蟒吐着信子,大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   “这个你觉得咋样。”它吐着信子,轻声问道。   “可以继续观察。”   “中,那俺回家了,俺娘还在家等俺回去吃饭。”   宝宝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它可以走了。   巨蟒最后看了眼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然后顺着楼外水管缓缓滑了下去。 第5章   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正绕着树干缓缓而上,吐着信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啦”声。   宋寅之抱着小宝宝蹲在树枝上,绝望地望着这条向他步步逼近的大长虫,他腹部的人脸长出了青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宋寅之一动不敢动,据说蛇的视力不好,只要自己安安分分地藏在这里,就不会被这条巨蟒发现。   可是……不是说蛇已经走了么?为什么又找回来了,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它了它就非要死盯着自己不放。   “哒。”   奶声奶气的一声。   宋寅之立马低下头,看着窝在他怀中的小宝宝,阳光透过纵横交叉的枝丫打在宝宝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宝宝像小雪团一样的小手紧紧抓着宋寅之的衣袖,稀淡的小眉毛微微蹙起,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和宋寅之表达什么。   看到此情此情,宋寅之只觉心里哽的难受。   他把小宝宝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都怪自己无能,连一个小宝宝都保护不了,他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就要匆匆说再见了。   自责、悔恨,多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哒。”宝宝又叫了一声。   宋寅之点点头,抚摸着宝宝的小脸,眼中含泪,却漫上一丝笑意。   哥哥知道了,哥哥下辈子希望还能遇见你,还能再照顾你。   “哒哒哒!”带有情绪的三个“哒”赫然响起。   宋寅之愣了下,看向那个窝在自己臂弯中的小雪球。   嗯?这孩子刚才张嘴了么?是他发出的声音么?   “哒哒哒哒哒!”   “啪”的一声,脸上顿时传来阵阵微痛。   宋寅之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瞳眸。   阳光透过窗子折射进来,空气中细微的浮沉缓缓飘荡。   宝宝就坐在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把小狐狸造型的塑料勺子。   什么啊,吓自己一跳,原来是做梦。   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感动上涌,他一把抱过宝宝,将宝宝紧紧搂在怀里,怜爱地蹭着他肉嘟嘟的小脸:   “小雪球你没事,太好了!”   宝宝被他挤得脸都变了形,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任由他搓圆捏扁。   “啊九点多了,抱歉,你饿了吧,我这就帮你准备饭饭~”说着,宋寅之将宝宝用背带背在背上,托着他的小屁屁匆匆进了厨房。   昨天吃的苹果泥,太单调了点,今天给他准备一小份排骨红萝卜面吧,有菜有肉有主食,好吃还健康。   想着,宋寅之马上打开冰箱准备食材。   宝宝的食材要特别精致才可以,每一样食材都要经过三道工序处理,火候要标准合适才能保证煮软烂的情况下维生素不会流失。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眼见着小宝宝都快要睡着了,宋寅之才终于把辅食准备好,带着宝宝来到饭厅。   宝宝可能是真饿了,不再像昨天那样哄半天也不迟,自己就能拿着幼儿专用筷子小口小口吃得可香了。   虽然只是个一岁半的孩子,但是那种吃饭时的规矩教养连有的成年人都达不到。   宋寅之蹲在他旁边,看着宝宝可爱的小模样,心都化成一滩水。   他双手托腮,温柔问道:“小雪球,哥哥给你准备的辅食好吃么?”   小宝宝自顾大快朵颐,没搭理他。   “呀,小雪球你这么喜欢小狐狸?连吃饭的小碗都是狐狸图案的呢。”   宋寅之还在这里没话找话。   也不是一定要宝宝回应他,现在的他已经到了一种能和宝宝说说话都觉得非常幸福的地步了。   小宝宝吃完了辅食,推着他的学步车来到了客厅,小手指着电视机,毫无情绪地“哒”了一声,意思是自己要看电视。   宋寅之收拾好碗筷,擦着手过来帮小宝宝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档旅游节目,一家人带着他们的小宝宝来到了海边,挖了一大桶蛤蜊,还有许多漂亮的贝壳掺杂其中。   小宝宝窝在沙发里,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电视机中的场景,不自觉的,竟流露出一丝艳羡。   “我们雪球是不是在家里太闷了,想去海边玩呀。”宋寅之半蹲在宝宝身边,笑得如沐春风。   小宝宝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头颅,望着宋寅之,半晌,肯定地点了点头。   宋寅之打开手机地图,查到距离这边最近的海域也得十多公里,而且还是未经开发的海域,安全系数极低,而那几个对外开放的浴场少则三十多公里,带着一个宝宝,还要带上幺鸡,要过去那边恐怕有难度,   虽然很心疼钱,但是只要宝宝开心,那自己就能拼了!   他打开网约车软件,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等到一个不嫌远的师傅接单,师傅过来这边又找了半个小时,宋寅之就趁这段时间给小宝宝涂了幼儿专用防晒乳,给他戴上小帽子,穿上小防晒衫,牵着狗子,兴冲冲地上了车。   小宝宝窝在宋寅之的大腿上非常安静,他好像不具备这个年龄段宝宝该有的好奇心,也不往窗外看,只是沉默地抱着自己的小狐狸玩偶,目视前方,像个霸道总裁。   “你家娃娃长得真俊啊,娃他娘是外国人么?”路途遥远,司机碍不住无聊,开始搭讪。   “啊?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雇主家的孩子。”宋寅之握着小宝宝的两只小手,笑眯眯道。   “哦我就说呢,你这看着年纪也不大,哪能这么早要娃,你雇主是外国人么?”   这司机大叔似乎对于宝宝的身世非常执着,一定要出个所以然。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可能是吧。”宋寅之也不想就宝宝的问题和他多费口舌,索性敷衍两句完事。   司机师傅看出了对方不愿多谈,也识相地闭了嘴,接着随手打开车载广播。   在一阵悠长舒缓令人昏昏欲睡的轻音乐过后,一道动听的女声传来:   “近日,我市市民称见到非人类生物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为此,我们采访了多位目击者。”   正耷拉着眼皮思考人生的宝宝听到这句话,倏然抬眼。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黄色的眼睛,脸,脸还是半人半狐!”   “当时好像受了伤,长了好几条尾巴,窜进后巷子里,一溜烟不见了,你看,这里还有血迹!”   “进去的是只狐狸,出来后变成了人!男的,大高个儿!没看清脸!”   司机大叔瞅了眼显示屏,喃喃着:“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世界上还真有妖怪不成?”   宋寅之跟着傻呵呵地笑:“怎么可能啊,兴许是巧合吧,这年头城市里出现狐狸也不稀奇啊。”   说罢,他还握着小宝宝的双手晃了晃:“你说对不对呀小雪球,你不是最喜欢小狐狸了么?”   小雪球沉默地抽回了自己的小手,不做声。   司机大叔似乎也觉得荒唐,但看着这可爱的宝宝又忍不住抖起机灵:   “嘿!要真有妖怪,我看咱们后座这小娃娃也像,黄色的眼睛呀~小娃娃,你跟叔蜀黍实话,你是不是小妖怪呀~”   听到这句话,宋寅之不乐意了,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语气漫上一丝埋怨:   “大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喊人家小妖怪,宝宝知道了该多伤心,您见过这么可爱的妖怪么?”   大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叔说话不严谨了,你别介意啊,对不起啦小娃娃~”   态度还算诚恳,宋寅之索性也不再和他计较,抱着小宝宝开始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   人好像天生就心存对大海的向往,本来因为大叔不懂得进退说宝宝是妖怪闹得宋寅之有点不开心,但在下车嗅到咸咸海风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坏情绪都释然了。   眼前的大海如同一块蓝绿色的宝石,连接着金色的海岸,被海风带起一点奶白的余音。   “小雪球快看,是大海哦。”宋寅之抱着小雪球,颠颠往下走。   幺鸡跟在他们后面,快落的舌头飞出几尺长,留下了一串串梅花形状的小脚印。   宝宝被宋寅之抱在怀中,雪白的小脸蛋上铺了一层金色的日光,清晰到,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一直紧绷的小脸,也难得漫上一丝笑意。   因为是上班日,又是白天,海边没什么人,只有寥寥几个安全巡视员在绕着海滩来来回回检查。   宋寅之带着宝宝来到了浅水区,他轻声问道:“小雪球,想下来和浪花姐姐交个好朋友么?”   小宝宝马上点了点头。   宋寅之将宝宝轻轻放下来,帮他脱了鞋袜,凉爽的海浪漫过宝宝白皙的小脚丫。   宝宝支棱着两只小胳膊,宋寅之则弓着腰像只虾米一样在后面伸手护着小宝宝,随着他踉跄前进的步伐,跟着一点一点走得极慢。   “小雪球,前面水深深,等你长大了再继续去更深的地方好么?”   眼见着小雪球越走越往里,海水漫过了他的膝盖,宋寅之紧急叫停,赶紧牵着他的小手往回拉。   小宝宝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他使劲挣扎着,试图脱离宋寅之的手。   宋寅之知道,要尊重孩子的感受,宝宝想要继续往前去,可是前面快到了深水区,非常危险,所以他只能用别的方式去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想着,他随手捡起一枚小贝壳,递给宝宝看:“哎呀,雪球,你看这是什么呀?”   宝宝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他又捡起一只小海螺,放在耳边假装陶醉地听着:“哇,里面有大海的声音诶,雪球要听听么?”   宝宝还是不理他,好像对这些破烂贝壳没有一丝半点的兴趣。   这该怎么办呢,宋寅之一时没了主意。   他真希望此时能从哪里跳出只海豚,就在这浅水区陪着宝宝玩一玩好了。   突兀的,一片深灰的的三角鳍在海面上冒了个头,以时速二百的速度向这边猛地冲了过来。   宋寅之愣了下,还真有海豚?   可是到了浅水区,海豚会搁浅啊。   他正胡思乱想着,倏然间,眼前的海面翻腾起一股巨大的半圆球形,夹杂着海水互相冲击的声响,那只深灰色的鱼鳍就停留在这股半圆形海浪的中间。   紧接着,海面上慢慢浮起大片的深灰色皮肤,水流顺着那庞然大物的身体坠流而下。   那血盆大口,犹如深不见底的洞穴,被血肉糊住了墙壁,细密的獠牙层层叠叠,伴随着巨大的海浪冲击声,向着面前二人疾速攻进!   “吱——”警报声霎时间响彻整片海域,所有的救生员收到报警马上换好救生衣从房间里冲出来。   只是刚冲到海滩,在见到那庞然大物的瞬间,出于人类避害的本能,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一只下颌卷曲呈螺旋状的鲨鱼,正张着它的大嘴扭动着身子在海中翻腾,那鲨鱼少说七八米长,宽约两三米,那巨大的程度,在目前为止世界现存的鲨鱼种类中找不出第二只。   “我操!那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大!”一名救生员吓得扭头就跑。   “海边有人!快给防鲨网通电!”另一名救生员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在地上翻滚几圈,软着腿冲向了操控室。   而此时的宋寅之,已经完全吓得石化成一尊雕塑。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卷齿鲨么……   可是,这种鲨鱼不是早就灭绝了么,为何会出现在开放性海域中。   卷齿鲨一跃而起,掀起滔天巨浪,在宋寅之面前架一道水幕屏障。   这玩意儿的庞大程度甚至无法找到什么合适的物体来比较,它跳跃而且的时候,海水连接着海岸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其他游客喊出口的尖叫都变成了电音,头顶硕大的太阳瞬间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瞬间,夜幕降临了——   幺鸡呲牙狂吠,试图吓退这庞然大物。   可当他看到一旁的宋寅之已经被吓丢了魂儿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咬上他的裤腿使劲往外拖。   宋寅之这才反应过来,他抱起小宝宝扭头就跑。   但此时他的双腿已经软成两根面条,刚往前跑一步就直直跪在了海滩上。   巨浪袭来,正砸在宋寅之脑门上,他就感觉像是被人从背后K了一闷棍,疼的他瞬间失了力,小宝宝瞬间跌坐在地,顺着回流的海浪被拉了回去。   ! ! !   宋寅之惊得下巴颏都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回头找寻小宝宝的身影,结果就见那娃娃湿淋淋地坐在海浪中,满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遮天蔽日的巨大妖物。   “快离开那里!快走!”救生员使劲抛了个救生圈过来,撕心裂肺地喊道。   不行啊!小雪球被冲回去了,自己得去救他才行!   “你要是过去你也得死!快走啊!”救生员说着,套上救生圈,由队友扯着绳子往宋寅之这边跌跌撞撞地跑。   不行!   宋寅之也不知哪来的莽劲儿,迎着滔天巨浪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小宝宝狂奔而去。   耳际是犹如怪物嘶吼般的风声,但此时宋寅之内心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着:   快去把宝宝带回来!   他捡起救生圈,套在身上,不擅水性的他一头扎进水中,像只可笑的哈巴狗一样努力摆动着四肢向前游去。   宝宝随着海浪翻腾而上下起伏,像一页孤舟,任凭摆布。   就在这时,那只卷齿鲨再次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向着宝宝咆哮而去——   “呜呜呜小雪球,哥哥来救你了,你别怕。”宋寅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海里乱扑腾着。就在鲨鱼冲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抱起小宝宝,把他护在怀中。   鲨鱼扑了个空,在海里打了个转儿,那藤条一样的大尾巴就甩了过来,正打在宋寅之身上。   卧槽的“艹”字还没说出口,宋寅之连人带救生圈被甩到了岸上,这还不算完,由于惯性,他被甩飞出去十几米远,在海滩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几个救生员见了赶紧冲过来拉起宋寅之往岸上跑。   “小雪球你没事吧。”宋寅之的半边身子都被划出了血,血肉模糊的,但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赶紧低下头检查小雪球有没有受伤。   老天爷总算待他不薄,把小雪球安然无恙地还回来了。   “小雪球……”宋寅之望着满脸淡然的宝宝,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   小雪球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抬眼瞄了他一下,毫无意义的“哒”了一声。   “先走先走!”救生员拉着他们往房子里跑去。   一行人冲进房子里,此时都疲软的不行,只剩躺在那里喘气的份儿了。   “我联系了总部,那边马上派人支援。”其中一名救生员挂了电话,对旁边人说道。   只是当他抬头观察海中的情况时,却赫然发现,那只巨大的卷齿鲨已经轻松自得地摇着尾巴游回了深海——   海面一片风平浪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宋寅之紧紧抱着小宝宝,旁边跟着浑身湿透的幺鸡,他生怕宝宝受了惊吓,还在那里一边拍打着他的小脊梁一边安慰着:   “雪球不怕,鲨鱼叔叔只是想和我们做朋友,他只是想看看我们雪球,不怕哦~”   “先生,您先带着孩子去后面的冲洗室洗个澡换件衣服,我们这边救援队马上就来了,然后我们把您送回去,好么?”   宋寅之看了小宝宝一眼,轻声道:   “我们没有换洗的衣服,先回去吧,不麻烦你们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救生员点点头:“那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宋寅之叫了网约车,司机大叔开过来,一见这脏兮兮的两人一狗,当面取消订单,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虽然很生气,但也能理解,人家干干净净的车子,被弄脏了肯定心里也不痛快。   头顶的大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刚从海里经历过生死时速的宋寅之现在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低头看了眼宝宝,发现太阳给孩子晒的脸都发红了。   这七月天,又是海边,宝宝皮肤娇嫩,皮都能晒脱一层,想着,他赶紧脱下身上唯一的一件T恤衫,遮在宝宝头顶。   宝宝就这样靠在宋寅之裸.露的胸膛上,表情依然淡然,只是那不老实的眼睛时不时往他身上瞥一眼。   宋寅之属于白皮,常年不见阳光,白皙细嫩,所以阳光一晒就特容易泛红。   强光之下,他的脸依然看不到一丝瑕疵,就像一块脂白细腻的和田玉,被海水浸泡过后微微发凉。   “哥们儿,去哪啊,载你一程?”   就在宋寅之一筹莫展之际,一辆老式的桑塔纳停在他面前,从里面探出一五颜六色的脑袋。   望着那人花里胡哨的脑袋再搭配上铆钉破洞潮流过了头的服装,宋寅之不禁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这……貌似是个杀马特吧。   “这大热天儿的,别委屈了孩子,快上来吧。”那彩色杀马特笑得可乖了,目光非常诚恳,让人都不好意思怀疑他。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一边说着“谢谢”一边上了彩色杀马特的车。   这车实在是有些年岁了,走两步就“哐当”乱响,破门子一个劲儿乱颤,那架势,走个山路车顶都能让掀下去。   开了四十多分钟,宋寅之腿都快颠麻了,就在他快把心肝肺都呕出来的时候,可算是到了家。   “谢谢你,小哥,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把车费转给您。”宋寅之晕乎乎下了车,扒着车门问道。   杀马特小哥一摆手,热情道:“多大点事儿,快回去洗洗,别着凉了。”   说着,杀马特小哥潇洒的一摆手,一脚油门,深藏功与名。   只是他开车开到了一半,才猛地清醒过来,接着一拍脑门:   “不对啊!老子刚才不是想讹他个三头两百的么?哎呀——防不胜防啊,被那娃娃看了一眼,肮脏的灵魂仿佛都被净化了,甚至还想去养老院看望一下孤寡老人,妈的,我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第6章   “小小鸭子一身黄,扁扁嘴巴红脚掌,嘎嘎嘎嘎高声唱,一摇一摆下池塘~”   宋寅之蹲小狐狸造型的小澡盆旁边,正帮小宝宝揉搓着头发,澡盆中飘着两只橡皮鸭,而宝宝就坐在澡盆中间,听着宋寅之唱的这首幼稚的儿歌,一脸冷漠。   不明白,这人半边身子都磕得血呼啦的,怎么还能这么高兴地唱歌,受虐狂么?   伺候完小宝宝洗完澡,给他准备好晚饭,看着他吃完后,宋寅之才拖着一副破烂躯体疲惫地踏进浴室。   打开花洒,温水一淋,那半边身子瞬间像火燎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马上跳离水流。   妈呀,太疼了!疼得都犯恶心。   小宝宝在浴室门口,坐在他的学步车上,忽然露出两颗小牙牙笑了下。   忍着剧痛洗完澡,宋寅之感觉身体都像被掏空一样,魂儿都抽掉半层,但一打开门,看到小宝宝就乖巧地坐在门口等他,他马上从学步车里抱起小宝宝,托着他的小屁屁进了房间。   “小雪球要睡觉了。”宋寅之抱着小宝宝来到床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然后又把这栋宅子里里外外喷了一遍雄黄药,锁好门,才轻手轻脚地来到小宝宝的卧室。   小宝宝正望着头顶的风铃发呆,看到宋寅之进来,目光就这样牢牢黏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移动。   宋寅之躺在小宝宝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小肚肚:“小雪球,哥哥给你讲故事,然后咱们乖乖睡觉好不好?”   小宝宝看着他,半晌,别过头,发音模糊地说了句“好”。   “那我给你讲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好不好?”   小宝宝内心:又是小美人鱼,可以有点创新么?   结果宋寅之这傻子,讲着讲着,宝宝毫无困意,他倒是先睡死过去,手还放在小宝宝肚子上,无意识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夜幕斜斜垂下,漫天繁星灿烂悠长,静谧的黑夜中,一双金色的瞳眸散出犹如南极冰层一般的寒意。   床前站了个高大的身影,那个还躺在床上酣然大睡的二傻子脸上猛地落了一道阴影。   修长且骨结分明的手浮在那遍体鳞伤之上,空气中好像有暖流划过,窗外的榆树叶子被带动的沙沙作响。   而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愈合。   “呦,难得不欺负人,不行,这伟大的时刻我必须用相机记录下来。”窗外忽而响起一道轻佻的声音。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回过头。   窗外的榆树枝丫上做了个黑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柄长烟杆,黑曜石般的眸子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一条腿耷拉下来,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不在你的海里好好待着,出来找什么不自在。”男人低低发问。   “这不是关心革命同志,特来寒暄两句么?”   说着,黑衣男子磕磕烟杆儿:“感觉你好像对他很满意?”   金瞳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哦~”玩味的一声,“是么?是呀,能走到我这一关还没把人撵走,确实是我想多了呢~”黑衣男子猛啜一口烟,吐出一团污浊的烟气,于黑夜中升腾飘散——   金瞳男人轻轻坐在床边,望着床上那个还在熟睡的二傻子,英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都说人类避害才是本能,是我理解出现了偏差么?”   黑衣男子听到这句话,思忖半晌,接着释然地耸耸肩:“避害是本能没错,但遇到重要的人后,想替他承受一切伤害才真的成了本能。”   “但是——”男子话锋一转。   他讽刺地笑了笑:“你要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比你想象的要恶劣的多,他们视自己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无情虐杀其他物种,藐视大自然的规律,所以,永远不可以对人类付出真心哦——”   金瞳男人不发一言,薄唇紧抿。   是这样么?   不知道。   床上这个人也是这样么?   而从一开始表现出的善意,也是他的伪装么?   “行了,小爷出海太久,家里那位一会儿就该电话轰炸了,得了,拜拜了您内。”说着,黑衣男子跳下榆树,背对着窗口挥了挥手。   “小雪球?”倏然间,床上的男人喊了一声。   金瞳男人马上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人。   “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要怕。”   原来是说梦话。   金瞳男人微微松了口气,随手扯过毯子帮他盖上。   ****   翌日一早,宋寅之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别墅底下却已经炸开了锅。   百十号来头不明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在下面敲门。   宋寅之冷不丁地被这嘈杂吵醒,坐起身,挠了挠脖子,睡眼惺忪地望着墙上的钟表,仿佛还在梦里没回到现实世界。   小宝宝就趴在他身边看一本图片故事书,一只小脚丫垂在床边摆来摆去,看起来也是难得的心情不错。   “为什么这么吵啊。”宋寅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穿着睡衣颠颠下楼。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挠着头发,用他那不聪明的小脑袋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门外的敲门声愈来愈烈,那架势,说他们要把门踏破宋寅之都信。   “来了。”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跑过去开门。   还没等着看清来人,一只话筒便没礼貌地戳了过来,差点戳他嘴里。   “宋先生您好!我们是都市报的记者,听说您昨天在二浴见到了已经灭绝的史前卷齿鲨,您能详细给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宋先生您好,我们是古生物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我们教授想请您到所上一聚,不知您是否有时间呢?”   “宋先生您好!我们是特殊案件调查组的专员,听说您昨天带着一位小朋友去海边偶遇了史前怪兽,我们能见一下那位小朋友么?”   十个人一百张嘴,比繁星还多的问题,吵得宋寅之脑瓜子嗡嗡作响。   “听说您这边之前还见到了巨蟒,是真的么?”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尽量摆出笑脸:“假的,各位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社会恐慌,其实就是普通的鲨鱼和蛇,随处可见的那种,被有心之人夸大了而已。”   成年人说话,他们自然不信。   “听说目击者还有一位小朋友,我们能采访一下他么?”   “不可以哦,宝宝才一岁半,能说明白点什么呢,而且你们这么多人,会吓到他,不如,等他再大一点,十八岁之后再来采访他吧。”说着,宋寅之就要关门。   “可是宋先生,如果确有此事,您不及时向组织汇报,出了问题您能担得了这个责任么?”其中一名女记者振振有词道。   “而且我们听说您家这位小宝宝瞳色怪异,而且家族中也不存在外国人,还是说您在故意隐瞒什么呢?”那名女记者继续不依不饶,仿佛今天宋寅之不亲口承认这怪物都是他放出来的她就不走了。   “基因突变,隐性基因,很多种原因都会造成宝宝瞳色发生异变,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而且你们咄咄逼人的对待一个小宝宝,我才要问问你们到底有何居心。”   “向群众如实转达真相这是我们身为记者的责任。”那那记者高傲扬起头颅,目光坚定,说得好像煞有介事的。   可不煞有介事么,要是真的出现了史前生物,光这笔素材费都够养活整间报社了。   “保护祖国稚嫩的花朵也是我身为国家公民的责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忙,各位慢走不送。”   其实接受个采访,在电视上露露脸,微博上涨涨粉,何乐而不为。   但就是不能触及到他的底线——   那个还趴在床上看童话故事书的小宝宝。   说着,宋寅之扭头对还在狗窝前一脸懵逼的幺鸡喊道:“小鸡,送客。”   “嗷呜!”五十多斤的大狗子听到自己的名字瞬时犹如一发离矢的箭一般冲了过来。   这帮无良记者顿时吓得四散逃开,嘴里骂骂咧咧吵吵嚷嚷。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宝宝正踉跄着抬起脚尖去拿桌上的奶瓶,小脸憋得通红,但因为四肢短小,死活拿不到,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像其他小宝宝一样因为拿不到就委屈巴巴的。   他的表情依然很淡然,但动作却很坚决。   宋寅之赶紧走过去,拿过奶瓶,温柔地抱起他:“哥哥还没有给你冲neinei哦,我们雪球饿了吧,哥哥马上就准备早餐给你。”   以前只要自己一抱,小宝宝就会一个劲儿挣扎,今天他不仅没有挣扎,甚至还特别亲昵地依偎在宋寅之怀中,小手轻轻放在宋寅之的肩头,看起来对他很是依赖。   冲好了奶粉,抱着小宝宝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喂他喝奶。   外面那群烦人精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比驴还倔的,死活不走,哪怕蹲到天荒地老也要把小宝宝蹲出来。   宋寅之就想,这群人要是当年读书也有这股子劲头,现在早上清华北大了。   结果宋寅之还是低估了这帮人的耐性,蹲了一天又一天,甚至把帐篷都搬过来,还在里面煮面吃!   其实宋寅之自认脾气还不错,但这些人无休止的纠缠,最终把他最后一点好脾气都磨没了。   他报了警,但警察直接一句“你就是史前生物的目击者宋先生是么?请问您有空来一趟警局么?”   得,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罢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宋寅之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他要带着宝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7章   可就算是走,带着别人家的小娃,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回家肯定是不行,母亲见了保不准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本来从国企辞职这事就够招她膈应了,再把这么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豆丁带回去,她能提把菜刀追着自己从铜锣湾砍到尖沙咀。   要不,暂时带着小宝宝回老家躲几天?正好也好久没见到爷爷奶奶了,顺道去看望一下他们老人家。   母亲年轻那会儿和爷奶关系就不好,大概是有点瞧不起他们是农村人,父亲去世后的十几年间,母亲更是一次都没带自己回去过。   其实爷爷奶奶对自己还是挺好的,老人家疼孙子,家里种的无花果每次都是放烂了放臭了,见到孙子时才当个宝儿一样拿出来。   那时候母亲就觉得爷奶真有意思,膈应谁呢这是,拿这种东西给孙子吃。   但其实两位老人家真的是一颗都没舍得吃,全给孙子留着了。   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宋寅之抱起小宝宝,柔声问道:“雪球,保姆婶婶还没回来,不然你跟着哥哥一起回老家住几天?我老家可凉快了。”   小宝宝淡淡地看着宋寅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收拾好宝宝的衣物玩具,宋寅之自己就简单扯了两身换洗的衣服,提着恁大一只行李箱,绕开那帮记者,偷偷从后门迂了出去。   幺鸡啊幺鸡,对不起哦,这几天就委屈你了,肉肉已经放在后门门口,你要自己找着吃呀。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还算凉快,打不到车,宋寅之就抱着小宝宝沿着那条柏油马路气喘吁吁地往下走。   小宝宝戴着一顶天蓝色的遮阳帽,怀里还抱着他的小狐狸奶瓶。   他窝在宋寅之的怀里,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宋寅之尖巧的下巴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原本粉润的嘴唇也因长时间缺水浮现出一块一块的白皮。   他就这么看着,半晌,面无表情举起奶瓶——   “哒。”   意思是:喝吧。   宋寅之瞧着这小家伙,笑了笑,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白嫩嫩的小脸:“哥哥有水,谢谢你啦。”   好不容易走到国道上,这边车子多了起来,宋寅之赶紧招了一辆出租车,打车直接奔赴汽车站。   老家在偏远的山村,那里扦挌不通,公交不走,只能坐长途汽车,完了还要转手扶拖拉机,当然,如果运气不好,就只能徒步上山。   宋寅之抱着宝宝,像个可怜的单亲爸爸,大包小包上了长途汽车。   一路颠簸,车子终于离开这座繁华但又有点浮夸的大城市,于杳无人烟的乡间小路慢悠悠地往前开着。   车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坐旁边的大叔一开心,直接脱了鞋,脚丫子往人前面的座椅上一搭,抱着他那山寨手机外放起某音。   车子一颠一颠,大叔的脚味还一阵一阵,宋寅之深感自己再这样下去呕吐物能蹿出两米高,他赶紧打开窗户,也没办法在顾及车内有没有开空调了,毕竟狗命要紧。   颠簸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汽车终于在一处破败的小村庄前停了下来。   宋寅之赶紧抱着宝宝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十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不知道老家是不是变样了,但宋寅之依稀记得,老家的村庄好像不是这个样了,而且记得爷爷奶奶的老房子要翻过一座山头,再淌过一条大河才能到。   恰好旁边有个正在晒豆子的大娘,宋寅之犹疑半晌,然后抱着小宝宝慢慢走过去,询问道:   “阿姨,请问这边是大禾村么?”   那大娘粗糙的老手扒拉着豆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啥大禾村,早就莫得这地方了。”   宋寅之赶紧掏出手机,找出十多年前爷爷奶奶的合照,拿给大娘看:“不可能的,您看,您认识这两位老人么?他们是我的爷爷奶奶,就住在大禾村。”   大娘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大禾村早十几年前一场大火都烧了个精光,村里的人也都跟着埋进了那场火里,你说的这两人,没得见过,你要去大禾村,能不能打听明白了再来。”   宋寅之霎时愣在那里。   他望着手机屏幕中两位慈祥的老人家,想起那盘熟的发烂的无花果,原来母亲十多年没有带自己再回过老家,只是因为这个地方早就不复存在了。   小宝宝斜眼看着宋寅之,眼神中透露出那么一点嘲讽的意味。   “那,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宋寅之的手无力垂下。   头顶的乌云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好似快要承载不住这沉重的水汽,马上就要倾泻而下。   宋寅之抱着小宝宝,沉默地往村外走。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正落在宝宝白嫩的小脸蛋上。   宋寅之惊觉,赶紧抱着宝宝跑到了一处人家门口躲雨。   雨越下越大,在屋檐下形成一道晶莹剔透的门帘。   宋寅之望着这雨帘,心里忽然猛地破开了一个小洞。   他晃了晃宝宝,轻声问道:“小雪球,你见过你的爷爷奶奶么?”   过后,又自问自答道:“你一定见过吧,他们是很了不起的企业家。”   小宝宝似乎并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眶,一点点泛红。   “而我的爷爷奶奶呢,就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庄稼人,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家里也很穷,听说年轻那会儿穷到都吃不起饭,可是,他们还是省吃俭用把我爸抚养长大了。”   “咱们国家有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而我……竟然连他们早就去世了都不知道。”   说着,宋寅之揪起T恤衫,掩饰性地火速擦了把眼睛。   他强颜欢笑,面对着小宝宝。   “小雪球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吧。”宋寅之摸摸小宝宝的脸蛋,“或许,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正说着,身后大门忽然响了两声。   宋寅之赶紧让开一条道,怕挡住人家的去路。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门口这一大一小。   那一瞬间,宋寅之互相想起了那首歌: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迈的老人,嘴唇嚅嚅着,半晌,猛地扑了过去。   “爷爷!您还活着!”   老人家愣了下,扯开这小伙子用他那不怎么好的视力细细上下打量一番,紧接着,颤抖漫上指尖,他哆哆嗦嗦摸着这小伙子的脸,嘶哑地问道:   “是,是之之么?!”   之之,多么遥远却亲昵的称呼。   宋寅之大力点头:“爷爷!是我,我回来看你们了!”   老人家望着他,激动的老泪纵横。   他赶紧回头招呼坐在屋里的老伴:“老婆子,看看是谁来了!”   听到动静的奶奶赶紧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大孙子,霎时间泪水糊了眼眶。   “之之!你回来了!”她轻轻抱住面前这个大小伙子,“奶奶想死你了。”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下着雨呢,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去村头接你。”爷爷赶紧进屋拿了把伞出来。   老旧的雨伞遮在两人头顶,但爷爷的肩膀却湿了一大片。   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爱孙,本来不善言辞的两位老人却忽然化身大文豪,灵感文思泉涌,让他们现写一本百万字的“见孙子有感”他们都毫无压力。   还是像以前一样,熟的快要烂掉的无花果端了上来。   一点都没变。   宋寅之看着忙前忙后的两位老人,心头一颤。   还好,他们还在;   还好,自己没有来迟。   “你要早说回来,我们就去接你了,之前村子失火,我们就搬到山下来了,找路花了不少时间吧。”爷爷皱纹盘虬交错的手紧紧握住宋寅之的手不松开。   “没有啦,随便一打听就找到了。”宋寅之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你妈这次没一起过来么?”   “嗯……她有事要忙,让我回来看看你们。”宋寅之打了个马虎眼。   爷爷欣慰地点头,接着目光一转,就转到了他怀中的小豆丁身上。   “这是……这是你的娃娃么?”   “啊?”宋寅之看了眼小宝宝。   该怎么回答呢,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希望看到儿孙满堂,而且,说这是雇主家的小孩,爷爷问在哪里高就,总不能说在别人家实习保姆吧,那他该多失望呀。   本着不想让老人家失望,也大概是有点自尊心作祟,宋寅之撒了个谎:   “对,这是我的孩子,叫小雪球。”   “娃儿他妈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尴尬,尴尬。   “就……他妈妈也很忙,公司不给请假,下次吧,下次我带着他妈一起过来看望你们。”   得知这小豆丁是自己的重孙,老人家一时有些拘谨,特别是这么可爱又稚嫩的小娃娃,他想抱抱,又怕自己粗糙的皮肤弄疼了娃娃,手便一个劲儿在衣服上擦来擦去。   似乎是看出了爷爷的心思,宋寅之二话不说献宝似的将小宝宝推了出去:   “爷爷,他叫封祁,一岁半了。”   小宝宝一见这架势,就知道铁定没好事。   “嘤!”他不情愿地喊了声,小短腿使劲扑棱着,小手死抓住宋寅之的衣袖不松手,力道之大,直接给宋寅之扯的香肩半露,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好意思爷爷,这孩子有点认生,您别介意。”见小宝宝不愿意,宋寅之也不好强迫他,只得抱回孩子,哄了两声。   “没事,小娃娃是这样的,你小时候,第一次见爷爷的时候,也躲妈妈那不让爷爷抱。”爷爷忙打着圆场来化解这场尴尬。   多年未见,三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宋寅之一个人在说。   而不善言辞的爷爷内内只是不停重复着一句:   “乖孙,你长大了。”   晚上——   吃过了晚饭,老人家睡得早,又和孙子说了会话,就有点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一个劲儿打架。   但在此之前,依然坚持冒雨从村里的小超市买了新的被褥过来,帮孙子换好,再去忙自己的事。   宋寅之在里屋帮小宝宝换好睡衣,打了盆热水帮他擦了擦身子,接着道:   “小雪球,这边条件有限,还下着雨,我们今天就穿着纸尿裤睡好么?”   说着,他从宝宝的行礼里拿出一片纸尿裤,展开,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雪球眉头紧蹙,慢慢像墙角移动过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墙角。   出生一年多以来,封祁小宝宝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人生危机—— 第8章   “小雪球,乖了,哥哥知道你是个大宝宝了,不需要这种东西,可是今天特殊情况,等明天雨停了,咱们就不穿了好不好。”   说着,宋寅之伸手去拉小宝宝的手。   小宝宝火速躲开宋寅之的手,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角,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尿不湿,那惊恐的表情,就好像他一旦穿上这玩意儿,他的整个人生都结束了。   其实让宝宝穿尿不湿,宋寅之自有他的考虑。   这边农村还比较落后,用的都是旱厕,一岁多点的宝宝用这种旱厕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粪便糊脸,而且外面雨势非常猛,走起来也非常不便,他一个大人无所谓,好解决,但对于一个一岁半刚学会用马桶的小宝宝来说难于登天。   “来嘛,雪球以前不是一直穿纸尿裤的么?”宋寅之笑眯眯地冲小宝宝扬了扬手中的尿不湿。   “不!”小宝宝被逼急了,急到甚至张嘴说话。   “可是你不穿,晚上没人陪你去嘘嘘哦。”说着,宋寅之不着痕迹地向床里面移动过去。   他悄悄的,不被察觉的,一点点移动到了宝宝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宝宝反应过来,宋寅之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将宝宝抱在怀里,强按在床上,扒下裤子——   “嘤嘤嘤!坏蛋!”宝宝使出吃奶的劲儿蹬着小腿,用实际行动与恶势力做抗争。   宋寅之将尿不湿套在宝宝屁屁上,在宝宝又哭又闹的反抗中,好不容易把尿不湿给他穿上。   宝宝呈“大”字形躺在那里,一脸生无可恋,像一个被玷污了黄花大闺女,甚至于,伤自尊的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   “好啦,宝宝可以睡觉了~”宋寅之似乎丝毫没有伤害了一个一岁儿童自尊心的愧疚,还在那恬不知耻地笑。   宝宝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红通通的眼睛不满地瞪着宋寅之,小嘴撅的老高,都能吊茶壶。   “雪球乖~哥哥知道错了,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说着,他拉过宝宝肉滚滚的小胳膊,将宝宝抱在怀里,轻声道,“也体谅一下爷爷奶奶吧,他们年纪这么大了,你要是弄脏了被被,他们洗起来多不容易啊。”   小宝宝扭动着身子,四肢蜷缩,在宋寅之怀中扭的像只大蚯蚓。   委屈,伤自尊了。   “乖啦。”宋寅之捂住他的小手,轻轻在宝宝额头亲了下,“哥哥发誓真的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穿纸尿裤了好不好。”   正是这怜爱的一吻,宝宝却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他稍稍抬眼,望着抱着他的那个男人,眉眼似画,玉雕般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打了一层柔光滤镜。   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新月状,眼角永远都扯着一丝微粉,看起来他才像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   小宝宝嘟着小嘴,小手慢慢停止了挣扎。   “哒。”意义不明的一声,好像在说“那就勉强原谅你这一次”。   被他亲过的地方微微发烫,莫名其妙的,小豆丁抬手摸了下额头。   “那我们要睡觉啦。”宋寅之把小宝宝抱下来放在柔软的被窝中,帮他捋了捋柔软的头发,盖好被子。   “宝宝晚安。”   老家不似城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爷爷奶奶家现在还是很穷,靠着政府每月那百了八十快的根本不足以度日,以至于,2020年了,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   第二天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清淡的泥土芳香,小豆丁坐在床上,穿着可爱的小兔子套装,正在摆弄宋寅之千里迢迢给他背回来的乐高积木。   几块积木拼来拼去,能拼的东西来回就那些,时间一长,小宝宝也觉得有些无聊。   他翻身下床,自己穿好小鞋子,小手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门。   宋寅之正和爷爷坐在院子里聊天,听到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小豆丁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狐狸奶瓶。   “哎呀,雪球怎么出来了。”宋寅之连忙起身,走过去抱起小宝宝,轻声问道。   小宝宝看着宋寅之的脸,小手一指,正指着大门口。   “玩。”   宋寅之瞬间明白过来,小宝宝是在家太无聊了,想出去走走。   可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呢?   “之之,你可以领着娃娃去后山走走,现在后山桂花都开了,香的很,也可以顺道摘点回来,让你奶奶给你做桂花糕吃。”   爷爷热情建议道。宋寅之看着小宝宝,问道:“雪球想跟哥哥去山上玩么?”   小宝宝点点头。   “那爷爷,我们先过去,中午就回来了。”宋寅之帮宝宝冲了奶粉,又切了一盒水果,带着,就领着宝宝往后山去。   天气放晴,家家户户都把粮食晒出来祛湿。   宋寅之抱着宝宝,一边给他唱幼稚的儿歌,一边颠颠往后山走。   “小伙子,你还没走啊。”刚走半道,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宋寅之诧异回头,见是昨天他问路的那位大婶。   大婶像那天一样,随手扒拉着豆子,头也不抬。   “是啊,我恰好找到了我爷爷奶奶,就打算多住几天,现在城里太热了。”宋寅之热情同她搭话道。   大婶抬头诧异看了他一眼:“你爷爷奶奶不是已经去了么?”   这大婶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   “托您的福,我爷奶身体健康,活到一百岁没问题呢。”   大婶瞥了宋寅之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孩子,怕不是疯了。”   宋寅之也懒得继续和这大婶纠缠,眼看着他们家雪球要不耐烦了,他赶紧抱着雪球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后山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个晒豆子的大婶无奈地摇了摇头。   “咋回事啊,那谁家小帅哥呀。”另一个正在给水稻脱皮的大婶随口问道。   “说是原先大禾村老宋家的孙子,也不知道这次回来干啥,老宋家那老两口都走了多少年了,十二年了吧。”   “可不是,我当时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尸骨从山上抬下来的,烧的,人样都没了,光剩副骨头架子,啧啧。”   大婶说着,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这一家子你说说,儿子死得早,俩老的也没活过六十岁,孙子还是个脑子有毛病的,非一个劲儿跟我死犟,说老两口身体好着呢,你说他吓唬谁呢这是。”   两个大婶犹如一群聒噪的鸭子,你一言我一语地长舌着别人的家长里短。   宋寅之这会儿已经抱着小宝宝来到了山脚。   八月桂花飘香,漫山遍野都充斥着浓浓的香味,白色的小花在枝头紧紧挤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大雪过后银装素裹,整座山都是亮眼的白色。   来之前宋寅之特意给宝宝换上了长袖,还从头到脚用宝宝专用驱虫水给他喷了一遍,自己则露着俩大白胳膊兴冲冲地上了山。   “雪球你认识这种花花么?这个叫桂花,可以做成甜甜的糕点哦,一会儿让奶奶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宋寅之随手折了两朵桂花,别在宝宝的遮阳帽上,故作惊喜地说道:“哎呀,我们小雪球头上也长小花花了,让哥哥给你拍两张照片好不好~”   似乎是有点受不了宋寅之这种语气,小宝宝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寅之将小宝宝放在地上,掏出手机,对着这花中小娃就是一顿猛拍,一边拍还一边发出来自灵魂的感叹:   “这是哪朵云彩里跳下来的小天使鸭~”   就在这时,镜头中猛地出现了一只小蜻蜓,正落在小宝宝的帽子上。   宋寅之刚走过去,那只蜻蜓便颤抖着翅膀飞到了一边。   小宝宝望着那只小蜻蜓,伸出小手指着蜻蜓,奶声奶气地道:“要。”   “雪球想要蜻蜓么?”宋寅之笑得特别温柔,“可是蜻蜓是我们的好朋友,你把它捉过来它的爸爸妈妈会着急的。”   “要!”小家伙加重了语气。   “雪球我们想一想,如果雪球不见了,爸爸妈妈该多难过呀。”   实则内心:你让我这么一个运动神经几乎等同没有的人去捉蜻蜓,这不是强人锁男么?   “要~!”小雪球不依,再次加重了语气,这简单一个“要”字,包含了委屈坚决愤怒等多种情绪。   宋寅之一瞬间老了十岁,他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哥哥知道了,哥哥帮你捉,但是你要乖乖待在这里不可以乱跑,知道么?”   小雪球这句听懂了,忙慌不迭点头似捣蒜。   宋寅之极不放心地多次叮嘱小宝宝不能乱跑,就差把孙悟空的金箍棒抢过来给宝宝划个安全圈,以防他被不知名妖怪抓走。   他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暗自加油打气,目光开始在林子里乱瞟。   那只碧油油的蜻蜓,就停在河边的狗尾巴草上,时不时扇动两下翅膀。   宋寅之小心翼翼地踩过遍地落花,佝偻着腰,像个毛头小贼一样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   他好不容易迂到了蜻蜓旁边,慢慢张开双手,打算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结果这蜻蜓精得很,再加上它那将近两万只小眼睛,迅速瞻前察后,接着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不怀好意之人正向自己缓慢靠近。   所以在那人扑过来的瞬间,精明的蜻蜓早就震颤着翅膀离开了。   宋寅之不甘心,一路小跑,再次跟着蜻蜓来到了它落脚的地方。   这次肯定能成功!   只是当他扑过去的时候,那蜻蜓还像是嘲笑一般,飞起来在宋寅之的头顶点了下,然后渐渐飞远。   嘤嘤嘤好气哦,被一只蜻蜓嘲笑了。   但不行,即使很气,面对宝宝还是要保持微笑。   想着,宋寅之讪讪回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尴尬笑容:“这只蜻蜓太狡猾了,哥哥抓不……”   宋寅之的笑容逐渐凝固。   那张本该出现在视线中的可爱小脸,此时眼前却空无一物—— 第9章   如果说硬要给宋寅之过往二十五年里经历过最操蛋的事做个排名,那么“小宝宝失踪”一事,可以当之无愧荣承第一桂冠。   宋寅之回头的时候,意外的并没有对上那张可爱的小脸。   确切说,就在这短短五分钟内,小宝宝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宋寅之当时就慌了傻了说不出话了,他开始还能冷静分析小宝宝是不是和他闹着玩故意躲了起来,毕竟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子能跑多远。   但当他把方圆五百米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小宝宝的踪影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他搞歧视,但他特别相信“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说法,毕竟没钱就会触及到底线,而底线这种东西,永远没有下限。   他怀疑在短短五分钟内小宝宝不见了踪影,是不是被人贩子抱走了!   想着,他二话不说先报了警。   然后沿着山路,拨开茂密丛林,仔细寻找小宝宝。   “小雪球你在哪啊,别吓唬哥哥呀。”他徒手拨开荆棘丛,那些伸展着尖锐小刺的荆棘与宋寅之白嫩的胳膊来了个舌.吻,他把手伸出来的时候,整条胳膊已经不能看了,血呼啦的全是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一个小宝宝,如果不是被人带走了,能走到哪里去呢。   整座山上都回荡着宋寅之凄凄惨惨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哀怨的鬼魂。   自己真的太大意了,怎么能让小宝宝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呢。   “小雪球,你快出来吧。”   找了大半个小时,始终不见小雪球的身影,而那帮警察,也终于姗姗来迟。   “你说五分钟之内孩子就不见了?”那警察似乎觉得这事就像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孩子被人抱走了,可孩子不会喊不会叫么?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把他抱走。   爷爷奶奶得了消息也马上拄着拐棍匆匆上了山,见到宋寅之,看到这孩子在山里摸爬打滚弄得浑身都脏兮兮的模样,赶紧心疼地过去拉住他的手,轻声道:   “之之啊,你先回去吃点东西,我们帮你找,这山也不大,村子也就这点地方,很快就能找到的,你别担心啊。”   宋寅之摇摇头:“我再找找。”   他其实特别特别害怕,把IZ电子家的独子弄丢了事小,小宝宝要是受到什么伤害才真的事情大条。   十几号警察在山里来来回回,大声喊着封祁的名字,可始终无果,他们就差叫人开挖掘机过来把整座山翻过来了,可孩子能去哪呢。   如果真的碰到人贩子,现在估计已经在人贩子的中转站了。   几个警察马上通知总部,要求彻查从这边出入的所有车辆,见到孩子马上通知。   找个几个小时,宋寅之滴水未进,眼球布满血丝,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如果不是人贩子,那会不会是山林里的野兽把宝宝拖走了。   一口下去,宝宝叫都叫不出声,那么这会儿,是不是宝宝已经遇害了。   想着,宋寅之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一个踉跄,他跌坐在地,望着地上那一朵朵洁白的小花,接着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山谷。   所有人都被这响亮的一声吓了一大跳,特别是爷爷奶奶,看到孙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那小脸肿的馒头似的,心疼的不行,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老两口颤颤巍巍走过去,握着宋寅之的手,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尽力安慰道:   “之之,你别自责啊,孩子肯定没事,说不定就躲哪儿看我们这么一群人找他找的不着四六,躲那偷笑呢。”   宋寅之摇摇头,声音微微发颤:“不可能,雪球不是这样的孩子。”   说话间,声音都漫上一丝哭腔。   几个同样得了消息进山看热闹的长舌妇一边吧嗒吧嗒嗑着瓜子,那没把门的嘴也不闲着,眼珠子一瞪:   “要我说啊,趁着年轻,赶紧再生一个呗,大男人的,坐地上哭,也不嫌丢人。”   “就是!好家伙,这么多警察过来找,不知道的还以为得是多金贵的娃娃,咋的,有家族企业要继承啊!”   “说啥呢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奶奶一听,这还得了,这帮长舌妇就是欠教训,于是拄着拐杖就要上。   “奶奶,别和他们这种人计较,先找到小雪球吧。”宋寅之拉住他,语气是说不出的失落。   这时候,几名警察上前一步,对着几个长舌妇敬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如果你们见到这名叫封祁的小朋友,请尽快通知我们,还有,孩子金不金贵都是一条人命,如果你们连这基本的道德素养都没有,那也别在这里看热闹妨碍警方办案。”   说着,警察蜀黍掏出自己的警员证:“否则我会以妨碍公务为由,对你们进行起诉。”   此话一出,几名长舌妇的战斗力瞬间跌破负值,她们嘴上还黏着瓜子壳,笑得尬的一批,赶紧讨好道:   “当然当然,如果见到孩子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说罢,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像几条落水狗一样灰溜溜地下了山。   那位警察蜀黍走到宋寅之身边,轻声道:“所有的收费站以及国道出入口我们都在进行严密监控,总局那边马上派人支援,您别担心,孩子肯定能找到。”   宋寅之疲惫地点点头,站起身,黏着一裤子的杂草,迈开他疲软的双腿:“谢谢,麻烦你们了,那我再找找。”   小雪球,你到底在哪里啊。   和雪球长达半个月的相处,这孩子虽然是有点高冷还有点没礼貌,但捂块石头捂上半个月都捂热了,虽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更何况,宋寅之知道,小雪球只是因为缺乏父母的关爱才导致性格出现问题,本质上,还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宋寅之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抹了把眼睛,继续顺着树林一路找上去。   穿过层层树林,再往前走,似乎就是悬崖了。   如果这里都找不到小雪球,那么,自己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第10章   “小狐狸来锻炼,学学小鸡点点头,点点头呀点点头,学学小鸭耸耸肩,耸耸肩呀耸耸肩——”   树林里回荡着幼稚又有些可笑的儿歌,唱的是小雪球最喜欢的小狐狸。   本来欢快调调的儿歌却漫着一丝悲伤的腔调,好像下一秒,唱儿歌的人就能嚎啕大哭。   宋寅之嘶哑地唱着不成调的儿歌,拨开眼前的树枝,来到了山坡的尽头。   那个时候,心就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雪球那肉鼓鼓的小脸蛋。   宋寅之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山坡的尽头,慢慢走过去。   孩子但凡有一点意外,他可能余生都要在自责中度过了。   只是——   好像哪里不对?   那一瞬间,宋寅之瞪大了双眼,原本已如死灰的内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把。   山坡的尽头,并不是悬崖!   而是一道一百来度的缓坡!   而缓坡下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小溪边坐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怎么看,都像是他家的小雪球!   “小……小雪球?”此时的宋寅之,激动的嘴唇都打着哆嗦。   那只小小的身影听到声音,回过头,意味不明的“哒”了一声。   “真的是小雪球!”   本来宋寅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转,但当那小小身影转过头的一瞬间,泪水便决了堤。   “小雪球!”宋寅之两条腿都跑成了涡轮机,论速度,载人火箭都甘拜下风。   他冲过去,一把薅起小雪球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漫着一丝悲愤之意:   “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原地等我的么!”   小雪球被他紧紧挤在怀里,脸都挤变了形。   他伸出自己幼嫩的小手,轻轻拍了下宋寅之的后背,像是安慰,又像是对于他小题大做的无奈。   “要是你真的走丢了,哥哥该怎么办呀。”宋寅之自知刚才语气太过于激动,降低了声音,轻轻说道。   小宝宝撑起半个身子,望着宋寅之泪涟涟又脏兮兮的小脸,半晌,抬起自己的小手轻轻地擦了下他的脸。   “对唔……起。”小宝宝发音模糊地说道。   “追……兔兔,丢丢。”   宋寅之勉强听懂了宝宝想表达的意思,估计是在自己捉蜻蜓的时候,宝宝被路过的小兔子吸引了注意,于是就跟着兔兔一路跑进了树林,然后迷了路。   宋寅之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了下来,他帮宝宝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蹭了蹭他的小脸,温柔说道:“以后想追兔兔,要和哥哥说,好么?”   小宝宝点点头,接着将脑袋埋进宋寅之的怀中。   一场乌龙,闹得无论是宋寅之还是帮忙找孩子的警察都身心俱疲,做了个简单的笔录,谢过那些忙前忙后的警察,宋寅之带着宝宝和爷奶回了家中。   小宝宝在林子里到处乱跑,把衣服都跑的脏兮兮的,趁着天好,宋寅之得赶紧把宝宝的衣服洗出来晾晒干,不然过几天又下雨,宝宝就没衣服换了。   宋寅之蹲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卖力地搓洗着宝宝的衣服,爷奶就在屋里陪着宝宝玩积木。   当宝宝娴熟的将一堆乐高积木拼组成一座构造复杂的埃菲尔铁塔之后,一旁的爷爷思忖良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一直这样骗他,就不会觉得愧疚么?”   宝宝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为何要愧疚。”   “因为……错的不会变成对的,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死去的,更不会再活过来,用虚幻的假象来安慰一个人,不觉得残忍么。”   宝宝搭积木的手猛地停住,他缓缓回过头,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尔后,轻笑一声:   “我又不是警察,没有对他如实转达实情的义务。”   老人家砸吧砸吧嘴,望着眼前这个过于冷漠的宝宝,良久,轻叹一声,慢慢站起身子往外走。   但在临出门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首:   “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   ****   在爷奶家躲了一个周,宋寅之算着保姆阿姨也差不多快回来了,那群无良记者蹲不到人也该知难而退了,所以他打算带宝宝回家了。   临走的时候,爷奶从地里摘了一大包鲜嫩的小青菜,递给宋寅之,要他带回家吃:   “现在外面卖的蔬菜都打过农药,不健康,这些你带着回去吃,一点农药化肥都没用。”   本来不想拿,觉得行李本来就多,带着不方便。   但考虑到这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宋寅之还是乖乖接过来。   临走前,他给爷奶郑重鞠了一躬:   “爷爷奶奶,我回去了,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有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爷爷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冲宋寅之摆摆手:“一路平安,到家给来个电话。”   宋寅之点点头,抱着小宝宝,轻声道:“小雪球,来给爷爷奶奶说再见吧。”   小雪球望着两位老人,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债见”。   通往镇上的大巴停在村口,宋寅之抱着宝宝大包小包急赤白脸地往前赶,司机抖着腿,不耐烦地探出半个脑袋,吼了句“快点的!”   宋寅之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上了当天途经村庄的最后一班大巴,他提着包裹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摘下小宝宝的帽子帮他整理了下头发,柔声道:   “雪球,我们要回家啦。”   小雪球却没吱声,只是呆呆地望着车窗外。   老旧的大巴发动起来,抖的像是地震一样。   宋寅之顺着宝宝的视线望过去,却赫然发现,大巴底下站着两位朴素的老人。   他们拄着拐杖,依依不舍地望着宋寅之,浑浊的眼珠中仿佛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思念。   怎么办,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宋寅之赶紧打开窗户,对两位老人挥了挥手:“爷爷奶奶,快回去吧,外面天热。”   爷爷奶奶点着头,伸出他们入枯枝般的老手,颤颤巍巍走到车边,拉住宋寅之的手:   “乖孙,常回家看看。”   “窗子关上!发车了!”司机大叔不满地吼了声。   宋寅之赶紧抽回手:“你们快回去,我要走了,再见。”   车子缓缓发动,厚重的轮胎压过陈旧的土路,扬起漫天黄沙。   宋寅之关上窗,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两位老人身上。   他们拄着拐杖,走得极慢,不良于行的双腿却倔强的想要追上这量载着乖孙的汽车。   大巴疾速前进,很快就将两位老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渐渐的,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于视线中——   宋寅之深深叹了口气,他扭头看着怀里的小豆丁,苦涩的表情勉强漫上一丝笑意:   “雪球,喜欢爷爷奶奶么?”   小宝宝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小手搭在宋寅之的胳膊上,迷茫地看着前车座位后面的秃头广告。   坐了一会儿,宝宝觉得无聊,“哒哒”两声,然后扭动着小身子在宋寅之怀中转了个圈,趴在他怀里,打起瞌睡。   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到了家。   宋寅之抱着小宝宝先是在门口如特务一样东张西望一番,看到空空如也的院子,确定那帮记者已经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宝宝进了院子。   狗子幺鸡见到许久未见的铲屎官,激动得不得了,一本三尺高,嗷呜嗷呜的就撒了欢,直往宋寅之身上蹦。   “哈哈哈幺鸡你太激动了,慢一点,别弄伤小宝宝。”宋寅之搓了搓狗头,和狗子在院子里亲昵了一会儿,便抱着宝宝进了屋。   门口的地毯上放着一封加急信件,上面写着“封祁收”。   诶?谁会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宝宝寄文件呢?   宋寅之随手捡起文件,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报平安。   “嘟——嘟——”电话的忙音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想着爷爷奶奶或许已经睡下了,宋寅之觉得也不好再打扰他们,打算明天再打好了。   而此时破旧的农村老屋内,发黄的座机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有些诡秘。   床上放着一男一女两只纸人,面容略显老态,风一吹,便微微摇动—— 第11章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宋寅之爱端着热腾腾的牛奶,巧笑着推开了门。   小宝宝正坐在床上望着头顶的风铃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就见宋寅之正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宋寅之把牛奶递给宝宝,宝宝不想喝,脑袋一扭,闹起了小脾气。   宋寅之也不逼迫他一定要把牛奶喝完,他拿着回来时在门口捡到的那封文件,爬到床上抱起宝宝:   “有我们小雪球的信哦,哥哥帮你拆开好么?”   宝宝没有理会这人说什么,自顾玩着自己的手指。   宋寅之拆开文件,顶头一行大字:   匠心童话早教中心   诶?是早教中心发来的?广告么?   他拿着这封信,抱着宝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过去。   “哦~是你的爸爸妈妈给你在早教中心报了名,说后天我们就要去那边上课呢。”   说着,宋寅之还戳了戳宝宝的小脸:“我们小雪球很快就能见到许多和你一样的小宝宝了呢,开不开心。”   小宝宝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不去。”   这孩子,平时不吭声,反驳别人的时候就瞬间化身嘴巴伶俐的大演说家了。   “为什么不想去呢?那里有很多玩具,还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哦。”宋寅之语气夸张的循循善诱道。   “不去,在家里。”小宝宝语气坚定,尽管腔调奶声奶气的,但却带着一丝不可违抗的坚决。   宋寅之眉头一皱,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首先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早教,在他贫乏的认知中,就只有这个小房间和陪伴他的人,而你告诉他“我们要去见其他的宝宝”,他自然不乐意。   “那哥哥带你去玩玩具好不好?”宋寅之换了个问法。   “不去!”小宝宝说到激动处,还奋力蹬了蹬小腿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好好,不去不去。”宋寅之赶紧哄道。   这孩子,怎么鬼精鬼精的,还骗不了他?   宋寅之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只能先暂时偃旗息鼓,陪着宝宝玩了会儿乐高积木,便打算带着他先睡下。   在农村住了一个多周,冷不丁换回这柔软的大床,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总也睡不着,尽管眼睛已经很疲惫了,但脑袋始终很清醒。   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宋寅之自己都不知道是睡着了做梦呢还是现实。   旁边传来小宝宝平稳富有节奏的呼吸声,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宋寅之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沉,不大一会儿,就随着这呼吸声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实在是经历了太多,无论是早已灭绝的史前生物还是超出正常幼儿范围的短时间失踪,似乎一切都在围绕着身边这只小宝宝。   太奇怪了不是么。   难道这就是财阀家孩子必经的极富色彩的磨难人生?   那这个性格怪谲的小豆丁,未免也太可怜了。   兴许是睡前喝多了水,宋寅之没睡多久就被尿意憋醒。   人刚醒来时都会有短时间的失忆,他也不例外,就这样迷茫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以及旁边不似常人的呼吸声。   之所以说不像正常人,是因为这呼吸声——沙沙的,像是胸腔中的杂音,略微刺耳。   宋寅之猛地清醒过来,顺着这奇怪的呼吸声望过去。   妈呀!这什么玩意儿!   他吓得几乎是一跃而起,屁滚尿流的就往床下跑,腿一软,还直直地跪了下去!   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黑影背后还长了好几根粗大的触手,像章鱼脚一样,还在动!   “怪怪怪物!”宋寅之一脑袋扎进地毯里,惨兮兮地嚎成了电音,鼻子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鼻血瞬时蹿出两米高,他顾不得疼,爬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可是刚跑到门口,又忽然想起小宝宝还在那睡着。   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宋寅之又扭头跑回床边——   只是……   那个奇怪的……怪物呢?   皎洁的月光透进来,打在小宝宝恬静的睡颜上,伴随着微弱且缓慢的呼吸声,小宝宝似乎被宋寅之这一声乱嚎吵醒了,委屈地瘪着小嘴,小手乱抓了一下。   什么啊,刚刚是幻觉?还是在做梦?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床边,甚至还探出脑袋检查了下窗外。   什么也没有,看来真的是做梦吧。   自我安慰疗法生效,宋寅之长长松一口气,听到小宝宝又在床上闹小脾气,赶紧跑过去抱着哄。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   终于到了宝宝该上早教课的日子,这小家伙好像一直在堤防这件事,那天早上他起的比宋寅之还早,自己穿好了小衣服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还在酣睡中的宋寅之。   宋寅之一睁眼,一张白嫩的小脸就杵在自己面前,这么看着,不由心情大好。   “小雪球你早醒了啊。”他抬手摸摸宝宝光滑的小脸蛋,笑了笑,也起身去洗漱准备早餐。   早教课的开始时间是上午十点钟到下午三点,中午早教中心管饭,据说是非常有名的早教中心,一期课程的费用赶超普通工薪族一年的工资,换句话说,能把孩子送过去的非富即贵。   “雪球想不想跟着哥哥去动物园看猴子呢?”宋寅之蹲在宝宝面前,拉着他的小手晃来晃去。   小宝宝那鄙夷的目光,很明显不信。   “还有你最喜欢的小狐狸哦,雪球不想和小狐狸交朋友么?”   小宝宝还是不信。   宋寅之没了办法,自己先穿好衣服,佯装往外走:“那哥哥自己去了哦,小雪球就在家里看家好不好。”   说罢,他打开大门——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不情愿的“哒哒哒”,一回头,一颗名为“小雪球”的子弹瞬时扑了过来,正中红心。   嘿嘿嘿,有时候也不能一昧的宠溺孩子,毕竟自己宠他是不假,可社会上其他人并没有让着他的义务,宋寅之得让宝宝知道,有时候闹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带上宝宝,乘上地铁,九点四十的时候顺利抵达了早教中心。   刚到门口,就看见几十辆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豪车并排停在早教中心门口,那些身着不凡的贵妇抱着她们同样身着不凡的宝宝下了车,高跟鞋一蹬,富逼气息顿时显露无疑。   倒是宋寅之这么一个朴素的大老爷们站在她们中间,像个挑粪的一样粗糙。   但他并没感到一丝半点的羞耻,毕竟他怀中的这只宝宝可是身家上千亿的财阀继承人,虽然跟自己是没什么关系啦。   一行人进了早教中心,马上就有专业的早教师出来迎接。   挨个做好登记,洗手消毒之后顺序进入早教教室。   宋寅之在做登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前面人的登记记录,哇!都是什么当地有头有脸的富豪家庭,甚至还有高官的孩子也在这边。   以至于他站在一堆平均身家十几亿的贵妇中间,有些无地自容。   早教中心规矩繁多,孩子上课时家长要坐在外面等,不愿等的也可以回家,到点来接。   所以就在宝宝们和妈妈分离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宝宝都开始扯着嗓子乱嚎乱叫,哭声振聋发聩,刺的宋寅之耳朵眼都疼。   倒是他们家小雪球,虽然来之前说了一万个“不去”,但真过来了,还是特别给自己面子,乖乖的一声都不吭,甚至还在笑看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宝宝,似乎觉得他们很幼稚。   “我们雪球会乖乖的吧。”宋寅之将宝宝的水壶递给他,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宝宝看着宋寅之,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上课的教师是用玻璃围成的,家长坐在外面可以清楚看到宝宝的一举一动,但由于是单向玻璃,宝宝们并不能看到外面的家长,说这么设计是为了锻炼宝宝的独立性。   早教师们好不容易把宝宝们的情绪安抚下来,就先从最基本的认识颜色教起。   宋寅之就坐在外面,看着他们家小雪球在里面乖巧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孩子之所以任性又无礼,只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他渴望能从大人那里多得到一点点爱罢了,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会非常老实。   一堆小朋友拿着各色各样的乐高积木,由老师的指导下选出正确的颜色,然后再将选出来的积木随意组合。   旁边两位宝妈看起来是认识的,正凑在一起聒噪得很。   “哎呀我家宝宝真是一点都不用人操心,吃饭也积极,你看他个子也比同龄小朋友高很多呢。”   另一宝妈忙跟着附和:“我家那宝宝更有意思,我上次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他说要和爸爸一样赚很多钱钱。”   “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大抱负,将来肯定也是个国家栋梁。”   宋寅之听着两个宝妈吹牛打屁,不禁陷入沉思。   小雪球将来会做什么呢?继承家产?   转念一想,自己替他操什么心呢,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吃喝玩乐,而不是拥有梦想。   “给我!”   就在宋寅之沉思的当儿,教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   瞬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叫声吸引了过去。   定睛一看,就见一个穿着昂贵童装的小男孩正死抓着另一个小男孩手中的乐高积木死活不松手,而那个无辜被抢的小男孩,正是他们家小雪球!   宋寅之顿时像屁股生了刺一般从长椅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脸贴在玻璃上,焦急观察着教室内的动静。   那个昂贵小男孩好像在拼图形的时候少了块积木,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小雪球身上,伸手要拿小雪球的积木,小雪球不给,那小男孩就偏要拿,甚至于,他抢不过小雪球,竟然从自己的积木里抽出一块狠狠砸在小雪球脸上,正打到了他的眼角。   那一瞬间,宋寅之产生了一种错觉,被打的不是小雪球,而是他亲儿子。   “雪球!”他凄惨惨喊了一声,转身往教室大门跑去。   而被扔了积木的小雪球并没有喊痛,只是拿过那个小男孩扔过来的积木,平静的组装在自己的城堡上。   但似乎就是小雪球这种淡定甚至是不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那个小男孩,只见他一把抄起旁边小朋友的积木,一股脑全砸在了小雪球身上。   狂风暴雨一般的积木,哗啦啦全落在了小雪球身上。   其他的小朋友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搭起来房子被毁于一旦,小嘴一撇,张嘴就哭。   一时间,整间教室如同一座修罗场,哭声喊声还有不合时宜的傻笑声交织在一起。   宋寅之大力推开门,犹如百米冲刺般冲进教室,一把抱起小雪球,心疼地揉着他的小脸:   “雪球,没事吧,疼不疼,让哥哥看看。”   一看,好家伙,眼角那块都红了,还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虽然没出血,但铁定疼啊。   但是雪球只是淡定地看着他,摇摇头。   其他家长也一窝蜂般涌了进来,心疼地抱住自己受了委屈的宝宝柔声安慰着。   而那个昂贵小男孩的家长,就是刚才坐在宋寅之身边那俩聒噪女人的其中一位。   “宝贝儿~你没受伤吧,心疼死妈咪了,快让妈咪看看。”   最他妈让人生气的是,他儿子把其他的小朋友给打了,家长不先道歉,竟然!抱起自己的儿子!心疼地安慰他!问他!有没有受伤!   这一下子,可算彻底点燃了宋寅之二十多年从没爆发过的火.药桶。   不管是他被算计丢到档案室冷处理,还是母亲对于自己辞职的咄咄相逼,他都没有觉得这么委屈过。   一委屈,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儿子打伤了我家宝宝,为什么不道歉!”宋寅之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   那女人愣了下,似乎是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大小声,立马就炸了,伸手指着宋寅之的鼻子,犹如一个骂街泼妇一样,声音尖锐刺耳:   “你跟一小孩子计较什么呀!这么大人了你好意思嘛!有没有素质啊你!”   “孩子不懂事我没和他计较吧,但是,子不教父之过,我现在说的是你。”宋寅之不甘示弱,齐头迎上。   其实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就“哎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   但现在他发现,和气生不了财,只会让人生气!   “呦。”那女人冷笑一声,“您是哪片林子里的弯弯树,嗯?装什么金贵人,瞧你这德行,衣裳十块钱三十件批发来的吧,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跟我指手画脚,你也配?”   她的朋友也赶紧附和着:“就是,我看你家小孩也没什么事,就蹭破点皮,你计较什么呀,这么多人不嫌丢人?”   说实话,就宋寅之这词汇量还真不足以和这俩战斗力爆表的女人硬杠。   “我算看出来了,感情跟我这儿讹钱呢。”那女人说着,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红票子扔在宋寅之身上,“不就是想要钱么?给,拿着给你家娃置办后事去吧。”   “哎呀别吵了,快出去吧,孩子还要上课呢。”其他的家长也有了意见,催促着宋寅之赶紧带宝宝走。   “我们凭什么走,我家宝宝也报了名。”宋寅之在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毕竟早教课的费用也不是从他口袋里出去的。   “得了吧,您是来免费试听的吧,谁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带着孩子到处蹭免费试听课,东蹭一节西蹭一节,以为蹭了这些高级课程自己的孩子以后就能长成精英了?”   那女人不依不饶,仿佛她才是占理的那一个。   “就是啊,蹭课就快出去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一时间,水涨船高,宋寅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在针对自己,就因为自己穿得不体面,所以宝宝也要跟着自己受这种委屈?   考虑到宝宝还在这儿,宋寅之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吧,他怕吓到小雪球。   他望着眼前这些咄咄逼人的家长,嘴唇紧抿,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不好意思,这位家长,能请您先带宝宝离开么?我们这边时间有限,试听课的话,之后还会有,麻烦您下次再来好么?”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早教师也忍不住开了口。   尽管语气是温柔的,但还是遮掩不住从眼底散出的鄙夷。 第12章   宋寅之紧紧地抱着小雪球,咽了口唾沫,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尽管如此,出于礼貌,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对着早教师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拿起宝宝的小书包,眼底一瞬晦暗,接着无力地往外走。   倏然间,小雪球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下来,下来”。   “怎么了,雪球,眼睛疼么?”宋寅之托起宝宝的脸,仔细检查宝宝的眼睛。   “要下来!”宝宝不满地喊了声。   宋寅之不知宝宝到底要干嘛,但还是乖乖把他放在了地下。   小宝宝踉跄着拿过自己的小书包,蹲在那里拉开书包拉链,从书包夹层里面拿出一张金卡,小手紧紧攥着,接着“噔噔噔”跑向刚才那泼妇。   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甚至是人生——   小宝宝拿着那张金卡,学着那女人刚才耍泼的模样,将卡丢在女人身上,奶声奶气地说道:   “里面,一千万,滚。”   “什,什么?”那女人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小豆丁。   才一岁半,怎么会识得一千万这种大数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金卡是一张副卡,而上面的银行标志,则是——   IZ国际中心银行。   要知道,IZ银行是IZ集团的附属产业,不属于国企,但有时候国企银行周转不开的时候还要从IZ这边借贷周转,属于民办银行,但却是不一般的民办银行。   而IZ的金卡,和黑卡差不多,全球能拿到金卡的人十个指头数得过来。   这些所谓的阔太太们,可以回去问问老公,看能踏的进IZ银行的大门不。   就在众人愕然之际,大门忽然被人打开。   大家寻声望去,就见门口站着一名气喘吁吁的早教师,她跑进来一把拉过那位刚才给孩子上课的早教师,尽管在努力压低声音,但怒气值MAX:   “你怎么回事,人家IZ家的小公子可是在我们这儿交了三期的学费!还说如果觉得可以会给中心做五百万的投资,你跟谁两个呢!脑子埋土里粪浇大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周围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刚才还嚷着要宋寅之他们滚出去的家长瞬间闭了嘴巴,整间教室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光这些家长,宋寅之都嗅到了空气中的那丝丝尴尬之意。   他抱起小豆丁,捡起金卡塞进小书包里,还是极有礼貌地给众人鞠了一躬:   “抱歉,我家孩子有点任性,你们别放在心上。”   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一下!”那位早教师忙追过去,脸上是讨好的笑,“实在对不起,刚才是我同事搞错,给您带来不愉快的体验,我们一定大力整改!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不然,咱们先去办公室喝点东西,看您等了一上午,肯定渴了吧。”   宋寅之深知,祸不及他人,这位后面进来的早教师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相信,这狗屁早教中心里的人都是一丘之貉罢了,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假如小雪球真的是个一无所有穷人家的孩子,她们还会摆出这副讨好的嘴脸么?   答案显然易见。   宋寅之笑笑:“没关系,我看我家宝宝在这边待得也无聊了,不然我们先回去,有机会再见吧。”   有机会再见,而不是,明天见。   那么这句话中的潜台词,就很明显了。   宋寅之抱着宝宝匆匆离开了早教中心,留下一堆还在风中凌乱的大人。   他先带着小宝宝去了医院检查伤口,医生给上了点药水,说没什么大碍,宋寅之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宝宝去吃了点东西,便回了家。   结果刚一回家,就听到座机响个不停。   宋寅之不急不慢地带着宝宝先洗了手漱了口,才慢悠悠去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那头就是一个过于诚恳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封先生家么?”   隔着电话,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点头哈腰的姿态。   “是,请问您是?”   “我是今天上午早教中心误伤封祁的那个小朋友的爸爸,我听我太太说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我打电话是特地向您道歉的。”   宋寅之余光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玩小狐狸玩偶的小雪球,看着他脸上碍眼的那块药水痕迹,语气也是有点生硬:   “我知道了,没关系,您不用放心上。”“要放心上,要放心上。”男人赶紧道,“我太太刁蛮任性,冲撞了您,真的对不起,小宝宝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么?”   “托您的福,好得很。”宋寅之冷冷道。   “那这样吧,为表歉意,您看您要是有时间,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地点您定,就当我给您赔不是了。”   宋寅之冷笑一声:“不必,心意我领,但我没时间。”   “没时间也没关系,我们会上门郑重道歉……”   “我说了不必。”宋寅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们不需要不痛不痒的道歉,这对宝宝受到的伤害没有一丝半点的弥补作用,结局也不会改变,我只是希望,任何人,都能从您太太和您儿子这里得到最起码的尊重。”   宋寅之顿了顿,接着道:“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是么。”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们。”   宋寅之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挂断电话,转身进了厨房帮宝宝准备辅食。   而电话那头,却已然炸开了锅。   那个刁蛮的泼妇还在嚎啕大哭,她的傻儿子正抱着一堆积木嗷呜乱叫,而这边,却是丈夫如狂风暴雨般的斥责和怒骂。   “我他妈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赚钱!你他妈就给我在外面搞这种幺蛾子回来?!有几个臭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沉了?!我他妈都要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是道歉了么!”那女人哭嚎着也不甘示弱。   “道你麻痹的歉!你养的这傻逼东西把IZ家的独生子打伤了,你觉得人家能轻饶我们?道歉人家都不接受,像咱家这种小公司,IZ随便动动手指能搞死一大片,你他妈到底有没有点逼数?!”   “没有!我没有行了吧!”   “你还振振有词的在这里?!滚!带着你那傻儿子给老子滚!爱去哪去哪!”   ****   “雪球,你的眼睛还疼不疼了?”   宋寅之正抱着小宝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见这孩子的小手时不时探到伤口周围,摸一摸,又放下。   小宝宝摇摇头,但没过一会儿又点点头。   他转过身子,满脸委屈地趴在宋寅之怀中,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宋寅之轻轻抚摸着宝宝的后背:“乖哦,我们雪球最棒啦~”小宝宝抬起头,金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宋寅之的脸,看的宋寅之都有点不好意思,脸皮烫得厉害。   “宝宝为什么一直盯着哥哥看呀,哥哥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说着,宋寅之掩饰性的随手擦了把脸。   “痛痛。”小宝宝稀淡的小眉毛紧拧在一起,淡色的眼珠也蒙上一丝雾气,看起来实在是楚楚可怜的。   宋寅之明白了,这孩子是因为额头太痛了所以向自己撒娇呢。   “那哥哥帮你呼呼好不好,呼一下痛痛就飞走了。”   小宝宝点点头,小手依然紧紧抓着宋寅之的衣领。   象征性地给宝宝吹了吹伤口,宋寅之马上问道:“是不是不痛了呀。”   小宝宝轻轻点点头,小手按在宋寅之的胸膛上:“还要呼呼。”   说实话,见小雪球撒一次娇比登天还难,都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果不其然,这小雪球稍微来那么一点点,宋寅之立马就缴械投降。   他抱着宝宝,轻轻晃动身体,时不时帮他“呼呼”两下,宝宝就趴在宋寅之的肩头,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虽然讶异于今天在早教中心小宝宝拿卡让人滚的行为,不知道这孩子跟谁学的,兴许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   不过但转念一想,他终究只是个小宝宝呀,而且他看起来似乎也挺喜欢自己的,在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之时毅然决然站出来,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   “宝贝,谢谢你。”宋寅之紧紧抱着宝宝,轻声说了句。   而宝宝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呓语。   “哒。”   哒哒哒,小可爱。   掰着指头算算日子,保姆大婶这几天就要回来了,最近一直忙着照顾孩子,家里也没怎么好好打扫过,趁着宝宝睡了自己也有时间——   宋寅之说干就干,系上围裙,撸起袖子,准备好打扫卫生用具,毫不拖泥带水。   楼下都差不多了,就差楼上两间储藏室。   宋寅之隐约记得大婶曾经在信里提过,左手边这间储藏室不能进,至于原因,她倒也没明说。   不让进就不进吧。   打扫完这一片的卫生,宋寅之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收拾好东西去洗个澡也赶紧睡了。   他拿着扫把,蹲在储藏室门口摘着扫把上黏连的发丝。   嗯?淡茶色的头发丝儿,而且还挺多,这家里有染这种颜色头发的人么?   保姆大婶好像就是普通黑发,自己也是,小宝宝虽然发色偏浅,但没这么长,难道是宝宝他爸妈的头发?   那为什么客厅里没有,反倒在储藏室门口掉了这么多呢?   宋寅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一小堆头发丝,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可是看过五百多集柯南外加十多本阿加莎著作的人”。   然后他想明白了。   这头发肯定是宝宝爸妈的,兴许是因为储藏室不让进,保姆大婶也很少踏足于此,平时也不会来打扫,肯定是这样,不然没有更好的解释。   他站起身,拿起扫把,刚要往下走——   “簌簌簌。”   什么声音?   “簌簌簌簌。”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老鼠偷食般的动静。   宋寅之马上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找了一圈,最终目光锁定在面前这扇棕色的储藏室大门上—— 第13章   难道是里面闹耗子了?   宋寅之轻轻走过去,将耳朵贴在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窸窸窣窣的声响愈发清晰起来。   好像真的是闹耗子了,可是大婶说过这里面不让进,也没说原因,但如果真是闹耗子,万一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给耗子啃坏了怎么办。   虽然是耗子所为,虽然雇主说过这里不能进,但是由于在体制内待的太久,也替领导背了太多黑锅,于是下意识地就会认为,一旦损坏了贵重物品,雇主知道后肯定又要让自己背锅。   “为什么不好好打扫!这么大一只耗子你看不见?咋的?觉得可爱,不忍心下手?!”   想着,宋寅之不禁打了个寒颤。   二话不说,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尝试着拉动门把手,但门似乎反锁了。   “咚!”   东西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碎裂声。   宋寅之几乎被这声音吓得下意识倒退两步。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啊喂!这死耗子,胆子真肥,顺着椅子上了桌了这是?里面的碎裂声听起来像是瓷器打碎的声音,万一是雇主收藏的唐代青花瓷怎么办,就那么一只足够把自己卖到南洋做上他七十年苦力了啊!   宋寅之赶紧上前一步,大力拉动门把手,但木门依然纹丝不动。   不行,这下不让管都得管了。   想着,宋寅之“噔噔噔”下了楼,跑到杂物间找出折叠梯。   他将梯子展开撑在储藏室的窗口,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里面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但即使隔着深红色的条绒窗帘,还是依稀能看见里面貌似亮着微弱的灯光?   盛夏的夜晚漂浮着燥人的热气,即便如此,在看到这微弱灯光的时候,宋寅之还是沁出了丝丝冷汗。   里面……有人么?   可这宅子里除了自己就是小宝宝,还是说,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脏东西存在?   可如果是鬼魂,需要开灯么?   有时候,人的求知欲大过恐惧感,所以鬼片的主角们往往以身试险,宋寅之也不例外,虽然怕,但强烈的求知欲像只小爪子一样不停挠着他的内心。   想着,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缓缓伸向了窗户把手——   他几乎就像和这窗子有仇一样,也兴许是怕自己动作太慢里面的东西提前逃跑,就在他猛然打开窗子的那一瞬间,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就像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宅子时嗅到那香气一样。   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   他拉开窗帘,很明显听到了什么东西跑动的声音,但看过去,只有桌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倦意的台灯。   整间储藏室布置的就像普通的书房一样,除了那盏诡异的台灯,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宋寅之扒着窗柩,使劲把脑袋探进去,想要看看刚才到底是什么摔碎了。   但别说碎片,就连瓷制物品都没得半只。   这就奇怪了。   灯为什么亮着,刚才的声音到底又是哪里发出来的。   索性,他手脚并用顺着窗户爬了进去。   香味浓到有些刺鼻,扰的宋寅之头昏脑涨。   他勉强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跳下地板,借着昏黄灯光,仔细打量起这间房。   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再普通不过的书房,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只木质衣柜。   作为马克思最忠实的追随者,宋寅之坚信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反动派,而这无人自亮的台灯,肯定是耗子溜走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按钮,一定是这样,那耗子一定还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望着自己发笑。   宋寅之偏不信这个邪,他今天一定要将这只小耗子找出来绳之以法。   他趴在地上,打开手机手电筒顺着缝隙一点点检查过去,没有。   再检查书架,还是没有。   那就只剩那只大衣柜了。   说不定,这衣柜早被耗子掏了个大洞做了窝。   宋寅之悄悄迂步到衣柜旁,巡视四周,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兵器,那只能肉搏了。   想着,他猛地拉开衣柜——   一阵乒里乓啷,耗子没在衣柜里做窝,倒是宋寅之差点给这衣柜掏个大洞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这里也没有。   宋寅之学着他妈的架势,不自觉双手叉腰。   耗子这玩意儿天生狡猾灵活,说不定早被它跑了。   宋寅之觉得累了,也不太想管了,还不如买只捕鼠器明天摆一屋,耗子来一只逮一只。   他抬头,刚要关上衣柜——   面前整齐码着一排排衣服,样式各异,看大小应该是大人的衣物,而且还都是男款。   宋寅之依然不在意,以为是封祁他爸的衣服。   不过他爸感觉品味真不是一般的好,还挺潮的。   宋寅之随手关上衣柜,关上台灯,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宝宝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小被子都踢到了一边。   宋寅之轻轻走过去,捡起小被子给他轻轻盖好。   小宝宝呓语两声,眼看有醒的架势,宋寅之赶紧轻轻拍着他的小肚子,嘴里柔声哼哼着。   小宝宝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又沉沉睡去。   宋寅之轻轻翻身上床,借着月光检查了下宝宝额头的伤,不大,很小一块,但也够这小家伙疼的了。   可怜的小豆丁,为什么偏偏受伤的是你啊。   宋寅之摸了摸宝宝伤口周围的皮肤,心里拧巴的难受。   他是真的挺喜欢这小家伙的,不知不觉已经拿着当亲儿子养。   宝宝翻了个身,小手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宋寅之赶紧将手伸过去,小宝宝摸索到他的手,精准地找到食指攥住,搂在怀里。   翌日——   宋寅之起了个大早,网上说维生素B2可以促进生长发育新陈代谢,能够加速伤口愈合,便动手打开冰箱,把一切含有维生素B2的食物都找出来。   打成泥的菠菜汁倒入容器,羊肝煮熟焯水剁成泥,加点面糊糊汆成丸子,一只只大小均匀的丸子在锅中起起伏伏,像一只只绿色的小青蛙,欢快的在水中蹦来蹦去。   菠萝打碎放入粥中一起煮,再加一点嫩菠菜叶进去,最后冲好奶粉。   这时候,小宝宝也醒了,一睁眼见不到人,又在那耍起了小脾气,正咿咿呀呀地抱着他的小狐狸公仔乱啃乱咬。   “宝宝怎么生气了?”宋寅之声音很轻,绵软细腻。   看到宋寅之过来,小宝宝才终于停下了他手中的动作。   “来,雪球,我们下去洗漱。”说着,宋寅之抱起宝宝往楼下走。   他觉得宝宝一岁半了,应该学着自己动手了,于是帮他把洗脸水和牙膏准备好,往他面前一推:   “雪球,我们今天学着自己洗漱好不好?”   雪球睁着一对迷蒙的大眼睛望着洗漱用具,没动。   宋寅之开始以为他不会,便拿过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跟着哥哥学,把牙刷放进嘴里,左刷刷,右刷刷——”   小宝宝看着他,还是不动。   宋寅之微微叹了口气,拿过宝宝的牙刷递给他:“哥哥教你,先放进嘴里。”   小宝宝的小手握着牙刷,看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就变了,小脸铁青,开始耍赖:   “不~要哥哥刷刷。”   “你有不懂的,哥哥会帮你,但是放进嘴巴里,看,很简单对不对。”   “不~”小宝宝继续耍赖,小手扯着宋寅之的裤子,“要哥哥刷刷!”   宋寅之知道这孩子只是想撒娇而已,他不是不会,他连衣服都可以自己穿,但刷牙洗脸这种简单的小事却一定要别人帮忙。   考虑到宝宝的感受,宋寅之也不好直接拒绝他,话锋一转:   “哎呀,哥哥忽然想起来,锅里还烧着水,哥哥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雪球先自己刷牙,不会的话哥哥回来教你好不好。”   说罢,他也不敢看宝宝的表情,扭头就往外走。   宋寅之想起那位轰动一时的大学生,在外地上大学还要母亲陪读,甚至鸡蛋都要母亲剥好了喂进嘴里,他可不希望封祁小宝宝也变成这德行,所以必须培养他的独自动手能力。   他在外面站了几分钟,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回到卫生间想看看宝宝现在的进展如何。   只是回去却发现,宝宝依然拿着牙刷站在那里,幼.嫩的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又很无助的模样,颇是可怜。   敌人太强大了,宋寅之瞬间缴械投降。   他走过去抱起宝宝,给他围上围嘴,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拿过牙刷:“哥哥今天可以帮你,不过明天你要自己刷了哦。”   小宝宝扭头望着宋寅之的脸,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伺候宝宝洗漱完,带着他去吃早饭,宝宝又双叒叕耍起了小性子:   “不吃!”   “为什么不吃呢。”宋寅之好声好气地问道。   “不吃!”宝宝也不说为什么,但看起来他好像非常嫌弃菠菜,奶粉倒是勉强喝了几口,但但凡有菠菜的他都不吃。   宋寅之今天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光那几个菠菜丸子都汆了他四十分钟,知道小宝宝都会挑食,他在调味的时候可是特意按照比例用小秤挨个称的,还在里面兑了面糊糊,以使丸子看起来不那么难以入口。   但是自己所做的一切,宝宝甚至连尝都不肯尝一口。   所以多少有点失落吧。   宋寅之站了一会儿,将丸子端起来,还特意注意了下自己的表情:“那宝宝喝粥好不好。”   “不喝。”   头秃,一个脑袋两个大。   “那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宋寅之蹲下身子,拉过小宝宝的一只小手,“想吃肉肉么?”   小宝宝瞧着他,小嘴噘老高,都能吊茶壶。   面前的这个男人,即使在很努力的掩饰,但失落还是透过他的眼眸显现出来。   小宝宝慢慢坐直身子,小手试探地摸向额头的伤痕,接着小嘴一撇:   “痛痛,要呼呼。” 第14章   “还痛么?”宋寅之也不管这孩子说话几分真假,赶紧抱起他,对着他的额头轻轻吹气。   这下,小宝宝终于满足了,甚至不用再哄,自己主动拿起勺子,笨拙地舀着碗中的菠菜丸子,一口一个,白嫩嫩的腮帮子瞬间鼓起一块。   宋寅之蹲在他面前,看着宝宝大快朵颐时的可爱模样,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昨天带雪球去了早教班,但是因为雪球受了伤所以没去成,你的爸爸妈妈说一定要带你过去,所以你愿意原谅昨天那个欺负你的小朋友么?”宋寅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新月状,润唇微勾,梨涡嵌在脸上。   小宝宝看着宋寅之的眼睛,小嘴微微撅起,看起来是很不情愿的。   “今天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么?”宋寅之牵起宝宝的小手,揉了揉,“绝对不离开雪球半步。”   半晌,小宝宝才不情愿地点点头,他爬下椅子,擦了擦嘴巴,指指碗,意思是自己吃完了。   五颗丸子,甚至连点汤底都不剩,被宝宝吃了个精光。   “雪球觉得好吃么?”   小宝宝颠颠走到宋寅之面前,抬起两只小手抓住宋寅之的双手,晃了晃,奶声奶气道:“好次。”   “嗯,好,哥哥先把碗洗好就带你去早教班找其他的小朋友玩怎么样。”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微弱,也没雨,相较于八月中旬那会儿气温已经肉.体可感地降了下来。   宋寅之给宝宝换了长袖,依然戴好防晒小帽子,给他打了西瓜汁装在水壶里便带着宝宝出了门。   其实宋寅之挺不喜欢出门的,起码不喜欢从封家的宅子往外走,这边地处偏僻,每次打车都能给他急的上吊,再碰到那种等了二十多分钟眼见车子要过来,结果司机半道打电话说车坏了的,他都恨不得当场去世。   要不买辆代步车?   当然,宋寅之说的是自行车。   他的工资卡被他妈一手掌握,里面具体有多少钱他都不知道,但现在手头上可供支配的余钱只有几千块,这边工资还没到手,七七八八倒是花去不少。   像往常一样,宋寅之打不到车只好抱着宝宝往国道上走。   等到了市中心已经接近正午,他先带着宝宝找了间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联系好早教班那边,说今天他们可能会晚一点过去。   早教中心的人一听,昨天把这位金贵的小公子给得罪成那样了,今天他们还愿意下榻这破地方,果然这些拥有庞大家族企业的人容忍度以及素质不是一般的高。   早教中心就差铺张红毯、架起礼炮欢迎这二位的到来了。   宋寅之像昨天一样,抱着宝宝灰头土脸的过来了,还是那种几十块钱一件的白T恤,浅色的牛仔裤搭配一双板鞋,看起来极简又大方,兴许是昨天那么一闹,也令很多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不可貌相。   昨天那个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没家教女自知无理,今天也不敢再过来,不知道早教中心对她的后续操作是什么,宋寅之也不关心。   “那我们可爱的封祁朋友,跟着小鹿老师进教室吧?我们马上要开始上课了哦~”这次封祁小宝宝直接给安排到了金牌讲师的课程组里,这老师也是昨天没见过的,但看那几张挂在门口的教师简介,这个小鹿老师几乎是达到了院长的程度。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宝宝支棱着两条小短腿,慢慢往教室里走,而一旁的小鹿老师热情的想要去牵小宝宝的手。   小宝宝身子一扭,灵活地躲开了她的手。   宋寅之在后面默默看着,禁不住轻笑一声。   小宝宝听到声音,马上回过头,小手扣住门框。   他不说话,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坐在教室外面等候的宋寅之,眼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寅之还不明所以,伸手冲小宝宝挥了挥,意思是乖乖进去吧。   小宝宝就是不动,小手扒着门框,小脸慢慢耷拉下来。   “封祁小宝宝,怎么了?想要和哥哥一起玩么?”小鹿老师蹲下身子,耐心询问道。   宋寅之听到老师这句话才终于明白过来,这孩子是想依赖自己呢。   “哥哥不进去,在外面等你,小雪球进去教室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宋寅之微微俯身,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吧嗒。”小短腿往外试探两步,冲着宋寅之跃跃欲试。   眼看到了上课时间,其他的小朋友的家长还在那边焦急地等待,宋寅之也生怕小鹿老师为难,赶紧站起身,用口型告诉她:   “我出去,孩子就麻烦您了。”   说罢,他几乎没有看小宝宝的脸色,扭头就走。   这个年龄段的大部分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找件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家长不在身边,专心投入到自己的手头事当中。   宋寅之刚走出早教中心的大门,却忽然听到“哒哒哒”三声,像是带着不满的怨气。   一低头——   ???   这孩子什么时候跟着自己跑出来的?! 第15章   小宝宝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扯着宋寅之的衣角,仰着头,蜜蜡一样的眸子中水光点点,他看起来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雪球乖,哥哥不走,哥哥帮你买雪糕吃,马上就回来。”宋寅之蹲下身子,揉揉小宝宝柔软的头发。   小鹿老师也跟着追了出来,昨天听闻封祁小宝宝的“霸气”事迹,知道这小豆丁脾气大的跟,所以连碰都不敢碰他,只得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跟着哄道:   “雪球喜欢什么口味的雪糕鸭?草莓味的?还是桃子味的?让哥哥给你买来吃好不好?”   小宝宝直接过滤掉小鹿老师一番热情劝慰,假装没这个人,都懒得搭理她,小手却始终固执地抓着宋寅之的衣角。   宋寅之明白,因为这孩子这么小就离开了父母,在他过去并不算长的人生中,他难得遇到自己这样一个尽心尽力几乎是付出全数心血去爱护他、照顾他的人,所以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像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孩子上早教课的意义更多的是希望能帮助塑造一个独立善良的人格,所以才不希望上课途中有家长的陪同,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么。   “那我们雪球想要什么口味的雪糕呢?”宋寅之轻轻抱了抱小宝宝,拉着他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冷饮店,“你看,有你最喜欢的橙子味,还有哥哥最喜欢的西瓜味,雪球在教室里数十个数,哥哥就回来了好不好。”   小宝宝缓缓低下头,不说话。   宋寅之看着他快垮到地上的小脸,忙伸手点了点他肉鼓鼓的小腮帮子,然后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钩好么?”   看着宋寅之如削葱根般莹润的小指,小宝宝才终于慢慢抬起自己的小手指,勾住宋寅之的手指。   “拉钩钩,再盖个章。”宋寅之用额头碰了碰宝宝的额头,然后起身将他推到小鹿老师面前,“那哥哥先过去,十个数哦。”   封祁小宝宝紧抿着嘴唇,稀淡的小眉毛紧拧做一团。   他望着宋寅之,良久,才惴惴不安地松开了自己的小手。   “来,和哥哥说马上回来哦~”小鹿老师说着,还作势冲宋寅之挥挥手。   封祁小宝宝抬起眼睛,眸子里是望穿秋水的思念,虽然宋寅之就在距离他三十米不到的冷饮店,但他还是觉得二人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他跟着小鹿老师慢慢往教室走,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   “寅之,单位那边你大姨夫已经帮你疏通好了,你诚恳一点,好好回去道个歉,人家是大领导,不至于跟你这屁大孩子计较,妈说话你听明白了没。”   永远都是“你听明白了没”,而不是“我说得清不清楚”。   宋寅之握着手机,即使是炎炎盛夏,但他还是感觉冷气嗖嗖往骨子里灌。   “说话呀,又哑巴了?妈为了你进国企这事前前后后花了十多万,棺材本都给你搭进去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让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你操心成不?”   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宋寅之缓缓开口问道:   “我理解您的心思,您觉得国企是铁饭碗,福利好,适合养老,这些我都懂,但是这么多年了,您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重要么?你想要的东西能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么?!你爸死得早,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自己么?我还有多少年活头,我犯得着为了那些死带不进棺材的身外之物跟你下这大架势?我不是为了你希望你以后好过么?!”   母亲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刺耳,即便隔着手机,也挠的宋寅之耳膜发疼。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   “我现在在这边工作挺好的,满一个月工资也很快就能到手了,在这里我也不用和同事勾心斗角,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而且它也能保证我衣食无忧。”   “哦,照顾孩子你喜欢是吧?”手机那头是母亲不屑的冷笑,“以后给你介绍个对象,人家问你干嘛的,我说当保姆,照顾孩子,你让人家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你。”   “怎么看待是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这恐怕是宋寅之长到二十四年来第一次和母亲呛声,以至于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停敲着小鼓。   “行了不用再说了,这事你说了不算,我是你妈,我让你回来你就得回来。”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收拾好东西,最晚后天,我要见到你人,不然,妈亲自去接你。”   扔下这么一句话,母亲不再给自己回嘴的机会,猛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宋寅之一直紧绷的身体倏然放松了下来。   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手里是已经化了一半的冰激凌,淡黄色的冰奶油顺着细白的手指滑下,一点一点,在地上形成一滩散发着橙子香气的小水洼。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母亲永远只问他做到了没有,而不是他累不累,想不想要,仿佛他的人生,自己却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力。   罢了,早该认命的。   宋寅之站起身,将手中已经完全融化的冰激凌扔进垃圾桶,掏出纸巾把地上的冰奶油一点点擦干净,最后擦擦手,缓缓走进了早教中心。   刚进了早教中心的大门,恰逢下课。   那群宝妈一股脑涌上去将老师团团围住,迫不及待询问自家宝宝的情况,在得到老师貌似肯定的夸奖后,马上喜上眉梢,抱着自家宝宝就是一通狂吻,在宝宝们脸上留下各种色号的唇印。   封祁小宝宝也站在其中,正抱着自己的小狐狸水壶,脸上的表情犹如南极冰层,淡色的眸子毫无焦距地盯着某个地方,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么。   宋寅之走过去,轻轻抱了下宝宝以示安慰,他不敢像那些宝妈们一样抱着宝宝又啃又亲,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毕竟,很快就要说再见了。   “我们雪球真乖,认真上完课了呢。”宋寅之尽量掩饰自己的疲惫,努力摆出笑脸。   小宝宝看了他一眼,抱着自己的水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啊那个,封祁的哥哥么?关于宝宝我有点问题想向您讨教一下。”小鹿老师好不容易从家长堆里脱身,忙走过来喊住宋寅之。   眼见着小宝宝都要走到门口了,宋寅之只好无奈对老师道了句“回头电话联系,我去看看孩子”。   小宝宝吧嗒吧嗒往外走,完全不顾理一直在后面喊他名字的宋寅之。   但宋寅之比起宝宝人高腿长,几步迈到宝宝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宋寅之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封祁:   “雪球,你怎么了,不开心么?哥哥可以知道是为什么么?”   封祁小宝宝别过脑袋,小手固执地抱着水壶,不说话,小脸绷的都能当弹弓用。   “你不想说,那哥哥可以猜一下么?是因为你数到十之后哥哥还没有进去陪你对么?”宋寅之轻轻拉过宝宝的小手。   却被宝宝一把甩开。   看来确实是这样了,真是个有脾气的宝宝。   说起来,自己好像为了暂时安抚这小豆丁曾经说过很多没有实现的诺言,比如答应带他去动物园,比如绝对不离开他半步,再比如数十个数自己就会回来。   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他们想要的很简单,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足以令他们满怀期待,因为这就是他们现在想要的全部。   但这种期待却在大人漫不经心的承诺中一次次落空。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宋寅之微微叹了口气,转而又抓住封祁的小手,看着他的小脸,认真道:“哥哥知道错了,对不起,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封祁宝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绕开宋寅之径自往前走。   宋寅之没了办法,只得紧紧跟在宝宝身后。   宝宝年纪小,身体发育不完善,走起路来还跌跌撞撞的,再配合上他因为赌气而嘟起的小嘴,看着,宋寅之竟然有点想笑。   “宝贝,再往前走我们回不了家了。”他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小豆丁抱在怀里,给他戴上遮阳帽。   小豆丁扭着身子挣扎了几下,但毕竟能力有限,他的挣扎在宋寅之看来就和挠痒痒一样。   宋寅之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带着宝宝上了车,对师傅礼貌抱了目的地,便低头看着小宝宝的一举一动。   小宝宝坐在宋寅之腿上,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   宋寅之无奈地笑笑:“雪球还是不想和哥哥说话么?”   封祁小宝宝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望向别处,小嘴依然被胶水黏上一般,死活不肯开口。   宋寅之伸手轻轻握住宝宝的小手,细白的手指揉揉宝宝紧攥的手指:“我们放松开手指好不好,一直这样攥着会痛痛。”   小宝宝固执地缩回手,不让宋寅之碰。   罢了,孩子嘛,忘性大,现在虽然生气但扭头又跟你好的一个人似的,宋寅之也不再继续从宝宝那讨饶,索性任他去,自己也扭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向来强势,宋寅之也知道这件事根本没得商量,他必须要回去,不然要是把母亲逼急了她真能亲自上门领人。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久久未归的保姆大婶,或者找到宝宝的父母,和他们讲明这件事,尽快找人回来照顾小宝宝。   回去后第一件事,宋寅之就是满屋子找大婶留下的痕迹,试图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找到大婶的老家,但大婶除了留下一个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外,再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宋寅之从网上查了IZ集团的公司电话,尝试着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宋寅之又对照了一遍那电话号码,确认无误,再次拨打过去,依然是空号。   这就很奇怪了。 第16章   从爷爷奶奶开始,这些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空号。   虽然这件事就像块石头一样始终压在心头——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伺候宝宝去洗澡才行。   宝宝连晚餐都没吃,现在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宋寅之进去的时候,就见他一动不动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雪球,我们洗澡吧?”宋寅之扒着门框,笑眯眯地问道。   宝宝没动,也没吱声。   宋寅之站了会儿,确定宝宝还在生自己的气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还生哥哥的气?”   小宝宝抬头瞥了他一眼,马上收回视线,幼小的身躯转到一边,面对着床头继续生闷气。   宋寅之厚着脸皮转到他面前,拉过他的小手晃了晃:   “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哥哥已经在心中起草了三万字的检讨书,字字珠玑,真情实感,所以宝宝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保证是最后一次。”   倏然间,小宝宝猛地抓起床头的毛绒玩具,二话不说朝着宋寅之扔过去。   毛绒兔子砸在脸上,不痛,但心里却涌生出巨大的失落。   这种失落感该怎么形容呢。   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这孩子还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即使是自己真的已经快要将心脏都挖出来呈上给他,他也还是不理解。   兔子扔完了就扔小绵羊,小绵羊扔完了,小宝宝抓起了枕边唯一的那只小狐狸。   他藕节一般的小白胳膊举得高高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苍白的颜色,以及雪白小脸上那对金灿灿的眸子,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瞬间红了眼眶。   看来他真的很生气,生气到有些难过。   宋寅之瞧着他,鼻头一酸,赶紧委身将他抱起来,轻轻扯出小狐狸放在床上,托着宝宝的后脑勺将他揽在怀中,身子随之有节奏的轻轻摇动:   “对不起,小雪球,哥哥伤害了你,让你感到难过了,对不起。”   宋寅之清楚,这次绝对不是宝宝故意使小性子,而是自己真真切切地做了错事,伤了一个一岁半小朋友幼小脆弱的心灵。   “嘤……”甚至于,宝宝趴在宋寅之的肩头,虽然极力在忍,但还是不经意露出了一丝嘤咛。   听到这委屈巴巴的一声,宋寅之心脏猛地疼了一下,针扎一样,嗖嗖的。   “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   哪怕母亲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上门将自己强行拖回去,自己也能在脑海中瞬间规划好逃跑路线。   只要宝宝需要自己,那自己哪怕一分钱工资都不要,也会陪着他慢慢长大——   ****   小宝宝坐在澡盆里,头上罩一顶宝宝洗发专用遮水罩,宋寅之就蹲在一边帮他轻轻揉洗头发。   虽然只能用一只手。   因为另一只手的食指被宝宝紧紧攥在手心,抽也抽不出来。   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冷冷淡淡,小鼻子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   带宝宝洗完澡,给他穿上小睡衣,抱着他进了卧室。   在宋寅之忙着关窗拉窗帘的时候,宝宝的目光就一直随着宋寅之的身影来来去去。   一扭头,就见小宝宝正晃着小腿坐在床上望着自己。   当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小宝宝猛地别过了头,眼睛半眯,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   宋寅之轻轻揉揉他的头发,询问道:“那小雪球今晚自己睡么?还是哥哥陪你。”   “自己睡。”小宝宝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雪球自己睡,哥哥帮你关灯了?”宋寅之微微叹口气,起身,手指摸上了电灯开关。   这时候,封祁小朋友却倏然回头,蜜蜡一般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宋寅之。   但他就是不说话。   宋寅之知道,虽然两人看似是冰释前嫌,但宝宝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放鸽子,这次绝对不会轻易姑息,他现在也在绷着,等着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样有诚意。   宋寅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回去,故作坦然道:“哥哥说过以后不会离开你半步,那就要说到做到,今天陪你一起睡。”   说罢,他还恬不知耻地笑。   小宝宝坐在他身边,看了半晌,忽然不利索地伸出一只小手,小身子微微前倾。   宋寅之开始以为宝宝想要自己的玩具抱着睡,于是赶紧将小狐狸玩偶呈上去,宝宝绕开狐狸玩具,继续伸着小手。   宋寅之有些不明所以,环顾一圈四周,床头的玩具都被宝宝扔的差不多了。   想着,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缓缓送了过去。   宝宝的手指短短的,细腻柔软,宋寅之甚至都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他。   宝宝一抓到手指,马上咧开小嘴,露出他仅有的十几颗小牙牙,轻轻咬了咬。   “痛痛。”宋寅之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宝宝听到宋寅之喊痛,赶紧停下嘴上的动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宋寅之,又瞧瞧他的手指。   然后抓着手指开始帮他“呼呼”。   宋寅之的笑意中多少带着一丝疲惫,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强打起十二分精神陪小宝宝玩睡前小游戏,给他讲故事,拍着他的小肚子哄他入睡。   宝宝以前不太需要人陪.睡,当时家里闹蛇的时候宋寅之陪他睡了几晚,可宝宝总是圈地自萌,窝在自己巴掌大小的领地里蜷缩着小身子,背对着宋寅之。   等巨蟒风波过去后,宋寅之如果继续□□宝宝会呜呜呀呀地闹脾气,那个时候的他的确很自立,不喜欢自己的个人领域有他人入侵。   而今天,宝宝破天荒没有闹脾气,小手还一直紧紧攥着宋寅之的手,窝在他怀中,小脑袋一个劲儿在宋寅之怀中拱来拱去,像只钻地鼠。   看宝宝这闹腾的小模样,宋寅之都忍不住跟着咧开了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宝宝身上是淡淡的奶香味,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搔在脸上痒痒的,带来丝丝倦意。   宋寅之望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轻声道:   “雪球,睡吧,晚安。”   ****   长夜之下,一盏昏黄的烛灯于夏夜微风中轻轻摇曳。   宋寅之呈“C”字型窝在床上,怀里是那坨白花花软乎乎的小雪球。   透过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到小宝宝正瞪着自己的一对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宋寅之看。   浅色的纱质窗帘上映出一黑黑的影子,绕着窗子来回晃了几圈。   小宝宝微微将视线移动过去,余光瞄着帘子上那不安分晃来晃去的黑影。   不大一会儿,宝宝便撅着小屁股踉跄着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得极其不稳。   他踮着脚费劲拉开了门把手,扶着比身子还高的楼梯扶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   倏然间,青烟缥缈,金色的粉点在半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光球,反重力金色液体顺着光球于空中四散开来,紧接着,一双深灰色的短靴包裹着自然平行的瘦长脚,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踏下了楼梯。   两条匀称的长腿轻轻一跨,来到门边。   再往上是精健薄肌的腰身,浅茶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几丝未扎好的发丝顺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拂在唇迹,衬托的一张脸愈发艳丽。   大门打开,夜风袭来,扬起一头青丝。   门口站了个黑衣男子,双眸似黑玉,着一身正装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见到男人出来,微微颔首,低声道:   “封先生,您要的东西我帮您买到了。”   月色容辰,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交到了男人手中。 第17章   翌日一早,宋寅之不等闹钟叫,就在无端游离的梦魇中惊醒起来。   说不清楚是什么梦,和鬼魂无关,只是感觉被人重重压住一般,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他使劲挣扎着,越挣扎,身体越是被紧紧束缚住,到最后,连嘴边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剥离。   宋寅之猛地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梦,是真的胸口压了一只……   小宝宝。   所以才会在梦中有这种强烈的窒息感。   小宝宝撅着屁屁趴在自己怀中,嘴里还含着手指,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小脸上投出一道扇形的阴影。   宋寅之看了这小可爱一会儿,伸出手想将他抱到一边去睡。   结果宝宝被这细微的动静吵醒,睁着惺忪睡眼迷茫地望着宋寅之,当他意识过来自己要离开宋寅之的怀抱之后,马上不乐意了,小手紧紧扯着宋寅之的衣领,小嘴噘老高,都能吊茶壶。   宋寅之赶紧顺毛安慰之:   “宝宝乖,哥哥要起床做饭了,你自己在这睡一会儿好不好?”   小宝宝一听,马上坐起身子,伸手扯过自己的小衣服,笨手笨脚地往身上套。   宋寅之本想帮他一把,转念一想,现在宝宝真是成长学习的关键期,自己最好不要插手,一切以尊重孩子的意愿为主。   于是他就坐在一边,眼含爱意地望着这个小宝宝。   小宝宝伸着他的小短手费力套好了衣服,撅着小屁股从床上爬下去,歪歪扭扭走到门边,指着高出他一头的门把手:   “哒。”   宋寅之赶紧走过去,抱起宝宝,将他抱到合适的高度,小宝宝这才打开了门,倚在宋寅之怀里,扭头看着他的脸。   上次宋寅之说过接下来要宝宝自己学会洗漱,小家伙当时也答应他了,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孩子,被宋寅之抱进卫生间后主动拿起刷牙杯,挤好牙膏,慢悠悠刷牙。   宋寅之洗漱好就站在一边看着宝宝洗脸刷牙,那笨拙的小样子,令他心生怜意。   早餐是无油煎蛋和鸡肉肠,温热的牛奶散发着甜蜜蜜的香气。   宝宝围着围嘴坐在自己的学步车上,面前摆着丰盛诱人的早餐,他拿起叉子,戳了半天,终于把鸡肉肠戳了上来,小口小口地咬着吃。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度正好,宋寅之把宝宝房间的床单被罩拆下来洗过一遍,挂在院子里晾晒,狗子幺鸡就围着他转来转去,鲜艳的舌头伸老长,口水横飞。   早教中心打来电话说今天是休息日,不用送孩子过去,宋寅之也难得清闲,洗完了被罩床单就抱着宝宝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场景看起来琴瑟和睦的,但宋寅之心中总也有个疙瘩,就碍事地霸占在心头,扰的他不得安宁。   明天就是母亲下达的最后通牒,而自己完全没考虑清楚要怎么和母亲解释这件事。   他不想离开这个小豆丁,更不想再回到那死气沉沉的体制内,那单位就像一座灰色的监狱,每天去上班就盼望着表现良好然后减刑,日子仿佛一眼望到尽头,一点盼头也没有。   这么想着,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抱紧了怀中的宝宝。   小宝宝正闲极无聊地看着电视屏幕中笑点尴尬的儿童剧,冷不丁被束缚着了身体,他诧异仰起头,瞪着一双金闪闪的大眼睛望着宋寅之的脸。   “哒?”   宋寅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劲儿太大,赶紧松了力,揉了揉宝宝的胳膊,轻声道:   “对不起小雪球,哥哥弄疼你了吧。”   小雪球爬叉起来,转过身子双手抵在宋寅之胸前,望着他,一动不动。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宝宝一直这么看着他,丝毫没有结束视线的意思。   宋寅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成烂番茄,他赶紧别过脸,尬笑两声:“怎么了雪球?这么盯着哥哥看。”   小宝宝没说话,还是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种尴尬的感觉,就像是一堆人围着自己唱生日歌,完了还看着自己傻乎乎的闭眼许愿一样。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犹如天籁之音般响起,迅速化解了这场无休止的尴尬。   宋寅之赶紧把小豆丁抱下来,嘴里还掩饰地嘟哝着:   “是不是婶婶回来了,哥哥去开门,雪球坐好哦。”   说着,长腿一迈,迅速跨离风暴圈。   嘴上好像有那么丝期盼的意思,但私心来说,宋寅之并不是特别欢迎保姆大婶的归来,因为她回来了就意味着小豆丁要她全权接手回去,自己和豆丁的相处时间就会变少。   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吧。   而且保姆回来了,就连自己都没有劝慰自己“没人照顾宝宝所以自己一定要留下来”的信心了。   步伐多少有些失落,他的眼皮都耷拉着,一副了无生望的表情走到大门口。   当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之时,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   虽然但是,这是保姆大婶的本职工作,自己又怎能因为私心越俎代庖。   他深深吸一口气,手落在门把手,缓缓扭动把手,拉开了大门——   中年女人钟爱的劣质脂粉味混合着廉价口红的香味扑鼻而来。   门口,却意外的并不是预料中的那张脸。   门外站了个女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烫了个羊毛小卷,身上的衣服一眼便知是几十块的地摊货,唯一贵点的应该是胳膊上挎的那只包,但也撑死几百块。   这张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快要成为宋寅之的梦魇。   从小学的时候,她就永远只有一句“学习才是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要费心思”。   再多了,应该就是“为什么和第一名相差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   宋寅之的母亲就站在门口,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对凌厉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面相稍显刻薄。   乍看一眼,宋寅之浑身冷汗就下来了,甚至于,夸张到双手都在哆嗦。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亲妈,而是过来要把他带回监狱的狱警。   “妈?”宋寅之愣愣喊了声。   宋寅之他妈眼睛一瞪,瞥了他一眼,直接用肩膀撞开他,径直进了屋子。   “妈,你真的过来了?”宋寅之赶紧追上前去。   他妈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怎么,法律规定我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说最晚到明天么……”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   “我要来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宋寅之他妈绕开他,踩着五六公分的高跟鞋缓缓走到玄关。   封祁小宝宝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支棱着小短腿好奇地往这边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个满脸戾气的阿姨。   宋寅之他妈瞪着一对丹凤眼望着沙发上的小宝宝,看了半天,又是一声冷笑:   “就为了照顾这么个玩意儿,你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他不是什么玩意儿,他叫封祁。”兴许是“这么个玩意儿”这句话刺激到了宋寅之,面对严厉的母亲,他也敢直接开怼。   “瞧你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生的,嗯?他跟你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母亲脸上虽然是笑眯眯的,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宋寅之望着母亲怪异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语气马上弱了下去: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没必要说这么难听。”   他妈冷笑一声,话锋一转:“行了,多余的也不用说了,收拾东西,我叫了车。”   “什么?”宋寅之愕然。   “要我再说一遍么?离家一个月耳朵也不好使了?”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   那种刺耳的,像是指甲在铁片上划过的声音,瞬间激起层层鸡皮疙瘩。   “可是我走了孩子没人照顾。”宋寅之以理据争,“他才一岁半,总不能让我把他扔这儿不管吧。”   “跟你有关系么?这家人发你工资了么?没有吧,没有为什么还要管他,而且这么大了孩子了,饿了还不知道自己找着吃?”   “妈,你别这样,能不能听人好好说话。”宋寅之忽的拔高了声音,吓得还坐在沙发上的小宝宝都跟着颤了颤。   “趁我还有耐心,赶紧收拾东西,如果不想收拾那就不要了,买新的。”说着,宋寅之他妈也不想继续和他说废话,扭头踏出了别墅大门。 第18章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来袭,就像是遮天蔽日的大山,将心中最后一丝光线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哒?”坐在沙发上的小豆丁发出了犹疑的一声。   宋寅之抬头,就看见小宝宝正半跪在沙发扶手上,向自己伸着自己一只小白手,稀淡的眉头紧拧在一起。   他努力探出身子,想要抓住宋寅之的手。   而两人的中间,就像是隔了一条看不见的长河,一方努力想要跨越这条长河,另一方却因为种种原因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哥哥……”小宝宝支棱起一条小腿,急不可耐地想要从沙发上跳下来。   宋寅之现在脑袋很乱,他本想和母亲坐下来促膝长谈一番,把自己的想法认真传达给她,但后来才发现,母亲根本就是那种油盐不进的,她认定了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可能也就没有了后续。   “哥哥……痛痛,要呼呼。”   就在宋寅之胡思乱想之际,突兀的一声闷响,像是肉.体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光是听着都疼,接着就是小宝宝委屈巴巴的一声。   混乱的心思中,插.进了一丝痛意。   宋寅之疾步走过去,一把把小宝宝从地上捞起来,掀开他的裤腿检查他有没有摔伤。   “对不起,雪球,都怪哥哥没有看好你,摔疼了吧?哪里疼?哥哥帮你呼呼。”   小宝宝双手紧紧抓住宋寅之的衣领,两条小腿交叉盘在他身上,水润润的小嘴不满地噘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架势。   看到此情此情,宋寅之深感体内那个点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母亲总是强势的说一不二,从来不给人解释的机会,更不用说什么毫无意义的促膝长谈,但是她说的,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了,饿了还不知道自己找着吃?   事实证明,并不能。   这种要求对于一个一岁半的小宝宝来说,根本就是煎水作冰。   他连走路都不稳,更不用说自己找东西吃。   “宝宝乖,不哭哦。”宋寅之轻轻摇晃身子,哄着怀里这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宝宝。   这时候,大门响了两声,被人猛地推开。   母亲就像是刚从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浑身散发着黑气,一张嘴便是质问:   “你还磨蹭什么呢,非要我亲自把你抱出去?赶紧把这孩子放下,走!”   小宝宝窝在宋寅之怀中,怯怯地看了眼这戾气横生的女人,缩了缩脑袋,“嘤”了声,马上把脸埋进宋寅之胸口。   看到宝宝被吓得这副模样,宋寅之也不知哪来的邪火,这恐怕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如此认真且强硬地同母亲说话:   “您对我的不满,请不要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孩子没有错。”   “没有错?!”母亲一挑眉,“我看你真是被迷了心智了。”   说着,宋寅之他妈抬手扯住宝宝的衣摆,使劲把他往下拉:“给我松手!”   宝宝愣了下,小手死死抓住宋寅之的衣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嘴里不住喊着“坏坏”,小脸憋得通红,那模样,我见犹怜。   “妈!”   暴风圈袭来,正是这无礼的一扯,彻底激怒了宋寅之。   怒火层层叠起,火舌怒舔,迅速吞噬了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   “这么多年了,你听过我的想法么?哪怕只有一次!尊重过我的意愿么?为我想过哪怕一次么?!”   暴涨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心中的那只火.药桶终于在某一天被彻底点燃,接着便是积毁销骨的炸裂。   宋寅之他妈似乎也没料到这孩子怎么突然疯了一样敢如此同她大小声,一时间也有些懵,呆呆的,嘴巴嚅动两下,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我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灵魂,更有自己的想法,我厌倦了这种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每天就为了讨你开心,然后把自己逼进角落,像只傀儡一样活着。”   宋寅之抬眼,眼眶发红。   “你总说什么爸爸去世后你把我拉扯大多不容易,爸爸的死是我的错么?就可以剥夺我作为人的权力么?就可以无视我的感受么?”   说着,就像是一团棉花塞进了喉咙里,尽管宋寅之在极力掩饰,可哽咽声还是不可抑制的透了出来。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宋寅之的母亲,她的眼眶骤然发红,但表情还是南极冰层一样的寒冷。   “体制真的有那么好么?”良久,宋寅之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声音也变得轻柔,但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却是不可违抗的坚决。   “好到哪怕每天胆战心惊又痛苦着也要继续留在里面?如果你说,这就是你作为一个母亲,想要儿子过的生活,那我认了,我现在就和你走。”   母亲望着他,瞳孔震颤。   她淡橘色的嘴唇抖了两下,接着缓缓转过身子,只留一个侧脸。   半晌,她才缓缓道:“妈真的只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我也不小了,道理我都懂,但是,为我好不是本末倒置。”宋寅之说着,搂紧怀中的小雪球,“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是开心的。”   母亲微微侧首,余光瞄着怀中这个小宝宝。   嗤笑一声。   真是个精明的小家伙,刚刚明明还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现在那小样子得意的,只恨不能昭告天下他是最大的赢家。   母亲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抬手——   小宝宝看到女人涂着蔻丹的手伸了过来,脑袋一歪,迅速躲开。   母亲叹了口气,哂笑一声,强行按住小宝宝的脑袋,使劲揉了揉他浅色的头发,似是抱怨道:   “阿姨真怀疑你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妖精,把我儿子魂儿都给勾了去。”   小宝宝面露不悦,使劲晃着脑袋想要躲开宋寅之母亲的禄山之爪。   在宋寅之惊愕的目光中,母亲提起包包,依然高傲扬着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妈,您的意思是?”宋寅之一听,喜悦瞬间于心中升腾,忙走过去。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说,你最好考虑清楚,别到最后来我跟前哭,看着烦。”   扔下这么一句话,母亲便挎着包包踩着高跟鞋疾步离开了这座大宅。   只是,在踏出大宅的那一瞬间,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却忽然落了泪。   只有一滴,还在承受范围内。   宋寅之抱着小宝宝追了出去:“妈,我送你去坐车。”   母亲头也不回,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我还没老到需要人送去坐车的地步。”   宋寅之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得到了“想要过自己希望的生活”的应允,但不知为何,并没有特别开心,或许是对母亲言听计从太久了,也顺风顺水太久了,宋寅之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陪着这小豆丁一辈子,他早晚有一天也要长大,自己终究是要离开。   那么到了那时候,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想着,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封祁宝宝。   小宝宝正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神色淡漠,但余光瞄到宋寅之视线的那一瞬间,马上又川剧变脸一样皱起了眉头,噘起了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第19章   这小豆丁,还真是个小人精。   母亲离开后,宋寅之把玄关处母亲踩的几只鞋印擦干净,接着去帮宝宝准备午餐。   今天中午的辅食是茄子酿肉、鸡蛋羹和虾仁豆腐汤,再搭配一点应季水果,这个时候基本可以慢慢减少牛奶的摄入,保证宝宝营养均衡。   茄子酿肉选用的是精瘦里脊肉,茄子煮的软烂绵薄,虾仁饱满大个,水果全部剥皮切成小块,简单的一顿饭,宋寅之细致到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准备好。   不过这些食材放了也有些时候了,今天做饭的时候打开冰箱,发现很多食物包括家里一些日常用品都紧急告罄。   宋寅之查了查账户余额,还剩两千来块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保姆大婶回来呢。   趁着今天周日,超市有很多优惠活动,应该能省一笔,于是乎,宋寅之伺候宝宝吃过饭便打了车直奔市中心。   今天天气凉爽,气候适宜,各大超市纷纷架起大减价的告示牌。   超市里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家庭主妇,还有放了假的小朋友,穿过层层人群,不顾母亲的劝告在拥挤的超市里横冲直撞。   宋寅之推着小推车,宝宝就坐在车子里面,晃着两条小腿,饶有兴趣地望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抹轻笑漫上嘴角,宋寅之看着宝宝这好奇的样子,想到他之前装的老气横秋的模样,在心里忍不住道小孩就是小孩,天真可爱。   宋寅之之前就是很会过日子的人,大概和母亲的教育有关,买点东西都要掏出计算器加加减减,精确到每一分钱。   路过服饰区,望着货架上一排排当季最新款服装,于是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自己的那几件T恤衫还真是之前超市大降价时批发过来的,样式都差不多,穿来穿去穿了几年,有两件洗的都掉了色。   其实不是不想穿好看的衣服,不然自己也不会在男士服饰区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拿起来摸摸布料,但看着令人头秃的价格,马上又放回去。   而楼下的奢侈品专柜,更是他不会停留半步的区域。   前面是童装区,是一个比较有名的童装品牌,价格高居不下,一千打底上不封顶,但样式是非常可爱的,布料也很舒服。   宋寅之其实就是路过,但车子里的小宝宝却忽然“哒”了两声,抬手指着玻璃柜里一件当季新款。   宋寅之看了眼那件浅棕色的背带裤,微微俯身,问道:“雪球想进去看看么?”   小宝宝点点头,又指了指那件背带裤。   宋寅之看了眼价格,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当场去世。   不是,一件童装而已,就那么点布料,为什么要卖到一千二啊!   宋寅之自知捉襟见肘,也深知这些专柜推销员的业务能力,基本属于不把你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是不会放你走的类型。   他轻声道:“雪球,这件衣服太贵了,我们看看别的好么?”   小宝宝一听,不乐意了,撇着小嘴,开始向宋寅之发射星星眼攻势。   宋寅之被他弄得受不了,几乎是不过脑子地说道:“好好好,我们进去看看。”   专柜推销员一见来了肥羊,立马热情迎上来,笑得和朵迎春花儿似的。   宋寅之尴尬地挠挠腮帮子,避开柜姐的目光,指指小宝宝相中的那件背带裤,道:   “这件,我家宝宝可以试一试么?”   柜姐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地取下衣服,甚至还热情地帮小宝宝脱衣服。   封祁小宝宝看着这如洪水猛兽一样的柜姐,脑袋一歪,躲到一边,瞬时看向宋寅之。   “没关系,我来帮他换吧。”宋寅之拿过衣服,帮宝宝解开扣子。   虽然别人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不得不说,有些人的颜值,再搭配上漂亮的衣服,完全就是一场升华。   可能是宋寅之见识少,他长这么大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宝宝,尤其是穿上一千二百块后,可爱的就像云彩里跳下来的小天使一样,尤其是棕色显白,更是衬托的宝宝如同白玉般精致细腻。   宋寅之看着,心绪都跟着飘了起来。   太好看了,太可爱了!又想骗他生孩子了!   “哇!你真的是姐姐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宝宝了!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么?”一旁的柜姐双手托腮,发出来自灵魂的赞叹。   小宝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骄傲,仿佛在说“论美貌这个世界无人能敌我”。   “先生,真的太合适了对不对。”另一个柜姐不着痕迹地移动到宋寅之身边,冲着还沉浸在宝宝盛世美颜中的宋寅之问道。   宋寅之也没听清柜姐到底说了什么,心思根本不在这边,只是习惯性地点头。   “那太好了,我们家刚好进行回馈顾客的活动,这件衣服打完折只要一千零八十,还赠送洗衣液套装,需要帮您包起来么?”   宋寅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实则内心: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小孩啊,好想见见他父母什么样。   “那我帮您包起来,请这边付款。”   只是,柜姐那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突兀地穿插进宋寅之的思想中。   他懵了下,迷茫地望向柜姐:“啊?您说什么?”   柜姐笑得温柔,角度也刚刚好,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共是一千零八十元,请来柜台付款。” 第20章   宋寅之提着大包小包,揣着部支付宝余额为五百的手机,浑浑噩噩走出了超市。   这付的不是钱,是自己身体里的血。   封祁小宝宝歪歪扭扭地跟在宋寅之身后,小手还紧紧拉着一千二百块的服装袋,生怕那件衣服一个不小心被宋寅之拿去退掉一样。   外面天气大好,但宋寅之整个人却仿佛漫着一层阴霾。   六点多了,时候也不早了,宝宝估计也饿了,得赶紧回去了。   “哥哥,抱~”在外面逛了一下午,虽然大部分时间小宝宝是坐着的,但他还是感觉到了疲惫,伸出小手求抱抱。   宋寅之双手提着满满的食材,根本腾不出来手抱他。   “雪球,哥哥没手啦,我们走到地铁站好么?”宋寅之的笑容里落上一丝倦意。   “不,要抱抱~!”小宝宝不依,依然张开胳膊,仿佛今天宋寅之不把他抱起来他就不走了,甚至还要躺在地上打滚。   宋寅之没了脾气,微微叹了口气,将右手的购物袋全换到左手,伸出胳膊一把将小宝宝抱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左边肩膀都要断掉了一样,那些食材日用品林林总总加起来比一个小宝宝都重,左手肌肉又没那么发达,那塑料袋的提手紧紧勒进他的肉里,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哥哥讲故事。”这还不算完,这小豆丁再次提出了更加无理的要求。   宋寅之现在整个脑袋都是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左手的物品慢慢下滑,提手越来越细,像一根钢丝一样深深嵌进指节。   “疼。”宋寅之眉头一皱,左手马上失了力,大包小包瞬间滑落在地。   “掉了。”小宝宝出声提醒道。   宋寅之无力地点点头,马上弯腰去捡。   倏然间,汽车的轰鸣声响起,近在咫尺,马力十足——   还不等宋寅之反应过来,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嗖”的一声从面前飞速而过,正擦着宋寅之弯腰捡东西时的头顶,不夸张地讲,这要是把刀,估计宋寅之现在已经变成地中海了。   而地上的食材日用品包括宝宝那件一千二,瞬间卷进去,被带出去老远——“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刺的暂时性失聪。   宋寅之惊的后跳两步,马上望向那庞然大物。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就停在不远处的超市门口,只差几公分就能和超市大门来个亲密接触。   “傻逼怎么开车的!”受到惊吓的人群破口大骂。   但宋寅之此时的心思根本不在那,而是在自己花了一千五百块买的那堆东西,什么蔬菜水果卫生纸洗衣液包括那件一千二,瞬间全部烂成了一坨,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挣扎着自己残破的躯体。   他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堆破烂,瞬间五雷轰顶!   这可是自己在超市挑挑拣拣一下午买到的东西!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好么!   那辆肇事车门迅速打开,一条被高定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从车里踏出来,紧接着,身型高大的男人从车里下来,看了看车底,顺着人群向这边看过来。   看到望着那堆破烂已经石化的宋寅之,那男人迈动长腿走过来,停到他面前。   “不好意思,我的刹车好像失灵了,你没受伤吧。”男人彬彬有礼地问道。   宋寅之赶紧回神,抬头望着面前这个男人。   = =这人是吃什么长这么高的,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目测得有190,这样的身型极具压迫感,直接导致本来想和这位肇事者好好说道说道的宋寅之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没,没受伤……”宋寅之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男人瞄了眼宋寅之怀中的小宝宝,马上移开目光,问道:“您的儿子没受伤吧。”   宋寅之看了眼小宝宝,就见他正在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寒冷,带着一丝敌意。   “雪球,你有哪里痛痛么?”宋寅之说着,抬手摸了摸宝宝的后背。   宝宝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敌意的视线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面容隽秀,眉眼细长,瞳孔颜色是不同常人的棕红色。   “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不然他早就嚷嚷起来了。”宋寅之抱紧宝宝,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抱歉,让您受惊了,以及我损坏的物品,您列个清单,我照价赔偿。”   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样吧,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么?我现在要处理车子的问题,恐怕暂时没时间陪您,或者您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我现在先把损坏您的东西赔偿给您。”   男人认错态度非常好,以至于明明宋寅之才是受害者,但却莫名有种良心受谴的错觉。   “一共是,一千五,零头……就算了,我也记不清……”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   男人点点头,打开WX,要了宋寅之的WX号加上。   “我姓段,名斯微,冒昧问下,您贵姓。”   “我叫宋寅之,寅时的寅。”   自称叫段斯微的男人点点头,又看向宋寅之怀中的小宝宝,轻声道:“小宝宝对不起了。”   宝宝瞥了他一眼,扭过头。   “不好意思我家宝宝有点小脾气,不是针对您,您赶紧打电话把车子送修吧,挺危险的。”   “好的。”段斯微拿过手机在电话簿里找维修厂,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您挺年轻的,这么早就要孩子么?”   “哦这个,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雇主家的。”   段斯微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收到了段斯微的转账,宋寅之便带着宝宝回了家。   折腾了一下午,小家伙也是真的累了,洗澡的时候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擦好身体把他抱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窝在宋寅之怀中睡着了。   安顿好宝宝,宋寅之才去做自己的晚饭,很简单的一餐,西蓝花加鸡胸肉,材料都是很少一点点,吃不饱就多吃点米饭将就一下。   今天小宝宝难得的早睡,宋寅之就打开平板找了部综艺节目边吃边看。   吃晚饭,刚收拾好碗筷,就听到平板传来“嗡”的一声。   宋寅之擦了手拿过平板,见是WX上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而给他发消息的那个人,就是白天在超市门口碰到的那位,叫,段斯微的那个男人。 第21章   【段斯微】:   “不好意思才忙完,您那边还好么?确定没有受伤么?”   宋寅之心道这人也太热情了点吧。   于是赶紧回复道:“您太客气了,我们真的没什么大碍。”   【段斯微】:   “没受伤最好,让您受惊了,真的感觉非常抱歉。”   宋寅之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只得道:“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该赔偿的您也赔了,我们也没什么事。”   【段斯微】:   “还是要放在心上的,这样吧,为表歉意,我明天请您吃饭,您愿意赏脸么?”   宋寅之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至于么。   “吃饭就太客气了,而且我雇主家现在没别人,我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段斯微】:   “没关系,我可以请个临时保姆帮你照顾孩子。”   宋寅之望着对方发来的这条消息,叹了口气。   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不用麻烦请保姆了,我自己能看,那谢谢您了。”   【段斯微】:   “那么明天晚上六点,我去接您,方便给个地址么?”   宋寅之想了想:“我这边位置比较偏,不然我直接去市中心等您吧,明天下午刚好要陪宝宝在市中心上课,五点半下课,时间也刚刚好。”   段斯微那边很快发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接着道:“那刚好,我的公司就在市中心,您在哪家机构上课,可以把地址发给我,我到时去接您。”   “好,谢谢了。”   打完这几个字发过去,对方发来一句“明天见”就没了下文。   莫名其妙的,这人也热情过了头吧,大多数人碰到这种事巴不得把自己往外择得明明白白,他倒好,还上赶着倒贴。   宋寅之收拾好东西,洗完澡,去宝宝房间看了眼,看到小家伙还在熟睡后,这才小心翼翼上了床,窝进被窝。   庭院里的榆树难得开除了红褐色的小花,于夜风中细微摇曳。   血红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扇圆拱形窗户,透过花色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大床上躺了两个人。   邪魅的嘴角微微上扬,勾挑起一丝戏谑之意——   ****   “小雪球,起床了,我们要去上课了。”   宋寅之轻轻摇晃着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宝宝。   宝宝被摇了两下,美梦惊醒,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眼前这个不识时务的大人,他那遏制不住的起床气,在几声撒娇般的“嘤”中爆发了。   知道宝宝有起床气,宋寅之也不敢催促他,只能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轻轻摸着他的脊梁背,柔声安抚道:   “宝宝乖,等我们晚上回来再睡吧?”   小宝宝脸颊倚在宋寅之肩头,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本来已经爆发的小脾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砸出一点微弱的火星,最后只得偃旗息鼓。   早餐是苹果泥、煎蛋卷和玉米杯,煎蛋卷里面加了牛奶和火腿粒,小宝宝有点挑食,不爱吃玉米,剩半碗扔在那,宋寅之则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哄着宝宝把玉米粒吃掉,   因为玉米是粗粮,对身体好,每一段饭宋寅之都力求做到粗细搭配、荤素皆备,好看又好吃。   但宝宝就是不吃。   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宋寅之也实在不想强迫他。   给宝宝换好衣服,又等了半天车,等不到,索性抱着他往国道走。   小宝宝看起来好像特别困,现在正趴在宋寅之肩头眼睛微微眯起,好像下一秒他就会睡过去。   来到早教中心,小鹿老师正被一群家长围着问东问西,其实问题无非就是“我家宝宝表现怎么样”“是不是比同龄人天赋更高一点”之类,小鹿老师也颇有耐心的一一为她们解答。   宋寅之不爱凑这种热闹,就坐在教室外面的长沙发上帮小宝宝整理着衣服,然后把小水壶挂在宝宝脖子上,轻声道:   “雪球,今天需要哥哥进去陪你么?”   听到这话,小雪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有点无奈,这边有规定,家长不得陪同入内,要培养宝宝的独立自主意识,就算是IZ家的独子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其他家长会觉得不公平,这样也会给机构带来麻烦。   宋寅之看着宝宝的眼睛,抬手帮他整理着柔软的头发,循循善诱:“可是这里有规定,哥哥不能进去怎么办。”   小宝宝回望着他,眸子中闪过一瞬阴翳,半晌,他才奶声奶气地问道:   “你又要骗我么?”   虽然腔调多少有些稚嫩可笑,但语气确实不可违抗的强硬。   宋寅之尴尬地笑笑:“哥哥不想骗你的,哥哥也很想一步也不离开地陪着你,可是,规定就是规定,谁也不能搞特殊。”   小雪球也并不是那种一点理都不讲的娃娃,他也明白其中道理,但是……   他只是想要人陪,这是错的么?   看着宝宝黯淡下来的眸子,宋寅之心中一紧,抬手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雪球乖~不要难过,哥哥会想办法的好么?”   ****   喧闹的教室里,小宝宝门都在因为一点小事吵吵嚷嚷,或因为积木少了一块而嚎啕大哭,或因为其他小朋友拼的比自己快而郁郁寡欢。   只有东北一角,画了个圈圈,圈内平静的如同激情过后的贤者时间。   封祁小宝宝坐在软垫上,面前摆着一座由积木搭成的英国大本钟,就连细节都做得非常微妙,他非常安静,对于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白嫩嫩如藕节一般的小手臂上,拴了根红色的粗棉线,线上还系了只小铃铛,只要棉线被拉紧,铃铛就会响起清脆悦耳的提示音。   而粗棉线的另一头,宋寅之正坐在外面一动不敢动,手腕上也系着红棉线,连接着那一头的小宝宝,棉线太短,自己就算抬手挠下痒就会扯的棉线上的小铃铛吱哇乱响。   这时候,小宝宝走到了单面玻璃前,抬起小手拍了拍玻璃。   而宋寅之也只能无奈地拍拍玻璃作回应,告诉宝宝自己就在外面,哪也没去。   早教课从下午一点半一直到晚上五点半,中间四个小时的时间,宋寅之就像被钉在沙发上一样,一动不动。   下课的铃声犹如天籁之音,本来在那昏昏欲睡腰酸背痛的宋寅之一听到这声儿,立马打了兴.奋剂一样一跃而起,疾速跑到门边。   一打开门,一只只可爱的小豆丁蹦蹦跳跳地由接待的老师领着出了门。   封祁小宝宝也在其中,他虽然年纪小,但明显比同龄孩子要高一点,所以一眼就在人群中望见了显眼的他。   看到宋寅之就站在门口,小宝宝忍不住伸出两只小手伸向宋寅之,小短腿踉跄着向前迈去——   啊,宋寅之好像看到了天使正向自己飞来。   于是也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小宝宝看起来非常焦急,迫不及待想要抓住宋寅之的手。   嗯?棉线好像挂到了门把手上?   嗯?小宝宝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所以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嗯?宝宝为什么,脸朝地,直直摔了下去?   嗯?!   宋寅之那一瞬呼吸都差点停滞了,他眼睁睁地看到小宝宝被棉线绊倒,甚至是脸着地磕了下去,伴随着光是听着都觉得痛的闷响,小宝宝趴那不动了……   “雪球你没事吧。”宋寅之眼疾手快扶起他,检查他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宝宝瘪着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还好,没有什么外伤,只是额头红了一块。   宋寅之赶紧帮忙揉着额头,嘴也不住下:“宝宝乖,不痛不痛。”   封祁小宝宝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攥住宋寅之的食指。   “痛痛,要呼——”   “好好好,呼呼。”宋寅之马上缴械投降,不顾旁人目光,抱着小宝宝就给他呼呼。   手机振动两声,他一边给宝宝呼着,一边摸出手机看了眼。   是段斯微发来的消息。   内容简单直白:   “宝宝下课了么?我已经到门口了。” 第22章   宋寅之帮宝宝穿好外套,给他整理好衣服,轻声问道:   “昨天不小心弄坏我们东西的叔叔要请我们吃饭道歉,愿意和哥哥一起去么?”   听闻此话,小宝宝表情立马就变了。   他使劲摇头:“不去。”   “那……我已经答应了人家,要是宝贝不想去,我请个临时照顾你的阿姨送你回家可以么?”宋寅之极有耐心地询问道,“我很快就回去,好么?”   “嘤……”宝宝发出了不情愿的奶音,小手紧紧扯着宋寅之的衣袖,“不要姨姨。”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人家啊,不能食言对不对。”   虽然这句话在这个屡次被自己放鸽子的豆丁面前真的没什么说服力。   “那……早点回回,雪球困困。”小宝贝说着,脸都快耷拉到地上。   那委屈巴巴的小样子,让宋寅之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   这宝宝的演技不去演电视真是可惜了。   带着满脸写着不开心不情愿的宝宝,宋寅之听完小鹿老师的课程分享后,便抱着小宝宝着急忙慌的走出了早教中心。   外面停着不少豪车,宋寅之也分辨不出哪辆才是段斯微的。   他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刚想给段斯微发个消息问问在哪——   “宋先生?”身后突兀传来温润清雅的一声。   宋寅之马上回头,倏然间,正对上一双红棕色的眸子。   微微上挑的眼尾,睫毛纤长。   别人常说,长桃花眼的人天生多情。   宋寅之愣了下神,马上反应过来,抱着宝宝微微颔首:“段先生,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段斯微身姿挺拔,比宋寅之足足高了半头,所以两人往那那么一站,颇有大佬带小弟出来收保护费的感觉。   “没关系,也没有很久。”段斯微嘴角漫上一丝浅笑,看起来倒是温柔的。   “小宝贝,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他微微俯身,眼含笑意地望着封祁小宝宝。   小宝宝双手紧紧揽住宋寅之的脖子,就像只护食的小狗,眼中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敌意。   他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扭过头,将脸埋在宋寅之的颈窝中,伴随着一声低气压的“哒”,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看来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呢。”段斯微直起身子,轻笑道。   宋寅之轻轻拍了拍宝宝的后背,尴尬道:“这孩子有点认生,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段斯微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不忌口,都行,不过我还是想找一间,能做婴幼儿辅食的餐厅,可以么?”   段斯微听到这句话,看了一眼小宝宝:“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查附近类似的餐厅,最后选定了一间离这不远的西餐厅。   小宝宝趴在宋寅之的肩头不满地“哒”了一路,一直到坐在餐厅中的婴幼儿专座上才勉强安静下来。   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宋寅之看着这杀人的价格,暗暗咽了口唾沫。   虽然是对方主动要求请客没错,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选了其中最便宜的菜式,顺便给宝宝点了道牛油果鸡肉泥米糊,再搭配几颗应季小水果。   似乎是看出宋寅之的尴尬放不开,段斯微贴心的多点了几道菜:“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食量小,但什么都想尝一尝,不过点多了,宋先生可以和我一起吃么?”   宋寅之望着对面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高情商的温柔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瞬间就将人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餐点端上来,铺满一整桌。   就连宝宝吃的辅食都贴心地用小熊形状的餐盘点缀好。   “雪球你看,是小熊熊的盘子,可爱么?”宋寅之帮宝宝系好围嘴,抬手将小勺子拿过来递给宝宝。   小宝宝没动,也没去接那只勺子,只是望着那只小熊餐盘,小嘴噘老高。   宋寅之这才想起来,宝宝有点任性,除了狐狸造型的餐具其他的一概不用。   “不好意思,你们家有狐狸造型的餐盘么?”宋寅之轻轻问道一旁的服务生。   服务生想了想,凑到宋寅之耳边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先生,狐狸的没有,小猫的可以么?造型也很像。”   “那……那不用麻烦了。”宋寅之深知这宝宝精明的很,与其骗他惹他不开心,还不如实话实说他反倒更能理解。“狐狸的餐盘么?”这时候,一直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段斯微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用麻烦了,只是一顿饭而已。”宋寅之赶紧解释道。   段斯微笑笑,掏出钱夹递给服务生:“麻烦小哥帮我们买只狐狸造型的盘子好么?多的就当给您的辛苦费,买回来记得给盘子做好消毒。”   “真的不……”   “好的先生,我马上回来!”   宋寅之刚要说什么,就被见钱眼开的服务生小哥打断,拿着鼓鼓囊囊的钱夹一溜烟跑出了门。   “这,您真的太破费了。”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人家虽然撞坏了自己的东西,但也一分钱不少地赔偿了,还特意请吃饭,还要忍受自己这边无止境的无理要求。   “没关系,宝宝喜欢就好。”段斯微脱下西装外套挂到一边的衣架上,解开袖口,微微挽上去,露出一节白皙的小臂,连接着骨节分明的手腕,十指修长,握着刀叉的手优雅的恰如其分。   宋寅之长这么大没用过刀叉,活像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古文物,刀叉在左右手来回变换了无数次,最终还是拿反了刀叉。   段斯微看着他,也不去纠正,只是平和地询问道:   “好吃么?”   吃什么吃,光顾着学人家怎么用刀叉了。   “好吃……”但宋寅之还是硬着头皮这样说了一句。   段斯微点点头,拿起公用刀叉,将一些难切的食物切成完美的小块放进宋寅之的盘中:“尝尝这个,红酒烩鸡脯。”   “谢谢。”宋寅之认真道谢,叉过那块鸡脯,放进嘴中。   细腻微甜的鸡脯在口中融化开,沁出绵软的口感。   说实话,长这么大,宋寅之一直对鸡脯颇有误解,觉得这是鸡身上最难以下咽的部位,肉质发柴,每次吃都有种窒息感,但今天他才知道,不是鸡的错,技术是原罪。   小宝宝坐在一边,眉头紧拧,每当宋寅之和段斯微说话他就要搞事情。   “啊对了,还没问过您,在哪里高就呢?”   段斯微拿纸巾擦擦嘴:“一间小公司,不提也罢。”   “对了,看您今天开了别的车,是坏掉的车子还没处理好么。”宋寅之听对方这意思好像也不愿多谈工作的事,马上识相地岔开话题。   “还在修,昨天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没有,您别放在心上,您这么客气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宝宝:“哒哒哒!”   宋寅之听到这软糯的小声儿,赶紧回头,就见小宝宝正坐在幼儿专座上,瘪着嘴,小手扯着宋寅之的衣摆使劲扯来扯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涉嫌卖萌。   “啊宝贝别扯了,哥哥就这么两件衣服,扯坏了没得穿了。”宋寅之赶紧从宝宝手中解救出自己皱巴巴的可怜兮兮的衣摆。   “宋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照顾这个小宝贝的呢?”段斯微忽然这样问道。   “大概,两个月之前吧。”宋寅之说着,手也不闲着,使劲抚平被宝宝扯得皱巴巴的衣摆。   “宝贝的父母呢?”   “好像很忙,我也没见过。”宋寅之不敢把宝宝的真实身份全盘托出,生怕引来不必要的祸端,只得这样打了个马虎眼。   “家里没有其他人?”   “有的,有个保姆,前不久回老家了,这几天就回来了。”   段斯微轻轻摩挲着闪闪发亮的钻石袖口,唇角微微扬起,恰到好处地露出四颗贝齿。   他抬头望着宋寅之,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您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就是一所普通的二流大学……当年高考发挥失常,没考好……”   “没关系,一次考试并不能决定什么。”段斯微身子微微前倾,“那么宋先生,不知道您有么有兴趣来我公司就职呢?” 第23章   宋寅之愣了下,不解反问道:“去您的公司?可是我有工作啊。”   说着,他还指指一旁的小宝宝:“这个孩子现在离不开人,我得照顾他才行。”   段斯微修长的十指交叠,一副谈判官的架势,但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笑意: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宝宝总要长大的,您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但,如果您说,这是您必要的人生,那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必要的人生……么?   什么是必要的人生呢?好像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有钱、家庭完满”这个选项,那么这就是每个人必要的人生么?   好像也不是。   即便宋寅之有他自己的一套人生论,但段斯微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很喜欢封祁宝宝是没错,可是早晚有一天宝宝要长大,到时候就不是自己选择是否留下,而是对方选择是否要自己留下。   那个时候,决定权就不在自己了。   “哒哒哒!”小宝宝不满地叫了两声,然后支棱起小短腿从椅子上站起来,靠着宋寅之,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头。   接着,便是面对对面那个企图撬墙角的大人略带愠怒的仇视。   段斯微瞧着他,轻笑一声:“宝宝,坐好,很危险哦。”   宋寅之听闻,赶紧按住小宝宝的肩膀,轻声道:“雪球,我们乖乖坐好好么?要是把椅子踩脏了服务员叔叔清洗起来很辛苦。”   “坏坏!”小宝宝充耳不闻,而是抬起自己的小手,怒指段斯微,小脸绷的像皮筋,嘴巴里一个劲“坏坏、坏坏”地喊。   “对不起,宝宝不懂事,不会说话,您别生气。”宋寅之急了,伸手捂住宝宝的嘴巴,冲着段斯微尴尬地笑。   “嘤。”宝宝不乐意了,小脸涨得通红。   “没关系,小朋友是这样的,考虑不到以后更长远的事情。”段斯微说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表示理解,但宋寅之怎么想,都觉得他话中有话。   好像是在内涵自己?   “对了,昨天我看给您的赔偿单里,有儿童服装,给宝宝买新的了么?”段斯微顺势岔开话题。   “还没,因为家离商场太远了,今天宝宝又要上课,就没来得及过去。”   “那正巧,我朋友新开了童装连锁,趁着时候还早,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宋寅之觉得,难得下来一趟,市区和住宅来回太远也麻烦,索性今天就把该买的一下子买齐就好。   “那谢谢您今天的招待,等我发了工资也请您吃饭。”说着,宋寅之站起身。   “好,那我去付钱。”段斯微整理好袖口,穿上西装,率先一步去了柜台付钱。   宋寅之抱着宝宝来到餐厅门口,见段斯微付过钱,直直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微微鞠躬:“今天真的非常感谢,那我先带宝宝去超商,您也早点休息。”   段斯微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笑得如沐春风:   “我正好也想走走消消食,不介意我和你一起么?朋友的店,我去了还能打折。”   这……   确实尴尬。   宋寅之掩饰性地摸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但是!   打折什么的!   才是王道!   “没关系啊,我也不急回去。”段斯微说着,打开车门,“上车吧,带你过去。”   宋寅之见识短浅,他以前一直以为千把块的童装几乎可以封顶了,但当他被带到这间童装连锁店的时候,他才知道,以前见过的衣服都是抹布。   童话之乡某N字母开头的国外童装品牌,价格区间在五千到上万不等,而且那一件件漂亮的小衣服摆在那里,宋寅之真的有种进到了安徒生童话世界的感觉,这设计师是长了个什么脑袋啊,怎么这种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样式都被他想象出来了。   虽然这琳琅满目的服装让宋寅之挑花了眼,但随便拿起来就是后面数不清多少零的价格又令他望而却步,赶紧乖乖给人家放回去,生怕自己的脏手弄脏了这金子做的衣服。   虽然但是,这件墨绿色的小外套好好看呀。   “喜欢这件么?可以试一下。”见宋寅之眼神一直在那件墨绿色的衣服上游离,段斯微热情询问道。   “不,不用了……”   “没关系,试一下,不合适再看别的。”段斯微说着,招了服务员过来,让她把这件衣服帮忙取下来。   而自始至终冷着张脸的小宝宝,心情已经down到了极点,“哒哒哒”了一路,宋寅之都没怎么理会他。   以至于,只顾生气的宝宝都没发现,那间墨绿色的外套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   “哇,小朋友你好可爱啊,姐姐也想要你这样一个小宝宝呢。”服务员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言。   “很可爱,买下来吧。”段斯微瞧着气鼓鼓的宝宝,忍不住发笑。   宋寅之瞟了眼价格,八后面跟了三个零。   这一眼,他差点昏死过去。   “不不不不用了,真的。”宋寅之紧张到说话都开始结巴。   “先生,我们家现在在搞秋季优惠促销呢,因为您是段总的朋友,所以可以享受折上折,最低可打一折呢。”   宋寅之:???这么……实在的么?   “那就包起来吧。”宋寅之犹疑半晌,还是买下了衣服。   提着昂贵的八千块,抱着还在不知生哪门子气的小宝宝,几人沉默地走出了童装店。   旁边紧挨的是男装店,也是那种平时宋寅之路过都不敢呼吸这周围空气的昂贵奢侈品牌店。   “我进去看看,愿意等我么?”段斯微却赫然停住脚步,极有礼貌地询问道。   “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宋寅之抱着宝宝,站到灯光不充裕的地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默默等待着段斯微出来。   但其实,也会有点羡慕。   希望自己也能早点实现财务自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看价格。   透过晶亮的玻璃望进去,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段斯微整个人仿佛都在闪闪发光,他认真挑选着货柜中的衣物,眸子清亮,表情认真。   这么看着,莫名其妙的,宋寅之的心跳得很快。   他忙别过视线,抱紧了怀中的小宝宝。   “回家。”小宝宝似乎不耐烦了,扭着身子,语气都满含抱怨的意味。   “再等一会儿哦,叔叔马上就出来了。”宋寅之轻声安抚道。   而专柜里的段斯微似乎感受到了店外来自宝宝的超低气压,不大一会儿就提了几只购物袋走了出来。   一出门,他就将其中一只购物袋塞进了宋寅之手中,像是情侣间自然而然的交谈:   “刚好在搞活动,送的衣服是小码,我穿不合身,送你吧。”   宋寅之:???怎么全世界都在搞优惠促销?我信了。   “您看看您的朋友有么有穿着比较合适的,这衣服价格不便宜吧,给我穿浪费了。”宋寅之不敢收,也不想收。   毕竟自己每天就是和扫把拖把打交道,穿这种衣服的确不合适。   “我没有朋友,只有你。”段斯微的笑容很浅,声音很轻,但就是这种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言辞,却极富可信度。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是怪怪的。   “这……”宋寅之还是犹豫。   “之前给你添麻烦了,算是赔礼,可以么?”可以么三个字带着一丝征求的意味。   “不要。”倏然间,情绪极度暴躁,几乎能引爆地.雷的一声赫然响起。   宋寅之愣了下,马上望向声音的来源地。   小宝宝这会儿怒火已经烧到了眉毛,金色的眸子愈发潋滟,他伸出自己的小短手一把从宋寅之手中扯过那包装袋,猛地往地上一摔。   然后指着段斯微的鼻子怒喝一声:   “坏坏!” 第24章   “雪球,不可以这样!”宋寅之赶紧按住宝宝的手,着急忙慌地从地上捡起购物袋递还给段斯微,赔着笑,“实在是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他。”   最后三个字,俨然漫上一丝无奈。   段斯微倒是丝毫不在意这种事,他也不恼,也并未表现出一丝半点的不满,而是默默从地上捡起服装袋,拍了拍灰,再次倔强地递过去。   宋寅之看着他捉摸不透心思的表情,暗暗咽了口唾沫,最终乖乖地接过衣服:   “谢谢您……等我开了工资把钱给您。”   “不用啊,本来就是促销送的,你要是给我钱,反倒显得我好像惦记你的钱才这么做的一样。”段斯微的绵言细语,再配合他言笑弥弥的模样,整个人都写满了真诚一般。   宋寅之望着他,脑袋突兀的空了下。   又像刚才那般,心跳如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腔而出。   他赶紧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眼前这个男人,慌不择路地找着借口:   “那么时候不早了,感谢您今天的款待还有……您送的衣服,我看宝宝也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段斯微看了眼还在望着自己气鼓鼓的小宝宝,轻笑一声:“需要我送你们回去么?”   “啊不用不用。”宋寅之连连摆手,“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麻烦您了。”   “那好,路上小心。”   段斯微说着,打开车门,自己先上了车。   宋寅之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刚要抬手叫车,就听见一旁车内段斯微打开车窗探出头,声音轻快明亮:   “以后要是有时间,可以经常一起吃饭么?”   “啊?”宋寅之听到询问,忙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段斯微。   一般情况下,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不是仅到于此便为止了么?需要这么多次毫无意义的共进晚餐么?这样才是真的奇怪吧。   “我是说,还想和您一起吃饭,下次还会赏脸么?”段斯微笑得眉眼弯弯。   说实话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是自己奇怪,还是段斯微本身就有意无意散发出男性的魅力,宋寅之不太敢看他,一看他就要心跳加速,特别是他棕红色的眸子,像是布满磁场一样,吸引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   “我能问问为什么么……”思忖良久,宋寅之也只能这样问,而并不敢给予明确的回应。   段斯微倒是坦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说:   “因为你很可爱,我喜欢和可爱的人做朋友。”   “哒哒哒!”不等宋寅之回应,小宝宝倒是不乐意了,伸出他的小手指着车里那笑得色.眯眯(宝宝视角)的段斯微,“坏坏,滚!”   “雪球!闭嘴!”   一声怒喝,不光这个因为出言不逊被吼的小宝宝,就连坐在车里的段斯微都跟着愣了下。   宝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小手微微发颤,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更多的是,对于这个以前不管自己怎么耍赖都温柔应和的人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他为什么吼自己?   “嘤……”小宝宝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眼睛望着宋寅之,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开玩笑的意思。   但不幸的是,并没有。   “如果你继续无理取闹,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宋寅之继续道。   “没关系,他只是个小宝贝,可能对陌生人稍有抵触。”段斯微倒是老好人一般表示理解。   “不是。”宋寅之愣愣回答,“他一直都这样,没有礼貌。”   说罢,他对着段斯微鞠了一躬:“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段斯微笑笑:“没事,那你们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到家给我发消息。”   宋寅之点点头,任凭小宝宝揽着他的脖子像看什么返祖人猿一样死盯着他看,他也没有给予小宝宝回应的眼神。   可能小宝宝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一路上不敢吱声,到了家后就一个劲儿追在宋寅之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宋寅之不理他,带他洗完了澡把他放到床上就要关灯走人。   “哥哥……”委屈巴巴坐在床上弱弱的一声。   宋寅之的手停在开关上,半晌,才冷声道了句:“睡觉。”   “吧嗒”一声,世界顿时归于一片黑暗。   宋寅之关上门,站在门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是有点后悔的,小宝宝只是喜欢撒娇耍赖,自己没必要用那种对待大人的态度去约束他,更何况宝宝本来就因为缺乏家庭教育导致性格有缺陷,而自己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只是一昧的宠溺他或者斥责他,却忘了他需要的其实是正确的引导。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望着墙上时钟的时针指向了“十”。   算了,明天再说吧。   宋寅之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就见有条WX未读消息。   【段斯微】:   “到家了么?”   宋寅之马上回复:“到了,刚才在收拾东西,忘记给你发消息了。”   【段斯微】:   “我知道了,那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望着段斯微那张纯黑色的头像,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为什么一想到他,心脏就会乱跳的没有节奏的。   自己不是个男人么?   还是说,自己只是对于过度优秀的人产生了正常人都会产生的仰慕之情?   而且,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竟然夸奖自己可爱。   想着,一抹红晕漫上双颊,一直延伸到耳朵根。   宋寅之摸摸发烫的耳朵根,放下手机,爬上床,断掉灯光,躺在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窗外是入了秋之后蛐蛐有气无力的嘶叫,夜幕沉沉,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睡意上涌,宋寅之躺在床上,尽管他眼睛很疲惫,但大脑却始终清醒着,半梦半醒的,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是很奇怪,脑海中总是不自觉蹦出段斯微的脸,那种少见的棕红色瞳眸,整张脸非常精致,即使回过头细细品味,也并无任何瑕疵之处。   老是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宋寅之便感睡意越来越强烈,一波一波强烈冲击着大脑。   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窸窸窣窣——”   倏然间,宋寅之不知是做梦还是什么,他感觉腿上好像忽然黏了只毛茸茸的生物,还正一个劲儿往上拱,带有温热之意的触感霎时间袭来—— 第25章   “什,什么东西!”宋寅之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赶紧打开台灯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被子里,一具小小的身躯正努力往上拱,台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一张委屈的泫然欲泣的小脸。   “抱……”白嫩嫩的小手伸过来,一把扣住宋寅之的细腰。   宋寅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这不速之客的小脸,轻声道:   “怎么还不睡。”   “要哥哥陪。”小宝宝蹬着他的小短腿爬进宋寅之怀中,脸紧紧埋在他的颈窝,含着食指,“哥哥,对不起。”   宋寅之笑笑:“哥哥没有生气了哦,也不是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不管是对谁,都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宝宝,这样才会招人喜欢啊。”   小宝宝不太明白,咬着细短白皙的食指:“可是,雪球只想让哥哥,稀饭……”   “但哥哥希望你能被所有人喜欢啊,虽然这有难度。”说着,宋寅之抱起宝宝,揉了揉他的脊背,“以后,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大不了不理他,也不要这样言语辱骂他,不礼貌。”   小宝宝点点头,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寅之,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在期待什么呢。   宋寅之亲了亲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那我们睡觉吧?”   小宝宝“嗯嗯”两声,往宋寅之身边一躺,小手紧紧抓着宋寅之的衣角:“哥哥,晚安。”   ****   第二天,宋寅之起了个大早帮宝宝准备辅食。   他今天要早点出门,先去打听一下保姆大婶的下落,毕竟说是回老家探亲,可一走就是两个月还音讯全无,怎么想都不对劲。   早餐是胡萝卜排骨粥和素菜馄饨,小宝宝自己洗漱完,系好围嘴,便坐在餐桌前等着美味的早餐。   吃饱喝足,宋寅之说要宝宝先玩会儿积木,自己要收拾一下。   随意一瞥,宋寅之便瞥到了角落里那只包装精美的购物袋。   宋寅之愣了下,接着缓缓拿出那件衣服。   简单的白衬衫,但因为多了领口处金铜色的领饰,衣服的档次一下子上升几个度。   宋寅之摸摸那件衬衫,手感也是棉柔舒适,但里面应该是掺了其他什么高级材料,所以衣服比较硬.挺,版型很好。   看着自己身上旧旧的T恤衫,再看看手中那件高级品,想穿,但又觉得人家和自己什么关系也不是,收了这件衣服就等于欠了人家的人情。   所以,于情于理,都该回礼才显得不那么不知礼数。   可是对方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送什么才合适呢?   更何况,自己囊中羞涩,能买得起什么入眼的东西呢。   不然,请他吃顿好的?自己亲手做的那种。   算了,要吃好的也得先有钱买菜才行,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系上保姆大婶,请她联系雇主赶紧把上个月的实习工资给自己开了。   最终,宋寅之还是没穿那件衬衫,叠好放回购物袋。   抱着小宝宝,一路舟车劳顿,可算来到了最近的派出所,他向警察说了这事,开始警察还不以为然,说:   “探亲嘛,兴许是在家里耍开心了不想回来了。”   “就算玩开心了也不能不接电话吧,我担心她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那警察对着电脑一通操作,半晌道:   “最近没有报失踪的也没有报事故的,你说的那个大婶叫什么名字。”   “叫……”宋寅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那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联系方式给我。”   宋寅之赶紧掏手机,把大婶的联系方式给了警察。   “这个号早几年前就注销了,你确定记对了?”   “没错啊,大婶留的是这个联系方式。”   警察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一脸若有所思:“你要不回去查看一下,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   “不可能,大婶不是这种人。”   警察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小朋友,坏人不会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   “可是……那房子的户主也不是我,丢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就联系一下户主,把事情搞清楚了再来,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们还要出警。”   “可是我联系不上户主。”   “那你怎么应聘过去的。”警察说着,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起身穿好警服,“行了,你把信息都搞搞清楚过来,这样也能节约时间OK?”   说罢,警察叔叔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出了派出所。   好奇怪啊,怎么会查无此人,明明大婶留的就是这个手机号。   宋寅之抱着宝宝,坐在警局外的长椅上,望着天际浮动的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嗡嗡嗡——”手机振动三声,宋寅之赶紧回神,掏出手机,见是小鹿老师发来的消息。   【小鹿老师】:   “家长您好,十点钟上课哦,怎么还没有过来呢[可爱]。”   宋寅之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看了眼时间——   已经九点五十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长椅上站起来,抱着宝宝随手招了辆出租车直奔早教中心。   九点五十八分,终于在上课之前赶到了早教中心。   小鹿老师见到二人赶忙热情迎上来,蹲在小宝宝面前帮他整理着衣服:“封祁,我们要进去上课了哦,和哥哥说再见吧~”   小宝宝一听,马上仰头看向宋寅之。   宋寅之无奈地从书包里掏出系着铃铛的棉线,把一端系在宝宝手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将水壶递到宝宝手中,冲他挥挥手:“要好好上课哦,哥哥在外面等你。”   这一次,小宝宝破天荒的没有耍小脾气,他听话的点点头,冲宋寅之摆摆手,然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着小鹿老师进了教室。   “各位家长你们好,我是早教中心的橙子老师。”   就在宋寅之坐在一堆家中中间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娇小可爱的女老师走到这边来,手里还拿着一沓打印纸。   “这是宝宝第一次来我们机构做的简单的智商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念到宝宝名字的家长麻烦来我这边领测试结果好么?”   “要说一下,在国际智力测试评判标准中,80到90间为次正常,90到100之间呢是常才,100到120之间为优秀,120到140之间为最优秀,那么140以上可以称作是天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家长几乎是全体起立,像一窝蜂一般涌到了橙子老师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询问着自家宝宝的智力情况。   唯有宋寅之,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对他而言,智力测试很重要,但却没必要。   因为智力测试的试内容主要是考察个人的逻辑思维,但是逻辑思维很重要么?好像也不是,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就像有些人对于颜色很敏感,有些人对于明暗很敏感,难道某一方面更突出的人一定能考上美院么。   也不一定。   更何况,无论小雪球是庸才也好,天才也罢,他都一样喜欢。   在一片吵嚷声中,每位家长都领导了自家宝宝的智力测试结果,或喜或忧,成绩高的家长就迫不及待拿着测试表向众人炫耀:   “哎呀,我本来以为我家宝宝能有一百二呢,结果才一百一十二,真让人失望。”   虽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   “宋寅之先生对么,这是封祁小朋友的智力测试结果。”   见宋寅之坐在那里不动,橙子老师虽然内心困惑,但还是上前将测试结果递给了宋寅之。   宋寅之只瞥了一眼,就在打分栏里看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   145   这个分数在全世界都属于不可多见的凤毛麟角了吧。   想想也是,大财阀家的独生子,估计早就赢在了娘胎里,一骑绝尘。   “我知道了,谢谢橙子老师。”宋寅之微微一笑。   刚刚那个还在炫耀自己宝宝智商一百一的家长见到封祁小宝宝的测试结果后马上闭紧了嘴巴。   因为在145面前,112倒显得像个脑瘫患者。   见宋寅之依然不为所动,橙子老师倒有些尴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应付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家长们。   宋寅之望着那张成绩单,一声轻叹。   难怪自己被这小豆丁吃得死死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他折好成绩单放进宝宝的小书包里,刚要闭目养神,就听见身后的落地玻璃传来“”咚咚咚”清脆的三声。   宋寅之诧异回过头,隔着玻璃,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心脏忽然被谁捏紧了一般猛地一跳,热流疾速涌过身体内每一处细胞。   窗外的男人,裁剪合身的白衬衫包裹住精健的腰身,红棕色的瞳仁在阳光的微耀下愈发深邃。   他正微微勾起嘴角,手指指着早教中心的门口,示意宋寅之出来。   几乎是受了蛊惑一般,宋寅之二话不说站起身,轻轻解下手腕上的棉线,似乎是有点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早教中心。   “段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啊。”   说这话的时候,宋寅之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语气甚至夹杂着一丝惊喜之意。   段斯微扬了扬手中的咖啡:“工作时间有点犯困,下来买杯咖啡提提神,刚好多买了一杯,我喝不完,陪我一起喝掉吧?”   宋寅之道了谢,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瞬间在手心荡漾开来。   暖融融的,就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望着对面花坛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段斯微抬眼打量着宋寅之身上那件已经有点发白的T恤衫,笑了笑:   “怎么,是衣服不合身么?还是样式不喜欢,怎么没见你穿来。”   宋寅之正喝着咖啡,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没控制好呼吸,微苦的咖啡顺着气管流了下去,呛的他面红耳赤咳嗽不停。   “慢点。”段斯微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不好意思……”宋寅之尴尬地小声道歉,“不是不合身,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太贵重了,应该在重要场合穿才不会失礼。”   “这样啊,没关系,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段斯微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似乎是还想说点什么。   宋寅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马上道:   “谢谢您送我那么贵重的衣服,我想今中午请您吃顿饭聊表谢意,可以么?”   段斯微眼睛望向早教中心的大门:“那你家那位爱闹脾气的小宝贝怎么办。”   “没关系的,他们早教中心中午统一管饭,孩子有吃饭的地方。”   段斯微站起身,环顾一圈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间平价粥铺,于是抬手一指:   “最近应酬很多,吃得上火,所以今天想吃点清淡的可以么?”   “嗯嗯好,那我们现在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吃午饭的人多了就没位置了。”   ****   橘红色的晚霞渗透天际,将整座城市都涂上一层温暖的红。   封祁小宝宝站在教室门口,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长椅,心中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一下来。   小鹿老师冲着一旁的橙子老师使了个眼色,橙子老师抱着手机摇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还是没有联系上人,电话关机了。”   小鹿老师咬了咬下唇,望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六,而封祁小宝宝的家长,从中午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是吧不是吧,这什么家长,自己在外面玩忘了时间,把一个一岁半的小宝宝丢在这里,这么没有责任感的么?   “封祁,如果你哥哥一会儿还不过来,今天晚上要不先跟小鹿老师回家?这边马上要关门了,哥哥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我们给他发了消息,如果他看到会来小鹿老师家里接你的好么?”   小鹿老师耐心劝慰道。   不得不说,这家人真的很奇怪,孩子的父母给机构砸了五百万赞助后就杳无音讯,再也联系不上人,父母工作忙可以理解,毕竟是财团负责人,可是他哥哥怎么也无缘无故闹起了失踪呢?   封祁小宝宝沉默地摇摇头,像尊望夫石一般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火红的夕阳,金色的眸子染上一层红色,眼底是晦暗又望不到头的失望。   小鹿老师没了办法,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这边有点突发情况,可能要晚点回家,要他自己先吃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光褪去,天空染了一层黑墨——   ****   嘀嗒——嘀嗒——   好像是水声,在耳边回荡。   带有温度的毛茸茸的东西紧紧箍住小腿,痒痒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一瞬间,宋寅之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层层叠起。   宋寅之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密不透光的黑。   什,什么,是自己瞎了么?   那坨毛茸茸的物体还在搔着自己的小腿,近在咫尺的,除了这奇怪的触感,还有喷洒着热气的呼吸,很轻,却夹杂着隐秘的笑意。 第26章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宋寅之隐约记得,好像是在早教中心外见到了段斯微,为了表达对他送衬衫的感谢,然后自己就请他吃饭。   接着两人去了一家粥铺,吃东西的时间很短,宋寅之急着回早教中心看宝宝,但是段斯微却提出要自己去参观他的公司。   真的很奇怪,明明当时不想去的,但意识就是不清楚仿佛受了蛊惑一样,双脚不自觉地就随着段斯微去到了他的公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面发生的事全都不记得了,只是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怪怪的,黑漆漆的环境也怪怪的,自己这是在哪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   想着,脑袋一阵发懵,痛感霎时间袭来。   宋寅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禁不住习惯性蜷缩起来。   但倏然间,腿上那毛茸茸的物体更是奇怪的加大了力道,像一根绳子一样狠狠扯着自己的小腿。   “段、段先生,是你么?”宋寅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说着,他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周围的物体。   但他这才发现!   自己的手已经被绳子反绑住了!非常粗且极具韧性的纤维绳,他尝试着挣扎两下,但那绑住手的绳子非但没有松开一点,反而愈发紧绷。   “段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啊。”恐惧感袭来,一波一波冲击着宋寅之的大脑皮层。   他就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之前那奇怪的点到底是什么。   满打满算,自己和段斯微从认识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仅是因为他开车撵坏了自己买的物品就又请吃饭又送衬衫的,还总是制造一些莫名其妙的偶遇,这正常么?   很显然不。   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封祁小宝宝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就算是陌生人,之前也从未见过宝宝如此出言不逊,之前听人说过,小孩子会看清很多大人看不清的东西。   所以说……   段斯微把自己给绑架了?!   那他图什么啊,图自己年纪大还没钱?   不是?那就是图色了?   可是以段斯微的自身条件来讲,他犯得着么?想要什么样的美色没有啊,还用得着绑架?   就在宋寅之沉思之际,他忽然感觉到腿上那毛茸茸的东西退了下去,顺着脚踝抽回了黑暗中。   宋寅之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反胃,有些想吐。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钱,能放了我么?”   “吧嗒”一声,像是石块相撞的声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色的小点,朦胧地散开周围狭窄的一片光域。   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在这昏黄的烛光下愈发的潋滟。   眼前这张脸,真的是段斯微!   “段先生,真的是你,我这……这是什么整人节目么?摄像机在哪里?”   其实要是说段斯微心怀不轨把自己给绑架了,宋寅之还是不太信的。   因为大众心理作祟,世人往往都会给这种优秀的人加上品格优良的设定,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单纯的社会考察节目。   但,不对。   真的不对劲。   宋寅之抬眼,望着烛光所及之处那模糊不清的周遭环境,赫然发现,这好像……是个山洞?   那诡谲的构造,还有对面段斯微似笑非笑的表情。   宋寅之头皮一阵发麻,顿时浑身生了虱子一样奇痒难忍。   虽然但是,他之前是这种发型么?是长头发么?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还是说自己的认知以及记忆出现了偏差。   不不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段斯微他……之前有尾巴么?   对面的男人缓缓站起身,素色长袍衣袂飘飘,直长青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拂动。   很美好的场景对不对。   宋寅之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看到对方那猩红的瞳眸以及背后那张扬冲天的六根大尾巴之后,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翻了个白眼,眼见着就要往下晕。   原来之前广播里说的,世界上有妖怪一事,是真的……   仿佛被社会重拳出击,给宋寅之打了个七荤八素,他惊叫一声,紧紧贴着后面的墙壁,努力想变成一只草履虫从缝隙里钻进去。   太恐怖了啊!社会主义最忠实的追随者小宋同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见到这种建国后不允许再成精的生物,那红的快要滴血的眸子,还有那在背后扭来扭曲的六根红色大尾巴,天呢,谁来一刀鲨了自己算了!   倏然间,一只手伸过来狠狠捏住了宋寅之的下巴,迫使想要装晕的他抬起了脸——   宋寅之猛地睁大眼睛,眼梢微红,细致的睫毛因恐慌而不住的微微发颤。   “宋先生,睡醒了么?”段斯微笑得温柔,但手上力道之大致使宋寅之疼得皱了眉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是,什么生物啊。”宋寅之说罢,牙关紧咬,试图来转移疼痛。   段斯微手劲儿可真大,宋寅之感觉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   “哦~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装傻的,不然,怎么会在他身边这么久都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段斯微冷笑一声,猛地甩开手。   “你到底在说什么,先不论你是什么生物,我得罪你了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宋寅之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他也很不喜欢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以为是做阅读理解么?有话不能直说么?   “你没错。”段斯微语气轻佻,尾音上扬,虽然说着你没错,但宋寅之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就是做错了什么。   “要说你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没有眼力劲儿,区区一个人类,还妄想插入妖族的婚姻,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咋这么能呢?”   段斯微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是温柔似水,要不是他字字珠玑,宋寅之真的要怀疑这是一档奇怪的测试节目了。   “什么妖族的婚姻,你是说你是……妖怪?我还……插足你的婚姻?是这个意思么?”   “你也不算一无是处。”段斯微冷笑道,“起码还有自知之明。”   要问宋寅之怕不怕,那肯定是怕的要死,毕竟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他总在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什么插足别人婚姻,他插足谁了?   这人原来有女朋友的么?   可是自己这些日子接触过的唯一女性也就是橙子老师她们了,啊,该不会是其中一位?难怪他今天会过去早教中心。   可是自己和那几位老师有什么逾距之处么?   好像也没有吧。   “那个……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女朋友是橙子老师么?还是小鹿老师,我和她们清清白白,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信你翻我手机聊天记录好了。”   宋寅之以理据争。   段斯微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好,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托腮,笑得如沐春风般,上挑的眼角微微眯起,看起来就像一只狡黠的……   狐狸?   “看来你是真的没死过。”段斯微笑道。   “不不不,我觉得没死过的是你,不管你是什么生物,来到人类社会就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矩,你非法□□一样要负法律责任。”   “啧。”段斯微不屑地啧了声,“果然人类不管是过多少年本性还是如此,狂妄自大。”   宋寅之不着痕迹地向角落移动过去,悄悄将捆住双手的绳子放在石壁上磨。   “我就是想不通,他的‘天机’怎么会是个人类?”说着,段斯微的目光移动到宋寅之那不老实的双手处,戏谑笑道,“别白费力气了,那是龙筋,磨不断的。”   宋寅之不理他,还是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   看来这个段斯微不光是个异形生物,还是个疯子,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天机什么插足别人的婚姻,怕不是臆想症犯了。   “好了,我也不和你说什么废话了,你想不通的也不用再费脑力去想了,当个死人,轻轻松松入土为安,多好。”   说着,段斯微缓缓起身,从石桌上抄起一把闪着寒光银刀,拿在手上掂了掂,接着一步一步向宋寅之逼近。   “你,你先干嘛。”宋寅之呼吸一滞,顿时浑身紧绷。   他警惕地望着对面手握寒刀、猩红瞳眸、六尾冲天的奇异生物,见他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怪异笑容,而自己耳边,则是鞋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簌簌”声。   一点点,撕扯着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   一瞬间,身体上的全部毛孔都张开了,寒气顺着流进身体,在血液中来回乱蹿。   完了。   宋寅之真的不觉得,在这种连光都见不到的鬼地方能有什么人从天而降,身披五彩战衣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为了照顾小宝宝而几乎与世隔绝的自己,就算失踪,也只有那个半大孩子能发现,自己能指望一个半大孩子做什么呢?   宋寅之最后看了眼这面色狰狞的男人,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   倏然,一股异香飘来,弥漫在这逼仄的山洞之中。   好熟悉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宋寅之甚至来不及细想,那股异香争先恐后钻入鼻中,像是那种电视剧里的迷魂香,轻抚着脑子里的神经,一点点将他们的困意勾出来。   宋寅之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片空白,上下眼皮禁不住开始打架。   他用尽最后力气抬眼看了看面前那个那人,却意外地发现,段斯微已经停下了脚步,正侧首向远处望去,脸上的表情是耐人寻味的恐慌不安。   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昏暗模糊的视线中,一抹素白渐渐扩大。   有人来了。   是来救自己的么?   宋寅之不清醒地思考着。   可当他看清来人那酷似段斯微般奇异的金色瞳眸后,原本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又在一个瞬间灰飞烟灭—— 第27章   “怎么样了。”   窗前坐了个长发金眸的男人, 身上的服饰偏古风,层层叠叠非常繁琐,金雕玉砌, 雍容华贵。   “我已经替他仔细检查过了, 没有大碍,就是有点轻微擦伤,但或许是受惊过度,稍微出现了谵妄的症状, 让他休息一晚应该就没问题了。”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程式化地报告床上那人的身体状况。   “知道了,辛苦你了。”长发男人点点头,瞬间垂下眼睛望向床上还在睡着的男人。   他慕白的睫毛颤了颤, 继而向身后的眼镜男子询问道:   “段斯微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妖界管理协会,那边今晚就能派督查过来查办此案。”眼镜男子声音沉了下去, 低低道, “但是封先生,我觉得事有蹊跷。”   男人修长白润的手指颤了颤,接着轻声道:“我知道, 我又不傻, 这么多年了, 哪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那您为什么还要……”眼镜男子不解地问道。   “林秘书。”长发男人出声打断他,“你的话太多了。”   “是,属下逾距。”被称作林秘书的男子微微颔首,接着端起检查身体用的器具,毕恭毕敬地退出了房间。   封祁望向床上的男人,听着他嘴中微弱地呼唤着“小雪球”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跳。   以前没发现, 这个人原来这么瘦,自己以小宝宝形态出现的时候,永远只能仰望着他,就感觉这个人很高,怀抱厚实温暖,但当自己将他从混沌之地抱出来的时候才发觉——   他很轻,像一片羽毛,抱在怀中都是不真切的虚无感。   或许感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月前,自己收到妖界管理局的通知,被告知自己的“天机”是人间一个名为宋寅之的人类时,遭到了妖界众妖的嘲笑。   在妖族的认知中,人类是三界之中唯一存在劣根性的种族,他们自私又傲慢,视自己为三界主宰,藐视鬼神,无情猎杀自然中的其它物种,但凡提起人类,妖族都是嗤之以鼻,恨不得得而诛之。   所以那时自己被流派人间寻找属于自己的“天机”时,封祁本就因为受尽嘲讽而有诸多不满,再加上被收了部分妖力,只能以幼儿的形态维持活动,因此也就产生了“只要这个人死,自己就能回到妖界”的想法。   所以无论是巨蟒也好,卷齿鲨也好,都是自己手刃这个无耻人类的一把刀罢了。   但莫名其妙的,明明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却犹豫了。   不是说,人类是很贪生怕死的么?   为什么怪物当头,天机同志却还是勇敢站出来,妄图螳臂当车呢?   所以刚才在自己临走前,段斯微扯着自己的衣袖哭诉着“这个肮脏的人类有什么好”之时,自己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男人来讲,是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放弃了人类所谓“最好的工作”,甘愿围着一个娃娃转个不停,每天都在说一些听起来恶心巴拉的叠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被一帮长舌妇羞辱了也不敢反驳。   按理说,自己真的非常讨厌这种男人。   但莫名的,却从这个胸无大志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所谓的温暖。   这是在冷漠的妖界永远无法体会到的感情。   原来妖界口口声声的“人类肮脏有劣根性”只是他们见识浅薄的偏见罢了。   封祁笑笑,抬手握住宋寅之的手。   他十指纤细无力,骨节分明,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经常劳作的手。   但是却为了一个故意伪装的小宝宝,硬是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合格的家庭煮夫。   “即使人类真的很差劲,但我觉得,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封祁轻轻摩挲着宋寅之的指尖,语气是不可多见的柔情蜜意。   说着,封祁抬手轻轻点了下宋寅之的眉心,暖意划过指尖,宋寅之原本紧皱的眉头在那一瞬间舒展开来——   ****   朝阳升起,将整座城市都染上耀眼的金色。   宋寅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那熟悉的房间。   太阳穴一阵紧绷,痛感袭来。   他揉着太阳穴,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奇怪,头为什么这么疼,自己昨晚喝酒了么?好像没有。   想着,宋寅之望向睡在一边蜷缩成一团的小豆丁。   嗯……自己昨晚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脑袋里像断了片一样,部分记忆被抽走了。   听到动静,一旁的小宝宝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发出可爱的一声“嘤”。   他扭头望着坐在一边痛苦揉着太阳穴的宋寅之,手脚并用地爬进他的怀中,小手紧紧揽着他的腰,困哒哒地小声嘤咛了句:   “哥哥,抱。”   宋寅之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拍着小宝宝的后背,顺势帮他整理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小雪球,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哥哥,吃饭饭。”小宝宝直接岔开话题,撒着娇,抱着宋寅之的腰晃了晃。   宋寅之望着惹人怜爱的小宝宝,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好,哥哥现在给你准备早饭哦。”   宋寅之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一直耿耿于怀昨晚那段被遗弃的记忆,他的直觉告诉他,被忘掉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像发了疯一样在意。   是什么呢,怎么就死活想不起来呢?   想着,似乎是觉得自己脑袋不争气,宋寅之提起握刀的手就向脑门砸去——   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紧急降落,落在砧板的鱼肉上。   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刀下鬼了。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   早餐是鱼片滑粥和煎蛋卷,以及宝宝最喜欢吃的虾肉丸子。   今天早教中心没课,小宝宝吃完了早饭就回了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宋寅之洗碗打扫完卫生,趁着天气好把被子抱出去晾晒,忙完一切才打算回去补个觉。   真的太困了。   只是刚一进屋,就见小宝宝正站在玄关处扶着墙壁,手里还拿着一沓类似纸片之类的东西。   “怎么了雪球,怎么站在这儿。”宋寅之抱起小宝宝,额头轻轻点了点宝宝的额头,表示亲昵。   小宝宝举起手中那一沓纸片,奶声奶气道:   “哥哥,选一个。”   宋寅之诧异地接过那沓纸片,腾出一只手翻了翻,发现是一沓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不同的人物,都是男的,而且重点是——   都很帅!   有几个非常眼熟,应该是当红流量艺人之类的,就是叫不上名字。   其中,倒是有一位顶特殊的男人。   浅茶色的长发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不知是戴了彩片美瞳还是什么原因,瞳孔是少见的金色,他穿着非常繁琐的古装服饰,说是前朝服饰吧,但又不太像,胸前是层层叠叠的云雷花纹,饰品杂多,但又不显浮夸,整体搭配看起来非常舒服。   照片上的男人微微侧首,完美的下颌线旁刻有一串奇怪的图腾,从耳根一直延伸进领口。   “选什么呀。”宋寅之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堆照片,问道。   “选一个,哥哥喜欢的。”小宝宝嘟着嘴,小手有意无意地探向那个古装男人。   “可是,这些是男孩子呀。”宋寅之无奈地笑笑。   “选嘛。”小宝宝急了,拿起那沓照片扑进宋寅之怀中,小脸蹭着他的颈窝,“蓝的也选。”   或许是招架不住小宝贝的撒娇攻势,也或许是想用实际行动教育小宝宝学会尊重世界上的每一种感情,宋寅之接过那沓照片,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指着:   “就这个,哥哥喜欢这种狂野有张力、充满男子汉气概的男人。”   一瞬间,窗外风云聚变,乌云斜斜压下来,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昏暗之中。   就像小宝宝此时猛然垮下的小脸。   他似是不甘心,抽出那张狂野男的照片,将剩下的照片塞进宋寅之手中,稀淡的眉毛紧拧在一起,声音低沉:   “再从介里面选一个。”   宋寅之不明白,这小家伙到底是所谓何意。   他无奈地打量着那沓照片,半晌,才指着其中一张道:   “那这个吧,好像是个艺人,之前刷到过他跳舞的视频,哥哥觉得他很帅呢。”   小宝宝脸色由白转青,他迅速抽走那张照片:   “森下的,选一个。”   “那这个也行,看起来很阳光,应该是个温暖的男孩子。”   小宝宝脸色由青转黑,再次抽走了阳光男孩的照片。   宋寅之不明白了:“雪球,你是想让哥哥选哪一个呢?”   宝宝没有回应他这句话,继续指着那沓照片,语气明显漫上一丝不满甚至是急躁:   “选一个选一个。”   只剩下两张照片了,一个是某当红演艺人员,娱乐圈大势男,另一个则是那位古装男。   虽然古装男很亮眼,打扮也够新颖,但是论长相,宋寅之更喜欢那位大势男同志。   因为古装男虽然好看,但五官太过立体,换句话说,过于华丽,而这种过于华丽的长相往往会给人距离感。   一阵犹豫过后,宋寅之缓缓从小宝宝手中抽出大势男的照片,还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宝宝的表情。   很好,脸色没有再变了,看来这就是正确选项了。   宋寅之不再犹豫,直接将大势男的照片放在小宝宝面前,非常肯定地说道:   “就这个,哥哥喜欢这种努力又上进的男人。”   小宝宝手中还拿着那张古装男的照片,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寅之觉得小宝宝好像……石化了?   然后噼里啪啦碎成一片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封祁小宝宝:“在?为什么完美避开了正确选项?”   感谢在2020-07-20 20:00:45~2020-07-21 18:3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雪球, 哥哥刚才有眼无珠,现在才幡然醒悟,忽然觉得这个穿古装的男孩真是绝色动人, 跟他一比, 其他人都是臭鱼烂虾歪瓜裂枣。”   宋寅之站在宝宝房间门口扒着门框,看着侧卧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宝宝。   那孩子周遭数米内都是一片阴翳,这么看去,他幼小的背影上甚至出现了动画片中才会出现的条形码特效。   虽然宋寅之真的不清楚这孩子为什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生气感伤。   话说这古装男是谁啊他这么大反应, 是亲戚?还是只是他自己单纯比较喜欢的类型?   宝宝没吱声,沉默地躺在那里,宛若一个八十老头,静候着属于自己的贤者时光。   见宝宝始终不搭理自己, 宋寅之没了办法,也不敢继续纠缠, 只得灰溜溜退出房间。   幼儿教育手册里写过, 当宝宝不理你的时候,多半代表他真的被伤透了心,这个时候不能一直追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和小孩子多数时候没有道理可讲, 哄就完事了。   想着, 宋寅之打开冰箱,在满满当当的冰箱中四处勘察,突然发现冰箱底层抽屉里有一袋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雪媚娘粉。   夏天果然还是要吃雪媚娘。   芒果草莓切成小块,鲜奶加入白糖打发成淡奶油,凉白开和好雪媚娘粉放到一边,盖上保鲜膜扎上小孔,接着炒熟糯米粉, 放到容器中——   当当当,白胖胖香飘飘的雪胖子就完成啦~最后再给雪媚娘加上两只狐狸耳朵,剪出嘴巴拉长,鼻子以巧克力豆装饰,好吃又好看的狐狸小姐雪媚娘,小宝宝肯定会喜欢的吧。   四只胖乎乎的狐狸雪媚娘整整齐齐码仔餐盘中,下面垫着一层油纸以防黏连。   宋寅之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那么丝讨好的意味来到了小宝宝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小宝宝可能还在生气,不予理会,宋寅之站了一会儿,默默推开门。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躺在床上气鼓鼓地睡着了。   宋寅之放下餐盘,悄悄走过去,轻手轻脚扯过宝宝脚边的毯子给他盖上。   宝宝似乎是被这细微的动作吵醒了,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个正冲着他傻笑的男人。   “嘤……”宝宝似是撒娇地发出一声嘤咛。   宋寅之轻轻将宝宝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哄道:“雪球乖,睡吧,一会儿睡醒了起来吃狐狸雪媚娘哦。”   小宝宝脸颊靠在宋寅之肩头,肉鼓鼓的小脸蛋在他肩头轻轻擦蹭,眼皮开始发沉,瞌睡虫绕着他飞来飞去。   小孩子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是在睡觉,可一到晚上就精力旺盛,估计是白天睡太多。   宋寅之正在厨房收拾餐具的时候,就见小宝宝手里捏着一只比他拳头还大的雪媚娘,咬了一小口,嚼了老半天,然后奶唧唧的将小手伸过来:   “次。”   宋寅之笑着摇摇头:“你吃吧,哥哥吃饱了。”   小宝宝皱起了眉头,依然固执地举着那只雪媚娘,踮起脚小脚努力往宋寅之嘴里送:“次!”   拗不过他,宋寅之只好小小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故作惊叹:“真甜!是因为雪球的小手甜么?”   说着,他擦过自己湿淋淋的手,蹲在小雪球面前,揉揉他的软毛:   “谢谢你哦。”   小宝宝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小手,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将沾着雪媚娘粉的小手伸到宋寅之嘴边:   “哒。”   金色的眸子中,似乎有隐秘的喜色。   宋寅之笑着牵过宝宝的小手,亲了亲他的手心。   小雪球愣愣地看着自己被亲过的小手,许久,才抬脚追上往外走的宋寅之,抓着他的裤子,满手的雪媚娘粉全蹭在了那条深色的裤子上。   “抱抱~”   “嗯抱抱,雪球好乖。”   其实一天下来,宋寅之困得不行,虽然是个家庭煮夫,但总觉得比上班时候还累,倒不是心累,就是活儿干多了腰酸背痛。   而睡了一下午的宝宝这会儿精神的像只小猫咪,上蹿下跳,什么都好奇的要摸一摸看一看,见宋寅之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小宝宝不甘心,马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童话书,跌跌撞撞地走到宋寅之面前,用他那对可爱的大眼睛发动星星眼攻势:   “讲故事。”   宋寅之勉强睁开眼睛,拿过那本故事书看了眼。   是格林童话故事集。   这本书宋寅之记得,小学时候学校要求的必读书目,但他依稀记得这本书里收录了几个恐怖又诡谲的奇怪故事,什么踩着面包过泥潭的小姑娘,最后沉入地狱之类。   童年阴影,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小雪球,这本书上的故事对你来说有点早,哥哥给你讲几个好玩的故事吧,嗯我想想,美人鱼怎么样。”   小雪球内心:第十二遍。   果不其然,宋寅之是个憨憨,明明在给小雪球讲故事,可是讲着讲着他自己倒先睡了过去。   小雪球望着床上熟睡的傻瓜,撇了撇嘴,晃晃悠悠下了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水彩笔。   他望着桌子上那沓惹人眼烦的艺人照片,又把自己成人化的照片放在中间仔细做了个比较。   讲道理,但凡长了眼睛都会选自己好么?   越想越不痛快,封祁拿出水彩笔,使用“大腋毛增长术”在那位型男艺人的腋下添了好几根长长的腋毛。   又拿过那位阳光男孩的照片,帮其改变了下造型,烫了个绝杀爆炸头,再添上两搓鼻毛。   这还不算完,作为睚眦必报的一岁半儿童,当然不能放过让自己如此愤怒的始作俑者——   想着,他缓缓望向还躺在床上的宋寅之。   给他脸上画点什么好呢?痦子还是疣,要不干脆来块大胎记算了,让他气人。   宋寅之特别瘦,脸也特小,即使是躺着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脸上的肉全部摊开来。   他睡觉的时候也特别信奉仪式感,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双腿并拢,笔直修长,这么看起来,就像是误食毒苹果而躺在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在等待王子的到来。   封祁小宝宝举着红色的水彩笔坐在他身边,静静凝望着他的脸,小手就停在他唇边不过两公分的位置。   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手。   而宋寅之这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身边传来阵阵轻微骚动,他以为是小宝宝又在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就没在意,毕竟现在困意已然战胜了理智。   只是在他彻底进入梦乡的前一刻,他觉得好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搔在脸上,伴随着阵阵异香,有点像长头发的触感。   紧接着,没由来的,唇边忽的落了道柔软的触感。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到了八月底,暑期正式迎来了尾声,而早教中心的课程也随之迎来了最后一堂。   早教课结束有个非常正式的家长会,要求每位家长必须出席。   想着上次因为穿着不得体被某些家长当成来蹭免费试听课的,宋寅之也难得想要好好打扮一下。   他打开衣柜,翻来找去也没什么能穿得出去的衣服,倒是角落里那只包装精美的购物袋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诧异拿出购物袋打开,里面装着一件做工精致材料上乘的奢侈品牌衬衫。   ???   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种衣服了。   其实在被段斯微绑架的当晚,封祁就已经用仅存的一点妖力收了宋寅之脑中有关段斯微的所有记忆,以至于,宋寅之只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个人,但至于这人到底是谁,他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宋寅之绝不是那种爱为难自己的人。   换个角度想想,这兴许就不是自己的衣服呢,毕竟这是原来大婶用过的衣柜,万一就是大婶给哪个相好的买的呢。   宋寅之随手将衣服塞进最底层,左翻翻右翻翻好歹翻出了自己当时去国企面试时穿的衬衫,也不贵,三四百块,那总比穿着褪了色的T恤过去要强吧。   所谓的家长会无非就是个面子工程,结束时老师说了句下期课程十月份开课,在此期间给宝宝们推荐几本幼儿益智读物。   结束后宋寅之带着宝宝去了书店买了老师推荐的书籍,历尽千辛万苦回了家。   宋寅之在院子里修剪杂草,小宝宝则坐在自己的房间看着那几本刚买回来的益智书籍。   但宋寅之总觉得,这些所谓的益智书籍对于智商145的宝宝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他拔完角落的杂草,扔到庭院中间堆成一堆,狗子幺鸡则在一边甩着它木棍一样的大尾巴摇来摇去,甚至还聪明地帮忙把杂草堆起来。   静谧的午后,阳光正好,打扫完庭院,宋寅之勉强直起他快断成两截的小蛮腰,望着干干净净的庭院,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上涌。   以前在单位的时候,工作做得再好领导表扬的再凶,内心也始终毫无波澜,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喜欢的事就算是受到国际嘉奖也不会特别开心。   但在打扫庭院的时候,宋寅之就会望着这片片草地想着,或许可以在这里给小雪球做一架滑梯,那边可以搭一只秋千,这样想着,就会充满成就感。   宋寅之在脑海中构建出美好蓝图,自己一个人嘿嘿傻笑,接着便习惯性地往小雪球房间的窗口望去。   这个小宝宝现在在做什么呢?肯定又看书看到睡着,叫也叫不醒,然后到了晚上起来折腾别人了吧。   宋寅之咧着嘴角,眼含笑意地望过去——   然后笑容一瞬间凝固在脸上。   宝宝房间的窗口处,站的那个男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不出意外晚7点更 第29章   眼前的一切就像蒙了一层透明油布, 有些氤氲不清,二楼窗子不算低,这么看过去, 倒更像是幻觉。   宋寅之吓了一跳, 赶紧揉揉眼睛。   再次抬眼望过去的时候,窗口根本空无一人。   依稀记得,是个穿着奇怪衣服的长发男人,说起来, 就像是游戏里的式神服装,但又没那么夸张,重要的是,那个像是幻觉一样的男人, 和小雪球一样,有着一双异色的瞳眸。   宋寅之把扫把往墙角一堆, 火急火燎冲进了屋里。   “小雪球!小雪球!”他甚至还边跑边可笑的试图用声音吓退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不速之客。   一个猛虎扑食, 宋寅之几乎是飞进了小雪球的房间,接着脸着地擦出去好几米远。   他顾不得自己的鼻子,赶紧抬头看向床上的小雪球。   “哒?”小雪球正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手里还拿着一本硬皮书。   他诧异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宋寅之, 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宝。   “雪球快让哥哥看看, 没受伤吧?”宋寅之从地上爬起来,捞起小雪球上下检查起来。   “哒哒哒?”很明显带着情绪的一声,小雪球伸手推开了宋寅之。   “刚才你的房间里有其他人么?”宋寅之说着,又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掀起床单检查床底。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难道在衣柜里?   宋寅之蹑手蹑脚走过去,趁其不备一把打开衣柜。   哇, 小雪球的衣服不管看多少遍都好可爱啊。   不对,现在不是管这种闲事的时候。   宋寅之把小雪球的衣柜几乎是扒拉了个底朝天,多余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看见。   窗帘后,桌子底,就连垃圾桶都找过了,而那个金瞳男子存在过的痕迹,完全被消抹掉了。   宋寅之大汗淋漓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额头的汗,长长松一口气。   或许真的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看到小雪球正用那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宋寅之赶紧摆出笑脸,热情地迎了上去。   他自知刚打扫完委身,身上脏,也不敢抱这个干净的小宝宝,只能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呀,小雪球你在看书么,好厉害,这么小就认字了,哥哥看看你看的什么书。”   说着,宋寅之拿起小宝宝手边那本厚厚的……   《强取豪夺的一百种方法》   宋寅之:???   这什么?谁的书?   而且这是本全中文汉字的书,一张图片也没有,小宝宝真的能看懂么?   宋寅之随便翻开一页——   Q:如果媳妇天天想着要逃跑怎么办。   A:最简单的办法,做个罩笼,竹竿撑起来,底下放一碗小米,媳妇看到小米后出于觅食本能会迫不及待地过来吃这碗小米,你只要趁媳妇正吃得四六不顾之时,拉动竹竿,罩笼倒下,这样媳妇就会被牢牢罩在其中,想逃也逃不掉。   宋寅之:等一下,道理我都懂,但这真的不是抓鸟的方法么?   Q:如果媳妇背着自己去见别的男人,还声称这人只是朋友该怎么办。   A:这就考验你的预判能力,提前打听好两人见面的地点,在路上多放置几只捕兽夹,这样媳妇就会因为腿伤不得不去医院治疗,从而放弃和男人的见面。   宋寅之:……   不是,这本书的编写者能送进监狱重新学做人么?   “小雪球,这种违法乱纪的书就不要看啦,哥哥一会儿给你读小美人鱼的故事好么?”宋寅之说着,不着痕迹的将那本《强取豪夺》插.进裤腰带里,站起身,像只螃蟹一样横向走出了门。   小雪球看着眼前这尴尬的大人,微微叹了口气,在宋寅之一溜烟跑出卧室之后,他便面无表情的从枕头底下抽出另一本书——   《霸总99式之如何强抢民男》   编写者:沃·胡辨德(另有著作《强取豪夺的一百种方法》)。   ****   宋寅之躲在厨房里一边准备午餐一边听当日的新闻广播。   “昨晚十点钟,当红艺人bandy被女友发现于家中死亡,经过警方初步调查,其死亡原因是由机械性窒息造成,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宋寅之切着黄瓜条,诧异抬起头。   这个名字,貌似有点耳熟?   仔细想想,好像就在最近一段时间听过这个名字。   什么时候呢……   倏然间,宋寅之一拍脑门:   对了,不就是昨天,小雪球拿了一沓照片让自己选一个,这个艺人就是自己最后选择的那个努力又上进的艺人啊!   怎么就……死了呢。   想着,宋寅之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明明真的是个很努力的人来着,沉寂了很多年才红起来,眼见着光明星途要开始了,却又匆匆结束了。   机械性窒息,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上吊?勒死?反正新闻也没通报具体死亡原因,宋寅之也不敢乱猜。   他将黄瓜条下水,随手拿过一旁的猪肋条准备切成小块焯水。   “叮咚——”门铃赫然响起,于空荡荡的大厅中来回盘旋。   宋寅之被这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赶紧洗了手,也顾不得脱围裙便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寒气霎时袭来,劈头盖脸。   宋寅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抬眼望去。   门口站了一大一小两人,大的那个一身藏蓝色西装,头发抿的一丝不苟,戴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小的那个……目测和小雪球差不多大,一岁半两岁的样子,白白嫩嫩的非常可爱,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和第一次相见时的小雪球如出一辙。   这个小宝宝背着超小号书包,板板正正站在门外,见到宋寅之,竟然毕恭毕敬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却又小大人一般地道了声:   “初赤见面,我叫封辰。”   “啊,啊,好,你好。”如此有礼貌又成熟的小宝宝,反倒弄得宋寅之有些不好意思。   “宋先生您好,我是封先生的秘书,我姓林。”那个男人推了推眼镜,然后冲宋寅之伸出一只手。   宋寅之一听,内心暴风哭泣:   死鬼,你们终于出现了,我的工资什么时候给结算一下?   “这个小宝宝是我们封总的第二个儿子,因为体弱多病所以一直被封总带在身边,但是封总和夫人近期要到非洲去拓展事业,那地方气候条件不好,所以二少爷不能带过去。”   说着,那自称秘书的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您可以自行划掉属于您的那一份工资,剩下的补贴家用,如果不够可以联系我。”   宋寅之愣愣接过那张银行卡,看了半天,才抬起头不解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   林秘书看了眼旁边的小宝宝,声音清朗:“鉴于您表现良好,受到封祁小少爷的高度赞扬,所以我们封总决定——”   小宝宝被男人推到宋寅之面前:   “这个孩子也暂时由您照顾。”   一道落雷劈下来,直接给宋寅之劈成了非洲人。   一个就够他哭的了,还要再来一个?!   “他叫封辰,今年一岁半,和我们封祁小少爷是异卵双胞胎,长得不太像,性格也不太像,比封祁小少爷要听话一点。”   “这……”宋寅之犹豫地望向封祁小宝宝的窗口。   那孩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闹小脾气了吧。   宋寅之基本已经预料到了封祁再见到这只不速之客后的狂风暴雨,轻则绝食,严重了还会满地打滚。   “那么,孩子就交给您了,我马上要和封总赶飞机了,就这样,万分感谢。”说着,那个男人以职场标准的九十度给宋寅之郑重鞠了一躬。   “等……”宋寅之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位林秘书就像逃难似的一溜烟消失在视线中。   宋寅之的嘴巴慢慢闭紧,然后低头望着这位正瞪着一对棕色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宝宝。   还以为封祁是独生子来着,原来是有弟弟的啊。   这小魔头平时在家里横行惯了,冷不丁出现这么一个和他抢吃抢玩抢宠爱的小家伙,宋寅之觉得这阵子注定是安生不了了。   但看着这个满脸期盼望着自己的小宝宝,宋寅之忍不住蹲下身子,尽量与他保持平视,不想让孩子感到有压力。   “你叫封辰对么?”他摆出笑脸,温柔问道。   小宝宝点点头。   “你有小名么?”   小宝宝摇摇头。   “你的哥哥叫小雪球,那我以后叫你……小雨点好么?”   说着,宋寅之尴尬地指指灰蒙蒙的天空:“因为你来的时候刚好要下雨了,叫你封辰有点生分了,小雨点,可以么。”   封辰望着宋寅之温柔的眉目,半晌,轻轻点点头。   “那我们进来吧。”宋寅之拉起封辰的手,扶着他慢慢走近房子里。   封辰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但当他看着看着,恰好和宋寅之对上视线时,他又马上收回目光,呆呆地望着某个点发起呆。   “这里是你家哦小雨点,不用这么拘谨,放松。”宋寅之为了表示友好,还伸手揉揉封辰的头发,接着问道,“对了,你的哥哥就在二楼呢,我领你过去找他吧?”   封辰看了他一眼,马上低下头,没说话。   “你可能对你哥哥没什么印象吧,他是个和你一样年龄的小宝宝哦。”宋寅之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这个脆弱易碎的小娃娃。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宋寅之考虑着该说点什么才能和这个小宝贝拉进距离时,余光瞄到一个小声音跌跌撞撞从楼梯上走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哥哥,你不在,我觉得我有点儿孤独。”   宋寅之内心:你马上就不孤独了,你的伴儿来了。   小宝宝唉声叹气像个老头子一样,刚下楼,两兄弟的视线便在一瞬间交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1 21:14:44~2020-07-22 23: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土土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土土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几乎是一瞬间, 封辰小宝宝马上倒退两步,躲在宋寅之身后,一只小手抓着宋寅之的衣摆, 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这来者不善的小宝宝。   “小雨点别怕, 这是你哥哥,他叫封祁哦。”宋寅之蹲下身子,拉过小雨点的一只小手。   或许是因为体弱多病,小雨点的手很明显的要比小雪球的手要纤细一些, 握在手里没有实感,甚至是只要宋寅之稍稍用力,他就会明显地瑟缩一下,好像真的被捏疼了一般。   封祁小宝宝一只脚还踏在楼梯台阶上没迈下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半晌, 稀淡的小眉毛皱做一团, 马上奶声奶气却又严词厉色地问道:   “他是谁。”   尽管是个只有一岁半的小宝宝,但语气却是不可违抗的强硬。   宋寅之轻轻抚拍着封辰的后背,将他慢慢推到前面, 尽量摆出笑脸介绍道:   “雪球, 这位是你的弟弟哦, 他叫封辰,可能你太小了对他没有印象,他之前一直跟着爸爸妈妈生活,今天才回来,来,两位小宝宝握握手好不好,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说着, 宋寅之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封辰。   这孩子看起来好像真的被吓得不轻,小脸煞白似纸,一点颜色都没有,小手使劲抓着宋寅之的手,用劲之大以至于指节处都微微泛白。   “我没有弟弟,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宝宝!”那一瞬间,小雪球体内的炸.药包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他声音尖锐高亢,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宋寅之感觉耳膜都被刺得微微发疼。   “雪球,不可以这样大喊大叫,会吓坏小雨点的。”宋寅之赶紧出声制止道。   因为他确实感觉到封辰在他身后抖了下。   “粗去!”眼见宋寅之不向着自己这边,小雪球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一旁沙发上抄起封辰的书包往他怀里一塞,拉着他的衣服就往外拖。   “哥哥……”封辰被小雪球扯得踉跄两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求助性地望向宋寅之。   宋寅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脑袋两个大,毕竟小雪球有多难哄他早就见识过了。   “雪球你先松手。”宋寅之赶紧拉过小雪球的手,迫使他松开封辰的胳膊。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倏然间,小雪球冷静了下来,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句不像是一岁半宝宝能说出口的话。   “哥哥没有骗你啊,他真是你弟弟。”宋寅之赶紧解释道。   小雪球暗暗攥紧小手,冷冷瞥了宋寅之一眼:“既然你这么稀饭他,那就让他当你弟弟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小雪球似乎也懒得再同这两人浪费口舌,转身歪歪扭扭地上了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疲惫感忽然瞬间涌上心头。   宋寅之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望向封辰。   小家伙正抱着自己的大腿,眼睛都不敢睁,身体几乎抖成筛糠。   宋寅之心疼啊,赶紧将他抱起来,摸摸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小雨点不怕,哥哥不是讨厌你,可能是见到有新的小朋友一时有些不习惯吧,等你们玩两天就好了哦。”   封辰两只小手紧紧揽着宋寅之的脖子,尽管身子还在抖,但脸上的表情已然放松了下来。   “嗯嗯。”封辰点点头,将小脸埋进宋寅之的颈窝。   他嗅了嗅,倏然间,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家里多了一位小宝宝,就意味着辅食要做两份,睡前还要讲两人份的故事。   因为不管宋寅之怎么劝,封祁都不肯和他这位可爱的弟弟同床共枕,甚至连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都不愿意,只要封辰出现,他就要闹脾气。   或许是有点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可能宋寅之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现在说话做事,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偏向于那位体弱多病的小可怜。   饭桌上——   “不次!不次!让他滚!”见到封辰就坐在他对面,小雪球不乐意了,直接飙脏话,甚至还抬起小手,一股脑将自己的碗勺全扫在了地上。   “雪球,不要再耍脾气了。”宋寅之心累,身体也累,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耐心值瞬间down到谷底,“你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特别是在看向封辰时,见他拿着勺子胆怯望着小雪球的模样,又气又心疼。   雪球愣了下,似乎这是他和宋寅之相处两个月来,第一次听到宋寅之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同他说话。   如果说上次他因为段斯微凶了自己,是由于段斯微使用妖术迷惑了他,情有可原,那么这次呢,这个所谓的“弟弟”,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非要和他抢这个人的宠爱?   小雪球瘪着小嘴看了眼宋寅之,瞬间偃旗息鼓,乖乖坐了回去,主动从地上捡起自己碗勺。   他抬头,望着对面那个正小口小口吃着以前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精致辅食,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勺子。   晚上,先后伺候过两个小宝宝洗过澡,望着放在衣柜里好久没拿出来晾晒的新被单,宋寅之怕封辰睡着这种被单皮肤不舒服,便想去问问他今晚愿不愿意和自己将就一晚。   可是,去到封辰的房间后,却并没有看见他人。   宋寅之去小雪球房间里探了个头,就见小雪球正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书。   一时间,圣母心发作的宋寅之很想进去抱抱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但转念一想,孩子不能一味的宠,如果讲道理都讲不通,那总该是要给他个教训的。   想着,宋寅之随手关上门,扭头走了出去。   找遍了整个二楼也没看见封辰的身影。   可能去卫生间了?   宋寅之“噔噔噔”下了楼,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见里面亮着灯,门还虚掩着。   他透过门缝望进去,就见一幼小背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宋寅之敲敲门,问道:“小雨点,哥哥可以进去么?”   小宝宝不知道在做什么,非常专心,专心到都没听见宋寅之喊他。   宋寅之默默推开门,走到小宝宝身边,结果就看见——   这小家伙面前放了只水盆,盆里是他换下来的衣服,他两只纤细的小手正抱着件快比他身体都大的衣服真在那卖力地搓洗着,袖子湿了一片,没力气,没技巧,只是抱着衣服像给衣服挠痒痒一样。   看到这一幕,宋寅之真的很欣慰。   又有点辛酸。   这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家,怎么弄得像寄人篱下一样可怜兮兮粉。   这个孩子真的很懂事,看来父母确实教育的不错,一个一岁八个月的儿童自己洗衣服,说出去铁定没人信。   虽然洗了和没洗一样。   宋寅之在他身边蹲下,笑眯眯地望着他:“小雨点,哥哥帮你洗吧,你的手太小了洗不了。”   封辰小宝宝抬头望向宋寅之。   结果,宋寅之被宝宝这红通通的眼睛吓了一跳。   “怎么了?宝贝怎么哭了?”他手忙脚乱地去帮封辰擦眼睛。   小宝宝望着手中因为沾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试衣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摇摇头:“我寄几洗。”   那委屈巴巴的小声,我见犹怜。   “等你长大了再自己洗好不好。”宋寅之说着,轻轻从封辰手中拽出那件小衣服。   “我寄几洗。”封辰还是倔强地拿回自己的衣服,“我会洗,哥哥不要讨厌我……”   宋寅之心头一紧,接着轻笑一声。   他将封辰圈在怀中,双手握住他的小手,温柔笑道:“那哥哥和你一起洗好么?”   封辰又抹了一把眼泪,小身体倚在宋寅之怀里,望着他熟练搓洗衣服的手,然后别过脸,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沾湿了宋寅之的胸襟。   “雨点,这里呢是你自己的家,你什么都不要怕,哥哥是专门过来照顾你们的,所以遇到困难了一定要和哥哥说,而且哥哥怎么会讨厌你,你这么乖,你哥哥小雪球连刷牙都要别人帮他呢,所以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不要胡思乱想了哦。”   封辰点点头,转过脸,望着宋寅之搓洗衣服的双手,忍不住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手背上,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摇晃。   洗好衣服,宋寅之便带着小雨点回了他的房间,要他先休息一会儿,自己马上过来给他讲故事,然后才下楼忙自己的事。   宋寅之躺在浴缸里,望着头顶的吊灯,困意袭来——   带宝宝真的是件体力脑力缺一不可的事,本来以为懂事的孩子会让人省心,结果才发现,越懂事越不让人省心,因为他们会习惯将事情憋在心里不愿和别人讲,更不会发泄情绪,就怕有些不开心的事在心里憋久了憋出毛病来。   所以小雪球这种随时随地发泄情绪的人往往不会令人过度担心。   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个乖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粉小雨点。   浴缸里的水一点点冷却下来,宋寅之身体一个劲儿下滑,再给他一秒钟他就要睡着了。   突兀的,心中猛地一跳。   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的,心脏开始没有节奏的乱跳不停。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从浴缸里出来随便擦了擦,套上睡衣就急匆匆往外走。   果不其然,这股不好的预感并不是空穴来风。   当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他产生了些许怀疑——   终于对于那个虽然无礼但却还算讲道理的小雪球,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和小雪球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弟弟封辰小宝宝,正趴在楼梯底端,身子抖个不停。   而另一位小宝宝,则站在楼梯顶部,眼神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人。   听到脚步声,两只小宝宝都寻声望了过去。   封辰的额头起了老大一块红,皮都擦破了,血丝渗出来,他整张脸都是红的,眼泪在眼眶中一个劲儿打转转。   宋寅之一看这个场景,瞬间感到一丝寒意涌上脑门,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哥哥……”封辰见到宋寅之,小嘴一撇,抿成一道波浪线,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原来还坚强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珠,瞬时断了线,吧嗒吧嗒往下掉。   而小雪球,只是翻了个白眼,头歪向一边,不想去看他。   “小雨点,你没事吧。”宋寅之三步两并做跑过去抱起封辰,仔细检查着他额头的伤势。   “哥哥,呜呜呜。”封辰小宝贝紧紧揽着宋寅之的脖子,泪眼婆娑,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怎么弄的?”宋寅之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封辰的后脑勺想要安慰他,却不经意间在封辰的后脑勺摸到了恁大一个包。   不仅如此,封辰的手肘、膝盖多处都有擦伤,脚踝肿的像个馒头,还泛着油亮亮的红光。   “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么?”宋寅之赶紧抱着封辰来到客厅,找出医药箱。   再看一眼那楼梯,幸好是扑了一层软毯,不然这么小一个小豆丁真要是摔下来,估计现在可以直接安排ICU了。   听到这句话,封辰瑟缩着脑袋回头看了还站在楼梯上的封祁一眼,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他马上回过头,小手紧紧抓着宋寅之的衣摆,将脸埋在宋寅之的怀里,像只鸵鸟一样不敢抬头。   但就是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宋寅之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真的特憋屈,特难受。   宋寅之找出酒精棉签,掀开小宝宝的裤腿,轻声道:“小雨点,哥哥先帮你消消毒,会有点痛,但是,你是个勇敢的宝宝对不对。”   封辰瘪着嘴,默默点了下头。   看着浑身是伤但没有大哭大闹的小雨点,宋寅之心里疼的嗖嗖的,他那么小一点,磕成这样,别说小孩子了,大人都未必受得了。   果然越是这样坚强的孩子,越惹人心疼。   酒精在伤口处融成细小的白色泡沫,就像是鱿鱼放在铁板被高温煎烫一样,宋寅之甚至产生了幻听,这伤口处碰了酒精好像都在“滋滋”作响。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抬头望向封辰,这孩子估计或许不存在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腮帮子鼓鼓的,脸色由红转青,看起来真是疼坏了。   “马上就好哦,如果实在忍不住,可以哭出来。”宋寅之真怕这孩子一直这么憋着再给憋出什么毛病,于是一个劲儿劝他,珍惜希望他能释放情绪痛痛快快哭一场。   但是封辰只是摇摇头,尽管眼泪已经快要绷不住,下一秒就能决堤。   “小雨点。”宋寅之余光悄悄瞄了眼小雪球,见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倨傲地望向这边。   宋寅之尽量压低声音:“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哥哥把你从楼梯上推下来的。”   如果确实是这样,那真的太恐怖了。   一个一岁八个月大的孩子,做出这么恶毒且残无人性的事情,还是对自己的亲弟弟,宋寅之不敢想象,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他,这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时他特别希望能从封辰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哪怕小雪球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伸手扶一把他都能接受。   但封辰,犹豫了很久,缓缓点了下头——   全身的毛孔一点点全部张开了,尽管还没出伏,但冷气还是嗖嗖的往里灌,从某个点一直延伸至全身,导致头皮都是麻的。   宋寅之嗓子眼就像堵了一团棉花,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行,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不能仅凭这孩子一面之词就妄下断论,他相信小雪球固然脾气坏,但自己一直在尽心尽力的教育他引导他,所以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吧。   宋寅之帮封辰上好药,先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间。   “你的被子要明天拿出去晒一晒,今晚和我将就一晚好么?”   封辰望着他的脸,点了下头,乖乖拉开宋寅之的被子盖好,只露一对眼睛出来。   宋寅之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的步伐漫上一丝焦急的意味,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求证事情的真相。   来到楼梯口,小雪球还站在那里,背对着宋寅之,正望着楼下的地毯发呆。   宋寅之咽了口唾沫,轻轻走到他身边:   “雪球,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回去睡觉。”   小宝宝抬头看他一眼,马上收回视线,不做声。   “哥哥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你要诚实地回答我好么?”宋寅之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小雪球一只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依然不做声。   “刚才……你弟弟封辰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宋寅之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犹豫,努力组织措辞,“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么?”   小雪球不搭理他,表情很刚,一副刺头的模样,好似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怎么问。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宝宝,腿脚不利索,很容易踩空,你是不是……不小心绊到弟弟了?”   “我没有绊他。”终于,小雪球放弃了继续装哑巴,抬头冷静地看向宋寅之。   这么一听,宋寅之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毕竟封辰年纪小,记错了也是正常。   就说呢,小雪球怎么可能是这种孩子。   “似我把他推下去的嗷。”小雪球的表情喜气洋洋的,好像在说“新年快乐红包拿来”一样,甚至于,他还笑嘻嘻地做了个推下去的动作。   震惊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一圈圈扩大——   “你……真的这么做了?”宋寅之犹疑半晌,问道。   小雪球毫不遮掩地点点头,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犹如一记重棒,狠狠砸在宋寅之的脑门。   小雪球“嗯”了声,尾音上扬,语气轻佻,带着一丝骄傲。   “为什么?”宋寅之俯视着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从中读出“我在开玩笑”的意思。   遗憾的是,并没有。   “他,讨厌。”小雪球笑眯眯道,接着转过身子就要走。   宋寅之提溜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回来,认真地看着他:   “雪球,做错了事没关系,改正就好了,一定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诚意,这么高的楼梯,你把弟弟推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还是我。”   小雪球挣脱开他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整理了下衣领,继续笑道:   “哥哥介么稀饭他,那就保护好他,下次就不是从楼梯往下推了嗷。”   扔下这么一句话,小雪球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嗤笑,扭扭歪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瞬间,心很累,无力感上涌,以至于宋寅之毫无支撑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望着地砖上的花纹,程光瓦亮地映照出自己狼狈的身影。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小雪球,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他的心意,从刚开始将封辰带回来的时候,这小家伙的敌意就很明显了,再加之自己有意无意的偏向,他仿佛一夜之间从高举过头跌入泥潭。   肯定不痛快。   毕竟他现在,只有自己了。   ****   天边升起一轮皎月,薄雾朦胧,像给月亮罩了一层薄纱,躲在薄纱后面的月亮又在做什么呢?   哀哀哭泣么?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院子里巨大的老榆树颇有参天之势,绛红色的小花散发着诡秘的红光,远远望去,就像是地府门前晦暗的灯光。   封祁站在树下,夜风扬起他的长发,他就盯着头顶那一簇绛红的小花,目光沉然。   树杈上坐了个黑衣男人,手里抱一酒壶,不安分的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晃着。   “你为什么不向他解释呢,明明就不是你做的。”黑衣男子耸了耸肩,似乎恨不能理解封祁的这种做法。   封祁微微抬眼,白色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一道扇形的阴影。   “解释干嘛,如果他真的相信我,开始就不会怀疑我,即便是解释了,可芥蒂已经产生了。而且他那个人,总想着寻求一个答案,找不到答案恐怕会彻夜难眠,那我干脆成全他不好么。”   封祁的脸上是略显嘲讽的笑意。   “话是没错……”黑衣男摩挲着酒壶,望着地上的封祁,欲言又止。   这个可怜的大妖怪,活了几百年了,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人类的感情,是需要开诚布公讲清楚的啊。   “不过你弟弟这次过来做什么,难道他的‘天机’也在人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黑衣男话锋一转,结果转到了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身上。   果不其然,他看到封祁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   他负手站在树下,完美的下颌线划过暗红的花光。   他似乎是百思不得其解,接着伸出手,望着自己的掌纹,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听说过,两个妖他们各自配对的‘天机’,却是同一个人么……” 第31章   “什么意思, 我怎么没听明白。”黑衣男掏了掏耳朵。   封祁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这种时候还在卖萌耍宝非常不满。   所谓的“天机”是妖界每个个体出生以来便存在、如同宿命一样的咒印,有点强制性的意思, 虽然“天机”并不能看作“结婚对象”, 但在“如果不能和自己的天机共度余生”,妖力将会自动消失,寿命也会大大缩减,因此大多数妖怪还是选择与自己的“天机”成婚以保平安, 所以时间一长,与天机配对便成了个不成了文的规矩。   因为寿命缩减至人类普通寿命长短,这对于平均寿命千岁以上的妖怪来说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弟弟封辰也收到管理局的通知, 被告知他的天机……也是……”黑衣男说着,用下巴点点对面的窗户。   屋里躺着一个睡得正熟的男人, 旁边是蜷缩成一团的小宝宝, 看起来真是极其和谐的一幕。   封祁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马上收回目光。   心里膈应的慌。   “会不会是管理局那边出了什么岔子,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的啊, 不然也太色.情了吧, 逼着大家搞3.P?”   黑衣男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我开始也以为是玩笑或者管理局那边出了差错, 但让林秘书去核实过了。”   说着,封祁再次抬起头,望着头顶那一簇簇被妖力滋养着的红花,微微眯起眼睛:“确认无误。”   “所以,他就把你弟弟带来了?”   封祁点点头。   “啊这……”黑衣男尴尬地挠挠腮帮子,“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 你只有好好表现才能尽快抱得美人归不是么?   “而且你弟弟这个人吧,天生就比你懂事,会来事,仔细想想,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家里的佣人,都好像更喜欢他呢。”   黑衣男笑得贱兮兮的:“要不是先认识你,说不定我也是封辰后援团的一员了。”   封祁瞪他一眼,但因为五官过于艳丽,所以这瞪人的模样倒更像是嗔怪,浅色的眸子水光艳艳。   如果妖界管理局确实没有任何差错,那就证明兄弟二人必须有一人要出局,放到以前,或许事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说像这位老兄说的,大不了3.P呗,虽然封祁打小就不太喜欢这个弟弟。   但现在,绝对不可能。   ****   翌日一早,宋寅之不等闹钟叫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向还在一边蜷缩着身子睡得香的小宝宝,见他被子都踢到了一边,马上轻轻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小家伙因为脑袋后面磕出了一个大包,不能平躺,只能侧卧着睡,半边小脸都压得红彤彤的。   宋寅之轻手轻脚将他抱起来,想给他翻个面睡。   “哥哥……?”封辰的觉很浅,也可能和这孩子的性格有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被惊醒。   然后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   看他这副模样,宋寅之心疼的不行,赶紧把揉揉他的头发,轻生安慰着:   “乖哦,是我啦,不要怕。”   封辰咬着细瘦的手指,另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宋寅之的衣襟,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再睡一会儿吧,哥哥去帮你准备早餐。”宋寅之轻轻拍打着封辰的脊梁背,声音慵懒夹带着一丝倦意。   是真的很疲惫,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雨水多,湿气重,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封辰一听,马上摇摇头,撅着小屁屁从床上爬起来,笨拙地拿过自己的衣服,手脚并用的往身上套。   尽管这孩子明显没睡醒,睡眼惺忪的,拿着裤子就往头上套。   宋寅之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不得不说,相较于独立性比较强只是单纯的懒的小雪球来说,封辰实在是太喜欢依赖别人了,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都要小跟屁虫一样紧追不放。   比如自己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他也一定要跟在旁边看着,也不吱声,就只是安静看着。   但他比小雪球懂事很多,他不会去刻意撒娇或者耍脾气,很多事都是自己主动乖乖去做,比如刷牙洗脸,而宋寅之准备早餐的时候他更不会像小雪球一样不管别人忙闲执意要对方抱着自己。   他只会用那种带着无限期盼,又有点可怜兮兮粉眼神看着对方,心里想说的话根本不用张嘴,透过眼神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早餐桌上,两个小宝宝相对而坐,封辰正抓着小勺子乖巧地吃着碗里的菠菜丸子,但是对面的小雪球:   “不次。”   宋寅之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吃,上次不是说好吃么?”   小雪球望着碗里一只只可爱的小丸子,想起上次也是这样,自己非常讨厌菠菜,看一眼都嫌多,于是开始挑食,但这个男人,那时抱着自己一遍一遍地哄着自己,几乎是要跪地求着自己吃了。   然而今天却是:“不想吃丸子就吃点别的。”   语气淡漠。   小雪球心里不爽。   他瞥了眼餐桌上的碗筷,半晌,干脆将碗用力一推:“不次!”   力道之大以至于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   好死不死的,正溅在了对面的封辰手上。   “嘤……”冷不丁被烫了一下的封辰小宝宝立马皱起了眉头,小手缩了回去,在衣服上一个劲儿地擦拭。   “小雨点是不是烫到了,让哥哥看看。”宋寅之一看,急了,立马抓起封辰的手,心疼地仔细打量起来。   刚出锅的菠菜丸子,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甚至都忘了帮宝宝们吹凉再端过来,害小雨点的手背被烫红了一片。   小宝宝本就皮肤嫩,一点小伤都够他疼半天的。   封辰小宝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宋寅之,但他不说话,也绝不喊疼。   短短一天时间,小雨点被折腾的浑身是伤,全身上下没块好地方。   而始作俑者封祁同志,就坐在对面,冷眼旁观,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带有嘲讽意味的嗤笑。   宋寅之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凉飕飕的。   这孩子,难道本性如此?还是说因为自己更多偏向小雨点而感到不满,所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大人的注意。   “雪球,不小心烫到别人要说对不起哦。”宋寅之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还算平和。   “活该。”小雪球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了句,接着把手中的小勺子一扔,从椅子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走。   勺子打在桌面上弹起老高,正擦着封辰的耳际飞过去。   小宝宝的眼睛猛地瞪大,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但因为年纪小,平衡力差,他身子这么一歪,便大头朝下直直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咚”的一声巨响,光是听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小雨点摔疼了吧,让哥哥看看,磕哪儿了?”宋寅之三步两并做跑过去把小雨点从地上抱起来,赶紧去检查他的伤口。   “哥哥,雨点没事……”尽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但封辰小宝宝却反过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先安慰起宋寅之,“哥哥泥不用担心……”   他漂亮的大眼睛蒙着一丝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   “雨点对不起,是哥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宋寅之抱着他,抚摸着他伤痕累累的脊背,“应该给你们兄弟俩一点互相适应的时间。”   然后不自觉的,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原因有很多,除了心疼这个小小年纪便遭遇这么多磨难的小宝宝外,其实——   更多的是对于小雪球无理取闹甚至是恶意而为的失望。   因为自己是真情实感的喜欢过他,将所有的耐心和爱都倾注到了他身上,以为在这种被爱意包围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一定也是体贴且善解人意的……   但现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如果有一天孩子的父母回来了,看到自己把小雪球教成这个样子,宋寅之不敢想象,自己要面对的,该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成长为一个优秀正直且善良的大人。   宋寅之抬手擦了把眼睛,把小雨点轻轻放到椅子上,将碗推过来,柔声道:   “雨点我们先乖乖的自己吃饭好么,哥哥一会儿就下来陪你。”   封辰小宝宝乖巧地点点头,擦擦眼泪,颤抖着小手拿起了勺子。   宋寅之径直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出昨晚提前包好的虾饺。   晶莹剔透的糯米面皮包裹着丰满肥大的虾仁,微波炉里加热到恰到好处后,宋寅之端着一碗虾饺上了楼。   小雪球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宋寅之顺着门缝望进去,就见小宝贝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低着头,背影孤独可怜,蒙上了一层失落的阴影。   天啊,太可怜了啊。   共情能力极强的宋寅之差一点就要跟着他一起哭起来了。   然而此时的封祁小宝宝,正岔开双腿坐在床上,腿间摆一本书——   《强取豪夺的一百种方法》   Q:如果媳妇更偏心于别的男人怎么办。   A:最简单的方法,将家里的锁全部换掉,买条钛合金铁链,将媳妇拴在床头,让他的身体记忆全都是你的形状,这样他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封祁拿着水彩笔,在这个问题前面画了个大大的代表重点的三角形符号。   作者有话要说:键盘又坏了,本来想多更点,但是手机打字很不方便,服了,明儿再去修,修得好就尽量更一万。   修不好当我没说。感谢在2020-07-23 22:51:58~2020-07-25 22:1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酒痕上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yaline、阿土土土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萧 20瓶;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18瓶;23859340 5瓶;拾火 4瓶;十二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而宋寅之, 看着宝宝孤独的背影,一瞬间自责感上涌。   都怪自己偏心,忽视了小雪球的感受, 比起从小跟在父母身边的小雨点, 这孩子难道不是更需要别人的照顾么?   宋寅之赶紧腾出一只手,敲了敲房门,小声道:“小雪球,哥哥进去啦?”   听到声音, 小雪球几乎是一瞬间将那本《强取豪夺》塞进枕头底下,然后小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拼了老命想挤出几滴眼泪来。   果不其然,当宋寅之走到小雪球面前, 看到他泫然欲泣泪眼汪汪的模样,心底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嗖嗖地疼。   宋寅之赶紧放下虾饺, 把小雪球从床上抱起来,眼睛也跟着泛起了红:   “小雪球对不起,哥哥忽视你的感受了, 不要哭好不好, 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小雪球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贴心地帮他擦着眼泪:“哥哥不哭……”   宋寅之将他放在床上,帮他整理着凌乱的小衣服,声音很轻,像是一根羽毛搔在心头。   “可是小雪球,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和弟弟好好相处呢。”   听到这句话, 原本还在自我感动里泛舟的小雪球立马耷拉下了脸,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不要。”   “为什么呢。”书里说,要学会倾听孩子的想法。   小雪球想了想,才道:“他,讨厌。”   听到这毫无意义的回答,宋寅之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接着道:“可就算是讨厌,也要有理由的呀,为什么讨厌他。”   小雪球似乎是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脑袋一歪,完全无视掉宋寅之,开始自顾玩起自己的手指。   宋寅之轻轻晃了晃他的小胳膊,又问了一遍:“如果他哪个地方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我才可以去教育他让他改正不是么。”   小雪球噘着小嘴回过了头,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宋寅之过于真诚的脸。   “因为……他刚来的时候,泥,牵他的手了。”   一听这个回答,宋寅之差点笑出声。   他之前一直在想,两兄弟闹不和的原因是不是就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原生家庭的影响,父母的偏爱,财产的争夺……   但是这小家伙竟然告诉自己,他讨厌封辰只是因为在进门的时候,自己牵了封辰的手。   一时间,宋寅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还不等宋寅之答话,他的手便冷不丁被小雪球拉了起来,就像是泄愤一般,小雪球用他那寥寥十几颗小牙牙不重不轻地咬着他的指尖,一边咬,一边还要抬眼悄悄观察一下宋寅之的表情变化。   他在笑,眼底是淡淡的痕迹,但眼眸明澈,如一泓秋水。   小雪球看着看着,心头猛地一跳,忽然委身抱住宋寅之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颈间。   “哥哥要永远只爱雪球一个。”像是撒娇,又像是迫不及待宣誓自己的主权。   宋寅之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哄道:“当然了,哥哥最喜欢你了,但是你也要答应哥哥,以后不可以再对小雨点动手了好么?”   小雪球慢慢松开小手,看着宋寅之的眼睛。   从细致的眼梢一直看到微粉的唇角。   他怔怔地看着,半晌,才敷衍又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泥也不阔以再爱别人。”小雪球紧紧抓着宋寅之的手指,“不然就买根链链,拴起来。”   宋寅之:???拴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   宋寅之端起桌上那碗虾饺,夹起一只送到小雪球嘴边:   “你早饭也没吃,肚肚饿了吧,哥哥昨晚给你包了虾饺,吃一个好么?”   小雪球扶着他的手,特别乖地咬了一口虾饺。   “好吃么?”宋寅之满怀期待地询问道。   小雪球点点头:“好次。”   腮帮子都可爱的鼓起一块,他一边嚼着虾饺,小手也不闲着,闲极无聊地把玩着宋寅之的手指。   他轻轻摸着宋寅之的无名指,倏然间,用三根手指使劲儿在宋寅之的无名指指根处掐出了一道圆环形的痕迹。   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一枚戒指。   “哎呀,真的有点痛欸。”宋寅之故作态势抱怨道,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雪球吃完了虾饺,宋寅之打算先收拾一下然后趁着今天好不容易放晴把积攒的衣服都洗了。   下了楼,就看见封辰正端着自己的碗跌跌撞撞往厨房走。   宋寅之见状赶紧上前接过碗,柔声细语说道:“让哥哥来洗,你去玩吧。”   虽然这样说着,但封辰还是跟屁虫一样跟着宋寅之进了厨房。   宋寅之刷碗的时候,封辰就站在一边,踮着脚,扒着洗碗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寅之的手,还甚是乖巧的帮忙递洗洁精。   宋寅之看他这可爱的模样,笑笑,想摸摸他的脑袋,但又想到小雪球那句“你只能爱我一个”,刚凑到封辰脸边的手又不禁缩了回来。   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好笑的,被一个一岁半小娃娃牵着鼻子走。   刚刷完碗,就听见手机一直在桌子上震动。   他赶紧擦了手,就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本地的一串陌生号。   以为是广告推销电话,他没接,直接挂断。   可是那电话不死心一样又打了过来,而且就像带了怨念一样,震动一声比一声响。   宋寅之接起来:“你好,请问你是?”   “宋先生您好,还记得我么,林秘书。”   这梆硬又冷冰冰的声音马上让他想到那张如同南极冰层般的脸。   光是想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您好,您不是在非洲么,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键盘的敲击声,林秘书过于冷淡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我是在非洲,但是看到国内那边今天放晴,老板让我通知你带两个孩子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防止骨质疏松。”   “那是要带他们去哪里呢?”   “都行,公园体育馆,最好不要去海边,危险。”   “好的,我知道了。”宋寅之轻叹一声,道过别,挂断了电话。   最近的湿地公园距这里也有七八公里,带着两个小宝宝,那简直能要命。   但是没办法,在其位任其职,谁让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呢。   把两个小朋友都叫到楼下,果然还是那样,封辰胆怯地站在一边,小雪球满脸不悦,态度豪横,一只手紧紧抓着宋寅之的手,摇来摇去,时不时看向封辰那边,那表情说他不是炫耀都没人信的。   “哥哥今天带你们去湿地公园玩,你们要乖乖听话哦,有些危险的地方真的不能去,其他的,我会视情况而定要不要答应你们去做。”   临出门前,宋寅之再三叮嘱道。   一大两小就这样踏上了前往湿地公园的漫漫征途。   ****   从地处偏僻的宅邸往国道上走时正是上午十点中,太阳公公难得地探出了他羞涩的圆脸。   小雪球就这样紧紧拽着宋寅之的手不松开,而封辰小宝宝则是背着他的超小号书包沉默地跟在后面,像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他的腿很短,走路跌跌撞撞的也不稳,但还是努力迈动双腿试图赶上前面的两人。   “哥哥,我累了,要抱抱。”没走两步,小雪球又嚷嚷喊累,执意要宋寅之抱他。   宋寅之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一直紧跟在身后的封辰。   他一声不吭,两只手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在宋寅之扭头的瞬间,两人的视线交汇到了一起。   望着小雪球与宋寅之紧紧相握的手,这孩子眼中无意间流露出可望不可即的艳羡。   他看向宋寅之,咬着下唇,一脸无辜相,目光中不自觉漫上一丝期盼。   宋寅之受不了了,他觉得负罪感快要把他打死了,小雨点明明也很想牵自己的手,但他就是不说,只会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宋寅之的犹豫,小雪球冷着张脸使劲拽了下宋寅之的手。   宋寅之觉得自己太难了,这个林秘书也是,净给他出难题。   宋寅之生怕招惹小雪球不开心,赶紧回过头,指着某处假装惊讶道:“你们看,是彩虹!”   其实另一只手已经悄悄伸到了封辰面前。   封辰望着这只细白的手,试探地碰了碰他的掌心,接着,大手反握过来,将自己像小包子一样的小手全部包在掌心中。   就这样,三个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走到了过道上,打了车,直奔湿地公园。   今天是工作日,这边人着实不多,而且这公园建设的也不怎么样,安全措施也不太行,宋寅之觉得这二十块钱的门票费花得冤枉。   “哥哥,我想次那个饼饼。”小雪球指着公园里一辆卖手抓饼的小推车说道。   “你现在太小了还不能吃那个,等再过一段时间哥哥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要次!”小雪球不乐意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像只树袋熊一样攀附在宋寅之身上,小声儿带着颤音,大眼睛又开始发射星星攻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买给你还不行,你先从哥哥身上下来。”   真的,无奈,面对小雪球的撒娇耍赖,自己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寅之千叮咛万嘱咐卖手抓饼的老伯,什么材料都不要放,加个蛋就行,其他的食物怕小宝宝吃了坏肚子。   说完,他又看向身后的小雨点,温柔问道:“小雨点要不要吃手抓饼。”   封辰看了眼那手抓饼,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不给他!”小雪球一听,这还了得,“不给他,坏坏!”   “雪球,在外面不可以大呼小叫哦。”宋寅之尽量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劝诫他。   尽管一股邪火已经暗暗涌上心头。   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讲理,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是他的,什么都要,一点儿都不能分给别人。   小雪球闭了嘴,气鼓鼓地望着宋寅之。   而被小雪球无情碾压欺负的封辰小宝宝,始终不发一言,那小模样,看的宋寅之好想伸手抱抱他。   再看看抱着手抓饼大口朵颐的小雪球,落差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难怪别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雪球可太懂了。   “哥哥,我想去卫生间。”半道,小雪球没完没了又嚷嚷起来,事儿多得一批。   宋寅之赶紧带着他找到公共厕所,他本想陪着小雪球进去,但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大概是长大了知道羞了。   “那雪球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要小心哦。”宋寅之冲他挥挥手。   在进去卫生间的前一秒,小雪球迅速回过头,像个大侦探一样来回审视着外面的两人,确认两人没有做出格的事比如牵手之后,才慢慢走进了卫生间。   宋寅之就这么瞧着他,等了十几秒确定小雪球不会再突然跑出来之后,他才赶紧半蹲下身子,拿出宝宝专用湿巾给封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小雨点你累不累呀?”他关切问道。   封辰摇摇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哥哥……”他轻轻开口,似乎是有点犹豫。   “怎么了?”   “可不可以,抱抱我……”这小声儿委屈的,都能滴出水来。   但是!这可是小雨点头一次向自己提要求,特别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雪球每天都能享受到的待遇,他提出的时候却格外的小心翼翼。   宋寅之心疼。   他看了眼卫生间大门,继而转过头,伸出双手将封辰揽在怀中,一遍一遍轻轻抚摸着宝宝柔软的头发,轻声道:   “就是这样,以后,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要说出来,认真传达给别人,好不好。”   封辰小宝宝点了点头,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甚至蒙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只是,倏然间,这孩子冷不丁在自己怀中抖了下,接着细微地挣扎起来。   宋寅之觉得奇怪,赶紧松开手,然后就看到了他万分惊恐的一张脸,眼睛也正望着某处,瞳孔震颤。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外的,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暴风雨来袭了——   那一瞬间,宋寅之感觉自己好像石化了,从脚后跟开始一节一节地僵硬起来。   “雪、雪球……”宋寅之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他的声音是打着颤儿的,活像个被捉奸在床的。   但是,想象中的暴风雨却无事发生,天空依然晴朗,风轻云淡,小雪球毫不在意地拍拍自己的衣服,走出来。   “哥哥,我想去那边玩。”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宋寅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5 22:13:20~2020-07-26 06:2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说这话的时候, 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宋寅之,只是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工湖。   湖面上飘着几只黑天鹅,正乘着正午的阳光惬意地游来游去。   “可以去, 但是要离湖边远一点哦, 在边上看一看就好。”宋寅之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不守信用的千古罪人,也不敢再拒绝他,只得顺着他来。   小雪球从宋寅之手中接过自己的小书包,歪歪扭扭往湖边走。   湖里的黑天鹅属于人工养殖, 脾气超乖,湖边还有卖用来喂天鹅的新鲜小鱼。   小雪球指指卖小鱼的摊贩:“要。”   宋寅之二话不说买了两袋,付了钱,带着两个小宝宝走到浅水区, 隔着一道围栏向湖里的天鹅投喂小鱼。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本来颇爱和游客互动的黑天鹅, 在看到两位小宝宝的一瞬间, 忽然拍打着翅膀着急忙慌地游向了湖水深处,紧紧挤作一团,啾啾乱叫, 那模样, 很明显是受了惊。   小雪球微微倾歪着脑袋, 手里的小鱼举得高高的。   “次鱼。”他一张嘴,声音发冷。   要是会摇头,估计这些天鹅脑袋都能摇成拨浪鼓。   而一旁的封辰小宝宝,手里也拿着一只小银鱼,站在另一边,蹲下身子,手穿过栏杆, 向一只在湖面迷失了方向的糊涂虫扬了扬小鱼,一张嘴,声音绵软轻柔:   “小鹅,次鱼鱼。”   那只落了单的黑天鹅犹疑地望着封辰,试探性地拨动鹅掌,往前前进了几十公分,优美的天鹅颈伸长,脑袋探过去,嘴巴轻轻啄了下封辰手中的小鱼。   接着,那只黑天鹅大胆游了过来,叼过封辰手中的小鱼,扬了扬脖子,吞吃入腹,肥啾啾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封辰的小手。   看着形成两种极端情况的小宝宝,宋寅之着实哭笑不得。   他走到小雪球身边,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道:“可能这些天鹅吃饱了,所以想找个地方睡午觉呢。”   小雪球依然冷冷地望着那堆很不给面子的黑天鹅,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接着顺手将小鱼扔进湖中,拍拍手,捡起自己的小书包扶着栏杆沉默地往一边走去。一直走到湖心桥上,站定,开始望着湖面发呆。而一旁的封辰见势,好像有那么点讨好的意思,他拿着自己的小鱼,一点一点往小雪球身边移动过去,然后在他身边站定。   他从袋里摸出一只小鱼,用那种略带期盼的目光望着小雪球:“哥哥,给,喂大鹅。”   小雪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别过头去。   宋寅之在身后紧张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多少有点期待,希望小雨点这一动作算是两兄弟冰释前嫌的一个化解点吧,既然小雪球不愿意主动,那就只能小雨点来了,毕竟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主动的才行。   “真怪了蛋,这堆小畜生今天怎么了,以前见个人就扑上去问人家要小鱼吃,今天这是良心发现了?”这时,一旁卖鱼的大爷看到这一场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诧异地自言自语。   宋寅之寻声看过去,便跟着附和:“对啊,这样弄得我家小宝贝有点伤心了。”   说着,他还长长叹了一口气。   “哈哈,可能是你家娃娃身上气势太强,把这堆畜生吓到了。”大爷在一旁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小心!”   倏然间,旁边一声尖锐的女声引起了宋寅之的注意。   他寻声望去,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见好几个人匆匆往湖心桥那边跑去。   心中“咯噔”一声,疾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这座桥的设计师是不是专门出来报复社会的,在桥两旁的围栏中间凿了个几十公分的大洞,也不怎么好看,看起来虽然是没什么危险。   但是!此时此刻,封辰小宝宝不知什么原因滑倒了,一只手正紧紧抓着围栏,半个身子却已然滑进了洞中,小腿在半空荡着,底下便是十几米深的湖水。   “小雨点!你别动!哥哥来救你!”那一瞬间,宋寅之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甚至产生了暂时性的失聪,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是出于本能,双腿发软地往那边跑去。   因为最恐怖的是,一旁的小雪球,他正伸着一只手,看起来……像是用力推了这孩子一把。   “噗通——”物体砸落水中,激起万丈水花。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少人冲到湖心桥上,探过围栏往湖中望去。   “快快快来人啊!孩子落水了!孩子家长呢!”旁边一个小姐姐看起来吓得不轻,喊声破音。   一个中年男子先宋寅之一步来到了洞口处,手机往地上一扔,爬上围栏踩着栏杆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小雨点!小雨点!”宋寅之声音漫上一丝绝望的意味。   他扒拉开人群,冲到最前面,就见小雨点因为年纪太小,体力不支,这会儿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而一旁的小雪球,正用那种非常怪异的目光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小雨点。   真的是很怪异的目光。   宋寅之一看,慌了神,也顾不得那么多,甚至忘了自己就是个旱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水里跳。   一跳下去,他也扑腾两下,接着也开始往下沉。   救人的中年男子真是服了,不懂水性莽什么莽,刚把小孩捞上来这又跳下来一个。   他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宋寅之的衣领,使劲把他往上提,用劲之大,以至于臂膀肌肉虬结紧绷。   旁边的路人见状赶紧跑到洞口处帮忙搭把手,齐心合力把三人拉了上来。   落水的封辰小宝宝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似纸,一点颜色也没有。   宋寅之也顾不得自己呛了一鼻子水,赶紧跑过去查看小雨点的情况。   “小雨点你没事吧,别吓哥哥呀。”他的声音已然漫上一丝哭腔。   救人的男子一把推开宋寅之,帮封辰先清理口鼻,然后把他的头部后仰,检查他的呼吸。   一旁有人先打电话给120,但嘴里也不闲着,开始数落起来:   “你怎么做家长的啊,这么点的孩子你让他自己待在桥上?怎么想的?”   “就是啊!我看你刚才就和卖鱼的聊天,聊什么事这么专心,比孩子还重要?”一旁的大婶怒气值MAX,仿佛溺水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她自己的。   宋寅之跪在已经陷入昏迷的小雨点旁边,浑身湿了个透,水珠顺着发丝流下,在地上形成一滩小水洼。   此时的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有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小雨点一定不要有事”。   不大一会儿,急救车的铃声呼啸而过,声音刺耳,人群迅速让开一条通道,车上利索跳下几个急救医生,当场对小雨点实施专业急救措施。   宋寅之在一边看着,眼底是无力的无助。   是啊,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和卖鱼的大叔聊天呢。   而且,刚才,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的确是……就在小雨点摇摇欲坠之际,小雪球伸手推了他一把……   迷茫,不知所措。   “孩子肺部吸入过量污水,现在要赶紧送去医院抢救,孩子的监护人在哪,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医生探了个脑袋大声道。   此时的宋寅之已经完全丢了魂儿,医生在一边问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见这孩子的监护人站出来。   刚才那位言辞激烈的大婶忍不住伸出手戳了宋寅之一下:“喊你呢,你还发愣。”   宋寅之这才回过神来,但好像智商全被抽走了一样,只是迷惘地望着眼前围观的人群。   他们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眼神像针尖一样齐齐扎了过来。   好痛。   宋寅之缓缓站起身子,回头看了眼始终站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小雪球。   接着,他回过头:“上车,去医院。”   声音淡然,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有一丝不真切感。   小雪球慢慢回过头,看了眼波光粼粼平静万分的湖面,嘴角扯出一丝笑。   大概是有点儿……无奈的笑吧。   市立医院——   “患者现在暂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年龄太小,身体机能发育不够完善,随时可能有危险,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宋寅之赶紧起身道谢:“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孩子么?”   “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要保证孩子的睡眠时间。”医生提醒道。   宋寅之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就见小宝贝鼻间还插着吸氧机。   他太瘦了,以至于藏在被子底下甚至都看不出身体的轮廓。   封辰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脸色很差,面无血色,可能是受了凉,小身子还在抖个不停。   看到宋寅之,封辰似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声音微弱地喊着:“哥哥。”   宋寅之看了眼身后面无表情的小雪球,深吸一口气,接着疾步走向封辰,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替他理了理头发:   “哥哥在这儿呢,雨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么?”   封辰尽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摇摇头:“我没事,哥哥别担心。”   就是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宝贝,怎么能不惹人心疼。   宋寅之俯身轻轻抱了他一下,给他掖了掖被角:“好好睡觉,等我们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封辰点点头 ,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宋寅之的食指。   “哥哥,不要走,雨点怕怕。”这孩子说话时气若游丝的,身体轻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嗯,哥哥不走,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宋寅之轻轻笑着,手指回握住封辰的小手。   得到宋寅之肯定的回答后,封辰这才眨巴眨巴眼,似乎是觉得有点困了,上下眼皮也开始不住地打架。   不大一会儿,就缓缓睡了过去。   天色渐渐变暗,天际雾蒙蒙的,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小雪球就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房间一角的沙发上,金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散着异样的光。   对面床上两人已经睡着了,但是手还牢牢牵在一起。   甚至于,自己从中午开始到现在滴水未进,可是那个男人却连问都不肯问一句。   小雪球擦擦眼睛,默默从书包里拿出随手扔进去的面包,沉默地啃着。   似乎是被这细微的动静吵醒,也可能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手臂被压麻了,宋寅之从梦中惊醒,眉头紧皱,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右手。   顺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望去,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孤独的身影。   宋寅之收回目光,手指微微抽搐了下。   他仔细观察了下还在床上睡得熟的小雨点,轻轻起身,径直走到小雪球面前,拉起他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长长的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打下来,将一大一小两道影子斜斜地拉长——   宋寅之没有像以前那样蹲下身子与小宝宝保持平视,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也是小雪球从未见过的冷漠。   “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雪球抬起脸,看向宋寅之,眼底一瞬失落。   “不是答应过我会努力和弟弟相处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雪球好像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哽咽?   “没有看好他是我的错,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能伸手去推他呢?”幸好光线不好,小雪球看不到自己已然微红的眼眶。   真的太失望了。宋寅之忽的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小雪球的肩膀,用劲之大以至于他都疼的忍不住皱了下眉。   “雪球,你真的,就这么想让他死么?”   小雪球抬眼,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个大人,没说话。   想让他死?不知道,也不确定,但当时,好像并没有这种想法,自己见他摔倒,下意识伸手想扶他一把,但却意外感受到了与之相悖的巨大力道。   是封辰,使劲挣脱开自己的手的。   半晌,宋寅之无力地垂下脑袋,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望:“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不会再让你们碰面了。”   说罢,宋寅之站起身,扭头往病房里走。   狭长安静的走廊,幼小的身影孤零零地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他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某处——   ****   明亮的咖啡厅里,舒缓悠扬的纯音乐律动在店里的每一处角落。   巨大的落地窗前坐了两个长发男子,头发高高束起,面容是不同常人的艳丽。   封祁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袖子微微耷拉下去,露出半截细白的手腕。   “你怎么这么早就化成人形跑出来了,不怕你家那位急得上吊么?”对面的黑衣男脸上是戏谑的笑,似乎有点看不懂眼色,还在开玩笑。   封祁抬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哦~我懂了,你这个loser是不是被人家撵出来了?怎么着,又把你那位惹人怜爱的小弟弟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封祁把咖啡杯重重一放:“我没有。”   “那是……”   “我只是把他推进湖里了而已。”   “噗——”对面的黑衣男一口果汁喷出来,幸亏封祁身手灵活,及时一躲,这才避免果汁浇头。   “不是,兄弟,你这太毒了吧,我知道你弟弟是妖,就算丢火坑里也屁事没有,但在凡人的眼中,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你要是个成年人,这就是蓄意谋杀,直接给你安排上坐北朝南的牢房,还送根银制手镯。”   黑衣男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特别这俩人还是亲兄弟,亲兄弟都能下次毒手?   “没,我是伸手扶他一下。”封祁瞪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种智商是怎么统治整片海域的。   “哦哦,那还是你的问题。”“为什么。”   黑衣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人类和妖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类,会习惯性偏向弱者,如果今天溺水的是你,我估计你家那位现在肯定已经亲亲抱抱举高高你了。”   “而且,恕我直言,你真的斗不过你弟弟,用他们凡人的话说,这就是典型的绿茶白莲花,他们人类都特别喜欢这种人,迷得不要不要的,明白么。”说着,黑衣男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他们这里不行。”   见封祁不说话,似乎是在沉思,黑衣男又乘胜追击,继续喋喋不休道:   “不然就按照你一开始的想法,弄死他,让妖界管理局重新给你配一位‘天机’,你也不用再跟你弟弟明面上撕破脸了,不然,我帮你动手?”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封祁才堪堪抬起头:   “你敢。”   声音冷的像刚从冰水里捞上来。   黑衣男一摊手:“开玩笑嘛,怎么还急眼了呢。”   封祁疲惫地倚在沙发靠背上,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头顶亮晶晶的吊灯。   旁边两个小女孩正举着手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窃喜,手指微微挡住手机,不停对着这边两人聚焦拍照,嘴里也不闲着:   “呜呜呜好好看呀,去要手机号吧。”   这时候,封祁猛地坐直身子,吓得旁边两个小女孩还以为是自己偷拍被发现了,赶紧收起手机,假装四处看风景。   “我,不想以小孩子的形态这样继续下去了,我想,变回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要变回大人了,要珍惜最后小宝宝的形态~ 第34章   宋寅之正扶着脑袋坐在封辰的床边昏昏欲睡。   倏然间, 窗外一道白光,瞬间将屋内渲染的如同白日。   紧接而来的,是渐响的闷雷, 隆隆而至。   霎时间, 宋寅之睡意全无,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封辰。   小家伙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颤了颤,接着眼皮缓缓睁开了一道缝。   “哥哥?”空灵的声音回旋在空荡荡的病房内。   宋寅之赶紧凑上去观察他的表情, 就见封辰眉头紧蹙,脖子努力仰起来,看样子想要坐起来。   “乖宝宝,躺着吧, 只是打雷了不要怕。”宋寅之轻轻拍打着他的小肚子柔声安慰道。   封辰瞪着他那对深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宋寅之,细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宋寅之的掌心, 一点一点, 不着痕迹地摸上去,勾住他指缝,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 然后十指交叉。   宋寅之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这细微的举动, 笑了笑:“小雨点乖乖睡觉吧, 哥哥在这呢。”   可能是白天折腾得久了,这会儿封辰小宝宝已经完全敌不过睡意,上下眼皮像黏了胶水一样,闭上,但很快又要强撑睡意睁开眼看看宋寅之是不是还在一边陪着他。   窗外雨声渐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寅之望着窗外的雨势发呆,他总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事。   心中一直有个奇怪的点勾着他不放, 扰的他心烦意乱,是什么呢……   想着,他下意识打量起这间昏暗的病房——   突兀的,他一个猛子站起身,瞳孔剧烈扩张——   小雪球呢?!   “哥哥?”似乎是被宋寅之这猛地一下给吵醒了,病床上的封辰也跟着坐起来,望向宋寅之。   “小雪球?”宋寅之试探性地叫了声。   静谧的病房,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唯独没有小雪球的回应声。   自己刚才和他谈完之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甚至都没有仔细看他有没有跟着进病房。   而中间自己一直没离开过,房门也没有被打开过,这么说来,从刚才开始,小雪球就没有再进来过?   突如其来的一棍子砸下来,给宋寅之打了个七荤八素,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心脏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跳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都有些超负荷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外跑。   “哥哥……别走,雨点怕怕。”封辰的小奶音已然漫上一丝哭腔。   他努力探过小身子,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床外,伸着小手,努力想去抓宋寅之的手。   宋寅之刚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把封辰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我出去找你哥哥,你在这里乖乖躺好,我很快就回来。”   “不,哥哥不要……你要丢下雨点了么?”封辰说着,晶莹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哥哥不是要丢下你,只是……”宋寅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不敢再耽搁,使劲挣脱开小雨点的手,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打开房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只是刚一出门,乘着昏暗的灯光,便在墙角看见一幼小的身影。   身后的窗子透出外面的狂风暴雨,像黑暗中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而那个幼小的身影,就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蹲坐在窗下,缩成很小一团,听到声音,这才堪堪抬头,用那种迷茫地目光看向这边。   “小……小雪球。”宋寅之轻轻叫了声。   他慢慢向那小小一团走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楚小豆丁脸上未干的泪痕,以及……湿了一片的袖口。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宋寅之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对于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下次毒手残害自己亲弟弟的失望,甚至是恐惧;另一方面,他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北方九月份的夜晚已经渗进了丝丝凉气,窗前风雨大作,气温极低。   而小雪球,不知道这样在这种天气下待了多久。   宋寅之从来不信“三岁看大”这种话,他相信只要给予正确的引导,大部分犯过错的人是会认真改正的。   更何况小雪球也不是那种天生反社会人格,他真的只是性格有缺陷,但他也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表现出深切的爱和依赖,在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大人时,他也敢勇敢站出来替自己打抱不平,也愿意把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分享出来,他固然纨绔,但只要自己认真教育他,他也一定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宋寅之慢慢蹲下身子,向小雪球伸出自己的手。   小雪球蓦然抬头,试探的,一点点的,将自己的小脸伸了过来,轻轻贴在宋寅之的手心。   他的脸很凉,带着丝丝雨气的湿度,贴在宋寅之热烘烘的掌心。   这一举动,直接攻破了宋寅之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即使是自己对他说了很重的话,态度恶劣,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依赖着自己。   “小雪球,怎么不进去呢。”宋寅之说着,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小手,细细摩挲着,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小雪球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因为,哥哥……生气气。”   宋寅之无奈地笑笑:“当时哥哥是有点生气,语气也不好,向你道歉,对不起,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可是,有些错,真的不能犯,因为可能,没有人会给你改正的机会,明白么?”   有很多大人,在面对孩子犯错时,脾气一急,声调抬高,言辞恶劣。   不知道,这些犯错时被吼过的孩子,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哥哥,雪球……没有推他。”小雪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已然变成了哭腔。   宋寅之愣了下,握着宝宝手的力道不经意加重。   “你没有推他?真的?”   小雪球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上次,也没推……他自己,摔下去的。”   说着,小雪球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眼眶落下了,正砸在宋寅之的手背上。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把弟弟推下去的呢?”   “因为……哥哥不相信小雪球。”小雪球说着,顶着他泪涟涟的小脸就往宋寅之怀里拱。   宋寅之这才恍然大悟,小雪球之所以这么叛逆,甚至不惜挨骂也要把锅背下来只是因为自己当时问他“是不是你把弟弟推下去的”,因为如果自己真的信任他,开始就不会怀疑他。   而这种怀疑,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小雪球的心头。   但他却不肯和自己多解释一句,或许是觉得,就算解释了自己也只会认为他是在狡辩撒谎。   “小雪球,对不起,这次全是哥哥一个人的错。”宋寅之心疼地抱起他,不停揉着他的头发,“你是那么懂事的孩子,哥哥怎么能怀疑你呢?”   “哥哥,痛痛,要呼呼。”小雪球趴在宋寅之肩头,忽然没头没尾地这样说了一句。   宋寅之一听,急了,赶紧把他放到地上,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哪里痛,是不小心磕到了么?”   小雪球望着他,半晌,摇摇头,然后抬起小手指着自己的左胸口:   “这里痛。”   ****   安静的病房内,床头一盏台灯透露出昏黄的倦意。   宋寅之抱着小雪球坐在沙发上,轻轻晃着身子,像是安慰的轻哄。   “雪球,现在还冷么?”宋寅之小声问着,时不时还要抬头看一眼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封辰,生怕自己又把他吵醒。   小雪球窝在宋寅之怀里,咬着小手,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手机震动两声,宋寅之掏出一看,是外卖员打来的电话。   他把小雪球轻轻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上厚厚的羊毛毯,替他理了理额间的碎发,道:“雪球在这里乖乖的哦,哥哥去拿你的晚饭,很快就回来了。”   小雪球乖巧地点点头,接着目送着宋寅之走出了病房。   静谧的房间内,只能听到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大雨瓢泼,一切声音都被玻璃隔绝在外。   小雪球抬眼,慢慢向病床方向看过去——   正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眸子。   两兄弟视线交汇,眼中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率先打破这尴尬沉默的,是小雪球。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封祁。   封辰听到声音,缓缓坐起来,脸上是温柔的浅笑:“哥,你在说什么,我装什么了?我怎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呢。”   封祁这么看着他,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嫌恶的表情。   听这委屈的语气,仿佛坐在那儿的是一朵散发着圣洁白光的绝世白莲花,底下还衬托了两片大大的绿色茶叶。   如果可以划分品种,他可爱的封辰小弟弟一定是上乘的武夷山大红袍。   “是你主动上报妖界管理局来人间找你的‘天机’的吧。”封祁也不太想和他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道。   “哥。”封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被管理局通知后下派过来的。”   接着,他又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什么事都要怀疑我。”   封祁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就不严谨了。   不是不太喜欢他。   是非常不喜欢。   如果要给这份不喜欢加一个期限,封祁估计得有一万年。   虽然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但不得不说,基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就比如,乖巧又懂事的弟弟,从出生以来就受到所有人的喜爱,父亲是上古妖王,以后需要有一个人继承他的大统。   而旁人说得最多的,似乎就是“妖王的小儿子可比大儿子出息多了,能文善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像他家那老大,一点老大的自觉都没有,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花瓶一个,呸!”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而自打“天机”公示一出,所有妖怪都知道了妖王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儿子的天机还是个可笑的人来,一时间,他更是成了妖界天大的笑柄。   所以一开始,他是真的很想弄死宋寅之这个人。   “你想多了,再怎么说,亲兄弟如手足。”封祁冷笑一声,“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就这几天,我早就动手了。”   封辰看着他,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意。   但那含笑的眼底,却是不易察觉的嘲弄之意。   “不过没关系,珍惜你做小宝宝的最后几天吧,毕竟不能一直活在幻想中。”封祁勾起唇角,笑得乖张。   听到这句话,原本温柔含笑的封辰,笑容仿佛一点点凝固在了脸上。 第35章   “哎呀不好意思, 骑手找不到住院部,小雪球你等急了吧。”宋寅之一进门就迫不及打开外卖盒,招呼从中午起便滴水未进的小雪球过来吃东西。   他点了白粥和蔬果套餐, 虽然小雪球没吃晚饭, 但这个点了也不能给他吃太多,怕积食。   小雪球吃了两口便说不想吃了, 问起原因,他说:   “不好次, 要次哥哥做的。”   这句话倒是令宋寅之很受用,但是这个点了, 又在医院,他也只能安慰着:   “等弟弟痊愈回家, 哥哥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小雪球手里拿着块哈密瓜, 点点头,似乎是有点困了,脑袋靠在宋寅之怀里,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不一会儿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雪球困了就睡吧。”   宋寅之抚摸着他的头发,拿过毛毯帮他盖上。   窗外的雨依然不停,小雪球趴在宋寅之怀中, 呼吸平稳。   宋寅之看着他,心里紧吧的难受, 他摸着小雪球被眼泪沾湿的衣袖, 轻轻帮他把袖子挽上去。   突兀的,他看到自己右手无名指上被小雪球掐住的那个圆环形痕迹,这么多天了也没消下去,反而愈发明显, 这么看起来真的就像戴了枚戒指一样。   为什么世人多爱以戒指作为定情信物。   因为,十指连心——   封辰在医院住了三天,终于彻底脱离危险期,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好起来。   宋寅之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两个宝宝,重新回到了那座位于偏僻之地的大宅。   而现在的宋寅之,对于宅邸中诸多不合常理的现象也已经释然了,比如大婶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大概是厌倦了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照顾孩子,回老家安度下半生;再比如,不接电话的爷爷奶奶,兴许也是因为没听到,或者是电话欠费。   有些人在一开始离开的时候确实会感到难受,但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所有曾经深沉的感情都在时间的长河前进中一点点冷却了下去。   封辰出院那天,宋寅之去超市买了几百块钱的食材,打算今晚给两个小朋友露一手,好好犒劳犒劳他们,这些日子真的辛苦啦。   至于小雪球说的,无论是楼梯那次还是落水那次自己都没有推他弟弟,而弟弟却说,是小雪球把他推下去的,大概也能理解。   封辰小宝宝冷不丁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是害怕的,他迫不及待需要一个能时刻守在自己身边的大人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才选择撒谎,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么说会带来什么样的误会以及影响,他也没有那个考虑长远的能力,只是当时那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小孩子嘛。   晚餐非常丰富,堪比国宴,这是宋寅之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晚上的成果,当他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整个人热的水洗了一样。   看着两个小宝宝虽然还是互相不说话,但也能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看故事书的场景,宋寅之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孩子们,晚饭好了,你们可以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两个小宝宝一听,马上从椅子上跳下去,歪歪扭扭向洗手间跑去。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那一瞬间,宋寅之心中猛地涌生出一股不安。   这个点了,这种地方,过来按门铃的,会是谁呢。   他回头看了眼卫生间,见两个小宝宝正在沉默的洗手。   他定了定神,解下围裙,慢慢向大门走去。   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因为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能看到一个健壮的轮廓,看样子像个男的。   “请问你是……”宋寅之小心翼翼问了声。   “是我,林秘书。”对方自报家门。   宋寅之愣了下,马上抬手拉开大门。   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透过闪着寒光的镜片,那双眼睛好像散着不同常人的异色。   除了林秘书,后面还站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林先生……您好,您不是在非洲么?”   林民书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神绕过宋寅之穿进屋内,他看了一会儿,冷声道:“孩子呢。”   知道他问的是两个小宝宝,宋寅之赶紧道:“在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了,林先生您要不要也进来一起吃点。”   宋寅之怯怯的,那股不安,在心中不断升腾,迅速注入血液中,随着血液流动传满全身。   林秘书不是在非洲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一来就打听两个孩子。   “多谢邀请,但我不吃了,我还有急事。”说着,林秘书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还有一张银行卡。   “经过我们老板和夫人的商讨,一致决定,孩子需要更好的生活以及教育环境,所以老板打算把两位少爷接到国外,等成年了会再回来,因为决定比较仓促,所以,现在就要走。”   宋寅之心里“咯噔”一声,就像被人从天而降泼了一盆冰水,他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林秘书没有看他,对后面两个西装男摆摆手:“进去把两位小少爷带出来吧。”   两个男人得了令,毕恭毕敬地冲宋寅之鞠了一躬,然后绕过他径直走进屋内。   这么突然么,还没给人任何心理准备,意外就比未来先一步到来了。   “这么着急么?小宝宝身体才刚好,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会不会吃不消,还有……还有护照,办好了么,办这个时间不是很长么,还有,还有……”   宋寅之一急,甚至毫无礼数地抓住了林秘书的衣袖。   林秘书沉静地抽回手,推了推眼镜打断他:“这个不用担心,我们这是私人飞机,我们也有专业的陪护人员。”   说着,他将手中那份文件以及银行卡递过去:   “这是劳动解除合同书,麻烦您看一下,还有,卡里是七十万,其中十万是您这个月的工资,另外六十万是根据劳动法赔偿给您的三个月工资,您现在可以查一下余额,然后把收据签了。”   林秘书程式化的言辞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句话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宋寅之的心瞬间沉了底。   “我不要。”眼眶一点一点泛红。   林秘书看着他,似乎是有点不耐烦,强行将银行卡塞进他的手里:“这事您说了不算。”   的确是,宋寅之知道自己说了不算,更没有资格去说,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的,身上流着别人的血,除了照顾与被照顾外,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才可以称为亲人。   自己满打满算来到这边也有三个月了,手把手地教会了小雪球洗脸刷牙,认字,每晚给他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爱,幻想着看着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以为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但却突兀的,就这么戛然而止。   在这不长不短的三个月里,自己是真的已经把这个小豆丁当成了亲生的小孩一样看待。   六十万对于一个普通上班族来说,何尝不是巨大的诱惑,但是这些有钱人是不是真的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买得到。   包括感情。   到底是谁比较天真呢。   怀揣最后一丝希望,宋寅之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个脾气古怪的小豆丁身上,他相信,这个小家伙绝对不肯轻易妥协,如果得知自己要被带走,一定会又哭又闹,那这样自己就有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本。   虽然这样对于孩子的父母来说并不公平。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宋寅之也不例外。   他悄悄望过去,就见两个西装男已经领着两个小宝宝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蹲下身子小声和他们说了什么,小雪球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噔噔噔”跑上了楼,然后不一会儿便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下来了,只有小雨点,站在原地,稍显犹疑地望向宋寅之这边,表情看起来很不情愿。   宋寅之看着兴奋喊着“可以坐飞机了”的小雪球,不安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这孩子,为什么……   林秘书冲小雪球招了招手,小雪球马上背着他的小书包疾步向林秘书走来,非常礼貌地喊了声“林叔叔”好,那礼貌的样子,宋寅之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   倒是小雨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跌跌撞撞向宋寅之跑过来,一把抓住宋寅之的手腕,稀淡的小眉毛紧紧醋成一团,他一张嘴,小声儿发颤:   “哥哥,雨点不走……”   宋寅之愣愣的,眼神随着小雪球的身影而转,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点什么。   “笨蛋。”就在这时,一旁的小雪球忽然发了声,“你不走就不能坐飞机,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宋寅之的心头。   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尽心尽力照顾了三个月的小宝宝能说出来的。   还是别人教他这么说的?   “雨点不要坐飞机,要哥哥。”小雨点说着,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宋寅之身上。   但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原因,小雪球竟然还恭敬对着宋寅之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哥哥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宋寅之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孩子。   前几晚,明明还紧紧靠在自己怀中撒娇的,今天却已然变了一个人。   林秘书看了眼手表,冷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上楼把封辰小少爷的书包拿下来,我们要走了。”   “等,等一下。”宋寅之忽然拉住他,脸上是勉强的苦笑,“吃过饭再走吧。”   “不用,飞机上有厨师。”林秘书一句话,打破了宋寅之所有的幻想。   两个西装男把封辰的小书包拿了下来,趁其不备,一把从背后将他抱起来扛在肩头:“林先生,东西收拾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被冷不丁抱离宋寅之身边小雨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是懵的,可当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宋寅之时,第一次爆发了堪比打雷的哭声。   “哥哥!嘤嘤嘤!”哭声惨烈,一声声敲击着宋寅之的心。   宋寅之还站在原地,眼神始终黏在小雪球那幼小的背影上。   他看着天真可爱的小雪球主动牵起了林秘书的手,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而是和林秘书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座宅子。   “对了,房子收拾好之后钥匙您可以放在狗窝里,到时候我们会请人过来看房子,麻烦您了,祝前途似锦。”   林秘书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   那一瞬间,希望的火种又在宋寅之心头燃了起来。   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是不是小雪球不想走了?他这样兴奋地想着,身体都无意识向前探去。   但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在无声中破碎了。   小雪球蹦蹦跳跳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渐行渐远,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个黑色的小点,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过去了,宋寅之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真的太突然了,甚至有点接受不了。   夜风扬起他的头发,他就像一尊望夫石,望着小雪球离去的方向,体温一点点降下来。   桌上的珍馐佳肴已经完全冷了下来,香气不再。   宋寅之慢慢攥紧手。   起码,吃了饭再走啊。   他望着桌上那一道道精心准备的饭菜,鼻头一酸,眼泪便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宋寅之慢慢走到餐桌前,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儿童座椅,接着,缓缓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西蓝花放到对面小雪球的狐狸小碗中——   “小雪球,不可以挑食哦,蔬菜也要好好吃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哽咽的劝诫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   要好好长大呀。   ****   翌日,宋寅之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整栋别墅打扫干净,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塞进行李箱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漫着神秘色彩的宅邸,纤细的手附在门把手上。   “吧嗒”一声,大门上了锁。   也将从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回忆一起锁在里面,永远尘封起来——   十月份的城市已经漫上一丝凉气,人们也从断袖换上了保暖的秋装。   地铁疾速穿过轨道,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载着回忆,一齐驶向遥远的未来——   宋寅之回了家,敲开门,开门的是母亲。   见到神情失落的宋寅之,母亲诧异问了句:“你怎么回来了?”   “雇主带着孩子去了国外,不需要我了。”宋寅之轻轻回答,随手拖着行李箱进了卧室。   久违的房间,被母亲打扫的干干净净,阳光透过窗子飞进来,整间房都弥漫着阳光特殊的味道。   宋寅之扑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那他这样临时解雇你有没有赔偿啊。”母亲不关心别的,只关心钱有没有到位。   宋寅之继续趴在枕头里,手从裤兜里摸索出那张余额七十万的银行卡甩在一边,不说话。   母亲赶紧拿过卡,嘴里嘟哝着:“那你要赶紧出去看一下工作啊,不喜欢去体制里那就找点别的活做,你不是学的园林设计么,我看不少公司在招人,趁着招聘旺季你要抓住这个机会……”   吧啦吧啦,宋寅之心烦。   看他这郁郁寡欢的模样,母亲也知道他喜欢那个小宝宝,冷不丁结束这雇佣关系心里肯定难受,也不好再打扰他,只是道了句:   “妈去菜市场看看买点好吃的,一会儿就回来啊。”说罢,便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趴了好一会儿,宋寅之才堪堪支起上半身,找出手机打开相册。   照片中的小雪球正安静趴在幺鸡的窝里,睡得安详,火红的夕阳染红了他的脸颊,时光静谧,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这么看着,鼻子又酸了。   宋寅之擦了把眼睛,关掉手机。   不行,不能这样,要打起精神来,宝宝什么的,自己以后也会有的,小雪球终归是别人家的孩子,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该过多肖想才是。   想着,他坐起身,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转身走到电脑前,打开招聘网站,一条一条浏览着网上的招聘信息。   划拉了半天,才看到一家外企正在招人,招聘条件和自己非常符合,园林专业,有工作经验,熟悉3D MAX等设计软件,最好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虽然不知道一个设计师为什么需要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兴许是老板有小孩,时不时会压榨员工帮他看孩子吧。   宋寅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该公司的邮箱中投了简历。   因为自己现在特别需要找点事做,这样才会停止对于小雪球的思念。   不成想,刚投了简历半个小时不到,对面的HR就回了消息,问宋寅之什么时候有时间,希望他能过来面试。   但是对面还问了一句:   “我们这不是996机制,实习工资六千,转正后八千到一万二,还有谈单提成,一个月下来收入是非常可观的,所以,您能接受加班么?”   宋寅之回了句:“是每天都要加班么?”   “这个要看您的工作进度,不可能每天都加班的,我们这边时间比较自由,早上九点半上班,正常是五点下班,您看如何。”   说实话,宋寅之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HR,好像求着自己去上班一样,再看看这间外企,也不是什么小公司,应该不不缺人才对。   可能是……现在的年轻人心高气傲,都不接受加班吧。   宋寅之这样给自己答疑,然后顺手发过去:“加班可以的,别太晚就行。”   “好,那您看您什么时候能来面试呢。”   “随时可以。”   “那么今天下午三点可以么?”   “可以的。”   难怪别人都说,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总会再给你开一扇窗户,刚失去了小雪球,马上又得到了酬劳可观的新工作机会,可喜可贺。   翻出了许久没有穿过的西装衬衫领带,用电熨斗细心熨平整,拿到外面晒一晒祛潮,这时候,母亲也买完菜回来了。   得知儿子下午要去面试,母亲话也没敢多说两句,赶紧跑进厨房加急炒菜煮饭,希望儿子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午餐。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两点十分,宋寅之生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事故迟到,赶紧随便扒拉两口饭就跑去洗脸刷牙。   母亲着急忙慌地剥了一碗虾仁,催促着:“之之,先把虾吃了再刷牙。”   “不了。”宋寅之挤上牙膏,“晚上再吃吧。”   拗不过他,母亲又跑到阳台将他的西装衬衫打下来,用打毛刷一遍遍帮他清理西装外面细小的绒毛,嘴里也不闲着:“去到那边嘴甜一点,我看那公司不错,不喜欢也先干着,之后再慢慢找。”   宋寅之点着头,从母亲手里接过西装穿好,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   之前在做这种类似于“剥虾、整理衣物”的无聊小事的都是自己,时间一长,甚至都忘了被照顾的感觉。   也罢,生活总要回归正轨的,不可能永远拘泥于过去。   穿好西装,整理好头发,像以前一样,匆匆踏上了拥挤的地铁。   面试的公司不算远,坐个三站就到了,宋寅之过去的时候才两点四十,他同前台确定好面试offer后,领了面试牌,随着面试大军慢慢走向面试室。   面试规则是四个一轮进去,宋寅之拿到了“66”号号码牌,挺吉利的数字,希望面试也能顺顺利利吧。   想着,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旁边另一位面试者的简历。   = =   看来是不会顺利了。   对方是八大美院环艺专业设计的,园林、室内均有涉猎,硕士毕业,获得过全国百强设计师的称号。   而右边这位,差不多,985大学毕业,在获得奖项那一栏里填的满满当当的,都溢出来了= =   再看看自己的简历……   哎,算了,看来这公司就是放长线钓大鱼,还以为真的是缺人,果然他真的小看现在的年轻人了,要不,自己还是识相点乖乖走人吧,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想着,他慢慢站起身——   “64号到67号面试者请进。”   好死不死的,HR正好叫到了自己的号码。   没办法,现在临阵脱逃更难看,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努力一下,兴许就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宋寅之整理下领带,站起身,跟着其他面试者缓缓走进了面试室。   作者有话要说:信我,下一章攻真的就出来了。感谢在2020-07-27 21:41:14~2020-07-28 21:4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晗 20瓶;布鸭鸭yayayayaya 5瓶;流水 3瓶;拾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面试室共坐了三名面试官, 两男一女,其中坐在C位的是一个大腹便便头顶寸草不生的,看起来就很有领导派头的中年男人。   长得和之前国企那位科长很像。   光是看了一眼, 宋寅之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但, 人不可貌相,兴许就是个正直又爱才的好领导呢。   一声“请坐”, 四位面试者依次坐好。   宋寅之紧张地望着三位面试官,又看到旁边架着一只摄像机, 对于这次面试全程录像,不禁心里敲起了小鼓。   “请挨个自我介绍吧。”那位领导话不多说, 直接切入正题。   纵观其他三人,都是什么211/985等名牌大学毕业, 拿过各种全国性设计大赛奖项, 那比老太太裹脚布还长的前缀词听得宋寅之都有些昏昏欲睡。   只有宋寅之,一句“我叫宋寅之,二十五岁,北岭大学毕业,环境设计系园林景观方向专业……”然后便没了下文。   那位面试官似乎还没翻到宋寅之的个人简历,头也不抬随口问了句“说学校全名,是北京林业大学么?”   宋寅之尬笑两声:“是北岭……就叫北岭大学。”   这时候, 那位大腹便便的面试官才堪堪抬头,瞄了他一眼, 然后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 继续翻看着面试者的个人简历。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内心:   北岭大学?还有这么个学校?是专科么?在哪个地方?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面试官问问题,下面的面试者依照顺序回答。   “单身还是已婚。”   四人:“单身。”   “会抽烟么?喝酒呢?”   其他三人纷纷表示:“大学开始就抽了, 酒量还行。”   只有宋寅之:“不会……”   因为这些做景观园林的经常要和政府的领导打交道,烟酒技能那是一定要跟上的,所以才会特意问这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   “请用英语回答,绿化设计是否有过实操项目经验,最擅长哪个领域。”   这个问题,基本上就是宋寅之的堵门砖了,他从毕业后就开始考编,哪有什么实际操作的经验,再加上他那拿不出手的散装英语,在别人用一口流利的六级英语词汇语句侃侃而谈之后,只有宋寅之:   “I don’t have any experience.”(我没有任何经验)   经验一词,用的还是最低级的词汇。   对面三个面试官都没抬头,可是嘴角都不约而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最后一个问题。”面试官滑动平板,看着总部传来的面试问题。   倏然间,三人均是眉头紧锁,互相抬头看看对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请问你是否……有过带孩子的经验?如果有,请回答,一岁半儿童的辅食添加,应该注意什么?”   三位面试官: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其他三个面试者都是面面相觑,从来没有带孩子经验的他们哪里会知道一岁半儿童的辅食需要什么注意事项,不是,一岁半就可以断奶了?!惊了。   见其他人都缄默不言,宋寅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举起手:   “这个问题,我知道。”   三位面试官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比花儿还好看。   “首先,一岁半的宝宝身体发育渐渐完善,多种营养要跟上,但又因为乳牙还没长齐,咀嚼能力尚不发达,所以食物一定要精细,软烂,但又要保证软烂的情况下营养不会随之流失,而且每天要更换不同的菜谱,保证荤素搭配,鸡鸭鱼肉缺一不可。”   听完这流利的回答,在场所有人不禁都张大了嘴巴,满脸愕然。   他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说单身么?孩子哪来的?没有照顾过孩子的人一般也不会心血来潮去网上搜这种东西吧?   这时候,平板震动两声。   那位大腹便便的面试官赶紧回神,低头看着总部发来的新消息:   “问问他,最喜欢的小宝宝,叫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怪到姥姥家了,难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景观设计师之前,要先学会当一个超级奶爸?   “这个,你带过的最喜欢的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寅之听到这句话,愣了下。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张如初雪般白皙细嫩的小脸蛋,目光游离,缓缓落到微微发痛的无名指上。   当初小雪球掐出来的那个圆环痕迹,还在。   宋寅之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宠溺地笑笑,接着,几乎是轻不可闻地回答道:   “他叫……小雪球。”紧接着,总部那边发来了领导观看面试直播后的确认结果。   合格者共有三名,其中一位,就是这个对带娃颇有心得经验的二流大学毕业生。   虽然这几个面试官开始并没有看好他,而且对于领导的审查结果也是纳了个大闷,但领导之命,自己岂有不从之理?   ****   “妈!我通过了!公司通知我明天就去上班。”一进门,就听见宋寅之洋溢着喜悦的喊声。   母亲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喜形于色,但还是欣慰地点点头,叮嘱着:“这次可别再三分钟热度了,好好工作,别让妈失望。”   当天晚上,像之前去小雪球家面试一样,宋寅之又失眠了。   他一遍遍翻看着手机中存的小雪球的照片,翻着翻着,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像那位林秘书说的,等小雪球长大成人以后回国,那时候自己可能都四五十岁了,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那么自己也一定要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中年人,到时再自信满满的去见他。   带着这种美好的幻想,凌晨三点钟,宋寅之终于敌不过睡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不用闹钟叫,宋寅之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洗漱换衣服吃早餐,散发着满满的元气,像个中二少年一样给自己加油打气,接着奔向拥挤的早班地铁。   “大家好,我叫宋寅之,接下来将和大家一起度过美好的职业生涯,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宋寅之还算大方地做完自我介绍,然后给办公室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那些个设计师面如土色,眼圈似国宝,眼袋都快垂到地上,即使是来了可爱的新同事,他们也并未表现出一丝半点的热忱之意,有些甚至头也不抬,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不停的在建模软件中拉线渲图。   热情的自我介绍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宋寅之的笑容瞬间尴尬起来,但还是出于礼貌,又给大家鞠了一躬。   “小宋啊,那个就是你的桌子,电脑里所需软件都装好了,因为你是新来的,而且缺乏经验,前一个月我们会安排专人带你,你自己也要勤奋努力,加油哦。”他们设计组的组长看着这尴尬的场景,赶紧转移话题。   “蠢哦,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谁有闲工夫管他。”角落里传来暴躁的一声。   虽然话不中听,但宋寅之也能理解这位暴躁老哥,之前大学时候接过一个二次转手的小单子,三天就睡了三个小时拿命去熬才在交单日完成,结果甲方又是个龟毛的,改来改去最后来一句:   “还是开始那版吧。”   宋寅之差点当场去世。   所以对于那位暴躁老哥,他也只能跟着笑。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打开电脑,然后组长喊他去办公室,让他见了见那位自己的带教前辈。   对方扎着小辫子,留着小胡子,穿着随意甚至有些邋遢,刚一出办公室,他就直接将甲方的要求拿给宋寅之看,并嘱咐他今晚要把初步建模做好。   一天的时间去建模,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但看过甲方的要求之后,发现也不是很难,并且这个单子已经有人去现场测量过了,数字明确,对于一个设计专业的学生来说,有手就行。   宋寅之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兴许是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过,当场答应下来:   “您放心,明早上班之前初步建模肯定做好。”   结果,莽的后果就是——   凌晨十二点三十分,加班的同事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宋寅之,强忍困意,瞪着眼睛一遍一遍贴素材,而且是从上午十点拿到甲方要求开始,中午也没休息,吃过饭就继续,还是这样一动不动坐到了十二点多。   但是,进度却只有三分之二。   宋寅之疲惫地倚在靠背上,抬起生了锈的脖子扭了扭,试图缓解这种累赘的痛感。   脖子一扭,还在“咔咔”作响。   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映照出一双通红的双眼。   想不到上班第一天就要加班,好累,以后都要这样么?   想着,宋寅之疲倦地倒在桌子上,慢慢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儿再继续。   墙上的时钟发出“嘀嗒”声,眼睛一闭上,再想睁开就很难了。   办公室内一片阒寂,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吧嗒。”倏然间,在这呼吸声猛地插.入一丝清亮的声响。   就像是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的声音。   身上就像捅了蚂蚁窝,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芝麻从窝里爬出来,后颈炸开一波着急忙慌地逃窜。   宋寅之感觉整个头皮都是麻的,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然后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望过去。   逆光看过去,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就伫立在办公室门口,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尊雕像。   “谁,谁啊……”宋寅之瞬间警惕起来,慢慢站起身子。   他可不觉得这帮同事会良心发现,帮自己一起加班赶进度。   那道黑色的身影听到声音,脑袋缓慢地转过来,却并未给予回应——   不是吧!这怎么突然变恐怖片了啊喂!   头顶的中央空调吹出阵阵冷风,伴随着那道黑影缓慢向这边走来的姿势,宋寅之瞬间联想到那部名为《阴风阵阵》的恐怖片。   他顿感浑身汗毛倒竖,着急忙慌从椅子上下来,不着痕迹地向后移动过去。   不是吧不是吧,不要这样吓唬人啊,自己胆子真的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就在宋寅之快要因为极度恐慌而晕厥之际,办公室的大灯一瞬间被打开,霎时,整间半空时被渲染的如同白昼。   而那道黑影,就站在开关旁边。   裁剪合身的深色西装包裹着挺拔薄健的身躯,浅茶色的头发衬托出白皙的一张脸,修剪精致的眉峰下,是一对有着异域风情的眼睛,金色的瞳仁负气含灵、灿若星辰。   看到是个人之后,宋寅之这才如释重负地深深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在看清这人的一瞬间,宋寅之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但仔细打量对方,又确定没有见过面。   虽然同为男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啊,像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至高完美品,特别是那两条修长的腿,走动时极度优雅,整个人都像是一只移动的荷尔蒙。   “你好,请问你是?”宋寅之问了句。   那个男人就这么望着自己,唇角含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我是隔壁室内设计组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那个男人走到宋寅之面前,伸出自己的手。   一股浓烈的异香蔓延在空气中,四散开来。   ! ! !   宋寅之可以百分百确定,这股香味自己绝对是在哪里闻到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特别特别熟悉的香气。   “没有没有,您言重了。”宋寅之也赶紧伸出手,同那个男人握了握手,“我叫宋寅之,是今天新来的,没有见过您,冒犯到您了,不好意思。”   那个男人轻笑一声,轻轻握着他的手:“我叫封祁,还请多多指教。”   封……祁?   “再冒昧问一句,是哪个封,哪个祁。”虽然这么说真的有点不礼貌,但这和小雪球发音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是太令自己在意了。   “开封的封,祁连山的祁。”那个自称封祁的男人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这……不光读音,就连字都是一模一样的。   未免也太巧合了点吧,不仅如此,这常人不可多见的异色瞳眸都和小雪球那个小豆丁如出一辙,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是小雪球呢,除非这世上出现了生物学奇迹,才能让一个一岁多的小宝宝一夜之间长成二十多岁的大人。   “怎么,我的名字很奇怪么?”   看宋寅之在发呆,封祁便笑吟吟地询问道。   宋寅之赶紧回神,摇头似拨浪鼓:“不是,只是因为你的名字和我认识的人名字一样,所以有点走神,抱歉。”   “真的?”封祁松开手,将手揣进裤兜,“也是这个公司的么?”   宋寅之摇摇头,脑海中是小雪球那张可爱的小脸,于是他的唇边也不自觉漫上一抹笑意:“说实话,是个只有一岁半的小宝宝。”   “您还认识小宝宝呢?”封祁笑问道。   “来这之前在一间大公司负责人家中做保……管家,他们家有个小宝宝,非常可爱。”   “嗯?可爱那您为什么不继续做了呢。”   “因为他们家要出国了,所以……”宋寅之说着,不自觉的,一丝落寞涌上心头。   封祁看着他那苦涩的干笑,表面上跟着一起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啊这么晚了您还在加班?”他故意转移了话题。   “是,手上有个单子没做完。”宋寅之老老实实回答道。   “需要我帮你做么?我手速很快的。”   宋寅之一听,连连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去做。”   说着,宋寅之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既然是同事,那我能留您一个联系方式么?我刚来这边,没有认识的人,中午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   封祁不经意间看到对方手机屏保上那张熟悉的可爱小脸,唇角扬了扬,马上掏出手机。   两人互存了联系方式,宋寅之眼看时间不早,就重新坐回电脑前:“您要是忙完了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这边还有一点尾要收,得赶紧加油了。”   而封祁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像个东道主一样拉过旁边同事的椅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宋寅之,低声道:   “我和你一样,不太喜欢自己一个人,所以反正都这个点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你继续作图,我等你。”   宋寅之回过头,望着对方脸上温柔的笑意,自己也跟着傻笑两下,然后回过头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   昏黄的灯光打在宋寅之的脸上,顺着侧脸精致的轮廓线形成一条暖橘色的光晕。   封祁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精致的轮廓线,什么都是小小的,鼻形柔和,嘴唇微微翘起,眼角小幅度上挑却不刻薄,下巴也是尖尖的,但意外是令人觉得温暖的长相。   其实人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并不算是一无是处。   封祁这样想着。   凌晨一点三十分,宋寅之终于做完了建模。   他将草图备份好,传了一份进自己的邮箱确保不会丢失后,才关了电脑,站起来,望向一旁的封祁。   本以为这人肯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兴许已经睡着了。   但装过头的瞬间,视线却意外的交汇在了一起——   说实话,现实生活中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像封祁这般过于华丽的长相实属百年难见,所以在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还是毫无征兆的被惊艳到了。   以至于,心脏都不受控的猛跳了几下。   “您等久了吧,我这边好了,可以走了。”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宋寅之赶紧收回视线,掩饰性的将头转到一边。   “你住哪。”封祁却不以为意,随手拿过桌上的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星海城小区。”   “那正好,顺路,送你回去。”封祁说着,率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凌晨一点多的大街早已荒无人烟,孤零零的路灯独立于马路两旁,扯上那么丝寂寥的意味。   “谢谢您了。”宋寅之站在封祁的车旁,小声道谢。   “不用一口一个您了,咱俩应该差不多年纪,这么叫显得太生分了。”封祁笑笑,帮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宋寅之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后视镜上那枚小小的绒毛狐狸吊坠。   “您,我是说你也很喜欢狐狸么?”   封祁奇怪地反问道:“还有谁喜欢狐狸么?”   “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跟你同名的小宝宝,他也很喜欢狐狸,特娇气,不是狐狸造型的碗不用,不然要闹脾气……的。”   说着说着,回忆再次涌上心尖。   最后一个字俨然变成了气音,因为喉咙被哽住了。   封祁侧首望着他,看着他的眼梢一点点泛红。   “你很喜欢他么?”封祁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车内。   宋寅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又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别人家的小孩这么真情实感,外人看过去一定会觉得很变态吧,万一给自己扣上恋.童癖的帽子就有嘴说不清了。   但不可否认,真的是喜欢,放在心尖尖上的喜欢。   “对,很喜欢。”但感情终于还是战胜了仅存的一点理智,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宋寅之才点头承认。   封祁看了他一会儿,拿过纸巾递过去。   宋寅之忙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是不是很奇怪。”   “是很奇怪。”封祁点点头。   宋寅之:……   “但这世间所有人,不总要为了某个人变得很奇怪么。”他笑了笑,尔后发动了车子。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星海城小区的门口,封祁目送着宋寅之下了车。   “谢谢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宋寅之临走前还不忘跟人客套一下。   封祁眯了眯眼,看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特别不愿欠别人人情,别人给他一分好,有可能就是顺手的事,但他总要十倍来相报。   真可爱。   直到宋寅之进了小区大门,身影逐渐消失于夜幕之中后——   封祁从口置物盒里掏出一本书,封皮上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强取豪夺之七天爱上我。”   作者:沃·胡辨德   至于为什么是七天时间,真的因为,妖界管理局给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8 21:45:39~2020-07-29 21: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拾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宋寅之回到家后已经两点了, 洗漱完再上床就快两点半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甲方给的方案,脑袋里就像扯了一团乱麻, 明明已经很困了, 却就是睡不着,兴许是今晚为了熬夜作图喝了太多咖啡。   果然说得没错, 设计师是最容易猝死的职业。   正当他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之时,手机响了两声。   奇怪, 这个时间了,会是谁呢。   屏幕上的“封祁”二字令他虎躯一震, 虽然此“封祁”非彼“封祁”,但乍一看还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封祁发来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 只有“晚安”两个字。   宋寅之也不知道跟着傻笑什么,马上回了“晚安,好梦(*▽*)”。   但是意外的,在收到封祁的消息之后,困意便冲破了大脑神经,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了八个小时, 时间不算短,但还是困。   宋寅之浑浑噩噩起床收拾好, 像以前一样踏上了拥挤的早班地铁。   地铁中到处弥漫着瞌睡虫, 整个早班大军都是懒洋洋的,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群精神萎靡的吸.毒者,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996机制正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一点的拖垮。   等到了公司, 宋寅之还下意识在楼下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封祁的车停在这里,大概是还没有来吧。   他疾步走进公司,和同样精神萎靡的同事们打过招呼之后便来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打算将昨晚的建模发给他的带教前辈。   只是,打开昨天存建模的文件,却没有建模的踪影。   奇怪,难道是自己不小心删掉了?   不怕,还有备份。   插.入U盘,打开,里面……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宋寅之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怀揣最后一丝希望打开自己的邮箱,在一堆广告中来回翻找,看了一遍又一遍,却连建模的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打开过3D,更没有在椅子上一直坐到凌晨一点,拿命熬着夜。   宋寅之顿时慌了神,他把这台电脑中所有的文件全部打开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建模文件的踪影。   要知道,今天自己必须把建模交上去,然后看看哪些地方需要修改,下午就要改出来,明天才能让带教前辈拿去渲效果图,这单子客户要得急,后天就得交单,这边收了定金,如果交不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而且如果影响了客户那边的施工,或许,公司还要赔偿他们一大笔钱。   宋寅之愣了半天,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马上又把所有文件重新看一遍,还是没有……   “请问你有用过我的电脑么?”宋寅之赶紧询问旁边桌的同事。   同事颇没精神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有气无力道:“我现在已经作图作到看见电脑就恶心,不想碰。”   就在这时,宋寅之的带教前辈来了公司,直接走到宋寅之身边,拍拍他的桌子:“建模呢,发过来。”   一时间,宋寅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前辈自己明明备份了三份,但是全部离奇失踪了?说出去人家不会信的吧。   见宋寅之在那像个闷葫芦一样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字,前辈瞬间明了,眉头一皱,声音粗嘎地质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没做完。”   “我,我做完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了……”   前辈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用身体撞开他,拿过鼠标,问:“你存储时的重命名叫什么。”   “建模9.28。”   前辈马上在搜索框里输入这几个字,但搜索结果却显示,并没有这个文件。   他又打开建模软件,想看有没有自动存档的备份,但软件里也是空荡荡的。   “你存U盘了没。”   “存了,也发邮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   “别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前辈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昨天我交代的明明白白,你要是怕丢干脆发我邮箱不就好了?!长了个什么脑袋,这种事都不知道?”   宋寅之觉得有点委屈,因为他没有前辈的邮箱,又怕那个点打电话过去会打扰他休息,明明也真的备份三份,但至于为什么凭空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灵异现象。   看宋寅之这副模样,前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把鼠标一摔,掐着腰,努力平复呼吸,试图稳定情绪。   但,没稳定住。“所以我尼玛是真的贼JB讨厌带新人,他妈一个个脑子全忘娘胎里,啥也不知道,就是把头猪送去上四年大学也比你们会存图,傻逼。”   “对不起……”宋寅之赶紧道歉。   “别道了,不愿意听,有这功夫你赶紧再做一份,下午四点前给我,别耽误渲图,OK?”   前辈那小眼睛瞪的,都快赶上朱一旦的酒肉朋友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做。”宋寅之赶紧打开软件,像模像样地坐在电脑前。   前辈看着他,烦躁地搔了搔头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好在有了昨晚的作图经验,速度提高不少,但宋寅之一直很紧张,还要时不时点一下保存。   到了中午,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宋寅之不敢去,毕竟时间不等人,就只好饿着肚子坐在电脑前继续作图。   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了眼,是封祁打来了电话。   他赶紧点下接听,调至外放,手没停下继续点着鼠标:“怎么,有事么?”   电话那头是封祁暖融融的声线:“还没下班么,不是昨天说好一起吃饭么。”   “对不起,今天恐怕不行,我昨晚的建模离奇失踪了,那边要得急,我得重新做。”   封祁那边沉默半晌,记者不解问道:“不是存了好几份,怎么会丢失?”   “我也不知道,就是找不到。”宋寅之的声音俨然漫上一丝哭腔。   一不小心,拉错了一根线,完蛋,刚才所有的都得重新做。   越急越乱,错误百出,宋寅之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建模,胸膛里就像憋了一口老血,咳不出来还咽不下去,也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这种时候,他竟然只想回家找妈妈= =。   “别急,你恢复一下邮箱已删除的邮件,看有没有。”封祁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静。   也是,又不是他挨骂,他才不需要着急。   “没有,我刚才看过来了。”   宋寅之离当场哭出来就差那么一点儿。   “这样吧,你过来找我,我有办法。”   宋寅之望着自己那乱入团麻的建模,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么?”   “乖啊,信我,我有办法,你来十九楼找我。”   宋寅之看了眼电脑,又看看手机,心一横,先存了图,马上抱着手机直奔电梯口。随着电梯显示板上不断上升的数字,宋寅之的一颗心也随之升腾到半空。   莫名的,他是真的觉得封祁一定有办法。   电梯门一打开,正对上一张艳丽的小脸,兴许是因为嘴角天上向上弯,所以封祁看起来总是在笑。   他今天穿了一件足以让其他男人穿成拖地长裙的超长风衣,但依然遮盖不住他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看到宋寅之这满脸写着“衰”的小脸,封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拉过宋寅之的手,走到19楼其中一间房门口,抬手推门就进。   宋寅之一抬头,就见门口告示牌上“行政总裁办公室”几个刺人眼球的大字。   他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刹住脚,使劲把封祁往回拖。   “怎么了?”封祁诧异地看着他。   “这里是老总的办公室,到处都是监控,里面全是商业机密,你进去,不要命啦?”   宋寅之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堆。   封祁无所谓地看着他:“你胆子这么小么。”   “不是小不小的问题,不经他人允许擅自进别人房间本来就没礼貌,个何况还是老总的,真要出点事,咱们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宋寅之那敦敦教导的模样,瞬间让封祁产生了“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小人”这种错觉。   “我发现你特别喜欢把礼貌挂在嘴上。”封祁笑笑,没有继续同他纠缠,而是自己大喇喇进了总裁办公室。   甚至还,直接走到了总裁的电脑前,然后,打开!   宋寅之不敢再看,他四处打量着摄像头,在摄像头底下努力跳高,试图用自己的脸挡住摄像头,模样滑稽。   不大一会儿,封祁就从里面出来了。   “好了,回去看看你的电脑,我发给你了。”   一瞬间的错愕,宋寅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来到自己的电脑前,宋寅之紧张又期待地点亮屏保,一瞬间,右下角弹出此电脑接收新的文件消息。   一打开……   果然是自己昨晚的建模!   “真的有,太神奇了!你怎么做到的?”一瞬间,宋寅之高兴的像个小孩子。   “老总的电脑连接着公司所有的电脑,会自动远程备份所有文件。”说着,封祁还故作态势的冲宋寅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宋寅之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心尖上甜滋滋的。   “那现在文件找到了,可以赏脸一起吃饭了么?”封祁微微俯下身子,仔细看着面前这个有点傻乎乎的,但却又傻的可爱的男人。   在和小雪球分别的这段时间里,宋寅之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本来想出去吃,但眼见着又到了上班时间,宋寅之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是新人,前期肯定是要老老实实不能迟到的,不然,我点外卖,晚上时间长,再请你吃顿好的可以么?”   “可以哦。”封祁笑笑。   “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今晚恐怕又要加班到一点多了。”   封祁撇撇嘴:“一切没有实际报恩办法的感谢都是耍流氓。”   “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都行,多贵都行。”虽然说这话的时候钱包在哭泣,内心在滴血。   “吃饭的话,你也知道,做设计的,经常应酬是在所难免的,也不是说就真的特别稀罕那顿饭。”封祁故作沉思道。   “那你……想,要什么。”   宋寅之不明白了,吃饭也不要,总不可能让自己给他做两尊等身立牌放在家中供奉再送面锦旗吧。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呢。”   宋寅之换了个问法:“那你缺什么呢。”   封祁似乎是很认真地仔细想了下,接着道:   “真要问缺什么,大概,缺个媳妇?”   听闻此言,宋寅之竟然真的很认真的帮忙想自己身边有哪些和封祁同样优秀的女性能介绍给他,可是想了一顿,宋寅之才发现——   什么?!原来我是个根本没有朋友的社恐!   别说女的了,男的也就高中玩得不错那个的老同学,还三个多月没联系过了。   “这个……冒昧问一句,有性别限制么?”   其实这句话只是句玩笑而已,记得还是以前的同事群,有男同事请大家帮忙介绍对象,另一个同事开玩笑问了句“有性别限制么?没有的话我倒是有个很不错的兄弟”,当时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主任都跟着加入其中。   宋寅之效仿,只是单纯想让封祁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幽默的人,对自己更有好感罢了。   毕竟职场上,能找到一个真心朋友确实很不容易。   “没有哦,男的也可以。”   封祁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略微轻佻,所以在宋寅之看来,他只是在配合自己完成自己的玩笑罢了。   “封先生,你真的很爱开玩笑欸。”宋寅之说着,随手拿过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我没有开玩笑。”封祁的笑容渐渐消失于唇边,语气是不同寻常的生硬。   宋寅之愣了下,缓缓抬起头——   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宋寅之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却找不到对象,原来是个gay啊……   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明明是句玩笑话,但对方却当了真,果然自己是个社交能力为负数的傻子,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乱开玩笑,这下可好,怎么圆吧。   “那……封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对象呢?”索性,宋寅之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封祁垂下眼睑,眼底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他打量着宋寅之,良久,才轻声说道:   “喜欢瘦瘦的,个子中等,肤白貌美,最好是特别会和小孩相处的。”   宋寅之听后马上开始冷静分析。   像封祁说的这种种条件,除了肤白貌美,其他几项自己都非常符合嘛。   “那我尽量帮你物色,但也不太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封祁勾起唇角,笑得戏谑:“好啊。”   说罢,他看了眼手表,接着道:“休息时间马上结束了,我先走了,下班等你,给我打电话。”   “等一下,不吃饭了么?”宋寅之眼看他要走,赶紧叫住他。   “不吃了,没时间了。”   说着,封祁迈着自己两条笔直的长腿缓缓走出了办公室。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后,同事们也吃完饭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宋寅之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叹了口气,重新坐会了电脑前。   带教前辈回来后,宋寅之生怕再出什么岔子,赶紧把建模发过去,附带一句:“对不起前辈,耽误你的时间了,建模找到了,给您发过去了。”   很快,他就被这位前辈叫到了办公室。   前辈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一中午不见,感觉他下巴上的胡茬更加浓密了。   他正坐在电脑前看着宋寅之传来的建模,见到人进来,慢悠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的建模我看过了,做的还不错,数据上也没什么问题,辛苦你了,以后记得,做完第一时间发给我。”   宋寅之赶紧点头似捣蒜。   “还有……”前辈尴尬地挠了挠腮帮子,“今上午冲你说了不太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是针对你,我这人脾气就这样,小时候父母打得轻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没有,没放在心上,本来工作失误就是我的不对,您也没说错。”宋寅之傻笑道。   前辈看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摆摆手:“你先去忙吧。”   离开前辈的私人办公室,宋寅之原本那颗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小心脏终于稳稳落地,还以为这个脾气刁钻古怪的前辈又要找自己麻烦,结果却是道歉,看来职场生活,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阴郁。   宋寅之想着,步伐都跟着轻快起来。   他满脸笑容的回了办公室,刚一进门,就看见旁边同事桌前围了一堆人,个个眉头紧锁,都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宋寅之诧异地走过去,好奇问了句“怎么了”。   结果那堆人在看到他的瞬间,马上停下窃窃私语,作鸟兽般四散而去。   宋寅之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邻桌的同事小刘整个人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整个桌面被他翻的乱七八糟,文件生活用品堆了满满一桌子。   “奇怪,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小刘一边找还一边念念有词。   “你在找什么?”出于礼貌,宋寅之问了句。   小刘从桌子底钻出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语气不怎么好地反问道:   “你有看见我的钱包么?”   钱包?   宋寅之仔细回想一番,好像上午确实见他背了个男士单肩包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钱包。   “我靠,里面有我这个月刚提的工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腾盛建设的方案收据,别闹啊,这玩意儿可不能丢,价值上百万的单子啊。”小刘说着,又一脑袋扎进了桌子底。   宋寅之关切地问道:“你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有背么?”   还不等小刘回答,前桌的同事马上回过头插了句:“没有,我和他一起吃的饭,没看见他背包。”   “这就奇怪了,那么大的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我中午也在这儿,可是好像没有看见你的钱包。”   “会不会被谁拿走了。”   突兀的,不知是从何处,传来这样一句。   “不至于吧,都是成年人,谁会干这种事,工资没了事小,尼玛上百万的单子,拿什么赔,拿命?”小刘越说火气越大,他烦躁地抓起桌子上的一沓文件,翻看了一遍,接着泄愤一样狠狠摔在桌子上。   宋寅之看着他这副模样,怯生生地缩回了脑袋,不发一言。   “小宋,中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进来啊。”前桌的同事忽然回过头,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甚至还加重了“就你一个人”这几个字。   宋寅之刚想摇头,却猛然想到,封祁不也来过嘛,那么他算不算可疑人物呢……   “说话呀,你又发什么愣。”看着宋寅之陷入了沉思,小刘这暴脾气憋不住了,声音陡然太高八度。   “没,没看见……”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宋寅之下意识隐瞒了封祁来过的事实。   但他还是拿过手机,给封祁发了条消息:   请问你中午过来时有看到我邻桌同事的钱包么,棕色的,大概三十公分宽。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没看见。   宋寅之望着这简洁的三个字,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子上的一个小凸起。   莫名的,有点紧张。   “查监控吧,总不可能钱包自己长翅膀飞了吧。”前面的同事提议道,语气带针一样,直嗖嗖往人身上扎。   “对,丢了工资事小,收据不能丢,这可是老子的前途啊。”小刘一拍桌子,马上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办公室。   前桌的同事奇怪地看了宋寅之一眼,便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可是那眼神怎么说呢,很明显不一般,总感觉他在内涵什么。   宋寅之呆呆地看着“没看见”那三个字,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就像同事说的,钱包不可能长腿自己跑了,如果他中午确实没带出去,那么很可能是在自己和封祁去十九楼的时候进来了人,给拿走了?   可是这种事该怎么说明呢,为什么自己和封祁两人出去那么短的时间又回来了,两人结伴去卫生间?不光奇怪,恐怕没人会信吧,总不能说,他其实进了总裁的办公室,还动了总裁的电脑……   不大一会儿,小刘便急匆匆的从监控室回来了。   他疾步走到宋寅之面前,打开手机指着监控室传过来的视频录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不是说没有可疑人物进来么?这男的是谁。”   手机屏幕上,正清晰的显露出封祁那张特殊的面庞。   “确实,没有可疑人物啊,这是隔壁室内组的同事,就,不算可疑吧……”宋寅之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没什么底气。   “不是,谁跟你说这是室内组的,那边一共六个人,还都是从景观组调出去的,他们身上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你跟我说这是室内组的?”   小刘平时说话就是个不太注意的,这会儿大声嚷嚷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时间,宋寅之仿佛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向他一个人刺了过来。   小刘说的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封祁到底是谁,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刚好是在同事都走光的时候,这样一合计,他的身份就变得可疑起来。   宋寅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封祁真的是什么不法分子,那么不经考证便容他在办公室里胡作非为的自己,也别想往外择。   而且看样子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不是冲着钱去的,那就是……公司的收据合同?是公司的机密?   细思极恐,以至于宋寅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跟他很熟?你说实话,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小刘的目光不经意漫上一丝审视的意味。   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令宋寅之不自觉倒退两步—— 第38章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   但如果封祁真的是别家公司派来的间谍,自己是一定要说明真相,以帮助公司及时止损。   但如果不是, 自己冤枉了他, 所有人都冤枉了他,那对他来说更是不公。   宋寅之想起之前带着小雪球上早教课时, 那些拿鼻孔看人的阔太太一口一个“自己是来蹭免费试听”的,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 确实不好受。   “都吵吵什么呢?方案都做完了?!”突兀的,门口传来破锣一般的呵斥声。   但此时这种破锣嗓子, 在宋寅之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   顺势望过去,就见主管大人正背着手, 满脸黑气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看着这些把办公室当成菜市场的闲人。   同事们赶紧回过头去,继续假装努力忙着手头的工作。   宋寅之也赶紧回到座位上,打开建模软件,随便点着左上角的工具栏。   主管瞪了那些人一眼,接着负手缓缓走到小刘旁边,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瞬间向小刘刺了过去。   小刘不敢抬头,他知道这个主管是出了名的难缠, 这会儿吓得冷汗都顺着脑门划了下来。   “duang”的一声巨响,周遭十几米内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主管在小刘的办公桌上扔了件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只棕色的男士单肩包。   “什么脑子,包都能忘了厕所,下次人也忘里面吧!”主管恶声恶气道, “快看看,丢了东西没!”   小刘瑟缩着脖子,哆哆嗦嗦打开单肩包,一样样查看,半晌,才尴尬地冲主管笑笑:   “没丢,都在,多谢张主管。”   主管没说话,瞥了他一眼,又背着手挺着他的大肚子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一旁紧张兮兮的宋寅之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这个张主管真是个小天使,来得太及时了,给自己,也给封祁证明了清白。   “那个……小宋啊。”一旁的小刘羞的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啊,是我自己临出门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包忘里面了,我还那样质问你,真的对不起。”   宋寅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事。”   “太不好意思了,给你添麻烦了。”说着,小刘还颇为真诚地向宋寅之鞠了一躬。   宋寅之看也没看他:“说了没事,别放心上。”   说实话,被冤枉被误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宋寅之面对这些人事后的道歉真的已经麻木了,既然知道对不起,为什么还要不考证明白就去说去做呢?   “但是,你说的那个男的真的不是隔壁室内组的,我们都没见过他,所以,也是想给你提个醒,毕竟现在是政府招标的关键时期,总有那么些……心怀不轨的人,你还是,多长个心眼。”   看着宋寅之越来越冷的脸,小刘的语气也瞬间弱了下去。   “如果是你朋友,那我为我的莽撞向他道歉……”   宋寅之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小刘,眼神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什么事情都是一时兴起,不加考证就肆意下结论,结果,往往就这样伤害了别人。”   宋寅之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是那句“你为什么要把弟弟推下湖去,你就那么想让他死么?”   自己这边有主管,有监控,有很多能证明清白的东西,但当时的小雪球,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解释粉话都说不利索。   心脏一瞬间被揪紧了。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对不起了兄弟。”小刘尴尬地笑笑,转身打开电脑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宋寅之也懒得继续和他浪费口舌,看着带教前辈传来的新任务,马上动手打开软件,将模型导入软件——   下午,才第二天过来上班的宋寅之受到了组长和带教前辈的高度赞扬,说他单子完成的又好又快,甲方很满意,立马打了钱过来,并且还是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表扬的。   组长还开玩笑说,如果宋寅之能继续这样保持,用不了三个月就能转正,然后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宋寅之听得贼尴尬,但组长讲得贼激情。   只有下面的同事,头也不抬,甚至可能都没去听。   工作完成的早,下班就能准时。   宋寅之边收拾东西边给封祁发消息:   “我下班了,你呢。”   对面很安静,并没有马上回消息。   宋寅之提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有点在意,每走两步就要看一眼手机,看封祁有没有回消息。   从办公室道公司大门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他看了不下几十次手机。   一直到他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瞬间,才收到封祁的消息:   “下班了,在地下停车场,你在门口等我。”   不知为何,在收到封祁短信的那一刻,宋寅之忽然松了口气。   他站在公司大门口,尽量找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然后没多久,封祁那辆过于显眼的车就从一边开了过来。   虽然他对车子的品牌没什么研究,但这种过于有名的车,任是他一个汽车小白都一眼认了出来。   “哇哦,布加迪,有钱人。”旁边路过的同事禁不住赞叹一声。   而宋寅之是那种从小到大就不希望自己太有存在感的人,小时候学校组织儿童剧表演活动,老师觉得他白白嫩嫩的像小王子,就希望他能出演灰姑娘里面的王子,结果他不是装肚子疼就是装头疼,不得已,老师只好请了别的同学出演王子一角。   现在也是,那辆豪车停在自己面前,冲自己按了声喇叭示意,但他没动,假装不认识这人。   封祁在车上等了半天也不见宋寅之上车,打开车窗探出头,冲他喊了句“上车”。   宋寅之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一番,确定周围没有熟识的同事之后,才飓风一般迅速刮上了车。   看着宋寅之这一套操作,封祁诧异:“怎么,你觉得坐我的车很丢人么?”   “不是……”   宋寅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封祁暗暗发笑,他知道宋寅之就是这种性格,特希望自己没有一点儿存在感,或许是和他母亲的教育有关,弄得他多少有点自卑,所以也不再追问他,马上转移话题:   “吃什么。”   “说了请你,你来定吧。”宋寅之笑道。   封祁想到之前段斯微请客时去的那间餐厅,便道:“那就中山路那家西餐厅吧。”   听到名字,宋寅之就觉得很耳熟,好像之前听过,但具体在哪听到的,又确实想不起来。   封祁驾车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间餐厅,刚要下车,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宋寅之道:   “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宋寅之点点头,下了车——   待他刚一下车,封祁马上火急火燎的从置物盒里抽出那本《强取豪夺之七天爱上我》,他翻开目录,在名为“故意制造矛盾,再挺身而出帮忙解决”一栏后面打个代表已经完成的对号,又马上翻到另一页。   Q:如何在一顿晚餐中让对方对你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A:如果是对方请客,选择对方不常吃的食物,最好是工具繁琐的西餐,在对方拿着餐具一筹莫展之际,展示你良好的教养以及贴心的性格,主动帮其切好食物,然后再适当制造一些小惊喜,比如在餐点中藏一枚戒指或者请个小提琴手渲染浪漫的气氛,当对方感动的热泪盈眶之际,你就可以顺势提出“要不要一起滚床单”,以此来升华感情。   封祁看完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觉得这个沃·胡辨德作者真是个人才,特别是那句“要不要一起滚床单”,可以说简直是集撩汉手段之大成,这都被他想出来了,事成之后给他寄点感谢费好了。   他兴冲冲放下书,下了车。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到此结束,翻页还有一句。   括号:此方法只适应于已经确认关系或者关系岌岌可危面临分手的情侣,如果是还在暧昧期甚至连暧昧期都没到的,那当我没说。   ****   从进门开始,宋寅之就觉得对面这人不太对劲。   为什么忽然露出那种自信满满的笑容,刚才明明还挺正常的。   “两份特制牛排,一瓶路易拉菲。”封祁在点餐时那豪气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请客的那一个。   宋寅之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   那么多位置,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有宝宝专座的卡座?   牛排端上来,盘中还点缀着绿油油的西蓝花,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但,果不其然,当封祁悄悄抬头观察宋寅之的动作时,确定他不会用刀叉。   他主动把自己盘中的牛排切成大小适中均匀的小块,颇具绅士风度的将这盘切好的牛排推过去,还附赠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   “吃这个吧。”   宋寅之看着他,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刀功,可以去杀猪了。   “谢谢,因为我真的不会用刀叉,总也记不住哪只手该拿什么。”宋寅之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低着头以吃东西来掩饰尴尬。   可是吃着吃着,忽然觉得牛排中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以为是骨头,但吐出来一看——   = =现在牛排套餐这么实在的么?还送铂金戒指。   虽然但是,感觉有点脏啊……   “这……是厨师不小心掉到里面的么?”宋寅之说这话的时候,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但在对面封祁的眼里,这是感动的表情。   旁边的服务生端着其他桌客人的餐点匆匆而过,带起一阵微风,吹的红烛摇曳生姿,漫出一点点烟雾。   宋寅之正好坐得很近,那烟雾便丝丝飘进了眼中。   “不是啊,这是给你的。”封祁优雅的单手托腮,故作深情地望着他。   “啊?”宋寅之被这烟雾呛的辣眼睛,忙抬手去揉,“为什么给我。”   揉着揉着,便揉红了眼眶,眼泪顺着眼角划了下来。   封祁内心一惊,沃·胡辨德果然料事如神!   那么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要顺势——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西装领带,向前微微探过身子。   烛光映在他脸上,渲染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酒店么?”开始,封祁的问法还算隐晦。   “去酒店?为什么?”   “一起滚床单啊。”封祁继续微笑着回答。   接着,他金色的眸子中映出了宋寅之惊恐的一张脸。   宋寅之内心:什么?!这人是变态么!为什么才第三次见面就能说出这种话,还是说gay的世界就是这么粗暴直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看着已经完全石化的宋寅之,封祁暗喜,这人被感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强取豪夺之七天爱上我》诚不欺我,真想见见这个作者长什么样,当面送只锦旗感谢一下。   “封、封先生……”深思熟虑后,宋寅之打算把话同他讲明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叫我祁。”封祁含情脉脉地打断他。   宋寅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就像拿着一台冷风机对着他直吹,吹的浑身掉小米。   “那个……”宋寅之紧张地摩挲着刀柄,“其实我觉得,你好像是误会什么了,啊可能是我比较迟钝,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   封祁:???这和书上写得不一样。   “对不起,这个我不要,然后,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吧。”说着,宋寅之猛的将那枚戒指放到封祁面前,然后逃命一样飞快跑去前台付了钱,扭头就往外跑。   封祁呆呆地望着那枚闪着寒光的戒指,也忽然起身追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宋寅之正站在马路边打车,那两股战战几欲先跑的模样,让封祁的心在一瞬间碎成一片一片的。   “等一下。”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宋寅之细瘦的手腕。   宋寅之吓得惊呼一声,像个被流氓抓住的小姑娘一样,手脚并用大力挣扎起来。   妈呀,这个人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个头也这么大。   确实是,宋寅之的挣扎在封祁看来就像给他挠痒痒一样。   “为什么要跑?”封祁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宋寅之这会儿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封祁的脸。   “因为,因为你很奇怪啊。”宋寅之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他知道有些人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说绝情一点,不然他总觉得自己是欲拒还迎,误会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我哪里奇怪?”封祁那样子明显不服。   “就是……正常人他不会……才刚认识两天就拉着别人去滚床单啊……”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特别是“滚床单”三个字一说出口,脸瞬间红成一片。   “而且,你是gay……我又不是……”   封祁内心打了一万个问号:什么是gay,为什么人类的语言这么晦涩难懂。   倏然间,封祁猛地想起,在他还是小宝宝的时候曾经闲极无聊看过一部八点档狗血剧,里面有个桥段是女主未婚先孕,结果遭到母亲的羞辱,说她不知检点,婚前性.行为不好吧啦吧啦,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奇怪。   婚前性.行为怎么了,是个生物都有七情六欲,干嘛阉割人性,非要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要求别人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能做什么,以为自己是主宰万物的天神么?   人类世界奇怪的规矩有时候真的让人发笑。   或许,宋寅之也是一样的想法?觉得不结婚就不能有性.行为?   想到这点,封祁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笑脸,生怕吓到面前这个胆小懦弱的人类。   “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刚才那句话我收回,这样吧,既然你有自己的考虑,那么,我们可以先结婚,然后再滚床单。”   宋寅之一听,立马翻了白眼,身体直直往地上倒去——   就在他后脑勺即将撞到路沿石上的一刹那,一双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牢牢托住他的腰身,一个使劲,将人拉到怀中——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封祁关切地问道。   宋寅之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气若游丝地缓缓说道:   “能不能,放过我……”   自打出生以来,四百多年了,妖界的男男女女要是听说能和自己结婚,恨不得当场缝制嫁衣马上入洞房,所以,封祁觉得人类真的好奇怪。   大街上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甚至还有刚买完菜回家的大婶怒骂一声:   “要死啦!大街上搂搂抱抱,不知羞耻!”   宋寅之听闻,赶紧从封祁怀里钻出来,整理下衣服,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还礼貌地冲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封祁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您以后也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还是很希望能和您做朋友。”说着,宋寅之又是一鞠躬。   “我还有机会么?”封祁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而就是这一句,让宋寅之头皮发麻。   如果自己说没有,那么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带自己去爬山了?   “有,你机会很大。”小命要紧,宋寅之几乎是不过大脑地脱口而出。   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痛恨自己这张没把门的破嘴。   封祁笑笑,眉宇间是动人的潋滟。   “我会珍惜这个机会的。”   宋寅之望着他的脸,一怔。   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浑身过了电一样,麻嗖嗖的。   “对不起今天是我失态,没让你吃好喝好,下次再请你可以么?”宋寅之忙别过头,尝试着找点其他话题来掩饰这种尴尬。   “下次是什么时候。”   宋寅之:! ! !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你就随便一听不行么?   “下次是……”宋寅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该以什么理由推脱。   “所以,你又要骗我么?”封祁的声音空荡荡的。   宋寅之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望向封祁。   这句话,有点耳熟啊……当时和小雪球第一次闹别扭后,带他去早教班,他也是这样问了自己。   就是这一句,宋寅之心里再次涌上一股怪异感。   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过于相似了,名字也是恐怖的一模一样,不可多见的瞳孔颜色也是一样,还都很喜欢狐狸,而且这么仔细看看,好像五官也像,性格也……   微妙的相似,都多少有点自我主义。   这么看来,这个封祁完全就是小雪球的翻版啊!   真的只是巧合么?可除了巧合,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项技术能够解释这一诡异现象。   就算是父亲兄长之类的,也不可能起一样的名字吧。   他真的很奇怪,说自己是室内组的同事,但是别的同事却说根本没这个人,又不是来窃取公司机密的,那他到底是谁?   “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宋寅之定了定神,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说。”封祁倒是坦然。   “你说你是室内设计组的,可是同事说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封祁沉思片刻,笑吟吟抬起头:“我说室内么?我好像说的是产品设计组的吧。”   宋寅之微微皱眉。   真的么?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记错了?   “好,就算我听错了,下一个问题,你,和IZ电子家的小少爷封祁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没关系。”封祁耸耸肩。   “那和小雪球呢?”宋寅之自以为聪明的做了个套,等着封祁回答“小少爷和小雪球不是一个人么”,以此来找出他的破绽。   “小雪球?这是人名还是动物名?”可惜封祁不上套。   宋寅之看着他,瘪着嘴,赌气一样回过了头。   “还有问题么?”封祁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没了。”   封祁眉峰一挑,脸上漫上一丝坏笑:“那公平起见,现在该我问你了。”   宋寅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问的,漫不经心道:“你问。”   封祁看着他,很多时候,都感觉他像一只小动物,什么都小小的,刚才抱住他的一瞬间,甚至都是虚无的不真切的感觉,需要收紧双臂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轮廓。   “我刚才说的,不是玩笑,所以能认真考虑一下,和我结婚这件事么?” 第39章   宋寅之大多时候都很难理解封祁的脑回路。   两个大男人嚷嚷着结婚, 听起来还真的瞒诡异的。   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眼见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目光越来越怪异, 但就看封祁那架势,仿佛自己今天不给他一个明确回答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思前想后, 也只能先暂时稳住他,尽快离开这个显眼的大马路边。   想着, 宋寅之尽量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 满脸堆笑:   “您不知道有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么?”   “一个人在极度缺水的时候, 瓜甜不甜就不重要了。”封祁看起来振振有词的, 实则一堆歪理。   宋寅之叹了口气,只好暂行缓兵之计:   “其实你我认识不过两天,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未免有点操之过急,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道我是否合适你,有时候第一眼未必能看准一个人,不然……我们试着相处一段时间, 到时再说?”   封祁看着他,眼底一瞬失落, 但终于, 他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会努力的。”   听到这句话,一晚上了,宋寅之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放松的神情。   当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后, 宋寅之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他一跑回家,就匆匆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几个词条:   “被gay缠上了怎么办。”   “怎么样确定gay是不是在玩弄你。”   “哪些国家同性恋可以结婚。”   以后得避开些这几个国家。   望着电脑屏幕中若隐若现投出自己狼狈的面容,宋寅之不禁苦笑一下。   要是小雪球在的话,肯定又要指着他的鼻子骂“坏坏,滚”了吧。   以前只觉得小雪球小小年纪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礼貌,但现在宋寅之忽然觉得,这三个字简直是天籁之音。   呜呜呜小雪球,哥哥好想你啊。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夜,第二天宋寅之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上班。   他昨晚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封祁那句“跟我结婚吧”,顿觉毛骨悚然,睡意全无,于是就这么睁眼熬到了天亮。   一天的清晨可谓是精神最为萎靡的时候,特别是昨晚拿命熬夜们的设计师,整个人都像吸食大.麻过度一样,整间办公室里爬满了瞌睡虫。   “小宋。”   正当宋寅之坐在电脑前昏昏欲睡之际,旁边的同事喊了他一声。   他困顿地抬头望过去,一份带着热度的纸袋便戳了过来。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同事蔫了吧唧地说道。   宋寅之接过纸袋,打开纸袋,奇怪的味道霎时飘散出来。   一坨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什么物质的焦状体,一根过度萎缩表面布满黑焦的烤肠,还有一瓶看不出原材料的白色液体……   宋寅之满头黑线地望着那一堆暗黑物质,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纸袋中飘出一张小纸条,宋寅之捡起来一看,上面一行隽秀的小字:   要好好吃早餐。   不是,这种暗黑物质吃了肯定当场去世吧= =   但是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原来封祁这个人,除了颜值外,造物主并没有给他点其他的技能点。   宋寅之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某位可疑人物并没有潜伏在附近之后,才悄悄将这一坨吃立毙的暗黑物质丢进了垃圾桶。   监控显示器前,金色的瞳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当屏幕中显示那坨爱心早餐被看了一眼便直接丢掉以后,屏幕前的男人原本带有期盼之意的微笑瞬间凝固。   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然后在一旁的书本中那条“爱心早餐是必不可少的”之前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中午临休息前,宋寅之收到了带教前辈关于这次急单的反馈,因为是二次外包,所以要先交给上家,上家再交给真正的甲方,结果,甲方那边对于这次的单子非常满意,表示希望以后能够长期合作。   上家一听也非常开心,给这边的外包公司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并表示希望有时间能一起团建,好好交流下经验。   理所当然的,熬到凌晨两点做建模的宋寅之自然是功不可没。   “你们什么时候也能像小宋一样认真做事就好了,天天顶着个黑眼圈过来,看起来好像忙的跟那什么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熬夜打游戏去了!看看这个月的业绩,在新人面前装老前辈,好意思么!”主管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本意是想进来当众表扬一下宋寅之,结果一看到这死气沉沉的气氛,怒气值瞬间max,几乎是不过大脑思考的张嘴就骂。   一帮员工本就因为昨晚没睡好心情烦躁,再这么一挨骂,心里多少都有意见,甚至是……迁怒到了宋寅之身上,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宋寅之被这么一夸,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对上某些同事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后,马上低下了头,那模样仿佛不是上去受表扬的,而是上去挨骂的。   其实设计师这种职业,真的是要么忙死要么闲死,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至少今天宋寅之都没什么事,就是帮忙其他人检查一下建模数据看有没有差错。   下午下班,习惯性收拾好桌面打算搭地铁回家,可是刚到门口,就看见某辆车就扎眼地停在那里。   正是下班高峰,门口乌泱泱一堆人。   宋寅之看着那辆车,咽了口唾沫,然后假装没看见扭头就走。   封祁坐在车里,本来以为宋寅之会自觉上车,结果就明显看到这人明明看到自己的车了却还是扭头就走。   略微有点不爽,真的只是一点,只有地球那么大。   封祁挂了档,马上紧跟了上去。   宋寅之余光瞄到对方开车追了上来,下意识加快脚步,就像逃命一样,速度甚至直逼一旁飞驰而过的汽车。   封祁一脚油门轰出去,接着横插进其他的车辆中间,然后一个急刹车停在宋寅之面前,将他逼停。   “上车。”几乎是命令的口味。   宋寅之的脸都快扭成一团,他做贼似的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后,又像昨天一样犹如一阵狂风刮上了车。   “我知道了,是车子太廉价了你觉得丢人了对么。”封祁的语气酸溜溜的,语气委屈巴巴,听起来……   就像当时闹脾气的小雪球一样。   想着,宋寅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宠溺的意味溢了出来。   封祁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他今天是打算带宋寅之去城市天空塔,一座高约三百多米的城市地标,也是全国最高的建筑物,听说在那上面能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特别是天空塔位于繁华的商业区,晚上去灯火灿烂,非常的浪漫。   因此一年到头那边游客不断,参观都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才行。   据说那里非常浪漫,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在那里求婚,出于某种效应,结果往往事半功倍。   经过昨天失败的求婚经验,封祁这次学乖了。   因为人类是很含蓄的生物,所以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要委婉,否则会吓到对方。   而在《强取豪夺》系列丛书当中,也多次提到过城市天空塔,封祁暗搓搓思量,觉得今天一定可以成功。   两人来到商业区外面下了车。   宋寅之望着周围人头攒动,诧异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封祁还卖关子,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故作神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旁边走过一堆年轻人,大声嚷嚷着:   “听说天空塔今晚有灯光秀哦!我有好几个朋友看过了,贼漂亮!”   封祁:……   宋寅之看着他突然垮下的小脸,不禁觉得好笑,他抬头看向封祁,深邃的眼眸被夜晚的灯光渲出繁星点点:   “你要带我去天空塔么?”   封祁尴尬的点点头。   “是来看灯光秀的么?”宋寅之笑吟吟的,看起来很温柔。   “你们知道么!我有几个同事都在天空塔和女朋友求婚了!而且全都成功了!”旁边的年轻人继续喋喋不休道。   封祁:……   宋寅之听到那句话,掩嘴笑了笑,转过头,假装不在意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吧,一会儿人多了就要等好久。”   封祁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摸着那只蓝色的丝绒盒子,抿嘴笑了笑,接着追上宋寅之的步伐向前随着人流而去。   今晚的天空塔游客比任何一天都多,几乎是摩肩接踵,连一只蚂蚁都钻不进去。   宋寅之个子偏小,没走两步就被人群挤到一边。   这时候,身形高大的封祁就会停下来,借助身高优势努力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找到后,便穿破人流再次冲过去,挤到宋寅之身边,牵起他的手防止他走失。   就像以前自己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宋寅之也是这样,紧紧牵着自己的小手,不让自己走失。   封祁挤在人群中,暗暗发笑。   随着电梯的上升,心脏也跟着一瞬间浮起在半空,而口袋里那只装了情侣对戒的丝绒盒子也愈发烫手。   意外的,有些紧张。   天空塔最高层是用全钢化玻璃设计,再融合进特殊吸光材料,所以站在上面,就仿佛置身天空中一样,周围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而那只洁白的皎月,也仿佛近在咫尺。   宋寅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天空塔。   以前很忙,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也不会有来这边的想法。   但是,好美啊……   近在眼边的月亮,散发着静谧且温柔的光。   封祁在一旁悄悄看着他的侧脸,心脏突兀地跳得很快。 第40章   不可否认的是, 三界众生,妖族的遗传基因是最好的,他们从第一代开始为了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将自己幻化成人间不可多见的美人, 和神仙相比, 更是多了一丝妩媚的妖艳,特别是身为妖王之后, 封祁从小到大身边黏的那些小妖怪随便抓一只放到人间都是群芳难逐之色。   见得多了,有时候也就免疫了。   很小的时候, 封祁曾经天真的指着书中某一桥段,询问照顾他的保姆阿姨什么叫喜欢呢。   那时候阿姨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她说喜欢的感觉大概就是在见到某个人时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可是每当封祁藏在书包里不及格的成绩单被老爸发现时,也是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现在的封祁明白了, 有些事是从书本或者长者嘴中无法切身体会的。   小时候非常讨厌人类, 曾经见过误入妖界的人类,那时候妖界刚和仙界结束了一场大战,死的死逃的逃,元气大伤,大多妖族都是躲在角落舔舐伤口,巴不得一点存在感也不要有,不然, 要是被那帮自诩正义的神仙知道了,妖界恐怕将会直接走向覆灭。   出于为大局考虑, 也惧怕于人类手中那些未曾见过的高科技武器, 妖界最终向这些人类妥协了,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保守妖界的秘密,他门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最后,这些人类狮子大开口, 带走了大量金银财宝,甚至连封祁大伯家的那几个漂亮女儿都给一并带走。   他永远忘不了堂姐临走时,那绝望无助的眼泪。   后来听说,堂姐在人间待了半年不到,就自杀了。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封祁只知道,能让堂姐这种坚强又倔强的女性自杀,那一定也是自己不敢想象的遭遇。   所以,封祁一直都非常非常讨厌人类。   而自己当初面对保姆和书本时迷茫无解的眼神,终于在人间找到了确切的答案。   喜欢就是,哪怕他是为妖界所不齿的人类,哪怕余生要在恶意和嘲笑中度过,也迫不及待想上前拉住他的手。   宋寅之正望着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看着看着,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将这美好时刻记录下来。   “那个……”封祁思忖良久,缓缓开口。   心脏跳得很快,颇有破腔而出的架势。   “怎么了,你也想拍照么?”宋寅之丝毫没有意识到封祁不同寻常的表现。   他确实很迟钝。   “不是……”封祁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那只装有情侣对戒的蓝色丝绒盒子。   他的余光不自觉瞄到一旁的明月,忽而间,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强取豪夺》系列书籍里整理出来的情话大全。   “月亮想躲进云中,你,想不想躲进我的怀里?”   印象非常深刻的就是这一句,封祁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着实被小小惊艳了一番。   很好,就是这句了。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薄唇微张;“月……”   “月亮想躲进云中,而我想躲进你的怀里,哈哈哈哈哈!我同事表白的时候就说的这句土味情话,笑死我了,他女友也是个人才,这种话都能感动的不行。”   突然间,不合时宜的笑谈声在旁边响起。   封祁:……   原来这句话,在别人看来很土……   一回头,就看见刚才在商业街外碰到那一帮年轻人,犹如怨魂一般再次出现在两人身后……   封祁掏出手机,望着那几个年轻人,轻声道:   “林秘书么?对是我,能不能现在买一张飞往非洲的机票,位置越偏越好,野兽越多越好的那种地方,什么?不是我想去,是我有特别想送到那边去的人。”   话音刚落,角落里猛地蹿出四名黑衣墨镜男,在那碎嘴小伙的惨叫声中,被无情拖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宋寅之看着欲言又止的封祁,小声询问道。   刚好的气氛被那人全部打碎,一瞬间,挫败感涌上封祁心头。   他刚要拿出的对戒再次被他揣回口袋里。   他定了定神,看着宋寅之,笑笑:“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月亮很美。”   宋寅之听到这呆头呆脑的一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封祁英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没什么。”宋寅之耸耸肩,他看着封祁的脸,唇角依然是挥之不去的笑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封祁一听,霎时间,一抹红晕飞上双颊。   看来这人也不是真的迟钝到无可救药。   还是说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但是我不是说过么,再给我们双方都多一点时间相处,如果真的合适,到时再说也不迟。”   对于宋寅之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虽然不知道封祁到底是为什么相中了自己,但这些日子他的表现自己都看在眼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动,但感动不是爱,不能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丧失理智,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家人的想法,以及社会大环境的接受度。   封祁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也无法反驳,只得乖乖点头,说了句“好”。   “你知道么?其实你和我之前照顾过的那个小宝宝特别像。”宋寅之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掩嘴笑道。   “哪里像,是说我很幼稚么?”封祁不乐意了。   “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们性格很像,他也是这样,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也喜欢耍小性子,脾气差,但只要认真劝慰他,他还是会乖乖听话。”   封祁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是喜欢很乖的么?”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嘛,还是不希望为了别人去可以改变自己,做自己就好了,总有人会欣赏你的这种性格啊。”   封祁撇撇嘴,尔后,马上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那我可不可以做自己呢。”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宋寅之一时没理解。   “比如,想牵牵你的手。”说着,也不等宋寅之回应,封祁纤长的大手便从底下紧紧抓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   他明显感受到那只小手在他的掌心抖了下。   封祁暗喜,更加用力地握住那只手。   宋寅之诧异地看着他,接着缓缓伸出自己一直没露出的另一只手,然后对着月亮点了下手机相机拍摄键……   封祁倒吸一口冷气,低头一看——   自己手里抓的,很明显是只涂着指甲油的女人手!   他瞬间感觉仿佛全身都石化了般,机械地顺着那只手看上去——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富婆正望着封祁挤眉弄眼,涂着厚重绿色眼影的眼睛都快眨成抽风,一抹娇羞于双颊上荡漾。   “小帅哥真不老实。”那富婆娇滴滴地嗔怪道,“一会儿来姐姐的保时捷上,咱们好好谈谈~”   ****   车子在隧道里疾驰,风声呼啸。   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宋寅之,即使在极力憋笑,可还是露出了一丝按耐不住的笑声。   封祁把车开到一百二十码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懑,整张脸脸黑的像煤球。   “有那么好笑么。”余光瞄到宋寅之在那边憋笑的身子都一抖一抖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虽然语气恶劣,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才那个富婆大婶的脸时,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其实有时候觉得,人类还是蛮可爱的。   似乎是意识到封祁并没有什么坏心,也知道他还算听话,宋寅之这才对他放心下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今天则难得的一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精神满满起了个大早。   就在他刚出门的时候,收到了封祁发来的消息。   “今天有雨,记得带伞。”   就在宋寅之礼貌性想回句谢谢的时候,那边又紧跟着追加了一条消息:   “不带也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看到这条短信,本来都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宋寅之马上疾步走回去,抄起一把伞再次下了楼。   一进办公室,就见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只牛皮纸袋,和昨天那只一模一样。   宋寅之摸了摸纸袋,发现还有点烫,可能是刚做好拿过来的。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同事注意这边后才悄悄打开纸袋看了眼。   依然是看不出成分原材料的黑暗物质,并且肉眼可见的散发着紫色的毒气。   宋寅之就闻了那么一下下,差点窒息,赶紧把纸袋用绳子扎紧,小心翼翼提着纸袋一角匆匆往外走,想要扔的远远的。   吸烟室门口有只大垃圾桶,那边扔的都是厨余垃圾,每隔两小时就会清理一次,比较保险。   刚走到吸烟室门口,即使隔着一道门,那浓烈的烟味还是透过缝隙飘了出来。   宋寅之将那坨黑暗物质丢进垃圾桶,刚要走,却意外的听到吸烟室门内传来自己的名字。   宋寅之愣了下,缓缓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自认并不是那种爱听墙角的人,可是……可是他们谈论的主角貌似是自己啊……   宋寅之犹豫半晌,最终抬起脚尖,慢慢走过去,站在门口——   “真他妈的烦死了,天天宋寅之宋寅之,主管病的不轻,咱们给公司做了那么多事,谈成了多少单子,也没见他记得过谁的好。”一个尖锐的女声传出来。   “是啊,尼玛的三流大学毕业的也能进这间公司,你说他是凭本事进来的?我不信。”另一个男声连连附和道。   “据说连保存建模都不会,跟这样的人一间办公室,我是真的吐了。”   “你说他是不是主管的亲戚。”   “谁知道,我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就烦躁。”   “一个大男人长细皮嫩肉的,还天天有人送早餐,亲戚?情人吧。”   “啊?主管不是已经结婚了么?孩子都小学了,不是吧不是吧,骗婚gay?”   站在门外的宋寅之听到这一句句不堪入耳的痛诬丑诋,手心一片冰凉,寒意直冲头顶。   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做了让他们不满意的事针对自己一个人就好了,主管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也要跟着自己一起被诋毁。   “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滚蛋啊,老子现在看着他就硬了,我是说拳头。”   “不知道,关系户撬不动啊。”   正在宋寅之想要继续听听这些人要说什么之际,不远处来了两个员工,正直直向这边走来。   宋寅之赶紧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即使逃离了那处风暴圈,可是心还是跳得很快。   他都不知道,原来同事们这么讨厌自己,想要让自己收拾东西滚蛋的讨厌。   虽然早就听说职场黑暗复杂,特别是大公司,勾心斗角时有发生,但真的轮到自己头上了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只要认真做好自己的事,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吧。   宋寅之提心吊胆地坐在电脑前,正在帮着检查其他人的建模数据。   不大一会儿,一个男同事从组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接着径直走到宋寅之身边,将一沓文件放到他面前,脸上是友好和煦的笑。   “小宋,辛苦啦,组长让我把这份文件给你看看,这是城建局的跨江大桥招标计划,公司费了牛鼻子劲才拿下的单子,这是桥梁的各项数据,你检查一下,没有问题就拿去给项目负责人吧,多谢你啦。”   说着,他还颇为亲昵地拍了拍宋寅之的肩膀。   宋寅之犹疑地看着他:“这个,交给我一个新人是不是太冒险了。”   同事温和地笑笑:“自信点,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都对你很满意,所以才觉得该把这次机会交给你一个新人去做,认真检查哦。”   说罢,同事便和其他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宋寅之的办公桌。   宋寅之看着那份文件,蓦然想起早上在吸烟室门口听到同事对自己的议论。   总觉得不太对劲。   想着,他摊开那几份文件,因为上班时间不允许使用手机,所以他只能将文件扫描出来存进电脑的文件夹中做个备份。   然后,他便根据同事做的桥梁模拟计划比对着政府的数据文件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   短短几页纸他看了一个小时,真的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检查明白了,这还不算完,再看一遍。   一上午的功夫他才确定数据没有问题,然后赶在下班前将文件交给了项目负责人。   这时候,宋寅之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就说呢,同事怎么也不敢拿这种政府的项目开玩笑。   他从置物柜里拿出手机,考虑着中午要去哪里吃饭时——   刚一开机,电话便极具灵性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封祁”二字莫名其妙的犹如一针定心剂,让原本一直惴惴不安的宋寅之瞬间放松了下来。   以至于,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都漫着笑意。   “怎么了?”   “下班了没。”电话那头是封祁爽朗的声线。   “刚下班,正要出去吃饭。”   “那正好,我也下班了,一起吃饭么?”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吃饭,巴不得有人陪,宋寅之想也不想满口答应下来:“那我在门口等你,我们就在附近找地方吃吧。”   “好,我马上下去。”   听这语气,宋寅之以为他可能还要收拾下,自己需要等他一会儿。   结果一出公司大门,就看到封祁正站在旁边的停车位后面低头看手机。   “抱歉,等很久了么?”   封祁抬起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宋寅之的瞬间如川剧变脸一般挂上了一丝笑意。   “没有等很久,吃什么。”   “你决定吧。”   封祁认真想了想,然后道:“虾饺吧。”   说到虾饺,又会想起那个爱挑食的小豆丁,每次哄他吃饭难于上青天,但他特别爱吃自己包的虾饺,小小的身体每次能装下四五个小拳头大小的虾饺。   想着,宋寅之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俨然一脸慈母笑。   “你也很喜欢吃虾饺么?”坐在小吃店里,宋寅之闲极无聊开始没话找话。   封祁点点头:“小时候爱挑食,但每次能吃四五只虾饺。”   “你和他真的很像。”宋寅之不禁感叹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笼屉虾饺端上来之后,封祁也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只,便没有再动筷。   “怎么了,不好吃么?”宋寅之诧异问道。   “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和我以前吃到的差太远。”   宋寅之掩嘴笑笑:“你也真的是个爱挑食的小宝宝呢。”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巧合么?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都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明明长得也很像,但封祁总说根本不认识小雪球,还是说只是自己多心了呢。   吃过午饭,封祁却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一步,宋寅之也没多想,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漱漱口也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下。   他拿着刚买的热咖啡,甚至还好心的帮邻桌同事小刘也带了一杯。   只是刚一进办公室,便感到了不同往日的奇怪气氛。   项目负责人就站在办公室中间,正大声说着什么,其他同事的头都埋得很低,几乎快要埋进裤.裆里去。   看到宋寅之,项目负责人立马冲他勾了勾手指,眉毛一挑:“你跟我来办公室。”   那一瞬间,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   宋寅之看了眼其他的同事,见他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这种架势,和挨训时的表现还不太一样。   事态好像……非常严重。   他放下咖啡,胆战心惊地跟着进了负责人的办公室。   结果刚走进去,门还没来得及关,一份文件便如飘雪一般从天而降,正砸在了宋寅之脸上,尖锐的纸角犹如一把利刃,在宋寅之白皙的脸上开了一道血口。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马上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位怒气冲冲的项目负责人。   “你们这帮废物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东西出来!”一声怒喝,震得宋寅之耳膜生疼。   对面的负责人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额角爆出根根青筋,说实话,宋寅之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一个人发火能发到这种地步。   而地上那堆文件,正是上午同事送来要自己检查数据的文件。   “你看看承重材料的数据,差了多少!这是偷工减料你知道么?城建局那边又要的急,刚把数据传过去人家就给退回来了,还问我,是不是拿着人命当儿戏!”   “什么……”宋寅之一脸懵逼。   他确实检查了好几遍,数据是没有问题的,怎么就拿着人命当儿戏了?   “你知道跨江大桥每天要过多少车么?!你用这种轻型石材绝对要塌的知道么!那么大的车流量,桥一塌要死多少人你算过么!”   一瞬间,宋寅之背上猛地窜过一阵凉气。   他缓缓捡起地上那堆文件,找出数据,对比着看了下——   果然,就像负责人说的,这些轻型材料根本不足以承载那巨大的车流量,如果按照这样建造桥梁,是一定会塌,一定会闹出不少人命。   恐怖,真的非常恐怖。   但问题是……   自己现在手里拿的这份政府的调查数据,根本就不是同事给自己的那份数据,虽然格式一模一样,但很显然,多处数据都有了很大变动。   “让你好好检查,看着你跟个人似的在那坐了一上午,结果就检查出来这种玩意儿?!亏得大家都极力推荐你,说你做事细心严谨,这就是严谨?!”   宋寅之呆呆地望着那份文件,忽然有种欲说无词的无力感。   他知道,在职场中,谁安排你去做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安排的人做的怎么样,一旦出了事,这个被安排的人一定要负全责,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可是,我上午拿到的不是这份数据。”但宋寅之还是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   做错了事没关系,但他不想被人否定自己的努力。   “对了,我在电脑中存了上午同事给的那份文件的扫描备份,我可以证明的,我上午拿到的真的不是这份文件。”宋寅之急了。   “好,你现在就去把备份找出来,如果确有其事,谁在背后搞小九九,我绝对不会姑息,但如果没有,这件事,所有的损失,你来赔偿。”   宋寅之一听,火急火燎抬腿往自己的电脑桌前跑,他抖着双手打开电脑,想找出上午备份的那份文件。   但是——   他把整台电脑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份备份的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著名作者沃·胡辨德正在电脑前指尖如飞,狭窄脏乱的小房间与他猥琐的外貌相得益彰,正当他激动的盘算着这次拿到稿费是该给小红买个包还是给小爱买块之时——   门铃响了。   “谁啊,真会挑时候。”沃·胡辨德抱怨了句,随即极不情愿的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外面站了个面容绝尘的男人,他长了一双金色的瞳眸,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沃·胡辨德诧异问道。   “你好,我是你的忠实读者,这次来,我是特意感谢您的。”对方彬彬有礼,手里貌似还拿着块红色的布。   难道是给自己送锦旗的!以感谢自己成就了一段旷世佳缘?!   沃·胡辨德激动地搓搓手,刚打算把这位忠实读者迎进门——   那位读者忽然猛地展开自己手中的红布,还不等沃·胡辨德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几头健壮的狮子正疾速向自己奔来......   旁边一块破烂木板做成的告示牌,上面用各种语言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非洲欢迎你——”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把营养液交出来!不然非洲警告。 第41章   宋寅之想尽各种办法, 恢复数据、定向查找,可是都没有找到那份备份文件。   真的很奇怪。   “怎么,半小时了还没找到, 你是在想办法P一张出来吗?”   就在宋寅之一筹莫展之际, 身后猛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回头, 正对上一双红如发狂野兽般的眼睛。   宋寅之这会儿真的手足无措,他甚至像上次一样, 对一旁的同事小刘问了同样愚蠢的问题:   “你有用过我的电脑么。”   “我现在看到电脑就想吐。”得到的也还是同样的回答。   项目负责人不耐烦了,他晃了晃酸痛的脖子, 冷笑一声:   “这件事,你也别费尽心思去找什么无聊的借口了, 错了就是错了, 就要付出代价,现在政府那边对我们已经持怀疑态度了,你知不知道对于设计师来说,特别是对于建造房屋景观的设计师来说,他们手上拿捏的是人命,你今天敢把人命拿着当儿戏,那你也要做好负责任的准备。”   此话一出, 宋寅之瞳孔剧烈扩张,他抬头看向项目负责人, 嘴唇嚅嚅两下, 想说什么,但是……   现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拿着人命当儿戏”的人所说的话。   幸好事情还没有发生,只是处在前期的方案阶段, 但一旦损失了政府的项目,这笔赔偿金,兴许把宋寅之卖了都填不上这个窟窿。   “还有,不好意思,我司不能容忍这种不认真且不严谨的员工。”项目负责人紧紧盯着他,犹如一只盯上了小白兔的饿狼。   也就是说,宋寅之现在面临的是……   开除+赔偿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出回转的余地。   他的眼睛开始在同事中来回搜寻,想找到那个给他送文件的人。   但最不幸的是,他刚来没多久,并不认识那个同事,甚至连脸都记不太清。   一瞬间,绝望感犹如一座大山重重压下,压的他几乎窒息。   那些还在一边看好戏的同事,虽然脸上是故作惋惜的神态,但眼底那丝嘲笑与不屑还是出卖了他们。   “我……”宋寅之真的很想好好解释一下。   “不用说了。”项目负责人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也只能赶工,尽量挽回损失,剩下的,如果需要赔偿,我们会另行通知你。”   “可是……宋他,只是负责检查的吧,真要追责,难道不应该是做数据的人的错么?”   倏然间,在一片嘲弄之意中,冒出了一声不算和谐的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宋寅之的邻桌小刘正望着负责人,眉头紧锁。   他在这儿听了半天了,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我没说这个人就没有责任!”负责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一份工作,如果要大家共同完成,出了差错,谁也别想往外择!这件事我会上报给主管,具体怎么处理,我说了也不算。”   负责人似乎是吃定了主管的暴脾气,信心百倍觉得这事儿只要给主管那么一说,宋寅之铁定完蛋。   小刘被冷呛一声,也不再说话,扭头继续对着电脑忙自己的事。   待负责人一走,宋寅之终于漏了气的娃娃一样蔫了吧唧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双目无神,呆呆地望着某个点,心里一片死寂。   好像自己天生和职场八字不合,之前在国企也是,为了一个转正名额被人从背后参了一本,这次,大差不离,还是一样的结果。   都怪自己太蠢了,太轻易相信别人了。   小刘在一边时不时拿余光看他,见他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样,不禁气从中来,低声道:   “你在这发呆有用么?去找那个给你文件的人对峙啊,难道你就要把这锅背下来?你知道这次政府开了多少钱给咱们么?天文数字,你想都不敢想!”   宋寅之大概能知道多少钱,跨江大桥,政府工程,上面拨款,没有几个亿,还真拿不下来。   几个亿,自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我不认识那个同事……”宋寅之弱弱回答道。   小刘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五官狰狞扭曲。   “去、调、监、控!”小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哦,为什么不去查监控呢,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宋寅之一拍脑门,兴许是刚才自己被恐慌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这件事。   想着,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拖动时巨大的声响吓得大家虎躯一震,顺势望过来。   只见宋寅之着急忙慌往外跑,那表情,好像老婆生了一样。   但是刚走到门口,他又缓缓退了回来——   负责人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步步将他逼了回来。   “你去哪。”负责人冷冷发问。   “去,调监控。”宋寅之垂下眼睑,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岗位的?”负责人剑眉一挑,“就算你明天离职,今天也还是公司的员工,站好最后一班岗这是员工基本操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没有擅自离岗,我只是想调监控,看给我错误文件的同事到底是谁。”宋寅之看样子是被逼急了,一向温柔的他声音也不可遏制的陡然抬高。   “回去!”负责人偏就不信这个邪。   这小子,跟谁俩呢。   宋寅之看着他,忽然欠身,顺着缝隙就往外钻。   而他就像只小动物一样,刚跑出去没两步,猛地被人拉了回来!   一回头,正对上负责人亟待蹿火的一张脸。   “我说让你回去,你听不懂人话?!”   “原来你这说的是人话,真抱歉,我没听出来,毕竟我狗语不太行。”   正当宋寅之委屈的马上要掉金豆豆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线。   那一瞬间,宋寅之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最迷人的声线。   “封,封祁!”他激动地叫了声,虽然有点惨兮兮的。   那一瞬间,宋寅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受了冤枉无处申冤,又被连领导都算不上的同事拿文件甩脸,一瞬间,委屈就汹涌而来了。   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就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见到了爸爸妈妈一样——一下子扑到封祁怀中。   “你谁啊,有你什么事,一边去。”负责人骂骂咧咧指着封祁的鼻子恶狠狠道,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主管闻声赶来,正看到了这一诡异的场景。   “员工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查看监控这没什么不对吧。”封祁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位不识好歹的负责人。   “是没什么不对,但是跟你有关系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主管一听,差点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他赶紧走到负责人身边,拉住他,低声道:“快别说了!”   “主管你来的正好,宋寅之私改数据一事您也听说了吧,正好当着大家的面,您给个处理办法。”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你!”主管突然一声怒喝,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包括封祁。   接着,主管又马上变脸一般换了副笑脸,搓着手,点头哈腰道:   “不好意思啊,我下属说话不太好听,您别介意。”   “我没介意呢。”封祁还是笑眯眯的,“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主管突然来这么一出,弄得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前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凶起来连自己都打的主管都瞬间变成温顺的小绵羊。   主管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封祁一个眼神示意住了。   “那,这件事既然大家各执一词,不妨就查查监控,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这样吵也吵不出结果,更何况这里是公司,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主管说完这句话,还讨好地看了眼封祁。   “也好,监控清晰明了,就不用再吵来吵去。”封祁点点头,伸手拉过宋寅之,看着他脸上那道碍眼的血痕,轻声问道,“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再一起去看监控吧?”   那种语气,就像当初宋寅之哄小雪球时一模一样。   宋寅之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下脸上的划痕。   封祁带他来到公司对面的医院,挂号缴费,见到医生后,医生只看了那伤口一眼就无语了。   “就这点擦伤,不用管它,过两天自己就好了,疤都不留。”   “那也要消消毒吧。”封祁笑问道,语气温柔。   “哎呀不用,多大点事!”医生不耐烦了,挥挥手示意他们别在这耽误其他患者的时间。   “要消毒的吧?”封祁笑得眉眼弯弯,眼角微微上挑。   医生看着他,打了个寒颤,忙道:“对对对,要消毒要消毒。”   因为他虽然在笑,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消过毒,喷了点防感染的药,宋寅之脸上挂着一条透明创口贴出了医院大门。   脸上多了一块创口贴,宋寅之总觉得不得劲,手老也下意识往上摸。   封祁按住他的手,柔声道:“不要乱碰,手上有细菌,会感染。”   宋寅之哭笑不得,真的就是一道两公分长的细小划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封祁就在这里小题大做,还挂了专家号,明明自己就好的伤口,硬是要给他贴张创口贴。   不过说起来,今天的封祁真的是一反常态,以他的性格被那样指着鼻子骂肯定都能跳起来给对方一拳,但他一直在笑,虽然笑得很瘆人。   “你和我们主管很熟么?他平时好像脾气蛮大的,不过看他对你还是挺尊敬的。”宋寅之问出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憋在心中的疑惑。   “可能……因为我进公司较早,以前和他一起做过事,关系比较好吧。”封祁打了个马虎眼。   “这样啊,那你人缘真的很好。”宋寅之笑笑。   心里却是无尽的艳羡,什么时候自己这个社恐也能像封祁一样左右逢源、逢山开路呢?   两个人刚走到公司门口,却意外地看见主管就站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他们。   “上午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就等你们回来看了。”   封祁点点头,没说话,拉着宋寅之进了公司。   但就在监控录像开启的那一瞬间,宋寅之忽然犹豫了。   换句话说,是圣母心又发作了。   他在想,万一那位同事也是被陷害而不知道,那他在没有监控记录的情况下,又该找谁说理呢,谁又会相信他的话呢。   “要不,还是算了……”就在众人聚精会神之际,却忽然想起这么一声不和谐之音。   所有人望过去,就见宋寅之在那低着头,一只手正按在监控暂停键上。   封祁对于宋寅之这种性格门儿清,特无奈,特想告诉他“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好么”,还想告诉他“你就是被人故意整了他就是想要你死你能不能别这么圣母”。   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因为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宋寅之肯定要怀疑这个恶劣的世界,怀疑身边的人。   其实封祁不太想这样,他只想让宋寅之一直活得像个傻白甜就好,不用被迫接受社会的黑暗面。   想着,他缓缓转过头,一瞬间,和那位主管视线交汇在一起——   “可是我们还是有必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数据造假,毕竟这关乎到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主管眼见封祁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连忙跳出来道。   主管内心OS:可恶,为什么要老子来当这个拆穿谎言的带恶人!   宋寅之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还有什么能比人命更重要呢。   录像继续,调到上午九点四十分,接着就看到一个高个男人出现在宋寅之的办公桌旁,交给他一份文件。   “这个人认识么?”封祁问道。   主管点点头:“知道,是我们园林组的员工。”   封祁继续拖动鼠标,将时间调到中午下班以后。   中午十二点半,宋寅之已经离开了半个小时,这时候,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再次出现了那个高个男人,他打开宋寅之的电脑,一通操作之后,非常坦然地离开了。   “马上把这个人叫到我办公室。”主管对一边一位员工说道。   宋寅之怯怯地看了眼主管。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所有涉事人员,都会给予严厉惩罚。”主管说着,还毕恭毕敬地朝宋寅之鞠了一躬。   宋寅之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这真的是那个凶起来连自己都打的暴躁主管么?   看完了监控,主管又吹了一通彩虹屁之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   看到宋寅之从监控室回来,同事们的表情大多都是松了口气似的,只有少数几个脸上是那种似笑非笑的,带着嘲弄之意的表情。   “怎么样,查到是谁了么?”同事小刘凑上来问道。   宋寅之看了一圈办公室,然后点点头。   “你认识他么?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宋寅之摇摇头。   “啊这样啊……”   宋寅之没再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慢慢下了楼。   一下楼,就看见封祁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见人就躲,今天一战,反倒觉得他意外的有安全感。   于是下意识的,脚步不自觉追随他而去。   封祁就这么看着宋寅之脸上那道碍眼的创口贴,越看心里越烦躁。   “今晚去我那里吧。”   宋寅之:???   “为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么,需要人照顾的吧。”封祁的回答听起来没毛病。   “这一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我哪有那么娇气。”   “可是处理不好容易留疤。”封祁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宋寅之的手就往车上拖。   但意外的,宋寅之没有挣扎。   望着封祁稍显倔强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想笑。   “好啦,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但是可以放开我了么?我想给我妈发条消息请示一下。”   ****   封祁的住所位于临江的江景房,室内装修的很漂亮,全玻璃落地窗可以从各个角度看到那条波澜壮阔的大江,装修材料用的也几乎都是钢化玻璃,所以看起来清透干净,哑光大理石桌面削弱了石头的冷度和锐利,大气感大大提升。   “不愧是做设计的,装修风格就是和普通居民所不一样。”宋寅之看着,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天天来。”封祁脱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是说完这句话,余光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寅之的表情变化。   宋寅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自顾打量着这套公寓的装修风格。   吃过晚饭,宋寅之洗了澡,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就对着镜子揭开脸上那道创口贴,看了看,其实伤口本来就小,这会儿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又不是断腿断脚,哪里需要别人来照顾呢。   但不知为什么,自己还是跟着来了。   封祁洗过澡出来,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看见宋寅之正坐在卧室的镜子前自顾摆弄着脸上的创口贴,那条虽不明显的伤口还是让他觉得极度不爽。   他随手将毛巾丢到一边,走过去拉起宋寅之的手。   这一举动给宋寅之吓的哆嗦了下,马上扭头看着来人。   清冷的白炽灯光下,封祁只穿一件白色浴衣,胸前若隐若现露出一片白皙细嫩的皮肤,浅色的头发半干不干,偶尔有几颗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抵在肩头。   难怪别人都说,出水芙蓉,原来洗过澡后人会更加艳丽动人是真的!   宋寅之看着他过于华丽的五官,就像他自己以前说过的,过于华丽的长相会给人距离感,所以那一瞬间,他的小心脏开始奇怪地乱跳不停。   封祁的脸就近在咫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痕,洗发水的香气阵阵飘来,夹杂着那股熟悉的又说不上来在哪里闻到过的异香,宋寅之只觉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心脏却跳得特别快。   “啊,讨厌,怎么就伤到脸了呢。”封祁却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几乎已经要石化的宋寅之,还在对着那道根本不重要的伤口上下研究。   说着,他还伸出手指,用指节轻轻碰了下伤口的周围:“真可怜,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宋寅之瞬间被烫成了煮熟的螃蟹,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身子,别过头,故作态势地挠着腮帮子:   “没、没事啦,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封祁是故意的还是他真没这个意识,就见他抬手抚上宋寅之的小脸,强迫他把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要不要再喷一点消毒药水呢。”   那一瞬间,宋寅之正对上他异色的瞳眸,心里某个敏感的点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2 22:27:33~2020-08-03 20:4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淳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晗 10瓶;456806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宋寅之赶紧站起身, 躲到一边,努力稳住身形: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明天就好了。”   “那你先睡吧, 明早我会叫你起床。”封祁走到门口,望着浑身紧绷的宋寅之, 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直接把他吓到了。   果然人类真的很麻烦。   “晚安。”封祁道了句, 接着随手关上灯。   坐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即便是周围空气光束都冷了暗了下来, 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躁动的心,炙热地乱跳不停。   怎么自己也变得这么奇怪。   宋寅之摸着心口, 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眼窗外, 躺下,闭上眼睛。   兴许是换了地方,他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时不时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时候不早了又赶紧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睡意。   可越是逼迫自己入睡,反而越睡不着。   就在他顶着两坨黑眼圈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之际。   门把手忽然轻轻响了两声。   要是搁以前,胆小如鹌鹑的宋寅之肯定会吓得立马坐起来, 但这次因为知道是在封祁家里,意外的并没有那种恐惧感, 只是很奇怪。   门打开了, 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宋寅之赶紧装睡,闭上眼睛留一条小缝,顺着声音望过去。   逆光看去,封祁那标志性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门口。   他轻轻走过来, 蹲在宋寅之窗前,抬手替他整理下被角。   接着,带有温度的大手便覆了上来,温柔地贴在宋寅之脸上,正贴在那道伤痕处。   “噗通——噗通——”阒寂的长夜之下,宋寅之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伤口处有暖暖的热流划过,原本微痛的地方瞬间换了层新皮一般,痛感消失,只留下温热的触感。   封祁他真的特别特别好,自己因为性格原因一直没什么朋友,在学校也好进了社会也罢总是被针对欺负的那一个,就包括当初的小雪球,一开始也是没有拿自己当人看过。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知道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也很容易的,当有个人对自己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很轻易就沦陷了。   想着,鼻头一阵发酸,牵扯着鼻子周围的肌肉动了下。   封祁马上拿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这个貌似已经熟睡的男人。   清冷的月光下,投映出他眼角细微的一点水渍。   封祁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   什么?该不会是他一直没睡吧,那刚才自己用妖力帮他愈合伤口,他岂不是全知道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封祁一瞬间抬腿就往外走。   有时候,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但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手腕却被人猛地拉住了。   封祁紧张地回过头,借着月色,就看到宋寅之已经半支撑起上半身,一只手正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腕,眼中暗含期盼之意。   他在期盼什么呢。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进来看看你被子有没有盖好……”   不!就是有其他的想法,但不能明着说出口,不然肯定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我知道。”宋寅之轻轻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他使劲抓着封祁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封祁定了定神,慢慢走回去,反握住他的手,帮他把枕头立起来好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怎么了,是因为换了环境睡不着么?”   宋寅之摇摇头。   “那是因为,白天在公司被同事欺负了?”   虽然宋寅之当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有些事,是越想越难过。   他点点头,抬头看着封祁,深邃的眸子里星光点点。   封祁笑了笑,在他床边坐下,揉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没关系,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这次学乖了,之后就知道防着点了。”   因为个子高,骨架大,封祁的手也比一般男性要大一点,宋寅之的手摆在他手心就像是小孩子的手,小小一只,细腻柔软。   封祁轻轻蜷缩十指,将宋寅之的小手包在掌心之中。   “前几天不是还说要考虑一下么?这么快就打定主意了?”看他这副模样,封祁瞬间起了逗弄之心。   宋寅之一听这话,立马红了脸,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   他把头别过去,手也在微微挣扎着,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封祁反倒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笑得狡黠:“抓住了就不让走了哦。”   抓住了就不让走了。   宋寅之那不安分的小心脏又开始跳得乱没节奏了。   但他还是冷静下来仔细考虑着,真的要这么轻易答应他么,虽然他是很优秀,但终归是个男人,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吧。   他使劲抽回自己的手,缩进被窝里:“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封祁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为什么。”   封祁想了想:“因为我觉得你现在好像特别需要人陪。”   这句话倒是真的,宋寅之实在是无法反驳。   其实他有很多心事想找人倾诉,但这么多年了,那个愿意听自己倾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不用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睡吧。”宋寅之说着,默默躺下。   因为不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垃圾桶,那样对别人也不公平。   封祁看着他,忽然猛地伸手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强行按在自己怀中:   “想要的东西,想说的话,一定要认真传达给别人不是么。”   宋寅之窝在他怀中,刚挣扎两下,却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像之前自己也对小雨点说过这句话,但放到自己身上怎么就不行了呢。   “那这样吧,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压力,觉得我对你来说是个外人,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的话……”   说着,就在宋寅之还没反应过来时,颈间便落了一道炙热的触感。   他大惊,忙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经他同意甚至没给他考虑时间,就……亲了他脖子的人。   “现在我就是你的人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想哭也可以。”   眼前挥晃着封祁意味不明的笑脸,刚才那浅尝辄止的吻也仿佛一点点透过皮肤融进了血液里。   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有这种感觉,就像往身体里注射了什么奇怪的药物一般。   宋寅之抬手捂着发烫的脖颈,眼神游离,不敢再去看他。   因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面对这样一张脸,继续看下去恐怕真的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你干嘛这样,真的很奇怪。”似是嗔怪的语气,但又点着一丝窃喜。   “因为你这个人黏黏糊糊一点也不大方。”   话音刚落,宋寅之便感觉身上猛地压了什么重物,一抬头,正对上封祁那对异色的眸子。   “做,做什么。”他吓得呼吸都停滞了,脑袋里一片混乱。   但又有点期盼。   “亲你啊,一下哪够。”说罢,热烈的吻便落了下来。   “不要,这样真的很奇怪。”宋寅之抬手去推他,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但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推搡,在封祁看来就像挠痒痒。   这种半推半就真的很磨人,干脆直接骂自己变态给自己一耳光然后一脚踢下床不就好了。   干嘛欲拒还应的?   不是更让人兴奋么?   身后,几条白色的毛茸茸悄悄冒了出来,兴奋地在身后甩来甩去,像只小狗的尾巴一样。   但每一道吻都是落在颈间,丝毫不跨越脸部和唇部这道激红防线。   因为封祁也只敢亲亲脖子亲亲手,心里还是发怯的,毕竟宋寅之这个人……不好说。   只是试探试探,看他什么反应。   妖怪生性淫.荡,且简单粗暴,但人类似乎不太一样,真要说人类的优点,恐怕在控制情.欲这件事上,还是妖怪们望尘莫及的高度。   “嗯?什么东西?”就在宋寅之脑袋混乱地考虑着要不要继续下一步之时——   脚踝上猛地多了毛茸茸的触感。   他抬眼望去,在黑暗中,好像是看到了几根白色的毛状物体正勾着自己的脚踝,还有几根,正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封祁正亲着他的脖子,被他这么一问,猛地清醒过来。   因为太兴奋,所以尾巴不小心露出来了,而且在妖怪的思维中,用尾巴勾住一个人的脚踝是占有的意思,亲脖子也是,是标记的意思。   他赶紧收起尾巴,故作诧异地坐起身看看身后:“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其实承认身份也没什么不可,但问题是自己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宋寅之的想法,不知道他对于妖怪的接受度有多少,万一他胆子真的小到某种境界,自己在人间这几个月,不就是白费了么?   宋寅之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真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原来做这种事的时候因为太激动容易出现幻觉的么?   被这么一弄,封祁实在不敢继续了,他起身下床,理了下睡衣,笑得有些尴尬:“那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宋寅之躺在床上,摸着被他折腾的嫣红的脖颈,心中猛地一跳。   “要不……你今晚就留下来?” 第43章   听到这句话, 封祁开门的手猛地顿住。   他缓缓回过头,就看见宋寅之已经坐起来了,纤弱的手臂撑着同样瘦削的身体, 宽大不合身的睡衣微微下坠, 露出半截光滑圆润的肩头。   封祁的喉头动了动,手指勾在门把手上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夜晚是人最感性的时刻, 将理智狠狠甩在遥远的后方。   宋寅之就这么望着他,眼底是细微的期盼之色。   封祁忽然间转身就往外走, 背影决绝。   宋寅之看着他的背影,失落瞬间涌上心间。   果然还是太为难他了吧, 又不让人家碰,还要人家陪, 怎么看都像是在耍着别人玩。   宋寅之坐了会儿, 叹了口气,默默躲进被窝里,拉上被子,刚闭上眼睛——   房门突兀地又被人打开了,顺势望去,就见封祁正抱着自己的枕头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枕头往床上一扔,被窝一掀, 灵活地钻了进来。   宋寅之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要封祁现在一靠近, 自己脖子被亲过的地方就会发烫, 奇怪的情愫在身体内来回乱蹿,果然自己才是欲求不满的那一个么?   好讨厌这种感觉啊……   宋寅之轻轻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羞红的双颊。   其实这是宋寅之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 原本以为会非常不自在,但意外的,或许因为这个人是封祁,在蔓延着凉气的夜晚中,他一点点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来,将自己原本发凉的身体捂的暖烘烘的。   宋寅之悄悄回头看了眼封祁,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浅色的睫毛一颤一颤,侧望过去,从发际开始一路精雕细琢,线条自然英挺。   宋寅之这么看着,小心脏跳得犹如万马奔腾。   为什么一个人能长成这样啊,是整过容了么?但是似乎又找不出动过刀子的痕迹。   他不着痕迹地向封祁靠近一点,头轻轻点在封祁的肩头,不敢使劲,怕惊扰到他,只是稍稍触碰到一点肩膀,雅致的香气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原来安心就是这种感觉啊。   宋寅之想着,困意开始渐渐上涌。   静谧的房间内,只有两人节奏的呼吸声。   宋寅之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候,一旁的封祁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瞄了眼宋寅之,见他想靠在自己肩头却又惧于两人间什么关系也不是而稍稍试探的模样,不禁抿嘴笑了笑,接着抬手揽过他的脑袋,在他额角印上温柔的不带情.欲的一吻。   “晚安,我的宝贝儿。”   ****   车子于隧道中稳速前进——   封祁余光打量着全程看着车窗外的宋寅之,暗笑。   “怎么了,昨晚不是还拉着我不让我走,这会儿怎么不理人了?”他的声音轻佻,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宋寅之扭着头,使劲把脸转到一个封祁看不见的角度。   不然要是被他看见自己的大红脸,他指不定又要怎么取笑自己。   果然大晚上的就该老老实实睡觉,胡思乱想什么,还要人陪,陪个锤锤鱼!更骚的是,一觉醒来,自己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攀附在封祁身上,据封祁形容,当时他扯了自己好几下都没把自己扯下来。   唉,太丢人了,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两人来到公司,宋寅之刚下车,封祁便说要他先进去,自己得去停车。   宋寅之扒着车窗,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了句“谢谢”,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步伐沉重地进了办公室,刚一进门,就看见主管、组长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看起来颇具领导派头的男人站在门口,那架势,就像过来砸场子的一样。   宋寅之走到几人身边,轻声道了句“早上好”。   本来还气势汹汹正在同旁边领导说什么的主管见到宋寅之,立马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极具尊用永不会弯下的腰身这会儿也有了讨好之意。   “来得这么早,昨晚睡得好么?”主管那种过于温和的语气令宋寅之倍感不自在,浑身发毛。   他尴尬地冲几个人鞠了一躬,便匆匆进了屋。   刚坐下,旁边的小刘便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   “诶诶诶你听说了没有。”   宋寅之诧异看了他一眼:“听说什么。”   “昨天那个陷害你的,还有这次的项目负责人,全部——”说着,小刘神秘兮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寅之想了想,问道:“开除了么?”   “不光开除,事情可严重了。”小刘说着,故作惊恐脸来制造那种紧张的气氛。   宋寅之看着他这副耍宝的模样,却只想笑。   “项目负责人被查出来谎报项目拨款,上面拨款八亿建造跨江大桥,结果政府那边私吞了三个亿,转到公司这边项目负责人这边,他不知道钱已经少了,又私吞了一个亿,这样就会造成,即使是使用最便宜的材料,这座桥都建不成,事情捅到上边了,派来督查彻查此事,以及那个给你提交假材料的,虽然他所作的数据是跟着公司走的,但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当成一伙的了。”   宋寅之一听,着实哭笑不得。   这些人这么勇的么?公款都敢私吞。   “跟这件事有牵连的,加上城建局那边,林林总总加起来几十号人,全部一刀切,估计,这次就算他们一家人平分,都得牢底坐穿了。”说着,小刘还贱兮兮地拍了拍宋寅之的肩膀,“怎么样,爽了没,是不是出了一口恶气。”   宋寅之只是笑,并无多言。   因为即使是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自己也没办法落井下石,毕竟有时候,笑过了头,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找到自己头上。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闭紧嘴巴,不去参与也别议论此事。   地下停车场——   封祁刚把车停好,锁了车,车子响了两声。   一抬头,却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封祁微怔,正在指尖转圈圈的车钥匙瞬间偃旗息鼓,打了个破索索的旋儿落在指缝。   这闷不透气看着就烦的斗篷,封祁再熟悉不过了——   妖界管理局人间分局。   封祁看着貌似正儿八经的两人,哂笑一声:“怎么,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那两个斗篷人没说话,对于封祁的夹枪带棒也丝毫不在意。   其中一人从斗篷下掏出一只平板电脑,打开,呈给封祁看。   上面几个大字:   封祁,天机匹配最后期限,两日后。   封祁抬手按住平板电脑,将电脑使劲按下去,脸上是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   “所以呢,你们想说什么。”   其中一个斗篷人清了清嗓子,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后天是您最后期限,因为特殊原因,您和封辰先生共享同一位天机,如果您后天不能将天机带回妖界登记,那么我们系统将会自动取消您与天机的配对,实行与封辰先生独立配对的模式。”   虽然看不清黑色斗篷下的脸,虽然声音冷冰冰没什么感情,但封祁总觉得斗篷下的他们是窃笑的一张脸。   封祁神色黯了黯,接着立马换上一副虚假的笑脸: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宋寅之带回妖界是么。”   两个斗篷人点点头,接着道:“如果限时内不能完成登记,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祝您好运。”   说罢,四周升腾起阵阵青烟,两个斗篷人在青烟中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望着空荡荡的地面,封祁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只是……该怎么像那个人说明呢,告诉他,其实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小雪球就是自己,自己一直在骗他,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带回妖界?要他放弃所有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放弃人类的身份?   在妖界,一旦登记完成就需要进行妖化标记,这样才能确保普通人也可以达到妖怪千年的寿命。   可是以那个人的性格……   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实则倔得很。   不可能会答应的吧。   但如果不答应,那么就会被封辰捷足先登,他会对宋寅之好么,会像自己一样把他放在心尖尖上么?答案显然易见。   对于封辰来说,宋寅之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那个人又心软,又迷糊,封辰只要稍微装装可怜,他能忘记这人犯过所有的错,甚至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回妖界,那时候自己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又会考虑到,妖界对人类并不友好,从告示发布那天就能看出来了,特别是常年徘徊在自己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以段斯微为代表的,都对他虎视眈眈,全都在盯着他的项上人头。   封祁心烦意乱,半天也理不出头绪。   但比起人间,显然让宋寅之待在妖界更稳妥一点,人类愚蠢鲁莽,自己在人间也没什么妖力,这样一来宋寅之就失去了安全的庇护所。   所以,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都一定要把他带回妖界?   封祁想着,眼神不自觉向后划去——   一直划到了车内的麻绳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4 23:45:34~2020-08-05 21: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地瓜不是土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嗯, 可以,把模型发过来吧,我现在去渲图。”带教前辈站在宋寅之旁, 看着他刚做好的建模, 点点头。   宋寅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果然HR说的加班不会到太晚都是把人骗过来面试的缓兵之计。   建模发过去, 宋寅之关上电脑,起身, 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拿出手机看了眼——   嗯?今天挺奇怪,封祁怎么没有短信骚扰自己了?   他握着手机, 目光迟滞。   难道是因为昨晚自己不够主动,所以他很快就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看着屏幕中一条一条累积起来来自封祁二百多条未读短信, 宋寅之笑了下, 叹气声于笑声中并不明显。   虽然外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心里却像明镜一样。   果然就像别人说的,一旦拥有了什么就会变得贪心。   即使只有自己,但还是不想表现出失望。   因此这声笑,更是漫上一丝自嘲的痕迹。   宋寅之和带教前辈打了声招呼,关掉大厅的灯,于昏黄的走廊灯下慢慢往外走, 影子被斜斜拉长,看起来多少有点孤独。   十月份的北方早已褪去了夏季的热意, 早晚两头温差大, 凉风嗖嗖,以至于宋寅之一出门便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他搓了搓胳膊,刚打开网约车软件——   “嘀——”一声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瞬时间, 刺眼的灯光照了过来,眼前两处红点一闪一闪。   宋寅之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遮了下稍微有点刺眼的灯光,顺着鸣笛声望过去,就看见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车子就停在公司门口不远处。   心头忽的猛烈一跳,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在心中一点点升腾——   宋寅之疾步走过去,敲敲车窗。   车窗打开,带着倦色的车内灯映照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   宋寅之尽力掩饰欣喜之意,强装镇定道:“你怎么在这。”   封祁看着他,即使真的已经很累了,但还是面前支撑起笑脸,打开车门锁:   “等你下班啊,先上车吧。”   宋寅之连连点头,屁颠屁颠上了车。   “今天怎么这么晚。”封祁说着,抬手帮宋寅之调了下车座椅,靠背向下倾斜,看起来如果躺上去会很惬意。   “前辈给了一个小单子,那边要得急,就加了会儿班。”宋寅之说着,渐渐困意上涌。   他眨巴眨巴眼,看向封祁。   “困了么?”封祁也回过头,正对上他迷蒙的睡眼。   宋寅之点点头。   “那你躺着睡一会儿,等到家我喊你。”封祁缓缓发动了车子。   宋寅之斜斜倚在靠背上,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更觉困顿的不行,尽管意识一个劲儿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但生理终于战胜了意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在闭上眼睛之前,他还在想,这段路不算远,应该没一会儿就到了,自己不要睡太熟,稍微眯一下就可以了。   但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   宋寅之做了个一个很长的梦,都说梦境是一个对于期盼之事的反映,所以在梦里,出现了很多人。   有在自己很小时候就去世的爸爸,还有高考发挥失利失之交臂的心仪大学,以及临走时决绝狠心头也不回的小雪球。   即使在梦中,也能感受到那种那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无力感。   真的很可惜。   但是莫名其妙的,又穿插进前辈对自己的训斥,质问自己为什么连建模都不会保存。   一瞬间,他惊恐地睁开眼睛。   那时脑海中第一反应:   完了!天黑了!迟到了!旷工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脑袋生疼,伴随着嗡嗡的怪声,只觉得身体一阵下坠。   但是仔细一看,眼前的景象,好像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偏古风的构造,绛红的木雕家具,角落摆着两盏长信烛灯,于半透明的纱质灯罩中肆意摇曳。   精致辉煌,这是宋寅之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   这是……哪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自己连个活物都没有,处处透着一丝诡谲,包括横梁上缠绕的层层薄纱,条条交织,看起来就像电视剧中古时候的灵堂一样。   要不是自己现在是坐在床上,宋寅之都要怀疑自己是离奇死亡又诈尸,结果早就被人抬到了灵堂里面。   他赤着脚,小心翼翼下了床,四处打量一番。   依稀记得,自己加班到很晚,一出公司门就看见了一直在等自己下班的封祁,然后上了他的车就这么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却来到了这么一处诡异的地方。   这到底是哪里啊。   宋寅之走到门边,抬手去拉推那道雕花木门,结果大门纹丝不动,就像用强力胶黏上了一般。   “有人么?”他试探性地叫了声。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无限的阒寂。   对了,手机呢?   宋寅之马上去翻口袋,但是翻了半天,没有,去床上看看,没有,床底,还是没有,他几乎快要把整个房间翻过来了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被人给绑架了吧。   可是,谁会绑架一个穷鬼= =就为了自己那用了三四年的手机?   倏然间,门口隐约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宋寅之心中一咯噔,马上屏住呼吸,躲在门口,顺着模糊的窗户纸向往望去。   外面是大黑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奇怪的声音,愈来愈近。   仔细听起来,像是几个人急色又不规律的脚步声。   就在宋寅之沉思之际,大门忽然剧烈响了一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人猛地撞了开——   恰好躲在门口的宋寅之便被这巨大的推力使劲弹飞几米远,脑袋正落在床角。   一声闷响,伴随着吃痛的一声“哎呦”。   但他顾不得自己被撞疼的脑袋,心思全被门口进来的那两人扯了过去。   定睛一看——   这是什么奇怪的化妆晚会么?   门口站了两个男人,穿着同款式黑色的长袍,金色袖边和腰封,上面绘满云雷纹,而且这两人……额角还贴着两只不怎么可爱的小角角,看起来像龙角,但又不那么确定。   他们的耳朵也是那种尖尖的,像是神话故事里妖怪的耳朵,上面扎了一排耳洞,穿过环环耳坠,看起来繁琐笨重。   “你们……是?”宋寅之惶恐地问了句。   那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一根粗壮的——麻绳。   “你们,想干嘛……”按照电视剧中的正常程序,如果被冷不丁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来人还掏出了麻绳,那多半,结果不会太好看。   两个男人也不搭理宋寅之,径直走过去,一个人把宋寅之像拎小鸡仔一样从地上拎起来另一个全然不顾里他的大力挣扎,将麻绳套在他身上,以娴熟的手法绑了个猪蹄扣,接着,往肩上一扛。   宋寅之冷不丁双脚力气,一下子失去安全感,慌得一批,嘴里不停喊着:“你们想干嘛呀,是什么社会考察节目么?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但当他被带出房间之后,才隐约觉得事情不对——   长夜之下,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被烛灯映照的灯火灿烂,庞大的古建筑宫殿群鳞次栉比,无论是构造还是布置都无一不显露出富逼气息,而且这种风格与中国传统古建筑还不太一样,似乎融合了一点古西欧风格,整个布局恢弘大气,富丽堂皇。   建筑群后面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水流,漫山遍野都是琉璃小灯,灯光一直随着延伸至遥远的地方,即使是黑夜,但依然被渲照的如同白昼。   宋寅之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还被人扛在肩头,注意力已经全被这巧夺天工的古建筑群给惊呆了——   这是什么地方,国内竟然还有这种建筑群?   太壮观了,好想拍下来。   只是当他下意识想要掏手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搁人肩头上趴着呢。   “不是,你们干嘛啊,放我下来。”宋寅之扭了两下身体,看起来动作激烈,但没用。   两个男人扛着他面无表情地穿过建筑群,接着来到一处红漆金环大门前。   门口还是站了两个男人,穿的同样怪里怪气,见到来人,二话不说打开大门,乖乖放行,   宋寅之趴在男人肩头,一路颠簸,隔夜饭都要蹿出两米高,就在他即将要颠晕过去之际。   男人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楼,门口黄漆铜匾,上书五个浮雕大字:   妖界管理局。   虽然是标准古建筑,但是门口却停了一排现代豪车,其中有一辆,无论是品牌还是车牌号,宋寅之都再熟悉不过了。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些人穿的这么奇怪?是什么特色景点么?而且封祁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他人呢?   就在宋寅之像个呆逼一样被五花大绑地放在门口时——   眼前忽然多了一双精致的白色短靴。   那股奇异的异香,也霎时间扑鼻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上班累,只能这么多了= = 第45章   顺着来人精致的鞋尖向上望去, 便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而后是被腰封包裹住的精健细瘦的腰身,最后便是略显妖异的一张脸。   浅色的长发高高束起, 颈间布满奇怪的图腾, 以及那双金色的眸子,透出丝丝黠冷。   虽然是怪里怪气的打扮, 但这张脸,即使换了个发型, 换了身衣裳,却还是……再熟悉不过了。   “封……封祁?”宋寅之试探地问了声。   他有点不太敢认, 因为他现在这番模样和之前实在是差太远了。   “为什么把他绑起来。”看到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边的宋寅之,那个像是封祁又不像封祁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宋寅之的问题, 而是面向他身后两个黑衣男, 语气不善。   “因为这人在门口鬼鬼祟祟,怕是有逃跑之意,出于安全着想,还是给绑起来了。”其中一名把宋寅之绑来的黑衣男振振有词道。   封祁微微皱眉,低头端详着缩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宋寅之。   他那惊恐躲闪的眼神,瘦弱的身子还一个劲儿发颤,看起来就像落入虎口的小白兔。   真搞笑, 自己又不是狼或者老虎,这么害怕干什么。   封祁伸出一只手将宋寅之从地上拉起来, 却并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 只是抬手像个老父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宋寅之额角的伤痕,语气是少闻的嗔怪:   “怎么又弄伤了,真讨厌。”   宋寅之呆呆地看着他,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 眼前这个人,虽然打扮的很奇怪,但他确实就是封祁,无论是声音还是那种轻佻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不是,我现在还有亿点懵,这是什么街头整蛊节目么?国内竟然还有这种地方?我手机呢,可以让我拍两张照片么?”   此时的宋寅之,俨然一只呆头鹅,搞不清楚状况。   后面一个黑衣男听后,翻了个白眼,摇摇头,小声说了句“蠢货”。   封祁看着宋寅之兴奋地东张西望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里是妖界。”   宋寅之:???   “幺界是……哪个省的?”   封祁抬脚向前迈近一步,直逼宋寅之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认真地回答道:   “是妖怪们生活的区域,俗称妖界。”   “妖怪们……”宋寅之迷茫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妖怪?”   “是呢。”封祁笑得眯眯眼。   宋寅之:“我还是觉得,我的智商或许还能再拯救一下?”   “我知道要你相信这件事很难,但这里的确是妖界,是妖怪们生活的地方,与人间不在一个次元,而你可能是现在这里唯一的人类。”   封祁说着,还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惋惜地摸了摸宋寅之的脸:   “真可怜,接受社会主义教育太久了,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相信吧。”   宋寅之犹疑地望着他,心里还在想要不要陪着他继续演呢?一般这种整蛊节目中被整蛊的人都是什么反应呢?大吃一惊然后落荒而逃?   可是……这真的有意思么?   看宋寅之明显不信的样子,封祁没了办法,忽然问道:   “你喜欢毛茸茸么?”   宋寅之想了想,点点头,“喜欢”。   话音刚落,宋寅之肉眼可见的看到封祁身后忽然伸出了几条白色的毛绒大尾巴,尾巴尖直直冲天,那种压迫感瞬间袭来。   紧接着,其中一条尾巴慢慢向自己这边伸了过来,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搔了搔鼻尖。   对面是封祁乖张的回答:“来摸摸看,看是不是玩具做的。”   宋寅之:“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的手还被绑着呢。”   封祁看着他满脸衰相,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我忘了。”封祁赶紧伸手要帮他解开绳子。   但他的手刚落到猪蹄扣上,又想到什么,瞬间缩了回来。   他笑得如沐春风,说出口的话却极其残忍:“不可以哦,解开你就会跑掉了。”   说罢,一根白色的毛绒大尾巴便缠了上来,缠住了宋寅之不堪一握的细腰,接着一个使劲儿,将他拉到了封祁怀中。   两人面对面,仅有三四公分的距离,按头小分队看了根本把持不住。   宋寅之看着他姣好的面容,内心猛地一跳。   即使是超近距离,可是眼见的这个人还是精致到无可挑剔,脸蛋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见。   果然自己也是无耻颜狗。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妖妖妖妖怪?!   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啊这啊……   想到这里,宋寅之两眼一闭,脑袋一懵,直挺挺就往下倒。   封祁眼疾手快扶住他,笑得跟个什么似的:   “先不忙晕,咱们先去登记了再说。”   宋寅之立马睁眼:“登记?登什么记?”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送你个老公?”   宋寅之:……   “有尾巴的那种。”封祁说罢,抬手将宋寅之拦腰抱起,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走进了眼前这座神秘的尖角塔楼。   “不要再开玩笑了,我真的快当真了,纯洁的心灵马上要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宋寅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哀求的,甚至都快要哭出来。   封祁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长腿一迈,径直走进最外面那间房。   一打开门,就见宽大的木质办公桌前坐了两个……极其妖艳的女人,她们下半身并不是正常的人腿,而是两条打着卷儿的蛇尾。   看到来人,两个女人马上来了精神,悄悄从手提包里掏出粉饼,补个美美的妆容,然后瞪着她们艳丽的卡姿兰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妖界最出名的混子二世祖——封祁同志。   哇,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是惊艳。   看到那两条因为兴奋而在地上甩个不停的蛇尾,宋寅之顿感迎头一棒,给他打了个七荤八素,血压飙升,白眼一翻,就要晕。   “我们是来登记的。”封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绿皮本本甩到两个女人面前。   宋寅之马上从昏迷的边缘挣扎回来,下意识看向那本绿皮本本。   在种族一栏中,红色钢印赫然刻着两个繁体大字——   妖族。   “祁哥,这个就是你的天机么?”其中一个蛇尾女人娇滴滴地问道。   还顺便不屑地看了眼宋寅之,仿佛在说“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的哼”。   封祁似乎并没有想同她们搭话的欲望,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然后一只大手便在宋寅之身上摸来摸去。   “啊你摸什么。”宋寅之抖了下身子,下意识缩成一团。   “你的证件呢?”封祁并没有停下他的禄山之爪。   “什么证件。”   “证明身份的东西,身份证,户口本都行。”   “在右边的裤……不是你干嘛啊!玩笑开到这里就可以了,真的不搞笑,我已经看穿你们了,这种没意义的整蛊节目可不可以少一点。”   封祁没说话,手直愣愣摸向宋寅之的右边裤兜,掏出了身份证,递过去。   两个蛇尾女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人拿过宋寅之的身份证,和他本人做了个对比,接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划过。   另一个蛇尾女则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在打印出来的登记表上画了个圈,紧接着,便形成了一道钢印。   宋寅之缓缓瞪大眼睛,瞳孔地震。   他不敢相信,因为刚才种种一切都不是可以用正常的科学现象能解释得了的。   “好了,你们现在可以拿着登记表去二楼拍照了。”蛇尾女们笑得娇俏,尾巴尖儿还是兴奋地甩个不停。   “多谢。”封祁腾出一只手拿过登记表,另一只手将宋寅之紧紧揽在怀里,再腾出一条尾巴勾住他的腿弯。   在宋寅之没缓过神的目瞪狗呆之中,封祁抱着他蹭蹭上了二楼。   “小伙子,怎么愁眉苦脸的?登记这等大事要笑,我们妖界不好么?你看看你男人,除了帅和有钱外再一无所有,该知足了。”   拍照的牛头大叔看宋寅之蔫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宋寅之内心:是挺想啸的。   之前老听封祁嚷嚷要自己和他结婚,自己还想在这个国家同性怎么可能结婚,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但现在发现……   是真的。   不过还好,虽然这种事真的是滚滚天雷劈头来,但如果对方是封祁的话……那就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   一直到登记拍照确认眼纹把所有的手续办好之后,那根绑了宋寅之一整天的罪恶麻绳才终于光荣下岗。   看着宋寅之被麻绳磨得红通通的手腕,封祁心疼,帮他呼呼两下,伤痕瞬间肉眼可见地愈合。   但此时宋寅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真情实感地感叹过,要是世界上真有妖怪就好了,比起妖怪,人类更可怕,但今日实打实一见,才发现,半斤八两罢了。   封祁:“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封祁笑着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配对证。宋寅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封祁:“虽然你可能觉得这种事很荒唐,但,存在的即为合理的,对吧?”   宋寅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封祁:“那今晚要不要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对了,上次买来的戒指你还没拿。”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封祁,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冰冷:“我问你,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看着动了真格的宋寅之,封祁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凝固。   尽管在努力掩饰,但眼底的失落还是透了出来。   “这里不好么?还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笑容苦涩。   宋寅之看着他这副模样,良心瞬间遭受一万点暴击,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自己看着都觉得心酸啊。   “不是不好……只是可能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而且家在那边,亲人都在那边。”宋寅之越说声音越小。   “那,我不是你的亲人么?”封祁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听到这句话,宋寅之明显一愣。   他抬眼望向对面这个高大漂亮的男人,见他那小心翼翼的却又无限期盼从自己嘴里得到确切答案的样子,心头颤了颤。   “可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吧……”但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感性。   “那个,等一下,我先问问,如果我说不算,你会……杀了我么?”   封祁摇摇头:“不会。”   宋寅之大喜过望:“那应该不……”   “但是很可能会把你绑起来一辈子关在小房间里。”封祁打断他,说着,还忧郁地叹了口气。   “不存在算不算这种说法,既然都已经登记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家人啊。”宋寅之立马改口,认怂之快令人咂舌。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吃点好的去庆祝庆祝。”而封祁的变脸速度也堪称如翻书一般,上一秒还乌云密布,这一秒就能光照大地。   宋寅之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萎了。   他跟着封祁,确切说是被封祁拉着,一路小跑往回走。   又来到了刚才被绑架的那个地方,红瓦绿树,漫山琉璃灯色,确实很美,但宋寅之已经没有心情欣赏这等美景了。   他抬头疲惫地望着灿烂的星空,想着现在是几点呢,凌晨一点?三点?不知道,就像来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找不到出口,连时间都不知道。   气派恢弘的古宅,又透着那么点妖异的诡谲。   封祁推开其中一道门,把宋寅之推进去。   “这是我的房间,以后就是我们的房间了,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封祁笑眯眯地在他身旁坐下,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掌心揉搓着。   宋寅之随意打量下这在宫廷剧中才能看到的房间构造,叹了口气,已然没什么闲心。   “现在几点了。”   即使是来到了传说中的妖界,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那边的工作。   记得今天应该是前辈渲图之后再拿给自己做一些景观小物件,而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如果真的旷工这么久,公司那边已经急疯了吧,老妈肯定也急疯了吧。   “三点。”封祁双手向后撑在床上,长腿优雅地交叠翘起。   “凌晨三点么?”宋寅之随口问道。   “下午三点。”   宋寅之一愣,随即抬头,望向外面阒寂的夜空。   看他一脸茫然,封祁笑了笑,也跟着望过去。   “你知道么,因为妖界以前曾经和仙界发生过一场大战,节节败退,打不过那帮神仙,最后这里被神仙下了结界,永远不会见到白日,所以这里一年到头都是望不到边的黑夜。”   宋寅之指尖颤了颤,心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在这里见过太阳,还是去了人间之后才见到了太阳。”   这么听起来,好像还蛮可怜的。   “以前听老一辈说过,太阳是非常刺眼、灼热,让人浑身难受的东西,让我们不要对太阳抱有什么期望。”封祁顿了顿,忽而转头看向宋寅之,“但是后来才知道,太阳是暖的,能驱逐寒冷和黑暗。”   说着,封祁不着痕迹地向宋寅之移动过去。   一点点,再一点点。   然后将头靠在宋寅之的肩膀上。   “所以我喜欢阳光,能包容一切。”   “像你。”封祁扬起嘴角。   宋寅之扭头看着他,看着他就像个从没得到糖果的小朋友,有一天幸运地尝到了这种甜蜜的滋味,于是就再想要一块。   他能感受到封祁身后那几只大尾巴也紧紧贴在自己后背上,伸出一点尾巴尖揽住自己的腰。   即使是隔着一层衣服,但他还是感受到那几条毛茸茸变得炙热起来,不停地在自己后背上揉来揉去。 第46章   一瞬间, 密密麻麻的触感在背后搔的宋寅之浑身发热,鸡皮疙瘩层层叠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石化了一般,僵硬, 一动都动不了。   其中一根白色的大尾巴顺着脊椎骨摸了上来, 缠在他的脖子上,细细摩挲。   “那个, 尾巴可以收一收么?”宋寅之结结巴巴说道。   封祁看着他,故作可怜地眨眨眼, 涉嫌卖萌:   “怎么,你不喜欢么?”   “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有点头皮发麻。”宋寅之老老实实回答道。   封祁望着他,倏然间, 金光乍现, 在一片如水波般的淡金色光芒中,那几根白色的大尾巴缩了回去,还不等宋寅之反应过来,在光束中缓缓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紧紧扒在宋寅之的大腿上,尽管刻意收起了爪尖,但那用劲之大还是抓的宋寅之微微发疼。   尔后, 另一只小爪子也伸了过来,扒着宋寅之的另一条腿。   金光淡去, 眼前出现了一只白色毛绒团子, 九根大尾巴张扬冲天。   宋寅之定睛一看,瞬时瞪大眼睛,只觉得好像有个穿开裆裤的秃头大叔正举着代表爱神的箭矢,对准自己的心口, 然后来了个漂亮的十环!   哇哇哇!这是什么绝世可爱!   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正扒着宋寅之的双腿,上半身努力撑起来探上前去,乌黑的小鼻子亲昵地蹭着宋寅之的下巴,接着,小狐狸两条后腿灵活一蹬,整只狐都贴在了宋寅之胸前。   顺滑柔软的毛绒触感一点点摩挲着宋寅之的手背,雪白的小狐狸就窝在他怀中,脑袋一个劲儿蹭着宋寅之的脖颈,细长的双眸眯成月牙,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惬意的呼噜声。   天哪,这就是封祁的真身么?一只九尾狐?   虽然他从一个身高190+的大汉冷不丁变成一只娇小媚人的小狐狸,这落差有点大,但是……   自己从小就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因为母亲对动物毛过敏,所以自己也只能在电视上看看过过眼瘾,天天在别家铲屎官的微博底下“好可爱好可爱吸吸吸”,很长一段时间内,想养一只小动物就成了一种执念。   而现在,这么一只小毛茸茸就这样亲昵地蹭着自己,并且还是只有在神话故事中才听过的九尾狐——   宋寅之根本把持不住!   他双眼放光,犹如盯上猎物的饿狼,双手一揽,便将小狐狸紧紧抱在怀中。   “嗷呜~”小狐狸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眼睛眯起,看起来像是在笑。   “好可爱好可爱!”宋寅之使劲rua着小狐狸的两只大耳朵,再从耳朵一路下滑,摸着他的尾巴根。   小狐狸舒服地翘起尾巴,尖尖的嘴巴在宋寅之手上拱来拱去。   宋寅之只觉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毕竟狐狸和猫狗不同,它们生性不亲近人,有野性,是很难养得亲的动物,即使是主人也未必能和它们亲近,这样一来,不仅是生理触感上,就连内心,宋寅之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就在这时,小狐狸忽然从宋寅之怀中跳起来,一跃而起,将宋寅之狠狠扑倒在床上,红艳艳的小舌舔着他的耳朵根。   宋寅之不光耳朵痒,心也痒痒的。   他抱着小狐狸顺着他洁白顺滑的绒毛,任由小狐狸在他脸上“亲”来“亲”去,以至于他都忘了,这狐狸其实是个身高体型足以碾压自己的成年男人。   突兀的,金光再次落下,如同无重力液体一样渐渐褪去,在这光束中,出现了一双金色妖异的眸子,接着长发落下,正搔在宋寅之的脸际。   小狐狸一瞬间化成了人形。   眼前,又是封祁那张熟悉的有时候又有点讨人嫌的小脸。   他笑得狡黠,唇角微微勾起,英挺的眉毛一挑,笑问道:   “摸够了么?”   霎时间,火山喷发,宋寅之仿佛能听到水开后的呜呜声,红潮从双颊一直蔓延到耳朵。   他赶紧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如雷,伸手推搡着封祁。   然后封祁就保持那个跪坐的姿势骑身于宋寅之之上,垂首俯视着他,高束的长发从一旁落下,发梢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宋寅之的脸颊。   “起、起开啊。”宋寅之别过头去,红着脸叫嚣道。   封祁抬手抓住宋寅之的手腕,高举过他的头顶,将他牢牢按在床上。   宋寅之试着挣扎两下,但封祁力气太大了,自己根本就只有任他摆布的份儿。   “只有你摸我,这不公平哦。”封祁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丝戏谑。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指尖于宋寅之通红发烫的耳骨上细细抚摸,然后低头靠近宋寅之耳边,热气喷洒在宋寅之的耳朵上,接着,他听到嘶哑却又极度诱惑的一声:   “刚才摸我哪里了?”   “耳朵?还有呢?”说着,微热的指尖缓缓下滑——   “脖子,还有——肩膀。”   随着声音的指引,手指也轻轻摩挲过去。   “啊,想起来了,还有,尾巴根对不对?”封祁笑得乖张,手指也顺着宋寅之细瘦的腰身滑下去,一直滑到他的尾椎骨上。   这个地方天生敏感,宋寅之只是被他的手碰了那么一下,瞬间打了个哆嗦,甚至无意识地漏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住手。”他扭动着双臂,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封祁的手中抽出来。   “不住呢。”封祁言笑晏晏,手指又不老实的一点点继续向下探去——   宋寅之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难道今天要注定菊花钉木桩?呜呜呜二十多年的清白之身,就要这么没了——   “咚咚咚。”倏然间,敲门声犹豫天籁之音般响起。   封祁的手猛地顿住,微微侧首,语气瞬间跌到谷底:   “谁。”   宋寅之可太感谢这“不识时务”过来敲门的人了。   他趁着封祁分神之际,一个使劲儿灵活的从封祁身下钻出来,接着拔腿就跑,捂着衣领躲到角落里。   “少爷,是我,习书,抱歉打扰你的好事了,但是,头家娘有请。”来人站在门外毕恭毕敬道。   封祁定了定神,从床上爬起来,面若冰霜,看起来很不爽。   “还有,头家娘说还要见见宋寅之先生,让您一并带他过去。”   封祁抬眼望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宋寅之,叹了口气,径直走到他面前,向他绅士地伸出一只手:   “走吧。”   宋寅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望着那只手瑟瑟发抖。   “去哪……”   “没听到他说么,我母亲有请。”   “啊,头家娘是你妈妈……?”   封祁似乎觉得宋寅之实在是墨迹,伸手抓过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走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如果山海经记载的都是真的,那么九尾狐可以算得上是上古妖兽,看他们住的房子就知道身份绝对不一般,而且“头家娘”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身份,兴许,还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统治者。   这么想着,宋寅之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好不想见她啊,自己能伺机而逃不?   封祁牵着宋寅之的手,打开房门,就见门口站了个风雅隽秀、额头长了两只鹿角的白衣男子,看到宋寅之,他也恭敬鞠了一躬,这一躬,鞠出了大户人家的素养。   穿过雅致的木雕红漆长廊,宋寅之漫无目的地被封祁拉着往前走。   “你怎么一直在抖,很害怕么?”封祁感觉到宋寅之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诧异问道。   “有点……”宋寅之耿直地说道。   “怕什么,怕我母亲把你吃了?”封祁笑吟吟地问道。   宋寅之缩了缩脖子:“你们妖怪真的会吃人么?”   封祁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商不足65的脑瘫儿。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异的想法,但是,鸡鸭牛羊不香么?为什么要吃人。”   听到这句话,宋寅之一直悬在半空的小心脏才稍稍落下了点。   但随即又会想,封祁的母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种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肯定不是善类就对了,能爬得上头家娘这个位置总归是有些手段的。   就在他考虑些有的没的之际,封祁在一间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敲敲门,低声道:   “母亲,我来了。”   宋寅之瞬间惊醒:好想百度一下见公婆注意事项。   门后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很快,精致的浮雕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圆脸的可爱小丫头。   “少爷,头家娘候您多时啦。”小丫头笑眯眯地让开位置,请两人进去。   宋寅之做了个深呼吸,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要怕,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进门的时候,那个圆脸小丫头就躲在门后好奇地打量着宋寅之。   待宋寅之一进去,立马关上门等在门口,然后掏出手机:   “欸欸欸!我见到传说中的人类了!”   闺蜜:“真的么!在哪!我要去围观!”   小丫头:“就在头家娘这里。”   闺蜜:“人类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青面獠牙奇丑无比!”   小丫头想了想,噗嗤笑出声,手指麻利地发过去一句: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   宋寅之随着封祁小心翼翼进了房间,入眼便是一道云母屏风,透过半透明的薄纱,隐约能看到屏风后面坐了个人。   屋内构造华丽大气,两旁各放一只香炉,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清淡的香气。   “母亲?”封祁犹疑地喊了声。   屏风后面坐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应。   几人就这么僵持着,僵持久了,封祁明显不耐烦了,他拉着宋寅之扭头就要走。   宋寅之诧异问道:“不是还没见到你母亲?怎么就要走。”   封祁眼也不抬,冷冷道:“她不在这里,屏风后面是个假人。”   “啊这……”   “我母亲一直都这样,喜欢整人,而且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说着,封祁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了。”封祁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你先回房间,我有点事要去处理,马上回去陪你。”   宋寅之点点头,老老实实进了房间,坐在桌前开始发呆。   戴封祁一走,他才抬头好奇地打量起这间房间。   刚来那会儿只顾得害怕了,根本没仔细观察过这间房,特别是作为一个景观设计专业的毕业生,这种不同于现代构造的建筑对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他站起身,四处走动,好奇地摸摸看看。   这些横梁构架还是传统的榫卯结构穿插搭建而成,没用一颗钉子但看起来非常结实,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刚翻新过,没有留下一点时间的磨损痕迹。   宋寅之看着,又习惯性想掏手机拍照。   但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   他疲惫地坐在床上,望着脚尖陷入沉思。   虽然这里现代化的技术也应有尽有,但总归和自己生活的地方大有不同,还是会感到不自在不习惯。   就在他沉思之际,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瞬间警觉起来,悄悄迂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呜呜咽咽的,像是风声,又像是……女人的哭声。   一般这种情况,又是大晚上的,肯定会怀疑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毕竟这是妖界,这些念头就显得有些无意义了。   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望过去,就见门口的参天榆树旁站了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   宋寅之看了一会儿,就看到老太太佝偻着腰站在树下抹着眼泪,看着挺可怜的。   宋寅之也确实没想那么多,推门走出去,走到老太太身边,俯身问道:   “婆婆,您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哭。”   老太太听到声音,回过头,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吓了宋寅之一跳。   “小伙子,你帮帮我好不好。”老太太仿佛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宋寅之的手就不放。   “这……帮您什么。”   老太太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那棵老榆树:“我的鞋子飞到树上了,我年纪大了,又不会妖术,光着脚好冷啊,能帮我把鞋子拿下来么?”   宋寅之顺着老太太的手指望过去,那棵参天大树的枝叶正在微风中微微摆动,似是耀武扬威一般。   宋寅之瞬间萎了,这棵树少说十几米,她是怎么把鞋子踢上去的?   而且虽然这个老婆婆年纪很大,腿脚不利索,但年纪越大妖力应该也越强吧,还是说妖力也会随着年龄退化。   但宋寅之知道自己不好打听人家那么多事,既然是个老太太需要帮助,自己肯定竭尽所能,不然大冷天的一个老太太光着脚丫多可怜啊。   望着老婆婆脏兮兮且伤痕累累的脚,宋寅之只好安慰道:“您别急,我现在就想办法帮您把鞋子拿下来。”   可是,海口是夸下了,自己不过是一介宅男体力,怎么可能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给人捡鞋子呢?   他随处瞅着想找块石头把鞋子打下来,结果那老太太又开始抹眼泪:   “呜呜呜我就这么一双鞋子,打坏了怎么办,以后穿什么啊。”   宋寅之无奈,只好道:“不然我等我朋友回来帮您拿?”   “呜呜呜,我还急着去做工,这里的头家娘心狠手辣,我要是晚去一会儿她肯定又要打我了,这边的丫头也欺负我年纪大,把我鞋子扔上去,我怎么这么可怜呀……”   宋寅之:……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帮您拿。”   说罢,他抬头看了眼这参天大树。   好在鞋子的位置不算高,勉强能拿。宋寅之围着榆树转了一圈,观察哪些地方方便攀登,最终选好位置,用那种笨拙又可笑的姿势慢慢往上爬——   “哐”的一下,宋寅之一个没踩稳,从树上滑了下来,屁股着地直直落下。   “嘶——”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屁股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   他尴尬地瞄了眼旁边的老太太,见她见到此状,哭得更凶了。   宋寅之尬笑两声,再次踩着树干上的凸起慢慢往上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宋寅之终于爬到了树枝上,趴在上面一点点朝前移动过去,伸长手拿过鞋子。   “婆婆,鞋子拿到了,我现在帮您扔下去。”宋寅之朝地面喊了声。   “不行不行,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你还是给我送下来吧。”老太太连连摆手。   宋寅之真是无了个奈,觉得老人家真是不好伺候,没办法,只得将脏兮兮的鞋子往腰间一别,又姿势奇丑地顺着树干往下爬。   就在他即将落地之际,“哇”的一声,那老太太忽然嚎啕大哭,哭声震耳欲聋,吓得宋寅之一个手抖,直接从树干上跌了下去。   肉.体着地发出巨大一声响,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宋寅之扶着几乎快摔断的腿一瘸一拐走到老婆婆面前,把鞋子交给她,语气不是很好:   “不是,鞋都给您拿到了,您又哭什么呀。”   老太太抹着眼泪,哭得断断续续几乎哽咽:   “没事,我这是高兴的,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小伙子愿意帮我这个老婆子。”   宋寅之:= =   “因为我是从人间来的,不会妖术,举目无亲,年纪又大了,所有的妖怪都欺负我,头家娘天天打骂我,不信,你看——”   说着,老婆婆挽起自己的袖子。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能看出来是鞭子抽的,手掐的,还有巴掌扇的,有些甚至都看不出来是怎么弄伤的。   “还有腿上,腰上,后背上。”说着,老婆婆又去掀自己的裤腿。   宋寅之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您说您也是人类,就是因为您是人类,所以头家娘才要这样对您么?”宋寅之怯怯问道。   老婆婆点点头:“这里的妖怪,无一例外,全都讨厌、恨透了人类。”   宋寅之下意识摸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那些伤痕全是来自于自己身上。   “那,头家娘,是……封祁的母亲么?”   老婆婆点头似捣蒜,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她是个毒妇对吧,连我这么一个老婆子都能下此狠手。”   宋寅之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仅如此,她对谁都这样,因为她老公死得早,所以心理不正常,天天对着别人又打又骂,发起狠来连自己的儿子都抽。”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需要一个发泄途径吧。可能,她也不想打人,可是又找不到其他的纾解途经,或许试着开导开导她就不会这样了吧。”   这次,宋寅之多长了个心眼,要是放到以前他肯定跟着义愤填膺说“对对对,就算是需要发泄怎么能打人呢”,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就怕隔墙有耳,指不定哪里冒出一只小妖把自己的话添油加醋给封祁他妈乱说一通,那自己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样,你应该跟着我一起骂她才对,我太可怜了,还以为碰到了好人来着,结果一个鼻孔出气的罢了,就她那样,难怪做寡妇!她老公幸亏死得早,不然说不定也跟我一样天天被打。”   老太太说到激动处,还忿忿不平地“呸”了声。   这句话倒是有点刺耳了,宋寅之就想到之前母亲和邻居吵架,那个八婆大婶也这样说了句“你这泼妇难怪当寡妇!你老公就是被你克死的!”   当时母亲嘴上没说什么,但一向强势的她回家后还是悄悄捂着被子哭了一场。   宋寅之就觉得这老太太也是有意思,这么不喜欢头家娘干脆打回来不就好了,或者背地骂几句解解气也行,但是戳人痛处就……   “婆婆,骂人不揭短,您要是有不痛快了可以跟我倾吐,但是,不可以玩笑死者。”宋寅之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老太太“哼”了声,穿好鞋子:“算了,我走了,跟你说破大天你也不懂,趋炎附势的东西。”   宋寅之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明白,帮人还帮出罪了。   他也不想再和这老婆婆继续纠缠,扭头打算先回房间。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身后忽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夜风夹带着诱惑的异香,同那道声音一齐飘了过来——   “母亲?您怎么又化成别人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推荐一下基友的电竞文——   《重回巅峰》[电竞]BY化鲸   英雄联盟总决赛后,冠军队伍MVP兼第一ADC池屿干了两件事——   宣告退役;   向老板陆沉鲸告白。   *   庆功宴上,池屿喝得酩酊大醉,并收获一个男神男朋友。   结果一觉醒来,回到七年前。   本以为能享受一场甜甜恋爱的池屿——   真是日了狗。   *   七年前,LPL第一ADC的名字叫陆沉鲸。   还没有经历队友背叛,战队解散,车祸退役的陆沉鲸。   为了加入战队,池屿心甘情愿退居辅助位,却没想到曾经耐心温柔低着嗓子指导他的男神,这会儿竟然是个炮仗——   陆沉鲸:你只要跟我。   陆沉鲸:眼里只有我。   陆沉鲸:别再管别人!   池屿弱弱:我是辅助。   陆沉鲸:谁的辅助?   池屿:……你的。   *   两攻(划掉,并不是)两A(咳咳,也不是)   两AD相遇……池屿表示,辅助太难了。   挺好看的,泥萌可以去康康~感谢在2020-08-08 22:51:05~2020-08-09 22: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听到声音, 宋寅之缓缓回过头,乘着绚烂灯光,就见对面塔楼底下站了个高大的男人。   长发飘飘, 不同于现代的特色古式长袍, 衣纹繁琐交叠,这么看过去, 恍若间,宋寅之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目光交汇的瞬间, 心潮涌动,毫无征兆的, 宋寅之停下了脚步。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愧是我生的。”旁边那个破衣烂衫的老太太掩嘴轻笑一声。   随着道道耀眼的光束, 从这巨大的光球中慢慢走出来一妙龄少女。   肤若凝脂,手如柔夷,和封祁一样,穿着华丽却又不显浮夸的长裙,再仔细一看,这脸,简直和封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特别是那对金色的眸子,眼角上挑潋滟, 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不对啊, 妖怪擅易容这个宋寅之知道,但是刚才封祁喊她什么……   母亲?   望着面前这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中年少女,宋寅之一时慌了手脚,他看看封祁, 又看看真瞅着他发笑的少女,呆呆地跟着喊了声:   “母亲。”   “乖孩子。”那个少女……女人笑吟吟地摸了摸宋寅之的头,就像摸小狗一样。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皮肤像刚剥了壳的白煮蛋一样,但就像封祁说的他自己都二百多岁了,那他母亲……细思极恐,果然妖怪是种可怕的生物。   这么说,刚才那个鞋子飞上树的老太太就是封祁的母亲化形而成的?   幸好自己多长了个心眼没有跟着胡说八道。   “母亲,外面风大,进去说吧。”封祁指指房门。   “哎呦乖儿子,还知道心疼老……”   “毕竟寅之刚来这边没多久,我怕他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   封祁母亲:早知如此就该早点把他掐死在摇篮中。   三人进了屋,宋寅之一直跟在后面悄悄打量封祁的母亲。   不得不说,真的好美啊,虽然这种考验人的行为有些可恶。   “虽然你是人类,可能我们妖怪一族并不会怎么喜欢你,但既然你是封祁的天机,那也没办法,我还是会视你如己出。”封祁的母亲回过头,异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宋寅之的眼睛。   “天机?”宋寅之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   “对,是妖界的一种命运配对机制。”封母笑眯眯地解释道,“因为当年神仙为了防止我们族继续作乱,去人间为祸,所以会给每一个妖族配对一位天机,在妖族二百岁成年之时,管理局会公示妖族的天机,那么就需要找到对方,永远生活在一起。”   “一旦违背天机,会缩减寿命,大概只能活几十年吧。”   宋寅之愕然:“那你们的天机也可以是我们人类么?”   封母摇摇头:“其实你这样的算是极少数,我也只见过一例,但那个妖族人不肯和人类为伍,所以也就活了那么几十年就死了。”   宋寅之隐隐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所以呢。”封母抓起宋寅之的手,又牵起封祁的一只手,“我知道这种事对你来说是很不可思议,也很不公平,但是,还是希望,你能给封祁一个机会,他父亲在临终前一直念叨这件事,我也不想让他失望。”   两只手被叠在一起。   “封祁这孩子小毛病很多,但无伤大雅,还是个好孩子来着。”封母笑笑,拍拍他们的手,“试着相处一下吧,实在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宋寅之望着自己和封祁握在一起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但是,自己在人间也有一定要守护的家人。   “如果你想家,随时可以回去看看,我会陪你一起回去。”似乎是看出了宋寅之的顾虑,封祁连连安慰道。   “那我是要……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么。”宋寅之抬头,眼底是无尽的迷茫。   封祁和母亲两人对视一眼,母亲赶紧笑呵呵道:   “如果你担心那边的朋友家人,也可以将他们一并接到这边,我会护着你们,其他妖怪也不敢以下犯上,甚至,我可以在妖界为你们单独创造一个人间,你看这样好么?”   宋寅之摇摇头:“算了,我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封祁的母亲还是笑眯眯的。   “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在前头,既然来了我们妖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宋寅之:……   “在妖界有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这里的一切都由最高统治者说了算,当然,现阶段的统治者就是我本人啦。”   “没事,你不用听她的,做你想做的就行。”封祁凑到宋寅之耳边悄声说了句。   本来还因为来到陌生环境碰到了陌生的制度有些忧心忡忡的宋寅之,在听到封祁这句话后,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他的手还被对方握在掌心,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流进血液中。   宋寅之慢慢握紧了手,指尖勾住封祁的手背。   留在这里的想法很奇怪,大概是在听到封母说如果没有和天机共度余生,封祁可能活不过几十年,所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吧。   要问是不是真的喜欢封祁,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模糊,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确实一直漂泊的心在他这里有了意外的归属感,回望孤独的前半生,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愿意倾听自己心事的人,还是无法克制地沦陷了。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这样,我一会儿去找神婆算个良辰吉日,你们抓紧时间把仪式办了吧。”   “什么仪式。”宋寅之问道。   封母掩嘴笑了笑:“结——成仪式啊。”   她留下魅惑众生的一笑,便提着自己宽大的长裙缓缓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略显尴尬的人。   确切说,尴尬的只有宋寅之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所谓“结成仪式”和结婚仪式有什么区别,但现下的一切看起来都透着那么丝怪异。   封祁站在一边,看着他,忽而走过去,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啾了啾,轻声道:   “不要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家……么?   心头乱乱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这里是与人间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永无白日,自己也将永生于黑夜中。而且妖怪的耐性又有多久呢,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心里一团乱麻。   “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看宋寅之一直不说话,封祁也生怕他考虑不清楚嚷嚷要回人间,便拉过他,试图转移话题。   封祁人高腿长,走得很快,宋寅之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穿过繁华灿烂的建筑群,封祁拉着宋寅之来到一处高大的围墙旁边。   墙中央是一道巨大的铜门,从未见过品种的小花顺着藤蔓盘旋于门上,长势喜人,与这漆黑之地倒有些格格不入。   封祁从腰间掏出一枚铜牌,放在门口的石狮子嘴中。   霎时间,周围的土地都在隐隐颤动,石狮子慢慢闭上嘴巴,大门便在这阵阵颤动中向两边缓缓打开——   一束白色的月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周遭的喧嚣之声也在瞬间归于一片静谧。   封祁拉着他走进大门中,清白的如奶油般的月光扑面而来,空气中漫上了丝丝凉意。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厚重的白雪覆盖于光秃秃的枝丫上,在月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宋寅之望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里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也盖住了一切尘世喧嚣,这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轮皎月。   就像当时在城市天空塔上见到的光景一模一样。   通体雪白的麋鹿伸展着纵横交错的鹿角于雪地中优雅漫步,留下一串串圆形的小脚印。   “这是妖界的禁地,一般不会有人过来这边,很安静对吧。”封祁笑吟吟地望着宋寅之。   宋寅之也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美景深深吸引着。   “小时候受了委屈我就会跑到这边自己静静待一会儿,心情马上就变好了。”   宋寅之想象着一只小奶狐委屈巴巴地跑到这边,找个地方窝着生闷气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噗嗤一下笑出声。   看到来到妖界这么长时间终于展露笑颜的宋寅之,封祁也跟着心情大好,一开心,想着他喜欢毛茸茸,又变成狐狸形态,扒着宋寅之的裤脚“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宋寅之俯身抱起这只小狐狸,任由他的几条大尾巴卷着自己的手腕和脖子。   “你好可爱。”宋寅之发出由衷的赞叹。   小狐狸用脑袋蹭着宋寅之的下巴,留出一条尾巴兴奋地摇来摇去,像只亲人的小狗狗。   接着,湿漉漉的尖尖嘴巴就拱了上来,嫩粉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下他的嘴唇。   以人形出现的时候,封祁可不敢这么造次,也只能变成小狐狸过过干瘾。   宋寅之似乎也被他这种情绪感染了,回亲了下小狐狸毛茸茸的额头,抬手搔着他的耳朵根。   敏感的耳朵动了动,马上变成了飞机耳。   “那以后,就好好生活在一起吧。”宋寅之轻声道,顺势抱紧了怀中的小狐狸。   倏然间,眼前一道白光掠过,从一旁的树上一跃而下,在雪地中滚了几圈停下。   宋寅之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了过去,顺势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毛绒团子从厚厚的雪堆里冒了出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将头顶的积雪晃下去。   尖尖的耳朵,尖尖的嘴巴,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呀!又是一只小狐狸。   宋寅之马上忘记了怀中那团毛绒团子,迫不及待把它往地上一放,向着窝在雪堆里那只毛绒团子走了过去。   比起封祁,这只似乎要小一点,体型也瘦一点。   “嗷嗷呜~”那只小团子叫了两声,扒着雪堆,望着宋寅之,眼睛眯成月牙。   “这里还有一只,好可爱呀。”宋寅之在小狐狸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摸摸。   一股强大的拉力突兀的把自己往后拖,宋寅之踉跄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他回头一看,就见封祁小狐狸正咬着自己的裤脚,眼神凶狠,眉间皮毛紧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只小可爱是谁呀~感谢在2020-08-09 22:41:22~2020-08-10 22: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润嘉木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怎么了。”宋寅之赶紧从狐嘴中解救出自己的裤子, 毕竟扯烂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得换。   小狐狸一个趔趄向后翻滚几圈,扎了一皮毛的积雪,又不死心, 继续扑上来咬着宋寅之的裤子就往后拽。   那只刚从雪堆里钻出来的小小狐就那样扒着雪堆眼巴巴地看着宋寅之, 相较于死咬着自己裤子不松口的这只,小小狐明显更为乖巧, 眼睛也是圆溜溜水润润的。   它瞧着宋寅之被拖出去几米远,立马往前探了探脑袋, 但视线对上另一只狐狸凶恶的目光之后,秒怂, 赶紧往后缩了缩脑袋。   “呜呜。”小小狐呜咽两声,小爪子在雪地中拍出一朵朵小梅花。   宋寅之看着它那副模样, 一不做二不做, 直接提起封祁小狐狸的后颈,封祁小狐狸被牵动了神经,马上变成一只呆瓜,任由宋寅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悬在半空。   “小宝贝,你几岁了呀,怎么这么点点。”宋寅之无视掉一旁呆滞的封祁, 走到小小狐面前,伸手搔了搔它的下巴。   小小狐用嘴巴拱了拱宋寅之的手心, 想要进一步靠前, 但看到旁边即使被拎着后颈依然露出杀人目光的狐狸,瞬间缩回了雪堆里,鼻尖拱进雪堆,胡须上沾了点点积雪。   可可爱爱又可怜兮兮的。   宋寅之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出于对毛茸茸的无法抗拒,他随手将封祁扔在一边,扭头伸手想要把小小狐抱起来rua一rua。   结果手还没碰到小小狐,身下忽然一阵悬空——   “欸?”宋寅之惊讶地叫了声,扭头一看。   封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人形,表情也是少见的冷冰冰,他干脆直接将宋寅之从地上抱起来,往肩头一扛,浑身散发着比这白雪森林还寒的冷气,踏过积雪封层,两条长腿疾速迈动向前。   “放我下来啊,让我摸一摸小狐狸呀。”宋寅之趴在他肩头,双手抵住他的肩膀试图挣脱开来。   封祁不说话,只是扛着他往前走,来到了那道铜门之前,将铜牌从石狮子嘴中取出来,大门缓缓闭合——   封祁就这样扛着人一路疾走,拐进房间里,把人往床上一扔——   宋寅之刚挣扎撑起半边身子又马上被一高大身形压了下去。   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而来,那股扰人的异香扯得人神经胀痛。   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一双狠厉的金眸。   宋寅之吓了一跳,小心脏狂跳不止。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表情。”宋寅之下意识缩紧了身子,怯怯地看着封祁。   封祁闭口不言,只是这样俯视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我做错了什么么……”宋寅之小声问道,“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能不能听我给你狡辩一下。”   话音刚落,带有湿意的吻便重重落了下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更合适。   细密的痛意顺着脖颈传至全身。   宋寅之眉头一皱,下意识抬手去摸脖子。   只是手刚摸索过去,便被封祁一把扯开,按在头顶。   微尖的牙齿扎入脖颈中,热流顺着伤口争先恐后涌进血管中,溶进身体内每一颗细胞。   不是形容句,宋寅之是真的有这种感觉,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样,只要被咬住就输送进全身。   “你在做什么。”他说完这句话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封祁不搭理他,自顾进行着嘴上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寅之快要疼昏厥之际,牙齿终于退了出来,他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轻轻舔舐着顺着血管流出来的血迹。   疲惫感突然袭来,明明没做什么,但就像是刚从工地搬了二百斤的砖回来一样。   宋寅之眨巴眨巴眼睛,迷蒙地望向封祁。   封祁微微喘着粗气,抬手摸了下宋寅之脖子上刚被自己咬过的痕迹。   痛意瞬间消失,徒留温热的触感还在颈间蔓延。   “在妖界,咬破脖颈视为标记,配对者一旦变心,将遭遇万劫不复之灾。”   封祁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平静到令人根本意识不到他是在发表多么恐怖的言论。   “所以呢,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问了一遍两遍上百遍也不见这人给出确切回答,宋寅之有些不耐烦了,声音骤然提高。   “你在妖界再待一段时间,会发现这里有许多带有致命吸引力的妖族或者事物,这对于生性本贪婪的人类来说根本无法自拔,所以我才要提醒你,这是个危险的地方,稳住自己的心,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封祁按着宋寅之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暗暗加大。   “人类贪婪?”然而宋寅之却自动忽略掉封祁的劝告,将这四个敏感字眼重点加粗。   封祁也似乎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但话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他无奈地扶着额头,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   “人性本弱,我实话实说罢了,并不是在贬低你们。”   虽然这话也没说错,但宋寅之还是觉得略微有些刺耳。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觉得我没错,如果是因为我想摸摸其他的小狐狸,这也无可厚非吧,我还喂过狗,你要弄死它么?”   封祁紧紧盯着他,瞳孔微颤。   忽然间,他像失了全身力气一般败下阵来,将头疲惫地埋进宋寅之的颈间。   “对不起,我态度不好,但是……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因为外表可爱的生物未必内心也一样,明白么?”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知他所指的是不是那只小小狐。   “算了,我也听不懂,但我乖乖听话就对了吧。”   语气温和的一句话,瞬间戳中了封祁心中最柔软的那个点。   他看着宋寅之瘦削的脸,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额角,不带任何情.欲,更没有宣誓主权的意思。   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愧疚感。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自己硬将这个人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明明他已经很很害怕了,自己却还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折腾他,心里一万个对不起,但却说不出口。   因为有些事,不说明反而比较幸福。   “早点休息,时间也不早了。”说着,封祁扭头看了眼窗外看不出时间的黑夜,“明天一早,还要去给我母亲敬茶,这边规矩繁琐,但也只是刚开始这样,之后就没这么多事了,可以忍一忍么?”   宋寅之乖巧地点点头。   “那你早点睡,我也先回房间了。”封祁说着,起身往外走。   “不一起睡么?”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也是必然的。   “不了,我怕你跟我一起睡不好,我走了,晚安。”   留下这么一句话,封祁轻轻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宋寅之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原本嘴角荡漾的笑意在封祁离开后瞬间消失殆尽。   就像封母说的,这里的妖怪都对人类抱有敌意,乖乖听话接受封祁的庇佑就是自己的唯一生存之道。   但这样一来,感觉……又像以前那样,完全失去了自我。   窗外一轮明月高垂于天际,散发着静谧柔和的白光。   和家乡的月亮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   但即便如此,这恐怕也是唯一和家乡相像的地方了吧。   他就这样,坐在窗前,望着明月坐了不知多久。   想等天明,却发现怎么也等不到太阳于地平线上升起时的朝霞。   酸涩的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想哭,但要忍住,因为身处异乡,没人能懂自己的心情,世界上也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自己的眼泪只会成为他们的笑柄。   ****   也不知坐了多久,宋寅之终于有了一点困意。   他爬上床,刚把被子拉上来——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宋先生,醒了么,我们头家娘有请。”   宋寅之眼还没等合上,听到头家娘这个词,就想到那位虽然笑眯眯但总觉得不像好人的女人,特别是想到昨天她故意下套等自己跳,不禁一阵胆寒,但还是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门口站着还是昨天那个过来传话的高冷小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寅之,道了句“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宋寅之颇有种赴往刑场的错觉。   他跟着小哥极不情愿地往头家娘那边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外面站了一排小丫头,明明昨天还只有一个来着。   那些小丫头长得也是奇形怪状,还有妖力或缺的,头顶的小角角都不会收,看到宋寅之,几乎是所有丫头一瞬间齐刷刷向他行注目礼。   “头家娘,习书带着宋先生来了!”一个小丫头对着房里兴奋地喊了声。   宋寅之有种错觉,这丫头喊的是“头家娘,习书带着猴子过来了!快来看啊!”   房门没有任何人碰,自己原力打开。   习书小哥和几个丫头留在外面,只有宋寅之一个人站在房中,看起来弱小孤独又无助。   少了道云母屏风,头家娘衣着华丽,就坐在上座,自顾喝着茶水。   宋寅之悄悄转头看了眼,但意外的,没有发现封祁的身影。   奇怪啊,敬茶的话,难道不应该两夫妻……不是,两人一起来敬么?   “伯母好……我不太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只说是敬茶,那我应该做点什么呢。”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宋寅之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头家娘抬起纤纤玉手整理了下盘发,红唇艳艳,微微张开:   “敬茶的事先不急,人还没来齐,再等等。”封母虽然在笑,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人没来齐?是指的封祁么?   宋寅之也不敢动,就这么傻愣愣站在一边,等着封祁的到来。   封母喝着茶水,姿态优雅,不慌不忙,看起来从容不迫。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寅之站的双腿都快麻木之时,外面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是封祁么?”宋寅之激动地看过去,甚至不自觉脱口而出。   封母以折扇遮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寅之的表情。   她发现,在说到封祁时,他的眼里好似有星星,充满了喜意。   她冷笑一声,摇摇头。   房门轻轻打开,逆光看过去,就见一高大身影伫立在门口,长发浮动,绝美动人的一幅画面。   宋寅之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封祁,你来……”   只是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笑容却瞬间凝固在脸上。   门口站的人,和封祁七八分相似,但又不是封祁—— 第49章   “母亲。”来人恭敬对着封母鞠了一躬。   母亲?   “来, 寅之,带你认识一下。”封母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来,温柔地牵过宋寅之的手。   “这是我的小儿子, 叫封辰, 也是封祁的哥哥,你们认识一下。”   宋寅之听到这个名字, 一愣。   封辰?   这不是……小雨点的大名么?   “那个,我想问一下, 是不是妖界里叫封辰封祁的特别多。”不然宋寅之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诡异现象。   “这,应该是不会有重名的吧, 毕竟以下犯上是大忌。”封母掩嘴巧笑,“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问。”   宋寅之呆呆地看着封母, 摇摇头。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以前在人间照顾过两个小宝宝,大名和你家俩儿子的名字一模一样?   “寅之哥哥,你好,我叫封辰,我们见过的,还记得么?”   倒是封辰,笑得如沐春风的, 主动上前对宋寅之伸出一只手。   宋寅之脑海中砸下几个大问号:   “我们见过么?什么时候?”   封祁笑笑,浅棕色的眸底漾出丝丝笑意:“在人间的时候, 我因为被暂时收了妖力只能化形成小宝宝, 你还照顾了我几天,发生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么?”   宋寅之慢慢睁大眼睛:“你说……你就是小雨点?”   “是呀,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说着, 封辰抓起宋寅之的手,“我真的好开心。”   听他这么说,宋寅之脑中犹如一团乱麻,他努力整理着那些并不清晰的线条思路。   封辰是封祁的弟弟,小雨点是小雪球的弟弟,封辰是小雨点,那么小雪球岂不就是……   封祁?   可是封祁说他并不认识小雪球啊。   “哎呀,原来你们早就在人间见过了,那还正好省了我再多费口舌去介绍了吧。”封母的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她频频望向封祁,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错了什么么?”见宋寅之陷入了沉思,封辰忍不住怯怯问道。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和小雨点一样一样。   “没有,你没说错话,我只想问问,那个小雪球……就是封祁对么?”   封辰微微吃惊:“怎么,哥哥不知道么?”   一瞬间,五雷轰顶劈头而下,宋寅之好似浑身都动弹不得,只是呆愣愣的,迷茫地望着封辰。   心情很复杂,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的身份,但当时只是觉得一个小宝宝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大人,所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小雪球,一直也在暗戳戳期盼着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一面,但现在从别人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一时间是欣喜的。   不过封祁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为什么要撒谎呢?欺骗自己有什么好处?还是单纯觉得……这样玩弄自己很有意思。   而现在再回头想想,发生在小雪球身边的桩桩离奇事件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一条史前巨蟒,一只史前卷齿鲨,在即将得手之际却退了回去,回老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保姆大婶,顶楼不让进的储藏室发现了大人的衣物,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天机,所以这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是否配得上他的考验?   是考验啊。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稍有不慎小命不保,封祁竟然拿这种事考验自己?甚至是要自己献出生命?   太恐怖了,恐怖到宋寅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封母意味深长地看着,忽而莞尔一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封辰,你就带着寅之到处走走熟悉下环境。”   说罢,便提着长裙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看着几乎都要被抽掉一层魂儿的宋寅之,封祁面露担忧,他轻轻询问道:   “哥哥,你没事吧。”   宋寅之没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哥没有同你说过这些事,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多嘴。”   宋寅之勉强回神,苦笑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不说,不代表就没发生过,不是么。”   封辰咬了咬下唇,慢慢上前一步,扯了扯宋寅之的袖子:“哥哥,别想了,都过去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其实妖界不光雪月森林,还有很多漂亮的风景。”   “雪月森林?”宋寅之眯起眼睛。   气氛变了。   “对呀。”封辰笑得柔柔的,一抹绯红爬上双颊,“昨天我也在,就是跳到雪堆里的那只狐狸,那是我的真身,本来见到你很开心,想和你打个招呼,但是因为大哥也在……”   话说一半,却又故意停住。   “说啊,继续说下去。”宋寅之笑得眉眼弯弯,那模样好像在说类似于“今晚吃什么”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   封辰细致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因为封祁他蛮横不讲理,所以你怕他,对不对。”见封辰闭口不言,宋寅之主动替他做出了回答。   半晌,封辰轻轻点了点头。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果然猜得没错。   “那你能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也会变成小宝宝的形态去人间么?”   封辰听闻,蓦然抬头。   他看着宋寅之,眼底划过一丝期盼之意。   “因为妖界管理局下达了天机配对公示,而资料显示,我的配对者……也是哥哥你。”   宋寅之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简单地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管理局除了差错,还是当初仙界的人出了差错,我和大哥的配对者是同一个人。”   宋寅之觉得好笑:“所以呢,是要把我一切两半给你们两兄弟一人一半还是说你一三五,他二四六。”   “哥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这种想法,天机配对并不要求一定要结婚或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只要我们完成了结成仪式,之后无论你去哪都可以,回人间也没关系。”封辰急了,连连解释道。   又是一道落雷劈下。   封祁口口声声说着不要自己离开妖界,一旦离开他可能活不过几十年,原来这还是在欺骗自己。   一瞬间,宋寅之感受到了对于封祁的莫大失望。   他已经有点看不懂封祁了。   “哥哥,别难过,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好么?”封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用了,我没什么心情,抱歉。”宋寅之的声音空荡荡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他扭头就走。   封祁见势,试探性地向前追了两步,但看到宋寅之决绝离开的背影,又瞬间停住了脚步。   宋寅之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脑袋发懵,心情复杂。   自己该不该找封祁问个清楚,毕竟所有的话都是封辰的一面之词,如果说那两个小宝宝真的是他们假扮而成的,那么当时兄弟间拔剑弩张的相处就有了些许诡异。   比如说,当时自己向封辰询问是不是哥哥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时,封辰的回答也非常坚定,但事后小雪球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推他,之后在湿地公园中心湖也是,封辰挣脱了小雪球想要拉他一把的手,自己往湖里掉,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果然妖怪太狡猾了,自己只有被耍的团团转的份儿。   越想越气,宋寅之干退一头扎回房间,打开衣柜想收拾东西远走高飞。   但发现,自己来到这边什么也没带,手机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怎么回,妖界的尽头又在哪里,凭自己真的能走出去么?   宋寅之顿住手,慢慢疲惫地坐在床上,捂着眼睛,脑袋里嗡嗡作响。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响了两声,稳健的脚步声响起。   宋寅之刚抬头,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便猛地一黑,就这样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去哪里了。”头顶响起低沉嘶哑的声音。   宋寅之愣了下,伸手推开面前的人。   果然是封祁。   “怎么,怕我离开妖界,不能继续这样耍着我玩?”宋寅之冷笑一声,别过头。   封祁看着他,不知道这人忽然的又发什么疯。   电光火石间,封祁好像忽然知道了他刚才是去了哪里。   “你是不是见到我母亲了。”他忽的按住宋寅之。   宋寅之不耐烦地推开他:“见了,怎么样,不光你母亲,你弟弟我也见到了。”   “他们和你说什么了。”封祁的瞳孔微微发颤,凉意瞬间蔓延过全身。   “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过什么。”宋寅之抬眼,“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实情,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封祁很想说一句“隐瞒实情是我不对,也不是故意想骗你”,但这句话在这个时刻说出来就TM开玩笑一样。   骗就是骗了,哪有什么理由可言。   以至于,封祁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宋寅之,其实还在暗暗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真的很好打发,只要他说,自己就会相信,然后轻而易举的原谅他,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他没有,而是一直沉默着。   仿佛觉得对自己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或者是不屑于去解释。   良久,倒是宋寅之先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我来都来了,也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你们整个家族的人都不可能放我离开这里,那我干脆好人做到底,让你母亲尽管挑选个良辰吉日,然后举行结成仪式吧。”   宋寅之说着,一丝笑意漫上嘴角。   “你、我,还有封辰,三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1 22:19:13~2020-08-12 21: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血糖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你别这样行么,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封祁按住宋寅之的肩膀,语气明显弱势下去。   “我就不明白了, 明知道是对不起的事, 还要做,这不是明知故犯么?那这样对不起值几个钱。”宋寅之再次推开他。   接着一指房门:“出去”。   封祁:这是我家。   但还是被撵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 望着紧闭的大门,忽然痛恨自己当初的愚蠢不懂事, 什么考验什么化身小宝宝,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   宋寅之坐在床上, 揉着生痛的太阳穴,其实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包括在封祁临出门的时候, 他还在暗暗幻想封祁能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 好话说尽,卖个萌撒个娇,自己真的就会乖乖缴械投降,但他没有那么做,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或许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保命的工具,就说嘛,工具人就该有工具人的自觉才对, 妄想什么呢。   宋寅之悄悄抬头,看了眼窗户。   那个高大的身影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于烛灯下徘徊, 背影看起来稍显孤独。   宋寅之铁下心, 直接扯过被子蒙头大睡。   但……心里就像有个小疙瘩,长在碍事的地方,总也不得劲。   半晌,宋寅之把被子拉下去一点,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也不知道是下午三点还是凌晨三点,自己眼睛很疲惫,但脑袋就像刚打了兴.奋剂,越睡越难受,索性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房间里的布景开始发呆。   房门突兀地响了几声,他以为是封祁过来讨饶的,于是想也不想地骂了句“一边儿去!”   “寅之怎么这么大火气呀,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结果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   宋寅之赶紧翻身下床,暗骂自己愚笨,走过去一开门,果不其然,门口站的正是那绝顶妖艳的头家娘。   “对,对不起,我不是说您的……”宋寅之赶紧道歉。   “嗯~我懂,没事我不生气。”头家娘笑起来的时候只是嘴角往上勾,但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看起来有些虚伪。   “您怎么过来了。”   宋寅之在心里揣度着是不是封祁向她说了这事儿,请她过来当说客的。但头家娘似乎并没有此意,甚至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红纸,打开,这时候脸上虚伪的笑意才渐渐有了真诚之意。   “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刚才我找了个灵婆给你们算了一卦,三日后月亮位于正东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不如就在那天举行结成仪式,你看如何?”   宋寅之愣了下:“这么快。”   “是啊,赶早不如赶巧,我也瞧着这日子实在不错,错过了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更何况只是个仪式,不会耽误你什么的。”封祁的母亲优雅地收起红纸,“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宋寅之抬头看着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但他寻找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出现,一时间,失落上涌。   他苦笑一下,轻声道:“头家娘,有关天机的事我已经听封辰说了,所以我认为,一个也是结成,两个也是结成,干脆一起办了算了。”   听到这句话,头家娘倒显得十分惊讶,她愕然地望着宋寅之,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是说,要和封辰也一起结成?”   宋寅之点点头。   封母微微抬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半晌,终于堪堪露出笑意:   “其实我这次来本来也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的,还担心你接受不了,那既然这样,倒替我省了麻烦。”说着,封母笑眯眯地捏了捏宋寅之的小下巴,“这么乖,等仪式之后我给你封个大红包可好?”   “您太客气了。”宋寅之微微颔首,“红包就不必破费了,只是想,等结成仪式之后,可以放我回家么?”   封母看着他,眼神暗晦。   明明刚才还以为来人是封祁那小眼神都跟着巴巴期盼,结果一扭脸就想回人间,当妖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但面上还是装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这是当然,你肯定也想家了吧,你放心,等仪式结束后,你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宋寅之点点头,接着就见封母冲一边招呼着。   不大一会儿,一个黑色长发面若冠玉的男人从对面的凉亭里走了过来。   宋寅之看着他的脸,心中一片死寂。   “既然如此,你寅之哥哥也答应了愿意同你一起结成,那么这段日子你们就好好相处,封辰,你平日没事就带着你寅之哥哥到处走走,让妖怪们认认脸也好。”   封辰嘴角是一抹浅笑,他轻轻点头,白皙的小脸飞上一抹红霞:“哥哥,谢谢你愿意答应,麻烦你了。”   宋寅之摆摆手,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他现在只是烦躁,哪也不想去。   但是一回头,却看见封辰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宋寅之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封辰下意识倒退两步,不好意思地挠着腮帮子:   “其实是……”   看封辰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寅之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你直说吧。”   封辰眼神缥缈,脸上的红晕慢慢扩大,他甚至像个小女孩一样搅着手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顶着一张大红脸,颤抖着伸手指了指宋寅之的脖子。   “结成仪式之前,要与天机完成标记才可以。”   宋寅之直接拉下衣领,露出半截精致细瘦的锁骨:“是咬一下么?”   看着如此直白主动的宋寅之,封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忽然伸手拉过他,温热的触感一点点在脖颈处蔓延开来——   宋寅之清晰的感觉到两个尖尖的齿锋就抵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接着一点点加重力道。   牙齿插了进去。   背后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细细感受,像是两只不安分的手在自己的背部来回游离,动作轻柔,一点点往上摩挲着。   宋寅之抬头望着天花板,心如死水,眼神中毫无生气。   良久,封辰终于放开了他。   “哥哥对不起,弄疼你了吧。”封辰表情满是歉意,他轻轻抚摸着宋寅之脖子上的两个细小齿痕,指尖微微颤抖。   宋寅之推开他的手,自己抚上齿痕处,一本正经的像是例行公事一样询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封辰点点头。   “那。”宋寅之一指门口,“请。”   封辰的笑容慢慢褪去,他站在那里,看着宋寅之自顾找绷带处理伤口,丝毫不搭理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抬脚默默往外走。   ****   过了二十多年日出日落的正常生活,冷不丁来到这样一个永无白日的地方,宋寅之调不过来时差,总觉得很困,该睡觉了,但看看表,好像也才是下午。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大部分时间,宋寅之只能这样坐着发呆。   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夹带着夜风袭来的异香,不用问,宋寅之也知道是谁。   “你来到这边一直也没吃点东西,我让厨房做了饭菜,你多少吃一点吧。”封祁就端着餐盘站在门口,没有宋寅之的应允,即使是自己家他也不敢随便就进。   宋寅之没说话,手指还在摩挲着封辰留下的齿痕。   那股痛意一直都在,挥之不去。   “还是不想见我么?”封祁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但又漫着一丝期盼。   宋寅之还是不说话。   “那我把餐点放在门口,一定要吃。”   宋寅之捂上耳朵,不想听见封祁虚伪的声音。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工具人沦陷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划过,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秒针走过的声音。   宋寅之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的鞋尖,热热的眼泪一点一点在眼眶里凝聚。   又被骗了,自己真的好蠢啊。   “嗷呜~”倏然间,门外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除了这奶声奶气的一声“嗷呜”外,似乎还有像是爪子摩擦木门的声音。   宋寅之愣了下,不知是什么想法趋势着他走到门口,缓缓打开门。   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只九尾蓬松冲天的小狐狸,它凝望着宋寅之,在他开门的瞬间甚至还胆怯地倒退一步。   但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是忠于内心无法克制地摇了起来。   宋寅之也在回望着它,表情冷漠。   一分,两分,十分钟过去了,一人一狐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   小狐狸看着宋寅之,慢慢坐在地上,悄悄的不着痕迹地向他移动一点,小爪子轻轻放在宋寅之脚边,但又不敢碰他。   狐狸把脑袋趴在两只前爪上,抬眼瞧着他,时不时摇两下尾巴。   宋寅之深吸一口气,将已经冷掉的餐盘用脚尖踢到一边,然后无情地关上了门。   “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小狐狸抖了抖。   宋寅之靠着门,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开这个门,一点定力也没有,刚才看到那只小狐狸,差点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幸亏还尚存一丝理智,才及时止损。   而门外,小狐狸挺直后背蹲坐在门前,他等了许久,期待着大门再次打开。   但事实好像并不会遂自己所愿。   小狐狸失落地垂下脑袋,出于动物本能,呜呜咽咽地叫了两声。   看来这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算了,自己也太了解这人了,知道他心软,等着,明天还来。 第51章   封祁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优点, 但硬要找的话,大概就是犟的很。   尽管宋寅之昨晚已经丝毫不留情面的将他关在门口,但第二天, 他还是颠颠过去了。   妖界恰逢雨季, 深秋的燥热褪去,便带上了一丝丝潮湿的冷意。   宋寅之自打来到妖界就没吃什么东西, 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但碍于面子, 他也只能坐在房间里等着别人来叫他吃饭。   但妖界的妖怪们好像每天就饮朝露食落英一样神活,根本不用吃东西, 宋寅之来这两天了,一个过来叫他吃饭的人都没有。   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想找点什么东西垫吧垫吧。   但这房间干净的别说食物了,连点食物残渣都看不见,仿佛生活在真空环境里。   宋寅之找了一圈,无果,只好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脑海里全是东坡肘子玉带虾仁,想着, 更饿了。   他一脑袋扎在枕头里,眼睛眨巴眨巴,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困意渐渐来袭。   “咚!”   忽的一声巨响,吓得宋寅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的声响,好像是从门口传来的。   宋寅之揉揉眼睛,穿鞋下床, 走到门口,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这次主动询问:   “是谁呀。”   门外回应他的,只有淅淅沥沥扰人的小雨。   宋寅之轻轻打开一道门缝,透过门缝探出目光——   嗯?好像没有人,是自己听错了么?   这么安慰着自己,他刚要关门——   漫不经心的一低头,就看见门外站着……小雪球。   那一刻,宋寅之的心猛跳了一下。   阴湿的雨季,小雪球的头发被小雨淋得湿漉漉,金色的大眼睛在雨水的冲洗后更加明艳。   他仰头瞧着宋寅之,白嫩嫩的小手里还攥着一朵沾着雨露的小粉花。   “哒。”他举起小手,踮着脚,努力把小粉花往宋寅之手里送。   虽然但是,可他要是不来这么一出还好,看着小雪球,宋寅之就想起了以前傻乎乎被他骗的日子,气从中来,心头直蹿火。   他大力甩上门。   小雪球站在门口,穿着浑身湿透的小衣服,手里还举着那朵小花保持刚才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良久,小雪球终于收回他潮湿冰凉的小手,因为被雨水浇了个透,这会儿浑身发冷,小身子抖个不停,他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失落感上涌。   “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扯两身漂亮衣服,结成仪式那天别被你弟弟比了下去。”宋寅之隔着门冷冷说道。   小雪球老成的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走到窗户边,踮起脚尖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了窗户。   宋寅之正在那边生闷气,忽然就看见旁边的窗户自己打开来,接着一只小手伸了进来,手里依然固执地攥着那朵小粉花。   宋寅之疾步走过去,就看见小家伙正扒着窗台,硬要把那朵花交到自己手上才行,他固执而皱做一团的小眉毛,以及被雨水冲洗过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哒哒哒。”连着三个哒,语气表示极度坚定。   “别搞这一套了,没意思。”宋寅之说罢便拿过他手中的小粉花,扔出了窗外,顺势把他的小手从窗台上扒拉下去,关上窗子锁好。   那朵原本粉嫩嫩的小花此时就躺在雨中,可怜兮兮的。   宋寅之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试图缓解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雪球,内心是雀跃的;但另一方面,想到他就是那个利用小宝宝骗取自己同情的带恶人,心里就一阵窝火。   但,似乎还是不舍更多一点。   他现在是以小宝宝的形态出现,体能反应力也都是小宝宝状态,那么小一只,一直在外面淋雨,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宋寅之抿着嘴唇,内心两只小人正抱团在地上互殴,战况激烈。   但最终,善良的小人还是打败了邪恶的小恶魔。   兴许根本就不用打,心中早就有了确切的答案。   宋寅之赶紧走到衣柜旁,随便扯出件厚衣服,抱着就急冲冲地去开门。   “小雪……”   打开门的瞬间,外面却空无一人。   望着屋檐下形成的那摊小水洼,以及空空如也的地面,他抱紧手中的衣服,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自己还是太蠢了。   ****   本来以为封祁是个有韧性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但莫名的,自从小粉花被扔进雨中的那天后,他便没有再出现过。   其实宋寅之还暗戳戳甚至是满心期待着他的再次出现。   但很不幸,并没有。   结成仪式迫在眉睫,封祁不见了人,倒是封辰往这边跑得勤了。   宋寅之来妖界两天了,第一次吃上了顿热乎饭。   宋寅之也不跟他说话,只是自顾吃着味道着实一般的饭菜,看起来倒是吃得很香,但往下咽的每一口,都极其晦涩。   果然心情是会影响食欲的。   “哥哥,妖怪们其实不怎么吃饭,吃食也与人间不太一样,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这次也想做点好的给你,还合你口味么?”封辰坐在一边,托腮看着貌似“大快朵颐”的宋寅之,笑得眉眼弯弯。   宋寅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人类的食物做起来好复杂,我学了很久呢。”封辰说着,有意无意将自己因为做饭弄伤的手露出在宋寅之眼前。   宋寅之只是瞥了眼,没发表任何态度。   封辰露了寂寞,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转移话题:“我刚才路过大堂,看到了为你明天准备要穿的礼服了,真激动,我觉得哥哥穿上一定特好看。”   宋寅之嘴角抽了抽,似乎并不想和他讨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是我又说错了什么么?”   来了来了,标准的封辰式语气带着满满的绿茶感来到了宋寅之面前。   “没有,求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   听到此话,封辰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睛中蒙上一丝水汽;   “为什么呀。”   宋寅之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觉得心累。   “就……你这样问我会让我有负罪感。”这样说行了吧?   封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细白的手慢慢摸索过去,精准找到宋寅之的手握在手心,小脸红扑扑的,说话也开始结巴。   “哥哥,其,其实不要对我有负罪感,我只是想说,我,我真的很喜……”   “我吃饱了。”就在封辰即将要说出那个词时,宋寅之及时打断他,抽回手,端起饭碗准备送去厨房。   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房间只留下还保持着伸手动作的封辰。   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去。   半晌,他默默攥紧了手,脸上的红潮一瞬间褪去,眼神漫上一丝凉意,仿佛刚才那种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封辰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看着桌上剩下的几道菜,面无表情地抬手将盘子扫在地上。   吃你妈比。   ****   妖王之后的结成仪式当天,整个妖界普天同庆,所有的公司店铺纷纷挂上“休息一天”的牌子,堵在封家大宅门口想亲眼目睹这一盛况。   整个封家大宅像是婚礼一样布置的喜气洋洋,到处挂满了红绫彩灯,宾客如云,所有人卯足了劲儿准备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礼物,只为在妖王面前晃悠晃悠赚个眼缘。   “头家娘,恭喜恭喜。”鹿头人身的妖怪抬着几大箱金银珠宝前来道贺。   而封母也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本就艳丽的她在精致妆容的妆点下更是绝色倾城,微微一笑,大半宾客为之倾倒。   “您太客气了,还送这么多东西。”封母以折扇遮笑,细挑上扬的眼角夹杂着一丝狡黠之意。   “今天是贵公子的大喜之日,我当然要备上厚礼才能赔得起贵公子的身份不是?”   几人商业互吹,一派和睦之色。   偌大的房间内,宋寅之坐在镜子前,旁边站了两个小妖怪正在他脸上左右开弓。   而对面明晃晃的镜子,则映照出宋寅之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哎呀,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应该开心一点呀。”眯眯眼的兔子精看起来异常兴奋,好像结成的不是宋寅之而是她。   宋寅之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瞧瞧您的脸,您还是别笑了。”兔子精叹了口气,拿起化妆刷在宋寅之脸上扫粉。   礼服展开,是中式传统服装,但似乎又有点像式神服饰,元素诸多,华丽浮夸。   一旁的蛇精小丫鬟帮宋寅之穿好这繁琐的衣服,稍作整理,接着兴奋地捂着双颊,言辞不自觉脱口而出:   “哇!我以前一直以为人类是臼头深目奇丑无比,但现在看来,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糟糕嘛。”   宋寅之笑不出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甚至深深叹了口气。   “先生,开心点,好了这边差不多了,等良辰一到,我们送你出门。”两只小妖怪在一旁叽叽喳喳,吵得宋寅之脑壳疼。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钟声便巍巍响起。   两个小丫鬟惊叫一声,马上过来一边一个扶着宋寅之往外走。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太奇怪了。   大门打开的瞬间,透过冗长的黑夜,彩灯绚烂之下,便看到大批宾客人头攒动。   宋寅之愣了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步。   只是在华灯之下,朦胧的月色投射出一高大身影,浅色的长发被精致玉带精神束起,宽肩窄腰被裁剪合身的衣裳衬托的英挺有型。   恍惚间,宋寅之好似看到了世界上不可多见的绝色美景,心潮一动,甚至于人声鼎沸中,还是听到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那个身影就像有魔力一般,拉扯着自己不自觉向前,步伐急阔。   是封祁么?   即使是内心还无法原谅他,但是对于这样的他,还是不免多了一丝期待。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站在雕花木栏围成的塔楼中的男人,缓缓转过了身子。   在看到那人的脸的一瞬间,宋寅之原本早的心霎时平静下来。   哦,看错了,不是封祁,只怪这两兄弟长得太像了。   看到宋寅之,封辰三步两并做从城楼之中踏了下来,疾步走到他面前,牵起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下:   “哥哥,你今天真好看。”   宋寅之头皮发麻。   “哎呦,就这么迫不及待?回去站好,别坏了规矩。”封母笑呵呵的嗔怪道。   封辰放下他的手,冲他露出一个迷倒众生(这个众生不包括宋寅之)的笑,接着拉过宋寅之的手,语气是极度的温柔:   “哥哥,跟我一起上去吧?”   “急什么,你大哥还没过来。”封母上前一步,拉开封辰的手,佯怒地瞪了他一眼,“早晚都是你的,别在这丢人现眼。”   宋寅之低下头,没说话。   “封祁这孩子也真是,今天这么大日子还不知道早早过来,这都几点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封母看了眼钟楼,并没有发现封祁的身影,于是便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找来寻去。   一直到听见封祁的名字,宋寅之的脸上才稍微有了点人色。   他抬眼,不着痕迹地跟着在人群中找寻封祁的身影。   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你赶紧去催催他,马上时间要到了。”封母伸手推了把旁边的小丫鬟,语气焦灼。   小丫鬟得了令,一溜烟跑没了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着快到所谓的良辰,可封祁,还是没有出现。   许久,那小丫鬟急匆匆跑了回来,气儿还没喘匀,便着急忙慌地对封母说道:   “头家娘,找了一圈,没看见大少爷,侍候他的丫鬟说他一早就出去了,还以为他是早早来了塔楼。”   听到此话,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这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见状,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我再去找找。”   封母眼神变了,变得凌厉,她扭头悄声对身后的护卫队道:“你们全都过去给我找,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他。”   说罢,高傲地扬起脖子:“我就不信,还反了他了。”   所有宾客都伸长了脖子等待这场仪式的另一主角,但一直到钟声响起,仪式时间到,也没有寻到封祁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气息也没留下。 第52章   沉闷的钟声回荡在空档的塔楼之中,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来宾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本该举行仪式的红台。   那上面空无一人,只有绵软的红绫随着带有潮意的风微微拂动——   “怎么回事啊, 吉时不都到了么, 仪式还不举行?”一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小妖怪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找寻这次仪式的主角。   “啊, 好像是还有没到的。”   “啥?妖王的小儿子不是和他那位天机在那里站着么,还等谁?”小妖怪摸着不怎么聪明的脑袋诧异问道。   另一个妖怪神秘兮兮地摇摇头, 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没听说吗,管理局那边公式是说妖王家的俩儿子他们的天机是同一个人, 没错,都是人类。”   “WTF?!竟有这种龌龊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你刚才没听他们讲嘛, 妖王的大儿子在这种紧要关头找不到影了, 这败家玩意儿。”   “这么重要的时候闹失踪,想什么呢,平时吊儿郎当就罢了,这么大年龄了还老要他老母亲操心。”说着,小妖怪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而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封母,听着这声声窃窃私语,手用力攥紧, 鲜艳的蔻丹狠狠掐进掌心肉。   虽然民间对于封祁的评价自己早就有所耳闻,但切身听到, 还是会觉得不爽。   即便是这小妖怪也没说错。   护卫队穿过重重人群向封母这边跑来, 抬手作了个揖,小声道:   “头家娘,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大少爷的踪迹, 气息也被刻意消抹掉了。”   封母凤眼一瞪,眼神满上一丝杀气。   “我知道了,你们再去找,今天就是把妖界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一旁主持仪式的司仪眼见着议论水涨船高,老脸都快垮到地上:“头家娘,您看,这仪式,今天是办还是不办。”   “吉时都已经过了,再办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一直找不到,日子就推后。”冷冷扔下这么一句话,封母又像川剧变脸一样换了副笑模样,走到塔楼上,安抚着众妖的情绪。   宋寅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哥哥,你别担心,我大哥兴许一时兴起又跑哪去玩,把今天这日子给忘了,他肯定会回来的,我们再耐心等一等。”封辰温柔地安慰道。   “不然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一下?”见宋寅之不说话,封辰又讨好地问道。   宋寅之这才施舍般地给了一点反应,他点点头,不等封辰说完,扭头就往房间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窗外依然是黑夜,宋寅之掰着指头数自己来这边到底是多久了,但因为没有白天,所以也记不清到底是多久。   他慢慢放下手,望着窗外悬挂于天际的那轮明月——   倏然间,他抬腿就往外走。   他知道封祁去了哪里。   凭借着记忆,宋寅之穿过长长的建筑群,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印象中那堵高不可测的围墙。   他走到门边,抬手摸了下石狮子的嘴巴,果然,里面有块冰凉的铜牌。   他抬手推了推大门,大门很重,纹丝不动。   宋寅之干脆将整个身子贴在门上,把力气全部汇聚到肩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往里顶。   顶了半天,大门才终于开了一道小缝。   宋寅之凭借自己的身材优势从小缝里灵活地钻进去,一进门,寒气扑面而来。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管外面是什么气候,这里永远都在下雪。   踏过没过脚踝的积雪,宋寅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雪中踽踽独行,寒气侵入,冷的他直打哆嗦,双手冻僵,一度失去知觉。   他来到封祁第一次带他过来的地方,循着树干一处处找,但并没有找到封祁的身影。   转念一想,封祁这么不喜欢他的弟弟,肯定也不会在有弟弟气味的地方待着吧。   索性,宋寅之绕过这片区域,向着反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   雪花一片片密密麻麻落下,在他的肩头盖起一块雪白的垫肩。   在一片慕白的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颗与其他枯枝老树不同的植物,说是树,又不太像,有无数根茎拧在一起,形成粗壮一股,越往上越细,最后只剩一个尖尖的顶头,然后由此处再散发出无数枝丫。   最神奇的是,于这大雪之中,依然保持着绿意盎然,开枝散叶,绿叶繁多茂密。   而在这植物的底部,正孤零零卧着一只雪白的小动物。   封祁曾经说过,以前他不开心了就会来这里自己待一会儿。   宋寅之心头一动,缓缓走过去,在这只小动物身旁蹲下。   那只小动物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它正一动不动地卧在那儿,双目紧闭,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也紧紧收成一大撮。   宋寅之看着他,心里像被小针使劲扎了一下。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狐狸有些脏兮兮的前爪,冰凉,毛色灰暗,毫无反应。   小狐狸整个身体都是冷的,背部的绒毛被融化的雪水沾湿,一缕一缕地搭在那里。   “封祁?”宋寅之轻轻喊了声。   听到声音,小狐狸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沉然。   看到宋寅之,他很明显的目光一滞,尔后马上收回视线,转过头,下巴搁在积雪中。   宋寅之蹲在那里静静地瞧着他,不一会儿忽然脱下身上的礼服外套,帮小狐狸拂去背上的积雪,然后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小狐狸眼球转过来,余光看着宋寅之,马上又赌气一般转回去。   “不冷么?”宋寅之轻声问道。   小狐狸没理他。   但其中一根毛茸茸尾巴按耐不住地摇了两下,及时马上缩回去,但还是被宋寅之抓了个正着。   宋寅之暗笑两声,伸手捉过小狐狸的两只前爪,尽量温柔的把他往外拖,生怕弄疼他。   “嗷呜!”小狐狸使劲挣扎两下,身子一个劲儿往后缩,看起来脾气还不小。   宋寅之可不管那么多,稍微一个发力将他拖出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狐狸两只后脚蹬了蹬,想要逃跑。   “你身上好凉,冻坏了吧。”宋寅之伸出自己已经冻僵的手,使劲搓了搓,试图搓出一点热气。   然后将微温的手捂在小狐狸的两只前爪上,顺势将脸也捂在他的后背上。   小狐狸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那么一下,马上不动了,任由宋寅之将自己紧紧揽在怀里。   想起被丢进雨中的那朵小粉花,心里还是很失落。   想着,鼻子酸酸的,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   他低下头,将脑袋埋进宋寅之的双膝之间,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情绪变化,微微发抖。   宋寅之帮他顺着绒毛,凑到他尖尖的耳边轻声道:   “还冷么?”   封祁小狐狸:狐狸会怕冷?我看你是不把八斤重的毛放在眼里。   小狐狸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宋寅之,接着脑袋猛地往他怀中一扎,使劲蹭着,小声儿发颤,呜呜咽咽的。   “对不起,扔了你的小粉花。”宋寅之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小狐狸的毛茸茸里,借道歉之意狂吸毛茸茸。   小狐狸一听,马上从宋寅之怀中钻出来。   宋寅之愕然,怎么还在生气么?   小狐狸扬着几条大尾巴一溜烟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宋寅之呆呆地看着狐狸消失的方向,心一瞬间沉了底。   是吧,以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如果别人犯了错,可以骂他甚至可以打他出气,但不要践踏他的真心。   就像很多小孩,犯了错,不敢承认错误而是选择用撒谎来掩饰,并不是说他不知悔改,也可能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但因为没有那个承担错误的勇气,才想着能不能把这事隐瞒过去。   其实已经做好了改过自新的准备,但却没有得到他人的原谅。   宋寅之吸了吸已经没有知觉的脖子,微微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他以前是骗过自己,虽然不清楚现在他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但是——   看着这大雪覆盖的雪月森林,他肯定是真的难过了,所以才会在这一天独自一人跑过来在大雪中待了好几个小时。   就在宋寅之沉思之际,踩动积雪时细微的咯吱声倏然响起。   他抬头望过去,漫天白雪中,一只九条尾巴的小狐狸正急匆匆向这边跑来,嘴里还衔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小粉花。   他跑到宋寅之面前,抖抖两旁胡须上的落雪,仰起头,努力把小粉花往宋寅之手中送。   一瞬间,本已经跌入谷底的心再次被名为希望的光托了起来,送到了半空中。   宋寅之伸手从小狐狸嘴中拿过小粉花,笑得眼眶湿润。   “谢谢。”   金光散开,高大的男人从光束中款款而来,眉眼于白雪中愈发艳丽。   他拿过宋寅之手中的小粉花,将□□折成圈,然后牵起宋寅之的一只手,尽管在笑,但语气还是不可抑制地漫着一丝乞求之意:   “和我做结成仪式吧,只有我们两个,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宋寅之:“你大雪封天的,从哪采来的花?”   封祁:“心里有花,哪里都能采到。”   宋寅之:“说人话。”   封祁:“变出来的QAQ” 第53章   听到对方这么说, 内心无疑是雀跃的,只是考虑到封祁这人有前科,真心还有待考究。   宋寅之暗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考验我, 那我也来考验考验你吧。   “为什么要只和你两人做结成仪式, 不管你弟弟的死活了么?”宋寅之这么说其实就是想刺激刺激他。   封祁这人就是好上套,他一把按住宋寅之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但绝对不是你。”   “噗通——”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封祁的手轻轻抚上宋寅之瘦削的脸颊,来妖界这几天, 肉眼可见地发现他比以前更瘦了,只剩下皮包骨一样, 这才想起来,他来了这么久, 自己好像没有照顾他吃过一顿热乎饭。   封祁的手很凉, 带着微微的湿意。   “我小时候听过很多有关人类的传闻,对人类一直也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在知道自己的天机是人类时,也确实曾对你起过杀心,那种想法甚至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封祁深吸一口,缓缓说出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但是后来才发现,要去了解一个人, 不仅要靠耳朵。”说着,他握住宋寅之的手。   带着他的手轻轻的从眼睛一直摸到鼻子, 耳朵, 嘴巴——   “这样触动过所有的感官,就会知道,这个人给自己留下的是什么,又带来了什么。”   宋寅之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讲什么。   封祁轻轻掰过宋寅之的脸,微微俯身,尽量与他保持平视:   “宋寅之,我想要你。”   “要、要什么……”宋寅之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或许因为害羞,情急之下选择了装傻。   封祁看他这傻模样,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将他使劲揉进怀中。   地冻天寒中,只有呼吸散发出的一点微热。   “干、干嘛。”宋寅之紧张的把头转到一边。   “亲你。”封祁笑嘻嘻的,眸子眯成月牙形。   “不……”   话还没说出来,嘴巴便被堵了上去。   雪花落下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周遭一片静谧,只有过于热烈的心跳声。   宋寅之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张嘴,但能感受到对方在努力撬开唇齿——   他的手下意识抓紧封祁的后背,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给揉的皱巴巴的。   “张嘴。”封祁低声哄道。   宋寅之想说点什么,但就趁着他开口说话的功夫,对方便长驱直入——   旁边的树干后面躲了两只白色的小鹿,它们窝在雪堆中,眼睛睁得老大,可爱的小耳朵一抖一抖。   “呜呜呜,好幸福呀。”   它们叫了两声。   宋寅之思绪混乱,但在这如一团乱麻的思绪中,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第一眼见封祁会觉得如此眼熟。   当时小雪球拿了一沓照片让他选一张,其中,就有封祁自己的照片。   怪不得小豆丁发那么大火,还把其他人的照片都涂得乱七八糟。   原来是吃醋了呀。   想到这里,宋寅之忍不住笑了下。   封祁按了按他的后脑勺,低声道:“专心点。”   ****   蓝顶黄漆的吊脚楼后面种着大排的桃树,精致的灯笼与长脚宫灯将整栋木质小楼渲染的如同白昼。   在最顶楼的亭子里坐着个衣着华丽妖艳的女人,她纤纤玉手正端着手中拳头大小的玉杯,另一只手握着她终年随身携带的折扇。   指尖微微发抖。   她呷了口茶水,强装淡定。   但脸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假笑还是出卖了她。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只想和封祁做结成仪式?”封母望着眼前这让她顶不痛快的二人,攥紧了手中的杯子,用劲之大以至于指节都渗出苍白。   宋寅之固然怕她,毕竟她可是妖王,弄死自己那不跟玩一样?   但他还是勇敢地点点头。   “你是在耍着我玩?”封母笑得阴森森的,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深吸一口气,“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蠢的么?”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寅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当初答应要和两兄弟共同结成仪式只是因为自己在气头上?   “母亲,您别为难他,这是我的意思,我不愿和封辰共享一位天机,这对寅之来说也不公平,他是人,不是物件,没有分享之理。”   眼见母亲态度不对,封祁赶紧上前一步,将宋寅之护在身后。   封母抬眼,金色的眸子闪着诡谲的光,她冷笑一声,反问道:“这是你能说了算的事?”   最后一个字,俨然漫上了一丝怒意。   “我只是觉得,事情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而我不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相让,就这么简单。”封祁抬眼,勇敢地迎上母亲冷冽的目光。   “你真是放肆!”咬牙切齿的一声,能感觉出封母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   倏然间,封母的情绪又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她望着封祁,嘴角一抹冷笑:   “封祁,你该知道,我也不年轻了,也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吧。”她手持小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膝盖。   “你也应该知道,民间对于你的评价,是怎样的吧。”封母笑得胸有成竹。   封祁暗暗攥紧拳头。   他知道母亲这番话到底所谓何意,无非是拿妖王的位子威胁他。   其实放到以前,这种东西他根本不在乎,但现在无论如何他也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只有自己成了妖王,才有为了心爱之人谈判的权力。   “今天因为你的不懂事,让全天下的妖都看我们的笑话,你真以为自己是妖王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有这个名分,你什么也不是。”   说着,封母目光一转,正落到宋寅之身上:   “还有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果然是下等的人类。”   “寅之没有做错什么,您有火朝我发,不必为难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句话,有点耳熟。   宋寅之暗暗想到。   好像之前还在封家大宅照顾小雪球时,母亲过来带自己走,自己也说了同样的话。   “不相干的人?”封母又是一声冷笑,“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么?”   封祁没说话,默默攥紧了宋寅之的手。   “你姓封,你弟弟也姓封,你们才是往后相互扶持的一家人,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从人间来的外来者,把你魂儿都勾去了?”   果然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说的话都大差不离。   “让位给我,我有解决办法。”封祁抬头,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话一出,周遭的小丫鬟瞬时聚到一起交头接耳。   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还妄想继承妖王之位?这是要带着妖界一步步走向覆灭么?   “你不觉得你说话很可笑么?”封母嘲讽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把位置让给你,论学识武力,你都不及你弟弟半分,我把位置让给你,我疯了?”   这夹枪带棒的,说的封祁心里着实不痛快。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自己可以。”封祁说这话的时候,旁人都能听出他委屈巴巴的腔调。   “你想要证明你自己对吧。”封母嘲笑道,“好,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民举,我们公平点,让民众选择谁才是适合他们的王。”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封辰忽然向前一步:“母亲,王位本就该大哥继承,我也不敢肖想,没必要弄得这么不开心,我可以退出选拔的。”   “你闭嘴。”   同时两个声音响起,一个是封母,一个是封祁。   但让他闭嘴的理由却不太一样。   封祁拉过宋寅之:“好,只要获得了最高支持,天机的问题,您就得听我的。”   说罢,也不等母亲说话,他拉着宋寅之就往楼下走。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宋寅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好。   但他总觉得,封母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以她的段数怎么可能被封祁这种激将法轻易拿下,或许,根本就是她为了堵住泱泱之口故意想出的这么一招?   宋寅之也不清楚。   “你别生气,或许你母亲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你,再怎么说你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封祁打断他,停下脚步。   宋寅之憨笑两声,耸耸肩:“实话实说罢了。”   封祁看着他都这时候了还在圣他人之母,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同时又因为不知如何劝诫他而有些失落。   最终,化成了委屈的一句:   “你知道么有时候善良……其实。”说到这儿,不免哽咽,“会让你自己陷入两难,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知道啊。”宋寅之还是笑,“但是如果善良能让你好过一点,我觉得这就是值得的。”   宋寅之不是不知道盲目的善良带给自己的是什么。   但有时候,也必须为了重要的人做出选择。   只不过是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封祁看着他的笑脸,喉头动了动。   他抬手拉过宋寅之,将他抵在亭台栏杆上。   心形的桃花瓣一片片落下。   “能帮我么?”封祁头一次这么严肃地问道。   “帮什么。”   “帮我,坐上王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确实有点忙,昨儿还断更了,今天评论区发红包补偿一下吧么么啾~ 第54章   作为曾经的优等生, 对于封祁的这个要求宋寅之自然是乐意至极。   他首先为封祁量身打造了一套学习方案,从上午九点一直到晚上九点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全球化的现代,即使是妖怪也该有一技傍身, 除了每天必要的语数外之余, 宋寅之还主动帮他辅导起美术,素描速写色彩艺考三大科, 除了每天计划中的上课时间,还要三五不时布置两张作业。   然后他就发现, 封祁的文化水平大概只有小学程度= =,而且英语是弱中之弱, 几乎是一窍不通,连最基本的八大时态都整理不明白, 一问三不知。   宋寅之终于体会到了家长给孩子辅导作业时那种血压飙升的感觉。   “我昨天从超市买了一颗白菜, 是什么时态?”开始,宋寅之还算耐心地教导道。   封祁挠挠头发,这一堆小蝌蚪看得他两眼发昏,于是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答道:   “一般将来时?”   宋寅之:……   眼见宋寅之表情不对,封祁赶紧改口:“现在进行时?”   “我,昨天,买了东西, 已经完成了这一动作,我给你讲过很多遍了吧?”宋寅之深吸一口气, 捂着心口, 颤巍巍地指着封祁做的那歪歪扭扭的英语笔记,“再好好想想?”   “将来……”   “过去完成过去完成啊!”宋寅之极力忍住想要摔笔的冲动,“昨天是过去时间对吧,买了东西付了钱, 也是完成了的动作对吧!”   封祁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没敢说话。   “算了,你把历史书拿出来。”宋寅之揉着太阳穴,脑袋瓜嗡嗡的。   封祁弱弱的把书从桌洞里抽出来,递过去。   “抽查昨天的内容,平定安史之乱的两位名将是谁。”   封祁一听,犹如当头一棒。   怎么脑袋就像糊了浆糊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明明昨天已经因为这个问题挨了一顿熊,可这记吃不记打的,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只依稀记得器只不过一个好像姓李。   “李……李……李光洁?”   宋寅之嘴角抽了抽。   “不对,是李光洙。”   宋寅之一拳砸在桌子上:“李光弼啊!李光洙……你的脑袋里到底是装了……”   话说一半,及时打住。   因为已经明显看出来封祁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黑气,黑云压顶,仿佛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   宋寅之顿了顿,慢慢低下头,抬手摸了摸封祁的长发,轻声安慰道:   “没事,再回去多看看,人类历史冗长复杂,上下五千年也不是说记就能记住。”   “我是不是……很笨。”封祁失落地问道。   “对,你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听到这话,封祁头埋得更低,几乎快要掉到裤.裆里。   宋寅之赶紧补充道:“但是你是我带过的颜值最高的一届,真的。”   封祁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宋寅之天生嘴笨,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吧,也没有谁是一天之内就把这么多东西全装进脑子里的。”   虽然宋寅之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两天总能记住一个人名,而封祁看起来智商也没什么问题,或许只是对人类课程不够敏感,再多刺激刺激他,之后应该会慢慢进入正轨。   宋寅之忽然想起来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刺激记忆法。   大概是说拿小老鼠做实验,在捕鼠夹上放一块奶酪,小老鼠闻到食物的味道就颠颠跑过来想把奶酪搬走,但推动食物的同时也会被夹子狠狠来那么一下,一次两次,时间长了,任是在捕鼠夹上放置绝佳美味它也不会再来吃东西。   宋寅之忽然抬手掰过封祁的脸,对着他的嘴唇也狠狠啾了那么一下。   封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平定安史之乱的两名大将是李光弼和郭子仪。”他提点道。   封祁愣愣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晚上睡觉前宋寅之顶着红肿的嘴唇又问:“平定安史之乱……”   “李光弼和郭子仪。”   好家伙,这都学会抢答了。   他满意地摸了摸封祁的脑袋,像摸小狗一样。   “我正在买香蕉是什么时态。”   “现在进行时,如果是昨天买了香蕉是过去完成时,如果是明天要去买香蕉是一般将来时。”   天啦噜,这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果然刺激记忆法诚不欺我。   宋寅之感动地想到。   “你好棒啊小狐狸。”宋寅之激动地捧起封祁的小脸,自己把脸贴上去亲昵地蹭了蹭。   脸刚移开,又被人猛地捧回去。   “我这么棒,有没有奖励呀。”封祁笑得眉眼似月,透着那么丝狡黠的笑意。   “奖励你一套五三模拟,再附赠一套黄冈密卷。”   “不要那个。”说罢,封祁欺身上去,将宋寅之按在床上,“来点实在的。”   这下,宋寅之完全被对方带着节奏跑。   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和下午还在苦苦学习的封祁相差无异,眼前只有封祁那晃来晃去的粉唇,在自己脸上有秩序地擦蹭。   红烛摇曳,暧昧的气息在房间内缓缓升腾。   说实在的,宋寅之此时慌得一批,因为他看见封祁身后奇异地冒出了几条大尾巴,在身后兴奋地甩来甩去。   这几日闲得无聊在房中找闲书看的时候,就有一本妖物志,是专门讲各种类型妖怪的书籍,其中有写到,所有的妖怪在被刺激到敏感神经或者兴奋之时,身体都会原型化,比如,如果是鲶鱼精在兴奋时会不自觉长出两根触须,而九尾狐……   宋寅之胆怯地看了眼那几根大尾巴。   狂风暴雨般的吻细密落下,从嘴唇一路下滑至脖颈。   看到他脖子上封辰留下的那两个小小的齿痕,封祁心头上的火猛地烧了起来。   他使劲咬了下宋寅之的脖子,疼得他呜呼一声。   “干嘛咬我。”宋寅之捂着脖子忿忿喊道。   “下次再在身上留下别人的痕迹,我连那人一起咬。”封祁火气也不小。   宋寅之想象了一下小狐狸封祁抱着小狐狸封辰头给他咬烂的场景,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封祁睥睨他道。   “没有,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宋寅之打了个马虎眼。   毕竟要是让这个大醋缸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封辰,估计明天再见封辰这人差不多就该凉了。   “接下来还有更开心的事情哦。”封祁笑着,直起身,慢慢解开腰封——   “什么,你不会是想把我的处子之身……”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宋寅之赶紧双手护胸,但又觉得护的不是地方,马上把手移下去。   “倒不是。”封祁将腰封扔到一边,解开外衣——   “那就好。”宋寅之长吁一口气。   “总得先扩张吧。”   说着,他变戏法一样从那堆黄冈密卷底下抽出一瓶……   有润.滑之奇效的外用液体——   宋寅之:您看我还有机会么?   ****   “早安,宝贝。”封祁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身边这“昨晚辛苦了”的小可爱亲亲抱抱。   但赫然发现,他整个人画风都崩了,苍白的如同纸片人,风一吹摇摇欲坠。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封祁赶紧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放在怀里揉了揉。   宋寅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躺在封祁温热的胸膛里,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那块,动一下就能断成两截。   实在是,尺寸惊人,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竟然承受了如此常人无法忍受之痛。   “抱歉抱歉,你先躺着休息吧,我去厨房找人给你准备早餐?”   宋寅之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   “总要吃点嘛。”封祁翻身下床,随便批了件外衣便离开了房间。   嘴上说着没问口不想吃,但宋寅之还是趴在床上屈辱地吃完了色香诱人的早餐。   想当时宋寅之照顾自己洗漱一样,封祁也颇有耐心地帮他洗脸刷牙洗白白,然后拿浴巾裹着送回床上。   “那我要继续学习了,你就躺在这儿乖乖看着我就好。”封祁亲亲他的额头,柔声道。   “平定安史之乱……”作为一个职业上班族,就该有上班族的职业素养,即使腰快断成两截,宋寅之也得坚持着坐起来提问前天学过的知识。   “弼和仪,我记住了,放心吧,经过昨晚一夜,我觉得我现在可以直接去参加人间的高等学校入学考试了,前十的那种。”封祁笑得贱兮兮的,让人看着就不爽。   宋寅之欣慰的如同孩子考上大学的老母亲,含泪点点头,窝回被子中,捂着自己火辣辣的不可描述,慢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身体痛痛的,但不得不承认,心窝里还是暖融融的。   他抱紧被子,贪婪地嗅着被子上属于封祁的气味,,心满意足地再次睡去。   ****   封辰的房间——   “小公子,昨晚我们可听得真切,两位腌臜之事闹得可欢,叫声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只兔子精在封辰身边蹦来蹦去,邀功一般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   “对呀对呀,人类总是自命清高,结果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另一只琉璃鸟跟着点头附和道。   封辰正在写字的手慢慢停下,抬头,脸上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笑意:   “不要嚼他人口舌,有这时间不如把庭院好好打扫一下?”   两只小妖怪面面相觑,应了声便施施然退了出去。   封辰沉默半晌,干脆放下笔,单手托腮,望着地上某个点陷入了沉思。   这么喜欢行这等事,既然如此,那便让你好好行个痛快。 第55章   宋寅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窗外依然是黑天。   他揉揉惺忪睡眼,坐起来,就见封祁还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那模样仿佛一个即将高考的准考生。   “你还在看书么。”宋寅之漫不经心地下床。   双腿一阵发软, 腰也生疼,一个踉跄, 他就这么脸着地趴在了地上。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封祁听到动静,一回头, 就见宋寅之正浑身赤.裸地倒在地上捂着鼻子。   “这是怎么了,还没过年, 不必行此大礼。”他赶紧走过去将宋寅之从地上扶起来。   鼻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滴在明显凸起的锁骨上。   封祁扒拉开他的手, 看着他红通通如同朝天椒一样的鼻子, 心疼地嗔怪道:“你就不能小心点?”   宋寅之:到底是因为谁。   封祁抬手揉了揉他的鼻子,原本火辣辣的鼻头瞬间轻松了不少,血流也及时止住。   “还疼么?”封祁问的是鼻子。   “疼。”宋寅之回答的是后面的凄惨小菊。   “那我再帮你揉一揉。”封祁指的依然是鼻子。   “手拿开。”宋寅之以为他说的还是小菊。   他扶着腰慢吞吞穿好衣服,望着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学习资料,其实心里还是蛮欣慰的。   “学的怎么样了。”   封祁自信点点头:“可以直接参加考试了。”   说这话的时候,封祁的目光却始终在宋寅之那微微露出的半片锁骨处流连。   上面布满了粉红的吻.痕,满是情.欲的味道, 引人遐思,不禁就会想到, 昨晚春宵一夜, 这人满面潮红,眼角含泪一边喊痛一边又缠着自己不放的模样。   封祁笑笑,抬手帮他理了理衣领。   实则却是不着痕迹地吃起豆腐。   摸着摸着,指尖就滑到了胸前。   “你这人, 脑子里就只有黄色废料么?能不能关注下正经事。”宋寅之将他的手掏出来甩到一边。   说罢,他扶着自己快软成一滩的腰身,颤巍巍站起身,问道:“哪里有打印店。”   “出了宅邸,过两条大街,右拐就能看到,你要做什么。”   “出考题。”   一听到“考试”二字,任是自信满满自觉可以直接参加研究生考试的封祁还是萎了半分。   “可不可以……不考试。”   他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一个学渣。   “不可以,不考试怎么知道你掌握的到底如何。”说罢,宋寅之朝他伸出一只手。   封祁诧异地看着那只手,半晌,抬起自己的手覆上去。   宋寅之翻了个白眼:“给我钱。”   “要钱干嘛。”   “你们这儿打印店都是免费的么?”   这下子,封祁知道他是认了真,才是彻底绝望了。   他掏出几张妖界通行货币递到宋寅之手上:“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不必,我怕你偷窥考题。”   “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能行么?”封祁不免担忧。   尤其是他还是一介人类,那些个妖怪只恨不能把他打起来吃了。   “会有妖怪敢在你母亲的地盘上作乱么?”   “倒不会。”   宋寅之笑笑:“那不就结了,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乱跑。”   说罢,宋寅之将钱揣进裤兜里,顶着他火辣辣的屁屁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等一下。”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封祁又拉住了他。   封祁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卡,递过去。   宋寅之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张卡:“试图贿赂出题人直接判零分哦。”   封祁无奈,拉过宋寅之的手将卡塞进他手中:“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OK?”   宋寅之将卡塞回去:“可是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封祁再塞回去:“那就买点好吃的,好玩的,都行,随你。”   好似生怕宋寅之再把卡塞回了没完没了,封祁先一步冲进房间里,关上门。   望着手里那张银行卡,宋寅之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你倒是把支付密码告诉我呀。   ****   这可能是宋寅之第一次见到妖王宫殿意外的景象,倒是和人间无异,科技商业非常发达,大街上随处可见小吃店咖啡厅,虽然装修风格看起来多少有点诡异。   按照封祁说的,宋寅之很快找到了那间打印店。   猪精老板热情地接待了他。   “我想用一下电脑,打点东西,然后打印出来。”宋寅之开始还有些拘谨,但看到猪精老板热情的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拘谨是没了,很不好意思就是了。   猪精老板连连点头,贴心地帮他开了电脑,然后坐在一边抱着自己的小猪仔玩。   宋寅之翻着学习资料,绞尽脑汁把原题转换成各种考察方法,内容之复杂之变态直逼江苏数学高考。   “看样子,您不是我们妖界的吧。”猪精老板笑得和蔼可亲。   宋寅之没空搭理他,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是人类么?”   老板继续孜孜不倦地问道。   宋寅之这次多长了个心眼,没说话,假装没听见。   “欸即使您不说,我也能看出来。”老板笑呵呵道,“你和我们这里的妖怪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宋寅之干笑两声,算是回应。   猪精老板坐在他的摇摇椅上,猪蹄抵在下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上一次见到人类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有二百来年了吧,用人间的计时方式来算,那就是二十多年了。”   原来妖界和人间的计时方式是不一样的啊,宋寅之暗暗想着。   那这么说来,其实封祁也没有很大,用人类计算方式,也就二十几岁。   难怪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宋寅之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吧嗒”一声,电脑忽然黑了屏,不光如此,整间打印店顿时也陷入一片黑暗。   宋寅之吓了一跳,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了。”   “您别着急,兴许是跳闸了,我去瞧瞧。”说着,猪精老板摸索着从抽屉里摸出一根手电,打开。   那诡谲恐怖的猪脸,在手电的映照下更是骇人万分,脸上的肥肉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眼睛都被肉挤到看不见。   光是这么看着,宋寅之都不禁为之胆寒。   猪精老板举着手电慢悠悠走到了后面的房间,顿时,黑暗的大厅里只剩宋寅之一人。   “噗通——”心脏猛跳了一下。   宋寅之在黑暗中摸着椅子,坐下,等老板把电闸拉起来。   就是不知道,刚才费尽心思出的考题有没有保存下来,如果没有——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店里安静到诡秘,伸手看不见五指,只有后面房间传来猪蹄踩在地上清脆的响声。   “客人,您先坐一会儿,这边保险丝烧断了,可能要花费点时间。”   猪精老板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激起宋寅之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坐在原位不敢乱走,心里千百头小鹿无头苍蝇般乱撞。   倏然间,奇异的香气不知从何处传来,于宋寅之周遭萦绕,挥之不去。   宋寅之哪里回想这么多,只是呆呆坐在那里,于漆黑中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处光点。   要不,还是下楼等吧。   宋寅之朝着后面房间的方向喊了声:“老板,我先下去透透气,您慢慢修,我一会儿再过来。”   喊完,出于礼貌,宋寅之没有先离开座位,而是静静等待老板的回应。   但不知是老板没听见还是忙着修电路,等了大概一分钟,也没听见有人回答。   “老板,我先下去了?”宋寅之又喊了一声。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猪精老板终于发了声。   他的声音嘶哑又刺耳,像是指甲在废铁上划过一般,刺的鼓膜生生发疼。   “客人……怎么这么急着走?是我,招待不周么?”   宋寅之听到这诡异到令人后脊背发冷的声音,不敢继续耽搁,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可是脑袋突兀的一疼,接着一阵头重脚轻,身体轻飘飘的如同羽毛般缓缓下坠。   香味愈发浓烈,涨的人胸膛发闷。   宋寅之使劲甩甩头,扶着椅子,想要走出这间可疑的打印店,然后不抱希望地从大街上找个妖怪求助。   “叩、叩、叩……”猪蹄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愈发清晰,即使看不见,但宋寅之能感受到那老板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近在脸前。   意识被一点点抽离,越来越多的香气侵袭进身体大脑。   一个趔趄,宋寅之直直跪在地上,他用残存的一点意识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想干嘛。”   “不是我想干嘛。”猪精老板背着手,黑暗中看不到他的洋洋得意。   “我也只是受人指使罢了。”   宋寅之大力揉着太阳穴,胸膛涨的快要炸开,呼吸阻滞,就像是突然进入了一个封闭空间,有人将里面的氧气一点点抽离一般。   “谁,谁指使你。”   猪精老板笑了笑,笑容瘆人:“秘密哦。”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宋寅之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眼皮开始打架,最终在那句不断回旋的“秘密哦”中,如同枯叶般缓缓坠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不要投雷不要投雷不要投雷,重要的事说三遍,投雷JJ分一半,不划算,心意领了,么么哒·感谢在2020-08-18 21:37:36~2020-08-19 21: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帘风月闲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嘿嘿嘿, 那成,人我收下了,钱你直接去银行兑换, 一分钱都不少你的。”   “欸!老板娘说这话就客气了, 咱两人合作这么多年了,我还用得着怀疑你少给钱?”   说罢, 声声猪叫响起。   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的, 模糊不清的话语穿插进脑海中。   宋寅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入眼便是暧昧的粉色屏风, 上面绘制了不堪入目的淫画艳面,而屏风后面, 隐约看到两个身影攒攒欲动。   脑袋就像被人狠闷了一棍, 疼得要命。   宋寅之揉着太阳穴,打量起这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   记得好像是去打印店给封祁出考卷,结果店里保险丝烧断,陷入一片漆黑,接着,接着……   脑袋好疼。   宋寅之疼的弯下了腰,大力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种疼痛。   不管如何, 还是先离开这里,毕竟这里是妖界, 妖怪们对人类都虎视眈眈, 没啥好印象,落入他们手中保不齐要遭受什么非人虐待。   他下床穿好鞋子,扶着墙壁,勉强支撑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刚推开屏风,一道血红的双眼霎时映入眼帘。   宋寅之惊叫一声,下意识倒退两步。   仔细看过去,一个风姿绰约的艳丽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穿着裁剪合身的旗袍,勾勒出他细条地腰身,而头顶支棱着两根奇异的角,像牛角一样。   “醒啦?”女人笑眯眯询问道。   “这,您是哪位?”宋寅之一边说话手也不住下。   头太疼了,疼得犯恶心。   “瞧你不舒服,先坐下休息会儿吧。”牛角女妖笑得阴恻恻,她抬手要去扶宋寅之,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多谢照顾,我要回去。”宋寅之绕开他,径直往外走。   女妖稍稍侧首,丹凤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寅之,从后颈一直划到腰身,嘴角勾了勾。   宋寅之猛地拉开门,一道热气喷来,眼前站了两个身材壮硕的牛头人身妖怪,他们的大鼻孔一张一翕,浑身的肌肉随着呼吸收缩膨胀。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此时宋寅之根本没有心情继续欣赏这人间见不到的奇观,踉跄着往外走。   两只牛头妖怪伸出和树干一样粗壮的手臂拦住他,目光狠厉。   “干嘛,我要回去。”宋寅之语气不悦。   “你当我这儿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牛角女妖嘴角扯着一丝冷笑。   她慢慢逼近宋寅之,冲两个牛头怪使了个眼色,牛头怪们立马心领神会地关上门。   “放我出去!”宋寅之使劲拍了拍门,结果太阳穴就像是被人用铁锥使劲凿了一下,疼的他控制不住地蹲下了身子。   “出去?去哪儿?我这不好么?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牛角女妖也跟着蹲在宋寅之身边,伸出她涂着鲜蔻丹的手,轻轻抚摸着宋寅之的后背安慰道。   “别碰我。”宋寅之闭着眼睛,手在空气中乱挥一通。   “不识好歹。”牛角女妖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整理下绛红旗袍,“下贱人类,能来我这儿是你的荣幸,少给我夹枪带棒,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宋寅之勉强抬起头,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女妖,心跳得很快。   当然,是害怕的。   “咱们妖怪可比你们人类会玩儿,在这好好享受吧,我花了三万多把你买下来的呢,总得给我把钱赚回来吧。”女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寅之,冷笑道。   宋寅之这下恍然大悟,自己这是被那个看似忠厚老实的猪精老板给卖到了妓.院!   老板娘娉婷袅娜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宋寅之见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拔腿就往外跑。   结果撞上一堵肉墙,又被弹了回来。   “欸!轻点,别把他弄伤了,不然一会儿怎么侍候客人。”老板娘瞪了那两头牛妖一眼,嗔怪道。   “我已经通知了凤家二少,一会儿他就来了,你们守住门,千万别让这小子跑了。”临走前,老板娘还不忘叮嘱道。   宋寅之心道这是什么奇葩世道,电视剧中的烂俗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迅速击败恐惧感,他打量起房间四周,想找个窗户跳下去,哪怕跌个半身不遂。   但是为什么这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啊= =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绝望,自己现在连手机都没有,总不可能通过心脑电波传递给封祁让他火速过来营救自己吧。   他慢慢坐回床上,开始想别的逃跑方法。   要说把这些妖怪打一顿吧,自己这宅男体力兴许没两三下就能让这些五大三粗的妖怪按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更何况他们还懂妖术。   该怎么办呢……   就在宋寅之沉思之际,门外突兀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声恭敬的“二少,您来啦”。   宋寅之顿时紧张起来,浑身紧绷,他警惕地躲到屏风后面,紧张兮兮地望向门口。   木门打开,一道火红的身影霎时出现在门口。   哇——!这什么!好刺眼!   宋寅之被这道道红光刺的两眼发昏,赶紧抬手挡住光源。   这年头竟然真的有人自带光效的?   门口走进来一衣着华丽的长发男人,红棕色的长发与他浑身火红相得益彰。   最夸张的是,这人的背后,还长着两只巨大的鸟翼,周边还浮夸地镶嵌了宝石。   宋寅之都快被他闪瞎了,包括门口那两个牛头妖,火速从怀里掏出墨镜戴上,这才勉强拯救了自己的双眼。   而且和想象中那种粗鲁低俗的嫖.客不同,这鸟人竟意外的精致,眉眼妖艳,就像神话中的凤凰一样。   宋寅之竟然一时看呆了,就保持那个偷窥的动作躲在屏风后,殊不知大半身子已经暴露了出来。   那位鸟人男看到宋寅之这夸张的动作,忍不住抬手捂住嘴轻笑两声,袖口的蕾丝花边随着身体的动作一颤一颤,心道这世界上果然无人能从自己的美貌上移开眼。   宋寅之内心:哇好恶心,竟然是蕾丝花边。   鸟人男自信地一撩长发,抛了个火辣辣的媚眼,意图勾引之。   宋寅之内心:他眼睛怎么了?是天生这样?好可怜,做手术的话应该可以根治吧。   鸟人男一个华丽转身,轻盈缥缈到宋寅之身边,一把抓起宋寅之的手,双目放光:   “哈尼,我终于见到你了。”   嘶——   宋寅之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他赶紧从这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放到后面在衣服上蹭了蹭。   “啊,抱歉是我唐突了,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姓凤,名堂仪,你可以喊我亲爱的。”   说着,长发一撩,浓厚的香粉气扑鼻而来。   宋寅之整张脸都成了“=_=”,他抬手捂住鼻子,努力将这香气隔绝在外。   看宋寅之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些嫌弃的模样……   凤堂仪很受伤,他掩面而泣,扶着墙,夸张地颤抖着身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种香粉味么,这是我临出门前特意为你精挑细选的香粉,想不到你竟然不喜欢。”   宋寅之:……   “哎——”一声长叹,“既然你不喜欢,那也没办法了,本来还想着能和你培养培养感情先。”   说着,凤堂仪咬着下唇,一脸绝望地解开自己的腰封。   他将火红的外衫一脱,露出里面橘红色的亵衣:“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床上好好享受享受。”   不是,看他那表情,宋寅之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个作恶多端的采花大盗在强抢民女一样的感觉。   “不是,你先冷静一下,先把你赤色的衣服穿回去好么?”宋寅之赶紧按住他的手阻止道。   凤堂仪顿住手,双目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种太普通的?我是要把衣服直接撕开么?你喜欢这种激烈一点的?”   宋寅之:“虽然没什么必要,但出于一般程序,还是想说,求求你放我离开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一辈子。”   “不要。”凤堂仪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我花了钱,你今晚就是我的人,凭什么放你走。”   可恶,怎么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啊你不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你们妖王的……儿子的……老相好。”   凤堂仪掩嘴轻笑:“我就喜欢玩妖王她儿子的老相好。”   宋寅之:……   “不瞒你说,其实我对人类一直很好奇,也看过不少人间书籍,至少还是蛮喜欢人类的,所以,要不要跟着我,比起那有名无实的妖王之后,我们家才是妖界只手遮天的大贵族,跟着我,保准你吃……”   “谢谢不用了。”宋寅之不等他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听我把话说完。”   “真不用了。”宋寅之觉得这人好像也蛮好说话的,和他好好说说,把他耳根子磨软了,他应该会放自己离开这里的吧。   想着,宋寅之赶紧乖巧上前,拉过凤堂仪坐在桌前,手脚麻利地帮他捏腰揉肩,嘴上也不闲着:   “您要是认识封祁那您应该也深知他什么性格吧,他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嫉妒心又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当然我说这话不是吓唬你啊,单纯是为你着想。”   凤堂仪乐呵呵地闭上眼睛,惬意享受着宋寅之的马杀鸡服务。   “嗯~舒服。”   宋寅之一听,以为有戏,更加卖力帮他揉肩捶腿。   “您要是愿意送我回去,日后我肯定为您写封表扬信张贴在大街小巷。”   听到这话,凤堂仪终于缓缓睁开眼。   “真的日后?”   宋寅之连连点头:“真的。”   凤堂仪邪魅一笑,站起身,手指勾住宋寅之的衣扣,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锁骨:“那就,先‘日’后吧。”   作者有话要说:封祁:“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怒气值:300%】 第57章   “不要过度解读好不好。”宋寅之灵活的从他的禄山之爪中逃脱出来, 捂着领口,像看什么惊世色.魔一样看着凤堂仪。   “大小伙子的,害什么羞, 反正和封祁也是做, 和我也是做,没差啦。”说着, 凤堂仪不安分的手又扑了上来。   宋寅之一个转身,躲到墙角, 学着电视剧里的人还比划两下:“别看我瘦,我拳头可是很硬的。”   凤堂仪看着他, 像看耍猴戏的一样,最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吓唬我?”凤堂仪一挑眉, “没用, 今天我还就上定你了。”   ****   封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情烦躁。   这人出去四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憋着坏正给自己出什么绝世难题?   倒不至于,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沉,更何况,就算出题也早该回来了。   封祁不想等了, 穿好衣服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他来到打印店,往里探了个头, 就见一猪头人身老板真坐在摇椅上哼着小曲儿, 看起来快活的不行。   但这狭窄阴暗的小店里,隐约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老板,你这刚才有人类来过么”   猪精老板睁开一只眼,打量着门口这位不速之客, 接着闭上眼:“没有。”   话音刚落,突感一道黑影掠过,伴随着脖颈处剧烈的痛感,猪精老板发出几声杀猪般的惨叫,忙抖着双手:“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封祁心里突突的跳,不安感异常强烈。   “说实话,人呢。”   “您说的什么人啊,我真没见过,我这儿今天刚开张,妖怪都没见到两个,更何况是稀有人类,您可饶了我吧,小心您的手,别给我弄伤了。”   封祁没了耐心,抓起猪精老板厚重的后颈皮使劲把他往角落里一推,抬手大力扼住他的脖子,力道之大以至于指节都透出苍白之色,声音骤冷:   “还不说实话是吧。”   “疼疼疼!要死要死!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猪精老板面无血色,肥厚的身子大力挣扎扭曲,看起来就像只恶心的肥蛆。   “人类,见过的!过来打印什么东西,但我这儿电路老化,保险丝烧断了,他就走了,真的,实话!天地可鉴!”   封祁眯起眼睛,明显不信:“那你开始为什么否认。”   “就……看您来者不善的架势,不敢说,怕惹祸上身,毕竟人类嘛,妖怪天敌,怕您以为我和他一伙儿的。”猪精老板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此时封祁的目光,犹如千万根犀利的针,齐齐刺向自己。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封祁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打死这个猪精,但打死他就没人再知道宋寅之的下落。   果然这猪精是个不禁吓的,才吓唬这么两句,立马怂了,他双膝很有出息的直直撞地,一边叩头一边惨兮兮地叫道:   “其其其其实是给送到妓.院了,但是天地良心!我也是受他人威胁才这么做的,绝对不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   “你他妈……”封祁的拳头高高举起。   “诶别别别!”猪精老板见势赶紧捂住脑袋。   “威胁你一头猪有什么好处,少来。”封祁忿忿骂道。   “真的,我也是今天临时见到那人,说一会儿会有个人类过来这边,要我想办法侮辱他,我一合计,我对男的又不感兴趣,就直接给卖……给送到娼馆了……”   “他现在人在哪。”封祁深吸一口气,极力遏制住想一刀捅死他的想法。   “就在……红牛的……店里。”   话音刚落,一脚正踹在自己脸上。   “指使你的是谁。”   猪精老板捂着他真·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哆嗦着颤颤巍巍道:“他不让我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没见到真身,捂得严严实实,亲妈都认不出来,而且幕后主使肯定不会亲自上阵,铁定要派个人过来啊。”   猪精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委屈。   “特征呢。”封祁语气极差。   “特征的话……个子很高,算嘛?”   ****   宋寅之没想到,这鸟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人设,竟然还是个鸟大力,不管自己怎么挣扎,在他看来就像挠痒痒一样,甚至说,像TM调.情一样。   这鸟人骑在宋寅之身上,优雅地解开他的华丽衣裳,还特意抚平那昂贵的蕾丝袖边,长发一束,笑得贱兮兮的。   “那么,可爱的小人人,我们开始吧?我会很温柔的,如果痛你就要说哦~”   听他这么说,宋寅之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别,别这样,你这样是犯法的知道么?想想你远在老家的母亲,堂仪啊,你这么做妈妈很伤心,妈妈可没有教过你……”   凤堂仪抬手捂住宋寅之的嘴,笑得额头青筋暴起:“我母亲和我住一起,而且她不会这样说话。”   说着,凤堂仪微微俯身,长发搔在宋寅之脸颊上,声音低沉,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我母亲只会说,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说罢,一声轻笑,在宋寅之眼里,面前这张嘴唇越来越近,气息愈发炙热。   “呜呜呜。”他被捂着嘴,惊叫两声,两条腿使劲蹬起来像蹬车轮一样。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默默向神明祈祷,要是这次能让他逃过一劫,他肯定好好吃饭,锻炼身体,明年就去参加健美大赛。   突兀的,门口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动,夹杂着熟悉的“滚”。   瞬时间,热泪盈满眼眶。   封祁来了,他真的来了!   想到这里,宋寅之愈发使劲儿地挣扎起来,透过鼻子发出的呼救声也愈发响亮。   大门“哐”的一声连着门板整个被卸了下来。   床上两人寻声望去,就见门口站了一满身黑气的男人,仿佛刚从地狱底端爬上来地恶鬼。   凤堂仪看着他,意味不明地“啧”了声,翻身下床,从屏风上捞过衣裳穿好。   “封封封祁,你终于来了。”宋寅之一身哀嚎,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封祁跑过去。   “呦,这不是……咱们妖王家的大少爷,怎么也有这等闲情雅致,来妓.院观摩学习了?”   凤堂仪不紧不慢地系着腰封,随意瞥了眼门口倒在地上打滚的两只牛头怪。   “恶心。”封祁冷冷看了他一眼,拉着宋寅之的手转身往外走。   凤堂仪也不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甚至还挑衅的笑道:   “你叫宋寅之对吧,我记住了,今天你伺候的我很满意,赏钱我一会儿会派人送到府上,以后有机会,会再见面的。”   封祁猛地顿住,目光冷冽。   他慢慢转过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还在坦然自得整理衣服的鸟人。   然后目光又转到了宋寅之身上。   宋寅之被他这种眼神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俩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别听他乱说。”   封祁手上的力道暗暗加重,宋寅之可怜的小手被他捏得生疼。   但奇怪的是,封祁并没有和他过多纠缠,而是拉着宋寅之急匆匆往外走,一路上来了不少妖怪阻拦,但都被他极怒的一声“滚”给吓得退避三舍。   牛角女妖也不太敢来,心里直呼完蛋。   怎么没人告诉她,抓来的这个人来就是封祁的天机啊,这该死的猪精,这不是砸她馆子嘛!   宋寅之被封祁抓的生疼,眉头紧锁,被他拽着一路小跑,终于在出了大门口的那一瞬间,他痛地喊出了声。   “轻点!”宋寅之抽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揉捏着。   本以为封祁这厮肯定有一万句在等着自己,但意外的,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并无多言。   宋寅之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踱步到封祁面前,看着他铁青紧绷的小脸,怯怯问道:   “生气了?”   “没有。”意外的,封祁的声音却听起来很平静。   但“没有”这个回答,却多少让宋寅之心里有点不痛快。   都这样了还不生气,是不是……   “没有生你的气。”封祁抬起头勉强笑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   “什么?”宋寅之不解地眨眨眼。   但那一瞬间,他又恍然大悟。   他知道封祁在民间评价一直不好,而这次碰到那个什么贵族鸟人,他甚至连气都不敢生,只能默默走开,把所有的苦涩郁闷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权力。   封祁轻轻牵起宋寅之的手,笑得落寞:“你吓坏了,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说实话,害怕倒是没感觉害怕。”宋寅之笑笑,“因为我知道肯定会找到我,只是等待的时间有点折磨人罢了。”   封祁慢慢睁大眼睛,他知道,宋寅之这种鹌鹑小胆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为了让自己开心,不善言辞的他还是在努力想办法讨自己开心。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谢谢。   宋寅之眯着眼睛笑了笑,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努力学着电视剧中的镜头撒娇:“哎呀我们家祁祁最棒啦,世界无敌第一好。”   这一时的撒娇,封祁还真有点受不住,但碍不住心里暖融融的,抬手摸着他的小脸,腿脚不自觉踉跄两下:   “你——”   ???   话未说完,就见宋寅之一脑袋扎过来,撞得封祁一个重心不稳,身子直挺挺往后倒。   他的脚绊到了宋寅之的脚,两人就这么以一个奇异的姿势齐齐往下倒。   “哎呦!”宋寅之一声闷哼,慢慢睁开了眼。   似乎有哪里不对?   封祁也下意识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慢慢睁开眼。   但,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   脑袋并不疼,相反的,他竟然意外地落入一个结实地怀抱?   什么情况?   宋寅之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第58章   而对面的人, 也同样正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宋寅之。   “你……”对方不可置信地指着他。   宋寅之揉揉眼睛,再看过去,对面站着的还是自己。   那自己……是变成谁了?   他赶紧转向一旁的服装店, 透过清亮地玻璃窗, 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形态。   完全,变成封祁了啊……   “这什么情况。”宋寅之摸着自己的身体, 脑袋一片混乱。   而封祁在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之后,终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我们可能, 魂魄互换了……”   普天之下,竟然还有这等奇事!   “那怎么办, 怎么变回来。”   封祁摇摇头:“我不知道,总之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先保密。”   宋寅之跟着点点头。   果不其然, 灵魂进入了他人身体后,能清晰感受到他人现在的一切触感,不可描述的那里火辣辣的疼,疼的封祁直犯恶心。   原来这么疼啊,他都不知道。   顶着别人的身体,总是会觉得怪异。   宋寅之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个子高是这种感觉, 俯瞰众生一样,特别是再看看旁边的自己——   啊, 原来高处的空气如此清新。   但, 头皮好疼,这么长的头发扎那么高,拽的太阳穴都发紧。   宋寅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小心扯动了鬓角的头发, 扯得乱糟糟的。   “别动,我好不容易扎好的。”封祁在一旁按住他的手。   宋寅之暗暗翻了个白眼,跟着封祁回了封家大宅。   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不同往日地气氛。   确实是,以前自己在宅子里闲逛的时候根本不会有妖怪搭理自己,但顶着封祁的身体从进门那一瞬起,点头哈腰便如影随形,听了不下百句“少爷您回来了”,听得耳朵都起老茧。   但宋寅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木讷地点头。   刚一进房间,就见封祁拖了鞋子爬上床,心疼地抱住自己。   “你在干嘛?”宋寅之问他。   “心好累,抱抱我老婆。”   看他这副样子,宋寅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张开双手:“我在这儿呢。”   封祁顶着宋寅之的脸抬头看了宋寅之一眼,拿上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膝间:“没意思,我对自己这种的不感兴趣。”   说着,还亲了亲自己的膝盖。   “不要这样,看起来好奇怪啊。”宋寅之赶紧过去制止他的变态行为。   “怎么了,我就不能抱住可爱的自己么?”说着,他的手从衣服底下钻了进去,在胸前乱摸,“就算是摸摸自己,又如何。”   宋寅之受不了,一把拉过他的手从衣服里面扯出来:“快别耍宝了,还有正事没做。”   话音刚落,就见封祁站起身,抬腿骑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抵在床上,脸靠得很近:   “别跟我说什么正事,今天那个凤堂仪碰你哪里了。”   宋寅之心道不好,一个起身打算从封祁怀中溜出去,但因为封祁本身力气过大,自己只是轻轻的,却还是将他撞了出去。   “抱歉抱歉,磕哪儿了。”宋寅之赶紧走过去扶起他检查伤势。   “不得不说,我力气真的很大……”封祁揉着后脑勺踉跄着坐到椅子上。   宋寅之抬手帮他揉着后脑勺,轻声道:“你也不用这么敏感,还好我坚守阵地,没有被凤堂仪浮夸的蕾丝衣袖迷了眼。”   封祁瞪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的腰间:“那他说什么伺候得很舒服……”   “我只是帮他揉了揉肩,必要时候讨个好,拖延下时间,等你身披五彩战衣过来拯救我不是嘛。”   “你还没说,他碰你哪了。”封祁不上套,噘着嘴,收紧了双臂。   看着自己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模样,宋寅之感觉很微妙。   “没碰哪。”宋寅之打了个马虎眼。   “不可能,我进去的时候他都把你按在床上了。”封祁的脸在他腰间蹭了蹭。   “只是按在床上,没有做什么。”   封祁不依,不听解释,抬起自己的手,亲了亲:“反正手肯定碰到了。”   说着,他又亲向手腕:“还有这里。”   想了想,使劲低下头,试图亲到一般人亲不到的锁骨上:“还有这里……”   但亲了半天,嘴巴噘得都能吊水泥桶,但还是没亲到宋寅之的锁骨。   宋寅之笑了笑,微微委身,以封祁的身份亲在自己的锁骨上:“这样不就好了。”   呜呜呜——!水开啦!   宋寅之第一次看到自己脸红成烂番茄是个什么光景,或许这种感觉对于封祁来说太过于奇妙,以不同的身份亲了宋寅之两次,想想都很刺激。   “在找到变回来的方法之前,你只能现代替我,其实事情蛮多,每天要去给母亲请安,还要……”说着,封祁抬眼俏皮一笑,“还要爱你。”   “不要再说臊皮话了,赶紧办正事,今天学习了么?”   “没……”   宋寅之径直走到书桌旁,拿起那本五三模拟:“没整理出来试题,先找份试题临时作着吧。”   看着那本令人头秃的五三模拟,封祁真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出题人都揪出来乱棍打死。   “考的好有奖励哦。”宋寅之神秘兮兮地笑道。   一听这话,原本蔫了吧唧的封祁瞬间来了精神:“什么奖励!”   “奖励你变成小狐狸在我膝盖上趴着晒太阳。”宋寅之笑得甜津津的。   封祁:……不及格警告。   “那你想怎么样呢。”   封祁凑上前,小脸蹭着宋寅之的手:“给我睡一下,这次我会轻轻的。”   宋寅之:“亲,这边建议你不要成王了,做个普通的妖怪就很香。”   眼见封祁小脸耷拉下来,宋寅之立马捧起他的脸:“开玩笑的,要是及格了,睡两下都没问题,满分的话,要求随你提,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说话间,封祁不知从哪扯来一根白布条,上书“奋斗”两个大字,往额头上一环,气势汹汹地打了个死结,翻开数学书,挑起笔,眼神冷冽:   “麻烦你小点声,不要打扰我学习谢谢,我是要考满分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积压了太多工作,今天只能写这么点了,抱歉哦。 第59章   宋寅之抱着闲书在后面看得昏昏欲睡, 但封祁这边反倒学的愈发起劲儿,笔尖冒火,指疾如飞。   “叩叩叩”   房门突兀响了三声。   宋寅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顺势望向门外。   “少爷, 头家娘有请。”习书在外面毕恭毕敬道。   宋寅之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还在那边奋笔疾书的封祁,但当他看到“自己”正伏案认真学习的时候才意识到, 他和封祁已经对调了身份。   他立马跑到封祁身边,摇了摇他, 封祁这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怎么了。”   “你母亲找你过去呢。”   “哦。”封祁极不情愿地放下笔,刚起身, 却又被宋寅之按了下去。   “你忘了,我们俩现在……”宋寅之比划两下。   封祁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只能你代替我过去了。”   “我不敢。”宋寅之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宋寅之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到诡异的面孔, 点点头, 心里七上八下一团乱。   封祁穿好外套,还抱怨着“感觉你的衣服都好土”,说罢,还是亲昵地牵起宋寅之的手,但因封祁本身手大,他使劲攥着也攥不住,只好道:   “你来牵我的手。”   宋寅之虽然觉得奇怪, 但还是照做。   一开门,习书就顶着一张性冷淡脸站在门口, 看的宋寅之心头一慌。   因为他那双碧色的眸子过于深邃, 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丝审视的意味,吓得宋寅之还以为是他们的小秘密败露了。   但习书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两眼,转过身,声音漫着一丝不可违抗地坚决:   “头家娘说了, 只许少爷独自过去,你就待在屋里。”   听闻此话,宋寅之更紧张了,他求助般地看了眼封祁。   封祁给予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示意他别怕,不管出现什么岔子都有自己,要他勇敢去吧。   宋寅之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快抖成筛糠,频频望向封祁,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习书极不情愿的往头家娘那边去。   和上次来时一样,还没进门,宋寅之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门口照例站了两个小丫鬟,看到来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其中一个丫鬟低着头进了房门通报,不大一会儿便跑出来告诉宋寅之可以进去了。   望着漆黑的房间,宋寅之做了无数个深呼吸,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洗脑:   你就是封祁,你可以的,稳住心态,不慌!   这样给自己暗暗加油打气之后,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出了脚步——   结果一不留神,脚尖绊在门框上,大头朝下就这么直直摔了下去。   太、太尴尬了QAQ   宋寅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服,整理下头发,在众妖异样地目光中走进了头家娘的房间。   隔着一道云母屏风,只依稀能看到后面坐了个人。   屏风后外貌妖艳的女子正捏着小茶杯缓缓往嘴边送,猛地嗅到一股不合气场的气息,手顿了顿。   接着,一声冷笑,声音尖细刺耳:   “这几日没过来请早安,合着是和你那位金屋藏娇共度春宵了?身上全是他的气味,恶心。”   宋寅之恶寒,原来自己在头家娘眼里一直都是这种形象,“恶心”一词都用上了。   虽然但是,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这几天其实我都在房间里学习来着,不是您想的那样……”宋寅之声音细若蚊吟,不仔细听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学习,有什么是需要你学习的。”封母暗含讥讽,“还是说,躲在房里学那些腌臜之事。”   话柄刺痛了宋寅之,他禁不住皱了下眉头。   其实真的是在努力学习不是么,起码对于封祁来说是这样的,朝九晚九一刻不停歇,九点后还要学习绘画艺术,这种坚持度换别人未必能做到,而封母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只知讥讽,哪有这样当妈的。   “历史文明四十五亿年,封……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您也不必这样咄咄逼人。”   不知为何,这要是换做挨嘲的是自己,宋寅之一般就“行吧你说得都对”,但别人这样误解封祁了,宋寅之就有胆子和他摆事实讲道理。   “先不说这个。”封母抬手挥了下,眼前的屏风缓缓向两边打开。   看到封母本人,宋寅之刚积攒的一点儿气势瞬间消失殆尽,立马怂地低下了头。   “我刚刚得知消息,说你屋里藏的那位宝贝今儿是从娼馆提溜出来的?”封母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嘲弄之意。   “这,这是误会……”   “我还听说……”头家娘美目一抬,“是从凤堂仪的床上带出来的?”   这可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件事,可以解释,是有人从中作梗,绝不是外界传言那样,不自爱。”   “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个人类,刚来这边没多久,何德何能能得到凤家人的赏识,还是说……两人早就看对了眼,我可是听说,凤堂仪之前可是在人间待过很长一段时日,你别不是,你捡了别人的破鞋吧。”   宋寅之内心:天地良心,以前从没见过凤堂仪这厮,第一次还是被你那好儿子亲手拿走的,现在那地方还疼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况,寅之本就是被我们掳到妖界的,该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才对,现在又要这样腹诽人家,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宋寅之俨然开始借题发挥,想借别人之嘴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   “成为我们家的天机,这就是他的宿命,要说做错了什么,错不该生下来。”   宋寅之愕然,讲讲道理好吧,就算是妖王也不能胡说八道。   “那,母亲,您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封母冷笑一声,缓缓凑近宋寅之,目光是骇人的犀利冷淡:   “什么意思,你不是最清楚了么,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想做妖王,别以为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劝你,老实一点,别因为区区一个人类和你亲弟弟闹不和,更别因为一个人类,让妖界陷入危机,懂?”   说实话,宋寅之不懂。   但他也只能茫然地点点头,想早点结束这令人浑身难受的对话。   不过她说的,封祁想做妖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出了头家娘的房间,宋寅之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那站了老半天,腿都快站麻了,他带着满心疑问浑浑噩噩回了房间。   一打开门,就见封祁正坐在那里奋笔疾书,模样认真,专心到连自己回来都没听见。   “我回来了。”宋寅之进了屋,疲惫地往床上一躺。   “嗯?我母亲找我说什么了。”封祁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最近的情况。”宋寅之不敢说实话,随便扯了两句。   “她倒是有那个闲情雅致,以前不是连我的死活都不愿过问的么。”封祁不屑地笑笑。   其实他知道宋寅之故意隐瞒了。   以母亲的性格,不用问,就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铁定又拿宋寅之误入娼馆这事刺激他了。   先到这里,心里一阵发紧。   他终于放下了他宝贝的数学书,走到宋寅之身边坐下,身子一歪,躺在他的胸前。   “说起来,你为什么对于王位这么执着呢。”似是无意的询问,但殊不知,宋寅之在说这话的时候封祁就已经听到了他过快的心跳声。   看来,母亲还是对提到了这件事。   “这个问题,谁不想成为站在塔尖的人,你不想么?不想做国家总理么?”   宋寅之还真不想,但如果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妖界和人间不一样,没那么多所谓的自由民主,自由民主,只有坐在王位上的人才能拥有,这就是现实,而且我说过,不想让你给封辰做天机,我知道总有别的办法,但是母亲不同意,大概是对封辰不利吧,但如果我手握权力,到时他们不从也得从。”   封祁伸出手环住宋寅之的腰,看起来稍显疲惫。   “可是……”宋寅之犹豫半晌,“他是你弟弟啊,假如所谓的解决办法要你弟弟付出惨痛地代价,你也不在意么?”   听到这句话,封祁却沉默了。   许久,他还是冷冷道:“不在意。”   他收紧双手,用力抱住宋寅之:“我只在意你。”   “你这人,嘴巴真的很欠。”嘴上这么说,宋寅之还是乐得像个傻子一样。   “好了,不是要考试么?赶紧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你这样然后那样了。”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封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走到书桌边主动拿起五三模拟,双手呈上,“宋老师,请~”   考试之前,宋寅之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小菊勉强算是保住了。   但当他对照答案一个字一个字的给封祁批改试卷时,很明显的,他方了。   怎么可能一个不错呢?就算是高考状元也没这个水平吧,而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三种花式解答法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封祁作的?没抄答案?   宋寅之眼睛都快盯到答案解析里面去了,但不幸的是,封祁所有的解析题都是和答案不同的解题思路,但答案却是正确无误。   想起来封祁说过要是全对自己就得给他这样那样,宋寅之慌得不行,甚至暗起了坏心。   他扭头悄悄看了眼封祁,见这人正坐在床上翻一本闲书,注意力不在这边。   他拿起橡皮把其中一个正确答案擦掉,随便写了个错误答案上去,暗戳戳的把橡皮藏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哎呀,太不幸了,你的知识掌握的还是不够牢固,你看,这错了一……”   说话间,一抬头,正对上封祁,不是,对上自己笑眯眯的眼睛。   “哐哐哐!”天降正义大锤在宋寅之脑门狠狠砸了几下。   “你在做什么?”封祁依然笑吟吟地问道。   “啊?你说什么?”人一紧张,就开始下意识装没听清。   “我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答案改掉。”   “我……改了么?没有啊,我只是。”   话音未落,柔软的嘴唇便贴了上来。   宋寅之感觉到背后好像有只手在乱摸。   完了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寅之哀嚎一声,刚要求饶,忽然意识到——   不对啊,自己现在用的不是封祁的身体嘛?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2 23:16:40~2020-08-23 21:3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明天 14瓶;壹隻北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这么想着, 宋寅之往床上一躺,呈“大”字型摊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来吧, 上我。”   封祁看着他, 马上手脚麻利地开始解扣子,欺身上去——   半晌, 他又老实巴交地从宋寅之身上下来,萎在一边:   “算了, 我对自己这张脸完全下不去嘴。”   看着他方圆百里一片阴霾,宋寅之掩嘴轻笑一声, 起身爬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蛋在他肩头蹭了蹭:   “别这样嘛, 开心点, 大不了欠着咯~”   封祁稍稍歪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宋寅之。   宋寅之内心:不要用我的脸摆出这种表情,看起来很欠揍。   但他还是轻轻啄了下封祁,不,应该说是自己的唇角:“我答应你决不食言好不好。”   “拉钩。”封祁忽然伸出小指。   宋寅之同他勾了勾手指还盖了个章,好说歹说才把这小宝宝给哄开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封祁的成绩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甚至是已经达到了出师的级别。   果然智商145的人他只是不学,要是认真学狂甩学霸八条街。   自打上次封家在天机结成仪式上公然放了诸多宾客的鸽子, 声誉多少有所下降, 为了挽回声誉,头家娘决定于十二月底,也就是跨年这天大摆筵席,宴请宾客以示歉意。   而当天, 造成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封祁同志,必须老老实实盛装出席。   但问题是,漂亮衣服是穿上了,皮下却还是宋寅之的灵魂。   “别紧张,说几句好听的话,认真同众妖道个歉,他们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记仇。”帮忙更衣的管家婆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宋寅之点点头,异常乖巧。   婆子看他这副模样,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孩子心里也知道轻重,自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他的脾气自己很清楚,生怕他不开心再闹什么小脾气,让这场道歉宴惨淡收官,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懂事了。   婆子目光转到一旁披着宋寅之皮的封祁身上,眉间的皱纹慢慢舒展开。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类的功劳,自打封祁小少爷从人间回来后,脾气确实好了很多,也有耐心听人把话说完,读书也很认真。   如果真的因为他,那么即使是人类,自己也可以欣然接受。   婆子笑了笑,领着宋寅之来到镜前,拿起木梳将他的长发梳理整齐,握起来,用白丝玉带扎好,鬓角的碎发也沾水轻轻固定好。   “少爷几百年,出落的英俊挺拔,看着,就禁不住想起你小时候。”   婆子比划两下:“那时候你才这么大点,脾气臭,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气走了不知多少个奶妈。”   宋寅之坐在镜前,听着管家婆一一细数着封祁小时候的英勇事迹,便想起他还是小雪球的时候——   往事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播放。   宋寅之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不管过多少年,封祁的性格也未有太大变化,无礼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好了,少爷,可以入席了。”收拾好一切,管家婆退到一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宋寅之站起身,看向身后还穿的土里土气满脸不悦的封祁,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宠溺:   “走吧,我的小宝贝。”   “干嘛叫这么恶心。”封祁小声嘀咕道。   “这不是跟你学的么。”宋寅之笑笑,将封祁的手握在掌心,带着他一起走向富丽堂皇的宾客大厅。   ****   宾客宴会厅里人声鼎沸,但请的大多是贵族豪绅,下界普通的小妖怪对于封母来说,无足轻重,犯不着为了他们浪费心思。   一进大厅,宋寅之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上次只顾紧张没敢仔细看,这次有了机会,往妖怪群里那么一望,真是什么奇形怪状都有,神话故事里的各路妖兽齐聚于此,宋寅之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封家都是九尾狐,好像是山海经里记载世间出现的第一只妖兽,宴会厅里还摆着封祁父亲的遗照,宋寅之搭眼那么一看,不得不暗自赞叹,封祁的家族基因果然强大,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相当,难怪临终前,父亲只关心过封祁的天机大事。   也难怪,封祁如此傲慢,的确是被宠坏了。   “哎呀,世侄,好久不见。”身后甩着九根大尾巴的老狐狸见到封祁,热络地迎了上来。   宋寅之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才想到这老狐狸是同自己讲话,赶紧恭敬道:   “最近小辈忙于读书学习,没能去探望叔父,是小辈失礼,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一阵异样的目光。   不仅是老狐狸叔父,其他宾客都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寅之无奈地笑笑,果然自己不该这么有礼貌么。   就连封祁都在身后暗暗戳了自己两下,凑近低声道:“正常点,我平时不会这么讲话。”   “那你怎么讲话,像小雪球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宋寅之逗他。   封祁瞥了他一眼,别过头,但却悄悄红了脸。   一条长桌,铺着洁净的白布,上面摆满珍馐佳肴,看得人口水垂涎。   宾客依次落座,而封祁和宋寅之就坐在上座旁边,紧挨着头家娘坐,封祁的旁边,坐的正是他可爱的小弟弟封辰同学。   对面的位置还空着,于是宴会也迟迟不开始。   “还要等谁啊。”宋寅之心生奇怪,小声的地询问一旁的封祁。   封祁冷着张脸,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汤匙:“不知道。”   放眼望去,即使宴会迟迟未开始,其他宾客并无表现出一丝半点不耐之意,好像除了宋寅之和封祁,其他人都知道对面这位摆谱摆的比脸还大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倒是封辰,在一边主动和披着宋寅之皮囊的封祁攀谈起来。   “哥哥,看你无精打采的,最近没睡好么?”封辰笑吟吟地询问道,声音清澈柔和。   封祁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懒得搭理。   封辰在一旁暗暗攥紧了手,没大一会儿,又松开,笑容重新爬回脸上,他悄声道:   “哥哥,我朋友送了朵天山雪莲过来,有大补奇效,赶明儿我派人给你送过去好么?”   封祁终于忍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冷眼看着封辰:   “我还没死,不必拿这种东西过来。”   封辰愣了下,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宋寅之嘴里说出来的。   被封祁这么一怼,封辰也不敢再说话,只得默默地望着某个地方陷入沉思。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位大人物还是迟迟不见人影,对面贵族飞虎有了意见,不满地嘟哝了句“这么多妖等他一个,脸真大”云云。   “我的脸可不大。”   只是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暗含笑意的一声。   众妖寻声望去——   啊!这什么!好刺眼!   宋寅之被门口那道过于闪亮的光差点刺瞎双眼,赶紧抬手稍微遮了遮。   一对火红的羽翅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镶嵌了闪闪发光的钻石珠宝,骚气的绛红色云裳边缘被浮夸的蕾丝层层包住。   凤……凤堂仪!   宋寅之心头猛地一跳,一丝惧意漫上心头。   封祁刚骂了句“骚包”,就看清了大家一直苦苦等待的贵客真容。   冤家路窄,竟然是凤堂仪。   想想也是,宴请贵族的话,怎么可能少了这个骚包。   毕竟他可是妖界掌握经济大权的最高之位。   宋寅之看着他,瞳孔震颤,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是封祁的身体,怕什么呢。   只是一转头,却看到封祁也勇敢迎着凤堂仪的目光,眼神晦暗。   “哎呀,堂仪,今天来的有点晚哦。”封母笑呵呵地一抬手,“那么,各位久等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   旁边站了几个穿着华丽衣裙的舞女,封母一个响指,几个漂亮的舞女便随着奏乐声翩翩起舞。   凤堂仪坐好,优雅地整理好衣衫,目光便有意无意瞥向了封祁。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小之之。”   这语调上扬活活拐了十八个弯的一声,差点每把凤堂仪旁边的飞虎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封祁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不发一言地夹着面前不怎么好吃的菜品。   “怎么,你们见过?”即使心里明镜似的,但封母依然要顾全大局,故意说些场面话。   “何止是见过,可以说是深入了解了一番。”凤堂仪的语气很明显是在挑衅,说这话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看向宋寅之这边。   宋寅之在心里暗骂他“鬼话连篇”,但不禁又想到,如果是真正的封祁该怎么表现呢。   想着,他还特意扭头看了眼封祁。   于是乎,热闹的晚宴,其他宾客一派和乐融融之景,只有封宋这两口子,白眼翻的眼皮子都快抽筋,达到了空前一致。   “我们寅之什么时候和您这等大人物攀上了关系,我还真是小瞧了他呢。”封母笑吟吟地说道,语气高亢,但眼睛里却没一丝半点笑意。   “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呢,是在人间吧,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凤堂仪也在一边继续跟着添油加醋。   宋寅之:???我可不记得我上大学那会儿见过你这么浮夸的人,讲真,你是胡编的吧。   “不得不说,人间是个好地方,养育出我们寅之这么优秀的孩子。”管家婆站在一边,没听出几人话中讥讽之意,只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但,管家婆算是个例外,在场大部分宾客,还是对人类抱有敌意。   “是么,我怎么听说,我们寅之,前几天刚被人从娼馆请出来呢。”   飞虎急赤白脸的一句,宋寅之心里“咯噔”一声。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妖怪都齐刷刷向这边行起注目礼。   那种被人用眼神围着扎的感觉,生不如死。   “话不能这么说。”凤堂仪笑眯眯地看向白虎,“虽然地方不太好,但你情我愿的事,和品格扯不上关系吧。”   一句话,内涵两人当初在娼馆确实做了些见不得人地腌臜之事。   身旁地封祁气压几乎低到地底,他紧紧握着筷子,指尖微微发抖。   封母脸上也是有点挂不住,赶紧道:“哎呀,吃饭说点开心事吗,来,尝尝这道糖醋鱼。”   宋寅之小心翼翼地看着封祁,手从桌底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手背点了点,示意他别生气。   封祁抽出手,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不等封母回应,扭头就走。   “这……”飞虎故作姿态,“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您别放心上,不是您的错。”封母笑道。   眼神却在封祁离去的背影上来回游离。   “呀,我这一路急赶着参加头家娘的宴会,这会儿想去趟卫生间,您不介意吧。”   只是封祁一走,凤堂仪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介意,需要我喊丫鬟陪您去么?”   “不必。”凤堂仪笑笑,站起身,“我也经常来您这登门拜访了,说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了。”   他整理了下衣袖上的蕾丝花边,踩着精致的长靴,缓缓离开了座位。 第61章   宋寅之一看凤堂仪不怀好意地跟出去, 就知道他铁定没安好心,出于担心,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跟着溜了出来。   他尾随二人一路前行, 果不其然, 这凤堂仪根本就不是出来上卫生间。   而是——也像自己这样做贼一般鬼鬼祟祟跟着封祁径直去了塔楼的凉亭!   封祁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独身上了凉亭, 站在凉亭栏杆旁望着底下池水发呆。   而凤堂仪,踮着脚尖, 跟个什么一样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宋寅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也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 躲在凉亭下面的楼梯拐角,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封祁正因为那些宾客不懂得管住嘴巴而闷闷不乐, 身旁忽然飘过一阵令人窒息的香风, 一扭头,就见凤堂仪正摆着那种恶心巴拉的笑看着他。   封祁眼神不善,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宋寅之的外皮。   好啊,这小子,果然心怀不轨。   “之之, 不吃东西怎么自己站在这儿吹冷风?”凤堂仪负手看着封祁,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笑。   封祁一听这个称呼, 心里像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 只想吐,他哂笑着反问道:   “之之是你叫的么?”   “我之前这么喊你,也没见你说什么。”凤堂仪依然是厚着他那张堪比城墙的脸皮继续往前凑。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姓宋, 叫宋寅之,麻烦你把我名字喊全。”   “知道了之之。”   封祁:……淦!   “现在天气已经很凉了,你还穿着单衣站在外面,不冷么?”说着,凤堂仪脱下自己珍贵地蕾丝花边衣服,往封祁身上一披,“别冻坏了,我会心疼。”   “滚。”封祁看也不看他,直接把衣服扯下来扔在地上,声音比这腊月天还冷。   凤堂仪愣了下,但还是尽量摆出笑容,把衣服捡起来拍了拍灰,又死不休地重新披在封祁身上:“别这么大火气,我只是关心你。”   “我说你,真的很不要脸。”封祁加重了“很”字,“明明都知道我和封祁感情很好,却偏要横插一脚,是不把封家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自己的品德放在眼里。”   说罢,封祁转身下楼,不想继续和这个花里胡哨的鸡精纠缠。   他转身下楼,宋寅之听到动静,赶紧欠身躲到一边。   凤堂仪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封祁疾步走到湖边,想找个清静地方透透气,结果一打眼,这没皮没脸的花鸡精又追了过来,阴魂不散么?   “之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凤堂仪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宋寅之躲在一旁的草丛里,仔细回想半天,确实也没想起来之前还见过这人。   本想直接让这鸡精滚蛋的封祁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忽然住了嘴。   什么意思,他们两人真的认识?   ****   “醒醒醒醒!淦!今天有马哲!”   九点钟,宿舍众人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   宋寅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今天不是放十月一还顺道放公休。”   其他舍友也跟着坐起身:“对啊,今天不是放假么?”   “放个锤子!看群,临时通知今天补课不放假,快起来!”   宋寅之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去,火速刷牙洗脸,抽出马哲书跟着舍友苦哈哈的往教学楼跑。   他刚跑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坛,却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动静,“叽叽叽”的,像是小动物的叫声。   宋寅之不禁停下了脚步,想过去一探究竟。   “你干嘛呢还不走,一会儿迟到直接给你记旷课。”舍友说完,便如一阵飓风一样穿着拖鞋刮进了教学楼。   宋寅之想走,但听到那一声比一声惨的叫声,他还是折了回去。   小心翼翼扒开草丛,意外发现里面躺了只彩色的叫不出品种的小鸟,好像翅膀受了伤,正窝在那里凄惨惨地叫唤。   宋寅之走过去把小鸟捧在掌心,左右打量一番,接着自言自语道:“你受伤了啊。”   小鸟很漂亮,就是不知道品种,眉眼上挑,看起来特别妖艳,他窝在宋寅之温热的掌心中,豆子一般的小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子。   那一天,宋寅之不出意外的被记了旷课,并且还因为上课玩鸟被通报批评。   后来,宋寅之把小鸟带回了宿舍,养在阳台,想等它伤好了再放回蓝天。   可这只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好不起来,天天一瘸一拐支棱着翅膀在宿舍乱扑腾,舍友有了意见,要求宋寅之把鸟丢出去自生自灭。   但毕竟圣母人设还在,宋寅之当然不肯,为了一只鸟,和舍友的关系日渐紧张。   甚至为了一只鸟,原本就不富裕的他更是抠抠索索一天只吃一顿饭攒了点钱,在外面找了间月租房,带着鸟搬了过去。   小鸟还是不好,他带着鸟去看兽医,兽医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是什么品种,只说可能是变异,至于伤口,兽医疑惑地挠挠头:   “有伤么?看起来挺正常的。”   宋寅之晚上睡觉的时候,鸟就窝在他的枕头边,宋寅之作图的时候,鸟就伫立于他的肩膀,小脑袋靠着他的颈窝,陪他一起熬夜。   直到有一天,宋寅之一开门——   就看见鸟正在客厅里自由翱翔,但看到宋寅之的一瞬间,鸟忽然收起了翅膀,直直从半空摔进了沙发,然后一瘸一拐的又开始乱叫唤。   可恶,竟然在装病。   宋寅之毫不犹豫打开窗户,把鸟往半空一抛:“你自由了,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鸟扑棱着华丽的羽翼,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又跳回宋寅之的阳台。   宋寅之关上窗台,退了房子,回了宿舍。   ****   听完凤堂仪的回忆,宋寅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捡到的那只心机鸟就是他呀。   可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点长进,还是一样颇具心机。   而封祁的关注点却在那句“站在宋寅之的肩头还把脑袋靠在他的颈窝中”!!!   好气好嫉妒,自己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对不起,我觉得你误会了,我当初收留你只是因为我圣母,并不是因为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凤堂仪笑得深沉。   他抬手抚上封祁的脸,轻轻摩挲着,眼底一片深情:   “我是很认真地想问你,愿不愿放弃封祁,跟着我Z……”   “走”字还不等说出口——   “噗通!”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激起的水花。   宋寅之在一旁偷看着,看到此情此景,毫无防备地瞪大了眼睛。   夭寿啦!封祁竟然直接把凤堂仪按进了湖里!   “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下次直接给你按化粪池里。”   说罢,封祁拍拍手,转身疾步走开。   凤堂仪在水里扑腾两下,天生怕水的他吓得差点窒息,赶紧挣扎到岸边,心疼地拧着自己保养精致地长发。   看着封祁离去的背影,他忽然笑出了声。   见封祁向自己这边走来,宋寅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草丛里跳出来,一把拉住他,吓得封祁一个倒退,重心不稳,直直往下倒——   顺带,还扯着宋寅之一起往下倒——   一声闷响,宋寅之这次实打实地感觉到后脑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应该啊,按照这个体位来说,封祁才是下面……   眼前,是封祁那张俊俏的小脸。   换换换换回来了!   宋寅之惊喜地发现,磕了这么一下,两人竟然换回来了。   “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封祁焦急地拉起宋寅之,抬手摸上他的后脑勺。   “我们换回来了!”宋寅之惊喜地叫道。   但封祁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他心疼地揉着宋寅之的后脑勺,嘴里也不住下:“你怎么突然冲出来,吓我一跳,磕疼了吧。”   “还不是你把凤堂仪按水里,他可是你们家的贵客,惹怒他你妈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封祁瞥了他一眼:“谁让他嘴贱。”   “可是……”   “别可是了,既然你已经变回来了,那么之前地诺言是不是该兑现一下。”封祁笑眯眯地凑近宋寅之的脸。   他绾得精致的长发,万盏烛灯下,细弱的荧光包裹着他英俊的面庞。   宋寅之这么看着,心脏猛地跳空了一下。   说话间,封祁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腰,一个使劲儿,将自己用力揽到他怀中,眼神渐渐迷离。   “干嘛啦,现在在外面。”宋寅之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外面怎么了,我知道很多地方,都没人去哦。”说着,他一把扛起宋寅之。   “我,我不喜欢在外面。”宋寅之在封祁肩头细细挣扎着,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挣扎在封祁看来更像是调情。   “没关系,试一次。”封祁笑得春风得意,看起来特像一只狐狸。   ****   见到浑身湿漉漉像落汤鸡一般的凤堂仪,封母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   “堂仪,不过是去趟卫生间,你这是……”说着,她联想到了不太好的地方。   难道是一不小心,大头嘲下......   想到这,封母不着痕迹地捂住嘴,尽量不露出嫌弃的神色。   其他众宾客一听,都悄悄掩鼻,满脸嫌弃,尽管他们并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赶紧给贵客拿毛巾来擦一擦。”   凤堂仪笑得湿漉漉的:“毛巾就不必了,倒是您家贵儿媳,把我按到水中一事,我想,咱们该好好说道说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4 18:46:06~2020-08-25 20: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润嘉木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此话一出, 震惊四座。   封母瞪着妖艳的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   凤堂仪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 一抬手:“来, 各位不必被这种小事影响了心情,该吃吃该喝喝, 不能驳了头家娘的面子不是。”   宾客们一听,虽然是继续互相让及着“来来来喝酒”, 但各怀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母紧紧攥着筷子, 待气氛重新回归正轨之后,才凑到凤堂仪耳边悄声问道:   “确定是寅之这孩子做的么?”   凤堂仪勾起嘴角, 反问道:“难不成头家娘是觉得我在撒谎咯?”   “没有, 我到不是这个意思。”封母食之无味,干脆放下筷子,“那我能问问是为什么么?我看寅之这孩子也还算乖巧,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您做出如此不敬的事。”   凤堂仪纤细的手指抵住下巴,粲然一笑:“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去卫生间, 刚好碰到他,闲聊几句, 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了他不开心。”   封母抬眼望向宋寅之空荡荡的座位, 暗暗攥紧手,摆出和善的笑脸:   “这孩子,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吧,等他回来我问问, 如果确实是误会,咱们也好说说清楚,免得到时伤了和气。”   凤堂仪冷笑一声:“和气已经伤了呢。”   话音刚落,宋寅之和封祁两人便一起出现在大门口。   尽管整理过衣裳,但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吻痕,还是不免令旁人猜测两人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回来得正好。”封母冲宋寅之招招手,“过来坐下。”   看着对面还湿着头发的凤堂仪,宋寅之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家伙肯定是告过状了。   宋寅之抬脚刚要走,便被封祁抢了先,欠身挡在他面前,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寅之,你是不是不小心把堂仪给推到水里去了,他真身是凤凰,碰不得水,快过来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一见此场景,封母赶紧打圆场。   “倒不是误会,只是有些好色之徒心怀不轨,该给点教训罢了。”封祁笑眯眯地看着凤堂仪,“对不对。”   “好笑,我做什么了,谁看见了,我是强行逼迫他了?还是动手动脚了,问问本人,我做过么?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凤堂仪也不甘示弱。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要说封祁把他按在水里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他企图挖墙脚,要真说做了什么,其实也没有。   “封祁你确实多心了,堂仪位高权重,模样又不差,你要非给他扣顶帽子,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封母虽然表面上是在笑,但却一个劲儿冲封祁使眼色,要他赶紧道歉。   封祁无视掉这个眼神,假装没看见。   但桌底下,宋寅之却感受到他的手暗暗攥紧了自己的手。   实在是有点用力。   宋寅之清楚,封祁现在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妖界势力纵横,纷争不断,而掌握了经济命脉就是掌握了国家大权,所以凤堂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不能得罪的。   他觉得自己该为封祁做点什么。   “他没有多心。”宋寅之深吸一口气,勇敢迎上凤堂仪那令人厌恶的目光。   “什、什么……”封母柳眉紧蹙,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寅之。   “封祁没有多心,凤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放弃封祁跟着他走,我自然不愿意,所以一时气急,就把他按在水里了。”   说着,宋寅之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凤先生,我们人间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欺,否则就是不义,撬人墙角,也是不义,颠倒是非黑白,更是恶劣之举。”   “宋寅之!”封母一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凤堂仪优雅托腮,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宋寅之,抬手打断封母;“没关系,让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被封母刚那一下吓得不轻,但看到受了委屈的封祁,宋寅之还是敢说。   “正如头家娘所说,您位高权重,更应该以身作则,即便是妖怪,也该有最起码的道德和原则。”   其他宾客纷纷停下筷子看好戏,一方面也是佩服他敢说,另一方面,也是惋惜他敢说。   “所以。”凤堂仪一摊手,“说了这么多,我对你欲行不轨的证据呢?”   轻飘飘一句话,完全把宋寅之怼了个哑口无言。   是啊,口说无凭,自己一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   看宋寅之吃瘪的模样,凤堂仪掩嘴笑了笑,抬手指着宋寅之脖颈处的吻.痕:   “你该不会要说,那玩意儿,是我所为吧?”   宋寅之一惊,赶紧抬手捂住脖子。   “行了,我今天也吃得差不多,头家娘,手艺不错。”说罢,凤堂仪站起身,旁边两个小厮赶紧拿着他的外套跟过来。   “有机会再聚。”凤堂仪穿上外套,背着手,在众宾客异样的目光中缓缓走出了宴会厅。   “凤先生,孩子们不懂事,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封母见势不好,赶紧追了出去。   待人一走,宋寅之一直紧绷的身子才终于放松了下来,颇有劫后余生的释然感。   他泄了力一般瘫在椅子上,望着议论纷纷的宾客,忽然觉得很累。   “还吃么?不吃的话,我送你回房间。”封祁抓着他的手,轻轻揉了揉。   宋寅之无力地点点头,起身和封祁一起回了房间。   但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   封祁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唇角,小声道:“你今天表现的很棒。”   宋寅之笑笑:“为了你,我还能再战十个凤堂仪。”   一提到凤堂仪,封祁忽然变身成小狐狸,踩着宋寅之的手爬上了他的肩头,然后将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亲昵地蹭了蹭。   “干嘛忽然这样。”宋寅之觉得痒,抬手搔了搔脖子。   “嗷呜(嫉妒)。”   虽然对于宋寅之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怼了凤堂仪感到非常爽,但好像没人意识到,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5 20:15:07~2020-08-26 23: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诺克萨斯之手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封祁坐在床头, 左手拿着书,怀里坐着宋寅之,双手正灵活地……织毛衣。   封祁一只手抱着宋寅之, 需要翻书时就把书本往床上一放, 翻一页,但搂着宋寅之的那只手始终不舍得放开。   宋寅之打错了一个结, 整排拆开重织。   关于织毛衣,其实是妈妈教的, 妈妈总说“以后有女朋友了送件亲手织的毛衣比送什么香奈儿实用得多”。   封祁目光移到宋寅之手上,亲了下他的耳垂:“都说了要是觉得冷请人买几件不就好了, 干嘛这么麻烦织了又拆的。”   宋寅之数着毛衣结,然后道:“外面卖的肯定不如自己织的暖和。”   不仅是毛衣, 还有毛裤围巾棉帽, 他打算给封祁织个全套。   封祁内心:可以不穿么QAQ,我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你还是小雪球的时候,我就买了一堆毛线,打算入秋的时候就帮你织来穿,可惜毛线团还没理整明白,你就走了,而且还走得特别绝情。”宋寅之打着毛衣, 嘴巴里嘀嘀咕咕。   封祁听到这话,抱住他的手紧了紧。   “可是我不走, 就不能以大人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想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一岁半的小娃娃,走得绝情,大概是觉得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多少有钱期待。”   宋寅之停下织毛衣的手, 想了想:   “你是开心了,但是好歹吃完晚餐再走,当时就因为这事真的失落了蛮久,你可能不知道,那一桌子全是你喜欢吃的食物,我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还幻想了无数次你狼吞虎咽的样子,但你就那么走了。”   宋寅之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到就像在叙述别人无关痛痒的小事。   封祁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声音低沉:   “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小雪球。”   宋寅之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你不就是小雪球么。”   “不一样。”封祁不服。   宋寅之很佩服他,竟然还能自己吃自己的醋。   “两个都喜欢,但是喜欢的原因肯定不同啊,我总不能变态到对一个小孩子起什么心思吧。”   “就更喜欢哪一个呢?如果我和小雪球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哪一个。”   宋寅之:……   “我不会游泳。”   “假如会呢。”   “那,那就……小雪球,毕竟他连路都走不利索,你还可以扑腾两下。”   说着,宋寅之还仰头看了眼封祁的表情。   ……   不得不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吃自己的醋吃到脸都绿了是个什么光景。   “可能出于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我并不会首先关注到你,但你要相信,你是无论谁,哪怕是小雪球都不可替代的人。”   宋寅之的手向后探去,揉了揉封祁的脑袋:“想想我是为什么抛下所有的亲人朋友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天被妖怪们虎视眈眈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封祁愣了下,放下书本两只手向前揽过宋寅之,下巴搁在他的头顶。   “寅之,我爱……”   “叩叩叩”。不解风情的敲门声打断了亟待宣泄出口的情思。   封祁泄了气般低下头,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语气不善地冲着门口喊了句:“谁。”   “是我,习书,少爷,头家娘说请宋先生去一趟她那边。”   封祁一听,心头冒火:“她又想做什么!”   “小人不知,只说请宋先生一人前去。”   “我跟你一起。”封祁下了床,拿过外套——   却看到宋寅之坐在床上冲他摇头。   “既然你母亲说让我一人过去,或许是有什么私事,前几日因为凤堂仪的事本来就已经招惹她不开心了,这时候你还是老实一点,别再去触她霉头,这样大家都能好过一点。”   “不让别人好过的是她,不是我。”封祁的表情很冷,冷到宋寅之看了都毛骨悚然。   宋寅之下床走到封祁身边,从背后抱住他,脸紧贴在他薄健的后背上:   “没事,我去去就回,在这暖好床等我?”   宋寅之身体的暖意在背后一点点蔓延开来,像一缕春风,渐渐抚平躁动的内心。   封祁牵起宋寅之的手放在嘴边“啾”了下:“半小时,如果半小时不回来我亲自去要人。”   宋寅之乖巧地笑笑,回亲一下:“你母亲要是半小时还不放人,我爬都要爬回你身边。”   ****   头家娘是个不管看多少眼都觉得群芳难逐的美人;也是个不管见多少次都令人胆寒的奇异生物。   宋寅之怯怯地站在头家娘面前,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呷一口茶水——手绢擦嘴,简单一个动作她愣是做了三四分钟。   封母擦完嘴,抬眼看向宋寅之,目光倨傲。   “怎么,你很怕我?”   宋寅之倒是诚实地点点头。   “你现在知道怕了?”封母冷笑一声,抬手拿起小桌上放的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随手扔到宋寅之脚边。   宋寅之不明所以地捡起笔记本,翻了翻,发现好像是封家的账本。   “这……”他不明白封母给他看自家账本做什么,他又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封母端茶杯的手猛地顿住,抬头,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宋寅之。   “什么意思?”封母眯起眼睛。   “你好好看看因为你的愚莽,封家这些天损失了多少钱!”封母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抬手指着宋寅之的鼻子,“我早告诫过你来了我们妖界就要安分守己,凤堂仪摸你又怎么了,你是能少块肉?!”   宋寅之还是不明白,只是迷茫地望着封母。   “你把他按进水里,你知道凤家的头家娘发了多大的火么?他们现在已经切断了所有同我们家的往来贸易,短短三天时间,我们家损失了十几个亿,这笔账你来填?!”   封母刺耳的声音扎进耳中,刺的宋寅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说白了你就是用来给封祁保命的,还真拿着自己当个东西?”   确实是,要是自己可能转身就跑,但当时占着自己身体的是封祁,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灵魂。   封母使劲抚着胸膛,试图将这股邪火压下去,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   “别看我们家看起来是繁荣昌盛的,实则要是没有了凤家这条经济线,根本不堪一击,什么妖王的称号,时代早就过去了,没有妖怪再会在意这有名无实的称号。”   这么听起来,事情好像真的很严重。   宋寅之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不知所措。   “也得亏他们还念着旧情,现在两条路,凤家说了,要么让封祁亲自过去道歉,要么,你过去陪他一晚,这事儿就当没发生。”   宋寅之猛地抬起头。的确是,对方看似给了两种选择,留了余地,但在封母看来,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放下尊严去乞求一个原谅,那么答案就显然易见了。   “想想我们家,想想封祁,选择哪一种,决定权在你。”   宋寅之呆呆地站在那里,寒意直冲头顶,一直蔓延至全身。   “所以,为了你们家的名誉,哪怕牺牲别人的清白也可以毫不愧疚的消费别人对么?”   宋寅之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疑问句,倒不如说是板上钉钉的肯定句。   “我说了,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封母冷笑道,似乎是觉得宋寅之实在是自视过高。   “我知道了。”宋寅之低下头。   “那就好,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明天下午过来找我,我随时等候你的到来。”   说罢,封母一抬手,示意宋寅之可以滚蛋了。   月光倾泻一地雪白,宋寅之踏过斑驳灯光,慢慢往房间走。   其实他大概能想象出,以凤堂仪这种性格要封祁道歉会使什么样的手段无侮辱他,而封祁,是个受不得侮辱的人。   好想回家啊。   脚步漫上一丝落寞,停在那间散发着温暖烛光的房间门口,宋寅之在外面平复了许久,才缓缓抬手推开门。   见到宋寅之,本来正在屋里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封祁赶紧迎上去,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腰,急道:   “我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宋寅之觉得,要说没有的话,封祁肯定不信,倒不如随便编两句打消他的顾虑。   “为难了,骂我了,说我不会做人没脑子。”宋寅之委屈巴巴地抬眼看向封祁,“说我把凤堂仪按进水里,不光没脑子,还没素质。”   “乖,乖哦,骂的是我,是我没素质,又蠢又冲动。”封祁二话不说,赶紧把人揽怀里顺毛安慰着。   越是听到封祁这么说,心里就越难受。   宋寅之伸出双手回抱着封祁,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里面炙热跳动着的声音,尽管他使劲咬住下唇,努力在隐忍,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其实如果当时封祁问,如果要从小雪球和封祁当中选一个永远生活在一起会选谁,那么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会选小雪球。   自己固然喜欢封祁,可要面对的太多了,强势的头家娘,虎视眈眈的妖怪们,宋寅之是真的有点想家了。   “乖哦,不要难过,有我在呢。”封祁一遍一遍安慰着他。   “封祁。”宋寅之嘶哑着轻轻喊了声。   “你说,我在听。”   嘴唇就贴在距离心脏几公分的位置,发出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入心中。   “我好喜欢你啊。” 第64章   翌日, 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大黑,看不出到底几点。   宋寅之轻轻起床,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封祁, 默默穿好衣服, 顺便揣了把刀子在袖子中,接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前往封母的住处。   他想着, 既然对方说陪一晚,那就陪他一晚, 大不了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但如果他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那就跟他拼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说出去也不怕他们凤家再拿人口舌, 毕竟是他家宝贝儿子欲行不轨在先。   临出门之前,宋寅之又看了眼封祁,赫然发现——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封祁披着长发,目光沉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要去哪。”   宋寅之暗暗捏紧了手, 努力摆出笑脸:“去卫生间。”   “去卫生间需要穿戴整齐?”   封祁明显不信。   “顺便,有点饿了, 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封祁做了个深呼吸, 拿过衣服披上,不紧不慢地系着睡衣带子:“昨晚我母亲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么。”宋寅之笑笑,“你在怀疑什么。”   “我比你更清楚我母亲的性格。”封祁转过头, 金色的瞳眸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宋寅之。   说话间,房门突兀响了两声。   封祁并没有转移视线,还是直勾勾盯着宋寅之。   “少爷,起了么,头家娘有请。”外面是习书一成不变毫无感情的语气。   封祁攥紧手,冷声对着门外的人道:“告诉她,我今天哪里也不会去,包括宋寅之他,哪里也不去。”   门外的人沉默半晌,尔后发出一声轻笑:   “少爷,您不必如此堤防,头家娘这次不光找您,宋先生也要一道过去,说是商量结成仪式的日子,毕竟您也不想这么不安心一直拖着吧。”   不得不说,虽不清楚门外是敌是友,但习书的语气实在太过于真诚,以至于别人不容有疑。   封祁再次看向宋寅之,就见他微笑着耸耸肩,好像在说:“看吧,我说什么事也没有,是你多心了。”   封祁随手绾起长发,批了件外套,拉着宋寅之的手大力推开门。   习书站在外面,看到两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接着,同宋寅之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   宋寅之低下头,感受到封祁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   三人沉默地往封母的房间走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寅之总觉得封祁今天不太一样,是说长相,面貌上,有哪个地方很奇怪,但要说哪里奇怪,又实在说不上来。   “头家娘,少爷和宋先生来了。”   “请他们进来。”   习书推开门,一阵异香霎时飘了出来。   封祁拉着宋寅之,慢慢走进门。   “今日倒是起得挺早。”封母喝着茶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发髻。   封祁抬眼望去,眼神暗含冷意。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你母亲,生你养你二百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封母的声音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不是说为了商量结成仪式的日子,可以说了,说完我们就走。”   封祁并不想和她争论什么,开门见山道。   封母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封祁。   封祁微微蹙眉,不知道母亲这一指所谓何意。   “啪”的一声,空气中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光线一闪而过。   霎时间,封祁眼前一片模糊,疲顿感席卷而来。   “你。”封祁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发颤,“你想做什么。”   封母收起手,笑得春光灿烂:“乖孩子,好好睡一觉吧,你最近太累了。”   宋寅之望着封母,余光瞄见封祁高大的身形缓缓往下倒——   “好了,寅之,凤家派来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你可以走了,一路顺风。”封母呷一口茶水,语气平和,好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宋寅之回头,看着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封祁,半晌,轻声道:   “麻烦您把他送回房间睡,地上太凉。”   ****   门口站了两个独眼小鹤,乍一看,还吓了宋寅之一跳。   “宋先生,我们头家候您多时了。”小鹤打开后面车子的门,接着退到一边,低着头。   宋寅之暗暗抓紧袖口,手指在刀柄处摩挲着。   他委身上了车,坐在车后座,紧张的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独眼小鹤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宋寅之,接着问道:   “宋先生,您好像很紧张?”   宋寅之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我们头家其实很不错的,他很喜欢你,整个凤家都知道,自打他四年前从人间回来,几乎天天都在念叨您的名字。”独眼小鹤笑得傻乎乎的。   宋寅之攥紧了刀柄。   “要不是我们头家娘拦着,他兴许又要回到人间了。”   这份感情,宋寅之觉得应该感谢他的喜欢,但喜欢不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只能说,他走错了一步。   车子慢慢飞上天,穿梭于云间。   宋寅之透过车窗看过去,大地一片灯火灿烂,像是一座,永无白日、却永远充斥着光的不夜城。   这是属于妖怪们的世界,却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席之地。   宋寅之怔怔地看着。   前面开车的独眼小鹤又看了眼后视镜,似乎是猜到了宋寅之的心思,掩嘴一笑:   “宋先生,只要您愿意,以后这些地方,都是您的。”   宋寅之猛然抬眼。   这独眼小鹤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都是你的”,首先,站在这独眼小鹤的立场上来说这句话,本就不合乎常理。   还是说,这个凤堂仪,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   思绪万千,车子缓缓下降,停在了一处豪华的宅邸之前。   “宋先生,到了。”独眼小鹤将车子停好,恭敬替宋寅之打开了车门。   宋寅之定了定神,努力稳住情绪,下了车。   刚走到门前,就见一火红色过于妖艳的物体站在门口,似乎在迎接自己的到来。   仔细一看,正是凤堂仪这只妖艳贱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凤堂仪笑眯眯的将手搭在宋寅之肩头,“那么今天,一起度过美好一夜吧。”   大门缓缓关上,余缝中,是宋寅之迷茫的眼神——   昏暗又充斥着暧昧的氛围,一盏红烛,于细微的气流中随之摇曳。   宋寅之站在门口,不肯再向前一步。   “别这么拘谨,过来坐。”凤堂仪细心地替他拉开椅子。   桌上铺着金线刺绣的桌布,看起来华丽异常,桌上摆满了美味珍馐。   但宋寅之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只是看着,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有手指藏在袖子里,轻轻摸着刀柄一角。   凤堂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出声。   接着,他向宋寅之伸出一只手。   宋寅之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只手。   凤堂仪抬手摸向宋寅之的袖口,随即从他袖口中摸出那把刀子。   宋寅之心头一颤,紧张地倒退两步。   果然,还是自己太小看他了。   “既然要来,那便心怀诚意而来才对,藏着这把锐利的小刀……”凤堂仪扬了扬手中的刀子,“是想做什么呢,一刀捅死我?”   宋寅之眼睛紧紧盯着那把刀,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刀就冲着自己来了。   但事实上,自己还是太小看凤堂仪了。   只见他抬手在指尖融起一丝妖气,那把锐利的刀子霎时间幻化成粉末,飘过宋寅之的眼边。   宋寅之的手心依然沁出了冷汗,他紧张的通过不停吞咽来缓解这种绝望的情绪,接着,就见凤堂仪慢慢向自己逼近而来。   凤堂仪抬手,他跟着缩了下脑袋,以为要挨揍了,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但拳头久久未落。   宋寅之缓缓睁开一道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凤堂仪。   他负手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是过于明媚的笑容。   “别紧张,你以为我会打你?”凤堂仪笑问道。   宋寅之看着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怎么舍得。”凤堂仪抬手摸着宋寅之的下巴,“疼你还来不及,哪怕是你往我心上扎一刀,我都不会骂你。”   “我,我想回去……”最终,宋寅之还是弱弱这样来了一句。   “会放你回去的。”凤堂仪抬手将宋寅之禁锢在臂弯中,俯视着他,眼神危险,“但我得先拿取我该得的。”   说罢,他放开宋寅之。   接着自顾走到桌前,端起一只精致的白玉茶杯,喝了口小酒,看起来美的不行。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个时候,宋寅之的问题也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我想怎么样,你不会不清楚吧,还是说,这些事情,封祁竟然还没教过你。”凤堂仪的笑意中漫上一丝嘲讽。   “别提他。”听到“封祁”这个名字,宋寅之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然被触动到,他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冷声喝止住凤堂仪的喋喋不休。   凤堂仪瞧着他,依然在笑,笑容令人十分不舒服。   “好,那便不提他,多余的废话也不多说,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第65章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宋寅之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确确实实好像被凤堂仪施了什么奇怪的妖术, 连指尖都动不了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凤堂仪给自己打横抱起来, 装腔作势地把自己温柔放在床上,接着随手扯下绑窗帘用的绳子, 顿时,过于浮夸的蕾丝窗帘层层落下, 将房内这张圆形大床包了个严严实实。   宋寅之想叫,但他发现, 除了身体行动外,自己就连声音都被他抹掉了, 努力张了张嘴, 也只能发出几声气音。   很怕,很慌,宋寅之频频透过薄纱窗帘向外望去,期冀着封祁的出现。   就像之前在娼馆那次一样,很及时的,又英勇无比的出现在门外。   但这一次,似乎不可能了。   因为是自己亲手和习书以及头家娘做了个套, 将封祁留在了封家宅邸中。   宋寅之看着眼前这个笑容过于恶心的男人,不禁一阵反胃, 要不谁不能动, 他现在隔夜饭都能喷出两米高。   凤堂仪自以为优雅地解开腰封,随手搭在一边,接着脱下繁琐的外衣,散开长发——   宋寅之眼前一片耀眼的红, 红的他脑袋发晕。   “通过上次,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多说废话,要速战速决。”说着,他的禄山之爪便抚上宋寅之的小脸,指节滑了滑,还是不禁感叹,“事成之后把你的护肤秘诀给我一份。”   接着,手指一路下滑,一直滑到宋寅之的领口处。   他紧张地看着凤堂仪,最终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绝望地闭上眼睛。   “别紧张,放松,话说在前头,这可是你自愿来的,不是我逼你的哦。”凤堂仪笑眯眯地伸手解开宋寅之第一颗扣子。   寒意涌上心头,即使摸不到,但宋寅之明显感觉到自己手心脚心都是冰凉的,而封祁的脸,就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遍遍闪现。   一边期盼着他赶紧过来拯救自己,一边又期盼着他不要来,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不想让他因为这种事毁了自己的前途。   “不要摆出这副表情。”凤堂仪眉头一皱,抬手捏住宋寅之的下巴,“笑一个?”   宋寅之一动不能动,只能用眼神制裁之,狠狠瞪着他。   但凤堂仪依然不为所动,手继续解着宋寅之的扣子。   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凤堂仪骑身上去,嘴唇一点一点靠近宋寅之的脸。   倏然间,一声巨响,冷不丁吓了两人一跳。   紧接着,房顶的横梁砖瓦齐齐塌下,在空气中形成巨大的灰尘圈。   尘雾朦胧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宋寅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片狼藉之中模糊的剪影。   火红色的双瞳融着一丝妖异,晦暗中,九条冲天的雪白大尾巴从尘雾中伸展出来——   宋寅之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不太敢认。   能确定是封祁,但似乎又不太像,特别是双颊上多了两道绛红色的尖叶形妖纹,不管宋寅之怎么想都不记得封祁脸上还长过这种东西。   凤堂仪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来人,许久,嘴角才漫上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呦,你男人找过来了。”   说着,宋寅之只敢身体一阵放松,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赫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封祁!”他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可喊完了,又觉得自己不该喊他的名字。   此时的封祁,满身黑气,犹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尾巴上的毛全数炸开,红色的瞳仁仿佛要滴出血来。   巨响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封祁粗重的呼吸声。   这副模样,不光外人,就连宋寅之看着都胆寒。   看到上身赤.裸撑起半边身子用那种期盼目光望着自己的宋寅之,封祁忽然抬手稍稍遮了下脸。   手掌投下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他的薄唇一张一合。   “我本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模样。”   宋寅之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到封祁极力避开自己的模样,想说的话全部憋回了肚子里。   封祁踏过遍地碎石烂木,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令人浑身汗毛倒竖。   这时候,凤堂仪也有些慌了,原本还满不在乎的他在看清封祁的面目之后,表情倏然严肃起来,他慢慢从宋寅之身上下来,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点点倒退。   封祁没理他,径直走到床边,从地上捡起宋寅之的衣服帮他穿好,然后轻声问道:   “乖,把眼睛闭上。”   “什、什么……”宋寅之怔了一怔,抬手扯住他的衣角,“你想做什么。”   不安感涌上心头,他似乎能猜出封祁这么说的缘由。   封祁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笑脸,控制住妖气,笑得还和从前一样,温柔又平和。   “把眼睛闭上。”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这时候宋寅之才猛然注意到,刚才砸穿屋顶的时候,他的手被砾石划伤,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流下,划过手指。   “你,你的手。”宋寅之颤巍巍地摸上封祁的手。   “没关系,先把眼睛闭上。”   宋寅之固执地摇摇头:“算了,我也没什么事。”   封祁看着他,良久,脱下外套盖在他的头顶,霎时间,宋寅之眼前一片漆黑。   “你,你想做什么,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外面传来凤堂仪模糊不清却明显夹杂着恐惧的声音,但这一声却又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肉.体与硬物相撞的声音,好像对方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切就结束了。   宋寅之真的很怕,他太了解封祁的性格了,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在这诡秘的寂静中,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封祁?”   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忽的悬空,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伴随着抱他的人的动作,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晃动起来。   夜风将盖住脸的外衣吹走,一睁眼,眼前便是妖界火树银花的夜晚。   “封,封祁?”宋寅之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封祁不发一言,抱着他从这处房顶跳到另一处房顶,朝着熟悉的方向前进过去。   “凤,凤堂仪呢。”宋寅之惊恐地环顾四周,他觉得凤堂仪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除非……   “死了。”封祁的声音非常冷,犹如寒冬腊月的积雪。   “什么?!死了?你把他杀了?!”宋寅之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双手不自觉加大力道。   “嗯。”封祁似乎不想和他继续这么没营养的话题,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把他……”   封祁忽然停下,伫立于整个妖界最高处,俯瞰而下,整座妖界都尽收眼底。   “其实我早就知道。”封祁答非所问,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宋寅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知道什么。”   “知道母亲的计划,你和她共同密谋的‘大计’。”封祁低头看着宋寅之,“所以,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宋寅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原来封祁什么都知道,包括在封母的房间被袭击至昏,都是装的。   “我说过把你带来妖界,你只管把心交给我,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怕。”封祁搂紧宋寅之,“我就会说到做到。”   “可是你把凤堂仪弄死,他的同派党羽,包括管理局,不会找你麻烦么?”   封祁笑笑:“所以我没把他完全弄死,留一口气儿给他吊着,生死就看他自己。”   “你真是个……疯子。”   “宋寅之。”封祁打断他,“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讨我开心,而不是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主动送上凤堂仪的门是在帮我吧,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性不是么。”   是啊,宋寅之早该清楚的,封祁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从他还是小雪球,从他想对自己下杀手的时候就该看出来的。   “我现在真的很想在这个能俯瞰整座妖界的地方把你推倒,然后从后面狠狠贯穿,让整座妖界都知道你是谁的人,也让你心里身体里全部只有我。”   说着,封祁又落寞地笑笑,使劲抱紧宋寅之,脸颊蹭着他的颈窝:“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只会让你讨厌我,所以我忍住了。”   宋寅之:……   “我很可怜对不对,其实从一开始,我大可大开杀戒,看谁不顺眼直接弄死,以后这妖界都是我的,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但是……”封祁顿了顿,眼中映照出绚烂灯光,“我知道你是人类,生活在文明社会,你接受不了这样茹毛饮血的我,所以我也可以忍,可以委曲求全,可以打我左脸,我伸出右脸,但这些,都是在能保你平安无事的前提之下。”   宋寅之怔怔地看着他,尽管不知这番话几分真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眶。   他和封祁在一起太久,甚至误以为这就是妖怪本来的面貌,而忽视了他们原始的野性,卑劣且嗜血成性的本性,而这些,封祁在宋寅之面前从未表现出来,甚至为了他可以学习那些根本没用且繁琐的人间课程,甚至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是个下等的、卑微的。   宋寅之微微抬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脖子,颈窝落下一道微红的牙印。   见封祁只是看着自己笑,他便又咬了一口。   不过这次是嘴唇。   “既然如此,那就努力把我也变成再不掩饰欲望的妖怪吧。”   宋寅之收紧双手,眼角泛红:   “就在这里。” 第66章   灯光璀璨的庞大建筑群外, 多了一个稍显渺小的身影。   封祁推开大门,马上迎了两个侍卫上来,看到他怀中所抱的人, 均是一怔。   “少爷, 这是……”   封祁抬眼,目光冷冽, 吓退了两个侍卫。   怀中的人瘦削苍白,奄奄一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倚在封祁怀中,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眼来人,马上垂下眼睑。   猩红的瞳眸黯淡无光, 要不是尚存一丝气息,侍卫都要以为少爷抱的是个死人。   刚才在妖界最顶点之处, 封祁问自己愿不愿意变成妖怪, 宋寅之开始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当他被封祁咬破脖颈,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般剧痛,甚至连□□都无暇享受,只有那种植入骨髓的痛意,于全身蔓延。   现在身体还像是在绞肉机里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   以至于, 光是忍受这种痛都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封祁说过,妖的寿命非常长, 长到能耗死几辈人;而人类不同, 堪堪数十载寿命,和人类为天机的结果,大抵逃不过孤独终老。   所以就像封祁为了自己舍弃自尊一样,宋寅之也为了他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这件事, 不要在头家娘面前嘴碎。”封祁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抱着宋寅之匆匆赶往房间。   人类变成妖怪的过程极其煎熬且痛苦,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但大部分人最后都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选择自杀或者直接被痛死,而且这种痛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而妖怪们也没什么长性,更没什么耐心,天机结成后,对方的感知会传达到自身,妖怪能忍,人类不行,天天看着一个人类在自己面前痛的死去活来,任是脾气再好时间一长也厌烦了,没有了爱人的爱护支持,这种痛撑不过半日。   封祁用脚尖踢开房间门,小心翼翼将宋寅之放在床上,看着他满头大汗面色如纸的模样,突然有点后悔。   那种像是把五脏六腑都搅碎一般的痛,以及瞳孔变化时模糊一片的世界,通过宋寅之的身体,封祁全部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勉强用妖力控制住宋寅之的痛意,看着他如同一个濒死之人,在疼痛缓解后由于耗费了所有体力而一点点闭上眼睛的模样,封祁一瞬间心头发慌。   他握住宋寅之的手,替他擦拭着额头沁出的冷汗,轻声安慰着:“再忍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乖。”   宋寅之窝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尽力扯出一丝苦笑。   “我没事。”   封祁看着他,心尖直打颤,他也怕宋寅之挺不过去,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   倏然间,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曾经听老一辈说过,在妖术中有一种能转嫁感知的秘术,但因为妖怪们大多不愿意将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修炼此术的妖也少,因此这种秘术已经慢慢失传,但如果要找,应该还是能找得到记载修炼方法的书籍。   他凑到宋寅之面前瞧了瞧,见他已经进入梦乡,这才起身,替他掖了掖被子,轻轻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忘在房间外设下结界。   封家大宅有一处暗室,里面藏有很多被管理局明令禁止的□□,大概是妖界惧怕妖王一族的超强学习能力,也为了更好的管理妖界众生,因此才下令禁掉这些书。   封祁疾步走到那堵高大的石墙外,将铜牌插.入石狮子的嘴中,在一阵堪比地震的震颤中,大门缓缓打开——   和繁华的妖界不同,雪月森林就像被真空环境所包围,落雪无声,安静而祥和。   鹿神听到动静,抖了抖耳朵,支撑着盘虬交错的鹿角站起身,眯起眼望向声音来源地。   他看到,封祁又来了。   从几百年前,封祁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因为性格骄纵,不爱听从父母之命,更不喜欢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因此被教训是家常便饭,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到雪月森林,找一处安静地,一待就是半天。特别是在封辰出世之后,他来得愈发频繁。   鹿神早就知道,封祁不是个喜欢将情绪表现在面上的人,骄纵也只是他的伪装,生在帝王家,哪敢以真面孔示人。   但这次,奇怪的是,封祁并没有一来就找个安静地方窝着,也没有化身成小狐狸,而是急匆匆往妖王下令严加死守的那处禁忌之地走去,目的非常明显。   鹿神愣了下,马上追过去。   ****封祁踏过遍地白雪,来到那处被铁链和结界纵横封闭的地方,定了定神,刚要往前走,却猛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脚,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缓缓回过头,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神鹿正咬着他靴子的一边,使劲把自己往后拖。   封祁蹙眉,甩开鹿神,没搭理他,抬手摸上那根比成年人胳膊都粗的大铁链子,研究劈开铁链的方法。   “少爷,这是禁地,头家娘说决不能放任何人进去。”鹿神急了,张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通。   但现在的封祁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他人是什么后果,现在他满脑子只有痛苦万分的宋寅之。   想着,心头猛地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他决定不再继续磨蹭,伸手抓起铁链子,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拉。   但铁链子纹丝不动。   缚妖结界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手,痛意霎时席卷全身。   “快松手,您会被灼伤的!”鹿神惊呼一声,不死心又跑过去叼起封祁的衣袖,使劲把他往后拖。   “松开。”封祁声音冷漠,带着不可违抗的坚决。   鹿神摇摇头,态度坚决。   “如果你不走,那我只能用强硬手段。”   封祁眯起眼,黑色的妖气在指尖漾开。   鹿神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着封祁。   “先不说您是否能打破结界,要是被管理局知道您擅闯禁地……”鹿神越说声音越小。   一声震若惊雷的巨响,伴随着砂砾飞扬,鹿神吓了一跳,迅速躲到一边躲避这些飞来横石。   他慢慢抬头,就发现,密室的大门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而封祁,已经委身走了进去。   “等,等一下!”鹿神吓得心肝肝都颤了,赶紧迈动他的小蹄子追了上去。   穿过幽暗狭长的密道,封祁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长廊中格外清晰。   道路越来越宽阔,也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一间高约五六米的藏书阁赫然出现在眼前。   封祁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牛气哄哄的地方,循着书架看过去,那一堆堆的□□,各种牛逼的标题,就连奉命看守禁地的鹿神都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但封祁对这些书根本没兴趣,他抽出几本有关妖术记载的书籍,快速翻看着,没翻到有用信息,马上把书甩到一边拿起下一本。   “真的有那种替代感知的妖术么?”翻了不知多久,始终没看到有关这种妖术的只言片语,封祁都开始怀疑这种说法的真伪性。   “我之前好像听说过,而且很久之前有妖怪修炼过,但似乎总是被拿来做坏事,造成妖界大乱,所以那本书也不知道是否还在。”   鹿神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对,马上警惕地看向封祁:“您找这本书做什么。”   封祁没理他,踩着梯子爬上书架最顶端,一本本看过去。   还是没有。   几乎整间藏书阁所有的书都被他翻了个遍,但始终没有找到有关代替感知妖术的记载。   他看着乱作一团的藏书阁,眼神无意识地到处移动。   倏然间,旁边一只奇怪的花瓶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奇怪,藏书阁放花瓶做什么,烘托氛围,可这都是□□,有必要么?   一般某个场所中出现不合气氛的物体时,那么这物体多半藏着秘密。   想着,封祁走到花瓶旁边,抬手摸了摸,感觉是普通的花瓶,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花瓶却是被黏在底座上,拿不下来。   封祁的手指一寸寸探过花瓶,转了转——   花瓶缓缓移动半分。   果然!这花瓶绝对不对劲!   封祁立马转动这只花瓶,而花瓶后面的一堵墙,也缓缓打开来——   一道暗门,里面放置一只圆形底座,而底座的中间,则摆放着一本毫不起眼甚至是破破烂烂的书,没有名字。   封祁的心一瞬间燃起了希望,他拿过这本书,翻了几页,继而惊喜地发现,不是失传,也不是无稽之谈,而是这种妖术被秘密藏了起来。   封祁将书牢牢捏在手中,稍施妖术,将藏书阁中被翻乱的书重新归位。   “少爷!这个不能拿啊!”鹿神一见到这本书,慌了神。   因为这本书记载了上古十大妖术,除了封祁苦苦寻找的感知替代术外,还有一种极为危险的妖术——转生术。   妖界形成几十万年来,不计其数的危险人物葬身于此,如果真的有人想用转生术做点什么,只怕妖界会再次陷入混沌。   本来,永无白日对于妖怪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惩戒。   封祁将书藏在身后,漫不经心道:“我只看我想看的,其他的东西,绝不多看一眼。”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谁又敢保证呢。   “别担心,我保证不会有事。”封祁委身看着鹿神,笑笑,“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再让妖界再次陷入混戾。”   鹿神担忧地看着他,但也实在没办法拒绝。   他太喜欢这只小狐狸了,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有时候,他也不用对自己使什么强硬手段,只要稍稍撒个娇,自己就能抛弃原则。   封祁拿着书疾步往外走,鹿神跟在后面跑,还不忘叮嘱着:“一会儿藏书阁外面所有的物品都要物归原位,不能被别人看出端倪,不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出什么端倪。”   “就是,您进来过藏书阁并且还……”   话说一半,鹿神及时打住。   不对!   不对!   刚才那个声音,根本不是封祁的。 第67章   面前站着一浑身素白的男人, 同封祁一样,束着高高的长马尾,正站在被炸开的洞口, 逆光看过去, 脸有些模糊不清。   但单凭声音,两人就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了。   封祁并不理会他, 拿着秘籍委身踏出洞口,绕过那人, 直直往外走。   “大哥?”甜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封祁的去路被挡住, 面前冷不丁多了三个高大身影——   他可爱的的弟弟,带着两名侍卫, 高傲仰着头, 负手堵在封祁面前。   “让开,我没心情和你在这墨迹。”封祁语气淡漠。   “我明白,金屋藏娇,迫不及待想回去温存,这种心情,对吧?”封辰笑眯眯地问道。   封祁攥紧手中的书本,指节苍白。   “我也不想以这种身份和你站在对立面, 毕竟你一直都是我很尊敬的大哥,我也不过是受管理局之命, 就凤堂仪被害一事, 以及你私闯禁地抢夺禁.书一事,来对你进行判决。”   要不是封辰这么说,封祁都差点忘了,这小子年轻有为, 早就在管理局混了个一官半职,权势通天。   封祁冷笑一声,抬眼:“你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可真妙。”   封辰对宋寅之好不好,是真的好,但这种好是有目的的。   凤堂仪对于整个妖界都虎视眈眈,他一手掌握整个经济命脉,把发展资本牢牢捏在手中,他并不稀罕现在“贵族”的身份,他想要的是妖王的身份。   而封祁他们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但他有一步算错了。   当他知道“宋寅之”这个人来到妖界之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着他去了,他很有信心,觉得将来妖界一定在他掌控之中,宋寅之这个人,他也要。   而这,恰好中了封辰的圈套。   封辰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自己为庶出,只有付出比嫡子更多的努力才勉强能成为下一个妖王的候选人。   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有二,凤堂仪和封祁。   他太懂封祁了,只要让宋寅之和凤堂仪扯上不干不净的关系,他就有办法拿捏两人。   借封祁的手,杀了凤堂仪,再借管理局的名头,顺势铲除封祁,至于宋寅之,那便不重要,随便处理,大不了,做次好人,让他们泉下再聚。   封辰笑笑:“大哥,何来借刀.杀人一说,我也不过是履行我的职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罢了。”   封祁抬头,深吸一口气,尔后露出和封辰一样的笑:“杀人偿命,我杀谁了?”   “你擅闯凤堂仪的宅子,将他杀害,有目共睹,还需要我带大哥你去现场认认尸体?”   封祁一摊手:“没问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你别挡道,如果你不想成为下一个凤堂仪的话。”   封辰冷笑一声,对着身后两名侍卫勾勾手指。   侍卫得了令,一飞冲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封祁冲了过去——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厉喝。   两名侍卫愣了下,赶紧收手,向两边跳去。   几人抬头,就见半空中停了个人身蛇尾的女妖。   “我是妖界管理局的,封辰大人,借一步说话。”   看到来人,封祁笑得有些得意:“别借一步说了,就在这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女妖微微蹙眉,看着地下拔剑弩张的几人。   她做了个深呼吸,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凤堂仪并无大碍,这是误会,请你们速速收手,顺便,封祁少爷也要和我们回管理局做个笔录。”   封辰猛然抬眼,浅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封祁,透过封祁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努力想要参透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不可能,尸体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并无大碍,你该不是要包庇犯人吧。”其中一个侍卫不满地叫嚣道。   “确实并无大碍,凤堂主现在已经在管理局做笔录,很快,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   安静的房间内,素色的窗帘随着夜风微微拂动。   床上躺着个人,因为过于瘦削,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无法看清身体本该突出的轮廓线。   封祁轻轻坐在床边,抬手替他掖了掖被子。   迷迷糊糊中,宋寅之感觉好像有只手一直在抚摸自己的脸,从发际一直划到下巴,紧接着,嘴唇上便落了道温热的触感。   他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一阵剧痛。   宋寅之抬手想去揉眼睛。   “对不起,吵醒你了么?”封祁赶紧按住宋寅之不安分的手。   勉强睁开眼睛,模糊中,便看到一高大身影,坐在自己床边。   “封……封祁。”宋寅之的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着一般,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宋寅之渐渐泛红妖化的瞳孔,封祁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生生捏紧了一般。   他爬上床钻进被窝,将宋寅之抱起来揉进怀中,轻轻摸着他冷汗淋漓的额头,安抚道:   “乖,很快就没事了。”   即便如此,宋寅之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笑得还甜甜的。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香么,封祁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修炼妖术,所以染上了奇异的香气。   封祁抱紧宋寅之,轻轻笑道:“你喜欢这种香味,那就要天天和我在一起。”   宋寅之抬手,指尖微颤,缓缓摸向封祁的脸。   他的手很烫,浑身都发烫,高烧不退,人也已经烧的迷迷糊糊。   封祁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头一抽一抽的疼。   “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宋寅之真的感觉身体的疼痛在一点一点抽离,视线也随之渐渐清晰。   封祁低着头,身体开始一点点发烫。   “我好像,不那么痛了。”宋寅之抬手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不是心理作用,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不痛了?!   “我不痛了诶!”宋寅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在身体乱揉着:“而且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感觉我能一个打十个了!”   封祁缓缓抬起头,摸摸宋寅之的脸:“真棒,我的小宝贝挺过来了呢。”   一听此话,宋寅之顿时膨胀,他抬腿跨坐在封祁的双腿上,低头,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那我现在,已经变成妖了?”   封祁点点头,伸手扶着宋寅之的腰,生怕他一个重心不稳大头朝下。   “那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封祁点点头。   “你不开心么?”见封祁无动于衷的模样,宋寅之不禁在心中敲起了小鼓。   “开心。”封祁轻笑道。   的确,非常开心,但因为将宋寅之正遭受的痛感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即使是很努力的在忍,却依然无法不去理会这种痛。   “奇怪,一夜七次郎不是应该直接把我扑倒在床,然后这样那样好好庆祝一下么。”尽管嘴上是淫.词艳.语,但宋寅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笑容愈发羞涩。   “寅之,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睡觉。”   宋寅之暗骂自己丧心病狂,封祁这几天照顾自己肯定一刻都没合眼,自己还缠着他想一些不该想的。   “那早点睡觉,不急这一时。”宋寅之将封祁按在床上,自己也主动趴进他的怀里,亲了亲他的嘴巴,“小雪球快点睡~需要哥哥给你讲个美人鱼的故事么?”   封祁昏昏沉沉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宋寅之,笑道:“我不喜欢美人鱼的故事,喜欢,结局完满的……灰姑娘。”   说完这句话,封祁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寅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一片甜蜜。   虽然当封祁问他要不要变成妖怪的时候,自己确实犹豫了,因为妖界对他来说还是个陌生的地方,在这边除了封祁他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但看到封祁睡颜的那一瞬间又想明白了,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兴许是睡了太久,宋寅之这会儿精神抖擞,干脆起身出去走走。   来这边这么久,还真的没好好逛逛。   精致的楼阁庭院,绚烂的烛灯摇曳,虽然在妖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但无妨,身边总有个炙热的小太阳绕着自己转来转去。   宋寅之伸展下懒腰,循着湖边小桥慢慢踱步。   桥头处停了两个身影,出于本能反应,宋寅之下意识躲到一边,打算绕开走。   毕竟……妖怪们,不好说。   但刚打算离开,“封祁”二字却突兀地闯入耳中。   “真的假的,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千真万确,昨天管理局都来人了,说他确实闯了禁地,还抢了禁.书修炼秘术,被请去管理局喝了茶。”   “不是因为凤堂仪被杀的事儿?”   “什么被杀啊,他一点事都没有,是假死,你不知道么?封祁少爷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所以看起来像是死了,但时间一到,屁事没有。”   “不过说起来,什么秘术值得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闯禁地抢书?”   那个妖怪顿了顿,思忖半晌,缓缓道:   “听说,是一种转移感知的妖术,就是能把一方的感觉转移到自己身上。”   宋寅之站在那里,身体僵硬。   震惊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第68章   宋寅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房间, 半道上像个傻子一样哗啦啦流眼泪。   他了解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意,但封祁最终还是一人扛下。   为了自己,踏足禁地, 背负莫大罪名。   睡梦中的封祁眉头紧蹙, 手指时不时微微颤抖,面色苍白如纸, 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宋寅之攥住他的手,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质问封祁:   “为什么这么傻。”   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吵醒了封祁。   一睁眼, 他就看到宋寅之正坐在床边,抓着自己的手, 袖口濡湿一片, 还在不停用手擦着眼睛。   “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封祁勉强抬起手,用指节蹭了蹭宋寅之的脸。   宋寅之愕然抬头,声音沙哑地问道:“我把你吵醒了么?”   封祁轻笑一声,摇摇头:“不是,只是因为太想见到你,所以就醒了。”   宋寅之双眼含泪, 笑了出来。   “还没说,为什么哭, 是有人欺负欺负你了?”   宋寅之点点头。   封祁听到这句话, 立马强撑着身体往上起:“是谁,你告诉我。”   宋寅之看着他,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像只刚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你。”   “乱讲,我一直在床上躺着。”   “是你是你就是你,修炼那种奇怪的妖术,我还以为我身体真的痊愈了,还在那乐的跟个什么似的,结果要不是听别人说,我……”   宋寅之说着,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眼泪再次在眼眶中打转转。   封祁好奇地盯着他,半晌才轻声问道:“怎么,是因为心疼我么?”   宋寅之紧抿嘴唇,手指紧紧勾住封祁的手,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下,倒是让封祁非常受用。   很多时候他都猜不透宋寅之的真实心思,总感觉他对自己一直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自己在主动。   其实真的很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又怕听到否定的答案而感到失落,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这个问题,但似乎今天,已然从他这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没事,乖哦,我说过忍几天就过去了,而且我身强力壮,区区小痛,不足为虑。”说着,封祁还抬手揽过宋寅之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嘴角,“不要难过了,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吧?”   宋寅之摇摇头。   “怎么了,还是怕我们家的妖怪们?那我去帮你拿。”封祁勉强支撑起身体,身形飘忽的下床穿鞋。   宋寅之赶紧按住他:“我不饿,你别忙,躺着休息吧。”   “怎么可能不饿。”   宋寅之是真的被他这句话气笑了。   他现在这副模样还有心情管别人饿不饿。   但转念一想——   不行,又控制不住没出息的眼泪了。   “封祁,小祁祁,小雪球,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一趟人间,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妈妈。”   封祁苦笑道:“算了吧,你妈妈太恐怖了,我是见识过的。”   “我不怕,我要给你一个名分,哪怕被她拿着刀全城追杀我也不怕。”   兴许和封祁要面对的东西比起来,自己这种担忧家庭关系的想法实在是过于渺小,但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听清楚了么?   ****   在历经长达一周的火燎刀绞之痛后,宋寅之这边终于妖化成功,疼痛褪去,封祁也跟着痊愈。   一个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封祁就这样躺了几天,食欲不振,没吃什么东西,身体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   宋寅之怯怯地来到厨房,看着凶神恶煞们的妖怪,即使心里怕得要命,可还是壮着胆子询问道:   “我想借用一下厨房,就一会儿。”   豹头妖怪瞥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大刀,不耐烦道:“厨房重地,别以为你是少爷的天机我就能任你肆意妄为,赶紧滚!”   宋寅之被这粗粝的一声吓得退避三舍,但想到病恹恹的封祁,又鼓足了勇气再次上前。   他不在去征求这些妖怪的同意,旁若无人的拿起刀在案板上切菜。   “你还说不听了是吧。”豹头妖怪一把夺过菜刀,刀刃指着宋寅之的鼻子,“滚!”   宋寅之没搭理他,抢过菜刀继续切菜。   “你!”豹头妖怪怒目圆睁。   “算了吧,随他去吧。”一旁的小兔妖弱弱地扯了扯豹头的衣角,“别得罪他了,你忘了凤堂主是什么下场了?虽然是假死,但元气大伤,现在还在屋里躺着,据说都不能见风。”   豹头狠狠瞪了宋寅之一眼,把刀一摔,气汹汹地走出了厨房。   水晶虾饺,鲍鱼粥,玉米鸡丁,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晚上,宋寅之可算是做齐了这顿丰盛大餐。   而这顿大餐,除了庆祝封祁身体痊愈外,也算是提前为他明天的妖王民举加油打气。   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一个月来,宋寅之本是打算着让封祁去民间走走,扶老人过马路,帮农民伯伯种种水稻,或者去看望下孤寡老妖,给他在民间涨涨人气,但天不遂人愿,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封祁为了自己一直在连轴转,根本没什么时间出门,民众连他面都没见到……   看着依然在挑灯夜战的封祁,宋寅之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端着一桌子饭菜进了房间,封祁闻到味道,马上故作惊喜地搓着手凑了上来:   “怎么这么丰盛,都是你准备的么,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虾饺!”   “明天不就是妖王选举嘛,为你加油打气。”宋寅之笑眯眯的帮他准备好碗筷,心里却直犯嘀咕。   自己算是民众么?那明天自己可以投他一票么?   “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我太怀念这种味道了。”封祁嘴巴里塞了恁大一只虾饺,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宋寅之双手托腮,笑得温柔。   “做这个很麻烦吧,还是算了,偶尔做给我吃就好啦。”说着,封祁夹起一只虾饺塞进宋寅之嘴里,“谢谢你了,我的宝贝儿。”   尽管嘴上不说,但宋寅之也确实感受到,封祁紧张了,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寅之不着痕迹地靠近他一点,手指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怎么,睡不着么?”   黑暗中,传来封祁轻不可闻的叹气声,但他还是嘴硬道:   “可能,白天睡多了。”   “骗人。”宋寅之将头埋进他怀中,“是不是因为明天的选举所以睡不着觉。”   封祁笑笑:“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正常,大家都明白,我小时候选举班长的前一天,也睡不着。”宋寅之闭上眼睛,嘴角漫上一丝笑意,“但是你和我不一样,我相信你可以的。”   封祁慢慢回握住宋寅之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可能整个妖界,只有你觉得我行,我真怕明天会出现零票的窘况。”   “怎么可能,别乱想。”   “真的,妖界都知道我是个不学无术,刁蛮任性的二世祖,哪有妖敢把国家的未来交付到这种君主手上呢。”   宋寅之摇摇头:“你已经很努力了,起码这一个月来是这样的,可能努力一时间并不会被别人看到,但坚持下去,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说着,他仰起头看着封祁精致的侧脸:“你真的很想做妖王么?”   封祁沉默半晌,尔后轻声道:“以前不想,但现在想。”   “为什么呢。”宋寅之歪着头不解问道。   “有了身份,就有了同仙界谈判的权力。”   “同仙界谈判?是说和神仙们么?”   封祁点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谈判呢。”   “秘密。”封祁神秘地笑笑,转过身,一把将宋寅之圈在怀中。   “可我从来不相信神仙。”带着不满情绪的一句。   “为什么呢,人类不是特别喜欢给神仙们修葺寺庙,我见过的仙庙,都是一年到头香火旺盛。”   “那是他们。”宋寅之撇撇嘴,“对我来说不是,神仙并不会实现我的心愿。”   就像小时候,爸爸病危之际,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跪在窗前对着明月祈祷,希望爸爸明天手术能顺利度过难关,但结局并不遂人愿。   “我更喜欢妖怪,虽然很多时候妖怪是邪恶的化身代表,但至少,他们实现了我的心愿呢。”宋寅之小脸蹭着封祁的肩头,笑得甜甜的。   封祁低下头,好奇问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宋寅之抬手,借着月光细细凝望着自己纤长瘦削的手指。   “因为爸爸走得早,妈妈又严厉,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我一直很内向,自卑,连个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读书的时候一个人上课下课,工作后也是一个人吃饭、上班下班,碰到烦心事,也没人可以倾诉,所以,寻求一个知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心里的执念。”宋寅之放下手,轻笑一声:“但后来,你出现了,虽然开始是有目的而来,但至少现在,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真心,所以比起所谓的神仙,我更喜欢妖。”   其实两个人能结合,真的算是命中注定,都是曾经迷茫过的问题,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确定的答案。   封祁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以前自己在追求宋寅之的时候成天抱着那本《强取豪夺》啃,但现在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就要认真的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只要他感受到了,比把一本追人手册倒背如流都要好用的多。   而宋寅之也坚信,不管封祁最后是否能夺得妖王头衔,他这辈子都跟定他啦。   ****   翌日一大早,宋寅之就被一阵细微的动静吵醒。   他睁开惺忪睡眼看过去,就见封祁正站在穿衣镜前,认真系着腰封,绾起长发,插上精致的玉簪——   宋寅之看着,声音嘶哑地问了句:   “几点了。”   “六点,还不急,你再睡一会儿。”   宋寅之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起这么早,选举不是十点钟才开始么。”   “早点起有精神。”封祁一撩长发,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今天的打扮还完美么。”   宋寅之“噗嗤”笑出声,赤着脚跳下床,轻轻一跃跳上封祁身,两条细白的腿紧紧勾着他的腰,嬉笑道:“何止是完美,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封祁被他逗笑,抬手帮他理了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那我去帮你拿早餐,你再躺一会儿。”   宋寅之马上从他身上跳下来,穿衣洗漱一气呵成:“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过去。”   九点不到的时候封家宅邸外就挤满了各路来宾,人声鼎沸,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而选举内容由三部分构成:妖怪民众代表以及管理局,而剩下的民间选举由地方官员统一统计,上报管理局,最后投票结果按比例综合计算,其中,民众代表(主要指贵族)选举比例占百分之五十,管理局占比百分之三十,而普通民众选举占比只有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说,普通民众的2.5票才能追赶上贵族们的一票。   说白了,还是在给贵族们行方便。   “头家娘这么年轻就要让贤?是打算着甩手不干找个舒坦地方过快活日子么?”贵族们开玩笑道。   “您可真会说话,我都几百岁了,管不动了,是该让他们年轻一辈早点长长见识。”头家娘掩嘴巧笑,眼神却飘忽不定。   封辰和封祁都早早过来了这边,而封祁,却还领着个上不了台面的宋寅之。   看到宋寅之,就不免联想到凤堂仪,头家娘气就不打一处来。   而封祁封辰两兄弟间也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封辰这边,几乎是所有贵族都在围着他道贺,仿佛他做妖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反观封祁这边……   只站了一个无足轻重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宋寅之。   看到这种光景,宋寅之都替封祁感到尴尬。   他想安慰封祁,奈何嘴笨,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嘉宾们依次落座,新闻报社的记者举着摄像机绕着满场跑来跑去,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主持人在台上讲解投票规则和制度,并采用电子计票方式计算总票数,而参选人需要暂时在后退回避。   听着外面传来电子计票的读票声,宋寅之一颗心悬到了半空。   首先念读的是管理局的投票,一开始,得票率就远远拉开来,大概念七八声“封辰”后才能听到一声“封祁”。   宋寅之从没感觉自己这么紧张,比当时查高考成绩还紧张,以至于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而封祁,只是平静地坐在一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   最后得出票数,管理局投票,封辰:封祁是78:6   接着是贵族们的投票,不用听,宋寅之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只是没想到,票数会拉开这么大。 127:1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感谢那个投给封祁的贵族。   是妖都知道封辰比封祁会为人来事,论学识武力,也更受封祁一筹,恐怕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封祁的关系,他也会选择投给封辰。   宋寅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封祁,慢慢走到幕布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台底下的宾客。   头家娘坐在首排最中间的位置,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而其他宾客的表情就很有意思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现在统计来自民间普通民众的选票。”主持人情绪高昂道。   底下坐在最前排一个大腹便便的驴头妖怪笑得“嘎嘎”的像鸭子一样,一张口,语气满是挑衅:   “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好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么?你以为有几个会投给封祁那个废……小朋友的,别开玩笑了。”   封母在一旁瞥了他一眼,手指暗暗攥紧。   “额,选举秉承公平公正原则,还是要公开投票的。”主持人擦了擦冷汗,笑得极其尴尬。   驴头妖一摊手,不屑道:“省省吧,我们忙得很。”   “这么忙可以不来,没人逼你过来,你也可以废掉自己的选票。”   突兀的一声,惹得众妖齐齐望去。   接着就看见幕布后面,冷不丁蹿出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   驴头妖扯出大嘴巴中的香烟,甩在地上:“这哪来的白痴,这么重要的选举连个保安都没有么?”   “保安是管你这种目无规矩的驴头的,不是我。”宋寅之在听到他这样公然贬低封祁的时候那股邪火就已经压不住,即使台下是妖界的贵族,即使他真的很害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闹什么!当这什么地方!”台下的妖怪群情激昂,纷纷站起身骂道。   “寅之。”就在宋寅之还想说点什么来反驳的时候,封祁及时赶来拉住他。   “乖,他说他的,不要理会他,我们先去后面坐着休息,选举还没完,有什么之后再说。”封祁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迷惑性,只一句,宋寅之便乖乖跟着他回了后台。   委屈,真的委屈,听不得别人说封祁任何不好。   宋寅之抹了把眼睛,别过头去。   封祁无奈地笑笑,双手捧过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然后认真道:   “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认了,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宋寅之越是听他这么说,越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封祁怀中,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封祁愣了下,接着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宋寅之的后背:   “乖啦,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别难过。”   封辰坐在一边,看着情意绵绵的二人,不屑地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们。   就在这时,前台响起了电子音:“下面宣读民间投票总统计。”   宋寅之缓缓抬头,顶着通红的眼睛循着声音望过去。   心如死水。   因为他知道,结局往往不尽人意。   封祁笑着摸摸宋寅之的脑袋:“我们走吧?”   宋寅之愣了下,随即反问:“为什么要走。”   “因为,感觉很无聊,想出去走走,会陪着我吧?”   宋寅之瞳孔微微发颤,只觉如鲠在喉,但他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嘀嘀——封辰,民间占票率一共是一万两千二百二十票。”   “走吧。”封祁拉起宋寅之的手。   “嘀嘀——封祁,民间占票率——”   大门打开,外面依旧是黑夜,绚烂灯光如柱,但即便面对这样的美景,宋寅之也没有心思去欣赏。   他甚至想捂上耳朵,不想再去听封祁的得票率。   脚尖踏过门槛,踩碎了满地星光。   “一共是十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一票。”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宋寅之的脚猛地停住,他缓缓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问了句:   “是我多听了一个十三万么?”   接着,电子音再次响起:   “根据比例计算,封辰最终得票为2512.9票。”   “封祁,最终得票为,27138票。”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啦啦啦~ 第69章   宋寅之愣了半晌, 然后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最后像个脑瘫儿一样问了一句:   “两万……是比两千大哈。”   话音刚落,还不等宋寅之反应过来, 就见面前闪过去一道黑影。   定睛看过去, 只有一条长发消失于视线中。   封祁冲宋寅之使了个眼色,宋寅之心领神会, 立马拉着封祁去了前台。   接着两人就看见刚才闪过去的封辰一把夺过主持人手中的计票器,手指微微颤抖, 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额, 事实上就是这样,封祁少爷取得了绝对的民间支持率, 占比非常高。”   封辰紧紧握着计票器, 忽然猛地往地上一摔,计票器瞬间四分五裂,玻璃碴子乱飞。   “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支持率!你确定这不是黑幕?!”   主持人脸色微僵:“就算您这么说,可我只是个主持人。”   “封辰,别在台上丢人现眼,赶紧下来!”封母一声冷喝。   “这个投票率绝对不正常!”封辰继续道,“我要求公开民间投票。”   “几十万票, 你说公开?疯了么?”封母一拍桌子,抬手怒指封辰鼻子, “你赶紧给我下来!”   宋寅之看着看着, 不禁也心生疑惑:   “话说你的民间支持率怎么这么高啊。”   封祁好闲也不太清楚,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但是,这个得票数也意味着,你胜出了, 对吧,对吧?”   看宋寅之满脸期待的模样,封祁也忍不住心情大好,忍不住抬手捏捏他没什么肉的脸:“是呀~”   宋寅之愣了半晌,忽然拉起封祁两只手环在自己腰上:“快,快,抱着我转圈圈。”   封祁忍不住“噗嗤”一声,抱起宋寅之转了两个圈。   “再转两个。”   “那要不要亲亲。”封祁笑得眉眼弯弯。   “要要要。”宋寅之眼睛亮晶晶的,双手紧紧揽着封祁的脖子。   话音未落,嘴唇便被一道温热的触感封住。   封祁其实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见到宋寅之的时候,那种恨不得杀了他的心情,转变到现在,变成了为了他宁愿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宋寅之。”封祁放开他,金色的眸子中全都是宋寅之,“我爱你。”   ****   “封祁,以后,妖王之位便交付于你。”封母端着一只锦盘,盘中央被红色纱布托着一只白润的玉玺。   封祁点点头,难得地伸出双手毕恭毕敬接过玉玺。   “记住,身为王,要心系百姓,一切以妖界发展为重任,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   封母握住封祁的手,眼底是无限期盼。   封祁点点头,马上扭过头,在人群中试图寻找宋寅之的身影。   不管何时何地,媳妇一定不能离开视线半分。   看到宋寅之站在加冕台底下,双手合十,那模样,看起来比自己还开心。   特别是当宋寅之接过封祁的玉玺之后,拿着细细端详,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时不时摸一摸,视如珍宝。   “喜欢么?”封祁笑眯眯地问道。   宋寅之使劲点点头,眼中有星星光点。   “那,这个做彩礼,愿意嫁给我么?”   宋寅之摸着玉玺的手猛地顿住。   倏然间,他一个猛子扎过去直接扑进封祁怀中:“愿意愿意,一分钱不给我也愿意。”   封祁揉揉他的头发,亲了下他的头顶。   宋寅之抱着封祁的玉玺兴冲冲地跟着封祁往回走。   走半道,封祁忽然道:“你先回去等我,我得去我母亲那里做一些交接手续。”   宋寅之抱着玉玺,乖乖地点点头。   走在回房间的小路上,宋寅之兴奋的一蹦一跳,像个春游的小学生,甚至于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只是刚走两步,却猛然看到前方的榆树下站了个黑乎乎的身影。   宋寅之下意识警惕地抱紧玉玺,小步小步移动到那个身影面前,定睛一看——   有些人,真是不请自来。   封辰站在榆树下,神情疲惫仓皇。   宋寅之斜眼瞥了瞥他,没吱声,绕开他径直往里走。   “哥哥。”轻轻的一声,听得宋寅之浑身起鸡皮疙瘩。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还是喊我废物或者是小贱人吧,别叫我哥哥,我听着瘆得慌。”宋寅之拿玉玺挡住脸。   封辰苦笑一下:“别这么说,我虽然对我哥有意见,但我对你没有。”   “能别假惺惺了么。”宋寅之打断他,“对我没有?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流落到娼馆的?”   封辰表情僵了僵:“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宋寅之笑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宋寅之也不想继续和他纠缠,扭头就走。   “哥哥。”身后响起封辰略微有些焦急的声音。   “哥哥,虽然我做过错事,但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宋寅之刚打开门,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冷静下来,就会想起来,其实最开心的日子是在人间那短短几个星期。”   宋寅之没说话,似乎也是有点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指着我告诉我,你是庶出,不管你多么努力,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嫡子,这是规矩。”   封辰笑了笑:“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拼劲全力去读书,习武,从来没想过向命运低头,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但是去到人间那一个星期,我发现,只要在你身边,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努力,就能得到一切。”   宋寅之静静地望着某个点。   “哥哥,我喜欢你是真的,但是和你比起来,王位更重要,这是我努力了一辈子想要得到的结果。”   宋寅之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封辰望着宋寅之,夜风将他额间的碎发拂在嘴边。   笑容漫上一丝失落。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宋寅之站在那里,忽然伸出手,手里还拿着那只象征妖王身份的玉玺。   “那,让你摸一下咯。”   封辰看着那只玉玺,半晌,笑着摇摇头。   我想要的,其实也不是这个。   一袭白衣,一头长发,渐渐消失于夜色中——   ****   “那我在家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   宋寅之从盘中摸出几只月饼,要往封祁怀里塞。   封祁赶紧推开他的手:“别别别,太油了,衣服都给弄脏了。”   宋寅之望着那几只月饼,委屈巴巴的瘪起嘴。   “我知道我知道了。”封祁一看宋寅之这个模样,赶紧夺过月饼,油乎乎的就往怀里揣,并且还捧起他的脸亲了亲。   “莲蓉的。”宋寅之指指封祁怀中鼓鼓囊囊的月饼。“没事,只要是你给的,五仁的我都要。”   “反正,你早点回来。”   封祁最后摸了摸宋寅之的脸:“我走了,最多三天,要想我哦。”   宋寅之站在门口,望着封祁离去的身影——   才刚走了几分钟,感觉就像相隔几年。   虽然非常想,但封祁是做正事去了,不能打扰他。   虽然……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封祁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封祁不在的第二天,吃不下饭。   第三天,封祁该回来了吧。   可是宋寅之一直在门口坐到晚上十二点,封祁也没有出现。   望着天际满天星光,宋寅之双手托腮,叹了口气。   宋寅之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他就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门口,困意渐渐上涌。   真希望,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封祁。   “叽叽喳喳。”鸟儿的声音盘旋于周围,就连空气中都漫着一丝愉悦的气氛。   宋寅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忽然听到一丝从来没在妖界听过的鸟叫声。   宋寅之缓缓睁开眼——   刺眼的光芒弥漫在眼边,原本冰凉的空气中赫然漫上一丝暖意。   宋寅之缓缓睁开眼,瞳孔剧烈扩张——   一轮火红的明日,将自身的光满洒满大地,整个妖界都染上了朝阳的金红。   宋寅之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揉揉双眼。   自己是在做梦么?   这是……太阳?   “寅之。”轻轻的一声,打断了宋寅之的全部思绪。   宋寅之放眼望过去,就见一抹素白身影就站在一旁的榆树底下,整个身体轮廓都晕出了耀眼的霞光,这么看着,就像在闪闪发光。   “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封,封祁!”宋寅之看着他,情绪复杂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封祁轻轻笑着,长发飞扬。   他张开双手,冲宋寅之使了个眼神。   “封祁!”宋寅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封祁。   封祁这四天去了仙界同天神谈判,理由:“我可以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但我希望能把光明重归妖界。”   天神对于这个妖界来的顶不屑:   “我要你们妖界废掉妖王的职位,你也愿意?”   封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愿意。”   天神冷笑一声,但还是好奇:“我能问问为什么么?”   封祁想了想,即使是面对从没拿正眼瞧过他的神仙,可他还是愿意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   “因为,寅之来自人间,他习惯了日升日落的生活,我不想让他永远跟我一起生活在黑暗中。”   封祁笑笑:“或许我们妖怪本就低贱,不值得,但他,值得拥有光明。”   当时封祁砸了娼馆,导致大些被强迫囚.禁于此的妖怪重获自由,并且封祁允诺他们,一定会让他们重见光明。   所以获得了绝对的支持率。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宋寅之。   如果不是他出现,或许自己现在还是一口一个小废物地被叫着。   阳光是什么感觉的呢。   第一次去到人间时,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太阳,那时候很讨厌这种炙热的、刺眼的感觉。   但后来发现。   太阳是温暖的,是希望勃勃的。   就像宋寅之。   封祁牵起宋寅之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寅之。”封祁回过头,脸上略带一丝疲惫。   “我好累。”   宋寅之看着他,只见一道金光乍现,随后在这团光球中,蹦出了一个奶白的小娃娃。   “哥哥……”   细白的小手紧紧扯着宋寅之的衣袖。   宋寅之轻笑一声,抱起这个小宝宝。   真的好久不见,小雪球。   小雪球趴在宋寅之的肩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非常很困。   “小雪球。”宋寅之蹭了蹭封祁的小脸,“睡吧,哥哥给你讲个……灰姑娘的故事。”   这一次,比起变成泡沫于大海中消散的小美人鱼,这似乎是个完满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会有一两章番外不定期更新。   还有,动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点个收藏吧~新文求预收——   《极优A们都想独占我》   文案:   云商从小被告知是个基因极差的劣性Omega,因父母早逝,靠在酒吧打工赚学费。   某天他在上班时,误喝了不该喝的神秘液体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后发现——   浑身酸痛,全身都是奇怪的痕迹。   一检查,肚子里竟然揣了个崽?!   但是,孩子他爹是谁……   就在同一天内,他又被告知,虽然他是个劣性Omega,可是!他竟然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受孕的Omega!   意外失身还揣了崽,就在性子刚烈至死不渝的云商决定要将全世界唯一的希望给打掉时——   四个Alpha同时找上了门。   并且还都是美名天下的极优类Alpha。   酒吧老板湛辰瑜表示:云商偷了他的DNA,要他把孩子交出来,当然,大人也要。   松山集团CEO简玉衍表示:头顶虽然变色了,但会努力赚钱养活云商和孩子。   检察官岑宇表示:自己才是受害者,要将云商告上法庭,除非跟他扯结婚证。   飞行员沈铭臣表示:话都被你们说完了,那我只能和云商高空飞行了。   后来,众A们才发现:   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大人比较香。   ————————   说在最后:   其实这篇文是我头脑一热忽然蹦出的梗,没有大纲,直接就这么写了,每天都在痛苦裸.奔,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往外挤。   不会写感情流,共情能力也不强,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写感情流了吧,反正现在是没什么想法。   最后还是希望这篇文能带给你们快乐,祝福我封祁和寅之,百年好合,呜呜呜,即使是意料之外的产物,但妈妈还是爱你们。 第70章 番外   封祁在仙界待了两天, 妖力几乎耗尽,得歇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体力,在此之前, 他只能以小宝宝的形态维持正常生活。   但恰好, 宋寅之的母亲就在这个周过生日,虽说人间一日妖界一年, 但宋寅之总觉得自己在妖界待的太久,生怕回去后自己已经被警局报失踪报死亡。   但事实上, 回到人间时,还是离开时的那一天, 甚至在妖界度过了整整两月,在人间却只过去了一小时。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整, 宋寅之站在家门口, 身边跟着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宝宝,紧紧拉着他的手。   本来想自己回来看看母亲,结果封祁说什么也不放心,硬要跟着来。   宋寅之摸遍全身也没摸出钥匙,在门口徘徊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十二点多的门铃。   半晌,屋里才响起趿拉的拖鞋声, 母亲冷着一张脸过来开了门。   “知道自己回来的晚就带着钥匙,我都睡了又得下来给你开门……”母亲打哈欠打到一半, 愕然地看着宋寅之手里牵的这个……似曾相识的小宝宝。   “这孩子……”   宋寅之尴尬笑笑:“因为一点特殊原因, 这孩子……从国外回来了。”   “所以呢。”母亲柳眉一挑,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封祁小宝宝看着宋寅之母亲严厉的表情,故作乖巧地甜甜喊了声:“姨姨。”   母亲瞪着眼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宝宝,紧绷的表情放松一点:“算了, 也不早了,你们先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母亲扔下这么一句话,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宋寅之抱着封祁进了房间,给他脱下外套,问道:“饿不饿,要给你煮点宵夜么?”   封祁虽然还保存着成年人的思想,但因为身体变小,所以身体机能也随之变小,完全变成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宝宝,还会下意识吃手指。   “想次虾饺……”   宋寅之赶紧去厨房翻箱倒柜,看有没有母亲之前包了冻起来的虾饺,找了一顿没找到,于是便自己动手包起虾饺。   结果这乒里乓啷的,惹得母亲在卧室里破口大骂:“这死孩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灰溜溜包完虾饺,端着热腾腾的虾饺回了房间。   封祁正躺在床上扑腾着短小的胳膊自娱自乐,看到宋寅之回来,笨拙的从床上坐起来张开双手要抱抱。   宋寅之抱起小宝宝,用筷子夹了一只虾饺,轻轻吹凉,送到小宝宝嘴边:“来,试试烫不烫。”   封祁倚在宋寅之怀中,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把着宋寅之的手腕,快活地晃着两条小腿,一边吃虾饺还一边打量着宋寅之的房间。   第一次来老婆的闺房,看到老婆的电脑桌上还摆着以前不知什么拍的自己照片,心里激动的不行,顶着油乎乎的小嘴儿就亲了亲宋寅之的脸颊。   “乖乖的,先把东西吃完,然后洗漱下,早点睡觉。”   宋寅之不吃这一套,即便是封祁一直用那种期盼又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着自己。   吃完虾饺,带着小宝宝洗漱完,宋寅之这才疲惫地爬上床,一只手轻轻拍着封祁的小肚子。   不大一会儿,困意上涌,两人就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慢慢睡过去。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照顾小宝宝的日子,宋寅之总也睡不安稳,考虑到现在封祁是小孩子的身体,生怕不小心压到他,于是一直保持浅眠,时不时要醒来看看封祁睡得好不好。   而封祁完全就是个自来熟的,除了有点累,睡得倒是很香。   但是睡着睡着,似乎感到哪里不对劲?   身下好像……湿湿的?还……热热的?   宋寅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爬起来摸着身下湿漉漉热乎乎的床单,愣了半晌,眼神不自觉像一旁睡得香的小宝宝看过去——   ……   封祁正睡着,梦里在和宋寅之激情的这样那样,刚释放出来,便被不识时务的人推醒。   一睁眼,正是梦里那个紧紧夹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的人。   “怎么了……”封祁揉揉眼睛,小手扯着宋寅之的睡衣。   宋寅之笑笑,然后从身后掏出一张——   纸尿裤。   封祁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眼神逐渐惊恐……   “你可能是太累了。”宋寅之声音特别温柔,但这种温柔,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他已经拆开了那邪恶的纸尿裤……   “我不穿,我不穿!呜呜呜坏蛋!”封祁小宝宝像条肉虫一样在宋寅之怀中死命扭动着挣扎着,小脸憋得通红。   “可是你尿床了啊,现在天开始转冷了,洗起来多麻烦。”宋寅之开始还能好声好气地劝慰着。   “窝不!窝没尿床!骗人!坏坏!”   “好好好,你没尿,是我尿的,所以,穿上纸尿裤吧?”宋寅之失去了同他讲道理的耐心,干脆一把扯下他的小裤裤——   ****   封祁小宝宝抑郁了。   原因:   在老婆面前尿床了,然后被老婆按在床上穿上了可耻的纸尿裤。   他小小的一只抱着双膝坐在角落,双眼无神地望着天际浮动的云。   宋寅之在卫生间清洗留有尿床罪证的床单,母亲闲来无事拎着吸尘器进来打扫卫生。   看到仿佛被阴霾笼罩的小宝宝,母亲心里直犯嘀咕:   这娃娃怎么了,怎么感觉阴阴翳翳的?   但是……   小家伙真可爱,又白又圆,从背面看过去,只依稀能看到他一点微微鼓起的小脸蛋,可爱的像是超市货架上摆的洋娃娃。   但碍于严厉人设在,母亲也只能悄悄看几眼,打扫完卫生就出了门。   可是到下午就完全绷不住了,一向节省的她从超市买了一大堆玩具零食。   “来,小雪球,看姨姨拿的什么好吃的,是乳酪棒呢,雪球想吃么?”   封祁还沉浸在丢人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理会她。   他就这样保持一个动作坐了一上午,眼角仿佛有泪划过。   “小宝贝怎么哭了,想爸爸妈妈了么?”母亲心疼地抱起小宝宝,揣在怀里晃了晃。   宋寅之洗碗封祁弄脏的床单和衣服,擦着手进屋,就见母亲跪坐在封祁面前,手里还拿着玩具零食努力逗这个小家伙开心。   有些哭笑不得。   多大点事,这人未免也太过于敏感。   因为身体变小,控制不住尿床也是正常。   宋寅之从母亲手中拿过玩具,轻声道:“妈,您先去忙吧,我来照顾他就行了。”   母亲内心:这儿子白养这么大了,看不出老母亲想和小宝宝玩么?   她瞪了宋寅之两眼,气汹汹地走出房间。   其实宋寅之内心:老妈一直不喜欢小雪球,还是别让他俩人见面互相膈应了。   看着背影失落的小宝宝,宋寅之一点点靠近他,接着一个使劲将他从床上抱起来。   封祁不安分地挣扎着,甚至不敢抬头,他觉得没有脸见老婆了,怎么能尿床呢,太丢人了T_T   “怎么了,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宋寅之按住不安分的小宝宝,假装不知情,好让封祁觉得在自己眼中尿床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封祁撇着嘴,欲哭无泪。   “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早饭不好吃?还是昨晚没睡好。”   其实封祁不是不知道宋寅之已经在尽力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但越是这样,他反倒越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越是没脸见他。   他转过身,趴在宋寅之怀中,小脸耷拉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们雪球最乖啦,别难过了好不好,谁小时候没尿过床啊,我高中的时候还有同学因为考前压力过大尿床呢。”宋寅之摸摸封祁的小脸,声音轻柔。   “真的?”听到这话,封祁原本受到严重创伤的内心才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   宋寅之点头似捣蒜:“对,真的,还不止一个。”   其实——   假的,大人和小孩不同,控制了较强,一般都会被憋醒,尿床几乎不可能。   封祁撇着嘴,小手紧紧抓住宋寅之的衣襟:   “那,那你会嫌弃我么?”   “会。”宋寅之耿直回答道。   “嘤……”封祁直接哭了出来。   “嫌弃你这么没自信,也嫌弃你对我没信心。”   宋寅之抱起封祁,看着他幼嫩的小脸,认真道:   “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时间越长越会发现对方身上有很都缺点,你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嫌弃这嫌弃那么?这样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说着,他亲了亲封祁的小脸:   “而且,我喜欢这样的你。”   封祁歪着头,好像不太理解这句话。   “因为你身份特殊,所以在我眼里你一直像个没有缺点的假人,但这样反倒会让我有距离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才没有。”封祁嘟起小嘴,“你是最棒的,唯一能配得上我的哼。”   宋寅之笑笑:“那你现在还难过么?”   封祁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宋寅之紧接着神秘一笑,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只……   纸尿裤。   “那么,乖~现在要换纸尿裤了哦。”   封祁: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