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怀了我的孩子 作者：ai呀呀

文案：

齐灏是考古系大四的学生，跟着导师的考古队进入颖阳王古墓考察，在墓中与考古队失散，意外结识了一个外校漂亮的哑巴“小姐姐”。
小姐姐虽然不会说话胸又平，但是人美心善惹人爱，齐灏感觉自己恋爱了，费尽心思把人追到手后，齐灏发现：
小姐姐到了夜里，似乎……没有体温呢……
而且，他并不是小姐姐。
齐灏：“……”
一时之间不愿意接受事实。
等到重新和考古队汇合，见到了那一位货真价实的哑巴学姐，再看看身边那个小腹微鼓，一生气就露犬牙的漂亮小……哥哥，齐灏抬头望天，桃花眼里写满忧伤。
“你要是敢离开我就咬死你。”
被僵尸缠上了怎么办？
——还能咋办，哄着呗，谁让你主动泡僵尸。
后来考古系的师弟问齐灏：第一次下墓的感觉怎么样？咱们学考古的男生很难找女朋友吧……
齐灏：谢邀，第一次下墓的感觉还行，在墓里直接解决了人生大事，买一送一，毕业前孩子都有了。
师弟：？？？
文案已截图发微博。
内容标签：强强 年下 灵异神怪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灏┃配角：阿玉┃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僵尸缠上了怎么办？
立意：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轻言放弃，与残酷的命运斗争到底。

第1章 考古

夕阳西下，天际被一片绚烂的红云笼罩，鸟儿的翅膀从天空划过，发出一道尖锐的响声。

密林中的蝉鸣还未止歇，一条新砍出来的小道边上立着一块“考古重地，闲人免进”的告示牌，散落一地的铁铲附近，跳动的篝火在一片土坡中升腾起来。

烤肉混合着孜然胡椒的香气在烧烤架上滋滋滋的冒出诱人的油汁，一众青年男男女女围坐在篝火边上，附近放置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店纸盒，淡淡的奶油香气从纸盒的缝隙中透露出来。

这八位年轻的学生，四男四女，分别是金大和南大考古系的学生，大三升大四的暑假跟着教授进行实习挖掘。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岳沙市九云店三十里处的荒山，十足十的荒无人烟之地，半年前，这附近发现了四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并及时报警。

警察来了之后发现死去的这四人竟是一伙盗墓贼，从而牵引出来一座被盗的巨型古墓，这古墓的主人据猜测是一位只在西南传说中存在过的颖阳王，当时这座古墓的发现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八月，金大的教授孔吉和南大的教授联合当地文物保护所带队来到这座古墓进行保护性挖掘。

“你们俩是七月九号生日，你是十三，他是二十一……真是太巧了，咱们八个人中居然有六个人都在七月生日！”

“一个个庆生太麻烦了，今天咱们一起过生日！”

“齐灏 ，你也是七月吧，就比我晚几天。 ”

被喊的那名男生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七月出生，七月十五，恰好是鬼门大开的那一天，俗称鬼节。

“齐灏，给！”一个栗色卷发的女生将手中的烤串递给身前看书的男生，那串骨肉相连被烤的金黄酥香，呛辣的香气直冲鼻翼。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在火光的掩映中并不显眼，女生的眉梢眼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目光专注的落在对面男生英俊的眉眼上。

男生一米八六的高个子，坐在简易的小马扎上，身上穿着普通的黑裤白衬衫，因为坐着的马扎太矮了，他的腿只能曲折的往前伸，更显得那双腿修长笔直。

他的表情很冷硬，垂眸专注看手中的书，可那天生的微笑唇，从侧面看去，总有一种似笑非笑看你的温柔感觉。

“不用了。”那声音淡淡的，却很是好听。

女生失落的垂下了肩膀。

“齐灏来吃好兄弟的烤串，专门为你烤的独门秘串，小姐姐别在意啊，咱们家齐灏不吃辣，一点辣椒粉都不沾，当初咱们宿舍第一次聚会吃麻辣香锅，他都要过水两三遍才下肚……”此时一个咋咋呼呼的男生在齐灏身边坐下，他的话音刚落，那边烧烤的两个妹子刷辣酱的手僵了一下。

旁边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注意到了这一幕，压低了帽檐“切”了一声。

烧烤不放辣，吃个寂寞？

咋咋呼呼的男生，也就是林良韫，他拖着自己的小马扎更凑近到了齐灏身边，十分怨念的看着对方那一张在火光中依旧眉目清俊的脸庞，心里好一阵羡慕嫉妒恨。

他要是能有这张脸，何苦单身至今？

这一次出来，他们金大出了三男一女，那边南大仿佛是凑对似的，恰好是三女一男，南大出名的美女多，这三个也都是小美女级的人物，林良韫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脱单，结果这三外校小美女的眼光是一致的。

就他咯。

林良韫在心里祈祷好兄弟你可早点脱单啊，别耽误了其他人姻缘，给我们一点机会行不行。

“哎哎，齐灏，你看那边，那是研二的学姐，正好比我们大了三岁，叫向玉，听说长得可漂亮了。”林良韫指了指远处背着火光坐在树底下的一个高挑女生，那女生戴着口罩，看不清具体面容，长发简单的绑成了长马尾。

“她好像是苗族人，还是她们那届的校花，大二那年晚会穿了苗族服饰跳独舞，把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朋友发了张当时的照片给我，是真的漂亮，你看看。”林良韫打开相册，调出一张照片递到对方眼前。

齐灏颇为敷衍的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女生头戴璀璨的银饰，一笑明眸皓齿，美丽不凡。

林良韫张了张口，原本想跟对方讨论美女，后来又想，跟这“齐脸盲”有什么好讨论的……别看对方长得帅，门门科目考第一，有名的自律男神，然而本人特脸盲，认识一周，天天睡隔壁舍友的脸都没记清楚，还会认错人。

差不多半个月才把舍友的脸记清楚。

林良韫自己多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小声唏嘘道：“学姐好看是好看，可惜几个月前出了一场事故，说不出话了……”

林良韫又说了几句，边上人不吭声，他也自觉没趣，本想跟人开黑玩游戏，结果这破地方信号时断时连，一局下来，不是在掉线，就是在掉线的路上。

“艹，良韫你滚吧，有你在我们简直是在给对面下乡送温暖。”

齐灏借着跳跃的火光翻看着手中的书页，不远处烤肉架底下的炭火还在滋滋作响，他即便是坐在这里不说话，也是人群里的闪光点。

“齐灏，吃这串吧，没加辣。”又是一个妹子犹豫了半晌后，走过来递上了一串精心挑选的烤羊肉。

林良韫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人，齐灏接了。

女生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加个微信吧。”

“没有微信。”

女生脸一僵。

这年头还有谁能没有微信？拒绝之词说得太不走心。

“加我吧，他的微信在我这，我帮他管着。”林良韫出声，齐灏是真没微信，连智能机都没有，不爱用企鹅也不爱接电话，勉为其难留了一个老人机，班里消息交作业，不是笔记本就是代发。

女生既惊且疑的加了林良韫的微信，以为这是什么新鲜套路，难道这年头微信还有代管的？

所加的账号ID只有两个字母“qh”，头像倒是齐灏本人的证件照，不管这账号是不是舍友批皮的马甲号，女生点开了对方的头像大图，右键保存。

一般的大学生都喜欢玩手机打游戏，齐灏却是其中的另类，他来自滇西一个穷困的山区，来学校后日常极其规律，晨起跑步，上课，去食堂，傍晚打两个小时篮球，洗完澡之后泡读书馆到十点半回来睡觉。

三年如一日。

有这么一尊佛在宿舍里，男神学霸的光辉照耀在其他五个人身上，就连信奉“不逃课的大学是不完美的”的林良韫，都莫名其妙的挤进了班里前三。

他们宿舍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学霸宿舍，宿舍里还有校草。

齐灏在班上人缘很好，对同学能帮忙就帮忙，问他要重点就给划重点，给复习资料也从不藏私，偶尔有时候还会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笑点成迷。

此时只有齐灏和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在翻书，那个女生家境不好，在帮老师检查样稿，赚点生活费。

见几个女孩都围着那人团团转，旁边戴棒球帽的男生岳卓豫嗤笑了一声，将自己手腕上某奢侈品牌刚出的名表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露出脚下上万的aj鞋，心中愤愤不平，心想这年头的女生真是没眼光，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山沟沟里来的凤凰男。

“学考古不好就业，累，幸苦，一身土还不说，赚不到几个钱。”

“我是家里条件好，学这个就是情怀。”

“咱们挖掘条件太艰苦了，就咱路过的那村子，都没通自来水。”

“来看看，这边信号都没有，手机就是一块废铁。”

“齐灏，据说你家那边的村子也很远吧，上学要走四五个小时？你们村有电吗？”岳卓豫摘下帽子，露出当下潮流的一撮刘海，他声音里的不善和揶揄让周围的人都噤了声。

齐灏头都没抬，懒得搭理他。

岳卓豫以为对方是自惭形秽，顿时优越感上来了，“你能考这分数，当初就该去学计算机金融法学之类的，毕业赚钱多啊，改善家境。”

“你看这些研究古籍有什么用，不如去考个CPA。”

齐灏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给了他一个眼神，淡淡道：“岳卓豫，从大一到现在，没有一科上70，大一挂了三门，大二挂了四门，有时间关心我考证，不如自己多看看书，免得重修又没考过，毕业证都没有。”

齐灏担任过学习委员，对班里每一位同学的成绩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岳卓豫气得脸都红了。

林良韫在旁边差点要笑死，这厮还想在外校女生面前装蒜，倒数第一教第一学做人？

他毫不留情揭对方的短：“你这情怀学考古，咋科科低分飘呢？如果不是何老师给了你61，你还得挂一科，你的学位证已经没有了，争取别把毕业证弄丢。”

临时搭建的可拆除房子边，一个中年男人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的忽明忽暗。

“这一次怎么带这么多学生？”抱着纸箱的助理走到正在抽烟的教授身边。

“只是在外围挖掘，没有危险性，让他们来长长见识，这些小兔崽子总是念叨着要下墓下墓，这可不是难得的好机会……”

“现在的年轻人都小说电视看太多了。”

助理感叹了一声，打开房门，抱着手中的纸箱进了屋子，打开灯，他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中年男人左手夹着烟，右手接电话。

“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低闷浑浊的声音，机械感十足，是开了变声器的效果。

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中年男人抬起头，从那篝火边的学生身上一一看过去，玻璃镜片上跳动的红色火光阻挡了阴鸷的眼睛。

“放心，祭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2章 神鸟

齐灏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

“齐灏，你，你怎么还是去了颖阳王的考古队，我不是把你的资料给了张老师，让你跟张老师去南阳……”

金临第一人民医院，也是当地最好的三甲医院，十二楼的高级病房中，白衣护士小心的房门拉好，墙上时钟的指针配合着吊瓶中的输液声一起滴滴答答。

老人咳嗽了几声，激动的声音让他胸腔起伏，险些拿不稳手中的手机。

“谢教授，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来的，我对这个古墓很感兴趣。”谢教授吩咐人将齐灏安排在张老师的队伍，但是后来齐灏自己要求加入了颖阳王古墓考古队。

“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我也劝不了你……在外面，自己注意安全，注意防火……”谢教授慈爱的声音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像是一个关心孩子的长辈。

“放心吧，谢教授，我一定会注意安全。”

……

谢教授全名谢绪益，如今已有七十五高龄，是国内考古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同样也是金大的招牌门面，说起他的名字，考古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科生现今所用的课本，还是他亲手编成的。

谢教授已经很久不带研究生，但他偶尔会教本科的课程，因为他喜欢这些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轻学生，尤其是刚升上大学的，更是朝气蓬勃。

齐灏是谢教授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周末有时间，齐灏经常会去谢教授的藏书室替他整理打扫书籍，陪谢教授聊天说话，谢教授心疼他，总想给他补贴，但是齐灏都没有要过。

谢教授的子女早逝，妻子也早早的撒手人寰，现在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唯独喜欢齐灏，把他当成亲孙子来疼。

挂完了电话。

谢教授颤抖地戴上老花镜，找出颖阳王古墓的相关资料，当他看见图片上那几具盗墓贼的尸体时，心脏顿时一紧。

虽然说他们这一次去颖阳王古墓只是在外围保护性挖掘，可谢教授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宁。

齐灏合上手机后，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让……谢教授费心了。

他心情有些沉重的站在树底下，树梢晃动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此时还没到正午，阳光十分充足，齐灏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

背靠在大树上，盯着手中的照片，齐灏出神良久。

林良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随手扔掉手中沾满黑泥的铁铲，他往脸上一揩，汗水混合着泥水一起往下流。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从蒸笼里出来的泥水小笼包。

“累死了，得休息一会儿！”

他又揩了揩脸上的大汗，定睛往眼前一看，蓦地发现了远处大树底下站着的人。

“喂！齐灏你不仗义啊，你居然在这里偷懒！”

林良韫义愤填膺地冲了过来，腾腾的热气和臭汗气将齐灏熏得往后一退，林良韫见他往后退，更来气了，“大家都在当人工挖掘机，就你一个，就你一个在这当大爷。”

“我的那部分已经挖好了，刚在这接了一个电话。”

“这么快？！咦，你手上这照片是……谢教授？”林良韫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照片。

那是在金大校园里的一棵香樟树底下，照片上两人并排站在树下，一个是满头银发的慈祥老人，一个是眉目如画的英俊青年，两人在合照里都笑得很灿烂。

照片里的青年正是齐灏，林良韫觉得照片里齐灏的笑容让他感觉到非常陌生，对方是天生的桃花眼，微笑唇，哪怕整天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都会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然而这种笑却是浮于表面的。

这张照片里的笑却是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一个宿舍里住了三年多，林良韫很少见对方这么笑过。

“你和谢教授的合照，还洗出来了啊。”

“嗯，是大一时候照的。”

林良韫好一阵羡慕，谢老那可是令人仰望而不可及的大佬人物，第一次见谢教授的时候，班里的人全都激动不已。林良韫也曾经和谢教授拍过照片，不过那就是一张集体合照，还是在一次讲座后拍的。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两个人，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讶道：“这么一看，突然发现你和谢教授长得很相像，也不是说五官多么相似啦，就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很像一家人。”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齐灏似乎很高兴，微微一愣后便温柔地笑了起来。

“是是是。”林良韫被他笑得一阵心慌，若是换个女生在这里，一定要被他笑得小鹿乱撞，真可惜，他是个男的。

“别笑了，兄弟，别笑了，这谁顶得住啊，你还是继续保持齐男神的冷脸，你要是在学校里天天这么笑，准又招一堆烂桃花。”

林良韫抬手攀上对方的肩膀，哥俩好道：“走啦走啦，咱们继续当挖掘机去。”

齐灏将他推开，往前走了几步，捡起草丛里的铁锨，林良韫则顺手摸起了自己刚扔在地上的手铲。

“用了这小破铲后，我在想我为什么不去学挖掘机，挖掘机多省力啊！”

“老齐，把你手上那玩意给我使使，我把小破铲给你。”

接过对方抛来的手铲，齐灏随意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皮卷尺在地上测量，一边量一边记录。

林良韫拿着铁锨在地上铲了几捧土后，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齐灏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出声道：“你之前不是挺期待下墓么？说刺激？”

“机械的重复工作已经浇灭了我的全部激情，就算这时有僵尸从坑里跳出来我也无动于衷。”林良韫从土里拔出几根野草，在手上绞来绞去。

“想人家盗墓贼下墓，那使得是‘黑虎掏心’，目标直取腹地，而我们呢，拿个小破铲刨洋葱呢，刨开一层又一层，刨了一层还得收集记录，不！刨洋葱都是高估了！我们明明是在给洋葱外面松松土。”

齐灏笑了，给他递了一瓶水，“那要不要再浇浇水？”

林良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了，水咱还是自己喝，累死我了。”

“齐灏！林同学——”栗色长卷发的女生跑了过来，她带着一个棕色的遮阳帽，漂亮的卷发在后面泼洒开来。

“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教授们也在那，那边凉快。”

女生口中的“那边”是一个废弃的盗洞，那里面确实凉快多了，几人顺着绳子一起滑下去，沿着墓道往里面一走，便是一间开阔的墓室。

这个地方像是一间大会议室，室内有几根石柱，迎面是土墙，墙上有许多壁画，正中有一座封闭的石门，门前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的外表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鸟。

据教授们估计这应该只是古墓的外围，属于“围墙”的范围，附近没有什么危险性，准许这些无聊的学生们可以随意欣赏墙上的壁画。

“只准看，不准随意乱碰，也不能毁坏东西，更不能在墙上刻字。”

“手电筒别乱照！”

“这里可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

几道手电筒的光打向墙上的壁画，许多人影在墙上斑驳，在电筒光的照明下，看清了壁画的模样。

刻在土墙上的壁画非常简陋，粗糙的线条甚至像是小孩子的简笔画，却还是引起了几个学生的阵阵惊叹。

“真不可思议！”

“这是千年前留下的东西！”

……

众人惊叹中只有一个人突兀地说了一声，“这还不如我画的。”

是岳卓豫的声音。

那声音淹没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齐灏拿着手电筒，沿着石墙一边走一边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角落里，这土墙上的壁画虽然极其简陋，却画的极其传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奇妙的庄严和神秘，或者说是诡异的感觉。

有些人看着看着，忍不住停下来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只是怀疑这里似乎有点冷。

齐灏又往边上走了一步，灯光一扫，落在了一副图案上，他顿时定在了当场。

墙上用着粗糙简陋的线条画着一只五彩神鸟，它高高的仰着脖子，张开华丽的翅膀，羽翼后面勾勒着一圈圆形的奇妙图案，最吸引齐灏的，是这只神鸟的眼睛。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黑点，却似乎带着一点勾魂夺魄的力量，诡异中透着无法描述的神性，齐灏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双腿不听使唤的往前走，只想凑近一点看看这只神鸟的眼睛。

正当他要蹲下来的时候，一只黑色的手猛然从他肩膀后面冒了出来，那手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口鼻，齐灏只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香气后，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感觉自己被拖拽着向后。

他的手电筒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阴暗中，那人堂而皇之的拿着他的手电，继续在墙上照来照去。

不远处还能听见年轻学生们的嬉笑议论声。

“咱们中午吃什么？”

“你怎么整天都想着吃啊，来看看我拍的照片，就是光线太暗了……”

第3章 盗墓贼

“齐灏呢？你们刚才谁见过他？”

盗洞前，一个清脆的女声开口问道。

“是那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生吗？似乎和一个姓林的同学先上去了，好像他同学把膝盖划伤了。”黑暗中，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回答道。

女生点了点头，没仔细看男子的具体身份，以为他是考古队请的工人。

回到临时住的地方，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话。

“岳卓豫似乎也不见踪影了。”

“这些男生跑哪里去了，需要他们搬东西！”

“可能是林良韫脚受伤了吧……”

“谁说他脚受伤了？”

“刚才在那边听见人说……”

“是这样吗？”

齐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盗洞里，而是在一处乱石林里，他的手脚都被粗绳捆绑着，肚子里饥肠辘辘，嘴唇发干，也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

他们昨天用药迷晕他之后，一定还给他用了安眠药，齐灏的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齐灏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浓重的铁锈味在嘴里散开，他逼迫自己清醒起来，继而不动声色的半睁开眼睛，透着眼皮的缝隙观察周围的情况。

周围的光线阴暗，约莫是要到傍晚，天上的红日向四周散发着光辉，他是在一棵大树底下，腰下压着虬结的树根，脚边有几块碎石，身上落了几片枯叶，也不知道被扔在这里多久了。

附近有六个男人，这些男人大多穿着黑灰的衣服，身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全都背着大登山包，手中拿着各种工具，打头的一个带了墨镜，说话是南边儿的口音。

“快，快挖。”

“刘数儿，你确定这位置对了没有？”

“对，就是这里，老板说就这儿。”

……

散落在地上的洛阳铲，铁锨，堆积成小山的泥土，旁边树上望风的男人……齐灏的眼睛一暗，心想这是一伙盗墓贼。

这些盗墓贼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抓考古队的人，也是，若是胆子不大，怎么敢做这种死人的买卖。

“哟，那学生醒了。”戴墨镜的男人掀了掀眼皮，注意到了地上睁开眼睛的齐灏。

旁边几个男人也把目光转到了齐灏身上，唯独一个穿黑背心的男人，叼着一根烟，专注地吞云吐雾。

“你们就别看了，继续挖！”戴墨镜的男人摆了摆手，让两人拿铁锨的继续往下挖。

“喂！小子，老老实实在地上躺着，别乱出声，不然把你的嘴也给堵上。”

戴墨镜的男人从靴子旁拔出了一样黑色的东西，当着齐灏的面在手掌心里抛了一下，他拿着那东西，笑眯眯的按在扳机上，对准了齐灏，玩味道：“小同学，这可是真家伙，别乱叫，不然给你一梭子。”

齐灏见枪口对着自己，他的身体不住战栗，脸色苍白如纸，好看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他的肩膀往里缩了缩，当墨镜男把枪移开的时候，他才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声音瑟缩道：“……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他的声音又哑又干涩，听起来虚弱极了。

“给他一点吃的吧，看他这鹌鹑样。”

“中看不中用，就一个漂亮的绣花枕头。”

“之前搬他的时候还挺重的，这小帅哥一米八几的个头，身上的肌肉结实，平时应该没少锻炼吧。”

“嗐，他们身上的肌肉算什么，全是练出来骗小姑娘的，花架子，假把式，威哥身上才是一身的腱子肉，真功夫！”

一个矮瘦嘴角有颗痣的男人撕开一包威化饼，喂到了齐灏的嘴边，齐灏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吃下了两块饼干，还被喂了一口水。

吃完了威化饼，那人也不再喂了，齐灏趴在地上，没有再提别的要求，低着头默不作声。

那伙盗墓贼见他老实的缩在那儿，也就不再继续关注他。

“挖开了挖开了！”

“张哥，快，快把绳子扔下去！”

“扔下去了，来抓着，谁先下。”

“我先下。”

“所有人都要下去。”

两人下去之后，齐灏也被绑在绳子上拉了下去，到了墓洞里，一股又湿又潮的土腥味充溢在四周，手脚都被绑着的齐灏就像是被扔的货物一样，和两个大黑包一起被扔在了角落里。

他们手里拿着手电，还有人点了火，燃着一根蜡烛放在墙上凸出的地方，跳动的火焰将灰暗的地方点亮，周围虽然仍旧一片模糊不清，却能看出大致的情况。

这是一个和学校走廊差不多宽的墓道，墓道里散落的各种碎石块和刚落下来的泥土，墙上的痕迹已经变得斑驳，角落里似乎有死去小动物的尸骨，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陈旧的味道，并不好闻。

一个一个人就跟下饺子似的沿着绳子跳到了墓道里，齐灏低垂着眼眸，无声无息的缩在角落里，他靠在背包上，用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林子里的蝉鸣鸟叫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来自遥远深处的呼呼风声在耳边回荡，旁边盗墓贼的动作窸窸窣窣，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对话。

“下来了，东西都带上了吗？”

“上面都处理好了。”

“走，快点，赶时间，别耽误老板的事。”

“放心，咱这队是最快的，误不了事。”

……

等最后一个盗墓贼跳了进来，正半蹲着拍身上沾到的泥土，墓道里暗影重重，此时趴在地上的齐灏突然动了，在昏暗的烛光和电筒光中看不见的角落，他挣开了绳索，拿起一块石头砸向了最近那人的肩颈。

那人立即倒地，沉重一声闷响后，扬起点点灰尘，人群里也顿时炸开了锅。

“靠，这小子造反了！”

“抓住他——”

齐灏的动作很迅速，在敌人的声音还没落定时，冲过去一拳将人打倒，他抓住对方的肩膀，用他的身体为挡板，侧身踢开扑向他的另一个人，弯腰挡了一击匕首后，顺手把挡板扔向了另一个攻过来的人。

这也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他眼睛注意到了什么，借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他冲上前去一脚踹在墨镜男的手腕上。

对方手腕咔擦一响，剧痛之下，手中黑黢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枪口旋转着还没停下，齐灏脚背一用力，那东西就跟射出去的子弹一样，不知道飞去了那里。

“嘶！”

“草——这小子力气好大！”

“威哥！”

原本安静的墓道里出现了惊雷般的巨响，呼喊声，冷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哀嚎叫痛声，拳风交接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一股血腥味在土腥的空气中蔓延，让墓道里的气味变得更加难闻。

场面早已乱成了一团，手电筒摔在了地上，几个男人七零八落的接连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没有关闭的两束灯光在墓道里乱扫乱照，墙上的火焰抖动的越发厉害，墙壁上黑影重重，如同上演了一出让人心惊胆战的皮影戏。

一束光打在齐灏的脸上，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干裂的嘴唇起了皱褶，左脸颊上划破了一道血丝，让他原本过于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刚毅狠厉之色。

他的拳头上已经有了许多细小的伤口，白皙如玉的手指上沾满了泥土，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后，混杂着泥土的汗水沿着额角滑落。

墓道里混乱的黑影消失了，只剩下两个站着的影子。

齐灏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弓起，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威武，比齐灏还要略高一点，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件无袖黑背心，露出两臂结实的腱子肉，左臂上有一块黑色的纹身，在墓道里看得并不清晰，但是齐灏之前观察那纹身应该是一只威猛的黑熊。

他手臂上有许多细碎的疤痕，有些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的疤，齐灏曾经听其他的几个盗墓贼叫他“威哥”。

威哥拿着手电筒照向齐灏的眼睛，他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冷笑，随意扫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们，低骂了一声“废物”。

这个叫威哥的男人是陈老板花了重金请来的打手，也是道上出了名的人物，出了名不要命的人物，格斗体术本事极强，以前打过地下黑拳，南洋的拳皇都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在混乱三角地带当过几年雇佣兵，如今不知道为什么，被陈老板请过来卖命。

他的眼窝很深，似乎是有些异域血统，两个黑黢黢的眼睛深邃的有些吓人，威哥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的年轻学生，对方身上有许多地方都挂了彩，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身上精瘦精悍的肌肉紧绷，有种凌厉可怖的美感。

威哥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这个姓齐的大学生年轻而体力充沛，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就像是一只天生会捕猎的豹子。

不过，在刀口上舔血惯了，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的威哥眼中看来，对方也不过只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豹子。

对方的打法看起来又凶又狠，却都没敢下过死手，总是避开要人命的关键部位，不能一击必杀对手，留下了要命的余地。

这就是对方致命的弱点，小豹子还不够狠。

威哥转了转手腕，打算跟眼前的人好好玩一玩。

第4章 别动

昏睡了一天滴水未进，醒来后又只吃了两块威化饼，肚子饥肠辘辘令他无力的头昏目眩，齐灏站在那里，鼻子里呼出的气息粗重，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刚才将那五个盗墓贼掀倒差不多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现在只是凭着一股超然的毅力，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抬手遮挡射过来的电筒光，下一秒，那光芒便消失了，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就是破风而来的拳头，那拳头裹挟着上百斤的力量，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受到重击的身体踉跄的往后退去，仿佛所有的肋骨都被震断了，耳朵里是嗡嗡嗡的轰鸣声，他的眼睛看不清前方，只能面前看见墙上晃动的黑影，远处的烛火影影倬倬。

齐灏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了几声，呛出几口血沫。

墓道里的土腥味已经闻不到了，他只能闻到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血腥味。

“小子，还受得住吗？”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逗弄的笑意，没等他反应过来，威哥的攻击又接连而至，齐灏勉强的抵挡了几拳，已经被对方逼到了角落里。

齐灏背靠在阴冷的墙上，冰寒刺骨的冷意顺着他的背脊蔓延到全身，他颤抖的双手按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无力地低着头，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打湿，紧紧贴在他轮廓俊朗的脸颊上。

也不知道是汗还是血的液体顺着下颔滑到了锁骨上。

他闭了闭眼睛，胸腔不断上下起伏，心脏的跳动声如同惊雷一般扑通扑通的狂响，他用力抓碎了墙上的泥石，右腿一蹬，却是主动攻了过去。

威哥硬接了他几拳，心中陡然一惊，没想到这小豹子身上还有力气。

对方的拳头腿脚比之前更凶了，威哥跟他对了几招后，收起了之前玩弄的心思，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墓道里的风变得更大了，齐灏几个闪身在威哥的背后向着他的脖颈用手肘重重一击后，又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斜着身体横扫他的双腿，威哥被打的头向前倒，腿向后弯，不等他反应过来，齐灏又是一拳打歪了他的下巴。

“妈的——”这小子没完没了的，威哥用手背狠狠地一擦下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丝，他已经被激起了凶性。

威哥眼神凶狠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身体里蓄了力气，冲上前去又和对方你来我往的撕扯了一番，最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腿踹在齐灏的肚子上，将他的身体都踹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了阴冷坚硬的墙上。

墙上的泥沙被震了下来。

齐灏喉咙一甜，又是一口热血吐了出来，他倒在了角落里，肩膀上的泥沙顺着手臂滑落，滚烫的鲜血打湿了衣服后，很快凉了下去，墓道里的寒风一吹，更是显得冰寒刺骨。

威哥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也并不好受，整条右腿被震得麻木，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他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该结束了。

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那一束灯光丝毫没有在其他盗墓贼身上停留，直直的照在角落里的青年脸上。

对方的脸上已经满是血污，苍白干裂的嘴唇被鲜红的血染得通红，他的眼睛颓然的想要睁开，又无可奈何的合上了眼皮。

刺眼的光线照在他的眼皮上，那光线就像滚烫的开水一样烫在皮肤上，齐灏嘴角抽动了一下，低头闭着眼睛，用尽力气按住墙角，扶着墙踉跄站了起来。

墙上的影子颤巍巍的矗立了起来，威哥看着那影子，居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惊胆颤，冷汗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背脊簌簌滚落，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席卷了他身周。

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对方居然还能站起来。

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出拳攻了过来，更让威哥吃惊的则是对方拳头上的力量似乎变得更重了，不，怎么可能有人会越打越猛，不是他的力量变大了，是我的体力跟不上了吗？

我已经开始变老了？

威哥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齐灏猛地一跃，跳上了威哥的肩膀，将他黑熊一样巨大的身体压倒在地上，他的后背剧烈落地的时候，整个墓道仿佛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威哥倒地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齐灏凝视着他的眼睛，抬起拳头，正打算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

一样坚硬的黑色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别动，把手举起来。”

戴着墨镜的男人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一把枪对准了齐灏。

齐灏闭上了眼睛，手中的拳头终是没有落下。

墨镜男一脚踹在齐灏的后背，将他重重的压在地上，只听得他咒骂了几声，恨恨道：“泼水把张数儿他们叫起来。”

一个小时后，几个盗墓贼都站了起来，墓道里每一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脖颈疼的扭不过来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叫了起来，“我们这次抓的真是一个普通大学生？”

山里的虫鸣从早叫到晚，天际的红云逐渐暗了下来，一轮弯月悄悄的挂上了枝头，随风摇曳的树枝上，繁茂的枝叶反射出影影倬倬的红光，两个牵着手的女生从林中钻了出来。

两人气喘吁吁，脸涨得透红，浑身冒着热气，衬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她们回到了临时搭建的住所，看见了门口栗色卷发的女生后，连忙在脸颊边扇着风，小跑着过去。

“热死了热死了，真要命，快要中暑啦！这么鬼热的天气，还得穿长衣长裤，不是人干事，我快撑不过去了。”

“有花露水没？给我喷一喷，山里的蚊子太毒了。”

“何止是蚊子毒，蚂蚁也毒，刚在山上走累了找了块石头坐下，才坐了几分钟，我手上就爬满了蚂蚁，没把我吓飞了。”

“前天中午，我和小廖去打水，树荫底下趴着一条黑蛇才吓人。”

顶着一个花苞头的女生足足用清水浇了三次脸后，才拿起旁边人递过来的花露水，对着自己的手臂胳膊脖颈一通狂喷。

花露水清新的味道驱散了夏日的暑热。

她把湿了的刘海扒拉到一边，出声询问道：“齐灏他们找到人了没有？”

“附近都没见到。”

“电话也打不通……”

“周助理都快急死了。”

“他们金大的四个全都不见了。”

齐灏、林良韫、岳卓豫以及另外一个女生蒋玲羽，这三人自打昨天中午之后，没有人再见到他们的影踪。

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怎么会全都电话打不通呢？”

“昨天不是小陈你说，林同学腿受伤了，齐灏该不会送他去附近的医院了吧？”

“我也是在洞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

“昨天周助理让研二的学长们带着几个工人大哥去周边的村子问——”

这时候周助理从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子里跑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高挑的女生，那女生长直发，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眼在外面，她是这次来考察唯一一个研二的学姐，向玉。

周助理负责这次本科学生的日常管理，昨天四个人不见了之后，可没把他给焦急坏了，愁眉苦脸了一整天，嘴巴都着急上火起了个燎泡，现在他终于面露喜悦:“这深山野林的，差点都要报警搜山了，这些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不知轻重，刚接到电话，说有村民昨天看到齐灏几个搭车去县里了，不是有人说林良韫腿受伤了么，估计送他去医院了吧。”

“这都一天过去了，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

“难道是手机没电了？不应该啊，再说一个人受伤，至于三个人送他去吗？”

“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去县里医院找他们了，希望早点把人找着。”

“他们三男一女，几个男生都挺高大的，应该没什么安全问题，人没事就好。”

“等他们回来，一定个个都要写检查！要给他们上安全教育课。”

医院的病房大多是单调的白色，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枕头和雪白的被子，还有身上白色条纹的病服，旁边的床头柜也是白的，那上面摆满了各种鲜花和果篮，柜子上已经摆不满了，就连地上都放满了新鲜的果篮鲜花。

病房的空气中，除了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外，还弥漫着一股怡人的果香。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透明的玻璃窗外，一只飞鸟穿过红霞飘然远去，城市里已经升起了星星点点，街上车水马龙，正是晚高峰时期，地铁出站口人流拥挤喧嚣，街角转弯处，又是几个外卖小哥来往奔波的身影。

老人伸出枯瘦的右手，从果篮里拿出了一个鲜红的苹果，他把苹果拿在手上，看着久久未接通的手机画面发怔。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第5章 白玉棺

“晦气！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

墨镜男大骂了一声，拿着外伤喷雾喷向膝盖上的红肿，旁边的瘦高个咔咔咔的扭动脖颈，眉宇间长着一颗黑痣、身高矮小的青年随手擦掉嘴边的血丝，拿着笔记本的男人皱着眉头翻看手心的怀表，怀表玻璃盖上沾了几点殷红的血液，墙角落里，威哥叼着一根烟坐在最阴暗的地方，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看见黑暗中猩红色的火星子。

角落里的蜡烛发出幽幽的光芒，空气中是一股参杂着血腥味、土腥味、臭汗味和药味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令人隐隐作呕。头顶洞口处，浅浅的月光透过缝隙泼洒下来。

五个人身上都带了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

但这些伤对于盗墓贼们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墓门都没摸着，棺材没见着，就险些折在一个二十岁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手中，在道上说出去，脸往哪里搁？

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所有的怒火全都化作星星点点的拳头落在地上的青年身上，他们的报复心极强，下手全都用了狠劲，不多一会儿，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数不清的拳打脚踢落在肩上、背上、腰上、腿上……齐灏闷不吭声地趴在地上，身体微缩，保护着要命的关键位置。

“呦，这小子脾气还挺犟。”

“叫也不叫一声，真是没意思……来说几句求饶的话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说！说呀！”矮个男人拽起青年的衣领，本想将人拽起来逼他求饶，却发现自己拽不动他，下一秒恼羞成怒的一脚踹向对方的肩膀，却因为着力点不对，脚尖径直踢在对方坚硬的肩骨上，愣是将自己疼出了生理泪水。

矮个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哈哈，徐强你在搞笑吗？”撞见这一幕的盗墓贼们瞬间讥笑了起来。

徐强脸色黑如锅底，他眼神狠狠地蹬着地上趴着的青年，视线从对方的脖颈一路扫向他的腰肢，在殴打之中，青年腰上的衣摆被掀开了一角，露出衣服下面结实挺拔的块状肌肉。

不是健美运动员那样过分鼓胀的夸张肌肉，而是劲瘦的流线型肌肉，不仅具有视觉性的美感，还让人能感受到那轮廓底下蓄满的力量感。

宽肩、窄腰、长腿，即便是在如此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却也将那令人艳羡的挺拔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徐强眼底闪过一丝嫉妒，抄起地上的铁锨，用尽全身力气向对方后背打去。

在冰冷的铁柄即将袭过来之前，齐灏俯身扭转后背，电光石火的刹那抬起右肩侧面抵挡，卸掉了对方的大半力道。

徐强握着铁锨的手被震得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东西，他咬碎了一口牙，右手紧紧地握住铁柄，正准备再施毒手——

“够了！”一声重喝在阴沉沉的墓道中响起。

角落里庞大的身躯站了起来，那人丢掉手中的烟头，不急不缓地踩灭后，走到了徐强的身边，握住了铁锨的另一头，他一双鹰目盯着眼前人，意有所指的警告道：“老板要活的，至少现在……他得是活的。”

眼前人比他高了将近三十公分，当他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时候，徐强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松开了手中握着的东西。

几个盗墓贼散了，只剩下腰上挂了个笔记本的刘数儿拿着麻绳将地上青年的手腕绑紧。

“刘数儿，这次你可得绑紧点。”

“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他逃？都被打成这样了。”

“腿要绑吗？”

“绑了你来抬？这么一大块头。”说这话的人心有惴惴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心想对方这一身的腱子肉可真没白长。

“哎，徐强，你是不是嫉妒人家的身材啊，所以刚才打得那么狠，见你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齐灏倒在地上，凌乱的碎发覆盖在额头上，脸颊上带着伤，苍白如纸的嘴唇上是干枯的血痕，嘴角挂着一条新鲜的血丝，鲜红的颜色流过之前黏腻发黑的血痕上时显得更为可怖。

他的耳边是呼啸不止的耳鸣声，在大脑中不停嗡嗡作响，晕眩的大脑仿佛跟着咔咔作响，眼前一阵黑，一阵黄，艰难的睁开眼睛，却看得不是太清晰，只有墙上跳动的火光和斑驳的黑影。

一块黑色的巧克力喂到了他嘴边。

齐灏掀了掀眼皮，于火光中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苦涩的味道裹着咸腥的铁锈味一起在嘴里化开，他垂了垂眼眸，低声道：“谢谢。”

威哥在他身旁坐下，高大的身躯顿时将所有的火光遮住，齐灏的脸庞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你在哪学的格斗技巧？”

他这一句话将周围几双眼睛都吸引了过来。

齐灏闭上了眼睛，干涩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没有老师，天生就会。”

“这小子居然还不说老实话！”

威哥往身后一瞪，开口的人瞬间噤了声。

高大威猛的男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地上的青年，心想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从刚才的打斗来看，对方开始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路数技巧，全是凭着快、凶、狠、准这四个字一通胡来，却把他们几个全都掀翻了。

对方最后那一套像模像样的拳法，还是照葫芦画瓢从他身上学来的，却比他使得更加凶狠有力。

这样的身体素质和天赋……

可惜了。

“喂，威哥，你该不会刚跟人打架，还打出了惺惺相惜之情？这可是老板要的人……”

威哥摇了摇头，抱臂重新坐回了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

“走了，进去了，我们赶时间，把烟给灭了。”

“我和刘数儿打头，威哥你殿后，徐强看着点这小子。”

“嘶，这包太沉了，老子刚肩膀才受了伤。”

“妈的！”

在一阵骂骂咧咧声中，盗墓贼们背着沉重的黑包，拿着手电，在昏黄的灯光下，摸索着往阴湿的墓道里前行，齐灏低着头，踉跄地跟在人群里。

在密闭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都暂停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墓道变大，角落里出现了几具散架的白骨，墨镜男看也没看这些白骨，抬脚跨进了一间墓室。

墓室的正中央是一道封闭的石门，四面都是坚硬的石壁，地上零零散散的堆着些瓦罐陶器，有些已经破碎了，盗墓贼们拿着手电沿着角落搜寻，上上下下检查石门。

齐灏则和他们解下来的黑色登山包一起被扔在了墙角落，他缓慢摸索着背后阴冷的墙壁，绑着双手的绳子已经悄无声息的解开了。

在盗墓贼敲打石门的时候，他的手也在墙上摸索，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沿石缝划过。

“把东西拿出来，爆破吧。”

“刘数儿你来点。”

黑暗中引线被点燃，众人纷纷卧倒身体捂住耳朵，谁也没有分神去关注角落里的情况，在即将炸开之前，齐灏灵巧的侧过身体，当机立断用手肘撞破石壁，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巨大的爆破声过后，石门被炸开了一个洞，墙上也出现了一个一米来宽的暗格。

齐灏的脚背勾住了一个登山包的肩带，连人带包滚进了暗格之中。

顾不得去看炸开的石门，五个盗墓贼齐齐围到了暗格边上，暗格像是一个黑幽幽的洞窟，透出一股令人感到不安的气息，凝神细听，似乎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徐强试图伸进脑袋往暗格里探，被后面的刘数儿给拉住了。

“找死就跟着里面去！”

“妈的，这小子自寻死路。”

“老大，怎么办？”

“要不要出去重新抓一个？”

墨镜男低声咒骂了一句，“只需要三个，咱抓了四个，缺了这个也没事，先把东西送进去。”

暗格底下是个黑黢黢的陡峭滑道，齐灏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断向下滚动，速度越来越快，他在甬道里被石壁撞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用手肘和右腿将自己卡在转弯处，下一秒——

一个大黑包迎头砸上。

齐灏被砸的眼冒金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连人带包一起滚出了滑道口，黑色的登山包率先落地扬起尘土，齐灏的头磕在登山包上，登时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空旷的大殿中没有丝毫光亮，像是亘古不变的黑暗深渊，中央七道锁链悬着一口白玉棺椁，这棺椁极大，约莫要三个人合抱，棺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

突然，一串红色的火焰在锁链上跳动起来。

这把火烧的很快，所有的锁链上仿佛热油入锅一样升腾起剧烈的大火，跳动着往上蹿的红焰将整个宫室照亮，金马银车，水银蜿蜒的河流，玉石垒成的宝塔山石，壁画上一只巨鸟张开双翼，层层翎羽华美无比，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不断燃烧的火焰将中央的棺椁吞噬，灼灼的火光中，只听得一阵剧烈的响动，白玉棺打开了。

一道人影从火光里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映照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第6章 学姐

意识朦胧之间，齐灏感觉有人在给他擦脸，他骤然睁开眼睛，一张人脸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央，他的心跳顿时慢了一拍，怔愣在了当场。

周围的光线很暗，只有蜡烛跳动的火光，借着昏暗的烛光，却也足以看清眼前人的脸庞。

那是一张齐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描述的脸庞，漂亮得令人失神，他的五官张扬热烈，就……像是燃烧的烈火一样，给人一种惊心夺魄的美。

对方此时蹲在齐灏的身旁，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灰色长裤和白T恤，黑色的长发被随意撩到了耳后，见齐灏醒来之后，他冲着齐灏轻轻一笑。

齐灏心头一颤，耳根上热了起来，被饥饿占据的大脑混混沌沌的，就像是生了锈一样，好半天才回过神。

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齐灏偏了偏视线，回避对方的笑容，他凝视着不远处点着的一根白蜡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向玉学姐？”

从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起，齐灏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那里见过对方似的，他极力在脑海里搜寻，却仍旧没有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对方。

后来，一个戴口罩的模糊轮廓跳进了他的脑海中，同样高挑的身材，垂直柔顺的长发……齐灏试探性的问了出口。

阿玉眼神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在听见“玉”字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开心的点了点头。

齐灏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喜悦，他也跟着笑了，“真是学姐啊。”

“你也是被他们抓进来的吧？”

“刚才多谢你照顾我。”齐灏微微低了低头，有些不太好意思，除了亲人外，他极少与异性近距离接触，而眼前的人总是对着他笑，让他颇为不适应。

向玉学姐真人比照片长得漂亮多了，怪不得能当上几届校花，齐灏努力回忆林良韫之前给他看的那样照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照片上人的样貌，当然，主要也是怪他当时没有仔细看。

学姐应该属于不上镜的那种，真人比照片更加惊艳。

阿玉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齐灏自动将他的点头理解为“也是被抓进来的”，摇头理解成“不用谢”。

“哎哎，齐灏，你看那边，那是研二的学姐，正好比我们大了三岁，叫向玉，听说长得可漂亮了。”

“她好像是苗族人，还是她们那届的校花，大二那年晚会穿了苗族服饰跳独舞，把全场都惊呆了，我朋友发了张当时的照片给我，是真的漂亮，你看看。”

“学姐好看是好看，可惜几个月前出了一场事故，说不出话了……”

……

想起对方是个哑巴，齐灏对眼前人多了些怜惜，后续也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齐灏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全身的骨头就仿佛要散架了一样，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如同有人拿着铁锥不停在锤他的骨头，钻心刺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

他踉跄的走了几步，才勉强压下去了这股剧痛。

脚底下站的地方是个巨大的长方形深坑，四周的土石墙足足有二十几将近三十米高，约莫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也许还要更大一点，他和学姐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坑底，就像是鱼缸里的两只蚂蚁。

他们头顶是曲折蜿蜒的各种滑道，像是烟囱，也像是盘旋在头顶的黑蛇一样，站在坑底仰头看时，就好像无数的黑蛇张着巨口，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深坑。

所有从滑道上滚落下来的东西，都会汇聚在这个坑底。

这些滑道齐灏数了数，起码有二十个以上，可令他感到诡异不安的是——坑底太干净了。

除了他和学姐，还有同时掉落下来的黑包外，整个坑底空空空荡荡，一眼望去尽是尘土灰石碎砖，齐灏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掉下来吗？

“这个地方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齐灏走到黑色的登山包前，一手按在拉链上，另一手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群盗墓贼带的东西全，包里的工具有折叠铲，匕首、斧子、蜡烛、打火机、手电筒、锅子、炸-药、绳子、笔记本、碳、盐、白酒等，另外还有不少吃的，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肉干、香肠以及几包泡面。

齐灏嘴里咬着手电筒，还发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黑手套和薄毛毯。

他低头看自己领口上干枯的血渍，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干透了，血痕凝结成块，以至于摸起来硬邦邦的，由于没有找到镜子，齐灏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形象。

但他猜也能猜得到，他现在能直接去演恐怖片。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倒也无所谓，但是学姐一个女孩子在旁边，自己总不能穿这样一身来吓她，齐灏往嘴里塞了一个巧克力球，拿起那套干净的衣服，转过身时正好对上阿玉的眼睛，对方似乎总是在看他。

那双在烛光中干净澄澈的凤眼紧紧地盯着他不放。

“向玉学姐，你能转过身吗？我换一套衣服。”

阿玉凝视了他几秒，眼睛微微眯起，薄唇抿成一条线，表情不悦。

齐灏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学姐，我换一套衣服。”

这一次阿玉转过身坐了下来。

对方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的时候，齐灏松了一口气，他脱下衣服，用纸巾和干净的布料沾水擦拭身上的血污和泥土，从伤口擦过的时候，怕引起前面的人注意，他都忍着没叫出声。

换上了一套长袖黑裤黑T恤，也许是为了方便隐秘做事，这群盗墓贼准备的衣服全是黑的，齐灏身高一米八六，身材匀称偏瘦，体脂率低，裤子还好，衣服却是有些小了，倒也不是穿不进去，而是绷的有些紧，肌肉的轮廓似乎都能显现出来。

试着单手做了几个俯卧撑后，齐灏觉得这套衣服还挺方便行动，弹性很好，清爽干净的衣服，也比之前舒服多了。

就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齐灏挺怕对方转过头来看他，虽然男生光膀子被人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对方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太……炙热了？

不过以前在学校里也不是没人这么看他，大一那会儿室友许临笑着跟他说找到了一条发财之路，好多人愿意买他光着上半身的照片，挤眉弄眼问他拍不拍，还说“这脸这身材，要是这照片传出去，你肯定稳坐金大四年校草宝座不倒”，被当时的齐灏狠狠瞪了几眼……

瞅了一眼不远处坐着那人的后脑勺，齐灏在眉心拍了一下，心想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就你刚才那一脸血的模样，人家不对你做噩梦就算好了。

“学姐，我换好了，你转过身吧。”

从背包里拿出一盒木炭倒了出来，齐灏用废纸沾了白酒点燃，在坑底升起了炭火，这么一两天下来，他只吃了一块威化饼和几块巧克力，饥饿的肠胃实在受不了了。

齐灏无比庆幸自己滚下来的时候顺了个黑包，就算被狠狠砸了一下也值得，他拿起一袋黑色包装的泡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当他看清泡面正面的时候，神色顿时迟疑住了。

——麻辣牛肉面。

为了凸显出自己究竟有多辣，泡面的右下角还特意标注了金闪闪的三个字“变-态辣”。

齐灏嘴角抽了抽，心想：变-态辣？这群盗墓贼也不怕在墓里拉肚子。

齐灏将面饼和调料包倒了出来，面饼已经碎得四分五裂，放进锅里加水在炭火上煮着，他拎起其中的一个配菜包，剑眉一抽一抽的发现里面居然有干花椒和红辣椒。

齐灏：“……”

“学姐，你吃辣吗？”

阿玉疑惑地看着他，和齐灏对视一眼后，犹豫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齐灏不太懂他的意思，但他想起学姐是苗族人，也许生活在巴蜀云贵之类的地方，大概率是能吃辣的，于是给她各种调料包都放了一点点。

就算是“一点点”，齐灏也被那股麻辣的气味呛了好几下，熏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揉了揉鼻子，这果然是变-态辣，闻着就挺变-态的。

“学姐，你吃吃看，要是太辣的话——”可以涮水吃。

齐灏的话没说完，就已经看见眼前的学姐端着那碗泡面尝了一口，露出了诧异且惊喜的神色。

阿玉眨了眨眼睛，拿着叉子的手还不太熟练，他的眼眸一转，看向了那一袋还没有倒完的红油调料包。

齐灏：“……”

齐灏帮他把花椒红辣椒和红油全都倒进了碗里，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自己摸了另一块面饼，加了水在不锈钢碗里慢慢的煮。

煮开了之后，他只抖了一小勺细盐进去，拿起筷子，默默吃自己的盐水面。

阿玉小口吃着手中的面，他的动作缓慢而生涩，就像是两三岁拿不稳筷子的孩童一样，但他吃得很开心，吃了几口后，注意到被齐灏搁置在一旁的几袋调料包，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玩具一样，抓起那袋红油，学着齐灏刚刚的样子撕开，倒进了自己的面里。

倒完了之后，对着齐灏灿然一笑。

齐灏吃面的手一顿，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眼前这个漂亮学姐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变得可怕了起来。

阴暗冷冰的巨大古墓深坑中，顶上延伸下来一条条盘旋的黑色甬道如同地狱的魔爪似的张牙舞爪，黑幽幽的洞口如同吞噬人的巨口。弥漫着腐朽气息的深坑底下，燃着一根灼灼燃烧的蜡烛，炭火已经扑灭，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吃面，浓烈的麻辣香气让风中时有时无的腥味消失了。

齐灏很快吃完了自己那碗盐水面，他坐在地上休息，双眸不时打量四周的情况，他得想办法尽早离开这里。

阿玉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他十分安逸的吃着手中的面，时不时抬头瞥一眼边上的人。

第7章 圆球

齐灏打着手电筒，借着昏黄的光影在坑底逡巡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东北角的一处土墙，他仰头看着巨坑顶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石土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斑驳脱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齐灏伸手按在墙面上，触手的墙面粗糙而又脆弱。

坑底距离顶部超过二十米接近三十米，想要离开这个巨坑，就必须爬上去。

齐灏戴上了黑色的露指手套，从登山包里找出一串绳子，沿着自己的右肩和左肋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串绳子很长，粗略估计超过了五十米，将绳子扣好以后，齐灏摸出一把斧头别在腰上，他拿着手电回过头对学姐道：“我先试着爬上去，等我上去之后，我会放绳子下来，到时候学姐你把这个包绑在绳子上，我将它拉上去之后，再把学姐你救上来。”

阿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齐灏以为他是在担心，便柔着声音安抚他：“我小时候经常爬树，爬上这个……应该也没问题，别看这墙很高，其实我们那边的树也挺高的，五六十米的都有。”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齐灏可真没爬过五六十米高的树，顶多二三十来米，和这个土石墙高度差不多。

然而树的丫枝多，爬树可比眼前这面墙容易多了。

将背包的拉链合上，齐灏突然记起最外侧的袋子里还有几个巧克力球，他伸手摸出了三个巧克力球，交给了阿玉，阿玉低着头，疑惑的看着手中被硬糖纸包裹的三个小金球。

“学姐，你吃吧，我要开始往上爬了，你站远一点。”

齐灏用现有的绳子将手电筒固定在肩上，拿起腰上的斧头，在墙上砸了几个凹槽出来，脚踩着凹槽，十指指节紧紧用力按在斑驳粗糙的墙面上，齐灏开始往上爬。

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身体紧紧的贴在墙面上，虽然他的身材高大，却像是一只灵巧的猫儿一样，身姿敏捷地攀援向上，虽然没有指甲，但他十根手指指间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齐灏的手指原本白皙而修长，此时沾满了灰色的尘土，到处都是细小的摩擦伤痕，他咬紧牙，仰着头继续向上，鼻子里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他已经离地十几米高了。

他没有往下看，手中的斧头重重的砸进了石壁中，齐灏吐出一口气后，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汇聚成滴，顺着脸颊滑落。

左手紧紧地按在墙上，右手正要向上伸的时候，齐灏的左脚踩滑了一个地方，身体径直往下摔去，往下摔了四五米后，他的手肘在墙上一用力，一个翻身借着力道硬生生的将手指扎进了土墙中，淋漓的鲜血从指骨中喷溅而出，他闭着眼睛，额头贴在墙面上，任由头顶上的碎石砸落。

待身体平稳后，齐灏仰头看着晃动光线下的斧头继续向上爬。

他取下了那把斧头。

阿玉抬头向上看，只见上方的人影越来越小，身边的烛光影影倬倬的，在跳动的火光下，他修长的身影映在了土墙上，不知道从哪来的风吹起了他的长发。

头顶不时有碎石尘土散落下来，阿玉也未走开，他手里拿着三个金色的巧克力球。

吃吗？

剥开外面一层硬邦邦的糖纸，阿玉十分警惕盯着那一颗黑色散发出浓浓苦味的小圆球，他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熟悉的人影，想起对方的嘱咐，他紧紧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心里委屈极了，勉为其难在上面咬了一口。

捂着嘴嚼了嚼后，阿玉愣了一瞬，下一秒眉目舒展，将剩下的半个小黑球送进嘴里。

手指紧紧地扎进土里，齐灏嘴里发干，一口唾沫咽不下去，贴着墙壁呛咳了一阵，一抬头，发现距离坑顶部只有二三米距离。

他屏住呼吸，又往上攀爬了几步，先把斧头扔了上去，他的双手已经摸上了平台，肩膀上的电筒光一抖一抖的，零碎的砂石沿着墙面滑落。

齐灏的双手撑在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上臂用力一撑，身体跟着跃上了平台。

下一刻，他全身脱力的倒在地上，不住的急喘气，心跳扑通扑通的好似要跳出来了一样。

齐灏头昏目眩的想到，终于爬上来了。

他瘫倒在地上几分钟，耳朵里轰鸣声此起彼伏，齐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随手抹掉了头上的汗，撑着身体重新坐了起来。

“学姐！我已经爬上来了！”

“你别怕，我现在就放绳子下去！”

喊完这几句后，齐灏又咳嗽了几声，左右逡巡了一圈，只有一个黑黢黢的低矮洞口，他将绳子的一头绑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头扔了下去。

“学姐，你把包绑上去。”

齐灏满是血污的双手攥紧了绳子，感受到绳子另一头的拉扯力后，他快速的将绳子往上拉。

看到登山包的轮廓后，齐灏伸手把包一拽，急匆匆解开绳索，怕学姐在下面等的害怕，立刻又把绳子抛了下去。

“学姐，上来吧。”

“你把绳子绑在身上，我拉你上来！”

阿玉将绳索绑在腰上，双手抓着绳子往上爬，同时齐灏也在往上拉，远离地面十几米后，阿玉眼眸盯着墙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伸手摸了摸墙上黏腻的红色。

齐灏见他在绳子上不动了，出声询问：“累了吗？我拉你上来。”

阿玉无声的摇了摇头，继续往上爬。

齐灏将绳子往后一拉，看见了对方的脑袋后，屏住的呼吸重重吐了出来，他一手将绳子往后拽，另一只手往前伸。

“来！抓住我。”

昏暗的光影中，阿玉看见了那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他抿了抿唇，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对方温热的手掌。

将人拉上来了之后，齐灏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勉强站起来，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踉踉跄跄走到登山包前取出一瓶口，喝了一口后，他倒在了冰冷的墙壁边缘，再也站不住一般滑坐在地上。

齐灏仰着头，后脑勺抵在冰冷的石壁上，无力地闭上眼睛，胸腔不断上下起伏，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

阿玉站在巨坑附近，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从中央那堆曲曲折折的滑道扫过，一路往下到坑底。

四周静寂无声，凝神细听，却又感觉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一阵密密麻麻令人不安的动静，原本空空荡荡的坑底，此时已经被成千上万的黑影填满了。

阿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看向了角落里坐着的青年。

对方曲着一条腿贴着石壁而坐，手电筒跌落在身侧打出一道笔直的光束，他的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无力的垂落在地面，那双修长漂亮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此时还在控住不住的连连发抖。

手电筒的余光照在他脸上，让他侧颜的轮廓更加立体，英挺的眉毛，挺直的鼻梁，闭合的浓密眼睫毛在微光下如同鸦羽一般覆盖在眼帘，他仰着头，下颔的线条清晰而利落，底下的喉结性感的隆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滴水珠沿着他的脖颈滑进了胸口。

一片阴影突然将他笼罩，齐灏睁开眼睛，觑见了在他身旁坐下的阿玉。

他刚要重新闭上眼睛，却见对方伸出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摊开，露出了两个金色的小圆球。

“怎么？不喜欢吃吗？”

阿玉摇了摇头，执着的将手中的东西捧给他。

齐灏颤抖着手，从对方的手心里拿起了一个圆球，这才见到了对方满意的神色。

“刚好还有两个，我吃一个，你也吃一个。”

阿玉点头，十分干净利落的撕开硬纸，将臭臭的圆球送进嘴里。

齐灏下巴内收，微微低了头，他的十指指尖已经满是伤痕，颤抖着手指试图将硬纸剥开。

却是撕了两次也没把封口撕开。

阿玉见状，从他手中抢过圆球，将整块糖纸撕开，直接喂到了齐灏的嘴边。

齐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垂着眼眸咬进了嘴里，苦中带甜的巧克力在唇舌间化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可可香气。

似乎有些太甜了？

齐灏侧过头看身边的阿玉，对方这时正低着头把玩手中的两张硬糖纸，揉成一团后又将它们打开，继而再揉成一团。

齐灏这时发现，对方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学姐和普通的女生相比，他的五官脸庞没那么柔和，脸部线条要更加锐利一点，一双凤眼亮而狭长，不笑的时候，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矜贵威严感，和齐灏这种天生带笑的长相截然不同。

对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英气，是个宜男宜女的样貌，脸庞五官比例完美，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学姐要是剪一头短发，肯定也会非常好看。

阿玉察觉到齐灏在看他，他抬起头，回了对方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那笑容好似冬雪消融，干净而无害。

齐灏握拳掩唇，垂眸咳嗽了一声，桃花眼尾上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妈的走快点。”

“徐强跟上，刘数儿你手里的灯别乱照。”

“小声点儿！”

墨镜男一行人拿着手电在墓道里探寻，这个古墓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已经摸不清方向，意外的闯进了一个墓室中。

这间墓室中央有一处圆台，圆台周围绕着一圈人形石俑，圆台上堆着些瓦罐，旁边还散落着一堆青铜架子，地上也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分辨不出它们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墨镜男感觉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先别乱碰这里的东西。”

来到这墓里面，谁不是为了图财？徐强没把对方的话当一回事，他拿着手电在青铜架子底下乱照，眼尖的他发现了灰尘中的一块玉牌。

徐强的瞳孔一缩，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的旋转了两圈，他没有惊扰自己的同伴，待身边的人往前走过后，落在最后的他悄悄伸手按在了玉牌上。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所在的地方往下陷，整个人直直的摔了下去，跌进了一个黑暗的滑道中。

身体不断往下滚，徐强惊叫了一声，从滑道口摔进了深坑。

沉闷的落地声后，他睁大了眼睛，最后的意识还没消散之前，潮水般的黑暗将他淹没，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过后，成千上万的细小刀刃将他切割吞食，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了巨坑之中。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8章 迷宫

“妈，没事，不算太热，晒黑？我每天都擦着防晒……”

“蛇虫鼠蚁？见过，山上蛇确实多，怕，当然怕蛇啊，但是妈，我发现蛇的速度好慢啊……上次和同学见到一蛇，当时我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发现同学没跟上来，我回过头就发现她蹲在地上狂笑，她说那条蛇见到我，也跟见了鬼似的拼命往后逃，可能在蛇的眼里，我也挺可怕的……”

“还有多久回来？我也不知道。”

……

栗色卷发的女生将电话挂断，另外两个女生打着哈欠从她身边走过，随口问道：“打完电话了？你妈妈。”

“是啊。”卷发女生回答完后，困倦的打了一个呵欠，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大树底下，眯着眼睛看外面暑热的阳光。

午后的风比前几天都大，也许是快要入秋了。

“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挖掘？坐在这里干等怪无聊的。”

“蒋捷妤，齐灏他们人找着了吗？治个腿伤不需要那么久吧。”女生百无聊赖的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之前拍的几张合照，将手机亮度调到最高后，她手撑着下巴，将最后排的那个男生画面拉大。

她嘟了嘟嘴，嫌弃合照模糊，又翻出了一张那天烧烤时偷拍的单人照，在夜色中，只拍出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哪怕当时是死亡打光，对方也好看的不可思议。

“没有，嘘，我小声告诉你，刚听见辅导员接到公安的电话，似乎是出大事了。”

自从齐灏等几个学生不见之后，颖阳王考古挖掘工作就暂停了，丢了几个学生，这可是一件重大事故，考古队报了警，早就联系了警方，将周边几个县城都找遍了，也都没发现这四个学生的踪影。

找不到学生，周助理都快要急哭了，也正在这时，他接到了成市警方以及岳卓豫家长的电话。

“什么？绑架？”

“就在三个小时前，岳卓豫的父亲接到了一通勒索电话，绑匪说岳卓豫就在他们手中，如果想要保住岳卓豫的性命，就得要三百万赎金。”

“绑匪的声音虽然在电话里经过了变音处理，但是对方用的设备并不高明，警方很快就还原了对方的原声，经过岳卓豫的亲人和同学辨认后，确定是他大学同班同学林良韫的声音。”

“据说他们一同在考古队实习？”

墓道里昏暗阴冷，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道暗黄色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四周静幽幽的可怕，说是静谧无声，耳边却又能听见一种来自深渊的渗人咆哮声。

齐灏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方，阿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在墓道，不，或者可以说是一处地下洞穴，他们从坑底爬上来之后，就在这样一个洞穴中徘徊，这个洞穴四通八达，就仿佛一处迷宫一样。

齐灏紧皱眉头，他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分岔路口中央的一块石头，“这是我们第三次来到这里。”

他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焦躁，这个洞穴实在是太大了，似乎还分成了上中下好几层，你也不知道自己走着走着，究竟是在往上，还是在向下，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只能再维持五六天，他们不能一直困在这个墓里，必须想办法出去。

这个迷宫如果不走出去，可能会困死在里面，齐灏和阿玉一路走来时，在地上发现了许多令人惊悚的干尸，齐灏检查过这些尸骨，他们的年代并不久远，估计是以前被困死在这里的盗墓者。

兜兜转转的迷宫最容易激起人的焦躁，在这种最需要理智的时候，绝对不能丧失冷静。

齐灏拍了拍自己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空大脑，努力压下心中升腾起来的躁火。

他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学姐，对方的面容在黑暗下看的并不真切，齐灏心想对方也许是害怕了，他抿了抿唇，揉了一下鼻子后突然道：“学姐，你会手语吗？”

阿玉歪了歪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对方骤然变哑，普通人遭遇这样的打击，一定很难接受，别说积极学习手语，估计还会很排斥这样的交流方式。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俩不能总是点头摇头的交流，齐灏也难以读懂对方的意思。

齐灏斟酌了一下要说的话，放轻了声音试探道：“学姐，要不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手语？其实手势语言还挺有意思的，我会好几种手语，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就跟我姐姐用手语交流，也挺方便的……”

齐灏的亲姐姐齐蘅，天生不能说话，他们家里的人都会手语，因着姐姐的关系，齐灏也学了很多种手语，有他们本地的，也有全国通用的，还有金临这边的手语，手语并不难学，只要学会了手势语言的表达模式，其他的很好理解。

“学姐，你要是愿意学的话，就点点头。”

阿玉点了点头。

“那行，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日常手语。”齐灏用食指指了指对方，做了一个“看着我”的手势，“这样是你好……拇指这样弯一弯表示谢谢。”

“拇指和食指微微弯曲放在下巴这里点点头，就代表愿意。”

……

齐灏教了对方几个手势之后，他发现学姐非常聪慧，模仿能力很强，几乎是看他做了一遍之后，就能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而且记忆力非常好，一点就通，也对，学姐可是他们考古系的高材生，自然学习能力超乎常人。

“学姐，你真聪明。”齐灏一边说，一边用手语将这句话表达出来。

阿玉眨了一下眼睛，用拇指说了一句“谢谢”。

有了教手语这件事转移注意力后，被困在迷宫里的焦躁减轻了不少，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狭长的窄道中，一束昏黄的灯光打向前方，彼此的影子倒映在墙上，黑影也在墙上比划着各种手势，温润清朗的嗓音不时在黑暗的道路上响起，驱散了四周阴森可怖的气息。

齐灏手中拿着笔记本，不时用铅笔将他们走过的路在笔记本上画出来做记录，他在本子里添上一笔后，用铅笔在眉心处揉了揉，思考片刻后，“学姐，下一个分叉口，我们往左边走。”

阿玉在他后面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我知道了”的手势。

他用食指推了推齐灏的手臂，十分积极地催促对方再多教几个，他的神色上没有半点被困在迷宫里的急躁，一点都不着急出去，闲庭信步的跟在齐灏的身后，对新学的手语游戏十分热衷。

齐灏：“学姐，等等啊……”

他松开另一头挂在背包肩带上的笔记本，把铅笔塞进口袋里，转身往学姐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暗中对方脸颊上抹着点黑灰，但却丝毫无损他的美丽，长发在奔波中变得凌乱，隐隐透露着一种狼狈野性的美感，显得英姿飒爽，那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闪闪的，里面看不出丝毫焦躁与不满，却是带着点兴致勃勃和跃跃欲试。

齐灏忍不住感慨学姐的心态真好，对方的脾气也很好，在迷宫里走了这么一大段路，齐灏说怎么走，对方就跟着怎么走，从来都不提出任何异议，哪怕是走了许多冤枉路又重新回到原点，对方也不会怨天尤人的绝望抱怨。

不得不说，和学姐待在一起很舒服，在这样糟糕的境遇下，至少不会听到来自同伴传达出来的恐慌、抱怨以及指责。

也许情绪是会传染的，齐灏笑了一下，此时也不免将被困在迷宫的忧虑抛到一边去，还有闲心想点别的事情。

以前在学校里，林良韫他们得知齐灏会手语之后，还曾经缠着学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些躁动的小伙子们主要还是想学各种手语的表白方式，用来以后在喜欢的妹子面前玩浪漫。

“学姐，你想知道我爱你怎么表达吗？国际版的我爱你，来自于这句‘I love you’，是这样的手势……还有这一种爱，左手握拳，拇指抬起来，可以把它当成一只受伤的鸟儿，右手轻轻的从鸟儿身上拂过，就代表爱。”

“所以我爱你就是……”齐灏手一指自己，右手从左手拇指背上轻轻拂过，而后在虚空中向外一点，指向虚拟的“你”。

“学姐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人，可以这样向他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爱。”

阿玉点头，立刻就重复起了那一句“我爱你”，在最后的那一个“你”的时候，他的手往齐灏的方向指了过去，齐灏当即往旁边一跨，躲过了对方的手势。

齐灏指了指墙壁上一块斑驳的黑点，“学姐，你不要乱点，这样吧，你来对着墙上练。”

撂下这句话后，齐灏头也不回的抡起手电筒往前方走去，黑暗中他的耳根处泛起一点红。

留在原地的阿玉直勾勾的看着墙上的那一块张牙舞爪的黑点，原本如同黑宝石一样纯粹的黑眸中泛起了一阵红意，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齐灏腿长，哪怕只是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已经走出了很大一段距离，回过神来的他往后一看，后面一片黑暗空空如也，顿时吓得心跳加速，迈着长腿往回跑。

直到看见墙角熟悉的人影后，齐灏才把那颗吓出嗓子眼的心重新咽了下去。

“学姐，怎么突然不走了？”

阿玉低着头，没有回应他。

“刚这么黑，怎么不把手电筒打开？”齐灏自知有错，语气里带着点儿心虚，他走到了学姐身边去，心软的关切道：“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我背你？”

心神慌乱的情况下，齐灏东拉西扯上下嘴皮一打架说了个十分不靠谱的建议，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也咽不回了——只因为对方点头了。

齐灏：“……”

齐灏只好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让对方背着，自己赶鸭子上架的半蹲着，连人带包一起背在了身后，除了有些不太适应外，一两百斤的重量压在背上，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学姐，你不要乱动，我身上还有些伤……手电筒你拿着，帮我照着前面。”在扯到手上伤口的时候，齐灏冷不丁吸了一口凉气，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阿玉握住手电筒，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眨了眨眼睛，十分惊喜的发现这个姿势非常不错，眼睛里的戾气尽散，开心的勾起嘴角，一手揽着对方的脖颈，另一手拿着手电照来照去。

第9章 聚财

笔记本上的铅笔线条越来越多，交织成一团乱麻，在电筒光下，那些线条就仿佛会蠕动的虫子一样，在黑暗中诡异扭动。

狭长的窄道望不到尽头，仿佛是能吞噬人的险恶深渊，向那黑暗中走去，迎面似是扑来一层浓浓的黑云，无形的压力沉重地笼罩在头顶。

他们依旧被困在迷宫里。

“学姐，饿了吗？我们休息一会吧。”

齐灏刚要将背包放在地上，结果手电筒往角落里灯光一打，两个黑幽幽的窟窿眼正对着他，瘪瘦的干尸缩在角落里长眠，他的手似乎还紧紧的抓在墙壁上，那一双黑洞窟窿眼直勾勾地瞪着齐灏，似乎在无声质问：“为什么来打扰我？”

手电筒的光抖了抖。

齐灏嘴角抽了抽，说了一句“打扰了”之后，带着阿玉又往前走了五分钟，这才选了一个干净没有骨头也没有干尸的石壁角落里修整。

“算一算方位，这应该还是个聚财的地方，学姐，坐吧。”

这一次可没有什么心思煮泡面，干净的饮用水要省着点用，齐灏摸出两块压缩饼干，给了阿玉一块，自己拆开一块，这两块压缩饼干，硬得跟板砖一样，无论经过多少冲撞颠簸，它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形状。

阿玉很喜欢齐灏递过来的吃食，前两次都非常美味，于是这一次，他毫不设防的一口小白牙磕了上去。

东西一入嘴后，他全身都僵了，露出了十分嫌恶的表情。

齐灏一见他的表情，十分感同身受，手上这奇怪味道的压缩饼干确实难吃，似乎是葱油芝麻味的，入口一股又油又腻又硬又带着芝麻苦涩的奇葩口感。

变-态辣麻辣牛肉面、葱油芝麻味压缩饼干……这些盗墓贼的口味不走寻常路。

“学姐，你要是不喜欢吃就放着吧。”齐灏将肉干和香肠递给他，又找了一个小布袋示意对方将拆开的压缩饼干放进去，在这种时候，一丁点粮食都不能浪费。

阿玉嫌弃地将压缩饼干扔进小布袋里，拆开一小包牛肉干送进嘴里，他吃了一块后，示意齐灏也吃，齐灏则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手里的东西，“不用，学姐你吃吧，我把这个吃完就行。”

阿玉见对方不吃，自己也不吃了，捡起被扔在一旁的小布袋，取出只咬了一口的压缩饼干，一脸苦大仇恨地瞪着这块小饼干，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重新咬了一口。

两人默默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相顾无言啃着手中的东西，哪怕是齐灏，这会儿也吃得极慢，吃了几口后，还得花时间把那股不适压下去。

齐灏吃完了最后一口，闭上眼睛，仰着头将后脑勺顶在石墙上，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动静。

像是脚步声。

齐灏的眼睛一凝，当即动作轻柔的将手电灯关闭，他拉了拉学姐的衣服，在黑暗中将食指放在嘴唇边，小声道：“嘘，学姐，别动。”

有东西来了。

电筒光消失之后，周围陷入了极致的黑暗，整个洞穴里黑幽幽的，一股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冷意爬上了四肢，阿玉不喜欢黑暗，他忍不住往齐灏身边凑了过去，贴在对方的手臂边上。

学姐的手有些凉，齐灏心知对方是害怕了，便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在空洞的黑暗之中，那些细碎的声音越来越近，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人声。

好几束手电筒的微光一齐打了过来，这些光束在墙壁上来回跳动，齐灏的视野又变得清晰了，他悄悄将头往外一瞥，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狗屎，这迷宫也建的太大了。”

“哪怕是有图还依旧在兜圈子。”

“确定这幅地图是真的吗？”

“别啰嗦了，快去找壁画。”

“陈老板……”

……

空气里又变得一片安静，这些人说的话都是英文，而且个个一身黑，脸上蒙着面，后面也是一个大黑包，他们身材高大，且手里都拿着枪。

笔直的光束在墙上扫来扫去，这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其中一个拿着手电，往齐灏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他的脚步越来越近，那哐哐的响声就像是扣在人的心口上。

齐灏眼神一狠，朝着学姐做了一个“别动，在这等我”的手势。

那个黑衣男人毫无察觉地拿着手电筒随意照了过来，也就在这时，蓄势待发的齐灏从角落里跳了出去，手臂直接抡住那人的脖子，拖拽着向后拉，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手软，将人劈晕之后踢翻掉落在地的手电筒，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了？”

“敌袭！”

齐灏拖着人快速离开学姐所在的地方，当所有灯光照过来时，他将手中的人丢到一旁，闪身躲进了中央的石壁后面。

幸亏刚才在那吃了大半天的葱油压缩饼干，齐灏对这一片黑暗的地形分外熟悉，他故意扔出几块石头制造动静，加大自己的脚步声，在敌人不知道己方有几个人的时候，他又冲向了下一个。

原本安静的洞穴中就像炸开了锅一样，无数的光束在黑墙上挥动，男人的怒骂声和拳风交击声此起彼伏，一个暴怒的男人端着手中的枪，朝着声音的来处疯狂射击。

齐灏一个翻滚躲过飞溅而来的弹片，捡起地上的一把枪支，就跟抡烧火棍似的朝那人后脑勺砸去。

“抓住他！”

“就他一个，妈的！”

“弄死他！”

边上有人拿着短刀向他刺了过来，齐灏弯腰后一拳打中那人的脸，抓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拉近了直接踢向对方的下三路，此时右前方六米处有人拿枪对着他，齐灏提起身边一米九大汉往那人的方向推了过去。

接连不断的枪响声在那人背后响起，一片飞溅的血迹泼在了阴暗的石壁上，齐灏的脸上也被溅了几滴血，他冲到了持枪人的身旁，将人打倒后，抄起对方腰间的短刀，直接刺穿对方的右手手掌，将他的手牢牢地钉在地上。

将所有人都打倒在地后，齐灏捡起地上的一个手电筒，刚一转身，却冷不丁看见几米外握着一把手-枪对准他的男人。

那人如同毒蛇一样阴毒地看着他，继而用一种奇怪的中文腔调向他挑衅：“想知道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枪快吗？”

齐灏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冷笑，那笑容中带着点儿邪性。

他真讨厌被人拿枪指着。

齐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正当他身体积蓄力量的时候，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刚才还面色得意的男人当头摔倒在地。

男人如山的身影倒地之后，露出了背后的阿玉，拿着石头的阿玉冲着齐灏笑了一下。

对方的笑容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晰，地上散落的手电筒照向对面的墙壁，散射出的光晕映照在阿玉的脸上，无风飞舞的长发在光晕中泛出点点金色。

齐灏的心脏扑通了两下，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了身体，就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潮水吞没了一样。

用手背揩掉脸上的血痕，极力忽略掉这些异样，齐灏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淡笑，对眼前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学姐，你真棒！”

阿玉愣了一下，而后欢喜地眨了眨眼睛，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摇了摇，就像是腼腆又别扭的在说：你也很厉害！

齐灏将倒在地上的这群男人全都拖到一个地方绑了起来，就跟端午节串粽子似的将他们连成了一串，之前那个被他刺穿手背的人，还被他顺手包扎了一下，至于最后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们背后的黑包被他取下来扔在一旁，散落在地上的枪械也被他收集成一堆，齐灏拿着斧头，三下五除二的将这些枪支全都损坏。

一一检查这些人的背包，里面有干净的饮用水、备用电源、手电筒、短刀、绷带和药品等等，齐灏拿起一把黑色的短刀别在腰上，拿走了这群人一半的饮用水和食物。

在他挑挑拣拣的时候，阿玉也拿着一个小布袋，搜刮了这群人所有的巧克力和水果糖。

这群人带的食物中，有许多罐头、坚果和果脯，此外齐灏还发现了几包方便面，是番茄牛肉味的，他松了一口气拿走了。这些人也带了压缩饼干，花生味的，齐灏十分不客气的拿走了几块，同样也很大方的将身上的葱油芝麻味压缩饼干友情赠送给他们。

一通搜刮之后，两人暂时不用担心饮水和食物。

除了饮水和食物，最重要的还有他们口中所说的地图，齐灏打开来一看，正是这座迷宫的地图，不过这幅地图有许多缺失的地方，画的也不全，但上面标记了许多东西。

齐灏撕下来一张白纸，用铅笔将这幅地图重新描绘了一遍，在绘画的时候，他只重绘了路线，去掉了旁边的重要标记，等画好之后，他将这张纸用石头压在原地，自己则把那张地图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学姐，咱们走吧。”

第10章 壁画

即便有了地图，在这偌大的迷宫里稍有不慎就会出错，免不了来来回回兜圈子，更何况这张地图上还有不少纰漏和残缺，齐灏他们想要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仍旧要花费许久功夫。

拿着铅笔记下走过的道路，他对走出迷宫的把握越来越大，齐灏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旦松懈下来，强烈的饥饿感就在肠胃中闹腾起来。

又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齐灏把包扔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垒成简易灶台，烧燃炭火放水煮面，学姐的麻辣牛肉面，他的番茄牛肉面，不多一会儿，阴暗的墓穴中便腾腾浮起一阵阵食物的诱人香气。

方便面这种东西，味道不一定好吃，但是香气绝对够冲。

在这不见天日的墓穴中，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已经是绝顶美味。

“学姐你的。”齐灏将碗递过去的时候，又被呛得连打几个喷嚏。

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不忍再看那浮了满满一层的红油，以及点缀在其上珍珠似的小花椒和那切成段的火红干辣椒，玉白色的辣椒籽和芝麻粒混杂在一起，在浓辣的汤水中浮动。

凝视着灯光下冒着热气的番茄牛肉面，弹性十足的拉面浸泡在香浓的汤汁中，即便看不到什么番茄，牛肉也假的可以，齐灏还是十分满意的先尝了一口汤，汤汁咸淡适宜，一股番茄的酸甜味道，十分开胃。

除了饮用水外，他们还搜刮到了两罐可乐，拧开可乐，各自一罐，轻轻的碰撞后，饮下一口冒泡的汽水。

在这墓穴中，可乐完全不需要冰镇，四周的氛围就能令人心惊胆寒。

阿玉吃面的动作比上次熟练许多，他吃了一口面后，盯着旁边那罐味道刺鼻的东西，他用舌头舔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想吐又不敢吐，只能像之前吃压缩饼干那样小口小口的吞咽。

多喝了几口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将面吃完后，齐灏打开从那群人手中得到的迷宫地图，上面的道路曲曲折折，分岔极多，若不是齐灏之前在这迷宫里走了大半天，自己又动手画了路线，不然还真看不明白这一副“立体”的地图。

他看向图中所标注的一块红色重点区域，从那群人的谈话得知，他们在找壁画……

齐灏眉头微皱，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壁画，画上的神鸟以及那一只诡异的眼睛。

手中的铅笔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等到齐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笔记本上画出了那天见到的神鸟图案。

他将那只神鸟重绘了出来，唯独少了对方的眼睛。

齐灏神色莫名，也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他执笔的右手，齐灏浑身一震，任由对方拿着他的手，在笔记本上为那只神鸟点上了眼睛。

“学姐，我想去这个位置寻找壁画。”

前方的道路突然变得狭窄，仅仅只供一人通过，齐灏手里拿着短刀，小心翼翼地在窄道中通行，“学姐，你先别进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芒在凹凸不平的石壁来来回扫动，齐灏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四周检查探索，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从那群人手中夺来的地图在这个位置用红色的字体标注了“危险”的标记，而通往壁画所在的地方必须要经过这条窄道。

“危险？”齐灏时刻保持着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缓慢地往前挪动。

“学姐，你怎么跟过来了？算了，小心点……跟在我后面。”

阿玉点了点头，他拿起手电筒在前方人的背后照了照后，蓦然抬起头，头顶黑洞洞一片的石壁上，垂着一条条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交织缠绕，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蛇。

这些黑蛇非常细，不过普通筷子大小，漆黑的身体完美融合在黑暗中，黏腻冰冷的躯体不停在石壁上扭曲摆动。

它们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停止了游动，下一秒，全都钻回了洞穴中。

阿玉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完了这一条窄道，齐灏发现这地方除了比其他地方窄了一点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这个危险的含义到底是指什么呢？”

即便走完了这条窄道，齐灏也依旧没有放松心神，十分警惕地巡视周围的环境，走完了这条窄道，前面的路变得开阔了不少，按照地图上显示，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抵达壁画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间约莫二十来个平方的石室，石室堆着许多骷髅，墙壁上却是空空荡荡的，粗糙的墙壁上看不见任何壁画的影子。

齐灏打着手电筒一边敲一边在石壁上摸索，地图上显示壁画所在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在墙壁上摸索了十几分钟，才发现了一块与周围石墙不一样的地方，他用斧头凿开这处墙壁，发现了墙后面的机关。

扭动机关，石室北边的墙壁顿时发生了变化，只听得“咔擦”一声响动，无数的泥沙蔓延出来，一整块长方向的石壁向后凹陷，“砰”一声巨响，一块新的石板垂了下来。

齐灏心神一陡，定睛往那石板上看了过去，然而那一块石板上面却是光滑一片，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别说壁画了，就连一根粗糙的划痕都没有。

一块干净的石板，其平滑程度可以拿去铺地砖，要是上面泼了水，还得加防滑垫的那种。

“怎么会？”齐灏失声出口。

他靠近了那一块石板，伸手摸上了那冰冷的石壁，石壁上面没有任何机关，仿佛这就是一块被磨得平滑的石板。

阿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齐灏回过头，阿玉指了指对方身后的黑包。

从包里取出打火机和蜡烛，齐灏在对方的示意下点燃了蜡烛，阿玉接过他手中燃烧的蜡烛，烛芯上的火焰越烧越亮，跳动的火光将那一片石板照得亮堂堂。

齐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阿玉将那燃烧的火焰靠近了石板，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块冰冷的石板就仿佛像是被泼了一层油似的，轻而易举地被这一点小小的火焰点燃，轰的一声，整块石板全都烧了起来。

升腾起来的火焰将整间石室照的如同白昼，跳跃的火光在齐灏与阿玉的脸上忽明忽暗。

也就在这时，原本空空如也的石板上终于显现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齐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墙上的壁画，石板上的画面在烈火中逐一显现。

那是一副长壁画，上面还有字，当看见那些字的时候，齐灏的身体巨震，上面描绘的古老的文字，他的母亲曾研究了它们十几年。

石板上的画惟妙惟肖，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它记录了一件事。

一个寻求长生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王，他派了许多使者为他去各地寻求长生的办法，其中就有一队使者误入了一个奇妙的圣地，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一只年幼的五彩神鸟。

据说这种神鸟，是能永生不死的凤凰鸟。

他们带着神鸟回国，王大喜，王想要长生，他命人斩杀了凤凰鸟，将神鸟的两只眼睛制成了两盏灯，一曰凤灯，一曰凰灯，神鸟的身体被练成了凤凰精魄，王的宠姬吃下了凤凰精魄，为王生下了一个儿子，太子玉。

王想要永生，就要获得一具能永生不死的躯体。

太子玉生来就是个瞎子。

他一生下来就被锁魂钉凿穿骨髓，日夜遭受凤凰精魄在体内灼烧之苦，每隔七日，王都命人在他的身体里重新凿进七十二颗魂钉，等到他二十岁的时候，这具躯体就能与凤凰精魄彻底融合在一起。

到那时，只要凤灯和凰灯不灭，这具身体便能不断浴火涅槃，永生不死。

那也是王要夺取他身体的时候。

故事当然不会发生的这样顺利，在太子玉二十岁前夕，王的宠姬，也就是太子玉的母亲，许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她背叛了王。

壁画上宠姬的头顶上标注了一个表示“背叛者，违抗”的符号。

画面的最后画的是宠姬在和什么人交谈，逆谋？然而壁画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后面的结局不得而知。

阿玉看着壁画的最末尾处，两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齐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此时的他正死死地盯着壁画上那盏凤灯。

王派人将其中一盏凰灯藏在最初发现神鸟的圣地中，而另一盏凤灯，则交给了一个部族，那是一个极其骁勇善战的族群，族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因其祖先斩杀了凶兽龙枭，全族的人都受到了龙枭的血咒，凤凰音能驱百兽，而凤灯便能镇压住龙枭血咒。

这个部族的人宣誓从此效忠于王，为他南征北战统摄四方。

壁画上凤灯旁边标着一个用奇异文字书写的“齊”，说是字，却更像是画，笔画蜿蜒，粗细不一，轮廓神似一只张口咆哮的猛兽。

那是一个族徽标记。

齐灏的后背，就有这样的族徽。

第11章 笔录

齐山一族的先祖在斩杀龙枭的时候，龙枭的血也同时流进了他的身体里，血咒自此为始，缠绕在每一个齐山族人的身上。

齐山族人善战却并不好战，他们的族地在云滇一处险要的高山深谷之中，四面毒虫瘴气环绕，族人自我封闭，极少与外人交流，过着隐居避世的生活，三百年前，突然有一群不速之客潜入，以致——凤灯灭了。

这么多年下来，久到族人都将所谓的血咒当成是长辈口中吓人的传说，多年安逸祥和的日子中，没有一个族人料到凤灯会灭，但这件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消失了两千多年的血咒重新回到了族人身上。

即便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传承，他们身上先祖的血脉已经很淡很淡了，然而血咒的力量却并未减弱。

噩梦开始了，在血咒的影响下，族人们再也不能离开族地，齐山一族的族人开始变成“天残地缺”，聋哑、眼盲、缺胳膊少腿，失去味觉嗅觉的这些还算“天幸”，更有生下来便是无头死婴，命都活不成。

齐灏和姐姐齐蘅是齐山王室仅剩下来的嫡系血脉，齐灏更是唯一的男子，和所有的族人不同，他并没有天生残缺，然而他却会和他的父亲一样，活不过三十岁。

马上就是他的二十岁生日，和其他还在大学校园中意气风发等待走上社会大展宏图的同学不一样，齐灏却已经能够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从族里出来，一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二是为了想办法镇压血咒。

想要消除血咒对族人的影响，有三个办法，最有希望的便是找到凰灯，其次是重新点亮凤灯，最渺茫的就是另找方法解除或是镇压诅咒。

当然，这些没有一样是容易完成的，祖辈们三百年来想尽了无数办法，都没有成功过。

齐灏也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大不了就是一死，至少他还活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意外发现的古越颖阳王墓，当时齐灏在古墓资料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文字，所以他才一定要来这里。

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他们族里的记载很多都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这个所谓的“颖阳王”，应该是曾经百越之地的一位古越王“太颖异”。

他的王名上画着一个太阳，立身为颖，所以将他译成了颖阳王。

跳动的火焰在石板上灼烧着，画上的人物和故事在大火中焚烧，如同将一副承载着历史的图画投进了火炉中，这场火烧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石室中的石板变回了原样，光滑无痕，仿佛之前所见到的画面全是虚幻的错觉。

两个人站在石板前，久久未能回神。

“齐灏、林良韫和岳卓豫的关系什么样？”

几辆警车开进了考古挖掘点的临时住所，许多人被单独找去问话，做详细笔录，配合警方调查。

四个学生消失不见，更是闹出疑似绑架的恶性-事件后，颖阳王古墓的挖掘工作彻底暂停了。

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带土的工具，昨夜下了一场雨，泥土还是湿的，地上凌乱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脚印，树上的枝叶犹带雨水，风一吹过，晃下星星点点。

一场雨过后，天气似乎转凉了。

“不好也不坏。”女生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那你觉得……林良韫腿受伤，齐灏和岳卓豫会一起送他去医院？”

“嗯？”

女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不太可能吧。”

“那天夜里烧烤，他们吵过架？”

“不算吵架，不过岳卓豫似乎不太喜欢齐灏，他对齐灏有恶意。”

“林良韫顶了他几句。”

“金大另外一个女生呢？”

“当时她很安静，全程都没说几句话。”

……

一沓资料堆在办公桌上，男人解下了警服领口的扣子，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这几个大学生各自家庭背景如何？”

“这个叫齐灏的来自滇西的一个山区……这个地方地势好凶险啊，这里都有人在？林良韫倒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那个姓张的女孩子来自西南的小山村……”

“平白无故一起消失？勒索三百万？”

“都是些名校的学生，有着光明的前途和未来，有这必要吗？”

“有两个学生似乎家境不太好？莫非是急需用钱？”

“再查查他们的人际关系。”

“就算是绑架，可是除了那通勒索电话外，岳沙市各个出口的监控没有扑捉到四人任何影踪……他们消失透着一股诡异。”

金临国际机场T2航站楼。

“谢教授，谢教授，您真的要一起过去？您这才刚出院啊！”

“我的学生出了事，我当然要过去！”

老人的脸上带着不容否决的凝重，枯瘦的右手紧紧攥着刚传过来的资料，他跟在金大处理这次事件的人群里，边上有两个年轻人照顾着他，其中有一名医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绑架，也不是恶作剧，他们……他们一定是出了事！”

阴暗的墓穴中没有一丝光亮，笔直的电筒光勉强照清前方的道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眼睛越来越容易疲乏，触目可见的，都是幽深的黑暗和昏黄的灯光。

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

又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狭道，穿过石壁，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不规整的洞穴变成了人工砌成的宫室，他们似乎来到了古墓的更深处。

“终于从迷宫里走出来了。”

这里的器物要比外面多了许多，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架子上有许多青铜剑，这些青铜剑大小不一，保存的非常好，剑身没有生锈，上面的花纹还依旧清晰精美，令人赞叹。

这些宝贵的古物不能随意触碰，齐灏没有去动它们，只是拿着手电筒一一的欣赏过一遍，阿玉对这些青铜剑并不感兴趣，但是见齐灏一直盯着它们看，他也只好盯着它们看。

齐灏侧了侧头，正好看见“沉浸”在华美青铜剑中的学姐，想必对方见到这堆青铜宝剑很激动吧？

两三千年前留下的青铜宝剑，确实挺稀罕的。

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齐灏耐着性子陪着学姐在青铜剑附近多欣赏欣赏。

阿玉在青铜剑上瞪了半天也没瞪出花来，实在受不了了，偷偷侧过脸看齐灏，察觉到对方视线的齐灏疑惑的“嗯？”了一声。

撑不住的阿玉垮着脸打手势说自己想吃东西。

“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他们找了个空旷的角落坐下，远远的还能看到中央巨大的青铜鼎，也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齐灏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倒头靠在墙上，疲惫的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高山峡谷，翠绿的藤蔓，连片的竹楼，飞速湍急的瀑布，有阿爸、阿妈，还有姐姐和其他的族人们，梦中的画面不断的切换，黑暗望不到边的古墓道路，诡异的壁画图案，尖锐的青铜宝剑，一会儿又好像出现了千军万马，连片的大火将整个天空都烧了起来……最后他发现自己在和人亲吻，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时，齐灏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急剧喘了几口气，齐灏感觉到有一个沉重的东西倒在他的左肩上，他摸索着打开手电筒，侧过头时，正好看到一张恬静的睡颜。

这张脸，他刚在梦里见过。

齐灏揉了一把脸，唾弃自己居然做这样的梦，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有吵醒对方，偏过头来看向远处的青铜鼎，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许多画面。

翠竹绿林，云雾缭绕，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浓郁的绿色，地上奇花异草无数，一条流水从这一片翡翠绿中穿过，只听见一阵叮铃叮铃的铃铛声，五岁的男孩出现在了水边。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短衣短裤，两个手腕上都戴着三个银圈，光洁的脚踝上挂着银色的铃铛，走路的时候发出一阵阵响声，和流水的叮咚声交织在一起。

男孩赤着脚，跳过水中一个个大石头来到了对岸，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但他丝毫也不在意，紧紧地盯着前方高耸的大树。

他往前走了几步，前方有一个高坡，矮小的他不好爬上去，男孩左右望了望，在看见不远处翠绿的小灌木时眼睛闪了闪，他小跑了过去，从那一片绿叶中拖出了一条灰褐色纵斑的蟒蛇，蟒蛇挣扎着游动要跑，却仍旧被他抱着尾巴拖了出来。

这条蟒蛇比他的大腿还粗，男孩单手抓不住他，只能双手抱着它往坡底下拖。

蟒蛇巨大的蛇头冲过来张开巨口，被男孩抬手在蛇头上“啪”的拍了一下。

男孩让蟒蛇盘着，而后跳着踩上对方有弹性的身体，十分好玩的踩着颠了颠后，这才借着对方跳上了土坡。

他来到了大树底下，抱着树干灵巧的往上蹿，不多一会儿，就蹿上了十几米高。

男孩将挂在树枝上碍事的几条家伙丢到一旁，主干上几条黑色的长虫被惊扰，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爬，他自己占据了最佳位置，俯瞰四周的风景。

突然风中传来了一阵急躁的铃铛声。

一个同样穿着蓝色衣服的八岁女孩摇着手中巨大的银铃铛，她的铃铛越摇越急促，声音不断在山谷中回荡。

“阿姐！”

听到铃铛声的男孩立刻从树上滑了下来，灰溜溜的跑到女孩身边，女孩瞪着他，对他打了好几个手势。

“阿灏，你又到处乱跑。”

“阿爸说叫你回去。”

“不听话就喂你吃辣子。”

第12章 保持距离

连片的小竹楼，满目都是清新的翠绿，瀑布冲刷的声响终日不绝，远处的梯田长满青禾，水车哗啦哗啦运行着，偶尔飞溅起来的水沫跳上了竹片织成的栈道。

女孩腰上别着一个蓝色的布兜，兜里都是新摘的各式菌类，男孩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身后。

跨过门槛，进了房间里，窗前站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影子，见到男孩时，他蹲下将他抱在怀里。

“阿爸。”男孩抱着对方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男人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你这脏兮兮的小模样又跑哪里去了？被你阿妈见了又是一顿骂。”

男孩不耐烦听这些，撑着男人的肩膀，扭过头去扯窗外的青竹叶。

外面的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晕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的身上，男人抱了他很久，很久后才低声开口道：

“阿灏，以后你就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汉，要保护好阿妈和姐姐，知道吗？”

男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仰头在一片日光中凝视对方的眼睛。

男人只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阿灏……”

“阿爸后悔了。”

“阿爸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你阿妈带回族里。”

……

“阿灏，以后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雪白的纸钱在风中纷纷扬扬，一盏盏白色的冥灯次第点亮，震天的锣鼓响声淹没了终日不停歇的瀑布声，稚嫩的幼童跪在偌大的棺椁前。

耳边听到的都是哭声。

他小小的手上握着一把银锤，身边的人拿着他的手在棺椁前那颗钉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孝子捧灵位在前。”

灵婆撒着纸钱，送葬的队伍三步一跪往前行，所有的族人都来了，那天灰蒙蒙的，原本满是翡翠绿的天地，被一片雪白笼罩，终年不下雪的地方，落下了一地雪花。

“阿妈……”

男孩扑进了女人的怀里，在他过往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姿容明艳的女人，她会用柔软的嗓音唱着他听不懂的小调来哄他入睡。

她总是穿着一身蓝色的华丽衣裙，她的头上，手臂上，肩颈上戴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精美银饰，她光洁漂亮的额心上缀着水滴一样晶莹漂亮的翡翠。

自打那天以后，男孩再也没有看到她这样的打扮。

那一套华美的衣裙和银饰被封存，她换上了一身素白，头上戴着白绸，上面写着未亡人齐谢氏。

“阿灏，你过来。”

她是一个很有学识的女人，唐诗宋词倒背如流，她嘴里总是有讲不完的历史故事，从上古一直讲到当代，从国内讲到国外，她会将他温柔地抱在怀里，给他讲《论语》、《诗经》、《战国策》。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每当下雨的时候，她就会独自坐在屋檐底下，静静地听外面的雨声。

阿爸走了之后，她的心也死了。

后来……

曾经稚嫩的孩童长成了英俊的少年，十二岁的少年亲手将她抱进了棺木中，睡在那里的她，脱下了素裹的白裳，重新换上了一袭华丽的盛装，她的周围都是姹紫嫣红的花。

少年将一朵最美的山茶花放在了她的脸颊边。

又是一场雪下完后，山上多添了一座新坟。

“齐灏，咱学校新选出来的校草。”

“好多人问你的联系方式，你就跟人家小姑娘聊聊呗，我看她挺真心的。”

“都大三的还不恋爱，白白浪费你这张俊脸。”

……

“阿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手电筒的光芒在对面的石壁上留下一个圆圈光晕，身边人的长发落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痒，齐灏侧过头看对方熟睡的脸庞，那人睡得很安稳，睫毛很长，鼻子又挺又直，学姐的脸这样斜着，暗影勾勒出他清晰干净的下颚线，十分像个俊秀的小少年。

对方要真是个学长就好了，没那么多烦恼。

齐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学姐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自己不能害了她，要注意保持距离。

阿玉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刚醒来有些迷糊，当他看见身边人时才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齐灏见他醒来，给他递了一瓶水，阿玉接了，在对方的目光下，他只好拧开瓶盖，小口的喝了一点。

齐灏见状，劝说道：“学姐，咱们的饮水还有很多，你不用省着，多喝点。”

阿玉皱着眉头，只好轻轻的用舌头又沾了一下，这会儿的他已经学会了阴奉阳违，囫囵吞枣地按对方的话做了之后，慌忙将手中的那瓶水塞进齐灏背后的包里，让他见不着。

“那你渴了主动跟我说。”

齐灏拿起手电筒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左右两边都有一个通道，两边的门一样，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

他希望能在颖阳王古墓中找到前往凰灯所在位置的地图，或是重新点亮凤灯的方法。

颖阳王为了长生费尽心思，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不少线索。

大概率……在主墓室中？

当然，也许会像迷宫里的壁画一样，散落在古墓地宫中各个危险的角落里，用特殊的机关保存着。

“先往左边试试。”

阿玉毫无异议，跟在对方的身边，进入了左边的石门中，石门后面是倾斜往下的石阶，这些石阶做得非常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脱落，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阶，来到了另一间墓室中。

古朴的青铜器，精美的彩陶，即便它们身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却仍旧不能折损它们的美丽，它们身上带着一种饱经岁月沧桑的美感。

齐灏一边走一边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过每一处角落，各种青铜器、陶器、石像上的花纹他也要一一的游览过去，有些他觉得重要的花纹他会在笔记本上画下来。

这里的墙壁上有着许多壁画，这些壁画无疑要比石板上的那幅画更加精美一些，但是内容却是一些日常琐事，记录着王的起居及其民众的生活。

其中有几幅画的还挺搞笑，说王出去打猎，那天却很意外的没有猎物，但是回程被树上的猴子投石头砸了，不知道怎么又说这猴子是圣猴，它是在向王献礼，于是将这猴子抓回去祭祀……

齐灏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些画，墓室里鸦雀无声，安静的只能听见空气中隐秘的流动声和偶尔的铅笔唰唰声。

阿玉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看完所有的东西，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角，在对方的目光中比划了几下，示意对方继续教他手语。

他喜欢听齐灏对他说话。

齐灏早就在心里做下了决断，他摇了摇头，推脱道：“学姐，之前教你的那些暂时够我们俩交流，其他的，等咱们出去以后，找专业的老师来教你吧。”

“这里有许多古文物，平日里可很难见到，学姐你不多看看吗？”

阿玉瞅了瞅墙上的壁画，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青铜编钟，整个人的脸色，也变成了青铜色。

齐灏转身继续向前走，他凝视着地上的圆圈光晕，留意各处角落，后面的阿玉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故意放慢脚步故技重施，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有听到后面人的动静，齐灏回过头看向角落中的人影，开口问道：“学姐，走不动了？”

阿玉眼睛里带着喜悦，在对方的目光中含蓄的点了点头，期待对方的后续动作。

“那学姐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在四周看看。”齐灏走回对方身边，搁下背上的包放在对方腿边。

阿玉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为什么不背着他走呢？

阿玉伸手想要抓住齐灏的手腕，却被对方不留痕迹的躲开了，下一秒，一瓶水被塞进了手掌心。

“学姐，多喝点水，休息一下。”

阿玉抓住那瓶冰冷的矿泉水，登时面如锅底。

齐灏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走到青铜编钟的前面，拿着手电筒有模有样的检查编钟的样式，甚至还拿出来绳子测量它的尺寸，一本正经地做记录。

为了忽略掉那边看过来的灼灼视线，齐灏努力给自己找事做，他本身的素描功底极佳，干脆就将编钟的正面图和侧面图都画了一份。

阿玉坐在地上，故意拿手电筒照向前面的人，暖色的光圈在齐灏的身周来回闪动，但他也好像恍若未觉，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

对方用背影对着他，从阿玉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对方时不时攒动的右手和地上拉长的影子。

阿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眼神动了动，隐约间闪过几分戾色，他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冰冷的墙上，嘴唇微启，上下唇留着一点缝隙，他轻轻的往外吹气。

如同一种隐秘的曲调悄然在墓室中回荡。

站在编钟前的齐灏充耳不闻，低头仍旧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游了过来。

第13章 手电筒

“学姐，休息好了吗？”齐灏将手中的铅笔插进了口袋中，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

手电筒的微光照在远处的一排青铜编钟上，大小不一排列的八个青铜钟反射着青中带黄的光芒，两个圆筒光晕在黑暗中颤动，电筒光的背后，藏在阴影处的阿玉轻轻点了点头。

齐灏重新将黑色的登山包背在身后，阿玉缓缓地在他身后站起，阿玉回过头来看了看来处的阴暗，远处刮来的风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扭动的躯体在黑暗中往前游，黏腻的体表在地上留下一层滑溜溜的黏液。

“走吧。”齐灏拿着手电筒正要往前走，却忽然感觉到脚下不对劲，下一秒，腰间的短刀出鞘，尖锐的利刃穿透了软滑的躯体，重重地砸进了地板中。

“这是什么东西？？！！”齐灏大惊，他低头一看，被他一击刺中的东西有着蛇一样的躯体，头部却像是鲶鱼一样，还有着两撇胡须，这东西通体灰斑，唯有头部有一点红色，即便被齐灏的短刀穿透了身体，它像蛇一样的长尾巴还在左右摇摆。

灰斑鲶头蛇？

齐灏右手一划，短刀将这玩意从中划开之后，它才彻底没有了动静。

不可能只有这一条。

齐灏的手电筒向四周一照，阴暗的灯光下，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们的身后围绕着一群黑漆漆古怪的鲶头蛇，它们扭动着身体，身体缠绕在一起，胡须在电筒光下狰狞摇动，黏腻的身体上反射出一股令人战栗的光。

其中几条张开口，露出尖锐的毒牙，丝丝丝向着两人咬了过来。

“学姐小心！”

学姐似乎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怪蛇给吓到了，他慌乱往前躲，一条怪蛇却抢先到了他的身前，正要往前跑的阿玉被怪蛇绊住了脚踝，整个人向前摔了过去。

齐灏眼明手快地将人接在怀里，手中一个空矿泉水瓶狠狠砸向那几条怪蛇，“砰”的几声，鲶头蛇滋滋滋的扭动，摇摆着尾巴不断向前。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顾不得多想，齐灏抱着怀中人拼命往前跑，后面的怪蛇牢牢地追在他们身后。

墓室之中顿时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耳边的风越来越大，电筒光混乱闪烁，身旁两侧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背后窸窸窣窣爬行的一条条黑影，如同沼泽地中蔓延出来的狰狞触手。

阿玉拿着手电筒，十分满意地抱住对方的脖子，他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后，露出了一个乌云尽散的笑容。

急促的奔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他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切，一个急转弯之后，齐灏腰间的手电筒不小心摔了出去，心中暗骂一声后，他抱紧了怀中人的身体，继续向前跑去。

后面那群东西还在紧跟着他们。

阿玉看着那个滚落在地的手电筒，心头蔓延上了一阵心虚，下一秒，蛇群中的一条尾巴卷起了掉落在地的手电筒，一摇一摆带着电筒光蜿蜒前行。

尾巴卷着东西快速向前爬对它们来说亦是一种挑战，没几步那条蛇便力竭倒地，另一条蛇接替了它的工作，倒霉的手电筒来来回回在蛇群中接力，闪烁的灯光如同警报灯一般。

阿玉又心虚又紧张，蛇群的队伍越来越混乱。

幸好齐灏一直闷头往前跑，才没有看见背后宛如车祸现场的糟糕模样。

又是一个急转弯，齐灏穿过一条石门，余光瞥见了墙壁上的机关，他伸手按动机关，巨大的石门刷的一下从顶部砸下，将他们与身后的群蛇隔开。

当石门距离地面还有十公分之际，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样东西从石门底下飞射而出，时刻保持警惕的齐灏下意识回踹而出，下一秒，那东西猛地撞击在石门上，后又快速回弹，在地面上翻滚无数圈后，顷刻间滚出了石台，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齐灏：“？”

阿玉：“！”

怎么会是手电筒？这从哪来的手电筒啊？齐灏倍感匪夷所思，他怀里的手电筒明明早就掉了，怎么还能一路跟着他穿过石门？

难不成是那群怪蛇带过来的？

不可能吧……

一腔努力付诸东流，阿玉浑身一僵后，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手电筒。

“学姐，帮我照一下。”齐灏从身后的包里又摸出来一把手电筒，之前搜刮那几个男人的黑包时，也顺带拿走了五六个手电筒。

“这里还真是危险重重。”

齐灏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他打开手电筒，询问前方的阿玉，“学姐，吓到了吗？”

阿玉缩着脖子，抬起头时一脸无辜懵懂的模样，仿佛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仍旧处在不知所措中。

“在这休息一下吧，我去四周看看这是哪——”

齐灏拿着手电筒转身，才往前走了几步后便噤声，只因为前方是一处断崖，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个十来平方的平台，前方就是断崖，距离对面的平台目测距离有十几米，中间只用一根锁链将两处平台相连。

他走到边缘往下一看，握住电筒的手为之一紧，一阵鸡皮疙瘩在手臂上蔓延。

齐灏的脸色非常不好。

前方的平台下面，堆着数不胜数的尸骸，乌压压的枯骨如同乱葬岗一样，之前滚落下去的手电筒在密密麻麻的尸骸中发出幽幽的光，光芒正好穿过一块头骨上的窟窿眼，在黑暗中绿幽幽的。

这是一处陪葬坑。

齐灏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回过头去检查石门，发现这个石门重达千斤，当它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整个出口封死。

他和学姐被困在了这个十来平方的小平台上。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前往对面的平台寻找出路，而过去的唯一途径，便是中央悬着的那条锁链，平台距离满是尸骸的陪葬坑有十几米的高度，如若锁链断裂摔下去，他们也将成为诸多尸骸中的一员。

齐灏的目光在生锈的锁链上停留了数秒，他握住锁链向后一拉，悬空的锁链承受着巨大的力道，在空中绷成一条线。

“应该能承受我的重量。”

齐灏从包里拿出一卷绳子，利用绳子的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让阿玉拿在手里，“学姐，等我先过去，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往下看。”

阿玉认真地点了点头。

齐灏双手双脚勾缠在锁链上，仰着头快速向着对面而去，悬空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齐灏爬到中间的时候，心里却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紧紧抓住手中的锁链，再往前攀行时，却猛然听见哐啷一声，一段锁链断裂，身体在骤然的失重后迅速往下坠，齐灏当机立断抓紧手中的另一端锁链，身体随着惯性往石壁上撞过去之时，他向上拽着锁链，双腿在石壁上蹬着往上爬。

“唰唰唰——”数不清的碎石往下坠，在这档口上齐灏情不自禁地向下看了一眼，脚底下数不清的尸骨在这一瞬间都凝视着他。

那幽幽的窟窿眼盯着他，仿佛在呼唤他。

来吧……

加入我们吧……

这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而上，齐灏有过一瞬间失神，但他及时清醒过来，手中的动作毫不停滞。

他的身体灵巧地向上爬了三步，只差两米的距离便能爬上高台，然而在这时，意外又发生了。

齐灏手中仅剩下的锁链跟着断裂，幸好他早就觉得这脆骨做的锁链不太靠谱，在裂开的同时便回转身体，手中的斧头劈在了石壁上，借着最后的力道向上一跃，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敏捷的豹子一样跃上了平台。

“学姐，你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石柱上。”

“能顺着爬过来吗？”

“学姐，你抓紧绳子，千万不要松手。”

阿玉将绳子绑在石柱上，学着齐灏的动作四肢攀援在绳索上，动作生涩地往前爬。

站在对面的齐灏此时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自己爬的时候都没感觉到如此胆战心惊。

齐灏没有开口催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悬空在绳索上的那人。

爬到一半，阿玉忍不住向下一看，顿时停在了当场。

齐灏心跳险些暂停了，他出声喊道：“学姐，别往下看，千万不要松手，抓紧绳子！！”

阿玉默默地又看了一眼尸骸里发着光的那样东西，在一阵心虚和肉痛交织的情绪中默然往齐灏的方向爬了过去。

当抓住那人的手时，齐灏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沉进了肚子里。

“学姐，咱们早点离开这里吧。”在这满是尸骸的地方，实在瘆人无比。

“这里太令人不舒服了。”

阿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一想到落在尸骸堆中的手电筒，他就觉得浑身难受，为什么掉进去的不是空水瓶呢？

齐灏割断了绳子，将剩下的绳索收进背包里，两人各吃了一颗水果糖压惊之后，打着手电筒往前方黑幽幽的洞口走去。

随着两人踏进洞口，就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一道沉重的石门立刻将洞口封闭。

嗒嗒嗒……

洞口合上了，没有留下丝毫缝隙。

也就在这时，空中一道巨刃快速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挥砍而去。

第14章 青玉笛

齐灏当机立断将身旁的阿玉往后一推，自己跟着向身侧一滚，两人躲过横劈下来的刀锋，只听得地板发出震天的响声，裂金碎石，脚下的土地也抖了三抖。

齐灏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板，另一手拿着手电筒照向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发散的电筒光中，他看见了一具会动的青铜铠甲，那东西足足有两米来高，全身都被青铜重甲笼罩，他的脸上也带着坚硬的青铜面具，面具上画着极为诡异的凶煞图案，唯有眼睛处留下了两个黑幽幽的洞。

对方的身上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凶煞血气，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样，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刀，刀身极为巨大，就凭那落地的力道，这青铜刀足足有上百斤，它有着尖锐锋利的刀尖，刀刃上遍布着令人胆寒的齿纹。

更让人惊恐的是，这青铜鬼将的双手上都缠绕着一条巨蟒，那巨蟒有着斑斓的纹路，在电筒光下反射出一阵迷离的光芒，两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丝丝丝的蛇信子在地上烙下阴毒的影子。

齐灏之前在一块青铜鼎铭文上看见这样的记载，说这座古墓的四方位各有一位鬼将守护王墓，没想到是真的。

这四位鬼将曾经是深受颖阳王信任的重臣，全都是在战场中英勇战死，他们手底下亡魂无数，身上是挥之不去的血煞之气，王收敛了他们的尸身，穿上象征着战功的青铜甲，镇守在王墓四周。

鬼将一击落空，被齐灏的电筒光一照，被激起了怒火，身上的青铜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响声，他提着手上的巨刃，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再次挥砍过去。

齐灏向右前方一滚，抄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青铜刀，这把青铜刀亦是沉重非凡，足足有八十来斤，远处阿玉点亮了一根蜡烛，跳动的火焰将整个墓室照的亮堂堂，齐灏眼神一狠，将手电筒塞进包里，双手握着青铜刀向着鬼将直冲而去。

“哐！”

两把巨刃在空中相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天响动，齐灏被那股强大的力道震得往后一退，虎口一阵剧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刃，砰的一声重响，他手中的青铜刀掉落在地上。

齐灏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这东西的力气太大了！

他被鬼将逼在了角落里，对方庞大的身躯再一次将那巨刃举过头顶，向着他当头劈下，而他左右的两条巨蟒在这时也腾空而起，左右包围冲着他张开巨口，左中右三路齐攻过去，让齐灏避无可避。

当那青铜刀正要落下来之时，一阵空灵的曲调突然在墓室中回响起来。

站在角落里的阿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节短小的青玉笛，墓室中的曲调正是他吹奏出来的，那曲调轻灵而悦耳，仿佛是什么鸟兽的鸣叫声。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巨蟒的身体一僵，下一秒，它的瞳孔珠子变成了浑浊的白玉，原本攻向齐灏的巨口收了回来，两条巨蟒身体疯狂缠绕着鬼将，利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捆绑起来。

鬼将挥砍的动作也被制止了。

被巨蟒背叛，鬼将发出咆哮的怒吼，那咆哮如同山谷中野兽的叫声一般，在墓室中层层回荡，齐灏的耳朵险些被震聋了一瞬。

抓住机会，齐灏动作迅捷的重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青铜刀，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往前冲了几步后整个人的身体一跃而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向着鬼将的背后重重砍去。

又是一道惊天的巨响，剧烈的碰撞在顷刻间甚至擦出了火花，然而鬼将的青铜甲太坚硬，齐灏用尽全身力量的重重一击，却只在对方的青铜甲上留下一块细小的纹路，他本人却被巨大的回弹力度反震，手中的青铜刀脱落，身体撞倒在墙壁上。

鬼将被这一刀彻底激怒了，他仰着头继续咆哮，为了挣脱巨蟒的缠绕，他抬起手中的青铜刀，毫不留情砍在巨蟒的身体上，巨蟒疼痛难忍，狰狞地张开巨口。

角落里的阿玉面上闪过一丝痛疼之色，那曲调也有过一瞬间的断连，下一瞬又续了上去。

他们打不过这个鬼将。

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后，齐灏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抹掉嘴角的血丝，贴着墙选择了几个地方敲了敲，刚才撞击在墙壁上时，他感觉到有一个地方后面是空的。

齐灏用短刀砸开了石墙，发现了后面的齿轮机关，齐灏顺时针扭动了三圈，西边的石门在顷刻间打开，齐灏往阿玉所在的方向跑过去，抱起他就往外跑。

被他抱在怀中的阿玉还在吹着手中的短笛，两条巨蟒继续缠在鬼将身上，阻挠他前进的动作，鬼将拽住一条巨蟒，提着手中的巨刃“唰”的一声响，便将那条巨蟒从中砍断。

阿玉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眉头紧蹙，露出了痛疼难忍的神色，手中的短笛再也握不住了，颓然地摔在齐灏怀里。

仅剩的那条巨蟒眼睛恢复原状，没有巨蟒的阻挠，鬼将追着两人冲出石门，他庞大的身躯在走动时发出巨大的响声，连带着周围的土地也跟着震动。

齐灏不顾一切往前跑，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他便跑到了一处崖坑边，齐灏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鬼将追上来的身影，他抱紧了怀中人，大步往前一跳。

齐灏的这一跃跳出了近四米的距离，马上就要接近对面的石壁，两人的身体直线下坠，他一手搂住怀中人的腰，另一手在石壁上借力，他的手肘在石壁上一撞后，右腿踩在了一个石凹处一蹬，身体轻盈地顺着石壁斜踩着往下滑落，三两步之后，身体随之一转，终是找不到借力点，两个人重重的向下摔去。

幸好此时距离坑底也不过三四米的距离。

齐灏调整怀中人的位置，将他牢牢的护在怀中，自己的的后背却是垂直的摔在地上，剩下的土地并不平滑，即便身后背着包，齐灏还是被各种凹凸不平的硬物撞得后背生疼，在落地的时候，整个人的骨头仿佛都要被震裂了。

阿玉摔在他身上，对方的重量丝毫不轻，齐灏实在没忍住呛出了一口滚烫的热血。

两人掉下去之后，追上来的鬼将瞪着深不见底的崖坑咆哮数声，疯狂握住手中的刀刃劈砍周围的石壁，令无数碎石滚滚落下，待他发泄一通后，才悻悻然往回走。

阿玉扶着齐灏坐了起来，齐灏的右手捂着胸口，耳朵里仍旧嗡嗡嗡直响，他重重的呼吸了几口气，总觉得胸口还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学姐真的好重啊……

齐灏的左手囫囵在地上摸了一把，黑暗中只摸到了几块碎石，他苦中作乐的想到，幸好不是摔进陪葬坑，周围没有一大堆骷髅兄弟们包围他们。

他摸出一把手电筒，打开在坑底一照，下一秒，成千上万双黑幽幽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齐灏：“……”

高兴的太早了。

他咽了咽口水，眼前一只一只黑色的东西，就像放大了的蟑螂一样，有着漆黑的外表，身体不过拳头大小，两边却和螃蟹似的，有着尖锐的钳刀，他们身上有四条腿，中间却还有无数的触角，那些触角不停来回摆动，反射着一种诡异的光芒。

这东西长得又恶心又难看，如果是一只还不算什么，抬腿都能一脚踩死，然而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一片……少说都有几千只。

阿玉见状，下意识吹起手中的青色短玉笛，空灵的声调传遍整个坑底，那群密密麻麻的黑色东西在曲音中向四周退散。

齐灏捂着自己的胸口，他偏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四周是蜿蜒的深坑，就好像他们掉进了一条没有水流的河床中，到处都是高耸的山壁，底下是斑驳的碎石，手电筒放在地上，圆圈光晕照在对面石壁上。

在那暗黄光影中，阿玉线条漂亮的轮廓清晰可见，他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身后，几缕发丝沿着额角落在胸前，对方的眼眸极亮，明明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的眼眸中却好似有繁星在闪烁。

对方的嘴唇微启，修长的双手按在一直短小的青玉笛上，那玉笛通体青色，就像水润的翡翠颜色，说是短笛，是因为它不过才一支铅笔的长短，上面只有六个孔，却似乎能吹出许多音调。

普通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总是悠悠扬扬的，不免带着点悲伤的呜鸣声，而这青玉笛吹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种轻灵悦耳的声音。

是一种带着勃勃生机的音乐，让人不禁联想到春天森林里山鸟的啼鸣声。

非常好听。

密密麻麻的黑虫在演奏曲中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黑虫似乎还懂得有序排队，其中有一团摆出了一个手电筒“方阵”向后爬行。

齐灏瞥了一眼那团会动的“手电筒”，没忍住咳嗽了几声，他揉了揉胸口，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闭上眼睛，齐灏往后一挪靠在石壁上，他疲惫道：“学姐，我有点累，让我睡一会儿，别担心。”

第15章 不辣

齐灏的头抵在石壁上，脸颊向旁边一歪，很快便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阿玉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放下手中的青玉笛，他静静地看着眼前青年的睡颜，对方俊朗的五官在黑暗中清晰可见，坚硬瘦削的下颚线如同一把尖刀一般锐利，此时对方的上下唇合拢，睡梦中嘴角隐约带着一点儿上扬的弧度，显得格外好看。

他抬手轻轻擦掉对方下巴上的血痕，无声的勾起嘴角。

阿玉将手电筒往旁边挪了挪，让那光束照向更远的地方，两人身边的光却是变暗了不少，在黑暗中隐约显现出两人的轮廓。

四下一片静寂，阿玉定定地望着他良久，突然抬手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而后轻轻从左手的拇指上方温柔拂过，最后那只手指向了身旁的人。

睡在那里的人无知无觉。

阿玉挤到对方身旁坐下，让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自己脑袋一歪，也跟着睡了过去。

齐灏只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后两人坐在坑底吃东西补充体力，齐灏揭开牛肉罐头递给一旁的人，自己摸了一块压缩饼干慢慢地啃，阿玉不愿意吃独食，十分乐意分享给他。

“学姐，你自己吃吧，我不吃辣。”齐灏瞥了瞥罐头上“麻辣”两个字，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

阿玉见他实在不要，只好自己慢慢地吃，他吃了几口，心想明明很好吃啊，而且……并不辣。

他扯了扯齐灏的衣袖，一边摇头一边努力打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辣，一点都不辣，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真的……不辣吗？”

阿玉连连点头，不停用手肘催促齐灏尝一尝，实在是盛情难却，齐灏只好尝了一小块所谓“一点都不辣”的麻辣牛肉罐头。

这牛肉刚入嘴时还好，稍微嚼了两下，藏在肉块底下的粉末状不明物体在唇舌间扩散，一股强烈的呛辣火热瞬间在嘴巴里炸开，“咳咳咳……”

齐灏急忙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一颗水果糖，才将那爆裂的火辣压下去。

“学姐，这就是你说的不辣？”

阿玉有些心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但他也是真心觉得不辣，他指了指背包里的麻辣牛肉面，示意那个才辣。

齐灏：“……”

以后绝不会相信你们川湘黔人说的不辣。

齐灏蓦地想起对方是苗族人，再想想苗族人的分部……绝大多数都在吃辣大省中，他们口中所谓的不辣全是骗人的。

他低头默默在花生味的压缩饼干上咬了一口，凝视着对面终于老老实实吃牛肉，不再试图祸害他的学姐，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

对方手中的青玉笛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对方吹出来的曲子，为什么能够控制巨蟒和这坑底的怪异毒虫？

莫非这是苗疆的养蛊驱虫之术吗？

齐灏从小在云滇长大，各种怪异的蛊毒传说他也有所耳闻，他曾见过所谓的蛊虫，这些东西在外人眼里看来可怕，却也不过是些奇异的毒虫罢了，对他们族的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学姐真能控制毒虫毒蛇？

齐灏联想到之前他们遇上的那群古怪灰斑鲶头蛇，以及那诡异飞出来的手电筒，他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要问吗？问那群蛇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不咬人，却正好绊住学姐的腿？为什么追了他们大半天，在分别时还不忘把掉落的手电筒送过来……

齐灏闭了闭眼睛，他把这些疑问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也罢，有些问题既然已经能猜到答案，就不该开口问出来。

每个人都有秘密，无需刨根问底。

休息了十来分钟，齐灏站在坑底拿着手电筒向上看，他把东西收拾好，自己带着绳子沿着石壁往上爬。一回生，二回熟，天天爬来爬去，他这一次十分顺畅的爬上了顶部，扔下绳索将阿玉拉了上来。

两人再一次进入了墓道之中，齐灏肩上背着包，手上拿着短刀，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他们两人拿着手电筒在墓道中摸索前行，这一回却没有遇上别的危险东西。

已经明白这个古墓不简单的齐灏没有放松警惕，两人小心翼翼地在墓室中探寻。

“小心。”

齐灏走在石阶上，一路拾级而上，脚下的石阶有点滑，他提醒身后的阿玉动作小心。

两人上了两层石阶，又来到了一个左右分岔路口，却在这时，阿玉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快速跑进了右边的墓室中。

“

学姐，你看见了什么？”

齐灏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大殿，里面的布置很像教堂，或者说是祭祀用的神殿，左右两边都放着大大小小的奇怪神像，是古越族敬仰的神祇，在大殿的最中央，则放置着一个巨大的五彩神鸟雕像。

这雕像和壁画上所画的神鸟像一模一样，它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它高昂的仰着头，身上层层叠叠的羽翼张开，身姿极为漂亮。

这个大殿有一种格外庄严的感觉。

齐灏拿着手电筒，从那一堆神像的身上扫过，最后他手中的灯束落在了中央的巨大神鸟像上，这神鸟像比他的人还要高，它的翅膀张开，摆出了一副展翅欲飞的姿态。

齐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神鸟的那双眼睛，它的眼睛浑圆，瞪大着眼睛目视前方，仿佛能一眼穿过万里，看清无数事物。

“嘶。”按住太阳穴，齐灏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乎乎的，视线内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异常疲累，整个人头晕目眩，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试图摇头清醒，身体却不听大脑使唤，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恍惚之间，有人拉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阿玉将身边的人拖到了神鸟像的下方，此时的齐灏已经站立不稳，一阵踉跄后，他斜着倒在了地上。

他的双目紧闭，再也无力睁开眼睛，也就没有看见身边发生的事情。

阿玉仰着头，看向了头顶那高高耸起的神鸟像，在这时，异象发生了，一滴血泪从神鸟像的眼睛里坠落，正好落在齐灏的额心，很快便消融进他的身体里，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灏蹙紧了眉头，他的身体不知怎么的，仿佛掉入了火炉一般，被周身的烈火炙烤燃烧，四周都是暧昧的红色光晕，在一阵失神的恍惚中，他似乎将一个人压在了身下。

后面发生的一切，混乱、旖旎而又虚幻，重重叠叠的光影，如同一场奇异的梦境。

……

不知过了多久，齐灏骤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他坐起身，双手在身旁摸索，却蓦地触碰到了柔软光滑的肌肤，他的右手仿佛被针扎了似的向后缩，下一秒，他的全身僵硬，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

过去的意识回笼，两人交缠梦境太真实了，齐灏努力去回想，却又记不清晰。

他只知道……不该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了。

齐灏手脚慌乱地在黑暗中穿上衣服，他没敢打开手电筒，从包里摸索出一条毛毯，裹在身边人的身上。

阿玉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他裹着身上的毛毯，虚弱地倒在齐灏的身上，齐灏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只能手脚僵硬地将人抱在怀里。

颤抖地打开手电筒，在微弱的灯光下，齐灏发现怀中人的脸色苍白虚弱，就仿佛失血过多一样，对方原本朱红的嘴唇变成了惨白的色泽，隐隐约约能从他身上嗅到一点血腥味。

齐灏心中自责更甚。

“学姐，对不起。”

“我会负责的。”

阿玉在他的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而后疲惫地闭上眼睛，齐灏抱着怀里的人，同样闭上眼睛，他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脑袋里一团乱麻。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

既然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抛下学姐，齐灏轻轻地抚摸过怀中人的脸颊，心中升起一股甜蜜又酸涩的苦恼，他是喜欢对方的，只是他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能带给对方幸福吗？

“阿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齐灏问自己后悔吗？凭心而讲，也许是年轻人的冲动和激情，他现在是半点都感受不到后悔的情绪，只有身体里压抑不住的餍足和一种隐而未宣的兴奋。

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或许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并不想放手。

“学姐，以后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你要是答应就点点头。”

阿玉睁开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认真地看着他，齐灏心中一陡，以为对方是拒绝，但在下一刻看到阿玉手势时才恍然大悟。

齐灏连忙将最重要的“表白”给补上了。

阿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学姐，对不起啊，我是初恋，没经验，才把这个漏了。”

阿玉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表示不介意。

齐灏嘴角勾了勾，觉得自己的恋人脾气真好，一路上十分善解人意，不喊苦也不叫累，或许是因为对方比自己大几岁的缘故，还会体贴照顾他。

也不知道他们齐家的风水是不是特别盛行姐弟恋，他阿妈也比阿爸要大两岁来着。

第16章 傀儡人

“学姐，我们尽早离开这里。”齐灏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中央的神鸟像上，他没敢多看，怕再一次被吸引住心神。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却处处透露着古怪。

齐灏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十分复杂，但他也深知不能在此地久留，待久了怕是又会闹出其他的事情。

阿玉裹着身上的毛毯点了点头。

此时他就裹着一条灰色的毛毯，露出光滑平直的肩膀，墨色的长发散落在白皙如玉的肩膀上，让他的肤色在灯光下更显得雪白莹润。

阿玉的五官原本是带有强烈攻击性的漂亮，就像是一场燃烧的烈火，此时他的神情倦懒，眉宇间浮上疲态，以及苍白的嘴唇令他的容貌柔和了许多，透出另一种憔悴虚弱令人生怜的美。

齐灏咳嗽了一声，转身看向其他的地方，“学姐，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他闭上眼睛，却能清楚的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细碎的响动在心里拨弄出涟漪，齐灏只好在脑海里回想之前画的那张迷宫图，用此转移注意力。

一颗水果糖从天而降掉进他的怀里，齐灏将这颗糖攥在手里，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回过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墨黑色的眼眸。

他站起来，剥开手中的糖纸，将其中的糖果喂进了那人的嘴里。

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齐灏将登山包背在了身上，他走到阿玉的身旁对他说道：“身体不舒服吗？能不能走？要不我背你……不，我抱你……”

阿玉本来想摇摇头，但是听见了齐灏后面的话立刻变成了点头。

齐灏将他抱进了怀里，任由对方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脖颈，他的脸颊亲昵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齐灏低下头时，恰好能看见对方头顶的发旋和他细密的睫毛。

抱着人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齐灏突然觉得怀中的人变轻了不少，不仅仅是怀里的人，就连他身上装满各式工具的登山包也变轻了。

他身上带着这么一两百来斤的重量，就跟手上拿着一瓶水似的轻松，脚步也变得更加轻盈。

这莫非是爱情的力量？

齐灏抱着他走出满是神像的殿堂，外面又是一条黑暗望不到尽头的狭长甬道，阿玉在他怀里拿着手电筒帮忙照亮前方的路。

阿玉剥开一个葡萄味的水果糖喂到了他嘴边，齐灏张嘴将糖果咬进嘴里，用脸颊贴在阿玉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关注对方的体温，齐灏担心自己之前弄伤了对方。

虽然他并不记得详细的细节，但他也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比较……凶。

之前从那群拿枪的家伙背包里找到了简易医疗包，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齐灏特意把消炎药和退烧药放在了最外层。

阿玉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他很喜欢这种亲昵的贴脸行为，甚至主动的回应了几下，齐灏见状，笑着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有过最亲密的身体接触后，两人的身体都对彼此的气息十分熟悉，交融中沾染了对方的味道，其他的亲密行为也就变成了自然而然。

“没有钟表，也没有日月轮换，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不知道我们已经进来多久了？”齐灏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外面的情况，他失踪了考古队又会发生什么事，若是让谢教授知道，会不会令他担心。

被抓进这个古墓里的，只有他和学姐吗？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学生？

“等等，你往左照一照。”

手电筒的光束向左边的角落照去，齐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矿泉水瓶，他抱着人走了过去，地上的泥土有过湿润的痕迹，上面还留有许多纷杂的脚印，除了矿泉水外，还有一些包装袋和食物碎屑。

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应该只是在这里修整。

“这里有人来过，看留下来的痕迹，应该是在一两天内，人数估计有五个人以上……”齐灏将怀里的人放下，半蹲着一一辨认过地上的脚印和食品残留，他往墙角看了看，在最底下有几点被指甲抠过的痕迹，他的眼睛暗了暗，也许之前有人被绑着手脚扔在了角落里。

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进来？那群盗墓贼口中的陈老板又是什么人？这些人进了古墓后，似乎也不是为了古物财宝，而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

齐灏带着阿玉顺着这群人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前走，在阴暗的墓道中，两人相依相偎着，绕过几个弯后，来到了一处石壁前，踪迹就在这里消失了。

“这里应该有机关。”齐灏的双手在石壁上敲敲打打，后来却在地板上发现了一个暗格，有一块地砖与周围明显不一样，齐灏将周围的黑灰抹开，露出矩形的地缝，他拿出一把短匕首，用刀刃沿着地缝缓慢撬开暗格。

暗格被打开后，咯咯咯的升起一个小圆台，齐灏按下了圆台上的机关。

又听得轰隆一声响，一道石门打开了。

只见一阵跳动的红光闪过，一道黑影从石门中摔了出来，齐灏带着阿玉往后退，当他看清摔出来的黑影时，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新鲜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句尸体刚死不久，他被一种利物从天灵盖当头劈了下来，整个人的身体几乎被劈成了两半，他瞪大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惊恐，身体被分作两节后，里面的器官也被摔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在四周发散。

齐灏暗道不好，他正要拉着阿玉往后跑时，石门后面的庞然大物已经走了出来，坚固的青铜甲，戴面具的将军高高举起他手中的巨刃。

对方身上仅剩的一条巨蟒狰狞地张开巨口，阴毒的蛇信子丝丝丝在空中舔舐。

这青铜鬼将阴魂不散！

对方手中的巨刃挡住了两人后退的路，齐灏将阿玉挡在身后，却在这时，那鬼将的身后又闪出来几道火光，跳动的火光将黑暗的墓道彻底照亮。

在那闪动的烈焰中，齐灏看清了这几道火光究竟是什么东西，那竟然是四个兵卒似的傀儡人，他们手中拿着类似尖矛一般的武器，而燃烧着火焰的，正是他们手中的尖矛。

其中一个傀儡人的尖矛上串着一样黑色肉块般的东西，轮廓像是人的心脏，这黑块被烈火烤出了一阵焦香，然而这味道闻起来却令人作呕。

四个傀儡人持着手中的火焰矛齐刷刷向着齐灏他们所在的方向刺了过来，齐灏将阿玉往后一推，自己抽出短刀迎了上去，只见当空哗啦过一道红色的火光，铮铮的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

燃烧着烈火的长矛从耳边扫过，裹挟着热浪逼袭过来，齐灏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躲避，他单手撑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掌，却是一阵惊疑不定。

他的左手被火焰矛近距离擦过，明明在烈火的炙烤下，他的手掌感受不到烈火的灼烧，只是一点物理擦伤。

这火就跟假的一样。

知道这点之后，齐灏当机立断徒手抓住其中一根火焰矛，一脚踹在傀儡人的胸膛上，夺过对方手中的兵刃反刺了回去。

他将一个傀儡人死死地钉在墙壁上。

滋啦的灼烧声划过后，钉在墙上的火焰矛依旧跳动着剧烈的火光，那火光将齐灏的脸庞全都照亮了，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焰。

却在这时，墓道里传来一阵空灵的笛声，阿玉踉跄地依靠在墙上，吹响了手中的青玉笛，他的神情憔悴，吹出来的笛音明显比上一次弱了许多。

白皙的手指按在笛孔上，如白纸一样纤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青玉笛的影子印在他虚弱的脸庞上。

空灵的曲音在他的身周回荡，鬼将身上的巨蟒再一次出现了变化，它挣扎着甩动长尾向鬼将身上卷去，鬼将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水打得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巨蟒却疯狂挣扎着摇摆身体，从他的身上摔落下来。

阿玉的手在不断颤抖，吹出来的曲调断断续续。

鬼将一身冷冰冰的青铜甲，他没有什么思维能力，他只知道所有挡在他身前的都要一刀斩断，因此他毫不留情面的抬手将巨蟒斩杀在青铜刀下。

“哧——”

刀起刀落，他的动作十分果决。

汩汩血流顺着那断裂的伤口喷涌而出，断裂的蛇尾无意识扭动，棕绿色的竖瞳仿佛要从那巨大的蛇头上跌落。

阿玉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个没站稳跌落在地上。

“学姐！”

这些傀儡人不怕痛也不怕死，三根火焰矛挡在齐灏的身侧，齐灏踹翻了一个，又有另一个冲上来，周身全是跳动的红色火光，燎烧的烈焰模糊了他的视线。

发现笛音消失后，齐灏下意识往阿玉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却正好看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身青铜甲的高大黑影高高举起手中的巨刃，向着角落里的人影当头斩去。

第17章 外卖

当那巨刃即将落下之时，齐灏发了狠直冲过去，他的眼睛突然开始发红，如血的颜色在他的瞳孔中蔓延，到最后，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红色。

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不断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齐灏手持着一根火焰长矛挡住了那把青铜刀，鬼将被他的力道震退了三步，而齐灏手中的火焰矛却在一声巨响后碎成了几段。

齐灏拉起地上的阿玉，将他往边上一推，“学姐，你跑，跑远点……”

齐灏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对劲。

狂暴、弑杀、好战……这些陌生的意识突然出现在他的大脑里，杀，把他们都杀了，不，我不……杀了他们！

齐灏眼睛里有过一丝迷茫，下一刻却又被身体里的暴戾控制，他的双眸红得像血一样，只想不顾一切去杀戮，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原本总是带笑的一张俊美脸庞彻底变了模样。

他的面容被暴戾的血煞之气影响，透着一股骇人的凶狠与邪性，如同一把沾了无数鲜血的刀，令人一见便心惊胆寒。

当身边的青铜鬼将再次对他举起刀刃的时候，齐灏毫不畏惧地冲了过去，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杀伐，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拿着腰上的短刀攻向了青铜鬼将。

蚍蜉撼树，青铜鬼将并不将眼前的蝼蚁放在眼里，然而却在下一秒，胸膛遭遇对方接连的重击，对方手上的每一击都裹挟了强烈的风，一时之间，风声、金石相击之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交汇在一起，映照着火光的青铜甲上出现了凹凸不平的裂痕。

那沉重的铠甲每遭受一击，都发出厚重沉闷的响声。

措手不及的鬼将连连后退，他巨大的身型被眼前弱小的人类逼得站不稳，身上坚硬的铠甲，也似乎变成了纤薄的白纸，他仰头发出怒吼，狂怒的提着刀向对方砍去。

和对方迅捷的身姿相比，鬼将庞大的躯体动作却是那样笨拙。

已经不知害怕与恐惧是何物的齐灏直接迎着对方的刀锋而去，他斜过上半身与刀刃擦身而过，巨大的青铜刀带着悍然的力道重重地扎进地板中，地板顿时碎裂成块，当青铜鬼将的一击落空后，他回身在对方手臂的护甲上一踹，下一秒直接夺过了鬼将手中重达百斤的青铜刀。

他握着手中的青铜刀，血红的眼睛里跳动着燃烧的烈焰和锐利的巨刃，散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发出的光芒在此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齐灏的面容一半在阴影处，一半被火光照得通红，旁边是被火焰矛死死钉在墙上的傀儡人，脚下是被劈成了两半的残尸，空气中的血煞之气更加浓烈。

此时持刀的人已经变了。

他挥着手中的青铜刀向眼前的鬼将砍去，他的速度极快，身体的力量在一瞬间聚在在双手上，巨大的刀刃破风而过，最终精准地劈在那坚硬的铠甲上，一瞬间发出震天的响声，那响声有如雷电一般在整个墓道里回荡。

青铜甲裂开了。

齐灏手中的动作毫无停滞，一刀接着一刀，完全不给对方喘歇之气，他的眼睛里只有战斗和杀伐，只为了将眼前的目标打败，高大的青铜鬼将轰然倒在地上，他巨大的身体落地时地板都发出了地震般的颤抖，齐灏跳上去将手中的刀刃刺穿了他胸前的青铜甲。

下一刀劈裂了他的左手。

旁边的傀儡人试图阻止，被他直接横刀斩断，燎烧的火焰印在齐灏如血一般的瞳孔上，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巨刃。

突然，一阵空灵的曲调开始在四周响起，举着青铜刀的齐灏在恍惚中身体摇动了瞬间，他瞳孔中的血色开始消散。

我……

那曲音还在继续，齐灏自己本身的意识逐渐苏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应该是返祖了，他们齐家的先祖，是天生的战士，或者说是战斗疯子，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杀戮时的疯狂状态，能将身体的战斗潜力发挥到极限。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种状态下，嗜战嗜血，敌我不分，最终不是战死，就是耗尽体力疯癫致死，尤其对如今身上还有龙枭血咒的齐家人来说，出现这样的返祖现象，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前几代人中，也出现过返祖现象，陷入疯狂的战斗状态中，被杀戮和暴戾操控意识，最终疯癫而死，也有少数几个最后清醒过来，但也会对自己之前做下的事情后悔不已。

这也是他们齐山族人最后选择在山谷偏安一隅的原因，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他们体内的血脉已经很淡了，然而哪怕是流传千年，血脉淡化，都淡不了那股子好斗弑杀。

齐灏借着身体最后的力量将鬼将的头颅斩断，而后扔下了手中的青铜刀，墓道中的曲音还在继续，他眼中的血红已经开始逐渐散去。

角落里的阿玉吹着手中的玉笛，定定地看着自火光中向自己走来的人。

火焰的红光照亮了两人的身形，他们的影子一起落在身侧的石壁上，阿玉的墨发垂落在肩膀上，发尾斑驳着红色的光，四周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只能听见对方沉稳的脚步声。

齐灏走到了他身边，右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阿玉，你的笛声能唤醒我。”

“谢谢你。”

“有你在身边真好。”

对方的手上带着许多细碎的伤口，当那粗粝的掌心自脸颊划过的时候，阿玉放下了嘴边的青玉笛，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苍白、脆弱，和他们初见时候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却同样是那样好看，齐灏情不自禁将他压在冰凉的石壁上，温柔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对方的嘴唇有些凉，却是极为柔嫩的，他似乎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好奇而又生涩地回吻他，唇舌勾缠，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个人在试探中不断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齐灏松开了对方，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长发，下一秒两人齐刷刷的沿着墙角滑落，挤成一团坐在了地板上。

齐灏眼中的血红散尽，身体爆发过度的后遗症在四肢百骸蔓延，他已经全身脱力，脑袋无力地倒在阿玉的肩膀上。

阿玉揽住对方的腰，调整两人的姿势，让他的脸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齐灏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然而疲惫过度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远处的火光还在跳动，一簇一簇的火焰如波浪一般起伏，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在墙上，散落在地上的青铜刀被火光照得通红，落在地上孤零零的手电筒已经无人去管，照出来的淡淡光线隐隐指向墙角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齐灏勉强站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学姐，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远处时不时飘过来的血腥味令齐灏感到不适，尽管身体发虚，他还是将登山包背在身后，和阿玉一起搀扶着离开这里。

他们并没有走多远，毕竟这里太危险了，在体力没恢复之前，不能遇上其他的敌人。

站在一个空荡的转角处，齐灏拿着手电筒检查过四周的情况，确定附近没有石门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后，才说道：“学姐，咱们在这休息。”

阿玉刚要点点头时，却见齐灏突然将手电筒关闭，拉着他的手，两人贴在石壁上，齐灏一边拔出匕首，一边凑近了他的耳朵道：“有动静过来了。”

噔噔噔……

那是一连串杂乱无章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奔跑，这声音越来越靠近，还夹杂了不少气喘吁吁声。

齐灏眼睛动了动，将匕首插回了鞘中。

“要死了要死了……我要英年早逝了……”

“原本还愁就业，愁论文，愁考研，这下可好了，什么都不用求了，下辈子再写论文。”

“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如果真的要死，能不能让我死前吃份外卖，我想吃火锅牛蛙烤肉小龙虾花甲粉煲仔饭砂锅饭红油抄手石磨肠粉酸辣鸡爪麻辣烫螺蛳粉烤冷面炒年糕……”

漆黑的墓道中一个人影从齐灏他们身边跑过，四周没有任何灯光，只有那人手中莹莹发绿的小圆圈。

林良韫捧着手中发出微弱光芒的怀表一路往前跑，直到撞上前方的墙壁，一时之间，悲从中来，他像蜘蛛一样扒拉在墙上，辛酸泪往下流，“我好饿啊，我真的好饿啊……现在给我一份食堂阿姨的苦瓜炒番茄都行……”

……

齐灏：“……”

他从包里缓缓摸了样东西出来，抬手往声音所在的方向精准扔了过去。

悲戚中的林良韫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中了自己的后脑勺，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什么啊？什么东西砸过来，是石头吗？”

“好像听到了塑料纸的声音。”

林良韫捧着手心的微光在地上照，立刻就发现了那黑暗中反光的东西，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糖？”

却在这时，对面一道亮眼的光芒直冲冲的照在了他脸上，让他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

“林良韫。”

林良韫全身一震，他用手斜挡着眼睛往对面看去，当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时，林良韫登时双眸飙泪，他张开双臂狂奔过去，口中大喊着：“齐灏，我的兄弟啊，没想到死前还能见你一面！”

第18章 柠檬

猩红的炭火烧得正旺，香浓的热汤咕噜咕噜在中央冒泡，金黄色的面条在汤中上下起伏，暗红的干辣椒和碎香菜末在翻滚中流到了锅缘。

林良韫发绿的眼睛死死盯在浓艳的汤汁上，肚子里翻江倒海，嘴巴里口水泛滥，他情不自禁揉了揉鼻子，不停的吞咽唾沫。

“能吃了没？”

齐灏将煮好的泡面递给他，林良韫迫不及待将汤碗捧在怀里，连连哈出几口气，胡乱吹凉后就往嘴里送，嘶哈嘶哈忍着烫热毫不停滞地大快朵颐。

他一边吃还一边感动地掉眼泪，囫囵感慨道：“香！太香了！泡面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

一股冲鼻的泡面香气在墓道中扩散。

阿玉贴在齐灏的右臂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他微微低着头，身体绷得很紧，神色间尽是不满，尤其是在看向对面那人的时候，眼睛里藏着敌意和戒备。

齐灏发现他身体坚硬，以为是他脸皮薄、紧张和不好意思，于是揽住他的身体安抚似的拍了拍。

擦干了不锈钢小锅，齐灏重新煮了一碗番茄牛肉面给旁边的阿玉，阿玉盯着这碗面更加不高兴了，齐灏推了推他的手，温声道：“学姐，先吃这碗吧。”

顾念到对方此时的身体状况，齐灏可没敢给他煮什么变态辣牛肉面。

阿玉盯着地上那包没放完的红油一声不吭，这是刚才齐灏给林良韫煮时剩下的，他此时心中委屈更甚，对那人的敌意也更重了。

齐灏只好又放了些牛肉罐头进汤里，好歹让他尝点辣味，“学姐，尝尝吧。”

阿玉抱着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泡面，此时他拿筷子的手已经十分熟练，他扯了扯齐灏的衣袖，让对方低下头，自己夹了一筷子面条喂了上去。

齐灏见状，也没拒绝，任由对方投喂，酸甜可口的面条一入嘴，倒也十分开胃，汤汁里面隐隐带着一点牛肉罐头的辣味，他还能承受的起。

将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齐灏马上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阿玉见他吃了之后，这才勉为其难地小口小口吃着手中的酸甜面。

狼吞虎咽吃着手中泡面的林良韫骤然抬头看见这一幕，呛辣的汤汁一瞬间逆流而上，喉咙和鼻腔被一片火辣侵袭，“咳咳咳……”

林良韫努力拍着胸脯，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到地上了。

“齐灏，你——”

齐灏轻轻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他是向玉学姐，你知道的，不过……现在学姐是我女朋友。”

这简直是一道惊雷从他的头顶劈下，林良韫内心一个巨大的“雾草”，险些连手里的碗都端不稳了，瞧瞧他听见了什么，女朋友？？？

“铁、铁树开花？和、尚还俗？”

这还是他那个从不被美色所迷惑，一头扎进和尚庙里的舍友齐灏吗？

这个世界好魔幻。

一时之间，林良韫脑子里就跟生了锈似的转不过弯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两个人，寻思了半晌，总觉得——

“不对劲啊！”

齐灏挑了挑眉：“怎么？”

林良韫眉头皱起，脑袋一片混乱，他的眼睛来回在眼前两人的脸上逡巡，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发着光的手电筒被放在了地上，灯光对着角落里的方向，地上烧着的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不甚明亮的灯光并不能照亮三人的脸庞，从林良韫的视角看去，他的舍友齐灏在黑暗中俊朗如旧 ，是他朝夕相处三年化成灰都认识的俊脸，而他旁边的长直发大美女，身材高挑，五官漂亮，两人俊男美女，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养眼极了……

可林良韫仍旧感觉到一丝怪异，他忍不住在阿玉的脸上多看了几眼，他其实觉得这张脸非常陌生，如果不是齐灏提醒，他根本认不出对方居然是向玉学姐。

之前向玉学姐在外面总是戴着口罩，林良韫也没真见过她具体长什么模样，但他看过对方的照片，照片上一袭盛装的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而眼前的学姐，却比照片上的人更加令人感到惊艳，他的五官精致，周身气质过人，漂亮之中还有一股锐利的英气，辨识度极高，林良韫此时再去努力回想照片上学姐的模样，却又回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再说了，他们在这古墓里受了几天折磨，个个都一脸消瘦狼狈不堪，有点变化也属正常。

“学姐真人长这么好看，齐灏，你可真有福气！”林良韫伸手拍了拍齐灏的肩膀，羡慕而感慨道。

“当初入学时我们都在猜谁才能拿下你这朵高岭之花，结果三年过去，你就没谈过恋爱，大一那会儿对你痴心一片的校花都转投他人怀抱了，前仆后继的漂亮小学妹你也没动过心，到现在终于开窍，这么快就跟学姐在一起了。”

林良韫啧啧几声，在心里暗笑，前几天给人看照片的时候，还半点都不关心，这会儿都成人家的温柔小男友了。

“果然还是帅哥配美女，你挑来挑去最终挑了个最漂亮的，学姐，咱们齐灏可是个好男人啊，认真负责长得帅，从不勾三搭四玩弄女孩子感情……”

阿玉虽然没有太听懂林良韫说了什么，但却大概知道对方在夸齐灏，于是他看林良韫时眼神里的敌意少了许多。

“我这几天过得太苦了，天天被绑着，还不给我东西吃，而且这墓里太诡异了，有怪蛇，有迷宫，更可怕的是有个盔甲男，手上缠着条巨蟒，手里拿着把大砍刀，他把绑我的那个头头一刀劈成了两截你知道吗？我当时灵魂都给吓得飞升了……”说起当时的场景，林良韫顿时脸色煞白，捂着嘴就想吐。

“我直接晕了过去，那盔甲男估计以为我死了就没砍我，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就剩下几个盗墓贼的尸体，对了，还有些火焰怪，手上拿着冒火的武器，邪了门了，怎么这种东西都有啊，我顾不得其他，赶紧闭着眼睛就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撞见了你们……”

齐灏将一瓶水递给了阿玉，而后转身对林良韫简略道：“我是之前触动机关不小心掉进了大坑里，在那里遇见了学姐，之后一起从坑里爬了出去，在这墓道里四处乱转，寻找出口。”

林良韫把一碗面吃完之后，汤也不放过，一口热辣的汤灌了进去，他擦了擦嘴，指指齐灏背后的包和手电筒，以及对方腰间的匕首，“你这些从哪来的？”

“对了，居然还有糖。”林良韫摸出了之前齐灏用来砸他的糖果。

“我刚还看到了，你这包里还有压缩饼干各种罐头泡面牛肉干和矿泉水……”

阿玉接过对方递来的水，皱着眉头轻轻喝了一口，而后剥开一颗酒心巧克力喂给齐灏，所有的巧克力和糖都在他身上。

齐灏早已经被他喂习惯了，“我之前滚进坑里的时候顺走了一个盗墓贼的包。”

“后来又遇见一伙人，从他们那里拿了些食物和水。”

林良韫嗅着空气里的巧克力香，突然就觉得一阵心酸，兄弟你吃香喝辣还有美人相伴，而自己饿着肚子吸空气，边上都是凶狠的彪形大汉。

“我好酸啊，怎么就没有好心人给我食物和水。”说完后，林良韫打开手中的糖纸，将其中的糖果送进了嘴里，安抚自己受伤的内心。

没人喂就自己喂。

谁知道这糖一入嘴后，更是一阵酸气冲天，林良韫被酸疼了脸，他捂着脸疑惑道：“这什么糖啊？这么酸？”

他重新打开糖纸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有一行浅色小字——柠檬味。

林良韫傻眼了，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得了，这柠檬味的，正好和我相配。”

齐灏憋笑，从阿玉那里抓了一把什锦水果糖抛给他，之前阿玉吃糖的时候也被那柠檬味的坑过，所以都挑了出来，被齐灏塞在黑包夹层中，刚才随手就给摸了出来。

被这糖冷不丁酸了一下，林良韫思维突然清醒了不少，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齐灏，咱们出去估计要被当绑架犯了。”

“怎么？”

“我被绑了之后，那群黑衣人强迫我给岳卓豫的家长打了一通勒索电话，还要三百万赎金，我的天，那姓岳的值三百万吗？就算值我也不要啊……”

“这么说，岳卓豫大概率也被抓了进来。”

“你说他们抓我们这些大学生有什么用？”

齐灏皱着眉头，“我们几个都是七月生日？”

“可是七月生日的海了去了，路上随便抓几个都有，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也对，那个所谓的陈老板能召集这么多人马，如果仅仅只是需要七月生日的人，又何必大费周章抓他们这群大学生进来。

“或许是为了干扰考古队的挖掘，消失了这么多学生，又闹出了疑似绑架的案件，现在的挖掘工作肯定暂停了，万一又有人里应外合说我们擅自离开挖掘现场，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其实是被带进墓里。”

第19章 牵手

燃着火星子的炭火早已被扑灭，黑暗的墓道中只剩下了一缕电筒光亮，泡面的香辣气息隐隐约约浮现在四周，林良韫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手中仅剩的两口压缩饼干吃完，仰头喝了一口水。

他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感慨道：“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就算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齐灏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出声道：“你吃了大概两小时。”

“这要是在学校里，吃一天我都愿意。”

手掌在地上一撑，齐灏干净利落地站起身，他往前走了几步，感受到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原本与他一起靠在墙上休息的阿玉见他站了起来，也跟着要起来，齐灏见状，右手在虚空中往下按了按，示意对方继续坐着休息。

齐灏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抛给林良韫，自己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重新拿出一个银色的小手电挂在自己身上，阿玉的手电筒则一直在地上亮着。

林良韫将开关向上一推，一束明亮的光芒照向前方，他新奇地拿着手电筒在角落里四处乱照，“总算是有光了，刚捧着那怀表往前跑，我心酸的以为自己是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你有怀表，知道我们被抓多久了吗？”

“这怀表进来之后就坏了，指针不动，只能亮个灯。”

齐灏往回走到阿玉的身侧，他蹲下后，右手撑在阿玉颈窝附近的墙壁上，左手指背探向他的额头，此时的阿玉正好仰头看他，长而挺翘的鸦羽睫毛扑扇了两下。

手底下的额头温凉，并没有发热，甚至温度还有点低，齐灏贴近了对方，柔声问他：“难受吗？身体感觉怎么样？”

阿玉抬眸凝视了他一会儿，蓦地抓住齐灏的左手，对方的手上此时戴着黑色的露指手套，五个指头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很多结了痂，摸起来粗糙不平。

他在齐灏的指尖捏了捏，而后摇了摇头，示意等会儿能自己走。

齐灏轻轻地笑了一下，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不舒服要告诉我，别硬撑着。”

阿玉点了点头。

“你的手很凉，觉得冷吗？”齐灏反握住了对方的手，和他温热的手掌比起来，阿玉的手就像是没有温度似的，但是对方的手掌光滑白皙，摸起来如同翡翠玉。

阿玉眨了眨眼睛，从齐灏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合在一起搓了两下后，又重新握住了齐灏的手。

这时他的手变得跟齐灏一样温热。

“咦？”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时，齐灏虽然感觉到惊讶，却也没有多想。

那边的两人我摸摸你的手，你摸摸我的手，这边的林良韫抓耳挠腮拿着手电筒往角落里照去，他将手电筒的挡位调到最大，刺目的光束穿透眼前的黑暗，视野越来越宽阔，林良韫身上的暗蓝色衬衫在强光之下泛着淡淡的金边，他用余光偷看边上的两人。

据说情侣之间最佳身高差是12cm，据他目测，这两人的身高差跟这数字差不了多少，齐灏身高186，学姐估计有个173、174，是女生中比较高的那种，两人无论是牵手、拥抱、接吻都非常合适。

真是最佳情侣。

不过……林良韫总觉得有点违和感，他挠了挠头，心想也许是在现实中很少看见这样身高的情侣搭配。

“齐灏，我们往哪边走？这地底下太大了，不像是古墓，倒像是个底下宫殿，放在几千年前，也许是个城池？”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T字型的交汇口，有三条路，一条是齐灏他们来的路，一条是林良韫跑过来的路，还有一条很快就能看到尽头，是条死路。

“我们往你来的方向走。”齐灏伸手指向了林良韫过来的那条路。

林良韫皱着眉头，心有余悸道：“那边有火焰兵，手中拿的武器冒火，很危险的，还有那个盔甲将军，一刀能把人砍成两截。”

“现在只有两条路，我和学姐来的那条路更不合适。对了，之前抓你的那些人还在那边吧？兴许还活着，如果遇见他们，正好我们找他们问问到底抓了几个人，目的是做什么，古墓出口在哪……”

齐灏将登山包背在身后，大步朝着所指的方向走去，阿玉自然是对方往哪走就跟着往哪走，牵着他的手，并排走在对方的身侧。

阿玉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心，感受到从那温热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忍不住有些开心地牵着对方的手在空中荡了荡。

林良韫看见两人离开的背影，只好也跟上去了。

他心里有些郁闷的想到：兄弟，你哪来的自信啊！就不说火焰兵和盔甲男，绑咱们的是穷凶极恶的劫匪和盗墓贼，还能老实回答咱的问题？

两束光在黑暗的窄道中来回探照，林良韫嗅着空气中腐朽古老的气息，耳边听到的都是三人的脚步声，其中脚步声最大的就是他自己，他将手电筒往周围一照，那双眼睛也跟着四处扫动。

“到处都好黑啊，真怀念外面的阳光，啊！新鲜的阳光和空气！”

“要是能从这鬼地方出去，我一定要在太阳底下晒他个一整天，浑身都要发霉了。”

“果然还是人多踏实，之前我一个人跑过这段路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现在倒也不觉得可怕，也许是有光吧，能把周围的环境照亮，虽说这地方阴森是阴森了点……”

齐灏拿着手电筒往前一照，正好照到了前方尽头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头？林良韫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是了，就是这里，我之前在这里晕了。”

林良韫用手遮住眼睛，不敢往那边看去。

齐灏瞥了一眼林良韫那已经被吓破胆的模样，有些后知后觉的往阿玉脸上看去，却没有看见对方脸上有丝毫害怕的情绪。

“学姐，你怕死尸吗？”

阿玉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齐灏又看了一眼林良韫，摇了摇头，他拉着阿玉的手继续往前走，前面地上躺着两个盗墓贼的尸体，其中一个被刀刃劈成了两半，另一个被什么东西贯穿了胸部，左手似乎被什么野兽给咬了下来，一条胳膊断在地上，那胳膊被吃掉了一半，留了一半。

地上的血已经变黑了，场面很是惨烈，齐灏用衣袖掩住鼻子观察尸体周围的痕迹，地上有些慌乱的脚印，其中有两排脚印往前方逃了，他顺着脚印的方向看了一眼，牵着阿玉的手越过两具尸体，跟着脚印往前走。

后面的林良韫魂不守舍，他战战兢兢地沿着墙角往前走，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腥臭气味，那两具尸体的惨状又浮现在了他眼前，他忍不住呕了一声，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往前跑。

林良韫心里又慌又急，只恨不得立刻告别这个要命的地方，然而他太紧张了，身体僵硬到同手同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却正好对上了满头是血的死人脸庞，对方还没闭上的双眼惊恐地看着他。

脑袋里的弦断了。

林良韫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往前蹿去，他煞白着一张脸，快速跑到前面两人的身旁，果断抓向齐灏的左手。

齐灏拿着手电筒的左手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对方的动作。

“你干嘛？”

“齐灏，我们三个一起牵手往前走吧，我有点害怕。”林良韫回想起刚才见到的画面，更是觉得胆战心惊，“就这一段路，就牵这一段路，等离那两具尸体远点我就不怕了，你是不知道，我是亲眼看见他被劈成了两半，太吓人了……你不让我抓你的手，我总不能牵学姐的吧？”

三个人在一条水平线上站住了，最右侧的两人牵着手，左边站着的人侧过身体看向中间的人，阿玉侧过身体，歪头往林良韫的方向看去，林良韫注意到了阿玉的目光，冲着他友好的笑了笑，而后伸手指了指齐灏的左手，用眼神示意：让你男朋友牵我的手。

齐灏无语凝噎看着眼前这一幕。

阿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齐灏的左手，在两人的目光中，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齐灏的左手，而后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林良韫：“？”

齐灏：“？”

下一秒，又见阿玉松开了齐灏的手，自己的右手往林良韫的方向挥了挥，示意对方来牵自己的手。

齐灏：“！”

林良韫：“！”

这一次换齐灏不答应了，他伸手截住了阿玉的手，两人的身体一起往右边挪了一步，还站在原地的林良韫突然感觉自己像个试图挤进人家情侣中间的绿茶小三。

这个发展不太对劲……

最后的办法是三人一起抓着一段麻绳往前走，林良韫抓紧手中的麻绳，心情十分复杂，他一会儿唾弃自己太孬，学姐一个女孩子都没被吓到，自己却被吓破了胆；一会儿又感伤好兄弟谈恋爱后跟自己疏远了。

明明前几天还勾肩搭背过，现在连手都不能牵了。

我是个男的耶，你们也介意？

第20章 斧头

松开手中的绳子，林良韫将右手的手电筒交换到左手，之前紧握绳索的左手手心还留有余汗，冰冷的手电筒触碰到掌心时，强烈的冰寒令他浑身一震。

他转身往后看，昏黄的光束将狭长的道路照亮，在这空洞宛如怪物巢穴的黑暗墓道中，四下无声，林良韫塞了一颗糖进嘴里，他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抓绳子往前走，还真不太舒服。”

一边说着，林良韫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手电筒的光束随着他的动作来回闪烁，忽近忽远。

“你们看！你们看！像不像是灯光秀！”

“我来给你们打光！”

他是个乐天派，见到死尸担惊受怕了一会儿后，又跟弹簧似的恢复过来，在沉闷阴暗的墓道中活跃气氛。

齐灏收好麻绳放进背包里，一手拿着手电筒沉稳地照亮前方的道路，另一只手牵着身边的人，双眼仔细在四周查看，背后林良韫的光束忽明忽暗忽近忽远，他提醒道：“你小心点，别乱照。”

“应该没事吧，这路上黑漆漆的，也就咱三个人，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林良韫这句话刚撂下，灯光往角落里一照，正好看到两个黑幽幽的窟窿眼，一个靠在墙上的骷髅骨架凝视着他。

林良韫跟个兔子一样往前一蹦，“草草草……”

“……我可不想搞什么骷髅灯光秀。”

这条道路不宽，再往前走似乎更窄了，尽头处通向一个只容一人通行的洞穴，那个洞穴入口是椭圆形的，像一个树洞一样。

“哎哎，等等！”林良韫看了一眼前方的洞穴，他将食指在嘴唇前一竖，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小声道：“这样的洞穴我之前跟那群盗墓贼来的时候走过，里面有一种血红蝙蝠聚集在顶上，特别可怕，不过不要紧，我们只要关着灯静悄悄地走过就不会打扰它们。”

话音刚落，林良韫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他们周身的光亮顿时暗了不少，只剩下齐灏手中的那一束光。

齐灏偏头看了看阿玉，阿玉握着他的右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

“齐灏你干嘛呢，怎么不说话？”

“那就听你的。”

齐灏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微弱的咔哒一声，仅剩的那一束手电筒光亮也消失了，他们瞬间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阿玉身体一僵，更加抓紧了齐灏的手，身体也跟着往对方身上贴了过去。

他不喜欢看不清一切事物的黑暗。

齐灏回握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没事，我在，抓好我。”

此时一个哭丧的声音在旁边插嘴道：“也务必要抓好我。”

林良韫抱着手臂缩了缩，视觉变得一片黑暗后，听觉仿佛在那瞬间被无穷放大，在这漆黑阴暗的墓道中，耳边总是回荡着一股深幽的瘆人声响，越是安静，这声音听得越清晰，令人身体发寒，手臂上起鸡皮疙瘩。

“刺啦——”

拉链的响声陡然出现，齐灏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用那东西推了推林良韫的手臂。

坚硬的物体撞在手臂上，林良韫疑惑道：“什么呀？”

“斧子。”

“什么？？？！！！”

“对你来说，它应该更有安全感。”

林良韫一脸懵逼地接过了手中沉甸甸的石斧，他拿着石斧在虚空中挥了挥，只听到“呼呼”的破风声和衣服摩擦声。

他意识到自己挥出去的力量后，莫名有了一种武林侠士附体的感觉。

试问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点中二情怀呢？

手上攥着武器，倒真踏实不少，林良韫感慨道：“手有武器心不慌。”

“是男人就向前冲吧！”

“你给了我一把斧头，是不是也要给学姐一样防身武器啊？”

“学姐身上有。”

黑暗中，齐灏左手摸着冰冷的墙壁，缓步进入了前方的低矮入口，三个人都猫着身子，齐灏在最前面，阿玉在中间，林良韫在最后。

进入洞中之后，洞里有着微弱的光亮，那是从头顶传来的红光，洞顶上集聚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一抬头看过去，便好像看到了一群红色的星星点点，只是这诡异阴鸷的红色光点，不会像闪烁的星子一样令人感觉到浪漫和美好，只会令人心里发寒。

这就是林良韫所说的血红蝙蝠。

齐灏只往顶上瞥了一眼，便闷着头继续往前走；阿玉睁着眼睛往顶上看了几眼，他所看角落中的红光消失了一半；林良韫心头发慌，一想到头顶上的那群东西，便觉得如芒在背。

林良韫攥紧了手中的斧头，在心里默念高中课文滕王阁序，念着念着便觉得气势雄浑，心中的紧张淡化不少。

快点让我走过这个鬼地方吧……

“呲嗒——”

黑暗中林良韫突然踩到了自己的鞋带，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撞击声，此时他口袋里的怀表却突然摔了出来，亮出了莹莹的光点。

头顶上一阵“哧啦啦”的动静，那是无数翅膀震动的声音，原本井然有序停在那里的红光顿时杂乱了起来。

林良韫吓得魂都要没了，连忙一手按住怀表，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几对猩红色的光亮向着他扑了过去，林良韫心想完了，他举起手中的斧子，低声喊道：“齐灏，你快带着学姐往前跑，别管我！！！”

总不能三个人都交代在这里，林良韫抓住手中的倒霉玩意，心想等会儿血红蝙蝠骚动起来，他就打开手电筒把所有的蝙蝠都吸引过来。

这些蝙蝠一见光就发疯，还会咬人，之前有个盗墓贼被啃噬的全身惨不忍睹，有些地方更是深可见骨，可见这些蝙蝠有多么危险。

“齐灏，我之前还想着你结婚的时候要给你当伴郎，现在没机会了……”林良韫全身冰凉，右手颤抖的按在手电筒的开关上。

咔哒一声，手电筒的光亮了，整个黑暗的巢穴被这一束光惊扰，成对成对的红光挥动着翅膀不停乱窜。

不是他手中的光！林良韫瞪大了眼睛，“齐灏你疯了！”

齐灏打着手电筒的光照向林良韫，尽管是暗淡的昏黄微光，在此时也刺目无比。灰暗的光线下，林良韫看见了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

“伴郎，起来吧。”

林良韫傻愣在当场，好半天才想起将手搭过去，对方将他拉了起来，洞穴中的蝙蝠仍在四处乱撞乱飞，猩红色的一对对眼睛在四周忽明忽暗，扑扇的翅膀声缕缕不绝。

“奇怪，这些蝙蝠怎么不咬人啊？”林良韫满头雾水，这些疯狂的蝙蝠在强光下发着疯四处乱撞，有些甚至撞在了墙壁上，却没有一只袭击他们三人。

“有学姐在，它们不会攻击我们。”说完后，齐灏将手电筒关了。

“为什么啊？！”

那一束黄色的光芒消失后，洞穴里又恢复成一片黑暗，只有头顶一对对红色的眼睛挂在洞壁上，这时四周却又响起了一阵轻灵的笛声，那笛声曲调和缓，似是临睡前的催眠曲，带着点安抚的作用。

在那曲音中，洞穴里胡乱的翅膀扑棱声消失了，那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整齐划一的拼成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没过多久，它们又拼成了一个手电筒的图案。

红光手电筒。

齐灏：“……”

林良韫头重脚轻从洞穴里摔了出去，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眼睛里充满着不可置信，早已出来的齐灏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将手电筒打开，照向前方的路。

“齐灏，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蝙蝠，我不是在做梦吧？”林良韫忍不住往阿玉身上看了过去，在看到他手中的青玉笛后更是惊奇无比，刚才那笛声，就是对方吹出来的，居然能够控制那些蝙蝠。

“学姐她……”

“学姐她是苗族人。”

听到这个回答后，林良韫自动脑补了许多答案，从小到大谁没有听说过几个诡异故事，什么南疆蛊术，降头术，湘西赶尸……庙会搞杂耍的时候，林良韫还亲眼见过有人用笛子控制毒蛇跳舞呢。

学姐能用笛子控制毒物？

“这个世上真有蛊吗？”

“或许有吧。”

林良韫打开手电筒，小跑到齐灏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去角落里说悄悄话，齐灏在阿玉的手心里挠了挠，示意他在原地等着自己。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兄弟你怎么这么淡定？？！！”林良韫用手掌遮掩着嘴唇，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你这说不定是找了个会下蛊的女朋友啊！”

“什么桃花蛊，情人蛊的知道吗？我听人说过，这些会用蛊的女人喜欢给自己的情郎下蛊，若是敢背叛离开她们，就会让蛊虫折磨你到生不如死，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她们身边。”

齐灏嘴角一抽，“你电视剧小说看太多了。”

“知道你这人的性格肯定不会背叛女朋友，长这么帅学姐估计也舍不得折磨你，这事说起来挺恐怖的，但其实也不用为你担心，就算中招了也没事，学姐长这么漂亮你不亏。”林良韫煞有介事的继续分析，“不过就怕你以后跟她回老家会被吓到，学姐能有这本事，说不定家里养五毒，什么毒蛇毒蝎子的，你不害怕？”

第21章 发现

“对了，还有毒蜈蚣！这些东西你不担心吗？”

齐灏摇了摇头。

林良韫对他的反应感到惊讶，“齐灏，你不怕蛇吗？什么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眼镜王蛇之类的，咬你一口，一命呜呼，哪怕是熟练的养蛇人，许多也是死在自己所养的毒蛇之下。”

“蛇是冷血动物，养不熟的。”

“你想象一下，家里要是养着上百条，不，就十几条毒蛇好了，你不觉得恐怖吗？万一它夜里悄悄从瓮里跑出来……”

齐灏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他忍不住笑了，揉了一下鼻子回答道：“不觉得。”

“我不怕蛇，如果学姐喜欢养蛇，那我陪他一起养，他想养十几条或者上百条都可以。”

林良韫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还养上百条蛇，搞虿盆吗？

齐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关心，其实……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大一点。”

“你有什么问题？”林良韫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哎，齐灏，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也是苗，哦不，你是瑶族的。”

齐灏点头，“对，我身份证上写的是瑶族。”

建国后上报的民族太多，后来经过筛选识别，只留下了固定几十个民族，以后不再增减，许多其他的民族被归入相近的大族群，他们齐山一族，被外面的人称作齐山瑶。

“哇，那你们其实还挺相配，这两族听起来很相近……“

齐灏转身走向阿玉，阿玉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低着头把玩手中的糖纸，他将糖纸打开，又用力将他们揉做了一团，齐灏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恰好听到糖纸擦擦擦的响声。

对方低着头不看他，长发落在他肩头，遮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脸庞，从齐灏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低垂的眉眼，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羽睫好似挂着一串星星点点的光晕，格外好看。

齐灏伸手去抓他的手，对方并没有躲开，“学姐，你听到我们说话了？生气了吗？”

阿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左手指了指齐灏后，又指了指自己，齐灏看过他的眼神，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问：你怕我吗？

齐灏笑了，他伸手触碰到对方的脸颊，“不，你吹笛子的时候很好看。”

阿玉愣怔地看着他。

“等我们从这出去之后，经常吹给我听好不好？”

阿玉眨了眨眼睛，格外开心的点了点头，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外眼角向上飞扬，令人心神一醉。

齐灏发现对方的情绪很外放，他的心情总是写在脸上，对方的笑容很真，要么不笑，但他若是笑起来，那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似乎很容易满足，一丁点小事也会令他快乐。

齐灏的眼睛里带着笑，他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将眼前的人抱进怀里，但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某个人，却只是在阿玉身后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学姐，等出去之后，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站在后面的林良韫默默将自己的手电筒调到最亮的位置，确保场上最亮的绝不是他这枚电灯泡。

我也想在古墓里遇见个漂亮妹子啊！

不过，学姐那样的女孩真不是普通人能吃得消的。

三人继续在阴暗的墓道中前行，林良韫手中还攥着那把颇有份量的斧头，一边走一边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他想往墙上来几下，又担心自己是故意损坏古物。

“这斧头可真有份量，拿在手上跟举哑铃似的，就是不太平衡，一头重一头轻。”

“唉……后悔啊，早知道在学校就该多锻炼。”

齐灏在学校里每天晨跑，林良韫也跟着学，只不过他没有对方的坚持和毅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是起得早就去跑两圈，若是天太冷起不来……自然还是缩被窝里最香。

“学姐，渴了吗？要不要喝水？”齐灏从包里抽出一瓶水塞给旁边的阿玉，阿玉皱着眉头，想拒绝又不好拒绝，无可奈何地吞咽了一小口。

他最讨厌黑暗，其次就是水。

对方什么都好，若是能把给他喂水这件事给忘掉就更好了。

齐灏自己同样拿出另一瓶水，仰着头喝了一口，后面的林良韫见了，手中的斧头也不玩了，口中嚷嚷：“给瓶水给我，我也要喝一口，这一瓶是我之前喝过的吧，还有标记在。”

阿玉等他们喝完水后，主动接过两人手中的水瓶，怀里抱着三瓶水，拉开齐灏身后的背包拉链，十分有心机地先将自己喝过的水瓶藏在最里面的位置。

确认藏得够隐秘后，阿玉松了一口气，重新牵起齐灏的手，忍不住轻松愉快地荡了荡。

齐灏的手被对方带着晃动，他不禁在心底疑惑学姐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们越往前走，前方的路变得越来越宽阔，齐灏打着手电筒，在地上发现了一串仓促的脚印，说明这里有人来过，再往前走一段路，凝神细听，却是能听到一些嘈杂的声响。

齐灏拉着阿玉的手，由走变跑快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后面的林良韫也抓紧了手中的斧头，心神忐忑地追上去。

耳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响，有人的求救声、惊叫声以及兵器交接的声响，齐灏在一条长拱门的出口处停下了脚步，下一秒关掉了手中的灯光，不远处的那一簇簇火光在黑暗中尤为耀眼。

那是一个类似于演武场的开阔平地，八个手持火焰长矛的傀儡人将两个人团团围住，边上还有一具尸体，长矛上的火焰点燃了尸体上的衣服，瞬间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尸体变成了篝火似的，烧出一阵阵黑色的烟。

林良韫侧过头用衣袖捂住嘴，险些就要吐了。

“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那边有人，杀他们，杀他们。”

……

被火焰兵包围的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衣，一高一矮，其中高的那个是光头，光秃秃的后脑勺在火光的包围下如同一个惹眼的光球，矮个的头发茂密，却被挥舞过来的火焰尖矛燎烧了头发，慌乱扑灭头发上的火星子。

林良韫一见那大光头就把人认出来了，“那两个就是抓我的人！”

“齐灏，我们逃——”

林良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齐灏将身后的登山包丢下，利落摘下黑手套，抽出腰上的短刀便冲了上去，“你们在这等我！”

他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身体就到了几米外，林良韫拦都拦不住，只能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不要命了！！！”

阿玉见状，也要跟着往前走，林良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学姐，不能去！”

“齐灏！！你快回来啊！”林良韫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血压在这一瞬间蹦得极高，他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冲过去，他们都是一些还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面对这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古墓怪物，怎么可能会有还手之力。

就连那群绑架他们的盗墓贼都被……

林良韫脑子里一团乱麻，看着那火光中尖锐的长矛，却是忍不住将手中的斧头挡在身前，尽管他拿斧头的右手抖得像筛糠一样。

“齐灏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还想救下那两个盗墓贼？拿什么救啊？咱们赶紧跑才是，这群火焰怪个个手上都有长矛，矛尖还在冒火，不被它给捅穿了也要小心被烧成黑炭。”

两个盗墓贼在傀儡人的攻击下都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高个子的男人喘着粗气，挥动手中的刀刃抵抗刺过来的长矛，旁边的矮个连滚带爬，闪过三个傀儡人的围攻。

矮个男人故意将身后的三个傀儡人引向光头男所在的地方，一边抽出腰上的匕首，一边狼狈不堪的哭喊道：“昆哥救我！”

叫昆哥的男人看见身周数量变多的傀儡兵，暴躁的骂了一声，一脚踹在矮个男人的身上，矮个的男人被他踹开，光头自己还没觉出气，却已经被身后的长矛贯穿了心脏。

矮个男人，也就是徐粱看着倒在身侧的尸体，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废物，但在下一秒，他也顾不得想太多，这一次他作茧自缚，旁边所有的长矛全都向他而来。

矛尖蹿起腾腾燃烧的烈火，那通红的火光在徐粱的眼中看来无异于是地狱盛开的夺命之花，正当那尖刺要穿透他胸膛之时，眼前银白色的光芒一晃，只听得金石相击的刺耳声响过，被银刃挡住的尖矛转而向下。

齐灏踹翻距离最近的一个傀儡兵，拽着徐粱的肩膀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把，死里逃生的徐粱睁大了眼睛，此时的他头发散乱，一半的头发已经被烧焦，身上的衣服被溅射的火星子燎出了几个黑洞，皮肤上也有被烧伤的焦黑痕迹，当他的身体从齐灏身边掠过的时候，齐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烧焦味。

徐粱踉跄了几步站定，转身看向那横空出现的青年，再看向几个火焰兵，他眼睛一闪，果断掏出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故意将飞溅而出的红血撒在齐灏的腿边。

手持火焰矛的傀儡人被猩红的热血一激，全都起了躁动，手上的动作更加疯狂，齐刷刷冲着青年而去。

“这是你自己来找死的，可怪不了我。”徐粱捂住手上的伤口，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刚要转身逃跑，却被一根更加粗重的火焰矛直接刺透胸膛。

在黑暗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与其他傀儡人不同的高大身影，他身上围着一身深褐色的护甲，肩膀处有一道红翎在四周的火光中熠熠生辉。

徐粱的表情还停在死里逃生的暗喜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中，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惊恐时那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唰——”

红翎傀儡人抽出了手中的长矛，挥洒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长弧线，矛尖“铮”一声抵在地上，一道烈火从那矛尖上直蹿而上，滋滋溅起几点火星子。

他灰白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无神的窟窿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方徐粱的尸身。

第22章 察觉

裹挟着炽热火光的矛尖直刺而来，齐灏侧身躲过，手中的刀刃与敌方的长矛短暂相接，整个人跳起侧踢傀儡兵的肩膀，傀儡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逼得向后一翻，手中的长矛乱晃，与身后的傀儡人摔作一团。

齐灏落地站定，手握着短刀向后一转身，却看到了徐粱倒地的尸体，此时的红翎傀儡人恰好抬起矛尖，没有瞳仁的眼睛无神地转向他，齐灏心神一凛，下一秒手腕翻转，银白的利刃护在身前。

这一批傀儡兵比之前遇上的那一群更加难缠，他们的动作灵敏，手中的长矛在点刺中极有章法，像极了训练有素的士兵，其中的红翎傀儡人正是他们的首领。

“咔哧哧——哧——”

红翎傀儡人喉咙里突然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这声音尖锐而刺耳，就像是利刃从铁甲上硬生生划过去的摩擦声，当这些声音在四周响起时，边上的八个傀儡人如同听到了什么信号，从各个方位聚集成阵。

火焰兵摆作扇形将中间的齐灏团团围住，“哧——哧——”

在那一声声的号令下，他们手中的长矛整齐划一，矛尖的火焰齐刷刷的挥舞，这群傀儡人的手腕翻转抖动，尖利的矛身忽刺忽退，在那快速的翻转中，矛身连成矛尖回旋抖动成影，让人看不清长矛的位置，只能看到长矛抖成的回旋花影。

矛尖上燃烧着灼灼的烈焰，烈焰划过黑暗带起一阵黑烟，跳动的火光和回旋的矛尖在舞动中似是一朵盛开的火焰花。

结阵。

这些层层叠叠的火焰花从四面八方刺向了位于中心位置的齐灏，尖刺带着热浪，耳边的风似乎都被灼烧起来，他们的阵势浩大，从林良韫的视角看去，就好似一团团凶猛的火舌即将要将中央的人影吞噬。

林良韫情不自禁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往前一步挡在阿玉的身前，不忍让他看见后续的画面，当那人影被火影吞没的时候，林良韫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仿佛失重一般，脑海里走马观花出现各种电视剧里见过的惨烈景象，战场中跌落下马的将士被四面八方刺过来的□□贯穿身体，演员的脸庞在下一秒被熟悉的面孔替换，那人的嘴里吐出一口接一口猩红的血水。

当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群刃刺过来之时，齐灏的眼眸被四周的火焰映的通红，彷如漫天的火光向他卷袭而来，很奇异的，他并没有被眼前的阵仗吓住，身体反倒被这火光激荡起浑身热血，迫不及待想要酣畅淋漓的战斗一场。

之前返祖时虽然失去了自主意识，但是身体却由此记下了那股嗜战的感觉。

齐灏握紧手中的刀刃，主动迎上冲席而来的一道道火光，跳动的群焰中，金石相击声铮铮作响，坚硬的刀口上出现了斑驳的划痕和残缺，崩裂的火星子和碎片一齐在空中散开，齐灏身法灵巧地贴身相战，避开一根根挥刺过来的长矛，他的左手肘打在身边傀儡人的手臂上，右手残破的刀刃被他飞甩而出，精准的刺在远处另一个傀儡兵的脖子上。

刹那间，他右手握住长矛中央，侧身一踢，在空手夺刃的同时将那傀儡兵踢出了几米外。

也就在这时，齐灏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返祖之后吗？还是更早就开始了……

顾不得多想，周围的两个傀儡人又攻了过来，齐灏旋转手中的长矛，矛身灵巧地拦住刺过来的矛尖，初次使用这种长柄尖头的武器，齐灏的动作难免生涩，他照葫芦画瓢般双手握住矛身，一手握在长矛的中部，另一手抖握在尾部，在尾部的右手先用力抖动矛身，左手随之不断翻转，矛尖舞动成花不断转换攻击范围，他冲上前去，右手猛地一推，向着前方凶狠地刺了过去。

尖刺快速穿过傀儡人的喉咙，当他倒地时齐灏快速用尖矛将他的喉咙割断，对于这些无知无觉的傀儡人来说，喉咙算是他们唯一的弱点，他们没有生命，也没有痛觉，唯有将其头部与身体分离，才能让这些傀儡兵再也爬不起来。

齐灏单手抓住手中的长矛，矛尖在地上旋转了一个扇形落在身后，他手中长矛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但他的周围还有跳动的火焰在灼灼燃烧，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身上的这套黑色的衣服，似乎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手中的长矛虽然不如短刀来的顺手，但它的攻击距离却很长，进可攻，退可守。

红翎傀儡人早已加入了战局，他带着三个傀儡兵围攻齐灏，这个红翎傀儡人最为难缠，他就好似一个身经百战的矛兵，手中的长矛已经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齐灏这时才感觉到这种长柄冷兵器的可怕之处，在对方娴熟的招式下，根本无法近身。

他沉下心神，抓紧了手中的长矛，手上的动作成风，一边用心抵挡，另一边用余光留意红翎傀儡兵的招式，对方所用的一招一式干净利落，齐灏往后退了三步，继而用同样的招式回应。

矛尖铮铮铮不断相接，尖锐的利器碰撞声，沉闷的硬杆撞击声以及耳旁呼呼而过的风声混合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四周炸开，矛尖的烈焰划破黑暗，热浪猛地蹿高，在那一瞬间亮如白昼。

齐灏手中的动作越发熟练，长矛运用自如，此时周围的火焰兵尽数倒下，唯有红翎傀儡人挥动着长矛向他直刺过来。

经过这么多来回，齐灏对他的矛法招式了熟于心，他的手腕翻转，终于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手中的长矛脱手而出，在空隙中径直穿过了红翎傀儡人的喉咙。

都结束了。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火焰燃烧的滋滋声响，几根长矛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周围的光变得暗淡，齐灏闭上眼睛，胸腔起伏，身体长长舒了一口气。

手掌心里又增添了许多划伤，那是矛身剧烈摩擦而过的痕迹，掌心里的脉络在那累累的伤痕之下，已经看不太明晰，青色的血管隐隐在那皮肤下显现。

他的身影独自立在这一片空地上，傀儡人的肢体零零散散倒在地上，时不时穿插着一两根长矛，这些傀儡人的身体并不会流血，四周却仍旧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从徐粱和昆哥身上传出来的。

徐粱的眼睛圆睁，依旧保持着临死前那难以置信的模样，他不远处的另一具盗墓贼尸体，已经被烈火烧尽，只剩下了人形的一团黑炭。

可惜了，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一个人，一点消息也没有打探到。

齐灏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这根长矛比他之前所用的那根还要重许多，他抚摸过矛尖后，蹲下身体，将手中的长矛放入倒在地上的傀儡人手中。

他将对方的手指扣在长矛上，对方肩上的红翎在暗淡的火光中摇曳。

齐灏重新站起身，回头往阿玉和林良韫所在的方向看去，他的身体彻底放松，嘴角浮上一点笑意。

却在这时，林良韫突然手舞足蹈，跳起来冲着他大喊了一声：“小心啊！”

齐灏转过身，一道炙热的火光自远方划破黑暗冲着他直直射了过来，那燃烧着火焰的箭矢速度飞快，下一秒就要刺入齐灏的胸膛。

“呲啦——”

一团黑色的东西撞在箭矢上，燃着火焰的箭矢和那团东西一齐坠落在地上，那是一只黑色的蝙蝠，箭矢上火焰点燃了它的翅膀，凄厉的一声惨叫后，他的身体瞬间被火舌吞没。

阿玉此时心口一痛，跌倒在地上。

齐灏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用尽全身的力量向着箭矢所来处投掷而去，长矛穿破黑暗，将持箭者死死的钉在了墙上。

“学姐！”

齐灏快速跑过去将人扶起，阿玉脸色苍白，虚弱地依靠在对方的胸膛上，他能通过声音驱使兽类，简单的召集或是驱退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如若是精准的控制，则要耗费他的心力，与此同时，他操纵的兽类若是受到伤害，也会遭到反噬。

他的能力本不该如此弱，只是三百年前，身体的力量骤然衰减了一半，再加上之前……

“学姐？你怎么了？”

阿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虚弱地闭上眼睛，双手怀抱住面前的人，他的脸贴在对方的锁骨边，右手沿着对方的腰肋攀援向上，摸上了齐灏的肩膀。

那是他身上族徽的位置。

*

“你是听谁说林良韫的腿受伤了？”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考古队当时请的工人吧，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只听到了声音，是个很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是什么样的？”

“似乎是一个三四十来岁中年男人的声音。”

女生的心情焦灼，这些天被反反复复的询问令她感到十分不安，如今考古队莫名丢失了四个学生，大家人心惶惶，她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辅导员也禁止她们胡乱猜测讨论。

“村民那边怎么说？说是亲眼见到了四个人离开？”

“有两个人说似乎看见过四个年轻男女离开。”

“确定是丢失的学生？”

“他们都说没有看清正面，但是把学生的照片给人看过，体貌特征能够对的上。”

“这说明他们真是独自离开？或者是有人制造了他们独自离开的假象？”

谢教授沉着一张脸，翻过所有的调查资料后，拿起了一份颖阳王古墓的文件，封面上正是那一篇新闻报道，他这里还有盗墓贼当时的死亡照片。

他的心神不定，谢教授总觉得这些学生们平白无故消失，一定和这个古墓有很大的关系。

无论是女学生的证词还是村民说的话，都没有完全证据证明这四个学生独自离开，再加上那一通莫名其妙的勒索电话，全都露出一种故弄玄虚的诡异，或许，考古队的内部，也有问题。

茂密的树木参天，地上杂草丛生，灰褐色的衰败枯枝倒在地上，一条青蛇缠绕在树根处休憩，谢教授带着三四个人在这鲜有人来的荒山上探寻。

“走路看着点，小心蛇。”

“这片山野可真大，路也难走。”几个年轻人走了一段路后，有些撑不住了。

“谢教授，休息一会吧，您也该注意身体。”

跟着谢教授后面的年轻人中，有他曾经的学生，还有现在的助理和一个随行医生。其中的医生何钺背着医药箱在山上叫苦不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好奇的询问助理张骞越：“你们谢教授干嘛这么心急火燎，就算丢了学生，还有学校那边担着呢。”

“丢的学生中有个姓齐的男生，是我们教授很喜欢的一个学生……人也很上进，在教授的藏书室见过他几次……”

谢教授谢绪益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配着水吃了三片药，虽然现在的身体还能撑住，但也比不得年轻那时候带着考古人员翻山越岭。

他打开随身带着的文件袋，依照多年来的习惯戴上了手套，从文件袋中拿出一个装订起来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的封面，扉页上整齐写着齐灏两个字。

是很漂亮的楷书体，字写得非常好，谢教授的手指轻轻从对方的名字上抚过。

这一本是齐灏这些年交给他的读书笔记等装订而成的，这孩子聪慧，做事认真，谢教授给他介绍的书目，他都会认认真真的看完，做好详细笔记，交给他检查，除了阅读笔记，还有他写的一些小论文，是谢教授布置给他的作业。

“两三年下来，已经积累这么多了。”谢教授不禁感慨，他从首页一直翻到最后，对方的字体也在逐渐改变，曾经整齐的正楷变成了笔走龙蛇的行书体，这行书还是谢教授亲自教他的。

谢教授喜欢书法，尤其喜欢行书，齐灏偶然遇见他练习书法，露出了想学的意思，谢教授就给了他几本古籍字帖，让他回去自行练，谢教授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起兴，却没想到他一直坚持了下来，他家里还有许多齐灏写的练字书法。

今年过年那会儿得了这孩子亲手写的一幅字帖和对联，谢教授别提多高兴，别人送的任何礼物都比不上这个。

他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却胜似亲孙。

谢教授的后半辈子，一直在和亲人告别，女儿、妻子、儿子儿媳全都离开了他身边，曾经的儿女双全，变成了最后的孤家寡人，这世上最痛苦孤寂的事情，不外如是。

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齐灏时，只觉得这孩子生得出挑，长得俊，很好学又主动，谢教授那会儿不太喜欢过于往他跟前凑的学生，但齐灏却又是不同的，对方在他面前似乎不是很放得开，有些腼腆，望着他时眼睛里带着孺慕之情。

谢教授最初答应对方来自己的藏书室帮忙，也有自己的私心，这孩子的眉眼，隐约长得像他女儿。

在后来的相处中，谢教授越来越欣赏喜欢齐灏，他甚至感觉对方的有些习惯和他很相似，就好像对方真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

……

希望他千万不要出事。

“继续往前走。”

谢教授拖着疲累的身体继续在山林中行走，走到一片开阔的地带，他远眺群山，又往西边走了过去，树林层层叠叠，叶子随风飘落在地上，走着走着，谢教授突然大步向前，蹲下用木棍扒拉开底下的土层。

“这里的土不对，这是重新填埋过的。”

第23章 齐哥

“挖, 往下挖！”

一群手持铁锹铁铲的人挥汗如土，边上有穿着警服的人拍照，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阳光并不毒辣, 细碎的淡淡日光通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土地上, 谢教授站在一旁喝水, 等待挖掘结果。

“已经挖开了, 这是一个近几天打的盗洞，真是不可思议，考古队还在前面挖着，盗墓贼竟然也跟了过来。”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这群人胆子大得很。”

“放绳子下去, 进去看看。”

一个全身武装的年轻人沿着绳索向下，上面的人全围在坑洞前，焦急地等待下面的消息, “怎么样？里面怎么样？”

“下面很宽，似乎是个墓道, 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似乎还有打斗的迹象，还有残留的血迹。”

“别动！先别乱动，不要毁坏现场，”

“或许还留有指纹等痕迹，先让专业人士下去采集。”

发现这一个盗洞后，所有的调查人员紧密锣鼓开始工作，随后在其他的地方也发现了几个盗洞，其中一个墓道中存在极其明显的打斗痕迹，检验人员在里面收集到了几组指纹和不少血迹, 初步判定这里曾经出现了五六个人，或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进行了打斗。

现场只有血迹没有尸体，说明并没有人员伤亡。

“几组指纹在数据库里进行比对，其中有一份属于徐强，男，35岁，汉族，无业游民，冀北省羌化市束远县徐家村人，曾经因为盗窃古墓罪留下案底……”

“最后一组指纹经过识别发现……这是属于丢失学生齐灏的，齐灏，男，20岁，瑶族……有一份血液样本应该也是他的。”

“除了齐灏外，没有发现另外三名丢失学生的痕迹。”

*

林良韫点燃炭火，低头吹了几口气，几点火星子迸溅开来，黑炭滋滋燃烧起来，他架好锅，将水倒进去，嘴里喋喋不休，“齐灏，你刚吓死我了你知道不？一句话都没撂下就冲了上去，我差点给你做好了收尸的准备。”

“嘿！没想到你还会武术，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不是上少林寺学过，身手了得，怪不得你敢冲上去，看看那刀你使得哗哗哗的，一堆傀儡兵冲过来你都不怕，你还抢了他们手上的武器，那是枪还是矛，是矛吧？”

“你居然还知道怎么用矛，平时没少耍棍子长缨枪吧，看那架势没个十几年的工夫耍不出来，齐灏，你什么时候学的？”

林良韫蹦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蹦出了一大堆话，身体里燃烧着名为“好奇心”的熊熊烈火，迫不及待想从对方嘴里听到答案。

坐在他对面的齐灏垂着眼眸沉思，他半搂着阿玉的腰，阿玉依靠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休息，对方的手指攥在他的衣角上，偶尔捻动一下。

“齐灏，你该不会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吧？从小练过的那种？”林良韫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断靠谱，心说对方在学校从不谈恋爱，估计就是为了不破戒，现在满二十岁，是个弱冠青年了，才能恋爱结婚？

齐灏的手覆盖在阿玉冰凉的手上，闻言无语凝噎了一阵，“你知道少林寺在哪吗？”

“知道。”

“那你知道我家乡在哪吗？”

“知道，你不是云滇的吗？”

“来金大读书是我第一次出省。”

林良韫：“……我懂了你的意思。”

“可你的身手这么好，怎么练的？”

齐灏坐正了身体，调整了阿玉的姿势，让他更舒服的倾靠在自己的怀里，阿玉闭着眼睛，忍不住在他的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身后的长发乱作一团，齐灏轻轻用左手替他梳理脑后的长发。

当他的手指穿插在柔顺的细发中，缓缓从对方柔滑的后颈上梳过去的时候，阿玉明显的身体一僵，而后身体变得更加柔软，情不自禁让脑袋往下垂，将自己的后颈拉的更长。

齐灏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以为对方身体敏感，不喜欢这样的动作，便收回了自己的左手。

只得了这么一下就结束，阿玉睁开眼睛，用脑袋在对方的胸膛处不满地撞了撞，而后拉过齐灏的左手，强烈要求对方继续。

齐灏有些愣怔地继续替他梳理长发，他嘴角浮上了一抹笑容，甚至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他和阿玉此时的动作和姿势，莫名让他想起了曾经偶然间见到的玄凤视频。

主人家里饲养的黄化玄凤小鹦鹉特别喜欢这样低着头，黏蹭在主人的手指边，撒娇让对方用手替它梳理后颈上的毛发，不帮它梳毛它还不高兴，要是此时去帮别的小鹦鹉梳毛，它还要气得炸毛翻脸不认人，立刻跳起来动嘴啄人，直到主人继续给它梳毛，它才乖巧的低着头任由抚摸。

“喂喂喂！齐灏，你回我的话啊！”一旁的林良韫完全没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更是十分努力将自己这个电灯泡推到最大一档。

“你身手这么好，是不是从小就练武？”

齐灏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阿玉的后颈，对于林良韫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诚实地说道：“没有练过。”

他从小生活在族里，族人团结友善，彼此之间极少争斗打架，再加上齐灏的血脉更为特殊，别人一生下来，背后的族徽是青蓝色，唯独他的族徽是红色，灵婆说像他这样的孩子，生来战斗天赋出众，若是经常搏斗更容易出现返祖现象，在阿爸阿妈的要求下，他很少动武，基本不跟人打架。

印象里只有四五岁那会儿和族里的同龄孩子因为一件小事打了一架，具体是为着什么打架，以及打架的具体过程这些事情齐灏已经忘了，但他对后续阿爸阿爸和姐姐对他长达半个月的“教育”记忆尤深。

“没有练过？！齐灏你在骗我吧，没练过这身手是怎么来的？”

“是在墓中的这些天学会的。”齐灏说了实话，从最开始应对威哥那群人，再到后面的鬼将和红翎傀儡人，他积累的战斗经验越来越多，身手也越来越好。

齐灏知道自己实话实说对方也不会相信，于是补充道：“也许是因为我从小生活在山区，地势险要，山上的危险很多，从小爬山爬树，自然而然练出来了。”

林良韫听了他的回答不禁沉默半晌，随后挠了挠后脑勺，这得多么彪悍的民风才能自然而然练出这样的好身手。

“齐灏，你老实跟我说，你小时候……是不是骑大象去读书？”

齐灏：“……”

“没有大象，我们那毒虫倒是很多。”

一听到毒虫什么的，林良韫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差点被你绕过去了，你刚才用的那什么火焰矛，火尖枪？要舞出枪花来是不是要练一段时间，能不能教教我，难学吗？”

“并不难，等回到学校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林良韫了然的呵呵一笑，“学霸口中的‘不难’和常人理解的‘不难’一定不能相提并论，齐灏，没想到你在学校里是个大学霸，现在出来下到墓里，也是个练武的学霸。”

“刚刚看你跟那群傀儡人打斗，也太酷了吧，在那瞬间我都怀疑自己在做梦，以为拍电视剧，科幻片呢！”

“唉……”林良韫叹了一口气，“看见你这样的身手，齐灏，我以后要叫你哥了，以前我总把你当弟弟看。”

“弟弟？”齐灏剑眉一挑，斜着眼睛瞥他。

“你这瞪我的是什么眼神？你难道不是弟弟？字面意义上的弟弟，班里所有人的生日年月我都看过，你，齐灏，全班年龄最小，你还别不承认，你要是跟班里女生谈恋爱，都是姐弟恋。”

齐灏看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哼笑了一声，“要我提醒一下吗？你只比我大几天。”

他是全班年龄倒数第一，林良韫就是倒数第二。

都是倒数，谁也别拿它来说事。

“不管是大几天，就算是比你先出生一个小时，先出生一分钟，那都是哥哥！”林良韫得意洋洋后，继续嬉皮笑脸道：“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厉害，叫你一声齐哥也没关系。”

齐灏一摆手，并不想听到对方口中的“齐哥”。

“说到年龄我又想起来了，齐灏你比学姐小三岁耶，不是有句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有福气了。”

“你们两个俊男美女，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特漂亮，唔，以前大一的时候秦博不是开玩笑说咱们学考古的经常下墓，墓底下阴气重，容易生女儿，女儿好啊，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齐灏不禁失笑，十分佩服林良韫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

他低头看阿玉，发现对方此时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浓墨色的眼睛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星子一样的光芒，对方听了林良韫一通开玩笑的浑话，似乎也没生气。

阿玉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仰着头向上一瞥，恰好瞥见齐灏清晰明朗的下颔线，对方的下颔骨生得尤其漂亮，从仰视的角度看去，那紧致流畅的线条极为迷人。

再往上看去，对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阿玉见此，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想的真远，这么早就想着当爸爸。”

“我是想要个女儿，谁能拒绝可爱的小公主？不过现在想也没用，女朋友都没有，八字都没一撇，齐灏，你肯定比我先有孩子。”

林良韫说出去后，转念又想起一件事，“那倒也不一定，万一是我先呢，毕竟，我可比你早几天到法定婚龄，未来两年的事，谁说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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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掩耳盗铃

齐灏与红翎傀儡兵战斗的地方惨烈无比, 倒了一地死尸，其中有个盗墓贼的尸体已经完全被火化。这些盗墓贼逃到这里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着两个黑色的背包，其中一个被火焰矛刺穿, 里面的东西烧毁了大半, 另外一个登山包则幸免于难, 孤零零地留在尸体附近。

齐灏和林良韫一起检查包里的东西, 林良韫率先看到了里面的一套干净衣服，他连忙动作迅速扒拉出来，低头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确定了干净无异味, 立刻穿上身。

同样是一套黑色的长衣长裤, 林良韫换上衣服后，瞅了几眼对面的齐灏，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再看了看一旁的阿玉，顿时觉得自己和齐灏像是学姐身边的两个黑衣保镖。

“早就想换衣服了……这一身黑色好啊, 有安全感，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古代人干坏事要穿夜行衣，就得穿这样一身黑，才能完美的融入在黑暗中，隐匿性好，眼神不好的发现不了你。”林良韫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对自己如今的一套装扮很是满意。

只是可惜没有镜子。

林良韫忍不住再一次往齐灏身上看过去，对面的帅哥也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黑衣黑裤勾勒出线条挺拔修长的身形，将那完美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回想起之前对方提着刀与傀儡兵战斗时的模样, 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他身上，仿佛掬着一缕金辉，林良韫当时就眼馋上了——他的这身衣服。

“齐灏，你觉得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还不错。”

“兄弟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帅吗？”

“……帅。”

“好敷衍。”

那包里还有一部分食物与饮用水，其中就有一袋干麦片，林良韫烧了一锅水，直接用来煮麦片，在这种阴暗的地方里，是个人都想要吃点滚烫的热食。

“就是不知道那火焰矛是个什么原理，要是在咱们手上也能一直烧就好了，天然火把，不费柴火燃料，完全是居家必备的煮泡面神器。”

齐灏耳边听着他不着调的叨逼叨，手上拿着勺子装了一碗麦片粥递给阿玉，这碗麦片粥已经煮的香软粘稠，里面加了糖，齐灏还撒了一把坚果碎在上面，细碎的腰果仁和玫红蔓越莓干浮在软黏的谷粒之上，闻起来香甜诱人。

阿玉满脸写着拒绝却还是接过了那一碗麦片粥，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在那麻辣牛肉面包装上流连了十几秒，在发现旁边的齐灏没有任何表示后，落寞地低着头用小勺子吃香甜麦片粥。

他一边小口小口吃着嘴里的甜粥，一边往外挪了五公分转身用后背对着齐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齐灏十分无奈，看来学姐真的很喜欢吃辣……

对方此时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极为虚弱，齐灏怎么敢给他吃呛辣的食物。

齐灏也端着一碗麦片粥，不过他这一碗里面加的是盐，林良韫也跟他一样，还撕了一些牛肉干掺进去，“在这里太消耗体力了，不说营养均衡吧，起码还是得吃点肉。”

他的话音刚落，齐灏转身从包里摸出来几个牛肉粒，同样往阿玉的方向挪了五公分，把手中的牛肉粒给他，这些牛肉粒都是辣味的，阿玉剥开几个吃了之后，终是满足了，心花怒放地往齐灏的方向挪了五公分，两人的身体挨在了一起。

齐灏觉得牛肉粒太干，给他递了一瓶水，阿玉默默接过水后，又往外挪了五公分。

齐灏：“？”

*

齐灏之前用的那把短刀已经彻底毁坏，他的腰间重新挂上了一把新刀，这把刀原本是那个光头盗墓贼的，这把新刀比原先那把短刀要稍微长了两三公分，刀身也更加沉重，刀刃十分锋利，是把好家伙。

林良韫同样在那里捡了一把短刀别在腰上，将之前的斧头放进了身后的背包中，他将短刀抽出来感叹了一句：“还是拿刀做武器比较帅。”

“斧头什么的，用来劈木头的吧，我又不是程咬金。”

可惜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味，重新从背包里将斧头取出来拿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斧头拿在手上特别踏实，比刀更踏实。

“学姐，你要一把斧头吗？”现在唯一两手空空的就是阿玉，林良韫捡了两把斧头，他以己推人，热心向旁人赠送一把。

“把它握在手上，比你男朋友更有安全感。”

阿玉瞥了一眼斧头，摇了摇头。

林良韫见他不要，却没舍得把多余的一把斧头扔掉，干脆一起背在身后，或许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地上散落着七八根火焰矛，林良韫拿着手电筒从它们身上照过去的时候仍旧觉得可惜，“要是它们不会灭该多好，咱们的炭火烧完了，直接在这矛尖上架个锅……”

齐灏的目光从徐粱的尸体上扫过，他将对方的眼睛合上，“可惜没有把人救下来。”

这人最后想要害他，齐灏虽然发现了却没有感到气愤，他想救对方的原因也不过是想要从对方口中打探消息。

“时也命也，齐灏，咱们还活着就行了，刚刚你冲过去的时候，我都担心咱三都要交代在这里，到时候我得去阎王殿里给你当伴郎……”

“你可别贫了，现在这一地尸体，你倒是又不怕了？”

“一回生，二回熟，都见习惯了，还怕什么，而且我也想开了，人死了之后，不就担心他变成鬼，可我也是人啊，我死了之后，岂不是也变成鬼，反正都是鬼，谁怕谁。”林良韫嘴里说着自己的谬论来给大家壮胆，但他的话也不太经得起推敲，虽然都是鬼，也还分早死的鬼和晚死的鬼。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三人穿过这一块空地，再往前走时，却发现前面的道路越来越宽阔，在电筒光的照射下，触目可见的地方出现了类似沟渠一样的结构，中间还有一座石桥，桥后面有门，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古代城池的护城河与城门。

齐灏走在最前面，三人的影子在各自的脚底挤成一团，他手中的电筒光从石桥一路照向后面的石门，用现代的工艺眼光来看，这些桥和门都显得极为粗糙，石板上刻着简陋的纹饰，有部分已经斑驳了，只能勉强看清一些图案。

齐灏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眼睛凝视着石桥角落中的图案，阿玉百无聊赖跟在他后面，从背后看对方的耳垂，林良韫见四周没有什么危险，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他直接跳上了那一个古朴而又敦实的石桥，“齐灏，看出什么了没有？”

齐灏摇了摇头，“只是些普通的图案，之前在一些青铜器上也见过，不外乎就是祈福，祭祀，祥瑞之类的。”

“这些乌糟糟的线条我可看不出是什么，只觉得这些线条令人感觉毛骨悚然，或者说是带有沉重的历史感？如果是在课本上出现，我倒是愿意多研究研究，现在身临其境，完全不敢多看。”

林良韫觉得自己这样就叫做“掩耳盗铃”，以前在宿舍里看恐怖片的时候，他都从指缝里看，一到关键时刻马上挡眼睛，只要他看不见，就不会觉得恐怖可怕。

至于具体情节……就让齐灏转述给他听。

林良韫没兴趣看这些图案，便拿着手电筒照向四周。

“这里看起来像一个古代的城池，咱们来到了城门口，这边挖的是沟渠吧，护城河？这护城河倒也挖的挺宽，不过现在里面一片黑暗，一点水都没有，全是土。”说着说着，林良韫走到边缘拿着手电筒往沟渠底下照。

金色的光芒一路向下，将前方的黑暗照亮，掩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全都暴露在视野中，林良韫全身的血液凝固，拿着手电筒的手顿时抖了抖，整个人连呼吸都暂停了。

“齐……灏。”林良韫的声音颤抖，就连他说出来的话，都仿佛是从喉咙缝里抖出来的。

“怎么？”

“这下面……这下面全都是……”

齐灏走到了他身边，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去，便看见了无数尸骸铺就而成的长河，触目可及的，全都是各式各样陈躺在那里的枯骨，他们的骨架整齐，活着，不，他们还是尸体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堆叠在下面。

这一条绵延的护城河下面没有河水，只有一条“尸河”。

他们现在，就站在一条尸河桥上。

“这是陪葬坑吗？怎么这么有创意？”林良韫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眼前的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力大强大了，那一个个空洞无神的骷髅头仿佛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自从学考古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以后少不得要见到尸骨尸骸，可他从来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么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铺成一片，黄色的光束照在那一片尸骸上，映照出惨淡的光晕，就像那无数尸骸附近都萦绕着一层发光的尸粉。

太瘆人了……

他转身揉了揉眼睛，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蹿而上。

齐灏面无表情，在阿玉好奇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轻声道：“学姐，别看。”

“对，别看，”林良韫这会儿恨不得剁手，刚才就不该拿手电筒往底下照。

齐灏转了一个身，手电筒的光束打在不远处的石门上，他突然开口问道：

“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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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深井

沉重的两扇石门矗立在眼前, 古朴诡异的花纹沿着石门盘旋而上，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石门，四周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墓穴中来自遥远的风声在耳边越来越响。

淡黄色的电筒光照在石门上, 让那灰黑的石壁纹路浮上了一层荧荧的光芒, 那星星点点仿佛尸骸上飘来的粉末, 两扇石门中央留了一道缝隙, 看不清石门背后的景象。

三人矗立在门前，细碎的影子被拉长，交织的几道黑影落在阴暗诡异的桥上，桥下无数的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 黑暗中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望着他们。

进去吗？

在齐灏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阿玉往前走了一步，牵住了对方的手，意思是你进去我就进去。

齐灏侧过脸来凝视着他笑了一下。

林良韫此时后退了一步, 冷不丁一个哆嗦，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恰好瞥见齐灏腰间的那一把短刀，刀柄上有一点亮银反射着光芒。

他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跳上心头，“咱们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前面的路一片迷雾，后面的路也不是个好去处，不主动寻找出路，难不成还走回头路困死在这不成？

林良韫的话音刚落，齐灏便打着手电筒大步向前, 用力推开了眼前沉重的石门，这石门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随着它的转动，扑簌簌的粉末倾泻而下，齐灏用手掩住口鼻，和阿玉一起走了进去。

后面的林良韫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石斧，紧跟着走了进去。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后，石门吱呀一声恢复了原状，这一片天地重新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深墨色的黑暗中，静静地流淌着一条尸河。

石门背后是一条石砖路，和外面的路不同，走在其上会发出叩叩叩的响声，听得人心中发慌，在这样寂静的黑暗中，所有的响动都会放大。

林良韫一边走一边半捂着眼睛，生怕自己再一次毫无准备的见到“高能场景”，“齐灏，你们在前面走慢点，要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点要提前预警啊！”

林良韫不信外面那么一条壮观的尸河，里面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骨。

齐灏打着手电筒探寻着四周的事物，石门背后的场景很空旷，他们似是在一条萧条的“街道”中，四周都是些破败勉强能说是房子的墙砖，角落里散着不少彩陶，边上有断裂的石碑，以及各色青铜器具。

“齐灏，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比之前冷了不少。”

齐灏摇了摇头，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瞥向林良韫，只见林良韫此时弓着背，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覆盖在两只眼睛上，他正努力通过手缝视物，齐灏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这大概是你的错觉，别自己吓自己。”

林良韫突然站直了身体，而后松开捂眼睛的左手，他终于看清了眼前场景的全貌，“除了又黑又破，也没什么可怕的，刚从手缝里看，倒是越看越诡异……”

见眼前没有他想象中堆积的尸骸，林良韫的胆子变大了不少，他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一片破败荒芜，脚底下成堆的瓶瓶罐罐，作为考古专业的学生，他忍不住道：“其实这里很像一个冷冰冰的博物馆，还是沉浸式的体验博物馆，里面绝无假物，全是上千年的东西，比我以前去过的所有博物馆都要有气氛，堪称no.1。”

说着说着，天生带着诡异乐观的林良韫发挥阿Q精神，努力把脚下所站的地方想象成天然博物馆，他今天只是来参观博物馆的。

这么一寻思之后，心中的恐惧果然减少了大半，还有闲心评价道：“这陶器的制造工艺不错，哇哦！这上面的花纹从现代的眼光来看也不过时，有点像是丝绸之路出口到西亚的那种，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设计很大胆哦，啧啧，这个也不错，只可惜身边没有手机，不然拍个照片，录个小视频……”

林良韫蹲在彩陶前满嘴跑火车，齐灏则弯腰去看那一块断裂的石碑，阿玉站在齐灏的背后，回想起之前两人看青铜器的画面，忍不住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林良韫的目光转到了后面的一个陶罐上，那陶罐有盖子，盖得严丝合缝，他忍不住揣测道：“话说这罐子里会不会有东西跳出来？要不要揭开看看？”

虽然他嘴上贱贱，但他可不敢触碰这些东西。

然而林良韫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灵巧的黑影从陶罐缝隙里快速闪过，在黑暗之中很快便爬上了他的裤腿，并且一路向上。

那黑影十分小巧灵活，不过人的手指头大小，与知了的身形差不多，只是嘴上有一个尖锐的大吸盘，林良韫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这一只小小的虫子。

百无聊赖的阿玉往林良韫身上瞥了一眼，那虫子吧唧一下从林良韫的胸口处掉落，一路掉到了他的衣摆处，黑虫□□地用前足扒拉住他的衣角。

林良韫还在喋喋不休，“就怕里面蹿出一条毒蛇来，这种罐子用来养蛇也不错？”

黑虫将自己甩上了林良韫的衣服，试图再一次往上爬，却在下一秒身体一顿，吧唧掉到了林良韫的裤腿上，阿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齐灏的侧脸，那只黑虫则再一次挺起吸盘，向着眼前的美食袭去。

历史总在重复上演。

每当这只顽固的虫子想要袭击人的时候，阿玉就打断它的动作，但又不完全驱赶它，这只顽固不堪凭本能做事的虫子便再一次拿起自己的屠刀——

打断、打断、再打断……

十分无聊的阿玉玩得不亦乐乎。

被接连耽误数次的黑虫终于暴躁起来，果断抛弃了眼前的美食，转头奔向齐灏，然而就在它还没到达齐灏的脚底，它便身体一翻，彻底倒在了地上。

齐灏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虫，抬腿将它踢到了黑暗的角落里，他回过头来冲着阿玉温柔一笑，挺直的鼻梁，勾起的嘴唇，俊美的侧颜在灯光下更加柔和，令人怦然心动。

他凝视着阿玉，向他伸手一招，阿玉开心地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走吧。”齐灏往林良韫的身边看了一眼，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

毫无所觉的林良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本来还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谁知道大半天过去，无事发生，这里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小城镇，简陋中透着一股沧桑，然而这里面的每一件物品却都又是宝贵的……”

齐灏牵着阿玉的手一起并肩往前走，闻言淡淡说道：“这你得感谢学姐。”

“？？”林良韫一头雾水。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什么。”

他们继续沿着中轴线的位置向前走，手中的电筒光芒照向前方，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影影绰绰，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圆台，林良韫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陶罐，他似乎对这些陶器很感兴趣。

走着走着，齐灏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身体半蹲了下去，拿着手电筒往脚底下照。

林良韫和阿玉跟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手电筒的黄色光线照亮了地底下的石板，黑褐色的石板在电筒光下都是笼罩着一层黄色光晕的灰黑色，在那一片灰黑上，有一点奇怪的“深墨色”显得尤为突兀。

“这是血迹。”

“什么？血？难道是几千年前留下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明显就是近几天留下的新鲜血迹。”

“怎么会有血呢？难道这里之前有人来过？”

齐灏站起来拿着手电筒四处巡视，又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发现了几点血迹，那血迹一路向着一个地方而去，林良韫胆战心惊的看着地上的黑点，只觉得耳边呼啸的回声更响了，这回声甚至开始变调，参杂着断断续续的诡异呼喊声。

林良韫的脸色发白，声音变得颤抖和犹豫，上下嘴唇互相打架：“齐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齐灏的脸色变得认真而凝重，他点了点头，“我听到了。”

阿玉看着他们俩，也跟着点了点头。

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往一个方向看过去，在那阴暗的角落中，有一口荒废的深井。

那深井出现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黑幽幽的井口散发着一种瘆人的气息，井口边还留有几点黑色的血迹，就好似有人被不知名的东西拖进了那幽深的废井中。

井这种东西，总是容易带给人一些不太好的联想，阴湿的环境，投井自杀的人们，水里肿胀的尸体，再加上……外面那是一条尸河，尸骸汇聚成“河”中的水，而这一口深井，会不会也是一口尸井呢？

林良韫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连忙将脑海里的“尸井”甩出去，他揉了揉耳朵，“这鬼哭狼嚎声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几点血液，下一秒，林良韫仿佛被针扎了似的连连往后退，在后退中却又绊住了自己的脚踝，整个人“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他手忙脚乱摸出自己的斧头拿在手中，眼睛如临大敌般盯着不远处的那口井，各种诡异的电影画面开始在他的眼前闪现。

“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井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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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运气

齐灏松开阿玉的手, 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银色刀刃反射出金色的光，他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向那井口走去。

阿玉见状, 也跟着往前走, 林良韫看见两人的动作, 撑着地板站起来, 握紧了手中的石斧，他将包里的另一把斧头也拿了出来。

齐灏的手撑在井缘上，一股腐烂陈旧不太好闻的味道从井口里蔓延出来，他忍不住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右手一抬, 金色的光晕沿着井口往底下照。

这口井非常深，灯光达不到底部，只能看见一片幽深的黑暗, 光晕在黑暗中晃晃悠悠，空荡荡的深井中仿佛有一股暗潮在涌动。

说来也奇怪, 之前听到的那股诡异拉长回荡的声响来到井边后却又陡然消失了。

林良韫攥着斧头，没敢太靠前，他悄声问道：“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齐灏的话音刚落，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来自远方似的断断续续声音。

他严实地捂住口鼻，闭上眼睛，脑袋往井口里倾倒过去，凝神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仿佛许多回音重叠在一起，很像恐怖片中幽魂故意颤抖着声音吐出来的骇人语调。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SOS！！”

“谁来救救我！！”

“上面有没有人？！我刚还听到了动静, 是有人过来了吧！喂！！！！！上面的那群盗墓贼听到了没有，我是你们抓的祭品啊！！”

“祭品不要了吗？来拉我上去！！”

“救我上去！！！！！”

齐灏的眼睛动了动，他将手中的短刀重新插回了刀鞘中，回过头来向林良韫招了招手，而后又指了指井口，示意对方过来听听。

“我？！过去。”林良韫指了指自己，疑惑道：“齐灏，你听见了什么？”

齐灏的食指竖在了嘴唇前面，轻轻“嘘”了一声，林良韫连忙安静的点了点头，往前走几步靠近井口，却又被井口传出的味道熏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也学着齐灏那样用衣袖捂住自己的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啊？！

林良韫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侧耳细听。

“救命！！SOS

！！”

“来个人来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在这里！！”

……

林良韫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道：“这好像是岳卓豫的声音，难道他掉进了井里。”

齐灏点头，一旁的阿玉不明所以，静静地看着两人。

“是岳卓豫。”

林良韫望着深不见底的井底深处，突然松开了捂住口鼻的衣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屏住呼吸，两手围成小喇叭的状态，冲着井底中气十足地大喊道：“底下的人是岳卓豫吗？？是就回个话！！”

“喂！！！”

喊完了之后，林良韫赶紧重新用衣袖捂住鼻子，并且转过身来，大口大口隔着一层浅薄的布料喘气。

林良韫的声音如同巨钟一样撞进了幽深的井底，说来也奇怪，这口井仿佛能吸收声音一样，他那么大声几乎是喊出来的话被深井吸收，立刻变得微弱了许多，而后再过两三秒，他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拉长颤抖的回音随着风声重新出现在了三人的耳旁。

“是！我是岳卓豫，来救我！来救救我！”

“救我！”

过了七八秒后，他们听到了来自井底的缥缈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好古怪，支离破碎的，我的声音都被拉成了鬼哭狼嚎，到底是因为井太深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井有古怪。”齐灏一边说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卷麻绳，林良韫见到那绳子，同样也从自己的背包里将一卷绳子拿了出来。

“这井估计不会太深，要不然就是底下有水，不然岳卓豫掉进去还不得摔死。”

林良韫将绳子扔在地上，再一次冲着井口大喊道：“岳卓豫，我们把绳子扔下去，你自己爬上来！！”

说完后，林良韫捡起了地上的绳索，他摸索着找到了绳头，将它攥在手心里。

过了七八秒后，井底传来了回应。

“我卡在里面了动不了，来救救我！”

“求求你们来救救我！！！”

“救我！救我！”

那声音里带着急切和胆怯，经过井里传出来后，更显得诡异恐怖。

“他说他卡在里面了？莫非井底有什么东西？”

“我下去看看。”齐灏将绳子的一头绑在自己的身上，而后便要将剩下的绳子交给林良韫，然而却在这时，阿玉抢过了他手中剩下的绳子。

阿玉定定地看着他，齐灏冲他笑了一下，温声安抚道：“你和他在上面等我，井底应该没什么危险。”

阿玉垂下眼眸，不让齐灏看清自己的表情，而后将一样东西递到了齐灏的面前，他的掌心里平放着一支青玉短笛。

“给我？”

阿玉点点头。

为了让他安心，齐灏拿起了那一支青色的短玉笛，“那我暂时拿在身上。”

那短玉笛一入手，便感觉到一股极其温润的触感，玉笛的表面很光滑，看起来仿佛一碰就碎的样子，上面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划痕。

齐灏想用柔软的布料包裹住他，阿玉却在此时摇了摇头，他拿起青玉笛在齐灏腰间的短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撞击中玉笛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丝毫损伤。

旁边的林良韫惊讶了，咋舌道：“难不成这是铁做的？”

齐灏见状，便直接将那青玉笛贴身带着，割了一块干净的旧衣服做成简易口罩围在了脸上，衣料挡住了他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干净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他把绳子在身上绑好，他的双手按在井口，下一秒，身姿灵巧地跳进了井中，他身上绑着的绳子跟着他一起往下坠，粗糙的麻绳如同一条急速奔行的蛇。

阿玉的手抓着那条粗绳，不断看着手中的绳索在下坠的拉扯力中离开自己的手心，林良韫站在他的后面，同样双手轻轻地握住绳索，任由麻绳从自己的手心中穿过，若是见势不对，他们也好把人拉上来。

齐灏的手撑在井壁上，身体一路向下，他的嘴里咬着手电筒，晃晃悠悠的光芒来回在青褐色的井壁上晃荡，粗糙的井壁上凹凸不平，似乎曾经有一些简陋的木架子搭在上面，这些木架子可能是用来封井的，经过上千年时光的腐蚀变得脆弱干裂，此时它们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撞穿了。

齐灏侧过身体低头往下看，手电筒的光也随之向下，却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粗糙的头颅，一具斜挂着的干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干尸摇摇欲坠的挂在井壁上，狰狞的面目在黑暗中尤为可怖，齐灏冷不丁的见到他，瞳孔紧缩了一下，他撑在井壁上，心中的戒备更重了。

齐灏越发小心，动作灵巧的绕过那具干尸，然而越往下，似乎井壁上钉着的干尸更多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外面的是一条尸河，这里面果然有一口尸井。

这个深井似乎是漏斗形的，越往下越宽，齐灏在绳索上扯动了几下，让上面的人缓慢放自己下去。

井口边的林良韫本来以为自己要多出一些力气，却没有想到前面的阿玉紧紧拽着绳子缓慢往下放，而在后面的他根本不需要使多少力气。

林良韫忍不住在心里咕哝：学姐的力气好大啊。

这对小情侣指不定还能互相把对方抱起来。

林良韫往前面阿玉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对方漂亮的眉眼在此时变得坚硬锐利，五官棱角分明，英气十足，有一种不分性别的特殊魅力。

若不是在照片上看过对方穿裙子的模样，还真觉得……

“有人下来了吗？是谁？”

“我听见动静了。”

……

越往下，底下岳卓豫的声音就听得越清晰，齐灏右手拿着绳索，双腿踩在石壁上，左手拿下嘴里的手电筒，径直往下照，晃动的灯光照在了井底的人影上。

“是我。”

手电筒的光芒将岳卓豫周身的一切都照亮了，和齐灏预料的一样，他的四周全是一具具尸骸，散落的各节骨头，幽幽的头颅以及破碎的布料……这就是无数尸骸垒成的深井。

尸骸中的岳卓豫站在角落里，他的手臂受了伤，红色的血痕斑驳在那外露的手肘上，他的双腿似乎被一种井壁延伸出来的褐色干枯藤蔓状的东西缠绕住了，不远处，几条黑色蜈蚣模样的长形黑虫在吸食他身体之前留下来的血液，那些尸骸上也穿梭着无数这样的黑虫。

当岳卓豫看清了自己周身的景象后，他几乎是在顷刻间崩溃了，嘴里语无伦次的嚎叫：“啊啊啊！！！怎么会？怎么会，好多尸体，好多鬼啊啊啊，有虫啊啊啊……”

他的身体疯狂扭动，似乎是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他越是扭动，身上缠绕的藤蔓越紧。

岳卓豫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带着许多划痕，他的脸色白的吓人，嘴唇更是干裂失血，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他疯狂大叫时候的样子，如同一个失神的疯子。

“救我，救救我……”

他的叫声惊扰到了四周的黑虫，那蜈蚣般的黑虫聚集成团将他围住，却不知怎么的，并没有袭击他，那些黑虫似乎不敢靠近藤蔓。

当那些黑虫靠近时，岳卓豫身上的藤蔓开始变松。

岳卓豫可以说是运气很好，掉落在井底刚好卡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身边要命的两样东西彼此桎梏。

齐灏看着那些黑虫，蓦地想起了什么，松开抓绳子的手，将手电筒夹在肋下，拿起了阿玉交给他的那支青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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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眼泪

这支青玉笛很短, 表面是碧玉的色泽，那质地细腻莹润，比最上好的翡翠玉还要漂亮几分，那是极为纯粹的绿, 在昏黄的灯光下, 它表面似乎有流动的光华。

齐灏倾斜着身体, 双腿踩在井壁上, 身上绑着的绳子将他吊在了半空中，他凝视着眼前的青玉笛，继而低头垂眸，长而细密的鸦羽睫毛一颤, 学着阿玉的模样将嘴唇贴在了笛孔处。

他轻轻地往笛孔里吹气。

下一秒, 狭窄封闭的深井中扬起了一阵……嘶哑的笛声？那是夹杂着嘘声与断断续续破风笛声的曲调，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一会儿能吹响, 一会儿又变成了气流的嘘嘘声。

他不太知轻重，要么是吹不响, 要么就是吹响了，但是那声音却极其的尖锐刺耳，那刺耳的声音在井底四周回荡，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拉破旧二胡的惊悚声音。

最直观听到笛声的岳卓豫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害怕，连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底下的那群黑蜈蚣挥动着成千上万的手足四处逃窜，黑麻麻的影子在那枯骨尸骸中穿梭，渐渐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因为那青玉笛的缘故，还是因为那“笛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齐灏：“……”

齐灏天生五音不全, 一唱歌就找不着调，是那种唱生日快乐都会跑调的“天赋型歌手”，乐器这种东西和他没有丝毫缘分，他只会摇个铃铛，曾经族里每年盛会节日的时候他负责打鼓，但也没持续多久，后来被族内长辈“劝退”。

齐灏放下了手中的青玉笛，他抬头有些心虚地往井口看了一眼，心想刚才那声音应该不会传出去被学姐听到吧……

“咔擦——”

正当齐灏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右手掰下了一块井壁上的青铜片，这沉闷的响声令他回过神来，齐灏看着手中的青铜片，又掰了一块木料，而后让上面的人松开绳子将他放下井底。

在落地之前，他将青铜片和木板（？）扔在了尸骸之上，咯噔一声后，身姿轻盈的落在上面。

岳卓豫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落地的人，对方跟他挨得很近，在这成堆尸骸的井底，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但岳卓豫还是认出了对方是谁，他眼睛有些发红，刚才一个人在井底的黑暗中，那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后面隐约听到了井口的回音，岳卓豫心中升起希望，但那希望的火苗却又忽明忽暗，他非常担心这些人不愿意救他，这个井底如此诡异，谁又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下来救他呢？

把他扔在这里装作没遇见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岳卓豫真没想到他们中竟然有人很快就下来了，而且那人还是……

齐灏递了一个简易口罩给他，抽出短刀精准地砍断了他身上的枯藤，那些毒虫消失后，这些从尸骸堆里长出来的枯藤也变成了普通的藤蔓。

被解放之后，岳卓豫慌忙逃离了之前所在的地方，然而这井底不过是个方块之地，无论跑到哪里都差不多，岳卓豫的身体发抖，他不敢去看那群尸骨，但他也不想直接踩在这些尸骸之上，于是他学着齐灏一样，选择站在一些黑色不知名的板子上。

虽然脚下仍是成堆的尸骨，但是不直接踩在那些人头骨上，心里终究还是好受了许多。

岳卓豫的一只手在摔下来的时候脱臼了，齐灏抓住他的手腕扭了几圈，当岳卓豫的发抖惊叫颤声和骨骼咔咔的声响过后，齐灏松开了对方的手，“好了。”

岳卓豫不停的嘶哈抽着凉气，他扭了扭手腕，确实已经能够自然活动。

齐灏下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外伤药，此时顺便帮岳卓豫手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对方的手臂上有一条擦伤，像是有什么坚硬的物体从那上面割裂而过，却伤的不深。

“嘶……”从小娇生惯养的岳卓豫已经疼出了眼泪，但他死死的咬着牙，尽量不然自己痛叫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齐灏，嘴里的那一句谢谢卡在了喉咙，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齐灏，我……”

“嗯？”齐灏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他此时正拿着手电筒扫过井底的各处角落，这井底除了无数的尸骸之外，还散落着其他的东西，黄白的枯骨之间，有碎裂的陶器、看不出原形的碎布料、土石瓦砾以及别的青铜器具等。

一束灯光从其中的一具尸骸上扫过时，齐灏的目光蓦地停在了那具尸骨腰间的一块青铜片上，他的眼睛一动，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下一秒，齐灏倾斜身体，一手撑在一块陶器碎片上，另一只手伸过去拿起了那一块青铜片。

一旁“谢”字憋在喉咙眼里的岳卓豫此时又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不明所以地看着齐灏的动作。

齐灏将那块青铜片摊在手心里，轻轻抚去上面的一层锈迹，手指缓缓摸过青铜片上的纹路，青铜片上的纹路他极为熟悉，与他背后的族徽别无二致。

这是他们齐山一族的名姓牌，每个族人一出生都有灵婆刻下的两块名姓牌，一块放在族里的祭祀之地，另一块自己保管，那是极为重要的一样东西，齐灏的名姓牌放在家里，阿姐并没有准他带出来。

如今他们族里的名姓牌全是用银打造而成的，却和这一块青铜名姓牌的尺寸一模一样，其中的雕刻手法，正是他们族里流传下来的。

齐灏摩挲过整块青铜片，心里默默念出了一个名字：齐鞅。

这是青铜片主人的名字。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族里的先祖曾经来过这里，还因为什么意外死在了这？他们真的之前效忠过颖阳王？却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回到了族地与外界隔绝？

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却怎么也想不到答案，齐灏看着眼前的这片尸骸，心中感慨甚多，或许这堆尸骸中，还有更多他们族里的祖先。

齐灏将那块青铜片擦干净之后，重新将它郑重地放回了那一具尸骸身旁。

他在原地跪了下来，双手交叠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而后将手举在耳边，朝着尸骸所在的方向拜了三下。

这是他们族里敬重叩拜的礼节。

岳卓豫全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整个人不知所措极了，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觉得那动作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但是在这个鬼地方搞这样的仪式，是……是被控制了吗？

那为什么不控制我呢？

岳卓豫恍恍惚惚的，情不自禁学着齐灏的动作一同跪在那里拜了三下，齐灏偏头看见了岳卓豫的动作，冲着他轻轻一笑。

“喂！！齐灏！

！”

“你看到岳卓豫了吗？？”

“怎么还不上来！！！？？？”

……

等在井口边的两人迟迟没有等到底下的动静，林良韫看着阿玉越来越冷的脸庞焦急难耐的往下喊。

“我们上去吧。”齐灏对岳卓豫道。

“上去？”岳卓豫往井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试探的问道：“我们怎么上去？”

他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有绳子也不可能爬上去。

“我背你上去。”

岳卓豫惊讶了，虽然他身高才一米七-八，比齐灏挨了几公分，可他的重量并不轻……

“你行么？”

“试试吧。”齐灏将一端绳子交给越卓豫，让他绑在身上，还顺便从口袋里摸了一颗糖给他。

岳卓豫将信将疑的将绳子绑在身上，剥开糖纸吃下了那颗糖，荔枝味的，非常甜。

齐灏将人背在身后，手上拿着绳索，双腿踩在井壁的凹槽处借力向上，他身体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背上压着上百斤的重量完全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就算没有绳索，他也能带着岳卓豫爬上去。

岳卓豫抱着对方的脖颈，胆战心惊的看着对方向上爬，他们已经离井底越来越远，他近距离看着对方攀爬，齐灏的双手牢牢的抓在绳索上，修长的双手骨节隆起，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

对方原本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指，岳卓豫却在他的指间看见无数细小的伤痕，他紧紧咬着下唇，眼睛开始发红。

齐灏嘴里咬着手电筒，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掉落在肩上。

那是岳卓豫的眼泪。

“齐灏，那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真心要说那些话的，谢谢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岳卓豫哭哭咽咽的，憋了大半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情绪宣泄出来之后，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齐灏的动作停在了那里，任由对方发泄情绪，“我没有在意，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同学。”

“反正我就要谢你。”岳卓豫别扭的揩掉脸颊上的泪痕。

齐灏刚要说什么，却感受到绳子大幅度向上扯动了几下，似乎是上面的人在催促，他只好把话憋进肚子里，闷着头继续向上爬。

两人很快就看到井口了。

“他们快出来了吧！？”林良韫看着井边绳子的长度估摸道。

阿玉面无表情，一双狭长的凤眼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井口。

站在井口的人很快便看到了两个人头，齐灏和他背上的岳卓豫冒了出来，林良韫眼中一喜，刚好搭把手将人拉出来，却没有想到齐灏的动作太快，直接从井里跳了出来。

阿玉瞪大了眼睛，当他看见齐灏背上的岳卓豫时，脑后的长发都快要炸开了。

岳卓豫从齐灏的背后滚了下来，他踉踉跄跄站稳了脚步，抬头望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齐灏和林良韫他都认识，是他的大学同学，而旁边那个，是一个容貌漂亮的长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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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虚弱

当岳卓豫在观察的时候, 别人也在看他。

“岳卓豫，你不是在里面被吓哭了吧？眼睛这么红，哭多久了……”林良韫逮住岳卓豫那一双熊猫似的红肿眼睛，就先调侃上了, 他跟岳卓豫一向不太对付。

“没哭。”岳卓豫瓮声瓮气道, 他在林良韫面前也不甘示弱：“井底掉下来的砂砾太多, 熏着眼睛了, 不小心多揉了几下……”

齐灏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出声道：“你刚才说的祭品是怎么回事？”

岳卓豫声音沙哑，他揉了揉手腕，“我也不太清楚, 是从那群绑我的人那里听到的, 他似乎要抓我们去当什么祭品，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吧？简直有病，也不知道这个颖阳王是个什么变-态, 居然要我们三个男大学生去当祭品！！！”

说到最后的时候，岳卓豫的语气愤恨极了。

林良韫偏过头来看了看阿玉, 在一旁提醒道：“也不全是男的，还有学姐呢，学姐也被他们抓进来了。”

岳卓豫疑惑：“学姐，哪来的学姐？”

“你眼神不太好使吧！”林良韫这时得意了，用下巴往阿玉的方向努了努，“那是向玉学姐，你难道认不出来？学姐长得漂亮吧，他现在是齐灏的女朋友。”

岳卓豫皱起眉头，他心里有七分怀疑林良韫是在故意耍他，是想让他闹出笑话, “你说他是向玉学姐？我看着不太像……”

岳卓豫喜欢摄影，总是会不经意留意那些长得好看的帅哥美女，想象他们上镜时候的模样。

虽然他见到的向玉学姐一直戴着口罩，但似乎和对面的人并不相像。

林良韫听他这么一说，“哈哈”笑了两声，同情地在岳卓豫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当然看着不太像啦，你要是现在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估计都要认不出自己，讲真，岳卓豫你怎么被磋磨成这样了，如果不是认得出你的声音，光看你人我还真不敢认你！”

……

当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阿玉走到了齐灏的身边，他绕着对方走了一圈，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齐灏以为对方是在关心他，任由对方打量。

“之前下去很顺利，我没受伤。

”

阿玉皱着眉头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些改变的气息，焦虑的像一直被鸠占鹊巢的鸟儿。

他居然背他，居然背他，居然背他……

阿玉心里委屈极了，比之前吃了柠檬糖还要让他难受。

“对了，学姐，这个给你。”为了转移阿玉的注意力，齐灏笑着拿出了身上挂着的青玉笛，那青玉笛摊开在他的手心里，莹莹如玉，流动着点点光华。“原物奉还。”

说完了之后，齐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它很有用，在井底帮了我大忙，谢谢你。”

阿玉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他的眼神落在对方手心里的青玉笛上，感受到上面独属于齐灏的气息，顿时令他安心了不少。

阿玉的眉目舒朗，他认真看着眼前的齐灏，抬手在对方的手臂上指了指，又点了点对方手中的青玉笛，用手语表达让对方吹笛子给自己听。

齐灏：“……”

齐灏看懂了阿玉的意思后，心头一陡，下一秒，他颇为虚弱的眨了眨眼睛，抬手揉向太阳穴，说话的声音更是放低了不少，“学姐，我刚爬上来，有些累了。”

“这样吧，等我出去之后再吹给你听行不行？”

阿玉点点头，接过对方手中的青玉笛，知道对方累了后，让他坐下来好好休息。

齐灏原地坐了下来，阿玉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黑包里翻出一瓶水递给他。

齐灏老老实实接过那瓶水喝了一口。

阿玉见他喝了之后，分外开心地笑了一下，他挤到齐灏的身旁坐下，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要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肩上休息。

齐灏：“……”

*

四人围坐在一起，中央燃烧的炭火发出滋滋滋的响声，锅中的面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用以照明的手电筒放在黑色的登山包之上，散发出的光亮将四周照亮。

黑暗中岳卓豫的眼睛简直要发绿了，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泡面，鼻子里闻到的气味越来越香也越来越扰人，他从来也没想到往日不屑一顾的泡面会这么香。

这一锅泡面煮了许多，几个人分着吃，除了齐灏，齐灏在一旁啃着压缩饼干，还吃了些水果干和猪肉铺，岳卓豫是个十分嗜辣的人，哪怕手上有伤，也一定要馋点辣味。

阿玉在旁边吃着一小盒麻辣牛板筋，他的牙口很好，吃着吃着还让齐灏吃一些，齐灏敬谢不敏。

阿玉拽了拽齐灏的手，不停打手势跟他说：“很好吃，你尝尝吧，不辣的。”

齐灏觑了一眼包装上“麻辣”两个字，再看看透明包装袋里泡着芝麻五香的红油，再一次坚定的摇摇头。

不吃。

“学姐，你这样就跟我姐小时候诱骗我时一模一样。”

狼吞虎咽中的岳卓豫往阿玉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这会儿他倒开始相信林良韫没有骗他，对方还真是向玉学姐？居然成了齐灏的女朋友。

刚才第一眼见到对方的时候，岳卓豫还当他是一个长发的男人，对方长得高，身材偏瘦，五官精致锐利，脸部线条也没有寻常女生那样的柔和，侧面看去更像是男生，不过……仔细看看又觉得对方长得挺漂亮，这张脸太让人觉得惊艳了。

岳卓豫也算是见惯美女帅哥，之前在考古队里见到戴口罩的向玉学姐，只觉得是个还不错的校花美人，但是对方露出全脸后，却让人有些不敢认了。

完全就不是一个人！

不过，也确实有一些人的容貌换个角度就好像变成了另外的人，岳卓豫有一个朋友，就是类似的“日抛脸”，给他拍了五张照片给外人看，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五个人的不同照片。

岳卓豫挠了挠脸颊，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没有以前毒辣，他刚才居然把学姐错看成了男人。

以他平日里的战绩来看，不应该啊。

岳卓豫忍不住往阿玉的脖颈上看了过去，在对方仰头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一点喉结，手电筒的微光很弱，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晰，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只觉得是有一点小小的凸起。

他又侧过头去看旁边的林良韫，对方正在喝水，那一块凸起跟核桃似的喉结明显多了。

岳卓豫松了一口气。

男人和女人都有喉结，只不过软骨形成的角度不同，男性的喉结从外边看要更加突出一些，像学姐这样有一点喉结的女生，可能是因为太瘦了？

好看的容貌是不分性别的。

毕竟是别人的女朋友，岳卓豫不好多看，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仰头喝了一口面汤，视线放在独自吃果干的齐灏身上。

在他们四个人当中，不吃热食还忍得住的齐灏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你看我做什么？”齐灏发现了对方的视线，挑了挑眉，阿玉也跟着警惕地看向对面的岳卓豫。

阿玉早就看不惯对方，他的嘴唇紧抿。

岳卓豫嘴巴磋磨着动了动，也许是经过刚才那一遭，他感觉与对方的关系好上许多，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一个滇西小哥不吃辣？”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吧，根据那边的气候干湿来讲，大部分都爱吃辣，怎么眼前这人一点辣味都碰不得。

“难道你家里人也不吃辣吗？还是没有吃辣椒的习惯？”

林良韫搭嘴道：“我也挺好奇的，以前问他，他都只说自己从小就不吃。”

“齐灏，你真是那边土生土长的吗？还是外地搬迁过去？”

齐灏摇了摇头，“我确实从小在那边长大，我家里人吃辣，我阿……我爸和我姐喜欢，而我，应该是随了我的母亲。”

脑海里想起那个女人的身影，齐灏嘴边不自觉浮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他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她。

齐灏偏过头来看了看一旁的阿玉，对方一双点漆眸认真凝视着他，专注听着他口中说的话。

“我妈妈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在苏州，后来去了金临，她习惯讲苏州话，说话很温柔，喜欢吃淮扬菜，也是一点辣都碰不得。”

“原来是这样啊……”岳卓豫恍然点点头后蓦地又觉得自己一头雾水，在他的印象中，齐灏是个长在云滇穷困山区的孩子，村里都没有修通路，他怎么又突然会有一个长在江南水乡的母亲？

这天南地北的。

林良韫倒是没有关注这一点，他看着齐灏的侧颜想起了其他的东西，“齐灏，能生出你这么帅的一个儿子，你妈妈肯定是个漂亮的大美人，长在江南水乡，一定性格很温柔，跟我家那个暴躁啰嗦鬼肯定不一样。”

“……那倒也不一定。”齐灏吃了一片芒果干，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母亲的模样，“我小时候没少被我妈嫌弃，不过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很柔，就算是骂人也没什么气势，我从没怕过她。”

“听你这么一说，你小时候肯定也是那种‘我错了，我下次还干’的皮孩子。”

听到这里，岳卓豫也抛下了疑问，忍不住跟腔道：“大家小时候都那样。”

说完了之后，他跟林良韫都嘿嘿嘿笑了几声，而后看见彼此的笑容后又同时噤声，板着脸看向其他的地方。

齐灏真是没眼看这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他剥了一颗糖喂到了阿玉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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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陷阱

阿玉咬着嘴里的糖, 拿起齐灏的一只手，轻轻摩挲过对方手心结痂的小凸起，对方的旧伤没好，又多添了新伤。

齐灏被他弄得有些痒, 忍不住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 他身上的伤其实都没事, 按照他们族里人的体质, 就算不用药也会自动恢复，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更何况，他本身血脉在族里也属于特殊。

岳卓豫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咬了咬唇, 忍不住开口道：“齐灏，等你毕业以后来我爸的公司上班吧，我让他给你安排轻松高薪的岗位。”

“不用, 谢谢。”齐灏低头看着阿玉的手，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

阿玉的手很软, 却有点意外的烫热，比齐灏的手还要热，齐灏感觉到有些诧异，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玉的额头，发现没烧才放下心来。

阿玉察觉到他动作的不对劲后，缩回自己的手搓了搓，再放回到齐灏的手背上。

那边的岳卓豫得了他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后被噎住了，他设想过很多对方的反应，可都没想到对方仿佛是轻飘飘的不当一回事。

毕竟高薪又轻松的工作，是许多人的愿望吧, 更何况对方救了自己，肯定不会让他在公司里受委屈，好吧，哪怕就算是不愿意，平常人听了，好歹也得犹豫一会儿吧？对方仿佛是丝毫也不心动……

不过也是，谢教授那么看重他，单单以谢教授的人脉，对方也能在考古文物保护方面有光明的前途。

一提到考古，岳卓豫心里有些发憷，这并不是他最想去的专业，只是随便填在后面，没想到却上了，因此，他就很不能理解对方，“齐灏，以你的高考分数，不一定要来金大，你完全可以报更好的学校，就算在金大，也没必要选择比较冷门的考古，难道是被你们家乡的小老师给骗了，重学校，轻专业，嗯……等等，也不对，重学校那也该是填——”

“喂喂喂，你怎么对齐灏的事那么熟悉，再说了，我们学校也是排名前几的大学，哪里不好了。”

“不，我当初就填了一个志愿。”

“你难道就填了金大的考古啊？？？”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时候听我妈妈说起过，所以一直很向往这个学校。”

*

稍作歇整后，林良韫特别贤惠地挑出细碎的黑炭，小心翼翼扒拉进小盒子里装起来，“还不知道咱们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我现在连外卖都不奢求了，只想念食堂阿姨的饭菜。”

岳卓豫沉默了一会儿，憋出了一句：“二食堂的面特别好吃。”

“你别提了，我每次都还要加个煎蛋。”

“那个脸上有痣的阿姨煎蛋又漂亮又好看……”

……

现在就算是食堂阿姨在他们的眼里也突然变得貌美如花，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阿玉耳朵动了动，悄悄听两人谈话。

齐灏注意到阿玉的神情，出声道：“等出去后咱们也去吃？”

一听到“吃”这个字，阿玉眼睛亮了亮，欢喜的点点头。

“咱们别聊吃的了，聊聊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吧。”

“现在往哪走？哪里有出路？”

“或许……可以往我来的方向走，那些人口中说的主墓室也在那边，他们似乎是要去找一样东西，说拿了东西就走，有一个出口也在附近，好像是需要什么东西才能出去。”岳卓豫在自己的脑海里回忆，断断续续说道： “我记得正好是在过去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怪虫，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很乱，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闭着眼睛一路往前跑，可能也是运气好……就这么跑出来了，后来跑着跑着一脚踏空，掉进了井里。”

齐灏听了后拍板道：“行，我们就往那边去。”

阿玉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可是有怪虫，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们来的地方呢？”

林良韫笑嘻嘻道：“区区怪虫，何足挂齿，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各种虫子，我和齐灏来的地方就别瞎想了，有把人砍成两半的盔甲男和火焰怪。”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你当是小说啊？！还火焰怪，在这幽深的地底下，除了这些虫子和树根外还能有什么？”

“怎么，你这一路没遇上？”

“没有。”

“……你这是什么狗屎运。”林良韫觉得自己酸了，他的好兄弟齐灏在这里喜结良缘，而眼前这货，则是狗屎运爆棚，怎么就他这么倒霉呢。

“我要是真有狗屎运就不会被抓进来。”

齐灏将黑包背在身后，递给岳卓豫一个手电筒，“走吧，别浪费时间。”

岳卓豫将手电筒攥在手里，没有打开，齐灏和林良韫的手电筒都开着，没必要太浪费，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像他这种小少爷都知道了节约两个字怎么写。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齐灏和林良韫和背后都有一个大包，而他和阿玉身上没什么东西，不，学姐身上还有一袋糖呢，只有他一个人衣着破破烂烂的，一边的裤子还在井里被刮擦成了烂布条。

用句好听的来形容是“行为艺术家”，用句不好听的话来描述就是“路边的乞丐”。

边上的三人从外观来看像是探险队，而他则是探险队意外捡来的乞丐。

岳“乞丐”心里发酸，故意说道：“你们这一身黑衣服都哪来的？跟那群绑匪似的。”

“你猜对了，就是从绑我们的那群盗墓贼身上抢来的，齐灏，你跟学姐走前面，我们殿后。”

“抢来的？！我看是捡来的吧，墓地拾荒者。”

“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良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斧头，岳卓豫顿时惊恐无比，连连后退嘴里叫着“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给你一把武器握在手里，不要拖累咱们队伍。”

“切！”岳卓豫有些郁闷的接过了那把斧头，疑惑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帅点的武器吗？”

林良韫给了他一个眼神，“有就不错了。”

很会“审时度势”的岳卓豫到底没把斧头还给对方，说句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手上拿点东西比较有安全感。

齐灏牵着阿玉的手往前走，耳边听着后面两个人的絮絮叨叨，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哪怕两人脾气不太对付，都能叽里呱啦胡扯个一大堆。

墓穴里诡异的风声早已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这两人的说话声，平白无故让这个充满恐惧气息的地方多了另类的喜感。

或许他们学考古的，全都是大心脏。

“岳卓豫，你之前走的地方是这里吗？”他们此时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平地，正好与他们来时的石门相对，正中也有一扇大门，旁边有一扇没关的小门，不知道通向哪里去。

两边矗立着两层土石楼，如果将这个简陋的小城池比作都城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宫殿的入口。

“大概是这里吧，我之前跑的时候也没敢睁开眼睛……”岳卓豫左右张望，奈何就算有手电筒的光芒，四周的景象还是乌漆嘛黑的。

“那边好像还有武器架子，天啊，这都多少年——”林良韫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架子发出夸张的感叹，却在这时，齐灏眼疾手快地推了他一把，“小心！”

一样黑色的东西从林良韫的背后穿过，林良韫只感觉到一样东西打在自己身后的黑包上，穿透而过后钉在地上。

齐灏拿着手电筒往地上一照，正好看见了一根古旧的青铜箭矢。

那箭矢通体青黑色，箭身上有蜿蜒的花纹，花纹上布满了锈迹，箭头处被削的极尖，旁边还有倒钩，这箭矢射过来的力道极大，穿透林良韫身后的背包后，还深深扎进了地板中。

“呲啦啦……”尖锐的箭头发出一阵响声，窜出来一簇红色的烈焰。

跳动的烈焰红光映照在四个人的脸上。

险些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林良韫脸色煞白，岳卓豫则摸上了自己手臂上的刮擦伤，同样冷汗涔涔，他终于知道自己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想不到，他还真是福大命大。

“是有机关，还是有人在放箭？”

齐灏看见那一串火焰就已经明白了，“是那群傀儡人，走，我们快——”

齐灏的这句话已经说晚了，此时对面的那二层小土楼上亮起了一点点的火光，流星雨一般的光亮冲着四人而来。

“那边有一块隔板，去那里！”

四人在箭雨中躲到了一块巨大的青铜挡板之下，青铜板将那群傀儡弓兵的箭矢挡在了外面，倾斜的青铜挡板为他们营造了一个一两平米左右的安全地带，然而只要一冒头，冒着火的箭矢便接连射过来。

“糟了，这个地方不对劲。”齐灏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位置，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虽然这里有一块青铜挡板表面看起来很安全，然而这里却是那群傀儡弓兵的最佳射程地带，来到了这里后，他们的箭矢更加精准密集。

一二三……足足十二个弓兵，还有正中的一个领头人齐刷刷将箭矢对准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只要他们一冒头，便会被射成筛子。

这是一个陷阱。

这些傀儡弓兵被唤醒需要时间，他们的第一箭准头不行，速度也不快，若是一开始就像岳卓豫之前那样一路闷头跑过去，说不定只是擦伤。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了最好的移动靶子。

作者有话要说：26号周一上夹子，更新在当天晚上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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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的到我算你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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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漓：“不要再叫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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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成型

挡板下的四人猫着身子缩在一起, 这块倾斜的挡板可活动范围极小，容不得他们做出多余的动作。

焦急间，岳卓豫怀里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他连忙低头匍匐, 双手摸向滚落在地的手电筒, 林良韫惊魂未定地颤抖身体, 箭矢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虽然没有伤到他的身体，但却将他吓得不轻。

岳卓豫和他挨在一起，摸到了冰凉的手电筒，岳卓豫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往前一抬头, 却正好撞见一点飞扬而起的火星子，他整个人被骇得往后一退。

“火！你的背包冒火了！”

箭矢穿透林良韫身后的背包留下了两道缝隙，在他们躲到挡板下后, 这两道缝隙突然迸发出火星子，一股黑烟和焦臭味在四周蔓延开来。

“什么？”还在惊魂未定的林良韫瞪大了眼睛, 立刻将背后的登山包脱落丢在地上，包里还有许多重要的物资，要是被烧毁太可惜了，他和岳卓豫连忙去扑灭火焰。

林良韫原本背包里还有一瓶没喝完的水，顾不得想太多，他把水拿出来浇在火星子上，齐灏也拿出之前换下来的旧衣服，几人拿着衣服和水，十分狼狈的扑灭背包上的火焰。

“靠……”林良韫缩在挡板底下，只觉得自己身心疲惫, 烧尽的白灰扑到了他脸上，让他忍不住揉了眼睛，他的手心已经黑了一圈，脸上也乌漆嘛黑，额头前的两撇小刘海如同被托尼老师做了个小造型似的，一股脑往上翘。

岳卓豫看他那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林良韫一听见这声音，浑圆的眼睛直瞪着他，“你笑什么？你有资格笑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你个丐帮帮主噗咳咳……”

原本还气愤着的林良韫抬眸瞥了一眼岳卓豫登时憋不住笑出了声，甚至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对方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岳卓豫原本一身衣服就破破烂烂，手臂上还带着凄惨的血迹，裤腿被划烂，一张白净的脸上也跟林良韫一样，嘴角和眼睛周边熏出了一圈“魅惑黑”。

齐灏望着这两人，同样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他俩通通转头瞪齐灏，异口同声道：“笑什么，你不也黑了。”

就这么狭小的空间，也许是他们灭火灭的太不科学，火星子烧着了塑料包装和部分黑炭，浓重的黑烟和焦臭味直往外冒，完全是大型整容利器，黑烟一熏熏一窝，阿玉都未能幸免，四个人被抹上了一层黑色不均匀的粉底。

阿玉抬手揩了揩齐灏脸颊边的一坨黑，低头憋着笑出声，齐灏将他拉到了身边，也给他擦擦脸上的黑灰。

他们缺水洗脸，哪怕用手擦也擦不干净，照样留着许多黑印子，得亏齐灏的衣服是黑的，脏了不明显。

四个人龟缩在挡板底下，互相整理仪容仪表，林良韫仰着头吹了一口气，那一撮被托尼老师熏上去的呆毛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永久性烫头。”

林良韫自嘲了一句，便想往边上挪过去一点，谁知道蹲久了腿麻，登时没站稳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的上半身摔出了挡板外。

此时“嗖”的几声，又是几根火焰箭矢飞射而来，岳卓豫和齐灏连忙将他拖了进来。

“这些傀儡兵背后也长眼睛？一露头就放箭？”

“你自己来看看，那边十二道火光全对着咱们呢。”岳卓豫略微站直了身体，眼睛从挡板上露出来，又是几道箭矢“铮铮”射在挡板上。

“那要怎么办？我们抬着这块挡板走？”

“抬不动。”齐灏否决了这个建议，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这块挡板非常奇怪，估计有很大一部分深埋在地底，如果将它刨出来，齐灏兴许能拖着它缓慢往前走，但那也只是往前移动。

“设计这东西的人简直有病，要射就直接把人射死啊，还故意留块挡板在这里给你躲。”

“这就是故意的，最开始傀儡兵并不会被唤醒，遭到箭矢袭击后，一般人见到挡板都忍不住躲过去，等跑过去之后，谁知道有更多的弓箭对准这里，玩得一手瓮中捉鳖，要么就在这里被困死，要么就主动出去迎接狂风骤雨的袭击。”

“这下好了，被困在这里。”

林良韫努力压下头顶的呆毛，“说来也奇怪了，难道就我们四个躲在这里吗？以前就没有其他的人闯进来，那群盗墓贼呢？如果他们也中招了，总会留下点痕迹在这里吧？”

“外面那条尸河里全是骷髅骨头，这里怎么一具都没有？”

齐灏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林良韫跟着自己的手电筒光芒往一个方向看过去，林良韫不明所以，顺着手电筒光束看了过去，恰好看见了不远处地上的一样黑色东西，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一个……人头。

他周围还有一团黑色的物体，还会动！“是有虫？！”

“清尸虫。”齐灏也算是明白了之前他跟学姐掉进了坑底，为什么巨坑底部一点痕迹都没有，正是因为有这些虫子的存在，以前掉进坑底的人，死后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全都进了这些虫子的口中。

“呕——”林良韫和岳卓豫看见这一幕，一股反胃的恶心感蹿上喉咙。

阿玉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些虫子转瞬间消失不见。

“那我们要怎么办？跟那群傀儡兵打持久战？”

“他们的箭矢总会用完吧？总不可能是永动机。”

“别的还不怕，就怕其中那个肩上插着翎羽的，你们冒头后，它也没有轻举妄动，它手底下的箭不容小觑。”

就跟之前的红翎领头人一样，这一个傀儡兵想必也是他们的头领，手底下弓箭术高超。

“看那边的武器架。”齐灏拿着手电筒，一指侧前方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那个空荡荡的青铜武器架旁，有一条反射光芒的弓弦，旁边的黑影隐约勾勒出一把长弓的轮廓。

“那是弓吗？”林良韫眨了眨眼睛，他眼睛盯着那青铜弓，心里有些不可思议，这弓……看起来好大。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试试看——”齐灏打算去看一眼那把长弓是什么情况。

岳卓豫懵了，“去试什么？”

“你确定吗？”

“放心，我跑的很快。”如果仅仅是齐灏一个人，凭他的敏捷度，这些箭矢很难射中他。

“如果拿不了就回来吧。”

齐灏一点头，他盯着不远处的青铜弓，却没有发现身边的阿玉在这时低着头一语不发，齐灏冒出头往傀儡兵的方向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如同弹射出去的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他的身影极快，同样的，土楼上的傀儡兵也不是吃素的，手中的火焰箭矢如同火花一般冲着齐灏飞射过去。

齐灏一个翻滚躲掉了“嗖嗖嗖”的接连三根箭矢，手撑地起身时，抽出手中的短刀，挥砍掉迎面射来的火焰箭，火焰箭“砰”的一下撞在刀刃上，从中断成了两截，雪亮的刀背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齐灏被箭矢的力道逼得向后退了一步。

“齐灏，小心啊！”林良韫和岳卓豫都把目光放在前面的齐灏身上，他们眼睛眨也不眨，目不转睛看着对方在箭雨中穿梭，自己也被吓得提心吊胆，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起来。

“齐灏，你可千万别出事！”

谁也没有关注到在最后面的阿玉。

阿玉低着头，他握紧了拳头，疼痛难忍地倒在了青铜挡板上，他的身体一会儿冰凉，一会儿又烫的吓人，如果此时林良韫和岳卓豫回头看，会看到他脸上忽明忽暗的金色纹路。

那些金色的纹路构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神鸟，阿玉偏过头，一手挡住脸，另一只手忍不住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腹中不断发出强烈的剧痛，那剧痛一阵连着一阵，不断吸取他身上的力量，到最后，他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阿玉整个人贴在冰冷的青铜板上，没有一个人关注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想要看到齐灏的身影，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阿玉疼得意识迷离，脑后的长发凌乱散着，原本漂亮的眉眼纠结成一团，疼痛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腹中变大。

意识模糊中，他无声地喊了一句：

灏……

齐灏在这时已经接近了那把青铜长弓，周围的光线灰暗，他只能勉强看清这把长弓的轮廓，上面的纹路雕刻久远，青黑的色泽，弓身隐约跳动着一点红光。

他伸手按在这把长弓上，冰凉刺骨的触感从指间一路传来，他刚要拿起来时，却蓦地发现这把青铜弓重的吓人，也正是在这关键的时刻，站在土楼上的长翎傀儡头领终于射出了自己手中的箭矢。

“齐灏！！”

那箭矢裹挟着一股骇人的力道，快速向着齐灏的方向飞射过去，林良韫和岳卓豫几乎捕捉不到那道箭矢的影子，只能看见一点红光直掠而过，就像是稍纵即逝的流星。

冒着火光的箭矢对准了齐灏胸膛心脏的位置，目的正是一击毙命，这箭矢来的速度太快了，和之前所有的火焰箭都不同，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齐灏松开拿着青铜弓的手，快速往旁边闪过，却仍旧被那箭矢擦身而过。

那边的林良韫和岳卓豫登时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齐灏正是被那箭矢穿身而过。

林良韫脸色煞白：“齐灏……”

岳卓豫腿脚一软，整个人瘫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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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椭圆

齐灏捂着自己的腰, 箭矢裹挟着的火星子在他的衣服上燎出了几个洞，他快速将这些火星子掐灭，之后腰上传来了不断蔓延开来的刺痛。

他掀开衣服一看，飞掠而过的箭矢在他的左腰处擦出了一条血缝, 伤口上鲜血淋漓, 但却也是皮外伤, 他没把这伤当一回事, 随意放下衣摆，重新将身旁的青铜弓攥在手中。

齐灏侧过头，往青铜挡板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只是看见林良韫悄悄冒出来的一丁点脑袋。

没有看见阿玉, 齐灏心下松了一口气。

林良韫和岳卓豫身体发凉, 直到看见熟悉的人影仍旧站立在那时，才宛若死里逃生般松了一口气。

“真是体验了一把夺命过山车的感觉。”

“林良韫，你扶着点我, 我现在还有点腿软，我刚才差点以为齐灏没了。”

“谁扶你, 你自己好好在地上瘫着吧。”

林良韫回头看了一眼阿玉，想起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对方恐怕也吓得不轻，学姐是个哑巴，说不出话，哪怕是想惊叫都叫不出来，肯定憋得很难受。

“学姐，你放心，齐灏没——”

林良韫看见了贴在青铜挡板上一脸虚弱苍白的阿玉，对方身后一头柔顺的长发此时凌乱不堪, 几缕头发遮盖了他半边的脸，他的眼睛半眯着，在电筒光中能看见隐隐的黑色瞳仁散发出星点光芒。

阿玉仍旧捂住自己的小腹，对上林良韫的眼神后，勉强冲着他抬了抬眼睛。

林良韫被他的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学姐，你这是被吓坏了吧。”

岳卓豫闻言向后瞥了一眼，下一秒却是主动靠近了林良韫，两人靠在一起，恰好挡住了阿玉的视线。

“学姐，你好好休息吧，要不要喝一口水压压惊，放心吧，齐灏不会有事。”

“是啊，学姐，别担心。”

阿玉晃了晃脑袋，滚烫的额头靠在了青铜挡板之上，他闭着眼睛，不断忍受突袭而来的剧痛。

当那箭矢再一次飞射过来的时候，盯着半空早有准备的齐灏一转身，直接抓住了一支射过来的火焰箭，他旋转了一圈卸下那猛烈的力道，左手瞬间拿起身旁的青铜弓。

右手上的火焰箭在掌心一滑，齐灏直接拿着还在冒火的箭矢架在了弓弦之上，电光石火间的一秒，他手中的箭矢弹射而出。

林良韫和岳卓豫聚精会神看着这一幕，他们眼中的齐灏拉开手中的巨弓，整个人身姿挺拔，一身黑衣在暗光中勾勒出俊朗无双的飒沓轮廓，箭尖上窜起的长焰将他俊美无俦的脸庞照的忽明忽暗。

“太帅了吧，齐灏是不是会武功啊。”岳卓豫感到一丝迷茫，他发现他来自山区的齐姓同学身手好的吓人。

“那是当然，从小上少林寺练过的。”一旁的林良韫随口答道。

岳卓豫：“……你忽悠谁呢？”

林良韫：“你啊。”

也正在这时，齐灏手中射出来的箭矢已经到达了小土楼，那箭矢从一个傀儡兵脸边穿过之后，“铮”一声扎进了土石中。

——箭射空了。

岳卓豫：“……”

林良韫：“……”

好可惜。

齐灏没在原地多留，随意在地上拔了几根箭矢后，拿着青铜弓飞快向着林良韫他们所在的位置而去。

“齐灏，快快快，躲进来！”

齐灏身体一跃，顺势滚进了挡板后面，林良韫的手电筒光照着他，恰好瞥见齐灏腰上烂了几个洞的衣摆，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林良韫捂住了自己的嘴，“齐灏你流血了！”

“没事。”齐灏将手中的长弓和箭矢扔在地上，沉重的青铜弓发出一声闷响，地板都似乎跟着震了震。

岳卓豫刚要感叹这弓的分量，却同样与林良韫被齐灏的伤给吸引住了，“那个长翎弓箭手好厉害，真是放冷箭的一把好手。”

“这个简陋小医药箱里还有点纱布，齐灏你要不要包扎一下，喷点药上去，嘶这口子，要不要打破伤风？”

“在这鬼地方，哪来的破伤风？”

“我没事，皮外伤。”齐灏随意接过了一块纱布在自己腰上的伤口上按了按，他的手背沾到了自己腰上的血液，黑黑红红的一片。

“沾点酒精消消毒。”

“不用，真的不用。”不是齐灏怕痛，而是他的伤口完全不需要，但是在林良韫等人的催促下，他还是对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

齐灏扯了扯衣服，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主要的不对劲还是来自于阿玉，以前学姐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停留在他身上，现在居然靠在一旁默不作声。

是生他气了吗？

齐灏忍不住往阿玉的方向看过去，对方仍旧靠在青铜挡板下，他眯着眼睛，似乎是进入了浅眠。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脑后的长发凌乱地搭在肩上，瘦削的下巴上没有几两肉，白皙如瓷的脸上带着点儿黑灰，却让他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坚毅。

齐灏的心跳一颤。

“学姐刚才被你中箭时候的样子给吓到了，当时脸色全无，我和岳卓豫也被吓死了，你知道不，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你被那支弓箭穿胸而过。”

林良韫用手肘推了推他，“去安慰一下学姐吧。”

齐灏点头，他走到阿玉的身边，轻轻将人揽了过来，阿玉精疲力竭地靠在对方身上，他的手努力的抬起，摸上齐灏肩膀上的位置。

齐灏只觉得对方摸过的地方有些烫热，见阿玉并没有排斥他的接近，这才放下心来。

“学姐，我没事，那箭没有射中我，只是稍微擦伤了一点，其实连药都不用上，过一会儿就好了。”

阿玉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他的意识不太清楚，等齐灏在他耳边柔声说了几句话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起手，却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阿玉摸上了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按压下去，已经能触碰到一团柔软的小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椭圆形，按下去的触感，就像是手覆盖在眼皮上轻轻按压眼球。

“学姐，怎么了？”

阿玉摇了摇头，他的手继续抚摸对方的肩膀，齐灏突然发现学姐很喜欢用一种怪异？或者说是独特的姿势来从后背摸他的肩膀，或许这种姿势能让两个人挨得更亲密一些？

“学姐，你好像很喜欢这样抱着我？”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阿玉拿起齐灏的一只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表示无比赞同。

他和肚子里面的小椭圆，都很喜欢这样。

那边蹲在地上的林良韫默默将手中的手电筒光芒推到最大的挡位，更加刺眼的光芒照向前方，也许是这灯光来的太突兀，傀儡兵那边射来了一支火焰箭。

岳卓豫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抢过他的手电筒降成最低的挡位，一脸嫌弃道：“你干什么，浪费电，得省着点用。”

“我只是想表达，在座有三个电灯泡，咱两不是最亮的那一个。”

“岳少爷，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贤惠？放心吧，浪费不了多少电，这些盗墓贼用的手电筒高级着呢，说不定这么小小的一个，要百而上千的，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或许更贵，反正比咱们考古队的东西装备精良多了，你仔细看看那斧头，再看看这把刀——”

“说的也是……这些盗墓贼用的东西的确不是便宜货，嗯？等等，你有刀？你有刀干嘛要给我斧头。”

“怎么？给你刀你以为你像齐灏那样会用吗？别自己割伤了自己，还是拿斧头吧，防身，就算敌人来了，咱们一斧头脱手砸过去就成，跟板砖是同类型的玩意儿。”

“也是……”

……

岳卓豫拿着斧头，盯着对面的林良韫，悠长叹了一口气。

“你盯着我意味深长叹什么气？”林良韫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额头上托尼老师吹出来的小呆毛一抖一抖的。

“那边一男一女，而我们两个……真不想跟你靠在一起，我忍笑忍得很辛苦了……林良韫，你能不能拿件衣服遮一下头发。”

“你个丐帮帮主，我都还没嫌弃你呢，你看你一身破破烂烂。”

*

“齐灏，准备好了吗？”岳卓豫回过头看了齐灏一眼，而后被抓壮丁似的从青铜挡板后冒出头。

登时一支火焰箭便飞射了过来，也正是在这时候，齐灏架好手中的青铜弓，同样一支箭矢飞射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中了没有？”林良韫迫不及待地问道，摸着肚子的阿玉也跟着望了过来，在看向齐灏的时候，他的食指指尖轻轻在小椭圆上按了按。

齐灏摇了摇头。

“二十支箭只射中了一箭，还不是射中喉咙，只射中了肩膀，那只中箭的傀儡兵仍旧活蹦乱跳的，来看看，我现在指的这根箭矢就是它射过来的。”

“准头太差了。”

“要不我来试试，这些傀儡兵其实还长得挺魁梧的，虽然要求射脖子，应该也不难，我试试，我以前学过点射击。”岳卓豫说着便想要接过青铜弓来小试身手。

他也想表现一把。

作为一个“后浪”，他曾经在跑马场里骑马射箭，同样也喜欢荒野求生极限挑战之类的，岳卓豫觉得自己的体质绝对不输于人，至少比林良韫那小弱鸡强一点，他起码是……健身馆里锻炼过的！

岳卓豫的手按在青铜弓上，用眼神示意齐灏松开手，齐灏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很沉，你要有心里准备。”

岳卓豫点点头，“放心，经常撸铁。”

作者有话要说：连载期每天保证日三，争取日六，中午12点更新~

作者专栏里还有几本完结文可以去看看哦。

主攻幻想纯爱：《龙家乐》

主攻都市纯爱：《不完美恋人》

主攻古代纯爱：《我在古代开医馆》《我在古代搞建设》《做个小地主吧》

主受都市纯爱：《巨星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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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抄家

齐灏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岳卓豫还是被那巨大的青铜弓压得身体一歪，险些整个人向后摔倒而去。

齐灏再一次握在那青铜弓上，林良韫帮忙扶住岳卓豫, 岳卓豫“雾草”了一声, 大惊失色道：“这也太沉了吧！”

岳卓豫做好了准备, 却仍旧没有料到这把青铜弓居然重成这样, 许是有上百斤？

一旁的林良韫挑了挑眉，嘲笑他：“你不是说你经常撸铁吗？怎么拿不动了？”

岳卓豫瞪了他一眼，“要不你也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林良韫还是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跟岳卓豫凑在一起, 才勉强扶稳了手底下的青铜弓。

“你们说古代的人是不是力大无穷？不然搞这样的弓箭谁拉得动？”

“齐灏不是能拉开？世上总有些人天生神力，怪不得齐灏你射不准，这么重的弓, 能把它拉开就不错了。”

“要不咱们想想其他的办法，怎么从这些人的包围中一起跑出去, 如果是齐灏一个人，应该能毫发无伤的跑进小土楼下的洞口吧？”

“那我们和学姐呢？那个洞口像隧道一样，很长，过去之后没有法子通向土楼。”

“如果直接冲上小土楼去把那群傀儡兵解决掉呢？”

“直接冲上去要面对太多箭矢，边上的小兵不打紧，主要是那个领头人，他的箭我不一定能避得开。”

……

阿玉蓦地捡起地上的一根箭矢，拉过齐灏的手，将箭矢重新放在他的手心里，齐灏看了他一眼, “学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试试？”

阿玉点点头。

“再试试吧，现在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齐灏抓稳手中的箭，他转头看向岳卓豫，岳卓豫被他看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右腿上几条撕裂的破布跟着抖了三抖，“怎么？”

“岳卓豫，你说你学过射箭，那有没有什么要领？”

“要领的话，我看看，似乎还记得一些……”岳卓豫努力回想，想到什么说什么，断断续续将一些使用弓箭的方法告诉齐灏，“重心要稳，要对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种感觉，这种感觉要怎么描述呢？就是你不用去思考，下意识就能抓住最佳的时机和角度……”

“行了，谢谢，我再试几次。”

齐灏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吐了出去，他呼吸的频率变得更加缓慢，重新拿起地上沉重的青铜弓，他闭上眼睛，将学姐递给他的箭矢架在了弓弦上。

小土楼上十二个傀儡兵的位置他已经熟记于心，不用抬头观望，他已经能够掌控它们的位置，在心里倒数了三二一之后，齐灏一个侧身闪出青铜挡板，手中的箭矢立刻飞射而出，当那箭矢射出去后，齐灏瞬间缩回挡板之下，也没来得及看自己的箭矢最终射向那里。

“噔噔噔……”接连三道火焰箭射在齐灏当时所站的位置上。

“中了没？”

“不知道。”

“不得不说，这箭矢打在青铜板上的旋律还挺好听的，当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恐怕会变成最吓人的催命曲调。”

岳卓豫悄悄一冒头往小土楼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二……嗯？？！！那位置少了一个！！！中了！！中了！！”

“中了啊！！”林良韫欣喜地睁大眼睛，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中了！！！”

这一箭可谓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两人忍不住兴奋地跳了一下，嘴里叫着“中了中了”，活脱脱像是在墓里上演一出疯狂的“范进中举”。

“哎呦！”林良韫捂着头蹲下来，刚才兴奋太过度，一抬头便撞在了青铜板上。

齐灏忍不住往阿玉的方向看过去，他的心中也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当他看向阿玉的时候，阿玉也同样在看他，并且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齐灏揉了揉鼻子，低着头笑了起来。

下一秒，阿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之后马上转过身，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又变了，阿玉的头抵在青铜板上，忍受着腹中传来的痛楚。

和之前的剧痛相比，现在已经减弱不少，疼痛的间隔也被拉长。

阿玉将之前齐灏背着的登山包挪到了自己的身边，齐灏之前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水瓶都被他掏了出来围在自己的身边，他还想要更多带着对方气息的东西包围在自己的周身。

“齐灏，来，再接再厉！”

“继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多射几箭，总能把这些傀儡人都消灭。”

“箭矢没了也没事，古有草船借箭，咱们现在有活人借箭！”说罢，岳卓豫往青铜挡板外跳了出去，而后又光速滚了回来，“嗖嗖嗖”几声后，一连串烈火在他的身后蹿起。

下一秒，岳卓豫手撑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慨道：“这才是用生命做挑战的极限运动啊，比什么都刺激。”

他们一共收集了四十多支箭，那些箭矢上的火焰全都消失了，林良韫颇为郁闷地拿着打火机试图点燃箭头，却发现之前还冒火的箭头变成了不可燃物，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算了算了，不试了，这些箭当不了柴火。”

“齐灏，喏，给你。”

齐灏接过了他手中的箭矢，下一秒，弓弦快速拉开，凌厉的飞箭迅速向着对面而去。

小土楼上的火光又消失了一个。

“太棒了！”冒出头的岳卓豫就跟数余粮的小地主似的，兢兢业业观察着傀儡兵的数量。

“齐灏你的准头越来越强了！”

“再来再来！！有没有感觉我们像是在玩攻城战，三个，哦不四个人组成炸碉堡小队。”

“敌人还剩八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六个、五个……现在来看，这些弓兵也不算什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冒头出去了？”

“不行。”齐灏摇了摇头，眼睛凝视着小土楼上的长翎傀儡弓兵首领，这个最难缠的家伙还在那上面杵着。

黑暗中，齐灏拿着手中的青铜弓在地上一个翻滚后半蹲着飞射了一箭出去，他故意跑到了挡板前最显眼的位置，吸引小土楼上所有傀儡兵的注意。

果不其然，那个长翎傀儡人出手了。

齐灏身体一闪，裹挟着热浪的箭矢从他的脸颊旁擦过，林良韫和岳卓豫看见这一幕心脏险些要跳出来，当那重箭插进青铜板上的时候，身体也跟着颤抖了几下。

“齐灏，小心！”

阿玉扶着自己的肚子，悄悄探头往前面看去，在那灰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手持长弓的背影，那人的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笔直的长腿在黑暗中被拉的更长，对方的动作迅捷，快速拉开了弓弦，又是一箭飞射而去。

他的耳边听到了林良韫和岳卓豫在叫齐灏的名字，阿玉的神情恍恍惚惚的，他更靠近了身侧沾满齐灏气息的黑包，嘴里喃喃的念出了一个字：“灏……”

这声音轻不可闻，藏在林良韫和岳卓豫的声音之下，谁也没有听见，它在墓道的风声中很快消失不见。

冥冥之中，齐灏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是看到了阿玉的一点衣摆。

阿玉十分茫然地捂住了嘴巴，他呆愣在了那里，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久到该怎么说话他都忘记了。

“灏……”

阿玉再一次开口低低地叫了一声，声带振动，喉咙里发出声音的感觉很是奇妙，那轻微的颤动引得他身体一颤，身体向前倾，左手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按压那成形的一小坨。

阿玉闭着眼睛，墨黑色的鸦羽睫毛上下合在了一起，鬓间的长发垂落，他耳朵微弱地动了动，场上的四个人中，唯独他听到了这一道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干哑晦涩，像是许久都没开弦的旧琴，发出了满是杂音的粗糙声响。

天生对声音无比敏感的阿玉捂住了自己耳朵和嘴巴，就算嘴里念着他最喜欢的字但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

齐灏拉开手中的青铜弓，又是一道飞箭射出，那箭矢毫不停滞穿过眼前的黑暗，林良韫和岳卓豫几乎不能看见那箭矢的影子，他们只能提前看向小土楼，看着又一个傀儡兵倒下，继而露出了欢呼的声响。

“快，马上就要解决完了！”

齐灏的心念一转，原本打算再一次架起长弓，却扑捉到了长翎傀儡人的动作，对方的箭矢越发刁钻，不得不让他提前设防。

飞箭从齐灏的身侧掠过，就算他躲避及时，手臂却仍旧被刮出一道擦伤。

齐灏的脸上也有一道擦伤，在之前对抗的过程中，被长翎傀儡人射来的箭矢划破了脸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落在后面的箭矢刺啦一下冒出一串通红的火焰，齐灏抬手揩了一下脸，不打算再跟土墙上的长翎傀儡人僵持下去。

如今小土楼上的傀儡人只剩下三个。

齐灏将手上的青铜弓随手扔在地上，随后便快速向着傀儡人所在的小土楼跑去。

比射箭他比不过长翎傀儡兵，但是其他的……那就不一定了。

“齐灏，你干什么去？”林良韫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喊道。

岳卓豫往那边瞥了一眼，猜测道：“难不成要抄家去？”

“抄……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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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石板

齐灏的身影在黑暗中穿梭,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身侧嗖嗖嗖的几声响后，他的腿边落下了一支支尖锐的箭矢，箭矢上跳动着火光, 如同一朵朵盛开燎烧的灼热红莲。

跳动的火光照亮他的裤腿, 忽明忽暗的红光使得身周的光影时刻在变化, 齐灏的动作更加迅捷, 不断躲过飞射而来的箭矢，很快便来到了土墙底下。

齐灏的手按在粗糙的墙身上，十指指节弓起，所有的指尖牢牢扎在土墙表面, 指尖底下粗糙的小沙粒摩擦着皮肤, 他的腿脚一使力，修长的身体如同黑猫一般灵巧向上钻。

他攀爬几步后仰着头，却正好对上头顶冷锐的箭尖, 那箭身上还没有燎着火焰，坚硬的青铜在黑暗中散发出一股冷冰冰的气息, 傀儡人那苍白的脸庞直勾勾看着他，他的眼睛无神，身上披着整齐的兵甲，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种皲裂的灰黑状态，就像是用老旧的水泥粉做成的四肢。

齐灏心神一凝，身体快速一转躲过近在咫尺的冷箭，他的五指成爪，按在墙上借力向上一蹿，右手已经抵达最上方，下一秒, 他硬生生靠着这只手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撑上墙头，再一个利落的翻身，迅速从傀儡人身侧闪过，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停下，果断抽出腰间带着缺口的刀刃。

场上只剩下三个傀儡兵，脚底全都是之前倒下的傀儡人，他们被箭矢穿透喉咙，零零散散倒在四周。

三张弓弦拉开，箭矢全都对着眼前的齐灏，齐灏腰间的血已经止住，脸上的血痕结痂，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使得他的脸庞更加的坚毅硬朗。

齐灏微微喘着气，他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眼前三个会动的非人类，身体经过一连串的动作烧热了血管里流淌的红血，他黑色的瞳仁中浮上一层红光。

“哧啦啦——”

傀儡人的箭尖蹿出燎烧的红焰，那红焰将四周照亮，齐灏能够清晰看见这些傀儡人按在弓弦上的手指和那箭矢上的花纹。

被三支火焰箭正对着，齐灏没有丝毫恐惧，他们只有手中的弓箭，即便他已经已经爬上了小土楼，它们却仍旧牢牢不放松手中的箭矢。

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重弓，还不是只能当烧火棍来用，可惜了这些弓兵不会近战搏斗。

齐灏一脚踹翻傀儡人手中的箭矢，徒手接住那冰冷刺骨的青铜弓，直接用弓弦割断了它的脖子。

当手中的箭矢直接穿过长翎傀儡人的喉咙，齐灏看着对方高大的身躯倒下时，身体里突然感觉到一股索然无味，眼睛里的红光稍减。

这场战斗结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简单。

下一秒，齐灏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那股嗜战的苗头又冒出来了，他丢下手中的刀刃，回头往青铜挡板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只看到一束电筒光和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头，齐灏：“……”

谈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齐灏转过身，揩了一下脸，他将躺倒在地上的傀儡人全都拖了过来，整齐划一排列成一条有序的长队，他收集好散落在地上的青铜弓和箭矢，每个均匀的发了几根，等做完一切后，小土楼上的场面整齐极了，是令强迫症无比舒适的画面，他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解决了吗？”林良韫冒出一个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小土楼，土楼上的光线变得极为暗淡，已经看不见傀儡兵的影子。

“应该是吧？好像没火光了。”

“咱齐哥太强了！是不是啊？岳卓豫，叫声齐哥来听听……”

“……你傻了吧，我才是哥，我比你俩都大一岁半，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除了学姐外，就我最大，林良韫你也好歹尊重一下长辈，叫我一声哥呗。”

“呸！谁强谁当哥。”

……

两人你来我往叨逼叨了半天，而后蓦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林良韫搔了搔头，“这都十分钟过去了吧，齐灏怎么还没有下来，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不知道啊，难不成上面还有什么东西？”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齐灏！”

青铜挡板下的角落，阿玉缩成一团看着对面两人呼叫自己恋人的名字，他十分疲惫地闭上眼睛，低着头十分小声的叫了一句“齐灏”后，顿时又快速捂住自己的嘴。

声音还是太难听了。

阿玉有些自闭地往青铜板里缩了缩。

齐灏“收拾”完一切，心情平复完毕后，手撑着土墙一跃而下，“噔”一声落地后，他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没多久便出现在青铜挡板附近。

林良韫和岳卓豫见到他后，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林良韫松了一口气道：“齐灏，你可终于回来了？”

“是啊，你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之前不是看到那些傀儡兵都倒下了吗？难不成你受伤了？！”

齐灏摇摇头，“没受伤，刚有点事耽误了。”

齐灏绕过这两个人，半蹲下去发现角落里的阿玉，齐灏拿起手电筒，在昏暗的光芒中，他发现阿玉的周围一片乱糟糟，他之前穿过的旧衣服散落在地上，还有水瓶包装袋手电筒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将阿玉包围在中央。

难道是包里的东西全都散落出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齐灏走过去将地上的背包扯了过来，果不其然发现背包的拉链敞开，里面的东西估计就是在学姐的慌乱中掉出来的。

齐灏的动作很快，他已经整理成习惯，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东西重新放回背包里，包括他的旧衣服，也都被他堆叠整齐塞回背包里，很快的，阿玉身旁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一旁的阿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搭成的“小窝”硬生生被对方徒手拆了。

被拆了……

阿玉满心悲愤和委屈，只能不断用眼神指责眼前的人，他抢过齐灏一瓶喝过的水抱在怀里，怎么也不愿意让对方拿走。

“学姐，怎么了？”收拾完毕后，齐灏合上拉链将背包扔在一旁，自己坐到阿玉的身边。

他在抬眸间却看到了阿玉眼底的无尽委屈。

福至心灵的齐灏蓦地主动抱上了眼前的人，按照对方喜欢的姿势，让他的手来到自己的后背，阿玉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静静待了一会儿后，才勉强接受了事实。

拆了之后，他总能再搭一个。

这么一想后，阿玉的心情好多了，他微微抬起头，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刚想要出声像之前的岳卓豫和林良韫一样叫对方的名字，耳边却惊雷般浮现出自己之前发出的声音。

阿玉瞬间萎了，那难听的声音他自己都不愿意多听几次，更何况是说给对方听。

他在齐灏的怀里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喉咙又沮丧起来，齐灏看见他的动作，心头登时一惊，“学姐，你是喉咙不舒服吗？”

阿玉颓然地点点头，他在齐灏面前做了几个手势，努力表达出“我想叫你名字”的含义。

齐灏看懂了他的意思后，只感觉自己心间最柔软的地方被羽毛挠了一下，他突然回想起刚才他曾听到过无数次林良韫和岳卓豫叫他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到过阿玉的声音。

阿玉是不是也曾无数次尝试开口叫他？

“学姐，等我们出去以后，我陪你去医院做检查，我们去找最好的大夫动手术……你会重新说出话来，到时候我也想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

四个人走出青铜挡板，沿着小土楼下面的甬道一路前行，和岳卓豫之前说的一样，这是一条阴暗狭长的隧道，脚底下有许多碎石块，须得扶着墙小心往前走。

“我之前慌乱中在这里摔了好几次，你们小心，齐灏，扶着点学姐。”

“岳卓豫，你说穿过这条甬道会到哪里？你说的主墓室快到了吗？”

“那边会不会有更加恐怖的东西，外面又是尸河又是尸井，里面会不会又多一个……”

“去！你可闭嘴吧，林良韫你能不能别乌鸦嘴，少说点行不行？”

他们穿过甬道后，却是来到了一间非常大的殿堂，非但不恐怖，其中的摆设更让他们感觉到了“奢华”两个字，当然，这个奢华是与外面破败的建筑相对的。

这里陈列着许多精美的青铜器、陶器、金器、玉器和别的已经分辨不出原形是什么的贵重物品，让人只觉得琳琅满目，看着一套接一套的青铜礼器，还有那堆叠在鼎中的古钱币，心中委实震撼无比。

岳卓豫盯着眼前这一堆东西，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说这屋子里的东西拿出去值多少钱？”

“怪不得那群盗墓贼趋之若鹜闯进来……”

“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只想到钱？”林良韫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钱？钱多不好吗？”

“我爸妈从小告诉我钱够用就行了，不义之财不要拿。”

齐灏拿着手电筒往前照了照，“别想了，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拿出去也是放在博物馆里。”

“好吧，就算是放在博物馆里，我也得找找最有价值的那样东西，到时候做文物展出，我要申请在文物的介绍牌中一定要标明是我岳卓豫先考古挖掘发现的，我好带着我爸妈亲戚过来……”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岳卓豫，比起钱财来，他觉得能出风头更重要。

“凭什么是你先发现的？要算也应该是齐灏和学姐还有我先发现的，你才是最后一个踏进来的人。”

“行吧，勉强加上你们的名字。”

“呸，你以为名字想加就能加吗？要标也是标考古队和带队教授的名字。”

“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抢先发个朋友圈……”

齐灏往前走了走，却蓦地在一堆青铜器物中发现了一块空白的石板，那块石板光滑没有丝毫划痕，与之前在迷宫里见到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齐灏眼神一动，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手中的蜡烛，而后用蜡烛去点燃石板。

“齐灏，你在做什么？”

“不要毁坏文物啊！”

“那只是一块石板，点不燃的，谈不上毁坏，等等……雾草，居然点燃了！！”

石板很快便被烈火吞噬，整片都燃烧了起来，在炙热的火焰中，许多图案开始在石板中显现。

林良韫和岳卓豫惊呆了，他们目不转睛盯着石板中的画面，岳卓豫看清了中央的图案，他挠了挠头，“你们看得懂这丫画的是什么吗？我好像看懂了这幅图，是不是在被割头？”

齐灏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祭品。”

“什么？”

“四个七月出生者的人头，是打开王墓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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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鸡同鸭讲

齐灏的话音刚落, 边上的两人顿时通体冰寒，再看那一块石板时，尽管上面燃烧的火焰发出温暖灼热的光芒，他们却觉得一阵哆嗦。

林良韫抱着手臂忍不住往后退, “祭品？这是真的吗？”

“以人头做祭品, 这也太可怕了。”

“怪不得……怪不得, 这一次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七月生日, 我们还以为是巧合，呵呵，人为的巧合。”岳卓豫嘴里再一次念出“祭品”这个词，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不忍再看石板上的画面, 那割头的一幕却久久在他的眼前浮现, 岳卓豫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脖颈，咽喉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口水都咽不下去。

“考古队的人有问题, 这次安排实习工作的人员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等等，这上面说要四个人, 我们这里就有四个人，那岂不是那些盗墓贼抓得祭品全都跑了，不幸中的万幸……”一想到这一点，林良韫觉得乐呵，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真不知道该说是咱们过于幸运，还是那群盗墓贼太倒霉。”

岳卓豫叹了一口气，任谁摊上这种事情都不会高兴，“要是我们幸运怎么会被抓进来？”

“你们说……那群盗墓贼会只抓我们四个吗？”齐灏盯着眼前仍旧显现着画面的石板, 沉声问道。

“要四个不就抓四个么？”

“是你你会做这么傻的事吗？”

“如果祭品不分男女，只是要求七月生日的人群，那可海了去了……”

齐灏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更重了，他牵着阿玉的手往一个方向跑去，“走，我们去看看。”

林良韫还没回过神来，急忙问道：“去哪里？”

“去王墓。”

“……你确定咱们这些祭品要主动一个个排队送上去？一、二、三、四，正好四个哎，四个人头齐了！”

齐灏回过头深深瞥了他一眼，“或许现在……已经不需要祭品了。”

听了他的话后，林良韫和岳卓豫浑身一震，跟着心情便沉入谷底。

之后四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齐灏牵着阿玉的手跑在最前面，林良韫和岳卓豫紧跟在两人的后面，黑暗的墓道中灯光随着他们的奔跑不停闪烁，空旷的墓穴中唯有四人哐哐哐的脚步声。

尽管心里很着急，齐灏在跑的时候仍旧收敛了自己的速度，他怕一旁的阿玉跟不上自己，四个人中，只有学姐一个女生，齐灏怕他的体力跟不上。

然而跑了一会儿后，齐灏发现自己多虑了，体力跟不上的是林良韫，而不是阿玉。

林良韫喘不上气，头顶上的呆毛还在迎风招展，他用力捶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道：“齐灏你这也跑太快了，要跟上你好难，老命要搭上了，这路还不好走，爬上爬下的。”

“你连学姐都比不上！”岳卓豫插着腰在原定站定，努力平复呼吸，额头上冒出几点细密的汗水，他其实也不太能跟着上齐灏，但他表面上嘴硬绝不服输。

岳卓豫揉了一把脸，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着前面的齐灏，等他转向齐灏身旁的阿玉时，岳卓豫顿时又换了一种奇怪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岳卓豫觉得奔跑时候的阿玉，像个男人。

“是要到了吗？”林良韫只顾闷着头往前跑，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齐灏看向前方的转角处，点了点头，四周仍旧是冰冷的石壁，手电筒的光芒晃晃悠悠地照向尽头处，圆圈光晕在墙上忽大忽小。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林良韫扯开衣领子，任由身体里蒸腾出来的热气往外冒。

齐灏凝视着前方，他松开了阿玉的手，下一秒，阿玉却又主动牵上了他的手，没法子，齐灏只好牵着人一起走向了转弯，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抽出了腰间的刀刃。

后面的林良韫与岳卓豫放轻了呼吸，却感到心脏异常快速的搏动，这墓道的风里，似乎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随着一阵利落的脚步声，齐灏来到了转弯处，阿玉手中的电筒光跟着转向，照亮黑暗中的前方，等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后，齐灏登时惊愕在了当场。

“齐灏……你怎么不走了啊？”

“你和学姐看到了什么？”

“你说话啊，不要这样不声不响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后面的林良韫见齐灏站在那里不动，看那反应似乎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便大着胆子往前走，探着脑袋往前看了过去，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林良韫便摔倒在地上，踉跄地往后退。

“你们看见什——”岳卓豫被他们弄得心里发慌，一股强烈不详的感觉直往身体里乱蹿，他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转过头去，等看清了对面的景象后，他手撑着墙壁直接干呕了起来。

齐灏抬起眼眸，目光看向黑暗的尽头处，那是一排整齐的人头。

四个人头，从脖子干净利落地斩断，被整齐放在一块灰色方台上，断口下方流了一地的黑血，沿着平台一路流到了地上，这些人头个个都睁着眼睛，眼睛里也流着血，齐刷刷看向对面的齐灏四人。

空气里微弱的气流浮动，他们好似都能闻到从那人头处传来的浓重血腥味，那圆睁着流血的眼睛，诉说着他们死前的不甘。

四个人头，三男一女，其中的三个男的，是三个盗墓贼，其中一个岳卓豫认识，说是之前抓他的人，或许这些被雇佣而来的盗墓贼也不清楚，祭品的人选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被抓的大学生，还有……他们自己。

最后那一位女生，则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位大学同学，蒋玲羽。

在齐灏的印象中，蒋玲羽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样貌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很腼腆，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是为人很上进，学习刻苦，平日里不是在用功学习就是在勤工俭学，她的成绩名列前茅，每年都会拿奖学金……

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却……齐灏几人默然站在圆台前，看着曾经的同学冷冰冰地矗立在那，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茫然。

他们找到了她的身体，将她的头颅放回了身体之上，擦掉她脸上的血痕，轻轻将她的眼睛合上。

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以活人为祭品，他们疯了吧。”

“一群疯子，疯子！不，刽子手。”

“那王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

“如果……我们没有逃掉，死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我们？”

林良韫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以为自己面对眼前的场景会崩溃，实际上这几天的奔波劳累已经让他变得极为麻木，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了，曾经那欢乐祥和的校园生活恍如隔世。

眼睛变得湿润，他有些恍惚迷茫道：“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吗？”

“能。”齐灏回过头看他，目光坚定而有力量，他的语气沉稳：“只要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要轻易放弃，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岳卓豫：“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起码能活个七八十岁，未来还有五六十年的时光等着我去挥霍，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如果能有幸从这墓里走出去，我想去做一些曾经不敢做的事情，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是啊，不要留下遗憾。”齐灏偏过头温柔地看向身边的阿玉，“等出去以后，我带你去见一位我很敬重的长辈好不好？再去我的家乡见我的姐姐，我的家乡很漂亮，四季都开了很多花，你会喜欢那里的。”

“你们一个说什么不留遗憾，一个要带喜欢的人回去见家长，就我一个……出去之后，想要去把学校门口那条美食街都吃一遍……”林良韫搔了搔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说完了之后他转而又道：“其实我最想回家吃我妈妈做的饭菜，我妈妈做菜很难吃，比食堂的饭菜难吃多了，以前高中的时候，别的同学总吐槽说食堂饭菜难吃，就我一个吃得最香……在学校吃饭还胖了几斤，等放完暑假后，我又瘦了……”

“虽然那么难吃，但我还是想再尝一次……”

岳卓豫：“……你妈听见你这话，估计想拿锅盖砸你。”

“她不会拿锅盖，只会拿鸡毛掸子——”

……

齐灏摇了摇头，不忍再听这两人的谈话，捏了捏阿玉柔软的手心，轻声问道：“学姐你呢，出去之后想要做什么？”

阿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认真看向面前的齐灏，当他理解对方的意思后，阿玉灿然一笑，用手势比划着说：“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齐灏心间一软，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之后他又见到阿玉比划出几个自创的手势，对方的手揉来揉去的，齐灏不太懂阿玉的意思。

“还想要什么？房子？什么样的房子？要很多东西？包围……鸟？受伤的鸟？养鸟吗？搭一个房子给受伤的鸟儿住？”

“想要和我一起养鸟？”

“学姐喜欢养宠物？没事，你想养什么我都陪你养。”齐灏想起之前林良韫聊天时说的什么养蛇之类的，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学姐倒是不养五毒，喜欢养鸟。

“养什么鸟？会说话的鸟？那是鹦鹉？鸽子？文鸟？……扇动的翅膀？孵蛋？蛋？什么蛋？”

“拳头大小的一个蛋？鸟蛋应该没这么大吧……鸵鸟蛋？”

“如果想养鸟的话，我们可以养鸽子，雪白的鸽子，很漂亮，它们认家，还会送信，会说话的鸟？那养小鹦鹉？虎皮？小太阳？玄凤？要不我们养一对牡丹，据说是爱情鸟，长得很漂亮……”

阿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见对方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气得头发都炸开了，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夸别的鸟，阿玉气得转过身，肩膀一起一伏的，用冷漠的背影对着齐灏。

“学姐，生气了，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我误解了你的意思？这样吧，我拿笔给你，你写给我看。”齐灏见对方那气鼓鼓的样子，突然明白什么叫做逗女朋友的乐趣，他笑着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铅笔，递给前方的阿玉。

瞎比划了半天还是鸡同鸭讲，不如用最快捷的方式。

阿玉之前看见过齐灏用铅笔写写画画，便很顺手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铅笔，用拳头握住笔杆，饶有兴致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当齐灏看见他的握笔姿势后，脸上的笑容一怔，心底顿时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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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阿玉

齐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阿玉, 对方专注地低着头，一双狭长的凤眸黑亮而有神，他像是得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开心地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握笔的姿势完全像一个不会写字的人, 手底下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 像是四五岁稚童的信手涂鸦。

齐灏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他仔细观察眼前的阿玉，观察他的脸庞，在脑海中努力回想那天从林良韫手中见到的照片和印象中戴口罩的向玉。

阿玉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鬓角两条碎发垂落挡在了眼前, 他颇为不耐烦的将那一缕墨黑的青丝撩到耳后, 露出一片白皙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他的半边脸全都暴露在齐灏的视线中。

齐灏无论在脑海里怎么回想向玉的长相，全都是一片模糊, 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他的回忆里全都被阿玉这张熟悉的脸庞填满。

然而越是回忆, 齐灏越是发现了回忆里的种种古怪。

他的大脑一阵眩晕，眼前这人的确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他们有过最亲密的肌肤关系，但是对方却不一定是……

齐灏以手捂额，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耳朵里嗡嗡嗡的杂音乱响，虽然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下意识用身体挡在阿玉的身前，避免让那边的林良韫和岳卓豫看出阿玉的不对劲。

又在纸上多添了歪歪扭扭的几笔, 阿玉满意地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他摸了摸肚子里的小椭圆，十分兴奋地将本子和铅笔塞给眼前的齐灏。

阿玉拿起对方的手，笑盈盈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将画满涂鸦的本子塞进齐灏的手心里，他没有意识到齐灏的手僵硬在那里，没有回应他，手心里滚烫的温度比之前冷了许多。

齐灏颤抖着接过对方强塞进手里的笔记本，他并没有去看阿玉画了什么，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了张，他想问：

你……究竟是谁？

齐灏试图开口了几次，却仍旧没能将这句话问出来，阿玉见他不看自己的画，登时推了推齐灏的手臂，用行动来催促他。

齐灏却始终沉默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玉见状生气了，又气鼓鼓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们两人沉默无声僵持在那里，旁边的林良韫和岳卓豫却是聊得火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空荡荡的墓道中全是两人对话的回响，手电筒的光束打在阴暗的角落中，将四个人的身影拉长。

“这里真的就是主王墓？一点逼格都没有，就一大块破石头，一点贵重的宝贝都没见着，还比不上外面。”

“可这里除了那边的祭台外，连个门都没有，这里不是死路一条。”

“能不能别提祭台，瘆得慌。”

“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

“难道我们要走回去另寻出路？”

林良韫的话音刚落，却在这时，异变发生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天旋地转，如同发生地震一样使得他们东摇西摆，头顶不断滚落碎石，岳卓豫扶住墙壁惊慌道：“该不会发生地震了吧！”

“地震？？？！！”

“惨了惨了，我们真是要葬身在这里了！”

“逃过了怪虫，逃过了傀儡人，逃过了鬼将，逃过了被砍头当成祭品，却偏偏死在自然天灾，这也太冤了吧。”

“不是地震。”齐灏的视线转向祭台附近的那面墙，这一阵地动山摇来的很快，去得也很快，在震动过后，那面墙壁底下出现了一个被打开的石门。

“献上祭品后，王墓四周被打开了。”

“靠，真有这么诡异的玩意。”

“我们进去吗？”

“进去！”岳卓豫咬牙切齿，他愤愤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莫名其妙被当做祭品抓到了这个地方，怎么能不去看看王墓里究竟有什么鬼东西。”

“那群盗墓贼目的是进来拿东西，他们一定提前准备好了退路，咱们赌一把，进去！险中求富贵！”

林良韫将头转向齐灏，齐灏点了点头，“我会进去。”

无论林良韫和岳卓豫做什么决定，齐灏都会选择进去，齐灏转头去看向前面的石门，故意不看阿玉的神色。

他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阿玉。

“那咱们赶紧进去吧！林良韫，你把斧头给我，指不定进去后能逮住抓我进来的龟孙子，看老子不锤死他！”

“……你悠着点，这话齐灏说还差不多，岳卓豫，我就怕你打不过人家。”

……

“进去吧。”齐灏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刃，大步流星向着前方敞开的黑暗石门而去。

他身后原本还佯装生气等着被哄的阿玉见对方转头就走，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也顾不得赌气了，伸手去牵齐灏的手。

齐灏回头瞥了他一眼，阿玉在他的手心里讨好似的挠了挠头，而后又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他的气一向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灏一看见他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闭了闭眼睛，垂着眼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甩开他，他用力握紧了阿玉的手，低声道：“阿玉……”

阿玉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叫他？

“没什么，阿玉，现在握紧我的手，好好跟着我。”

至于别的事情，等出去之后再说吧。

四个人一齐走进了通往王墓的石门中，进了石门后，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空旷墓室和中央巨大的棺材，而是进入到了一个类似蜂巢的地方。

里面有许多曲曲折折的窄道，也许占地面积面积并不算宽，但却如同蜂巢一样分做了上上下下无数层，这窄道分外狭窄，双人无法并行，只容许一个人勉强通过，若是一个胖子在这，指不定还得卡在这条曲折的窄道中。

幸好齐灏等四人身形全都偏瘦，走在这窄道中才没有出别的状况。

“老天爷，这是什么鬼王墓，这简直就是个大马蜂窝。”

“有没有感觉咱们像是一群小蜜蜂在蜂巢里钻来钻去？”

“这一层一层的，让人瘆得慌，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到第三层了？我的妈呀，整整走了一圈，才往里面进了一层，也许我现在所在的位置，跟我十几分钟前所在的位置相隔不到一米。”

“你能别提蜂巢了行不行，你说的我害怕，总让我联想到什么虫子的巢穴，你们说……我们走着走着，会不会有什么虫子钻出来？看这墙上坑坑洼洼的，上面是不是有孔？”

“林良韫，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我这明明是‘锦鲤嘴’，虫子比人安心多了好不好？咱这不是还有学姐在，我倒宁愿遇见虫子也不要遇见傀儡人之类的。”

“齐灏，齐灏，你看我说得对不对，有虫子在是不是更好？”

齐灏打着手电筒，闷着头继续往前走，阿玉拽着他的衣角，两人时不时地身体相贴。

“齐灏懒得理你这个乌鸦嘴。”

他们又往里走了几层，终于来到了王墓的中心地带，同时，他们也发现了那群盗墓贼的影踪，这些人比他们还要先来一步，甚至还遭遇了什么袭击。

等齐灏他们走出窄道时，见到的便是一地的新鲜尸体，一共有七八具死尸，全是男性，观察他们的尸身，身上遍布着各种类似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这些被撕咬过的痕迹很深，有些地方深可见骨，许多地方都已经成了烂肉，而他们的尸体旁，零零散散落着一些被撕下来的……

林良韫肚子里又开始泛酸水，岳卓豫直接转过头看向其他的地方，扔掉自己手中的斧头，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青道：“其中一个是老熟人，之前还扇了我几巴掌，不用等我去锤他，现在直接人死了。”

齐灏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冷静道：“中间有一个大高个，手上拿着一把砍刀，看那刀的形状，应该就是负责割头的人，也不知道他之前杀人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死在这。”

“难不成那群盗墓贼已经死光了？”

齐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转头往中心的位置看去，林良韫和岳卓豫一齐跟着他向那边看，他们都没有说话，四下变得极为安静，“你们都听到动静了吗？那边有打斗声。”

“我还听到了说话声，你们听，有好几个不同的声音，快听——”

“他们开棺了！”

“开？开棺了？！”

林良韫和岳卓豫互相看了一眼后，同时转向齐灏，“我们现在怎么办？”

齐灏将身后的背包扔在地上，“你们带着阿玉在这等我，我先去看看。”

“不等了，要去咱们一起去，死也死在一起，一路上有个伴。”

“咱们去看看那个见鬼的颖阳王到底长什么模样！要死也做个明白鬼。”

“这里同样不安全，大家一起行动，地上这群死尸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玩意咬死的。”

“走吧。”

阿玉这时有些不安地抓了抓齐灏的手，他的脸上焦躁极了，另一只手将青玉笛牢牢握在掌心里。

“阿玉，你在害怕？”

阿玉蓦地抬起头，他抚摸上齐灏的脸，眼睛里满是担忧地看着他。

“齐灏，学姐当然在害怕，我们几个人中谁不害怕，体谅一下学姐这个女孩子吧，咦，阿玉？你这个家伙居然不叫学姐了，开始偷偷起情侣小昵称。”

齐灏抬手覆盖在阿玉的手上，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阿玉，等出去之后，你要对我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要换榜，下午六点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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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非礼勿视

四周的光线很暗, 齐灏他们所有人都将手电筒的光亮调到了最低，匍匐着身体沿着阴暗的岩洞爬行，他们耳边听到的动静越来越响。

那是许多男人走动谈话的声响，以及各种兵器碰撞的声响, 间或有几声奇异的咆哮和尖叫, 还有人痛苦受伤的叫喊,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参杂在一起, 令黑暗中的每个人心底都感到不安。

“把手电筒都关了。”

齐灏已经爬到了岩洞口，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王墓的最中央地带，最先冒出头的齐灏已经能看到中间那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木。

那青铜棺被人为打开，棺材里此时空空荡荡, 剩下一些浑浊的黏液, 里面的东西已经……爬出来了。

棺材旁边围着许多黑衣男人，有的手上拿着刀，有些拿着枪, 全都目不转睛盯着从棺材里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满身都贴着一种亮黄色玉片的“人”，或者能说是人形怪物, 他的身上是一片一片亮黄色的玉片，大小不一，在灯光下很是耀眼，如同阳光下的鱼鳞一般熠熠生辉，又像是鸟儿身上的羽毛，大大小小不同的玉片层层叠叠覆盖在身上，让“他”表面看起来颇为臃肿。

这个怪物的脸上戴着一个金黄色的神鸟面具，神鸟漂亮的尾羽张开，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他冲着身边的黑衣男人们咆哮了一声，立刻便有三个“血尸”围了过来, 血尸没有穿衣服，他们身上有各式各样奇异的纹路，四肢鼓胀出来，却又好像被什么刀刃削去了外皮，只剩下里面的血管和红色的血肉。

这些血尸有着黑色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其中一个血尸抱着一个类似“手臂”模样的东西在啃噬，然而这些血尸并不吃人的血肉，他们只是喜欢……剥皮。

将皮肤与血肉分开之后，血尸便将手中的东西扔下。

“无论看见什么？千万不要随便出声。”

黑暗中的林良韫和岳卓豫点了点头，林良韫直接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其实还想捂住眼睛，岳卓豫爬在最后面，他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斧头。

“如果害怕的话，就别出来，躲在这里，不要引起那边人的注意。”

齐灏小心从岩洞口钻了出来，他缩在黑暗的角落中，前方不远处的盗墓贼和怪物们全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阿玉紧跟在他的后面，一个接着一个沿着阴暗的角落里爬行，他们找到了一块大石头掩藏自己的身体。

林良韫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声说道：“我的妈呀，吓死个人了，起尸了！那都是些什么怪物，中央的那个就是大变-态颖阳王吗？”

“应该是。”

“把自己整的跟金孔雀似的，贴一身的亮片，还有没有审美？闪瞎人的眼睛。”

“这就是小说里的大粽子？光看外表的话倒是不可怕，一个亮闪闪的奇葩，但是他手底下的怪物太恶心了，吃人肉，外面那几个盗墓贼就是被他们啃咬致死的。”

“你看，他们不吃肉，只喜欢剥皮。”

“呕……”

那几个黑衣人试图靠近中央的黄金面具人，但却被那三个血尸阻拦着，这些血尸和外面的傀儡人一样，不怕痛也不会流血，他们一靠近人便用爪子撕裂人的皮肤。

有一个矮小的黑衣人被三个血尸勾了过去，“唰唰唰”的几声响，在一阵痛苦的嚎叫声后，他背后的血肉被撕烂，淋漓的鲜血迸溅出来，汩汩流了一地。

三个血尸轮番撕扯他身上的血肉，几秒钟之后，他身上便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更可怕的是他人还没有死，睁大了眼睛痛苦看着自己被剥了皮。

盗墓贼中有人向他开了一枪，给他一个解脱。

岳卓豫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转过身抱住自己的双膝，他摸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眼前尽是血尸剥皮的画面，仿佛那啃咬的尖锐牙齿，同样在他的皮肤上撕扯。

“付出了这么大代价，牺牲了这么多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场上又发生了变化，空荡荡的青铜棺无端蹿上了红色的火苗，巨大的烈焰将整个棺材都吞没，跳动的火光映照在黄金面具人身上那华丽璀璨的亮片上，反射出的闪耀光芒几乎将整个中心照亮，旁边围着的黑衣人眼睛纷纷向后退，刺目的亮光使得他们无法睁开眼睛。

“墨镜，快快，把墨镜抛给我。”

“去拿西山图，拿西山图，就是那一块青铜片，看了到吗？那是陈老板要的东西。”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到它！”

……

西山图？

齐灏的眼睛动了动，他们口中说的西山，应该是颖阳王当年派人寻求长生，发现神鸟的地方。西山，也正是凰灯的所在之地。

齐灏的心跳加速，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下一秒闭上眼睛，脑海里顿时出现无数族人们的面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做下了决断。

“林良韫，岳卓豫，你们帮我看着阿玉。”

话音刚落，他便身姿灵巧地从石头后面滚了出去，身体悄悄藏在四周的掩藏物后，缓慢靠近不远处的黑衣人群。

“齐灏，你要去做什么？！”

阿玉见齐灏闯了出去，立刻也要跟着爬出去，林良韫和岳卓豫连忙挡住他，劝说道：“学姐，你可别乱动，咱们在这等着他。”

“你放心好了，齐灏的身手很好，不会出事的。”

“你要是跟出去就完全暴露了，被那群盗墓贼发现不好……”

阿玉似乎是被他们两人劝说住，他趴在石头后面，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齐灏悄无声息靠近黑衣人群，他匍匐在地上缓慢行动，脸上被抹了一层黑土，一身漆黑的他在黑暗中更不显眼，当他靠近角落边的一个盗墓贼，快速用手肘勒住对方的脖颈往后拉，他的力道极大，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那人悄无声息地晕倒在地上。

齐灏摘下他脸上的墨镜戴在自己的鼻梁上，而后将这人藏在角落里，自己堂而皇之地混进黑衣人群中。

他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刀本来就是从这群盗墓贼手上得来的，如今戴着墨镜混在其中，完全不显突兀，没有一个黑衣人发现他们其中混进了一个陌生人。

“原来齐灏是当卧底去了啊。”

趴在石头后面的林良韫安心了下来，他刚才跟岳卓豫看见齐灏往黑衣人所在的方位走过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后来见齐灏带着墨镜完美融入黑衣人群体中，不由得放下心来。

林良韫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脑洞大开道：“看来这衣服还有点作用，瞧瞧，这都能完美混进敌人的队伍中，岳卓豫，你不是说这群盗墓贼准备了出路吗？

咱们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划水，也许能偷摸跟着出去。”

“我之前听他们话里讨论，似乎这些家伙也是从各地聚集而来的，不一定都能认得出旁边的人。”

“早知道咱们之前就该多搞几套衣服。”

岳卓豫呼出一口气，眼睛往林良韫的身上扫了几眼后，心里做下了决断，同样从石头后面滚了出去。

林良韫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咋舌，“你们一个个的，胆子都忒大了吧。”

岳卓豫缓慢爬到齐灏之前所在的位置，角落里正倒着那个晕倒的黑衣男人，他将地上的男人往更远的位置拖了几步，便毫不留情扒下他的衣服穿在身上。

林良韫一脸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顺便还挡了挡阿玉的视线。

非礼勿视。

混在盗墓贼人群中的齐灏注意到岳卓豫的动作，此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燃烧的大火，刺目的反射光，中央咆哮的黄金面具人，还有那凶猛扑人血尸，大部分人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空闲留心其他的事情。

“墨镜，抛一副墨镜给我，太亮了，我的眼睛。”

齐灏偷偷摸摸低着头溜到黑衣人的物资处，十分老练地拉开背包，翻出几副墨镜，他抬手抛了一副出去，而后毫不心虚地蹲着从背包里翻出一套崭新的黑衣服。

他躲到遮掩体下，精准将手中的这套衣服和三副墨镜抛到岳卓豫的腿边，岳卓豫被砸了一头包，捡了一地的东西逃也似的跑回林良韫所在的位置。

“早知道齐灏还有这一手，我就不去扒那身衣服，一股汗臭味，想吐。”

林良蕴嘲笑他：“哼，活该，谁让你不是咱齐哥的女朋友。”

岳卓豫将一副墨镜塞进林良韫的耳朵上，“你可闭嘴吧。”

“你也知足吧，这套衣服比你之前的丐帮帮主款好多了。”

“学姐，给，你换上这套。”

岳卓豫将手中的黑色衣服递给阿玉，阿玉有些犹豫，不太想接，林良韫见状道：“这可是齐灏专门顺来的，你男朋友体贴吧。”

“放心，学姐，你去那边换，谁都看不到你。”

阿玉听到齐灏的名字才有所反应，他接过岳卓豫递过来的衣服，缓缓走到了岩洞口附近，换上了那一套黑色的衣服。

这一套衣服是修身的款式，将他瘦削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黑色显瘦又显高，阿玉换上这套黑衣，脑后的长发落在胸前，白皙的脖颈在暗影中更加雪白如玉，他的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当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飞扬上挑的眼尾不怒而威。

再一次见到他时，林良韫和岳卓豫险些认不出他。

“学姐你这也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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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逃出

刺眼的光芒闪烁, 一身黄色亮片的颖阳王挥动双手，刺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声后，一束束光芒散射四周，他脸上的金色面具在火光中越发灼目, 神鸟华丽的羽翼熠熠生辉。

他的一身装扮如同一只人形的鸟, 双手如同爪子一般向内扣, 抓住了一条青铜片, 他的指甲敲击在青铜片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颖阳王十分宝贝怀里的青铜片，一边敲击着，一边如同跳大神似的双手举到头顶, 或是扭头回旋, 横着身体来回摆动，他身边的血尸包围在他身周，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

地上落满了红色的血迹, 是血尸撕咬人肉时飞溅而出的血液，旁边有几具看不清模样的肉坨, 皮肉分开，脾脏散落一地。

十几人黑衣男人将中央的颖阳王包围住，有人拿起机枪，试图对着他扫射。

“不，不要毁坏他身上的这件宝贝。”

“将他手中的青铜片抢过来。”

“这套玉片衣服得值多少钱？”

……

齐灏注意着颖阳王手中的青铜片，据那群盗墓贼口中所说，颖阳王手中的青铜片正是前往“西山”的地图，可他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对劲。

这青铜片不像是什么地图，倒像是一种奇怪的乐器, 三个血尸都随着那乐器敲击的步调而行动。

齐灏将注意力转移到颖阳王的身后，他后面那一片玉甲尾羽上，十分突兀地拖着一块灰色类似兽皮模样的东西，颖阳王身上全是华丽璀璨的亮片，唯独这一块“破旧残缺”的兽皮让他的身上多了几分不和谐。

“小心——”

此时那三个血尸往人群里扑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正好向着齐灏所在的位置，他鼻子上架着黑色的墨镜，墨镜遮挡了他大半张脸，暴露在外的下巴抹着黑泥，完美掩藏了他的样貌。

旁边的那人没有发现齐灏是个外来者，提醒他小心血尸的攻击。

齐灏提着手中的刀刃往血尸身上砍了过去，他手中的力道十足，就连那凶猛的血尸也被他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这小子身手不错啊，等几个月还有个活要不要跟着去干……”

齐灏闷着头不出声，乘着周围人硬抗血尸的时候，他身姿灵巧地穿过三只血尸的包围圈，手中的刀刃劈在颖阳王身前的青铜片上。

不远处的角落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看不清楚面貌，似乎是一个中年男人，旁边的人都叫他陈老板，他身边近距离站着一个穿灰色衣服的男子，灰衣男子皱着眉头嗅了嗅，悄悄在陈老板耳边道：“那人的气味不对劲，他身上没有影香粉的味道，不是我们的人。”

“有外人混进来了。”

陈老板推了推墨镜，没有说话，两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十分瘦小的男子，这个男子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五，身材极为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唯独一双机灵的眼睛亮的吓人。

“猴子，等会你去拿地图。”

齐灏一刀挥砍过去转移颖阳王的注意力，假意要抢夺他手中的青铜片，身体却快速转向对方身后，眼疾手快拽起那块兽皮便一个翻滚逃出内圈。

此时异变发生了，中央的颖阳王被瞬间激怒，一声一声发出震天咆哮，他手中的青铜片被敲响，所有的血尸全都冲向齐灏。

不过是电光石火的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齐灏，齐灏看见场上的变化，心想自己可能是拿对了东西。

只是手上这块兽皮平平无奇，上面的毛异常扎手，还有一股强烈发臭发馊的难闻味道，一阵风迎面而来，卷起他手中这块兽皮，那股强烈的馊味正面扑向齐灏，他险些当场就要吐出来。

身旁青铜棺上的烈火跳动，在热风的熏腾下，那瞬间闻到的气味，齐灏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

下意识便想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齐灏用衣袖掩着嘴，硬生生憋住了，他伸长了左手，让这块兽皮尽量离自己远点。

却在这时，三个血尸已经冲到他身边，齐灏身形踉跄，被那股馊味熏得头昏目眩，这块兽皮异常奇怪，从颖阳王身上取下来后，它就变成了一个臭气源，不断散发出一阵阵令人感到恶心的气味。

陈老板身边嗅觉敏锐超乎常人的灰衣男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已，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人群里扩散。

“呲啦——”

血尸的爪子从齐灏的后背划过，留下三道斑驳的血痕，强烈的刺痛从后背传来，齐灏呛咳一声，竭力屏住呼吸，一刀挥砍而去，将正面的那只血尸击退。

侧面两只血尸却又袭击过来，齐灏勉强抵挡了两下，在交手的过程中没能憋住呼吸，兽皮的致命味道顷刻间占据鼻腔和喉咙，他还没来得及忍住蔓延上来的恶心感，却是又被一只血尸自胸口抓破三道划痕。

这些血尸完全不会被兽皮上的气味影响，他们似乎很喜欢兽皮上的气味，变得比之前更加兴奋凶猛。

兽皮上那股奇异的“馊味”越来越浓，三只血尸如饥似渴跳起来向着齐灏飞扑过去。

此时一曲悠扬的笛声凭空响起，飞跳在半空中的血尸身体一僵，顿时摔落在地上，溅起满地灰尘，一个黑衣人缓缓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阿玉吹着手中的青玉笛，缓缓向着齐灏而去，他吹出来的笛曲空灵动听，听在人的耳朵里彷如仙音。

之后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笛曲中，原本兽皮上散发出来馊臭无比的气味突然变成了一种极其浓烈甜腻的百花香。

阿玉……

齐灏睁大了眼睛，他松开衣袖，看着手中的那块兽皮，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用打火机点燃这块兽皮，下一秒，兽皮被点燃，在一阵青色的烟雾中，齐灏看清了兽皮上骤然出现的图案。

阿玉吹着手中的青玉笛，他白皙的双手在青色的笛身上发抖，吹出来的曲调越来越颤抖，他的双唇贴在笛孔处，吹出来的却不仅仅是气流，而是滚烫的红色血液。

红血沾湿了他苍白的嘴唇，血流沿着他的红唇滑落，顺着笛孔流进了笛管中，最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眼前一片迅捷的黑影闪过，齐灏手中的兽皮骤然被人夺走，那是一个极为矮小的男子，四肢如同猴子一般，他的速度快如闪电。

刚好也在这时，阿玉的笛声停了。

嘴里叼着兽皮的猴子迅速跑到陈老板身边，还没来得及站定，便脑袋一歪，整个人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上，陈老板拿起那块兽皮，只是隐约看见了快要消失的黑色图案，他被兽皮熏得一阵作呕，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一米外。

“他怎么样了？”

“和谢伍一样，被熏吐了。”

“让人戴着防毒面具，把这块兽皮带走！”

……

“不好了，颖阳王尸暴动了！”

“走！快走！”

齐灏跑到阿玉的身边，阿玉已经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掉落在地上的青玉笛，还在往外缓缓流着鲜红的液体。

“阿玉！阿玉！”

齐灏神色焦急，他把人抱在怀里，捡起地上的青玉笛，林良韫和岳卓豫此时围了过来，“走，我们跟着那群人一起走！这里要塌了！”

“有虫，有好多虫冒出了出来。”

“我们刚来时走过的那几圈，是一个巨大的虫窝，现在那些虫全都钻出来了！！！”

中央的颖阳王尸咆哮吼叫，当他从笛音中清醒，看见阿玉的身影时，眼睛登时通红如血，开始疯癫的叫嚣，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使得无数的黑虫听从他的召唤，狂暴着从虫洞里爬出来，一只只黑虫钻出来，整个中心地带濒临崩塌。

“齐灏，我们快走！”

一大片漆黑的虫子将齐灏四人团团围住，黑色如同蜘蛛一样的东西沿着他们的双腿一路往上爬，用身上尖锐的武器撕咬他们身上的血肉。

“走！快走！”

“完了，全是虫！我被咬了！”

“嘶，我也被咬了。”

倒在齐灏怀里的阿玉强撑着睁开眼睛，拿回自己的青玉笛，咳出几口血沫后，将满是鲜血的嘴唇贴在笛孔处，轻轻地吹响手中的青玉笛。

吹出来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轻灵悦耳，而是一种极为凄切的音调，红色的血液顺着笛管一滴一滴往下流，流到了齐灏的手背上。

四周的虫子听见这笛音后缓缓向后退去。

阿玉推了推齐灏的手臂，示意他们赶紧走，他撑不了多久，这些虫子要不了多久便会卷土重来。

齐灏抱着阿玉，四个人一路向着陈老板所逃的方向而去，那些盗墓贼心狠手辣，已经爆破出一条通向外围的路，他们耳边听着一阵阵爆破之声，无数的黑烟碎石溅射在身上，也不过是十几分钟，却好像经过了漫长的十几年。

“前面有攀登绳。”

“爬，往上爬！”

“麻绳、麻绳拿出来，来，我们都绑在一根绳子上，咳咳……你们帮我一个忙，把阿玉绑在我背上。”

混乱之中已经顾忌不了太多，齐灏确定阿玉被紧紧缚在他身上后，便抓起攀登绳一路往上爬。

底下传来一声声爆破声，飞扬而起的烈焰炙烤着倾泻而下的泥沙，腾腾的热浪不断向上涌。

他们被吊在一根绳子上，全都精疲力竭向上爬，之前的逃亡其实已经耗尽身体大半的力气，但是人身体里的求生欲望是极为强大的，林良韫抓紧手中的绳索，身体不断向上爬。

他心底已经十分绝望，力竭的身体无数次使得他想要放弃，双手却依旧抓在绳索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爬。

“我真的爬不动了，好累啊……”

“你可闭嘴吧，省点力气别说话，继续往上爬，就算你松手了，还有我们两个人拖着你，你小心别在半空中被勒死。”岳卓豫喘着气嘴硬道，即便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有过放弃的念头，只是林良韫先把这话说了出来，他听见就忍不住想要顶回去。

顶完之后，岳卓豫憋着一口气，继续向上爬，脑袋里已经缺氧似的昏昏沉沉，累得眼睛睁不开，可是双手却好像还有力量继续向上。

吊在绳索最后面的林良韫感受到腰上绑着的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闭着眼睛继续往上爬，他总不能拖累了他们。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齐灏背着身上的阿玉爬到了最顶端，他拉着绳子将岳卓豫和林良韫全都拽了上来。

死里逃生后，四人全都倒在地上，全身累得动弹不得，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四周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山林间的微风温柔地拂过脸颊。

此时正好夕阳刚落，红霞漫天，天际的层云漂亮的不可思议，阿玉睁开眼睛，趴在齐灏怀里看向天上的红云，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透明的液体落在手背上，被染成了嫣红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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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警车

山林间的虫鸣此起彼伏, 深灰色飞鸟掠过天边的红日发出一声悠扬的鸟啼，群山连绵，残阳的余晖穿过树梢，枝叶摇曳成影, 地上的野草随风舞动。

齐灏抬手帮怀里的人擦拭脸上的血迹, 阿玉的嘴唇上, 下巴上, 全是干枯黏腻的血污，齐灏轻轻地用手擦过，却还是擦不干净。

阿玉胸口手上全是血，而齐灏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胸前背后都被血尸抓出了三道血痕，成了碎布条的衣服勉强搭在身上，大半胸肌暴露在外。

阿玉的手按在齐灏的肩头,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上的红霞，那眼神, 就像是一个得到梦寐以求新玩具的孩童。

齐灏看着他的眼神，心头蓦地一酸，有些心疼地将人抱紧了些，没有打扰对方欣赏晚霞。

“夕阳很漂亮吧？”

阿玉愣了一下，而后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亲昵地抱住齐灏的脖颈，两个人抱在一起，抬头欣赏天际的红霞。

岳卓豫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全身脱力，四肢僵硬, 尤其是双手，更是僵硬的抬都抬不起来，虽然身体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他的精神却很兴奋。

他贴在地上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上蹭了蹭，幸福地闭上眼睛，吮吸着周围清新的、满是泥土气息的自然味道。

林良韫的姿势和他是同一款，脸颊贴在野草上，他张嘴一咬，情不自禁咬在那一丛碧绿的草根上，下一秒，吃了一嘴土的林良韫呸呸呸把嘴里的草屑泥巴都吐了出去。

一旁的岳卓豫看见他那傻样，登时笑得肚子疼。

“一出来就吃土，你也太饥渴了吧，啧啧啧啧……”

“我这是饥渴吗？我这是感动的，我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么清新漂亮的绿色，在底下连片青菜叶子都吃不到。”

……

岳卓豫费劲全身的力气翻身，终于一边抽气一边坐了起来，林良韫也嗷嗷叫着从地上爬起来，两人背靠在一起，看向前方不远处抱在一起的小情侣。

“夕阳真的好美啊，但我不想跟你靠在一起。”

“有没有手电筒，来递给我一个，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做最亮的电灯泡。”

“身上的包都扔了，咱们现在连吃的都没有。”

岳卓豫的话音刚落，便发现一颗糖精准砸在自己身上，另一颗砸在旁边的林良韫怀里，他们俩一抬头，正好看见那边含笑望着他俩的齐灏。

“阿玉身上带着糖，补充点体力吧。”

林良韫无比舒服地吸了一口气，剥开糖纸，将香甜的水果糖送进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喜糖了。”

他的目光扫过阿玉胸前和手上的一滩血迹，以及地上染血的青玉笛，继而又道：“齐灏，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对不起学姐。”

岳卓豫跟着在一旁搭腔道：“等以后你们结婚的时候，准给送个大红包！”

“哈，我还要当伴郎来着。”

“等等，那我也要当伴郎。”

……

“嘶！”林良韫突然抽气了一声，他捞开自己的衣袖，却发现手腕处青黑了一大片，他惊慌道：“我这怎么全都黑了，都紫黑色了，是之前被那些虫子咬的。”

听他这么一说后，岳卓豫捞开自己的裤腿，同样发现了一大片黑紫色和细小的啃咬伤口，他龇牙咧嘴道：“看着真吓人，不过伤口这么浅，应该是外伤吧，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林良韫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像是中毒了……”

“你能不能别乌鸦嘴。”岳卓豫白了他一眼，“要是中毒了咱们还能活着爬上来？早不就毒发身亡。”

齐灏往他们俩的伤口上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们俩的确中毒了。”

林良韫心跳慢了一拍，“严重吗？”

齐灏摇头，“不严重。”

林良韫和岳卓豫齐齐松了一口气，两人摆摆手道：“不严重就好，只要不致命，都是洒洒水啦。”

“是致命毒，若是三个月内不解毒，等毒素攻入心肺后，就会毒发身亡。”

林良韫和岳卓豫刚弯下来的脊梁瞬间又挺直了，“齐灏，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来说这么恐怖的事情，这居然是致命毒？？？还是慢性毒，三个月后毒发身亡？？？你的同学要毒发身亡了，你还这么淡定？！”

“这是一种特殊的虫毒，我虽然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但是你们别担心——”

林良韫和岳卓豫异口同声道：“你（学姐）会解这种毒！？”

阿玉被两人一看，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齐灏：“……”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我不会解毒，阿玉看样子也不会，不过，我姐姐应该会解这种虫毒，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跟着我回族……回家里的村子，我让我姐姐帮你们解毒。”

“哎？解毒很麻烦吗？”

“麻烦倒是不麻烦，不过要我阿姐在当场。”

“这样啊……齐灏，我还从没见过你姐姐呢，你之前说你读大学是第一次出省，那么你姐姐呢？是不是也从没都没有出来过，要不这样，让你姐姐来金临吧，我们陪她逛校园，去各大网红景点打卡，去周围几座城市旅游怎么样？”

齐灏的脸色一僵，眼睛里浮现出黯然，声音不自觉带上三分苦涩，“我阿姐她……她不能出村子。”

“为什么？”

“她不能离开村子太远，若是离远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什么迷信的说法？齐灏，难不成你们那边还有习俗规定女人不能出去吗？”

“不是。”

“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们，抱歉了。”

林良韫看出了齐灏的为难，他点点头，“没事，齐灏，我们是好朋友，一起经历过患难，要是没有你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知道你肯定有一些不能告知与人的秘密，我不会追问的。”

“对，我也是，齐灏，你和学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肯定会有警察找上我们，你要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可以帮你隐瞒一些事。”

齐灏笑了，他看了看身旁的阿玉，之后用一种认真的眼神看向林良韫和岳卓豫，“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们。”

“你说，我俩义不容辞。”

“我们在外人面前说起阿玉，就说他也是被盗墓贼抓进来当祭品的无辜群众，在墓中撞到脑袋失去记忆，不清楚自己是谁。”

“啊？？？？？？”

林良韫和岳卓豫下巴都要掉了，林良韫指了指阿玉，一头雾水道：“他难道不是向玉学姐吗？”

齐灏十分痛苦地揉了揉左边的太阳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该从何说起。

把阿玉认成学姐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阿玉见他在揉左边的太阳穴，便十分贴心地帮忙给他揉右边的太阳穴，齐灏被他揉了几下，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只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

“林良韫，你以前还笑我说我是脸盲，你不是一向认人很厉害，怎么没有认出阿玉不是学姐？”

林良韫抱着自己的头，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叫了这么久的学姐，居然不是学姐？？？！！！

“不、不是……齐灏，不是你先说他是向玉学姐，还是你的女朋友，你们都成男女朋友了？还会认错人？”

齐灏：“……”

回想那神奇发展的过程，齐灏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睛。

空气里顿时安静了十分钟，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回想在墓中发生的事情，除了一旁帮揉太阳穴的阿玉。

“岳卓豫，你呢，你怎么也没认出他不是学姐。”

“林良韫，你凭良心讲话，我开始不是跟你说‘我觉得他长得不像学姐’，而且我还觉得他是个——”

岳卓豫的话还没说完，几束灯光朝着他们照过来，一群拿着枪的人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此时的天色早已经暗淡下来，天空是墨蓝色，齐灏抬手挡住了射过来的光芒，却恰好瞥见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警徽。

“全都举起手，别动！”

“张副队，这边又抓了四个盗墓贼。”

“别动，放下武器，举起手来，给我老实一点。”

“这几个人看着脸还挺嫩，小小年纪做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被一队武警包围住，林良韫心头一颤，急忙出声道：“警察叔叔，你们仔细看看我，我们都是些普通大学生，不是盗墓贼！”

岳卓豫也跟着急道：“我们真不是盗墓贼，我们刚从墓里逃出来。”

“刚从墓里出来？”领队的那个人拿着灯往他们身上一照，四套黑色的衣服全都暴露在人前，阿玉的腰上还挂了个造型霸气侧漏的墨镜。

四套盗墓贼同款衣服。

齐灏、林良韫、岳卓豫：“……”

不明所以的阿玉：“？”

最令张副队警惕的要数齐灏，衣衫不整，明显经历过打斗，胸口、手背上全是干枯的血痕，旁边阿玉的造型跟他不相上下。

“我们都是考古队的学生，真的！绝不是盗墓贼，违法挖掘古墓是令人深恶痛绝的犯罪行为！我们绝不会知法犯法。”

“我们是金大的学生，帮忙联系一下老师吧，我们失踪好几天了。”

“是啊，我们真是金大的学生，我的学生证号码是XXXXXX，身份证是XXXXX……”

……

“先把人带回去。”

冰冷的手铐扣在手腕上，齐灏几人一起坐上了警车，听着呜哩呜哩的声响一路到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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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太子玉

他们几人到警局没多久, 金大的人、林良韫及岳卓豫的父母都来到了警局，同时也证实了他们金大学生的身份，留在警局里通宵做完笔录，已经到了第二天。

地下的爆破声吸引了警方的注意, 除了齐灏四人外, 当天还抓到了十几个盗墓贼及其同伙, 只是那个所谓的陈老板却消失不见, 据被抓的盗墓贼口供交代，他们也不知道陈老板的具体身份和样貌，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大老板，做古董生意以及别的“见不得光”的买卖, 在某些道上很有威望。

这一次颖阳王考古队的带队教授孔吉与相关涉案人员同样被警方控制了起来, 孔吉见势不对，本想逃窜出国，却被早已埋伏好的警察在车站抓捕归案。

“这还得多亏谢教授发现了异常, 提早让警方注意到孔吉，不然真可能让人跑了。”

“利用学生当祭品, 太丧心病狂。”

“可怜了那位姓蒋的姑娘，联系到她父母了吗？之前还来追问过好几次了，都是在问女儿的下落，我真不忍心把真相告诉……”

……

警局会客室。

齐灏和阿玉并肩坐在沙发上，阿玉从没坐过这么柔软的东西，好奇地蹭了蹭之后，困倦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齐灏也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清早，穿着整齐制服的何警花给他俩端了杯热茶，还把警局的各种压箱底存货拿出来招待两人。

“来, 喝杯热茶醒醒神，吃些点心糖果垫垫胃，随便吃，当是家里别客气。”

“早上想吃什么告诉阿姨，等会儿小张过来让他顺路给你们带上……”

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警队一枝花”何媛一脸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一同进来的另外两人，林良韫和岳卓豫已经被各自的家长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的呵护了出去，唯独这两个孩子，没有得到来自家人的丝毫问候和关心。

“谢谢何警官。”齐灏抿了一口热茶沾湿了嘴唇，一旁的阿玉这会儿也醒了，学着他的模样抱着热茶喝了一口，略带苦涩的茶水进入嘴里后，阿玉想吐又不敢吐，只好苦着脸咽了下去。

咽完之后，十分害怕地将那茶杯离自己远点。

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齐灏从那点心盘里拿出几块巧克力递给他，阿玉仍然如临大敌，先小心翼翼撕开糖纸，轻轻舔了一下，又咬了一小块尝尝味道后，才眉目舒展将整块巧克力吃进嘴里。

何警官看着这两人安静吃东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感慨道：“你们这俩帅哥坐在一起可真养眼呐，那些小姑娘都抢着要来加班，当然最后还是阿姨我技高一筹……”

齐灏听了何警官这话，浑身僵硬，下一秒生无可恋地抱着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阿玉也学着他的样子，揉揉自己脑后的长发。

齐灏瞥见他的动作，更加觉得自己生无可恋……

“这孩子的身份信息在数据库里查不到，上报来的失踪人口也没有与他相匹配的……”

“如果他自己能想起来就好了。”

“你身上的伤口只是帮你简单处理过，之后还得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

金大派来的辅导员兼心理老师将齐灏从警局里接了出去，一路上嘴皮子巴拉巴拉就没停过，不停说着学校的疏忽和歉意，领导的关心和爱护……要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和难处一定要及时说出来，有什么要求学校那边尽量满足。

“没什么要求，我家比较远，想请一段时间假期，回去见见家人。”

“没事，出了这种事情确实需要家人的陪伴，你们已经升上大四了，这一年没什么课，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准备毕业论文，论文有什么问题，及时咨询导师，罗博和秦博都特别关心你，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他们，还有工作和保研的事，这几个单位你看看，之后愿不愿意去实习一段时间……”

“对了，还有谢教授，谢教授特别关心你，身上带着病也要千里迢迢赶过来，马不停蹄带着人在山上搜寻，又累了好几天，昨天得知你被救了出来，人激动得直接晕了过去，连夜被送到了市医院，你啊，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他。”

齐灏听到谢教授的名字，心头登时一暖，“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去看他。”

“你啊，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阿玉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话，他的脸上被齐灏强行带着一个口罩，左顾右盼好奇地张望这个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世界，他对这些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齐灏到了考古队之前的临时住所，他的身份证银行卡等等之类的东西还留在那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也遇到了来拿东西的林良韫和岳卓豫，他们两人估计早就来了，现在正等着他。

同时也有考古队的其他学生蒋捷妤等收拾好东西，买了车票准备回家，这一次颖阳王古墓出了这样的事情，颖阳王考古队已经被解散，这个古墓将会被封锁，那些后续的处理当然跟他们这些普通学生无关了。

“齐灏，来，快过来！”林良韫跳起来冲着齐灏招了招手，笑眯眯指了指旁边的人，“快过来！！快过来！！来见见，这是向玉学姐！！”

一旁的岳卓豫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蹦起来喊他，“齐灏，来呀来呀，快来呀。”

齐灏：“……”

一旁路过的几个南大女生倍感莫名其妙，“这三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是之前还差点说是什么绑架吗？”

“是绑架那肯定也是主动跟着走的。”

……

最感到莫名其妙的要属向玉本人，向玉拖着一个雪白的行李箱，穿着一身米色的秋裙，笔直的长发垂落在脑后，容貌漂亮精致，一身沉静的书卷气。

她看着眼前几个金大的本科生，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向玉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学姐打扰了。”

——若是没什么事我要先走了，赶飞机。

“好，学姐一路顺风。”

林良韫和岳卓豫目送向玉离开，而后一脸坏笑看着走过来的齐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齐灏，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脸麻麻的？”

齐灏：“……没有。”

“嘴硬，哼哼，不过和学姐比起来，咱们的阿玉更漂亮，你完全不亏，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啊。”

“白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

齐灏一言难尽地看向眼前这两人，发现这两人居然还没有勘破真相，他嘴角一抽后评价道：“你们俩真眼瘸。”

“最眼瘸的明明是你自己，齐灏，你个马大哈，连女朋友是谁都搞不清。”

齐灏：“……”

已经不是女朋友了。

齐灏嘴巴张了张，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看看这两马大哈什么时候自己发现。

“咱们做一个约定吧，同时约一个日期去齐灏你的家乡，话说我还从没去那边旅游过，就当长长见识了。”

“好，不过我要先陪着父母几天，咱们电话联系。”

“嗯，我之后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齐灏带着阿玉去买了两款最新的智能手机，又办了张新的电话卡，阿玉好奇地看着手上的白色纤薄板砖，下意识就想敲一敲试试它的坚硬度，齐灏见状，只好先收缴了对方的手机，又重新买了个防丢失的智能手环戴在阿玉的手腕上。

“先戴着，不准取下来。”

齐灏在网上订了一家当地的无接触入住民宿，填上自己的身份证，又去买了几套衣服鞋子后，带着阿玉住了进去。

这些民宿都是供外地人来旅游观光的，装扮的十分漂亮，齐灏选的是夜幕星垂装修风格民宿，房间里有各式各样的银色小灯光，阿玉登时被这些亮闪闪的银灯给惊艳住了，好奇地把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又关掉，关掉又打开，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齐灏将新买的衣服洗了，顺便消毒烘干，自己去洗了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

擦干头发，齐灏将阿玉推到了浴室，此时的阿玉还穿着那一身黑色的衣服，浑身上下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澡，他将浴室门关上，打开花洒调到最合适的温度。

阿玉缩在角落里，看着花洒里喷出来的水流，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愿意，对于洗澡这件事情，完全拒绝合作。

……

整个过程十分一言难尽，也幸亏阿玉不会发出声音，不然此时警察都要闯了进来。

两个小时之后，浑身湿透，被阿玉“啃咬抓”无数次的齐灏将人带出了浴室，他之前洗的澡白洗了。

被迫淋水洗澡的阿玉头发炸开，整个人气成了河豚，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用背影对着齐灏。

齐灏坐在床缘，拿出新买的两个手机调试设置，暂时也没有空闲管他。

阿玉独自气了半天，见对方完全不搭理自己，更加不满意了，他在床上伸长自己的腿，故意在齐灏坐着的附近用脚猛地一蹬床垫，闹出巨大的动静，让齐灏的身体跟着弹起。

齐灏眼皮抬都没抬，继续在手机上滑来滑去，他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阿玉急了，他怕对方真的不搭理自己，下意识脱口出去道：“灏……”

喊出了这一声后，阿玉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和之前在墓里时那沙哑难听的声音不同，这一声既悦耳又好听，是他记忆力熟悉的声音，阿玉心中一喜，忍不住又喊道：“灏……”

“灏……”

此时他顾不得其他，嘴里不停地念着齐灏的名字，齐灏先是神情一怔，而后连续听了十几声后，忍不住将手机扔掉，爬过去将阿玉压在身下。

“太子玉，你个小骗子，装学姐，还装哑巴，你可真能……”齐灏每说一句，就用食指在阿玉的眉心上教训似的点一下。

阿玉委屈地歪着头闪躲，在闪躲间，他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齐灏见状，连忙将人抱了起来，关心道：“阿玉，阿玉，怎么了？”

齐灏见他捂着肚子，自己的手也跟着摸了过去，却隔着一层皮肤，摸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顿时齐灏脑海里轰隆作响，“你吃了什么？你是不是误吞了什么？”

“蛋……”

第40章 习性

“蛋？什么蛋？”齐灏皱紧眉头, 努力回忆今天阿玉接触过的事物。

阿玉捂着自己的肚子，原本还能忍受的疼痛却因为之前的委屈被无限放大，他将头埋在齐灏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你的蛋……”

“什么叫做……我的蛋？阿玉, 你、你肚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齐灏将人抱在怀里, 再一次摸上了对方的小腹, 触碰到了那个微微的鼓起, 那其实是很小的一团，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只有手指轻轻按压下去的时候，能感受到那奇异的一团圆形的事物。

这是……蛋？

齐灏的瞳孔猛地一缩, 脑后里嗖嗖嗖地回忆起在王墓外的画面。

“还想要什么？房子？什么样的房子？要很多东西？包围……鸟？受伤的鸟？养鸟吗？搭一个房子给受伤的鸟儿住？”

“想要和我一起养鸟？”

“学姐喜欢养宠物？没事, 你想养什么我都陪你养。”

“养什么鸟？会说话的鹦鹉？鸽子？文鸟？……扇动的翅膀？孵蛋？蛋？什么蛋？”

“拳头大小的一个蛋？鸟蛋应该没这么大吧……鸵鸟蛋？”

“如果想养鸟的话，我们可以养鸽子，雪白的鸽子, 很漂亮，它们认家, 还会送信，会说话的鸟？那养小鹦鹉？虎皮？小太阳？玄凤？要不我们养一对牡丹，据说是爱情鸟，长得很漂亮……”

……

齐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大脑彻底死机，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耳朵里嗡嗡嗡的不停有东西乱转。

“你的蛋……”

“阿玉你是说……你肚子里有蛋？你怀了孩子，我的孩子？不，你怀了蛋？”齐灏说话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 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阿玉，你真的是太子玉，你……算了，不管这些了，阿玉，很疼吗？我要怎么帮你才能减轻你的痛疼。”

齐灏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可当他看见眼前痛作一团的阿玉时，那些疑问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关心对方有多难受。

阿玉疼得迷迷糊糊，贴在齐灏的胸膛前，轻轻说道：“抱……”

齐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调整两人的姿势，彼此搂得更加亲密，阿玉的手从后面摸上了他的脊背，最后停留在他族徽的位置上。

齐灏的手覆盖在阿玉的小腹上，轻轻在那微鼓的小椭圆上顺时针揉动。

阿玉的眉目渐渐舒朗，靠在齐灏的怀里昏昏欲睡，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最后脑袋一歪，彻底睡在齐灏的怀里。

齐灏确定他彻底熟睡过去后，才将他放在枕头上，轻轻地为他捏好被子，他坐在阿玉的身边，定定看着对方的睡颜发呆了一个小时。

齐灏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躺在阿玉的身旁，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他望着天花板上点缀的星星点点出神。

这几天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本来早已经接受了这辈子到三十岁都孤身一人，却没有想到中途遇上阿玉这个意外，等认定了“阿玉学姐”作为自己的女朋友后，却又发现对方并不是向玉学姐，其实身份倒也不重要，齐灏不在意这些，但重点是……他的女朋友居然是男的！！！

好吧，谁让自己喜欢上了对方，哪怕是男的齐灏也接受了，然而当他知道对方的性别时，还顺便发现了自己的“恋人”不是人，还没等他完全接受自己的恋爱对象非人类时，更加有爆点的事情发现了——

对方怀了他的孩子，不，是怀了他的蛋！

齐灏偏过头瞥了一眼阿玉恬淡的睡颜，对方的长发泼洒在脑后，长而翘的睫毛合在一起，乌黑浓密，那一双眼睛的轮廓极为漂亮，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齐灏忍不住抬手抚摸在对方的脸上，原本天上向上扬的微笑唇更是不自觉地往上一勾。

“或许我早就该发现的……阿玉你有时候总让我感觉像是一只鸟。”

“太子玉，五彩神鸟，小凤凰，阿玉……”

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声音能控制虫兽，不喜欢水，在颖阳王面前的反常……很多很多的迹象都早已能揭示他的身份，只是他一直都没能发现。

齐灏回想起石板上关于太子玉身世的记载，不由得对他更加心疼起来。

齐灏躺在床上任由思绪乱飞了大半天，坐起来找出空白的笔记本，先拿着笔快速将之前在兽皮上见到的图案全都画了下来，他依照记忆中的模样，画了十数张画纸，等画完了一切后，他用手机拍照留存，上传到云空间，而后将这些画纸扔到一旁，又拿起画笔依照记忆中的样子，在白纸上画出神鸟的模样。

他曾经在墓里见过无数神鸟雕像。

齐灏借着那些雕像的模样，在脑海里构思那一只五彩神鸟的外形，渐渐的，笔下的线条成了形。

等画完了神鸟图，齐灏看着手中的图画又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齐灏翻过身将新买的手机摸了过来，点开游览器中的搜索框，当小键盘出来后，他犹豫着该输入些什么……

——怎么照顾怀孕……

还没等齐灏将整段句子打完，下面就跳出来了一大堆“怎么照顾怀孕的老婆”“怎么照顾怀孕母猫”“怎么照顾怀孕的狗狗”“怎么照顾怀孕的荷兰猪”……

齐灏：“……”

齐灏默默将这行字删了，转而又打出了一行字：

——鸟妈妈护理指南。

搜索出来的结果很是奇葩，齐灏只好去收集各种人和鸟怀孕相关的资料，并且恶补一下自己那贫瘠的生理知识。

凤凰属于鸟类，大部分鸟类的习性应该差不多吧？

唔……阿玉这种状况属于半人半鸟，人的外表？鸟的内心？是要把人和鸟的特性中和一下？

齐灏天马行空地在网络上搜索各种答案。

“要生蛋的鸟会更加频繁进出鸟巢……”

“情侣鸟互相喂食能增加鸟儿之间的感情……”

“雄鸟会嘴对嘴喂母鸟吃东西？”

……

当看到那一句的时候，齐灏疑惑了，公鸟会嘴对嘴喂母鸟吃东西？公鸟讨好母鸟就会向它喂食，若是公鸟发情想要求欢，就会将食物叼给母鸟，母鸟接受了之后，会允许公鸟“踩背”……

难道阿玉之前喜欢往他嘴里喂东西就是因为……

齐灏：“……”

齐灏：“？？？？”

鸟类之间的关系比人类复杂许多，幼年的鸟儿很难分清公母，哪怕是两只公的也会互相喂食踩背，两只母的也会有踩背（交-配）行为。

“原来是不分公母的么？鸟类的恋情并不在意性别……”

齐灏看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他本来以为自己夜里会睡不着，实际上他将阿玉搂在怀里，在对方的眉心留下一个温柔的吻后，一闭上眼睛，便直接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阿玉醒的很早，刚起来看见躺在身边的齐灏就开始忙活，将民宿里的各种装饰品小抱枕小玩偶羽毛挂饰之类的东西收集起来，包围在两人的周边。

齐灏手撑着下巴看对方小鸟筑巢，他没有阻止阿玉，任由对方开开心心地摆弄，他能看得出来，阿玉喜欢被一堆东西包围住。

幸亏他定的是这种特色民宿，要是去了一般的酒店，还真找不出这么多摆件来任他“筑巢”。

等把大床的周围都围满了之后，阿玉才心满意足地滚上了床，自认为劳苦功高地窝在齐灏的怀里，等待对方给梳毛。

齐灏轻笑了一下，将对方搂进怀里，轻轻为他梳理身后的长发，阿玉十分享受对方的五指从头发间穿过，尤其是从后脖颈处滑过的时候，更是舒服得全身放松，闭上眼睛，全身软成了一滩水。

齐灏给他梳了足足一个小时，愣是也没见阿玉叫停过，除了一直露出十分享受昏昏欲睡的姿态后，完全不想要齐灏停下，甚至脑袋还主动歪来歪去，示意齐灏一会儿梳一下这边，一会儿梳一下那边。

齐灏怀疑，若是他不主动停下，阿玉能让他帮忙梳毛一整天。

毕竟鸟类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是用来梳理自己的毛发。

“行了，明天再帮你梳。”

阿玉不满地“嗯”了一声，他现在虽然能发出声音，但大部分也都只能蹦出一个单音字，能吐出三个字都算是他的极限，从鸟类的视角来描述，他就是一只比较嫩的小公鸟，只会单调的单音节叫声，还没有学会花里胡哨的声音。

齐灏和他交流，依旧还是连猜带蒙，只是正确率比以前高了不少，他也算是明白了阿玉的个性，这小破鸟只会捡自己喜欢的听，不感兴趣的就装作没听见。

关于阿玉肚子里揣着的那颗蛋，齐灏问了阿玉很多，只是阿玉自己也不太明白，他不懂凤凰蛋要怀多久，只是肚子里的凤凰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吸取他身上的力量，刚成型的时候吸收的比较多，现在间隔的比较久。

虽然不知道凤凰蛋具体要怀多久，但是阿玉知道这枚凤凰蛋要生下来，必须去神鸟出生的地方。

“西山？”

阿玉点点头。

“那看来……一定要去找到这座孕育了凤凰的神山。”齐灏摸了摸阿玉的头，不管是为了找到凰灯，还是为了阿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都要去西山。

那块兽皮上记录下来的东西十分混乱，齐灏暂时破译不出，还需要再多研究一段时间，他打算找人来帮忙破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没修完，一点左右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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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费钱

哗哗哗的流水自水龙头里迸溅而出, 齐灏简单洗漱过后，站在房中央的大床边上，凝视着床上被一堆乱七八糟东西包围的阿玉。

阿玉抱着一个枕头，窝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玩着一个星星跑马灯, 那跑马灯能发出各色的光亮, 五彩的光芒旋转变化, 天空蓝、紫丁香、藕色黄……各种颜色的光影映照在阿玉的脸上。

齐灏以前觉得阿玉对手电筒有特殊情结, 还打算出来后专门为他定制一个特殊手电筒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

现在来看，阿玉应该是普遍喜欢这类亮闪闪会发光的东西，之前在墓底下，他只有会发光的心爱手电筒, 现在出来后, 满屋子灯光成了他的新欢，瞬间就把旧爱（手电筒）抛到了脑后。

银色的星星灯、跑马灯、彩绳灯……都是他目前后宫中的一员。

这些五颜六色的灯光齐灏也就不说了，旁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抱枕公仔玩偶水杯眼镜盒充电宝数据线等等垒成的鸟巢更加令他感到头大。

就在他洗漱的功夫, 对方这鸟巢又扩大了。

睡在这些东西的上面，第二天起来确定不会腰酸背痛？

阿玉这筑巢的功夫完全不到家, 也丝毫不挑剔，不讲究，是只没有合格审美的公鸟。

齐灏只在这家民宿订了一天，他等会儿打算去市医院看望谢教授，于是他在脑海里回忆昨天这套民宿的摆设，打算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本的地方。

他先挑出那几个糖果色的抱枕，放回小沙发和地毯之上，阿玉见对方又要强拆自己新搭的小窝，抱着跑马灯缩在角落里，摸着自己的肚子, 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齐灏：“……”

齐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之前的抱枕重新放回鸟巢的位置，他在鸟巢中央扒拉出一块空地坐下，拿出手机在微信上联系民宿的主人。

屋主恰好在线，齐灏直接问对方这套民宿卖不卖，如果对方不卖的话，他就打算长租，屋主在那边犹豫过一阵后，报出了一个价位。

齐灏没有过多讨价还价，给了对方答复，在线上约定好签合同事项，之后办理过户手续。

“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你想什么摆就怎么摆。”齐灏走到阿玉的身边，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

得了他的准许后，阿玉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齐灏见状失笑，过了几秒后忍不住感叹道：“养媳妇可真费钱。”

他出来读大学，三四年间从来没有动用过家里的钱，现在为了阿玉，爹妈留下的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我等会儿要去见一位长辈，要跟我一起去吗？”

阿玉拉着他的手，点点头，他当然要一直跟在齐灏的身边。

“那好，等会儿我让人来这屋子里清洁消毒，枕头床垫地毯之类的都换一遍，你来看看哪些东西不喜欢，全都给你买新的，不过你这个鸟巢还是得拆掉，等之后再搭新的好不好？”齐灏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眼前固执的小凤凰要经过他一番艰难的劝说才会答应，谁知道他完全高估了这只小公鸟的节操。

阿玉一听说有新的，还在齐灏手机上看到更多漂亮的灯光照片，瞬间沉迷在挑选商品中，哪还管得了其他。

于是他十分大方的答应，拆就拆吧。

自然界的小公鸟是十分爱漂亮的，要是有更好的选择，那当然果断是要换更好的。

齐灏：“……”

无师自通了怎么诱哄小凤凰，齐灏也感到十分满意，他抱着阿玉的下巴，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后，带着人出了门。

阿玉的样貌十分惹眼，齐灏就给他带了一个口罩遮挡面容，自己也带了一个，然而他们两人走在一起，哪怕是挡住了大半面容，也同样引得无数路人注目。

齐灏带着他先去了一趟理发店，给自己修了一下略长的头发，阿玉咬了咬唇，之前他看见齐灏做了什么，总要跟着学，这一次却摸着自己的头发十分舍不得。

齐灏没逼他剪头发，剪了头发的小公鸟就变成秃毛鸟，会自卑的。

齐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把瑟瑟发抖担心变成秃毛走地鸡的小凤凰带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又去买了果篮和康乃馨，齐灏带着阿玉到了市医院，问清了谢教授所在的病房，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号。

谢教授的病房门口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三十岁上下，另一个应该过四十了，他们中左边那位穿着灰色的常服，中间的正装打领带，另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其中那个穿白色休闲装的齐灏认识，是谢教授的助理张骞越，另外两个他不认得，不过据他猜想，那个正装打领带的，或许是谢教授以前的学生。

“哎，齐灏，你来了？教授醒过来就一直念叨着你。”张骞越一见到齐灏就叫出了声，将旁边两人的目光都引到齐灏身上。

穿灰色衣服的是之前谢教授的随行医生，他听见齐灏的名字好奇道：“你就是齐灏？谢教授最喜欢的学生。”

一旁西装革履的男子听他这么一说，轻微嗤笑了一声，挑了挑眉，“谢教授最喜欢的学生？这年龄才多大呀，看着还没毕业？”

齐灏带着阿玉走了过去，他忽略掉那个西装男人不善的眼神，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教授醒着吗？我想进去看望他。”

“若是没醒，我就在外面等着。”

“醒着呢，快进去吧，教授早就等着你，不见到你老爷子可不安心。”

“你进去之后多陪教授说说话，不要急着走。”

齐灏点点头，他让阿玉坐在外面走廊上的休息椅等他，拿出手机点开某购物app，让他自己选，喜欢什么就添加到购物车。

阿玉点点头，欢喜地挑自己的五彩小灯光。

齐灏推开病房门，带着水果和鲜花走了走去，几个人目送着他进去，西装男子冷哼了一声后大步离开，何钺则小声与边上的张骞越说道：“这学生长得真俊。”

……

齐灏进了病房后将门轻轻带上，他将手中的鲜花和果篮都放在床头柜附近，病床上的谢教授打着点滴，一见到他便要撑着身体坐起来。

“教授，您歇着。”齐灏急忙去扶着病床上的老人，他拿来几个枕头垫在背后，让对方背靠着坐起来。

“齐灏，你啊，平安回来了就好。”谢教授一脸慈爱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拿起齐灏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让您担心了。”

齐灏坐在病床旁，仰头看眼前的老教授，和三年前初见相比，对方又苍老了许多，鬓角的银丝加重，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皱纹像是一把小扇子，而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依旧是那样慈爱。

齐灏眼睛一酸，低着头紧握住对方干瘦的左手，那枯瘦的手上已经长出了老人斑。

“齐灏，来，看看这份文件，在上面签个字。”

谢教授从枕头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沓文件，递到齐灏的眼前，齐灏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竟然是一份遗赠协议。

谢教授要把他在金临的一栋小洋楼送给他，那是他平日里用来藏书的地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宝贝。

“不，谢教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齐灏断然拒绝，将这份协议书推了回去。

不提其中的藏书，光是那一栋小洋楼就价值八位数。

“收下吧，你签了教授我才能安心，那里面都是我最宝贝的东西，留给别的人我不放心，我只想把它们给你。”谢教授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很早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喜欢齐灏这孩子，再加上这一次的事件，之前那一通莫名的绑架电话，还真有人推测说可能是齐灏几人为了钱财绑架岳卓豫，谢教授心知绝不可能，但他听着外人口中的这些话，心里怎么都不舒坦。

这些钱财对于谢教授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谢家是书香门第，家里出过好几代官员权贵，留下各种古董宝贝无数，后来谢教授将大部分捐去了博物馆，只留下了谢家几件重要的传家宝以及各类家传古籍，还有他母亲和妻子的几箱子嫁妆。

谢教授名下的房产他自己都没有细数过，曾经家里的园林已经被他捐了出去，还有两套四合院是奶奶留下来的，他的大儿子之前下海经商，生意做得很大，八-九十年代买下许多房产，后来儿子儿媳两人意外去世，谢教授伤心过度，没有心思去清算儿子留下来的东西，只是一直托人打理着。

钱财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谢教授自知老了，他留着这些东西也都没什么用。

齐灏仍旧不接受，谢教授却是对他发了火，直接将他轰出了病房，让齐灏去外面吹风冷静冷静，要是今天不在上面签字，以后就别出现在他面前。

齐灏一脸苦笑的被赶出了病房，外面的张骞越见了赶紧把他叫到一旁，阿玉抬头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齐灏摆了摆手安抚他，让阿玉继续挑自己喜欢的东西。

“既然是谢教授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张骞越是真的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对这一大笔诱惑，居然还能忍得住。

“难不成你以为是什么考验？放心吧，谢教授不玩这些小说里的套路，你是什么样的人，谢教授这几年也都看在眼里，不说别的，谢教授是真把你放在心尖尖上来疼，知道你出了事，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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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外公

“谢教授子女早逝, 身边也没个尽孝的人，齐灏，你若是真有心，就在教授跟前多陪陪教授, 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爷爷看待。”

张骞越叹了一口气, 他又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 继而又道：“齐灏, 你可能不知道，你其实长得有点儿像谢教授的女儿，谢教授说看着你总有种没由来的亲切，这或许就是你跟教授之间的缘分。”

“你收下这些东西, 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教授他不需要你的回报……他只是想有个亲人在身边, 即便你不是他的亲孙子，那也没关系，只要你把他当做亲人……”

“谢教授他也是个可怜人, 昨儿我还见到他偷偷看着女儿的照片掉眼泪……”

……

齐灏闭了闭眼睛，只觉得鼻子里一股酸意不停向上冒, 他勉强压抑住情绪，哑声道：“我再想想……”

齐灏站在走廊边上，看向天上一望无际的白云，这时没有太阳，只有无数白茫茫的云彩，白云层层叠叠，清凉的风吹动着天上的白云波涛翻滚。

他的心此时也和天上的白云一样。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心底终于有了决断，齐灏的嘴唇动了动，他走到阿玉的身旁坐下。

齐灏拿起阿玉的一只手, 对方的手心温凉，他在对方的手心里挠了一下，轻轻道：“很多事情等到真正去做了，才会发现它的结果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

曾经的齐灏顾虑太多，或许，也因此错过了很多东西。

“阿玉，你说对不对？”

阿玉怔怔地抬头看他，齐灏原本以为对方可能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但是在下一秒，他看见阿玉冲着他点了点头。

齐灏眨了一下眼睛，忍不住低着头抿唇浅笑，那笑容一路蔓延到了眼底，他往阿玉身边凑近了些，一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下巴搁在阿玉的左肩上，亲密地贴过去看亮着的手机屏幕，屏幕上还停留着商品的介绍页面。

“让男朋友看看你选多少东西了。”齐灏的左手伸过去，在屏幕上的小购物车处点了一下。

屏幕马上跳转到购物车的界面，齐灏的手继续在手机上滑动，他连续在屏幕上滑了七八页都没有翻到尽头，看来他家的小凤凰是真的挑选了很多东西。

齐刷刷全是各式各样的灯，有些图片似乎还重复了，齐灏也没太仔细看，直接点了左下角的一键全选，而后结算付款。

“帮你清空购物车，就等着慢慢拆包裹吧。”

阿玉看着空空如也的购物车，一瞬间愣在当场，登时感受到自己辛辛苦苦搭好的小窝被强拆的痛苦，他惊慌失措地看着身边的爱人，齐灏知道对方肯定是误会了，点开订单让他看看所有的东西都还在。

阿玉这才放松下来，亲昵地凑过去用脖颈蹭了蹭齐灏的锁骨。

“还想挑？那阿玉你继续选。”

阿玉接过手机，继续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不过他的眼睛却没怎么关注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齐灏坐在他身边后，阿玉总是忍不住隔三差五就要往齐灏身上看一眼。

确定过齐灏的视线仍旧留在自己身上后，阿玉才心满意足地点下加入购物车。

齐灏陪在他身边坐了十几分钟，医院的环境十分清幽安静，偶尔有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走过，两个人坐在休闲椅上，几点米黄色的阳光照射过来，落在他们的肩头。

齐灏回头一看，发现这会儿居然有了太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在浅浅的日光下，他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

那张照片被保存得极好，照片轻微反射着太阳光，在透明的浮光中，上面的人物依旧鲜活动人。

齐灏重新推门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谢教授一听到动静，整个人就精神了，立刻摆出一张绷紧的脸，他躺在床上，也不坐起身子，抬头一看确认是齐灏后，他还故意侧转身子将后背留给对方。

瞥见谢教授的小动作，齐灏有些无奈，他拿着照片在病床边坐下，“谢教授，我想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不看。”谢教授一口回绝，“你先把字签了再来跟我说话。”

“先看一眼好不好？教授。”

“不——”

“教授你看一眼就明白了。”

“不看，你们这些个小年轻的最会耍滑头，你今天无论说什么都得签，谢教授还是那句话，你先签了再跟我说话，不签就出去，以后别来见我！”谢教授生硬地推了齐灏一下，示意他不听话就滚。

齐灏看见眼前突然耍起小孩子脾气的谢教授也是十分无奈。

七八十的人了，像个老小孩。

“教授，真不看吗？上面有你认识的人……”齐灏拿起手中的照片，故意在谢教授的面前晃了一眼。

那照片一晃而过，谢教授却还是瞥见了照片上的红裙女人，那女子梳着两条黑幽幽的辫子，皮肤雪白，额前落下了几缕弯弯的头发，她的五官精致漂亮，气质落落大方，那脸庞，那笑容，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谢教授的手腕颤抖起来，跟着整个身体都激动得抖了起来，“是君仪，是君仪……是我的女儿！”

谢教授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女儿已经失踪了二十六年，他也找了对方二十六年，但这二十多年来全都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说他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如今还能得到女儿的消息。

“齐灏，你……你是在哪里得到的照片。”谢教授小心翼翼地从齐灏的手中接过那张照片，他的手指从照片上的人脸上拂过，晶莹的眼泪沿着眼角一路滑下。

那照片上一共有三人，红裙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她的手上牵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他们站在青翠的竹林边上，背后还点缀着各式的花，女人目光温柔地看着前方。

穿过岁月悠悠的长河，谢教授仿佛看见了那人冲着自己笑，他激动得又哭又笑。

“她是我的母亲。”齐灏的手指点了点女人怀中的孩子，“这是我，那是我的姐姐齐蘅。”

谢教授身体巨震，“齐灏，你……”

“怪不得，怪不得，你竟然是君仪的孩子，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你是君仪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就连你们俩背史书，错的也都是同一句，我当时总想着，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原来，这都不是巧合。”

齐灏：“……是我阿妈她记错了几句，小时候也没有书，她口头上教我，她这样教，我也就这样记下了，长大后虽然知道了有错，但还是形成了习惯。”

“你倒是比你妈妈记忆好多了，她教你的，全记得牢。”

“齐灏……你是我的外孙啊！

”谢教授抚摸过齐灏的脸，他定定地打量这张脸，心中不停懊悔，他的亲外孙在自己的身边待了三年，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齐灏、齐蘅，他的女儿还留了一对儿女在世上。

齐灏低低的叫他：“谢教授。”

“叫外公。”

“外公。”齐灏将眼前的老人抱在怀里，声音低哑得厉害，“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叫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阿姐她也不断问您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外公相认。”

“心中有顾虑。我阿妈她……她让我代替她在您身边多陪陪您，其实我……我想着也不一定非要是外孙的身份，作为一个学生陪在您身边，这三年里，不也是每周都能见一面。”

谢教授嗔怪他：“哪里有每周都见面，我出差去外地，你们学生周末搞活动，外公就见不到你，亏了，亏大了，你就应该早点把事情告诉外公。”

“外公，现在也不迟，我以后都会陪着您。”

谢教授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低着头继续看手中的照片，手指轻轻地从女子脸上摩挲而过，“你母亲，你母亲她……”

“我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她去世前一直惦记着外公，她觉得自己愧对了您。”

谢教授闭上眼睛，他终究还是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那她为什么就从来不回家见我？是还在生我这个父亲的气吗？”

“……因为她在一个不能离开的地方，无法来见您。”

*

“当时和她大吵了一架，她摔门而出，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下来，我每日都处在后悔中，总是不敢去回忆那天的场景，我甚至已经忘记当天因为什么而与她大吵了一架。”

“我们父女两人从小性格很相像，父女俩好的时候，关系好到让她母亲嫉妒，但我们却又经常争吵……你外公我那时候还年轻，脾气硬，眼睛容不得半点沙子，又是当老师的，对学生要求高，对我自己的儿女要求更高，我想要我的女儿一辈子顺风顺水，在我的规划中过着优渥的生活，我不想她受苦，可她却不乐意……”

“等我后来老了，把所有事情都看通透之后，时光却不会倒流，也没有机会再做出另外的选择。”

“

我阿妈她出门后不是不愿意回去，她是被人贩子带走了……人贩子把她带到了偏远的小山村，我阿妈她看着是个柔软的女子，实际上性格很要强，她从人贩子的手中逃了出来，一个人在山上奔逃，独自在野外生存了三四天后遇见了我的阿爸。”

“他们去端了那一窝人贩子，解救了其他的几个姑娘……后来他们相爱，我阿爸将她带回了族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下午六点更，这两天双11购物车算得头大，耽误了时间，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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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狼狗

听了齐灏讲述的那些过往, 坐在病床上的谢教授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齐灏怕他情绪波动太大影响身体，忙说要叫医生过来看看，谢教授却阻止了他。

“没事, 没事, 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你多跟外公说几句话, 比别的什么药都好使。”

恰好那边何医生帮忙熬的滋补老鸡汤送了进来，齐灏接过那碗滋补汤，坐在病床边，一勺一勺的亲手喂进谢教授的嘴里, 谢教授最讨厌喝这些东西, 却还是一口口吃了进去。

来换药的护士撞见了这一幕，笑着惊讶道：“老爷子今天胃口好多了。”

“是啊，遇见了喜事, 心情好，我外孙子今天来看我了。”谢教授用下巴往边上青年人的方向指了指。

白衣护士更是惊讶了, “是么？您这外孙子模样长得真俊，在哪读书，毕业了吗？有没有女朋友啊……”

“在金大，大四了……我这个老人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背着我找了女朋友……”

谢教授一口一个外孙子跟人聊得起劲，端着汤药的齐灏舀了一大勺汤水喂进他嘴里，还被自家外公狠狠嫌弃了一眼。

换完药后，护士笑着推着医用推车走出了病房，房间里又剩下了祖孙两人。

“行了行了，还剩些汤底就别喂了啊，放那放那……”许是心情好, 又喝了热汤，谢教授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四肢也有劲了，他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将之前那份遗赠协议拿了过来，一张一张将它们全都撕了。

“外公，你——”

“你什么你，你要是早把真相告诉外公，外公还用得着费神去弄这些，你啊，是外公我的法定继承人，以后外公的东西，统统都是你和你姐姐的。”

“这一次你想拒绝都没法拒绝，不用你签字，你也不准不要啊，这些都是外公我，还有你外婆，以及舅舅舅妈的心意。”

“你姐姐阿蘅还没嫁人吧，正好了，当年我和你外婆给君仪攒的嫁妆还在，现在刚好留给这孩子，另外还有几箱珠宝首饰，以后你娶媳妇儿……”

在一旁听着的齐灏只能无奈的笑，以后他娶媳妇儿，他媳妇儿是只小凤凰，目前只喜欢亮闪闪的灯。

“笑什么，在旁边好好听外公说。”

“好好好，外公您慢慢说，我都听着呢。”

……

“知道你们族里或许有些秘密不能跟外人说，外公也不多问，不过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找外公，外公虽然人老了，精力跟不上了，但也还有不少人脉在。”

齐灏心中一暖，“外公，我还真有些事要求外公帮忙，我认识一个朋友，外公能不能帮他解决一下身份问题。”

齐灏把阿玉的情况说给了谢教授听。

谢教授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外公，还有这些，这些是我在颖阳王古墓中发现的几幅图案，外公能帮我看看吗？”齐灏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给谢教授看。

谢教授皱着眉头一张张翻过几张图案，而后又翻到了第一张照片，他犹豫道：“钥匙……似乎是钥匙？”

“有些图案我之前似乎见过相似的，你把它们打印出来，我回去帮你找找。”

“好，谢谢教授。”

“叫我什么？”

“外公……”

“以后不准再叫错了。”

“好，外公，我刚才只是一时口误，以前都叫习惯了。”

“那你也把外公给叫习惯，要是外公再听见你叫错，你就得当着张助理的面叫我一百声好外公。”

“……外公，这不太好吧，就算我愿意叫，张助理他也不乐意听啊，你说是不是，外公，不能强人所难。”

“这样好不好，外公，以后我叫错了，我用毛笔写一百句‘好外公’交给您好不好？您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的书法，这样不仅加强了我的记忆，还锻炼了书法，不是更好？而且外公留着这些书法，以后可以作为证据，来算算我到底叫错了几次。”

“证据，你说得对，确实得留下证据才行。”

“对啊，外公，这就对了，我要是只在张助理面前叫您一百声‘好外公’，叫完了也就没了，哪怕叫一千声都没有证据。”

“那好，以后你要是叫错了，你在张助理面前叫我一百声‘好外公’，我让小张拿手机录视频，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不都是喜欢拍小视频么，外公也赶赶时髦，录完了之后外公发朋友圈。”

齐灏：“……别了吧，让学校里其他老师见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模样长得这么好，给人看看怎么了，外公都听说了，你可是咱金大的校草，有外公年轻时候的风范。”

齐灏：“……”

“逗你的啦，外公怎么舍得折腾你。”

好不容易哄完突然变得像个老小孩的谢教授，齐灏精疲力尽地走出了病房，病房外的阿玉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

齐灏：“……”

一个头，两个大。

齐灏离开病房后，张骞越走进了谢教授的病房，谢教授坐在病床上，带着一副老花镜看手中的照片，他刚才不仅耍赖从齐灏的手中要来了女儿和外孙子外孙女的照片，还要来了女儿和“女婿”齐烜的合照。

与在齐灏面前的和颜悦色不同，谢教授一脸凝重盯着照片上的齐烜，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十分不顺眼。

看了五分钟不顺眼，看了十分钟还是不顺眼，看了十五分钟仍旧觉得不顺眼……

他伸手挡住照片上的男人，发出了内心的疑问：“我女儿怎么会看上这小子呢？”

十分钟内，张骞越起码从谢教授的口中听见十几句“我女儿怎么会看上这……”。

张骞越心中疑惑，单从齐灏的长相来看，就知道他父母的模样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谢教授至于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忍不住好奇地走了过去，往那照片上一看，正好看到了一对俊男美女。

即便已经是一张老旧的照片，但却仍旧无法遮掩照片上两人的容光，那确实是个模样生得极好的青年，身材高大，样貌俊美，端的是一表人才，比现在电视上的男明星都要好看多了。

“确实长得不错，就是看着脸嫩。”

“……他还比君仪小两岁，君仪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一旁的张骞越笑了，“现在就流行这样的小狼狗，女孩子们喜欢。”

谢教授凝思了片刻后，默默道：“我女儿年轻那会儿不流行。”

张骞越：“时尚潮流是一个轮回？”

谢教授盯着照片上的男子皱眉道：“……我还是觉得男方年龄大点才会疼人。”

“那谢教授你觉得齐灏怎么样？”

谢教授想都不想回道：“我外孙子当然最好啦。”

“我看过他们班里的花名册，齐灏年龄是班里最小的，个子是最高的，班里的女生普遍比他大了一两岁。”

谢教授沉默了。

“他该不会也找了个大两岁的女朋友？”

*

齐灏走到阿玉的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轻轻道：“抱歉了，阿玉，本来今天打算带你来见一位长辈，但是我外公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也让谢、嗯，让我外公缓缓，我再把你带到他面前去。”

阿玉点点头，伸手在齐灏的手心里挠了挠后，表示自己不在意。

“在这里坐了大半天挺无趣吧，我带你出去逛逛。”

“灏……”

“嗯？怎么突然叫我？”

“灏……”

“嗯？”

“灏……”

“你说的是灏还是好？”

“灏……好。”

齐灏带着阿玉走出了市医院，这会儿差不多天色也晚了，夜幕降临，路灯全都亮了，繁华的街市瞬间变得五彩缤纷，各色的灯光闪烁。

阿玉一脸好奇地看着这样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热闹夜景。

齐灏知道他喜欢灯光，便把他带去了市中心的繁华商业街，商业街上人流攒动，特色的招牌在地上留下闪动的影子，齐灏牵着阿玉的手，走在来往的人流中。

阿玉一头长发，两人牵着手走在街上被误认成了小情侣，他们俩在街上的回头率极高，路人不是在感叹两人的身高就是在惊讶两人的容貌。

“那一对好高。”

“他男朋友长得真帅。”

……

路过小吃巷，齐灏买了一袋糖炒栗子，一颗一颗剥给阿玉吃，阿玉喜欢吃甜的，糖炒栗子甜香软糯，初次吃到糖炒栗子就被惊艳住了，这种又干又甜没什么水分的口感是他的最爱。

“好……吃！”

齐灏笑了，又剥了一个喂给阿玉，阿玉吃下去之后，抢过齐灏手中那一袋糖炒栗子，认真选出里面最大的那一个，动作生涩地剥开喂给齐灏。

齐灏也低着头吃了，这家的糖炒栗子确实很甜，他嘴角带笑，抬眼间正好瞥见前面有一家花店，就去买了一束玫瑰花送给阿玉。

阿玉接过他手中的花，低头咬下一块花瓣嚼了嚼后，皱着眉头发现……虽然手中的东西闻起来很香，但却并不太好吃。

如果要努力吃的话，他也能把它们吃完。

齐灏见状失笑了，“不是给你吃的，你抱着……等以后你跟我回家，我让我阿姐做鲜花饼给你吃。”

“我们那边的花更好看，或许……也更好吃一点。”

阿玉点点头，将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虽然不太好吃，但是玫瑰花红艳的色泽却是他很喜欢的。

更何况这还是灏送给他的。

抱着花往前走了几步后，阿玉突然站在一个巨大的招牌前一动也不动。

齐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x庆麻辣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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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心情复杂

招牌上的红油锅底色泽比阿玉怀里的玫瑰花还要颜色浓艳, 齐灏嘴角抽了抽，静静等了几秒后，最终还是带着自家的麻辣小凤凰走了进去。

先点了一个鸳鸯锅。

这家店的生意到了夜里十分热闹，他们俩来的正巧, 恰好只剩下一个桌位, 是一个靠窗的小角落, 十分安静, 阿玉抱着手中的玫瑰花小心翼翼坐下后，靠在窗户边欣赏外面闪烁的霓虹灯。

菜很快就上齐了，鸳鸯锅左边是麻辣鲜香的红油锅底，一大片色泽浓郁的红油上满是芝麻和花椒, 间或飘着火红色的大辣椒, 旁边的清汤锅底则要文雅许多，浅黄色的汤水，点缀着几点红枣枸杞香菇。

幸亏还有鸳鸯锅……

齐灏在心里感谢鸳鸯锅的发明者, 等到锅底的汤开始翻滚，他把雪花肥牛、毛肚、虾滑之类的东西放进红油锅里, 被翻滚红油勾引住的阿玉瞬间将外面的灯光抛到了九霄云外，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红艳的汤汁。

齐灏越看阿玉的眼神，就越觉得不妙。

他被眼前翻滚的麻辣汤汁给熏得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齐灏站起身去装酱料碟，他上网百度了一下比较热门的味碟调法，给阿玉调了一份嗜辣者的最爱，自己则是随意加了点花生酱拌牛肉粒。

阿玉第一次吃火锅不太习惯，手上的两根筷子用得不熟练，齐灏只好帮他在红油锅底里捞。

当阿玉吃下从红油锅里捞出来的雪花牛肉后, 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麻辣牛肉面更好吃的东西，眼睛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灏……吃！”阿玉的学习能力非常强，立刻就学会了自己主动下菜，霸道地占据了两个汤勺，用漏勺捞出一勺一勺的肥牛肥羊肉试图放进齐灏的碗里。

齐灏就知道这只贼心不死的小凤凰会这样。

“你吃你的红油锅，我吃清汤锅，你要是敢把它放我碗里，我们就分手。”

阿玉只好委屈地将自己选出来最好吃的麻辣鲜香小肥羊放回自己的味碟里，而后主动去捞清汤锅，齐灏连忙用筷子挡住了他手中的漏勺。

那漏勺柄上满是红油，要是去清汤锅里滚几圈，清汤也不清汤了。

齐灏问服务员多要了两个勺子，两个人这才可以和谐的互相喂食。

即便他们彼此都觉得喂给对方的“美食”并不好吃。

但总归还是能和谐相处。

经过齐灏的严防死守，这一顿艰难的火锅吃下来，总归还是维护住了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清汤锅。

两个人吃了五六个人的份量，付款的时候服务员都忍不住跟齐灏说，你女朋友可真能吃。

齐灏心道：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齐灏将自家巨能吃的麻辣小凤凰带出了火锅店，临走的时候，阿玉还仍旧念念不忘在那巨大招牌前绕了一圈，齐灏则打开购物网站，下单买了个家用鸳鸯锅。

火锅店送了两袋咸香爆米花，阿玉吃着咸香爆米花继续和齐灏在街上走走逛逛，吃了一两小时麻辣料理的阿玉此时十分亢奋，总是忍不住用自己的脖颈主动去贴齐灏的脖颈。

被那红油汤锅熏了半天的阿玉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麻辣椒香的味道，因此，面对恋人不断投怀送抱的齐灏心情十分复杂。

推开吧，又舍不得，不推开，又十分嫌弃这只麻辣小凤凰。

心情十分的复杂的齐灏果断带着阿玉回到了住处，把他推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心情复杂的人变成了阿玉。

一洗完澡就炸毛。

齐灏脱鞋上床，从背后抱住了窝在角落里独自气愤的阿玉，实在是有点搞不懂，他刚才已经把花洒的水流尽量调弱，阿玉愣是跟一个马上要被淹死的小凤凰似的拼命挣扎，全身上下紧紧扒拉在齐灏的身上，怕水怕到离谱的境界。

水对阿玉是有好处的，可他偏偏很排斥。

犹在炸毛的阿玉没有推开背后的齐灏，任由对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的按揉，舒服得昏昏欲睡。

齐灏摸着他肚子里的蛋，直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或许还只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卵，居然是他的孩子。

他要当爸爸了。

还未到法定婚龄，年龄刚刚满二十岁的齐灏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这个蛋儿子要怎么养？

别的人在怀孕的时候要对腹中的胎儿进行胎教，他们的蛋儿子需要胎教吗？

胎教……

齐灏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今天阿玉吃下的那一堆红油花椒毛肚肥牛肥羊，它们现在跟蛋儿子同居一室……或许已经对蛋儿子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千万不要变成麻辣凤凰蛋。

*

接下来的几天中，齐灏每天都带着阿玉去医院报到，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将阿玉带到了外公的面前，谢教授有一双火眼金睛，第一眼就认出了阿玉是个男人，听说他是齐灏的朋友后，谢教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灏。

“在古墓中认识的朋友？”

齐灏：“……”不仅仅是朋友。

齐灏有些讨好地给自家外公捶了捶肩膀，阿玉的身份问题还需要外公来帮忙解决，他打算潜移默化让外公先喜欢上阿玉，之后再交代阿玉的底细。

当然，如果外公自己先猜出来就更好了。

和谢教授相处了这么久，齐灏有点自己的小聪明，就比如相认的时候，他拿的是阿妈和他们姐弟两人的照片，之后再把他可怜的阿爸交出来。

谢教授有一双火眼金睛，齐灏也没打算在他面前瞒着自己跟阿玉的关系，不过一天下来，谢教授就发现了他们两人的不对，但是因为齐灏表现得过于自然，也不开口解释自己与阿玉的关系，谢教授只能憋着自己暗自揣测。

“算了……儿孙喜欢就好。”年事已高的谢教授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后就看开了，略微有些遗憾：“估计是见不到外曾孙了……”

一旁的齐灏听了，没敢搭嘴。

外曾孙已经有了，不过目前还是个蛋。

看开了的谢教授把阿玉也当做自己的孙子来看，每天在医院里，换着花样享受被外孙环绕的快乐，三个人一同吃饭，不吃辣的祖孙两人感同身受地看着阿玉吃酸辣粉，而后惺惺相惜。

医院底下有一个小花园，齐灏推着外公在花园里闲逛，阿玉则拿着笛子在一旁吹奏曲子，阿玉手中的笛子不是他随身带着的青玉笛，而是齐灏帮他买的普通竹笛，他本来还以为阿玉不会吹，却没有想到阿玉仿佛天生擅长音律和各种乐器，只是随意摸索了一会儿，便能吹出很好听的乐曲。

这一点令谢教授很是喜欢阿玉。

谢教授是个乐盲，和齐灏一样天生五音不全，没有任何乐器天赋，唱歌总是跑调，年轻那会儿学过小提琴、钢琴、古琴、二胡……没有一样学会了，全都很难听。

然而越是没天赋，就越是喜欢，越挫越勇的谢教授兴致来了就会拉二胡……

当年齐灏他外婆还在的时候，总是评价他为：噪音制造机。

这会儿的谢教授觉得自己风光极了，亲外孙在后面推着他，另一个吹笛子，不可谓不享受。

“阿灏，你来唱歌给外公听。”

齐灏：“……”

在谢教授的不断催促下和阿玉期待的眼神中，齐灏只好随便唱了几句……

阿玉揉了揉耳朵，捂着自己的肚子，默默远离了齐灏五公分。

齐灏：“……”

别以为我没看见。

谢教授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俊美的外孙疑惑道：“你这么好的嗓子，怎么就唱不对调呢？来，外公给你起个头，你跟着学……”

这可真是大言不惭。

齐灏嘴角抽了抽，比他跑调更严重的外公居然要教他唱歌……

外公敢教，他这个当外孙的也不敢学。

*

“齐灏，没想到你竟然是谢教授的亲外孙，怪不得呢……怪不得你说你母亲从小长在江南水乡，怪不得你一心想要来金大，你之前干嘛一直瞒着……”

“还是我之前火眼金睛，看出了你跟谢教授有亲缘相。”

在家歇了几天的林良韫给齐灏打电话，齐灏这会儿正在给阿玉拆快递，这只小凤凰买的东西太多了，原本的屋子里面塞不下，齐灏只好将旁边的另一套房子一起买了，专门给这只小凤凰存快递。

他买的鸳鸯锅也到了，正打算等会儿尝试一下。

“之前是因为有一些特殊原因，不好把真相告诉外公，现在死里逃生从那古墓中出来，觉得还是说出真相比较好。”

“嗯……是啊。”

……

“商量一个日子去云滇吧，岳卓豫那边也说准备好了，第一次去你的家乡，说句实话还真有点激动，听说那边的自然风光特别漂亮，高考刚毕业那个暑假本来打算一家人过去的，后来没去成，这一次可要好好玩玩……”

“我还要陪外公几天，大概带着阿玉五天后出发，你们可以比我们早几天去，或者晚几天都行。”

“那好，我和岳卓豫商量着订票，那家伙早就迫不及待要飞过去了……”

……

“对了，你姐姐喜欢什么呀？我们多带点礼物过去。”

“不用带东西，我家在深山里，你们带了也拿不进去。”

“背个大大的登山包总能多带点东西了吧，放心好了，这次从古墓里出来，我开始天天在家锻炼，我妈都说我有腹肌了，等见到你之后给你看看……”

齐灏：“我并不想看。”

“咱俩谁跟谁啊，不要跟我客气，看吧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下午六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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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小镇

挂完了电话, 齐灏拿着自己新买的鸳鸯锅去了隔壁的房间，他推开门时，阿玉正窝在小沙发上剥松子，这只小凤凰很喜欢剥壳, 齐灏买了不少坚果回来让他折腾。

与他们刚来的时候相比, 此时房间里的摆设已经大变了模样, 屋子里装饰着各式各样的银色灯光, 大床四周虽然围了一圈抱枕玩偶编织绳之类的杂乱东西，却也在强迫症齐灏的调整下变得乱中有序。

阿玉是个比较奇葩的小凤凰，他喜欢把东西弄得乱糟糟，齐灏给他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糖果抱枕, 他愣是要扔一个出去, 打乱整齐的队伍。

齐灏又给捡回来摆好，这货又给他扔出去。

幸好他们两人吵不成架，要是普通的一对恋人准得因为这种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这不, 阿玉又把沙发上的一堆东西给弄乱了，他赤着脚踩在雪白的毛毯上, 地上、毛毯上滚着几个抱枕，羽毛挂饰和星星灯，间或落着些瓜子皮，齐灏眼睛一抽一抽的，找出一个装水的小喷瓶给他照脸喷了两下。

被喷了一脸水雾的阿玉哼哼唧唧地黏进齐灏的怀里，把脸上的水都擦在对方的衣服上，讨好似的献上一抓小松子。

齐灏剥了两个小松子喂进对方嘴里，笑骂道：“你这个小破鸟，故意的是不是，等会儿自己收拾。”

在他的目光下, 阿玉老老实实的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齐灏则去厨房做菜，他已经买好了各类食材，还有一本川菜食谱，准备大干一场。

之前都是点外卖，阿玉吃外卖吃得开心，齐灏却不怎么喜欢吃外卖，因此决定自己下厨。

“阿玉，来，吃饭。”

齐灏将菜都端到了餐桌上，他做了六道菜，分别是水煮牛肉、宫保鸡丁、清炒虾仁、蛋黄鸡翅、炒荷兰豆和肉末玉米，前面的两道是专门为这只麻辣小凤凰做的。

果不其然，一坐上饭桌的阿玉眼睛情不自禁盯着那一碗水煮牛肉，鲜香麻辣的红油汤和花椒白芝麻，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齐灏一看到他那亮闪闪的小眼神不禁失笑，“尝尝看，喜不喜欢吃？第一次做。”

把菜端来之前，齐灏试过两口，对他来说，那味道可真是……后来硬生生灌了一瓶冷水进去。

难吃是不难吃的，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

“好……吃，灏的……好……吃……”阿玉很给面子，他确实很喜欢齐灏给他做的菜，对方刚给他做菜的时候，他都偷偷摸摸去看了好几次。

比外面的麻辣火锅都要好吃。

“好吃以后经常做给你吃。”齐灏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两个人坐在靠墙的小餐桌上，墙上垂落着星星点点的银色灯光，此时正在此起彼伏的闪烁，不远处的大床上，两个枕头挨在一起，之前买下的那束玫瑰花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放在瓶子里用水养着，仍旧还保持着红艳的色泽。

齐灏往贴着壁纸的墙角看了看，心想这里还差一面照片墙。

等吃完了饭后，齐灏找了一些竹片、铁丝、刻刀之类的工具材料做diy手工，他的手很巧，很快就做成了几个相框，他把相框放到一旁，又开始做一栋华丽的三层小鸟窝。

这三层小鸟窝有供穿梭玩耍的过道，还有方便攀爬的丝织网，顶上垂着几个小藤球，最下面延伸出几根漂亮的花椒木，点缀着缠绕的青色藤蔓。

阿玉在旁边也想帮忙，但是他的搞破坏能力比他的动手能力更强，细致的手工活不适合粗糙乱的小凤凰。

帮不上忙的阿玉只好坐在一架七弦古琴前弹曲子，齐灏之前带他去过附近的琴行，发现阿玉是真的有音乐天赋，各式各样的乐器仿佛一上手就会，琴行的老板还想邀请阿玉来琴行做一名老师，被齐灏给拒绝了。

不过，阿玉以后说不定还真可以当一个乐器老师，当然，也不排除他想开一家火锅店。

鸟窝彻底做完之后，齐灏带着阿玉打车去花鸟市场，打算去接两只没断奶的小鸟回来养着，阿玉的肚子里怀着一个蛋，齐灏猜测大概率会孵出一个鸟儿子，至少幼年会是鸟形的。

第一次当爸爸，实在没经验，人类的小婴儿虽然不能弄一个过来养，但是养几只幼鸟还是可行的。

以后还可以给鸟儿子当玩伴。

于是齐灏带着阿玉来领养几只幼鸟回去当干儿子，谁知道他只要一伸手去摸别的鸟，阿玉就用一种“看渣男的眼神”来看他，齐灏只好跟他解释自己的目的。

不解释还好，解释了更不得了，阿玉更是换了一种的“你居然想养别人的儿子！！你个大渣男”的眼神。

齐灏：“……”

鸟类的嫉妒心和占有欲真强，醋精鸟，至于别鸟的“鸟儿子”，还是不养了。

“好吧，那鸟窝就留给咱儿子。”

养鸟的计划被搁浅，齐灏直接准备开车回云滇，外公帮阿玉解决了身份问题，不过他的身份证还得一个月后才能下来，齐灏暂时也不敢带他去坐飞机和高铁，所以他们自驾回去。

齐灏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把驾照考了，谢教授送了一辆白色的宾利给他，说是补上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车子已经挂好牌让人送了过来。

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亲情，谢教授这几天总是换着法给他送东西，齐灏不收他还不乐意，跟个老小孩似的，还逼着齐灏跟他撒娇。

还说是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外孙子撒娇的感觉，“像别人家，就是老秦他外孙子，想要什么东西，想要买一个新手机，就在他外公面前嘴巴特别甜，老秦就给他买了。”

“阿灏你想要什么，你来撒撒娇，外公也给你买。”

“外公，我都二十岁了，不用，真的不用……”

“之前外公书房里的那副字帖，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来撒撒娇，外公就送给你……”

……

被迫僵硬撒娇无数次的齐灏终于熬到了离开的那一天，他先把外公送去了高铁站，之后再带着阿玉开车上了高速，阿玉没有坐副驾驶，坐在了后车厢，他们的后备箱与后车厢都放满了东西，坐在后车厢里的阿玉被一堆小抱枕和灯光环绕，可以说是众星捧月了。

他挑出了自己最爱的几款灯上路，临走时还十分舍不得他和齐灏住了几天的房子。

齐灏虽然也有些不舍，不过……

“这次是带你回老家，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不想去看看吗？”

阿玉当然是想的，走之前还不忘把他们鸟儿子的小鸟窝给一起带上。

齐灏之前做这个小鸟窝只是初次练手用，没打算真给自家儿子住，他是想养“别鸟”家的“鸟儿子”，然而这计划中途泡汤了，阿玉却真把它当成了未来儿子的小窝，只好一起带上。

如果真要给儿子住，还得升级成一个豪华款。

齐灏带着阿玉一路在高速上奔驰，中途他还去了一趟蒋玲羽的家。

学校那边积极和蒋玲羽的父母做好沟通赔偿的工作，学校出了一大笔高昂的赔偿金，蒋玲羽的父母却始终不能接受女儿的死亡，他们宁愿不要赔偿，也要坚信自己的女儿只是失踪，央求警察去寻找自己的女儿，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蒋玲羽的身体，恐怕是要永远的埋在古墓底下。

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他们原本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家庭，虽然家里并不富裕，却有着温暖的亲情。

齐灏心中黯然，他带着阿玉见到了蒋玲羽的父母，只说是他们女儿的朋友，帮他们干了些活，又说了些蒋玲羽在学校的事……

在离开之前，他还留了一个信封放在门口。

用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齐灏开车到了滇西的一个小镇，林良韫和岳卓豫早就在那等着他们，这两人似乎都胖了，嗯不，结实了不少。

林良韫早几天就到云滇，还顺便去爬了一趟雪山，来来回回坐车跑，整个人累得身上的腹肌都似乎变结实了不少，人也被晒黑了。

他和岳卓豫站在路口，齐灏早就把车牌号告诉了两人，林良韫一看到迎面而来的车辆时，立刻招手道：

“哇！豪车，带我们去兜兜风啊！”

齐灏熟练地把车停在两人的身边，经过这么几天的摸索，他已经成了一只开车的老鸟。

林良韫冲着他打了招呼后，就迫不及待拉开后车厢的门，然而等他打开车门时，顿时就愣住了，后车厢里全被阿玉及阿玉的家当塞满。

一个骨头抱枕顺势从车里滚了下来。

这是豪车内部？还是玩具窝？

林良韫：“……”

似乎没有他的位置。

此时机智的岳卓豫早已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他戴上墨镜，高傲的留给给林良韫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巴。

林良韫瞬间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齐灏，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家在大山里让我们少带些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带了多少东西。”

“傻了吧，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学姐的东西，对吧，阿玉学姐。”

“灏……的。”

“？？！！！”

“学姐，你会说话了？”

“学姐你的嗓子好了？不过这声音听起来真好听……就是，我怎么感觉有点像男生的嗓子啊。”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怎么能说学姐的声音像男生呢，是不是因为还没有恢复好？”

齐灏靠在车座上，回头看了阿玉一眼：“他不是阿玉学姐。”

“我们知道啊，他不是向玉，只是叫学姐叫习惯了。”

“我是说，阿玉不是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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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瘴气

偏远的小镇白天并没有多少人流车辆, 空旷的马路上只有偶尔闪过的运货车，雪白的车身行驶在镇上唯一的一条主干道上，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带着一车人在镇上溜了一圈。

车里的氛围十分古怪, 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能隐约听见引擎马达声和转向灯声响, 岳卓豫带着墨镜歪在副驾驶座上, 林良韫头顶着雪花帽和星星灯，怀里抱着三个抱枕，手臂上挂了三个铃铛羽毛风铃，这才勉强在后车厢里“挤”出自己的位置。

自从知道阿玉不是女生后, 这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 憋不出一句话。

前面的齐灏静静地开车带他们兜风，给他们时间来消化这“恐怖的真相”。

“齐哥……”憋了半天之后，还是岳卓豫先出声, “我必须得叫你齐哥了，好家伙, 你——”

“强！”林良韫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太强了！”

“强无敌。”

齐灏：“……”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旷世绝美乌龙恋情，认错人也就算了，找女朋友还分不清对方的性别，分不清性别也就算了，知道对方是同性，仍旧将错就错和对方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真爱吧……”林良韫默默道。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怕知道自己的好兄弟突然改变性向，也只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就消化了这个劲爆的事实。

“怪不得在墓里不准我牵手呢……原来竟然是，看来男的也要在意啊……不行, 我的腹肌不能给你看了，会引起误会……”

齐灏：“我也不想看，你给岳卓豫看。”

岳卓豫：“你那白斩鸡身材有什么好看的，要看我也是看齐灏的。”

林良韫：“？？？？”

阿玉：“？”

齐灏：“……”

林良韫：“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当着人面觊觎人家男朋友的身材？”

岳卓豫：“……”

齐灏把车停在镇上的一栋居住小院，这套小院是他在镇上的房子，是套两层高的居住楼，外面围了围墙，院里有一口井，虽然这房子年代久远，却保存的极好，时不时会有人过来打扫。

四人在镇上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背着登山包，在镇口坐上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载着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

“下了飞机上高铁，下了高铁换地铁，出了地铁换公交，公交完了之后坐大巴，大巴之后坐豪车，豪车完了变成了敞篷小三轮……”

“人生或许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

“少点莫名其妙的人生感叹，走吧，下车。”

三轮车司机将他们四个抛在深山里，临行前还询问他们是不是来寻刺激的驴友，苦口婆心劝他们早些离开，“这地方不是能随便玩的，就我们本地人都认不得路，这山上毒虫毒蛇遍地，要命得很。”

“谢谢阿叔，没事，我们是去朋友家做客，有熟人带路——”

司机一听说他们是去“做客”，冷不丁一个哆嗦，架着小三轮狂奔而去。

林良韫、岳卓豫：“……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可能是外面的人害怕进山，走吧，我和阿玉在前面带路，你们小心点，还得走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山路比较崎岖，注意脚下。”

眼前的林木郁郁葱葱，参天的密林将整个天空笼罩，脚下也都是各式各样的草林灌木，齐灏拿着一把镰刀，一边往前走，一边开辟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在这人稀罕见的地方，只觉得天高地阔，山林空悠悠的，虫鸣鸟叫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人在这样的茂密丛林里变得极为渺小。

林良韫已经分辨不清方向和来路，手机上的信号时断时连，他搓了搓手臂，蓦地感觉到一阵恐慌，“齐灏，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这地方怎么感觉从来没有人来过似的。”

齐灏挥着镰刀砍断前面的树枝，将地上那一堆带刺的枝条扒拉到一边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林良韫，淡淡道：“可能吧。”

“我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林良韫、岳卓豫：“？？？？？”

这两人被他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你不是说带我们回家吗？现在是去哪？”

“是回家，我以前走的那条路不适合你们，所以我带你们来走一条比较好走的路。”

林良韫默然。

他环顾四周，这居然还算是一条比较好走的路？

他讪讪道：“那你可千万别搞错方向。”

“不会错，走吧。

”

*

云滇边境线上。

一个金发男人站在山坡上，他手里拿着望远镜，湛蓝色的眸子倒映出眼前一片密林。

他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

“相信有人能活到三百岁吗？”

“我亲眼见过。”

“他曾到过一个奇妙的圣地，在里面摘下天神赐下的果实，那神圣的果实能战胜痛苦和疾病……”

“圣地每百年打开一次，谁也不知道它将什么时候打开，又将什么时候关闭，只有被神灵眷顾的人们才能有幸找到它……”

“若是想要主动打开圣地，艾琳，我们需要钥匙……”

*

穿过峡谷，爬过独木桥，看着潺潺的流水从脚下流过，吊着绳索顺着山崖落下，他们已经走了不止四个小时，林良韫脱下身后的背包提在手上，没过多久，又把背包背在身后。

“齐灏，什么时候才到啊……你不是说四个小时吗？”

“……是我高估了你们。”

林良韫找了个小本子出来，不停在脸颊边扇风，他们行走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几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却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有抵达目的地。

岳卓豫抬头张望，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深深的山谷中，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阴森森起来，周围的树木太高了，几乎把阳光都遮蔽，空气里有一股浓浓的腐蚀气息，空气里湿哒哒的，他感觉自己的衣服都仿佛被打湿了。

“这里的山雾好浓，青黑色的一大片，你看那，看那，是我的眼睛花了吗？还是我面前出现了一团阴影，怎么感觉头昏目眩的。”

“这里的空气让我感觉到有些难受，呼吸不过来了，有点犯恶心。”

“我这……是不是要毒发了？”

……

“不是山雾，是瘴气，别往那边去，前面的黑影是虫。”

“妈耶，虫！”

“穿过这一片瘴气林，就快到了。”

“不行了，齐灏，我已经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太压抑了，这瘴气是不是有毒啊？”

“对，有毒。”

“雾草，有毒？！严重吗？咱们直接进来了，不要做点防护啥的吗？”

“应该是不严重的毒吧，就是难闻了一点，原来这就是瘴气啊，待在里面真是说不出的感觉……”

“我不怕瘴毒，你们大概能撑个十几分钟。”

“那我们还得走多久。”

“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

“齐灏，你能不能把话都说完，十几分钟后我们撑不住了会怎么样？”

岳卓豫吹了声口哨，他是一点儿也不着急，“齐灏既然直接把我们带进来了，肯定不会害我们啦，你怕什么，再说还有阿玉在呢。”

齐灏把他们带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随意拿着手中的镰刀开始刨土：“我记得我之前在这里埋了一瓶解药……是我阿姐做的解毒丸。”

听了他这话，就连岳卓豫都忍不住提心吊胆，“齐灏，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会不会被别人挖走了？”

齐灏在地上刨了几下，在几人的目光中刨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瓷瓶上爬着两条黑蜈蚣，被挖出来之后，两只蜈蚣慌不择路地钻进土里跑了。

林良韫和岳卓豫都快看傻了，他们齐齐咽了咽口水，疑惑道：“里面的解药还能吃吗？”

简直比三无产品还要三无产品。

齐灏把药瓶打开后闻了闻，“还能吃。”

齐灏倒出来四粒药丸，自己吃了一粒，分给其他三人各一粒，所有人都把药丸吞了。

“味道和以前确实不一样，变酸了一点。”齐灏吃完了之后评价道。

林良韫和岳卓豫：“……你什么时候埋的？”

齐灏：“……”

“好像是我刚出来读大学的那一年。”

林良韫捂着自己的嘴，小脸惨绿惨绿，“这可是三年多的‘陈’年老药丸，一般的药保质期就一两年吧？”

“在外面风吹雨晒的，还有药效吗？”

“没有保质期一说，我刚闻过了，没错。”

“好吧，都已经吃下去了，除了相信你外还能怎么办。”

虽然已经是饱经风雨的陈年老药丸，似乎药效还不赖，至少林良韫和岳卓豫吃完了之后，渐渐不受瘴气影响。

瘴气林里阴森森的，地上有许多野兽的尸骨，成团成团的虫影聚集在水洼处，树林上时不时垂下一条蛇尾巴，脚底下动不动就有几条毒虫爬过去。

齐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阿玉更是在这里如鱼得水，林良韫和岳卓豫看着这些毒虫渐渐也麻木了。

瘴气林里生长着一种红色的野果子，表皮颜色异常艳丽，一串一串挂在树上，齐灏爬上树，摘了许多这样的红果子，“吃吗？这种瘴气果很好吃。”

林良韫和岳卓豫摇了摇头。

听名字就不敢吃。

齐灏一个一个剥了皮喂给阿玉吃，红色的果肉，约莫枇杷大小，口感像是葡萄一样，但要比葡萄稍微硬一点，没有籽，味道很是甜美。

阿玉拿了一串红果子在手上，同样剥了皮去喂齐灏。

“喜欢吃吗？那我多摘一些，我阿姐也喜欢吃。”

齐灏在树上摘下几串野果子之后，却突然看见了前方树底下躺着的……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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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阿姐

齐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在林良韫和岳卓豫惊诧的目光中快速向前跑，阿玉背着背包和野果紧跟在后面。

那是两个男人的尸体，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 穿着一身黑色皮衣, 腰上有几道刀伤, 目测是中毒而死, 他们的尸体已经腐烂败坏，估计死了四五天以上。

几米外就能闻到一股隐约的尸臭味，只不过在这浓郁瘴气中，别的气味都不太明显。

许多细小的黑色虫子在他们身体里钻来钻去。

“呕……”林良韫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险些就要吐了出来。

岳卓豫脸色不好看, “这两个人死了？”

“死了，死好几天了。”齐灏的表情凝重，他的目光扫过两个男人腰间的枪支, 心下升起了警惕。

死在这里的两人绝非善类。

“齐灏，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应该不是普通的驴友, 他们带了枪，是偷渡的人？还是毒贩子……”

“毒贩子？！”

“有这么一些危险的人来过，齐灏你们村子那边会不会出事？”

齐灏表情冷了下来，却是摇了摇头，他从阿玉的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背在身后，将之前摘下的野果用塑料袋小心包好，顺手还剥开一个喂给阿玉，“走吧，我们继续赶路，要赶在天黑前到。”

“这两尸体……”

“我会让村里的人来处理。”

“好, 我们继续赶路，我也不想待在这瘴气林了，这里简直像个迷宫一样，要是没有齐灏你带路，外人估计都得迷失在这里，这可真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不过这样也不利于通往外面，要想富，先修路，无法通向外面的话，不能发展旅游业啊……”

又走了四十来分钟，齐灏带着他们从瘴气林中绕出来。

林良蕴揉了揉鼻子，贪婪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感觉又重新活过来了。”

“齐灏，我觉得你回家的路太难了，太难了，都可以用来拍一场关于回家的电影。”

齐灏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正好是下午五点，太阳还没落下，光线正好，从瘴气林出来后，眼前的视野就变成了一片接着一片耀眼清新的翡翠绿色。

那清新的翠绿色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许多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在期间，太阳将落未落，点点红光映照在翠色的叶片上，色彩斑斓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

有流水从一片绿色中穿过，水流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景色好漂亮啊。”

“如同世外桃源一样……”

……

齐灏带着他们沿着水流走，知道马上要接近目的地，所有人的精神都变得振奋起来，阿玉尤其喜欢这里的风光，激动地牵着齐灏的手，嗓子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单音节。

“很高兴？”

阿玉开心地点点头。

“窝……窝……”阿玉一边比划一边说，齐灏看了他大半天的手势，才知道对方是在可惜他们的手工小鸟窝没有带过来。

阿玉应该是想把鸟儿子养在这里。

“别急。”蛋都还没生出来，还不急着给孩子“置办房产”。

“急什么？阿玉是不是在担心等会儿见家长啊？”

“齐灏，你把阿玉的事情告诉姐姐了吗？”

“还没说……”

……

“谁？你们是谁？”此时一棵大树底下出来了两个人，是两个男人，他们穿着蓝色的短衣短裤，手上拿着镰刀，一个四五十来岁，一个二三十来岁，年轻的那人身后有一个小背篓，背篓里装着满满的一筐竹笋。

“邢叔，是我。”齐灏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齐邢一见到齐灏顿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镰刀都险些拿不稳，他带着身边的年轻人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摸上肩膀族徽的位置，冲着齐灏施了个礼。

“见过族长。”

“族长，族长回来了！”

“阿越，你去告诉你阿蘅姐，说族长回来了……”

那年轻人一脸欢喜地往不远处的村落跑去，林良韫和岳卓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齐灏，你你你、你是族长？你们族的族长，族长是村长的意思吗？”

齐邢同样好奇地看向阿玉等三人，这还是族长第一次往族里带这么多陌生人。

“邢叔，他们是我的同学，短暂待一段日子就会离开，他们之前意外中了虫毒，我让阿姐给他们解毒。”

齐邢点了点头，他往阿玉三人脸上扫了一眼后，识趣笑道：“族长回来可是一件大事，我去把灵婆叫过来，咱们夜里要好好庆祝。”

齐灏点点头，齐邢便迈着大步走了。

见人走了之后，林良韫和岳卓豫连忙把齐灏围住了，他们现在有一堆问题要问：“哇，齐灏你居然是你们族的族长。”

“你才二十岁，你就当上族长了！”

“你们族是靠什么选族长的？”

……

“我阿爸去世后，我就是族长。”

“原来是继承的呀。”

齐灏和姐姐齐蘅是齐山王室的嫡系血脉，齐灏是族长，也是这一任的齐山王，当然，由于现在是新时代，已经很少称齐山王，都叫他族长。

被称作阿越的男子步履匆匆往回跑，他的脚步稳健，在崎岖的道路上健步如飞，几乎在眨眼间就消失了影踪。

阿越很快便到了族地，由于他心中十分喜悦，眼前一时没注意，撞上了晒鱼干的麦婶，麦婶被撞了个趔趄，一个虎步站定后，麦婶直接用一圈小鱼干将阿越的脖子给勒住，中气十足道：“乱跑什么呢？”

阿越：“……”

阿越手舞足蹈，他是个哑巴，发不出声音，他正心急着赶去阿蘅姐面前把族长回来的消息告诉她，谁知道中途被麦婶抓住了。

阿越就差整个人跳起来，不断打手势：我要去找阿蘅姐！！

麦婶挑了挑眉：“弄翻了我的鱼干，别说是找阿蘅，你就是找族长来都没用。”

阿越急得火烧眉毛，双手舞来舞去：族长回来了！！我要去告诉阿蘅姐！

“什么？！族长回来了？！！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大家去！”此时的麦婶连自己的那箩筐鱼干都不要了，整个人风一般的消失在阿越面前。

麦婶一边跑一边喊：“族长回来了！”

原本平静的一栋栋小竹楼顿时变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闻风而动，削竹子的手抖把竹子徒手掰断，在屋顶修房子的直接从二层楼跳了下来，还在磨刀的连刀也不磨了，随手一甩“噔”的一声，大砍刀扎进墙里。

“族长回来了？！”

“快出来快出来！族长回来了！”

阿越脖子上还挂着那串咸鱼干，在石壁上接连飞跳，瀑布的水流刷啦啦飞溅在他的裤腿上。

水潭附近，一个蓝衣女子拿着针线来回穿梭，当阿越急匆匆落在她身前时，还被女子瞪了一眼，女子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什么事这么着急？

阿越连忙用手语比划：族长回来了。

女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阿灏回来了。

当齐灏带着阿玉他们走进村寨的时候，迎面就是被一群人簇拥而来的蓝衣女子，那蓝衣女子容貌极美，乌黑油亮的头发被银饰高高盘起，只留下一条发辫落在身后，天蓝色的衣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雪白的手腕上套着七八个银环，在行动间发出碰撞的清脆响声。

女子的容貌与齐灏有三四分相像，她的左眼尾有一颗红色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妩媚动人。

齐灏见到对方，有些激动地走上前，亲切地叫了一声：“阿姐！”

齐蘅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拿着手中的银铃铛在齐灏面前摇了三下，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往家里走。

“阿姐，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

齐蘅笑着对阿玉三人点了点头，手中的铃铛摇了两下。

“我阿姐在跟你们打招呼。”

齐灏已经提前告诉了两人，自己的亲姐姐不能说话。

岳卓豫忍不住张了张嘴，知道齐灏长得帅，他亲姐姐肯定长相不赖，却没想到齐灏的姐姐居然这么漂亮妩媚，是一个格外性感美艳的大美人御姐。

岳卓豫心头疑惑，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齐灏，对方从小到大有一个身材傲人美艳的亲姐姐，为什么会眼瘸到把阿玉当成女生？

这也太奇怪了吧？

“齐灏，你的姐姐好漂亮啊！！！！”林良韫则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关注点全在齐蘅身上的银饰，齐蘅的发饰非常特殊，银色的纹饰有着细密精致的纹路，雕刻成两条缠绕的银蛇将黑色的长发束在其中，那两银蛇外表惟妙惟肖，还有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

双银蛇环的附近垂着三条银色的蜈蚣，那些蜈蚣的造型同样也是极其鲜活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却让人不得不夸一句精美非凡。

齐蘅的手臂上也有一个银蛇环，银色的蛇身沿着雪白的手臂绕了三圈，粼粼的蛇纹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蛇头的轮廓完美无瑕，豆蔻红般的眼睛隐约闪过流光，林良韫忍不住惊叹道：“这银蛇做的好漂亮啊。”

“纹路好精致，就像是真的一样！！！”

阿玉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地看着齐蘅手上的银蛇环，他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

原本缠绕在齐蘅手臂上一动不动的银蛇环此时发生了变化，银色的蛇头向前一动，在阿玉的手背上蹭了蹭。

见到这一幕的齐蘅愣住了，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阿玉，此时她头顶的两条银蛇环也发生了变化，银蛇们缠绕一圈，换成另外一种发饰的模样盘着齐蘅的头发。

银蜈蚣也跟着换造型。

银蛇银蜈蚣们的动作不过是稍纵即逝，林良韫和岳卓豫却是浑身的寒毛都要倒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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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吉祥物

瀑布的冲刷声哗啦啦不绝, 底下的岩洞中穿梭着来往的人们，他们倾斜着身体往前赶，避免飞溅的水沫将手中的东西打湿。

天色将暗未暗，红日已经垂落到山脚, 无数泼洒而下的金辉将连片竹楼笼罩, 巨大的水车咕噜咕噜有节奏转动, 水流清澈澄碧, 十几尾小鱼在水底嬉戏。

夜幕之中，齐山族人全都出动，来来往往的人流筹备着夜里的篝火盛会，庆祝族长回归。

“你们别怕, 确实是活的……我阿姐她爱美, 这些银蛇环都是她自己培育出来的，小小的一条，通体银白, 蛇纹非常精致，很是漂亮, 自打我阿姐用它们当发饰，渐渐就在族内的姑娘里盛行起来，我们族大部分姑娘都会养上几条……”

……大部分姑娘都会养上几条？

林良韫和岳卓豫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养猫养狗养仓鼠也就算了，居然还会有人养蛇养蝎子养蜈蚣当首饰？

林良韫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这时突然回想起在墓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你这人的性格肯定不会背叛女朋友，长这么帅学姐估计也舍不得折磨你，这事说起来挺恐怖的，但其实也不用为你担心，就算中招了也没事, 学姐长这么漂亮你不亏的。”

“不过就怕你以后跟她回老家会被吓到，学姐能有这本事，说不定家里养五毒，什么毒蛇毒蝎子的，你不害怕？”

“对了，还有毒蜈蚣！这些东西你不担心吗？”

“齐灏，你不怕蛇吗？什么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眼镜王蛇之类的，咬你一口，一命呜呼，哪怕是熟练的养蛇人，许多也是死在自己所养的毒蛇之下。”

“蛇是冷血动物，养不熟的。”

“你想象一下，家里要是养着上百条，不，就十几条毒蛇好了，你不觉得恐怖吗？万一它夜里悄悄从瓮里跑出来……”

……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林良韫神情古怪，看来他之前是看走了眼，搞错了对象，正好相反，家里养蛇养蝎子的恐怕不是阿玉，而是齐灏他自己家。

怪不得齐灏之前那么淡定，这两人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若是换成真正的向玉学姐跟他回老家，估计也得吓得魂飞魄散。

齐灏招待他们在家里的方竹桌前坐下，给两人倒了杯烫热的山茶水压压惊，齐蘅端了一盘炸竹虫过来，如果不是齐灏提醒，她是打算弄一碟花式虫子拼盘。

考虑到自己那两个同学的接受度，还是选择了相对模样“纯良”的长竹虫。

边上摆了两旁洗好的新鲜水果，齐灏之前摘下的瘴气果被他姐姐洗的干干净净，一粒一粒剪了下来，颜色鲜艳的红果子被精致地摆在果篮里，旁边点缀着两朵山茶花。

林良韫和岳卓豫小口小口喝着竹筒杯里的山茶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幸好口中的茶水清香甘甜，一口饮下去肠胃渐暖，唇齿间都留着余香，闻着袅袅的茶香，所有的烦心事似乎都被压了下去。

齐灏没给阿玉倒茶，而是给他单独倒了一杯山泉水，里面加了百花蜜，还撒了些米黄色的干桂花。

阿玉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齐灏随手拿了几条金黄酥脆的长竹虫塞进自己的嘴里，许久没吃过了，还挺眷恋这家乡的味道，他拿起旁边的几条喂给阿玉，“右边是加了辣椒粉的，你吃这个。”

阿玉试探着咬了一口后，露出惊艳的眼神，开心地吃着眼前金黄油亮的炸竹虫，顺手还喂给齐灏一个。

齐灏皱了皱眉，还是低头将那带着辣椒粉的竹虫吃进嘴里，即便酥脆金黄油亮的表皮上只带着轻微的辣味，他仍旧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茶水。

瞥见这一幕的齐蘅眼睛动了动，继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亲弟弟和另一个漂亮长发男人。

阿玉有些心虚地主动给齐灏倒茶，讨好似的摸了几根左边的炸竹虫重新喂给齐灏吃。

一旁的林良韫和岳卓豫见这两人吃虫子吃得欢，也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一盘金黄色的炸竹虫对他们来说还算具有“亲和力”，纠结过一二后，林良韫捏了一只吃进嘴里，发现它们的味道是真的超级好吃！

吃一个也是吃，吃两个也是吃，美食诱惑在前，也顾不得其他，林良韫也就把它们当成小零食咯吱咯吱吃了起来。

岳卓豫也没能守住初心，欢快地跟着吃炸虫子。

“我看电视剧上演的有什么炸蝗虫？你们这有吗？”

“你们想吃？那我让阿姐端来——”

“不不不……先缓缓，先缓缓。”

“还有炸蝎子和水蜻蜓。”

“Nonono，还是这些小竹虫长得清秀可人。”

……

齐灏回来后，他们家门庭若市，全族的人一个接一个来看他，施过族长礼后，长辈们轮番拥抱他，一边打量一边嘘寒问暖：“瘦了，出去这一两个多月，我们的族长瘦了。”

“来，来吃点麦婶做的烤饼。”

“在外面受苦了，来吃豆糕……”

“喝茶，来喝茶，在外面没喝到邢叔的茶很想念吧？”

……

见了多少长辈，就吃喝了多少，齐灏从小在族内百家混，谁家什么东西最好吃那叫一个了如指掌。每次一回来，各家各户总要表达对族长的关心，东塞西塞送一堆的东西给他。

族里的小家伙们也要挤到齐灏身边来，让族长抱过后才开心地在四周乱跑，齐灏带了不少糖回来，挨个抓一把送给这些小家伙。

“族长，抱！”

只要他一到外面去，身边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直让林良韫和岳卓豫看得目瞪口呆。

齐灏的这些族人们让他们联想到了追星族，还是那种全年龄向的，齐灏这个族长为免也太受到族人狂热爱戴了吧。

按道理来说，他们这些隐居避世的族民难道不应该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更感兴趣吗？

怎么好像丝毫不关注他们？

岳卓豫忍不住凑过去小声跟林良韫说悄悄话，“你有没有感觉齐灏不像是族长……”

林良韫啧啧了两声，“这架势，真像聚众围观国宝吉祥物。”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

齐灏好不容易从一堆族人中挤出来，让自家姐姐去招呼他们，捡着空闲坐回阿玉身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垂着眼眸缓缓吞咽下去。

每一次回家，总要来这么一遭。

“齐灏，你族人真热情。”

齐灏清了清嗓子，“是有点……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齐灏拖来一个箩筐，逐个将里面的东西摆盘上桌，这箩筐里全是长辈们送来的“心意”。

“来尝尝吧，这些点心都很好吃。”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也别吃太多，晚上有族会，外面已经能闻到烤肉香，还有麦婶的烤鱼是我们族内的一绝……”

“好呀！就等着吃美食了！”

……

阿玉伸手拉了拉齐灏的衣袖，齐灏回头看他，“是有些无聊了吗？”

“等会儿陪你。”

齐灏掀开帘子，去内屋拿了一竹篮的东西递给阿玉，竹篮的分量十足，外面盖了一层蓝色的碎花布，阿玉掀开碎花布，发现里面缠绕着二十几条银蛇环。

这些银色的小蛇外表极其漂亮，银色鳞片光滑细腻，红豆般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有着水润的光泽，极其惹人喜爱。

阿玉也学着齐蘅那样，让两条银蛇环缠绕着将自己脑后的长发束起，他挑了一条最细的蛇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林良韫虽然怕蛇，但也架不住这些小蛇的确长得漂亮，他心想人家族内的女孩子都喜欢养这种蛇当“首饰”，应该就是普通的无毒宠物蛇，用不着害怕。

“我也能拿一条在手上玩吗？会不会咬人，有毒吗？”

“有没有毒似乎是看蛇头，好像是三角形的……嗯？？？？？”

“是剧毒。”齐山族人身上有更为霸道龙枭血咒，蛇毒对他们几乎不起作用。

刚想摸过去的林良韫顿时手软了。

这些会动的“小可爱蛇”变得更加可怕。

“你们别担心，有阿玉在，它们不会咬人。”

林良韫：“……不敢、不敢。”

齐灏给了两个驱蛇香包给他们，说是香包，实际上是一个蓝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调制好的药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很是好闻，“你们要是将它戴在身上，我们族人养的蛇群不会主动靠近你们。”

“你保证？”

齐灏：“……不能完全保证。”

“我们族里没人怕蛇，也没什么机会试用这种香包。”

“阿玉不会让蛇类咬你们的，放心吧。”

安抚好阿玉后，齐灏突然被姐姐齐蘅叫到了小厨房，齐灏不明所以，以为姐姐有事情要说，他一进厨房就左右张望，发现小桌上摆着一盘洗好的瘴气果。

是他之前带回来的那些，齐灏直接拿了一个送进嘴里，在心里寻思道：这盘怎么看起来要更大更红一些……

等会儿端出去给阿玉吃。

“阿姐，你叫我来什么事？”齐灏笑着抬头，却发现齐蘅直接抓起一把干辣椒甩在了他脸上。

齐灏已经能近距离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怒火……他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讪讪笑道：“阿姐，你怎么了？”

齐蘅用力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她头顶的银蛇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不安地吐出蛇信子。

齐蘅刚从里屋出来，看到自己那一地狼藉的银蛇环，顿时气得火冒金星，她现在只想手撕亲弟弟。

一回家就把我新养出来的宝贝全都嚯嚯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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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闷葫芦

齐蘅在里屋养了三大缸银蛇环, 这都是她精心培育出来的宝贝，通体银白无瑕，鳞片莹莹如玉，因为是泡在特殊缸液里长成的, 它们身上还带着一种独特的花香。

她日日小心照料, 生怕它们的躯体出现瑕疵, 结果……

齐蘅刚进里屋就发现自己的蛇缸有被动过的痕迹, 那十年如一日的粗糙手法，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罪魁祸首是谁，齐蘅掀开每个蛇缸检查，发现足足少了二十一条。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她那个糟心弟弟用挑选菜花蛇的手法对她的宝贝们挑来扔去, 还真别说……阿灏的手法虽然粗糙, 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养得最好的那几条全被他弄走了。

……

“阿姐，我错了。”

“真的要吃啊？”齐灏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姐拿出那罐珍藏已久的腌制小米椒, 并且从里面精心挑选出一个最饱满的橙黄小米椒，装在小碟子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他姐煮米线时的最爱。

齐蘅重重地摇了一下手中的铃铛, 意思是毋庸置疑。

齐灏：“……”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齐灏拿起那个小米椒扔进嘴里，随意嚼了两下连味道都没来得及尝出便直接吞咽了进去，而后整个人趴在小木桌上一动也不动。

齐蘅见他毫不犹豫吞下去，顿时急了，也顾不得生气，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这小米椒的味道就连平日嗜辣的自己都觉得呛辣，更何况是本来就吃不得一丁点辣味的弟弟。

齐蘅慌慌张张地倒了杯山泉水, 又往里面加了许多蜂蜜，端到齐灏面前催促他赶紧喝进去。

齐灏喝了两口后，仍旧趴在木桌上一动也不动，齐蘅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半天齐灏才恢复过来，舌头、喉咙、胃里仍旧火烧火燎的，齐灏的嘴唇有些肿，声音也比之前哑了不少，“阿姐……不生气啦？”

齐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轻轻地擦过弟弟的脸颊，手腕缓缓地摇铃铛。

——没生你的气。

齐灏嘴角一勾，“阿姐你对我最好了。”

齐蘅看着眼前的弟弟，神色复杂，她有些犹豫地指了指外面，又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意思是：你喜欢他？

这个“他”指的是阿玉。

当着姐姐的面，齐灏郑重地点了点头，“阿姐，我喜欢他，是阿爸对阿妈的那种喜欢。”

齐蘅怔怔地看着他，也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从小带大的弟弟，有一天居然会带着喜欢的人回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两人待在小厨房里，唯有头顶亮着一盏昏黄色的小竹灯，细碎的光晕照在齐灏的脸上，让那原本就俊美无俦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立体，对方坐在一张竹凳上，长手长脚的他在这张小竹凳上显得格外局促，其实这矮小的竹凳已经不再适合他了，她却还依稀记得对方年幼时抱着有他半人高的小竹凳在后面踉跄追着她跑的模样。

齐蘅这时才恍然发觉，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

“阿姐……”

齐蘅从回忆里醒来，她温柔地对眼前的弟弟笑了一下，下一秒，她头上的长发全都落了下来，两条银蛇沿着脖颈爬上了她的手臂，连同手臂上的那条银蛇聚在一起。

齐蘅让这三条银蛇缠绕在齐灏的手臂上，齐灏疑惑地看着她，“阿姐？”

齐蘅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出去。

“……阿姐？”

——去送给他，送给你喜欢的人。

这才是养得最好看的那三条。

*

齐灏带着手臂上的三条银蛇走出了小厨房，他在阿玉身边坐下，林良韫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雾草，你怎么又弄来了三条蛇。”

那边篮子里二十多条，这里又来三条，林良韫泪流满面的觉得他好兄弟家养的蛇真的可以搞虿盆。

齐灏让这三条银蛇爬到阿玉的手上，“这三条是阿姐送给你的，其他的我要还回去了。”

阿玉点点头，让头上的蛇爬回篮子里，挨个在蛇头上点了一下后，交还给齐灏。

齐灏拿着一篮子银蛇进了里屋，重新把它们放回原来的蛇缸里，而后又悄悄的摸去了小厨房，却发现那一盘又大又红的瘴气果不见了。

齐灏：“？”

看来是阿姐拿走了。

*

瀑布哗啦啦冲刷而下的水流声在夜里仍旧不知停歇，水车不断转动，飞泻而出的水流惊起无数水花，天上繁星点点，地上连片的小竹楼也升起了星点灯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气，巨大的篝火在中央烧红了一片天空，切开外皮焦黑的竹筒，清甜的米粒香气四散而去。

幕天席地，所有的齐山族人坐在大大小小的篝火旁集会，乌压压的人头挤在一起，红色的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林良韫吃着手中的烤鱼，严厉拒绝岳卓豫推过来的水蜻蜓。

岳卓豫这厮经不起诱惑沦陷了，去品尝了人家的虫子宴，挨个尝了一口后还打包了无数串回来，“尝尝吧，林良韫，邢叔的麻辣烤蝎子真好吃，来来来，别怕，闭着眼睛尝一口……”

“我不……”

“水蜈蚣？”

“打死不……”

……

林良韫喝了一口果酒，即便是度数不过的果酒，他喝了一两口后，脸颊上也飘上了红晕，夜里冷风吹着有些凉，他忍不住揉了揉脸，“有没有感觉我们这一两个月的经历都可以去写一本惊悚小说了……”

“哈哈，以前刚知道自己被考古专业录取的时候，我也幻想过会遇见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不寻常……”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离奇？”

岳卓豫也喝了一口果酒，他环顾四周，很是喜欢这种人流聚集的热闹场面，他小时候和保姆住在冷冰冰的别墅里，就非常艳羡人家亲密和谐的邻里族群关系，喜欢这种热闹的大家族。

齐灏和阿玉坐在一起，在这样的盛会里，齐灏的周边总是不缺吃的，阿玉就跟着他一起胡吃海塞，齐灏的族人，应该说是他绝大部分族人，都非常喜欢吃辣，只有齐灏是个特殊异类，因此他们族内的食物极其符合阿玉的口味。

不管是酸辣、甜辣还是麻辣，阿玉都来者不拒。

“还吃吗？”见阿玉吃下了一块烤羊排后，齐灏有些忧心地看着他，阿玉今晚上吃得有点多。

“吃！”

齐灏又给了递了一条烤鱼，而后趁着夜色摸了摸阿玉的肚子，发现他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肚子里的蛋却变得不太明显，齐灏费了些功夫才摸到了阿玉肚子里的蛋。

被摸到蛋的阿玉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换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趴在齐灏的腿上让对方按揉自己的肚子。

他这会儿终于觉得撑住了。

这还是阿玉有生以来第一次吃撑……吃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肚子里填满了东西，撑得难受极了。

“看来以后不能给你吃这么多东西。”这只傻凤凰根本就没有吃饱肚子的概念。

齐灏把他带到一个避风的小角落里休息，找来不少干草、竹篮、草藤网之类的东西围在阿玉的周围，而后并肩坐在他身边，轻轻替他按揉肚子。

两个人的身影在夜风中相依相偎，天上繁星灼灼，头顶的灯影摇晃，远处瀑布的水流唰唰而下，流水穿过岩石，带着浮萍流向远方。

人们大多在屋外集会，有一栋竹楼中却点着灯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打开窗户去闻外面飘进来的香气。

外面的味道太香了，让人情不自禁吞咽口水。

他回过头来去看竹床上的男人，床上的人有着一米九的个头，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精悍的肌肉，他的腰上缠着绷带，男人此时正慢慢解开绷带，给自己腰间的伤口上药。

“外面好热闹啊，骁哥，咱们真不出去看看吗？”

“听说是阿蘅的弟弟回来了。”

“她弟弟是族长。”

男人自顾自的上药，没有搭理他的话。

眼镜男见状，倍感无趣地倒了一杯冷却的茶水饮下，他将剩余的茶水倒在桌上，用手指沾了茶水写写画画，“骁哥，我觉得你变了，以你的恢复力，这点的小伤还需要这样‘精心’照料？”

“这是她送来的药？”

“闷不吭声跟个闷葫芦一样，不是吧……骁哥，该不会你真的想留在这里当压寨相公？”

“你不觉得整个村子里的人有点邪性？”

被称作“骁哥”的男人此时终于抬起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觉得。”

眼镜男：“……”

“你终于肯搭理我了，行吧行吧，就算你真的想留下当压寨相公，咱们这会儿不正好出去吃吃喝喝，顺便去见见你那未来的小舅子？”

男人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不要乱说话。”

“那我们出去？”

“不出去。”

“那我一个人出去？”

“不行。”

“为什么？”

“不好。”

“……”

眼镜男，也就是许卓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跟着眼前人吃了几天病号餐，他早就迫不及待想吃烧烤，烤鱼烤羊肉烤鸡烤鸭……

虽然老早就吃过东西，肚子也不饿，就是嘴巴馋，闻着外面那烧烤香，嘴里空虚寂寞冷。

许卓手撑着下巴，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忍不住转到男人身边的那盘果子上，这种果子他从没见过，一个个的又大又红润，里面肯定汁水饱满……

他忍不住伸手去拿，贼手还没碰到果子的边边角，就被“啪”的一下打退。

“小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换榜，下午六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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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逐客令

“今晚上你们俩住在东北角的那栋小竹楼——”齐灏站在族内的观景台上指了指对面的一栋竹楼, 给林良韫和岳卓豫两人安排住处。

“行，收拾收拾就睡一觉，今儿个太累了，倒头就能睡。”林良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邢叔却是提醒道：“族长, 那里……已经住了人。”

“谁？”那一栋竹楼是齐灏十五六岁的时候亲手搭建的, 族里的人不会住在那里, 只有齐灏和姐姐齐蘅偶尔会上去看看风景, 堆放杂物。

“不是族里人，是两个外来者。”邢叔皱了皱眉头，犹豫道：“难道……阿蘅没有跟你说。”

“……你是说我阿姐让人住在那？两个外来的人？”齐灏心头一跳，眉头跟着皱起。

“齐灏……”林良韫和岳卓豫互看了一眼, 踌躇地看向齐灏, 两人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外人住了进来？

除了他们几人外，难道还有别的客人, 似乎今天没有见到？

“没事，你们先去休息吧。”齐灏不欲多谈, 让人安排林良韫两人去住另一栋小竹楼。

此时的夜色已深，齐山族人夜里休息时间很早，一场喧闹过后，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齐灏回头去找阿玉，却发现以往总跟在他后面的阿玉居然消失不见。

几秒后，齐灏在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上发现了阿玉。

皎洁的月光下，对方站在瀑布边看眼前唰唰而下的水流，夜里的瀑布声比白天还要喧闹，飞流直下的水流在冲刷中溅起无数水沫, 打湿了阿玉的头发和裤腿。

对方墨色的长发中挂上一连串水珠，而他本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流水。

明明这只小凤凰很怕水，哪怕被轻微的水雾喷在身上，都要挣扎难受好半天，他怎么会主动站在那个位置上。

“阿玉。”

齐灏在背后轻轻地叫他。

阿玉这时如梦方醒，感受到身上的水沫和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后，如同一道惊天霹雳当头劈下，神情立刻发生了变化，谁知道这时候瀑布正好冲刷下一条更急的水流，飞扬而起的细密水花直接泼了他一脸。

阿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

灏！！！！！”

齐灏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不对，连忙冲上去将阿玉抱进怀里，免得这只小凤凰失足掉进水里。

一脸水的阿玉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把脸上的水沫全都揩在齐灏的胸膛上。

明明只是被溅到了一些水沫，却表现得好像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样。

齐灏有些无奈地替他把头发弄干，擦掉衣服上的小水珠，“你怎么自己跑这来了？阿玉？”

阿玉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半晌后才蹦出了两个字：“好……看。”

齐灏有些错愣，他失笑道：“你是说瀑布好看？是啊，我们族里这条瀑布确实好看，你之前站的位置也是我以前最喜欢站的地方，和你这只怕水的小凤凰不一样，我很喜欢水沫溅在身上的感觉，我小时候还会故意拿竹竿去拦水，水流顺着竹竿一路流到了我身上，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这种时候我肯定要离家里远远的，晒干了再回去……”

阿玉在他怀里仰着头，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这些话，一双好看的凤眸眨也不眨，齐灏见他听得认真，心中一动，“你喜欢听这些？我以前在族里的事情？等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来，我陪你看瀑布去。”齐灏拉着阿玉，一起去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阿玉一见那瀑布，立刻死死扒拉在齐灏身上，双手抱住齐灏的脖颈，双脚环住对方的腰，齐灏之前给他洗澡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都形成条件反射。

齐灏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忍俊不禁：“你是鸟还是蜘蛛啊？阿玉。”

“跟我过去，刚刚你自己还敢过去，现在我在你就不去了？”

阿玉死死地抱住他的脖颈摇摇头，坚定拒绝被水花糊一脸的邀请。

而他的拒绝是没有用的，他整个人都扒拉在齐灏身上，齐灏往瀑布边走他跑都跑不了，只能把头埋进对方的脖颈处，耳边却听到了越来越响的水声。

“好啦，睁开眼睛，来看看。”

打死也不睁眼睛。

齐灏无奈地在他脸颊上揪了一把，自己的身体挡在最前面，任由身后飞溅而起的水花落在身上。

“阿玉，来，睁开眼睛。”齐灏笑着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语气带着浓浓的诱哄，表情跟以前阿玉哄他吃辣椒时一样。

耳边听着爱人的声音，内心的坚持越来越弱，阿玉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正好看见对方放大了的脸庞，他心中一欢喜，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

头顶的月亮泼洒下皎洁的光晕，照在两个人的脸上，银白色的水流唰唰唰在身边沿着光滑的石壁落下，落下来的水流飞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们两人站在一块垒成的石岩上，并肩看头顶的水花落下。

齐灏陪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瀑布，而后拉着阿玉的手来到东北角的那栋小竹楼，这竹楼的每一根竹子都是他亲手砍下来的，这房子也是他一根一根建成的。

小竹楼第一层不会住人，齐灏带着阿玉沿着连成一片的栈道走到了门前，竹楼里的灯光亮着，里面的人还没有休息。

齐灏敲了敲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给他开门。

那男人比他还要高几厘米，身材魁梧，容貌长得很英气，是那种极具阳刚气息的长相，同样也带着很强的攻击性，齐灏心中警惕，冷冷道：“你们不该在这里多留，明天请收拾东西离——”

齐灏说到这里的时候，却猛然间看见了屋里那一盘还未吃完的红果子，他身体一震，后续的话全都卡在嗓子眼。

“你是阿蘅的弟弟？”

这时躺在竹床上眯眼睛休息的许卓突然被吵醒了，听见谢骁的话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主动跑到门前，殷勤地想跟齐灏握手，十分老道的递烟，“幸会幸会，你就是族长吧，这些天是我们叨扰了，我是许卓，这位叫谢骁，谢就是谢谢的谢，骁是骁勇善战的骁……”

齐灏躲开他的手，许卓自觉无趣地叼着根烟往后退。

“希望你们早点离开。”

撂下这句话后，齐灏带着阿玉走了。

许卓取下口中的烟头，目送齐灏远去的背影，冲着谢骁耸了耸肩膀，“看来你这未来的小舅子对你十分不友好。”

“刚见面就下逐客令，一点都没有山里人的热情好客……”

“不过这弟弟长得还挺帅气，高大英俊哦，和你的阿蘅有几分相像，看着就是姐弟俩，估计才二十岁吧，他旁边好像有一个长发的男人？女人？长得……也是邪了门了，这边的人怎么都长这么好看……”

谢骁沉默着关上门，一句话也没说，坐回竹床上。

许卓把手中的烟头掐灭，悄悄凑近了他，小声道：“我刚发现，这个姓齐的族长身手十分不错，你说这个村子的人怪不怪？外面围着一堆毒瘴气，这里面嘛，似乎没一个健全的人，哑巴、瞎子、耳聪、缺胳膊少腿儿，之前我还以为那个阿姜是正常的，后来我发现他没有味觉……”

“骁哥，你不觉得古怪吗？他们族里的男男女女都长得好高，男的差不多都有一米八以上吧，个个身手矫健，就……就那个晒咸鱼的麦婶，我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刚那个齐家弟弟看着四肢健全，估计也是个有残缺的，会说话不是哑巴，眼睛应该也不瞎，他一进来就自顾自说话，难道是个耳背——”

许卓的话还没说话，一把尖锐的刺刀抵在他的咽喉上，许卓立刻被吓得噤声。

许卓老老实实窝着不动了。

谢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中的刀刃。

许卓摸着自己的脖子往旁边挪了挪，故意装鸵鸟样，“行行行，我不乱说了，人还没当上你小舅子，你就先维护上了是不是……”

*

齐灏从那竹楼离开后，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被他牵着的阿玉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阿玉张了张口，小声叫他：“灏……”

齐灏顿住了脚步，阿玉没刹住车直接撞在他怀里，齐灏将人抱了个满怀，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带着阿玉在一块石头边坐下，回想起刚刚见到的人，就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阿玉，我想跟他打一架。”

“我们摘的果子被他吃了……”

“我亲手建的房子，那是我亲手建的房子，你都还没住过，就被他住上了。”

“还有我阿姐……”

阿玉冷不丁听到这些，也跟着义愤填膺，抓住齐灏的手，蹦出一个十分响亮的字：“打！”

仿佛是为了加强他这个字的气势，他身上的三条小银蛇齐刷刷地蹿上阿玉的肩头，高高抬起蛇头，整齐划一地吐出蛇信子：“丝丝丝……”

三颗毒牙在齐灏眼前晃了晃。

齐灏：“……”

说做就做，尤其听说那栋竹楼是齐灏亲手建成的之后，阿玉更是不能忍，果子也就算了，重要的是房子不能被人占了，灏亲手建的房子，他都还没住过！

阿玉利落地站起身，马上就要带着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三条银蛇往回走。

他把青玉笛拿在手上，三条银蛇摇摆着身体，上下“丝丝丝”吐出蛇信子。

齐灏见状，连忙站起来揽住阿玉的腰往家里走，“等等，阿玉，咱们先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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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银饰

齐灏好说歹说才把阿玉劝了回去, 顺便押着他去洗了一个澡，架没打成，还被迫洗了个澡的阿玉又变成了一只炸毛小凤凰，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他们在齐灏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 即便齐灏不在家, 姐姐齐蘅也会时不时进来打扫他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落上灰尘, 齐灏把被子翻出来，自己铺上了床单。

幸亏他阿爸给他打造的床够大，三个人睡都绰绰有余，阿玉裹着被子占据了最佳角落后, 床上仍旧有足够的空间。

齐灏打开阿玉和自己的背包, 将阿玉的家当全都倒出来，他们的背包里都是阿玉的小玩意。

骨头软枕、羽毛挂饰、小藤球……齐灏一个接一个十分熟练地给他摆放在大床四周，跑马灯摆在床头柜上, 星星灯全给他挂在房顶……

洗完澡的阿玉总要自闭一段时间，他蒙着头不搭理齐灏, 等着对方过来哄他，三条银色的小蛇在床单上纠结成一团麻花。

这团“小麻花”生怕齐灏注意不到，主动扭来扭曲蹭到齐灏的腿边。

齐灏失笑，他提起这团小麻花，蓦地想起之前齐蘅一头长发垂落，将这三条银蛇交给他的场景。

——去送给他，送给你喜欢的人。

齐灏神色一怔，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东西，缩在被子底下的阿玉见他半天都没有动静，险些都要放蛇来咬他, 当那银色的小蛇吐着蛇信子飞跳起来的时候，齐灏迅速捏住蛇头，往角落里那一坨瞥了一眼，轻轻一弹指打在蛇头上。

银蛇摇着尾巴拼命挣扎，原本红色的眼眸早已经变成了白玉一样的色泽。

被子里的阿玉抱着自己的脑袋揉了揉，更加委屈地裹着被子往里边滚去。

齐灏忍俊不禁，他安抚般地摸了摸小银蛇的头，让它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捏了捏它尖细的小尾巴，继而站起身，走到置物柜旁边拖出来一个沉重的木箱。

他把木箱拖出来打开，揭开外面的一层密封纸，银灿灿的一大片暴露在灯光下，银制的帽子、项圈、梳子、手镯、腰带、耳环……那是足足一百八十八斤重的银饰，也是齐灏这么些年亲手打造而成的，是他给阿姐准备的嫁妆。

他们族里的男人都会打银饰，齐灏的手艺更是个中翘楚，他拿起其中的一个银手镯，轻轻地摩挲过上面的祥云纹案，做这一件的时候他还年幼，手艺比较粗糙，甚至还不懂得嫁妆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

也许就快要派上用场了？

齐灏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一个箱子推了回去，又把另外一个同样重的箱子拿了出来。

他们族里男人学打银饰，女孩子一般不会学，因为这是给未来喜欢的姑娘准备的，齐灏当初也没打算学，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也不需要给心爱的“姑娘”预备这些东西。

还是姐姐齐蘅逼他去学，让他亲手给自己打一套，齐灏没法子，只好去学了，不仅给姐姐准备了一套，还给自己未来“不可能出现”的心爱姑娘准备了一套。

谁知道世事难料，心爱的姑娘确实没出现，只出来了一个心爱的……

小凤凰。

男。

“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的，阿玉。”

“这都是我给未来媳妇儿亲手打造的聘礼哦。”

“来看看喜不喜欢？”

齐灏打开这个箱子，摸了摸手臂上好奇“丝丝丝”的蛇头，这条“活泼好动”的小银蛇探头探脑，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要爬进箱子里去。

齐灏拿起一个个银手镯套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银戒指给他挂在尾巴上，银色的小蛇缩在巨大的银帽子中，身上套着各种银制的饰品，整条“蛇”都安详极了。

在银蛇冰凉的身体上摸了摸，齐灏回过头去看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一坨，觉得他们两个大概就像那种面对面用微信聊天的小情侣。

“阿玉，你累不累？”

齐灏的话音刚落，就见银帽子中的小蛇摊开肚皮倒在那里，成了一条精疲力尽的“死”蛇。

齐灏掩唇一笑，拿起一把银梳子走回床边，努力将被子里炸毛的阿玉掏出来，替他梳理脑后的长发。

“其他的不方便你用，这把银梳子正好合适你。”

替他梳完头发，也给这只小凤凰顺毛结束后，齐灏抱着暖呼呼的阿玉睡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旧床上。

第二天齐灏起得很早，他带着人出了族地，去处理瘴气林的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确实跟谢骁和许卓有关，他们遭遇追杀误入瘴气林，而后被阿姐齐蘅救下。

而那两具尸体，就是追杀谢骁和许卓的人。

齐灏还不知道谢骁和许卓的来历，不过，知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姐姐齐蘅喜欢他，如果谢骁同样也喜欢阿姐，他会为了阿姐留在族地，那么他的所有过往全都没有了意义。

就像他的阿妈一样。

凤灯灭了。

……他们这个地方，待久了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唯一能自由离开的人，只有活不过三十岁的族长。

之后齐灏自己来来回回去了几趟镇上，陆陆续续将阿玉的家当搬进族地，他的速度很快，来回用不了多少时间。

他昨天还承诺过要给阿玉新建一栋小竹楼，专门给他存放心爱的宝贝们。

手工小鸟窝也同样搬迁了进来。

姐姐齐蘅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的房间被填的越来越满。

难道阿爸当年的房子建小了？

齐灏把和外公相认的事情告诉了姐姐齐蘅，齐蘅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和弟弟回忆起了当年阿妈还在的时候，等到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外公那边催着想要见外孙女。

他们这里没有信号，只能录视频拍照片发过去，齐灏用手机给阿姐拍照，齐蘅是个爱美的女人，为了给外公一个好印象，穿上了一袭盛装蓝裙，头上，脖子上，手腕上都带着漂亮的银饰，摆出最好看的姿势让弟弟拍照。

为了这一身造型，齐蘅就单独花了两个小时。

齐灏拿出新买的手机连拍十几张，齐蘅看了弟弟拍出来的照片，只想砸他无数红辣子。

只有在弟弟拍的照片里，齐蘅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丑”。

齐蘅手里的铃铛越摇越响亮，那嘈杂的声音听得阿玉和齐灏都想捂耳朵。

齐灏拍照是新手上路，以前就从没给人拍过，哪里知道找角度，被精益求精的阿姐嫌弃出了满头包。

“阿姐，这张不好看吗？明明很好看啊？”

“阿玉，你来看看，好看吗？”

阿玉：“……”

就算是阿玉，也不能违心说话。

幸好岳卓豫懂摄影，给齐蘅拍了许多照片，令齐蘅十分满意，一旁的齐灏也跟着学了学，在旁边给阿玉拍照，阿玉想躲又躲不了，被迫留下各种奇葩的照片。

他肩膀上的三条银蛇暴躁地跳起来，不断冲着对面拿手机拍照的齐灏“丝丝丝”疯狂威胁。

一旁的齐蘅听到这个声音，只想给阿玉多送十几条蛇。

齐灏无视阿玉的群蛇威胁，继续拍，他这会儿就跟拍照这件事杠上了，阿玉无奈地被拍了上百张照片，齐灏学什么都快，拍到最后时，他拍下的照片已经十分出色。

阿玉惊喜地看着后面的照片，除了上面的三条蛇看起来太暴躁之外，将他本人拍得十分好看。

阿玉开心地翻看照片，齐灏见状随他而去，自己拿出笔记本看他之前画下来的兽皮图案。

前往西山的地图。

“钥匙……”

齐灏的眼睛一张张扫过这些诡异的图案，最后停留在第三张图片上，他的一双眼睛盯在上面一眨也不眨。

这是祭坛？

岳卓豫那边已经给齐蘅拍完了照片，齐蘅挑选出了最喜欢的那几张，而后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裙离开，齐灏看着阿姐离开的方向，大概能猜到她去哪。

“刚多谢你了。”

“不用谢，一点小事而已。”岳卓豫摆了摆手，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一片绿色，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变得极为安静。

这么美丽的地方，真想一直待下去。

他和林良韫身上的虫毒已经被齐灏的姐姐帮忙解除了，解毒的过程比较令人难以接受，是靠十几只毒蝎子逼出身体里的虫毒。

解完毒后，林良韫就单独静静去了……

“既然虫毒已经解了，你和林良韫早点回家吧，明天我送你们离开。”

“不是吧，齐灏，我们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到你家，这才一天的功夫你就让我们离开，能不能让我们多玩几天？”

“多待几天可以，不过你们不合适在这里久留——”齐灏这句话刚刚说完，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向他走来。

那个女人冲着他笑了笑，一脸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怀胎九个月，昨天人多太热闹，她身子重，早早歇了下来，没有来齐灏面前跟他说话，今天刻意过来打招呼，“族长。”

“是阿英嫂子，快生了吧？”

阿英点了点头，幸福地笑道：“快了。”

齐灏看见她那高耸的肚子，不由自主往阿玉身上看了过去，阿玉肚子里的蛋似乎不会再变大，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大肚子。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齐灏也忍不住笑了。

能迎接一个小生命，确实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不过……

齐灏目送阿英嫂子离开，却看到了她身后拄着拐杖的灵婆，灵婆冲着他摇了摇头。

齐灏心下一沉，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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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啦啦队

灵婆缓缓地向他走过来,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满头花白的银丝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额头上围着一条黑色的抹额，抹额中央是一颗莹润的翡翠玉石。

她的面容极为苍老, 眼睛已经变得浑浊, 脸上的皮肤失去光泽, 分成了好几层挂在枯瘦的脸上, 露出了底下骨头的轮廓，灵婆的骨相生得极好，即便容颜早已老去，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影子。

拐杖声嗒嗒嗒由远及近, 齐灏走上前去扶住灵婆的手臂, “阿婆……”

灵婆枯瘦的右手覆盖在齐灏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继而温柔地抚摸齐灏的脸颊，齐灏蹲下身体, 方便对方的动作。

“阿婆，确定了吗？”

灵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会错。”

“告诉她了吗？”

“等生下来，她会知道的。”

齐灏嘴角动了动，却仍旧没有说出一句话，灵婆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这是我们族人的宿命。”

一时之间四下全都静默无声，齐灏站在栏杆处，看不远处唰唰往下流的瀑布，水车还在吱呀转动，青翠的藤蔓顺着树干攀援而上，满眼都是充满生机的绿色。

却似乎有什么东西逝去了。

齐灏搀扶着阿婆, 慢慢将之前在颖阳王古墓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兽皮上的地图告诉她。

“西山的地图……凰灯。”

“太好了。”灵婆颤抖着抓住齐灏的手腕，神色激动地看着他，“阿灏，你果然没有辜负你母亲对你的期望。”

“你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我见过了，两个很单纯的孩子，身上有着令人艳羡的东西……什么时候我们族里才能真正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能像这两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可以从这里出去，他们能读书，去读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齐灏低着头，哑声道：“会的，阿婆。”

“到时候我也会带着阿婆您出去，外面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有高铁，飞机，地铁……我带您坐高铁去我的学校看看，那也是我母亲长大的地方。”

“好。”

灵婆十分欣慰地看着他，满是褶子的嘴角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望着眼前的灵婆，齐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在墓中面对鬼将时出现的那一次返祖告诉了对方。

灵婆曾经叮嘱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搏斗。

“你，你返祖了？那你怎么……”

“是阿玉的笛声，他的笛声能让我清醒。”

“果真？”灵婆激动地抓住齐灏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齐灏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灵婆连续说了三声“好”字，“阿灏，你再进入一次返祖的状态。”

*

“有没有感觉齐灏他们族人都长得好高啊，血脉传统？感觉个个身体都很有力量，喂喂，岳卓豫，你不说你去健身馆练过吗？可我感觉你的身材还不如那个劈柴的阿叔。”

岳卓豫：“……你好意思说我吗？你要不要捞开你的‘腹肌’给大伙看看。”

林良韫：“我的和你的没有区别，要是我们俩在他们族里估计会讨不到老婆。”

“也许是因为他们住在山里，经常锻炼出来的肌肉，实际上举哑铃还不如提一桶水在这瀑布石头间跳来跳去……”

“哎，你看，那边是齐灏，还有好多人，这架势，他们这是要比武吗？”

灵婆让人找来了族里最擅长格斗的十个男人，让他们与齐灏打斗，目的是为了把他逼出返祖的状态。

齐灏看着邢叔领来的一排男人，全是他们族内最厉害的战士，个个都身手不凡，他嘴角一抽，无奈道：“阿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恐怕我连一个都打不过……”

灵婆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阿灏，不要低估自己。”

“去吧，阿灏。”

此时林良韫和岳卓豫两人围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为这边要开始族内“练武”。

“齐灏的身手那么好，肯定是从小练过的，之前还说自己没练过，一定是说谎了！”

“是要开始比试了吗？旁边这几个，好像都是练家子，他们要怎么比，选出族里的勇士吗？怎么没有别的人来围观？”

阿玉拿着青玉笛站在一株青竹底下，齐蘅站在他身边，林良韫两人见他俩在这，也同样走到这里。

齐灏转了转手腕，往阿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已经把灵婆要求的事情告诉了阿玉。

阿玉察觉到齐灏的视线后，对他点了点头，肩上的三条小银蛇跟着齐刷刷地“丝丝丝”，三条银蛇身体如同波浪一般扭动，仿佛是在摇旗呐喊。

齐蘅：“……”

这还是她养的小宝贝们吗？

林良韫情不自禁看向阿玉肩头的“银蛇啦啦队”，齐蘅精心饲养出来的小银蛇们颜值极高，如果忽略它们是蛇，再忽略掉它们致命的毒牙，还真……挺可爱的。

身体还没有人手指粗，这些小蛇们的蛇头叠成由低到高的音符键，身体精准踩着节奏呈波浪形摇摆，蛇头参差上上下下，动作奇葩中透着一股诡异的……

萌。

小蛇们摇了摇尾巴，再一次齐刷刷的“丝丝丝……”

林良韫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蛇信子，瞬间将之前的所有想法抛在了脑后。

乱想什么呢？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毒蛇”。

邢叔带着四个人站到齐灏的对面，五个人如同扇形一般将中央的齐灏围住。

“这是要……五打一？”林良韫忍不住与旁边的岳卓豫互看一眼，眼睛里全都是惊奇。

齐灏要同时和五个人对决？

林良韫蹭过去与岳卓豫勾肩搭背说悄悄话，“看来我们的小齐同学是真的厉害，一个能打五个，恐怕是他们族里年轻一代最强的吧。”

回想起齐灏在墓中的表现，林良韫非常相信对方的身手，别说是五打一，十打一都行，那些可怕的傀儡兵还不都倒在他的手下。

岳卓豫眼睛亮了，忍不住喃喃问道：“你说他们族里的这种比武每年会办几次？”

“难道你还想跟着学不成？”

“不跟你说了，那边要开始了。”

齐灏严阵以待，邢叔带着人向他攻过来，彼此的动作都极快，拳与拳头之间破风相接，不过也就是眨眼的几瞬间，他们就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阿婆、阿玉、齐蘅等人站在一旁静静观看，林良韫和岳卓豫两人也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

很快，齐灏就开始落于下风。

他的战斗经验不足，在墓中遇见的对手不过是最开始的几个盗墓贼，那群盗墓贼中也只有威哥能打一点，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面，后面遇上的则是没有生命力的傀儡兵和鬼将，这些傀儡人虽然速度快，力量也强大，却终究动作死板，没有活人随机应变的能力。

邢叔他们和齐灏的体质一样，是族里骁勇善战的战士，更是有着多年的战斗经验。

以前族里每年练武，齐灏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骨骼咔咔咔作响，邢叔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齐灏整个人飞起来，撞断了十几根手腕粗的竹子，他的嘴里吐出鲜热的红血，肋骨发出钻心的疼痛。

那五个人却又是围攻了上来，数不清的拳头落在身上，巨大的力道打在肩上，倒在地上的齐灏跟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他嘴里流下的血液染红了身下碧绿的竹叶，尖锐的竹刺扎进了他的手臂里。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眼尾被竹叶刮擦而过，留下一道细密的血丝。

身体不过才爬起来，却又被踹倒在地，齐灏勉强支撑住身体，却又颓然地倒在地上——

“这……”

看见这一幕的林良韫和岳卓豫脸都白了，这哪里是比武，这纯粹就是“围殴”。

原本还以为能看见齐灏大杀四方的场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残忍的一幕，比那所谓拳拳到肉的电影场面还要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昨天还一脸慈爱的邢叔为什么会对齐灏下这样的死手，那拳脚之中的力道，完全是要置人于死地。

这和林良韫两人所想象的比武完全不一样，那不应该是“点到为止”吗？为什么会这样的性命相搏？

比完之后，不死也得重伤。

“……齐灏的身手从小到大是这样练出来的吗？”岳卓豫脸色苍白如纸，眼前这残忍的一幕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这也……”

林良韫摇着头转过身，已经不忍再看那边的画面，光是耳边听着后面噗噗撞击的声音和齐灏那隐忍不发的闷哼，他就觉得浑身发软。

阿玉一直定定地往那边看，他紧紧握住拳头，一双眼眸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他肩膀上的三条银蛇纠结成一团，蛇头惨淡地凑在一起。

“阿玉，齐灏他姐姐，还有阿婆，真……不去阻止一下吗？”

眼前这画面是要活活把齐灏打死啊。

灵婆摇了摇头，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翡翠玉，轻轻道：“这还只是开始。”

族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的体质只会在战斗中越战越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再度爬起来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林良韫和岳卓豫瞪大了眼睛，这还只是开始？？？？

齐蘅闭了闭眼睛，她回过头将林良韫和岳卓豫带离这里，不让他们再继续看下去。

走的时候，齐蘅顺便把阿玉肩头的三条小银蛇一起带走，她要是再不带走，这三条可怜的小蛇估计都得彼此缠绕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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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祭坛

齐灏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 已经数不清究竟被打倒在地多少回，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下意识翻身躲避，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膝盖处的布料早已被磨破, 青青紫紫的一片暴露在绚烂的阳光下, 虎口处狰狞的伤口流着鲜红的血液, 一滴一滴落在脚背上。

阳光穿过细碎的竹叶，在他的身后撒下点点光晕，此时的地面满是狼藉，倒了一大片的竹竿, 青翠的叶片上染着深红的血点, 泥土上的血液变成了黑红色，黏腻的血垢中爬过几只黑色的毒虫。

遥远处亘古不变的瀑布冲刷声还在继续，山里的风将水车吱呀吱呀的声音送到耳畔, 齐灏又一次倒在地上，一片青碧色的竹叶温柔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有点痒。

但这点痒与浑身上下无处不传来的剧痛相比, 就不算什么了，齐灏蓦地睁开眼睛，揩了揩脸，竹叶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倒在地上的高大身躯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仰着头，阳光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辉，细碎的光影影影绰绰，黑色的碎发贴在额头上，鼻梁骨挂着的晶莹汗珠发出透明的光。

逆光中, 他隐约看见了阿玉的身影。

齐灏憋着一口气冲了过去，也不管来人是谁，交手间将人打倒后，迅速冲向下一个人，别看他身上伤势重，邢叔五人身上也都大大小小挂了彩。

地上的血，并不都是他的。

邢叔更是越打越心惊，或许……族长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天赋卓绝。

“换人，你们五个继续。”

灵婆抬手贴在抹额上，拇指擦过冰凉的翡翠玉，她紧紧抿着干瘪的嘴唇，左手手心摊开，掌心里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

齐蘅将岳卓豫和林良韫两人送走，她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走回阿玉的身边，将一样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个还未完成的竹编小鸟。

阿玉有些愣怔地看着这只竹编小鸟，青黄色的竹篾编成了鸟儿的身体，鸟儿的头高高地抬着，鸟尾如同扇子一样打开。

齐蘅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齐灏，同时摇了摇铃铛。

——早上看见他偷偷在编这个，应该是送给你的。

——他当时笑得很温柔。

——你拿着它，等结束之后，让他帮你编完。

齐蘅不断用手语向他表达这些话的意思，也不知道阿玉有没有听懂。

阿玉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鸟，轻轻用左手抚摸过小鸟的身体，而后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五个人的攻势极猛，齐灏又一次倒在地上，他的手指硬生生扎进身下的泥土中，碎石子刮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断裂的竹竿压在他的腰上。

齐灏抬起头，眼睛里开始浮现一阵红意，那抹红色蔓延的极快，在邢叔等人还被察觉到的时候，他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齐灏站在暗影中，微微弓着身体，他的神情和气质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原本俊美的五官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凶狠之气，通红的双眸再无半点理智，唯有身体里本能的杀伐欲望将他操控。

邢叔心头一惊，“所有人一起上。”

灵婆将头转向身侧的阿玉，阿玉抱着怀里的小鸟，担忧而又怀念地看着前方的人影。

横七竖八的躯体倒在地上，眼睛血红一片的齐灏掐住了邢叔的脖子，手指青筋蹦出，地上的人爬起来阻挡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踹倒地，却在这时，瀑布唰唰的流水声中混杂进了一阵空灵的曲调。

齐灏的身体一顿，眼睛里的红意开始散去，他眨了眨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邢叔……”

灵婆这时突然叫道：“压住他。”

恢复几分理智的齐灏没有反抗，任由邢叔等人压住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控制在地上。

阿玉的笛音还在继续，灵婆冲过去，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棕红色的木盒子，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将它喂进齐灏的嘴里。

“阿灏，你把它吃进去。”

齐灏的瞳孔还是血红色的，短暂恢复的理智与身体里狂暴的杀戮之气分庭抗礼，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东西，却是听着阿婆的话，将那黑色的药丸吞了进去。

那药丸一进入身体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炙热的火球，不断灼烧他的五脏六腑，从骨髓最深处蔓延而出的剧痛将他吞没，齐灏的五官在剧痛中变了形，眼睛如血一样深红。

“灵婆，他……”

“你们压着他，别让他伤到自己，这药效……会持续一天。”

灵婆爱怜地抚摸过齐灏的脸颊，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灏……

这大概是上天给的机会，凤灯和凰灯终究只是镇压血咒，或许有一天，你能让我们彻底解除血咒。

*

屋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谢教授拿着水壶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才浇了几秒钟，连手中的水壶都没来得及放下，他又重新拿起了手机，动作熟练地点进相册。

里面是他外孙女和外孙子的照片。

谢教授躺在摇篮椅上，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其实他早就昭告天下了，至少他们系里每一位老师都知道他谢教授找到了自己的亲外孙和外孙女。

他总是忍不住想找人叨叨自己的外孙，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扯到自己的两个外孙身上。

就连一向要好的秦教授，这些日子也要提着鸽子躲着他走路。

谢教授翻开相册又看了看自己那外孙女，他把外孙女的所有照片都洗出来，又把齐灏的所有照片找出来，同时还找出女儿所有的照片，以及某张女儿跟某男人的合照。

他严谨地戴上老花眼镜，同时也带上白手套，夸张的拿起放大镜，一张一张翻看对比研究。

经过他一番深入细致周密的研究调查，谢教授甚至还列了夸张的表格，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还是像女儿多一点。

谢教授满意地笑了一声，他闭着眼睛将手机放下，嘴里哼了几声跑调的小曲儿，顺手拿起之前齐灏给他的图纸。

“外公，你看看这张图，像不像是……祭坛？”

祭坛？

谢教授半眯着眼睛琢磨了半晌，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他坐直了身体，连忙拿起手机，拨向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谢老，求求你了，你外孙子大学三年的作业全发你邮箱了，你要是再到我面前说齐灏那孩子有多好，等他回学校后我就要逼他认我当干爷爷……”

“你做梦。”

“钟良辉，你今年五月是不是去过云滇？”

“是，你知道的，我的研究课题都在那边。”

“你把之前我在你那见到的，民俗相关的资料发给我一份。”

“……行。”

*

“谢骁，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的阿蘅告别？你的伤都好了吧？”许卓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坐在竹床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却不点火。

“等以后回到了大城市，多得是漂亮的妹子，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等我们干完这一笔，咱们就找个清闲的地方待着，如果我还能考个公务员就好了，领着一份饿不死的工资，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过就我那履历，这辈子是没机会考公，政审就过不去，唉……要不咱们去摆夜摊吧？或者开一个健身馆之类的……”

“你又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没劲，就不能跟我一起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在这种山窝窝里待着，就算有再漂亮的妹子，我也不会放弃外面繁华的大都市生活。”许卓盘腿坐在竹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擦出火苗后点燃了手里的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浑浊的白烟，烟雾阻挡了他的视线，让许卓看不清谢骁的眼睛。

嗅着空气里的烟味，许卓闭上眼睛，上下嘴皮利落地打架：“要不这一笔咱也不干了，直接回去，你跟我回老家去，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养老心态，什么事都不好奇，什么事也不想搭理，就想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窝着，雇几个厨师天天给我换着花样做菜……”

谢骁摇了摇头。

“好好好，知道你要还人情，那就去吧！”

“也不知那外国人是不是脑子有坑，居然要去找一片早已成废墟的地方，外面还全是毒瘴气和毒虫，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里面有再多的财宝也没必要去。”

“似乎还是个什么破祭坛。”

“还要开大价钱找一群身手好的人去保驾护航，他是在玩什么奇葩冒险吗？”

……

扔掉烟头，许卓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他的声音变轻了不少，“喂，谢骁，等做完这件事后，你真打算回来娶阿蘅妹子？然后留在这里当压寨相公？”

“其实阿蘅这姑娘挺好的，人善良温柔又漂亮，就是养毒蛇的爱好令人惊悚，但这也无伤大雅……你呀，就是嘴巴笨，你要是懂点花言巧语就好咯，多在小姑娘面前说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繁华漂亮，说不定她一时心动就会跟你一起出寨子？”

“阿蘅姑娘还没从山里出去过吧，她绝对会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不会离开。”

“她不会离开你劝她跟你走啊，女孩子最心软，你多说几句，她就愿意跟你走了，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换在你谢骁身上剧本就变了，变成你留下来当压寨相公，真丢我们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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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交流

昏睡中的齐灏紧紧闭着眼睛, 身体无意识挣扎，铁锁链发出哐哐哐的厚重响声，他的双手双脚全都被牢固的锁链桎梏着，在药效发作的时候, 十几个人都制不住他, 就连那粗重的铁锁链都被他挣断了几根。

他的手腕和脚踝上全是被勒出来的一圈圈血痕, 胸前的铁链从胸口一路缠绕到腹腰, 窗外的日光从竹叶的缝隙中射进房间里，在他的脸上留下几点光斑。

一只竹编小鸟静静地待在他的脸庞附近，微风拂过时，竹篾编成的尾羽随风而动。

阿玉拿起木盆里的毛巾, 拧干, 垂着眼眸替他擦拭身体，齐灏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俊美的五官纠结在一团, 挣扎着拖动身上的锁链哐当作响。

放下毛巾，阿玉拿起手中的青玉笛, 白皙如玉的手指按在笛孔上，薄唇贴上温凉的笛身，轻轻吹奏出悠悠扬扬的笛声，那笛声的曲调轻柔而舒缓。

他鬓角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狭长上挑的凤眸半开半合着，当笛音的曲调变换时，阿玉轻轻偏过头，低垂着眼眸继续吹响手中的青玉笛。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锁链哐啷的声响消失了。

一个蓝色的身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齐蘅放下手中的木盆，低着头抿唇一笑。

齐蘅走出屋外，灵婆拄着拐杖立在栏杆边上，看着不远处吱呀流转的水车，她见到齐蘅后忙问道：“阿灏这孩子怎么样了？”

——没事，阿婆，您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回屋里歇着吧。

灵婆叹息着点了点头，她揉了揉太阳穴，拄着拐杖往前走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齐蘅连忙扶住了她，灵婆推开她的手，“我没事，阿蘅。”

齐蘅摇了摇头，搀扶着灵婆去屋里休息。

“阿蘅，住在竹楼里的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走还是留？”

——我会处理的，阿婆。

——阿灏已经见过他们了。

“如果他们对族里……”

——那我会亲手了结他们。

灵婆点了点头，任由对方搀扶着进屋歇息，齐蘅给阿婆捏好被子后，提着一个竹篮向着东北边的小竹楼走去。

她踩过竹阶梯，走到栈道底下，来到了竹楼的第一层，第一层虽然不宜住人，却适合住一些其他的东西。

齐蘅打开门，眼前的地上墙上都爬满了东西，长条条身体缠绕在竹竿上，一条黑蜈蚣从她的脚下穿过，齐蘅将门关上，打开自己带来的竹篮子，她将里面的东西撒在这些小家伙身上。

这些都是毒木碎末，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见血封喉。

喂过这些小家伙后，齐蘅走到屋子最里面，打开一个白罐子，一条青色的蛇沿着她的手臂缓缓向上爬，蛇身有人的手腕粗细，齐蘅将它抱在怀里，豆蔻红的指甲摩挲过冰凉的蛇鳞。

青色吐出蛇信子，“丝丝丝”叫着抬起蛇头，它的眼眸与齐蘅持平，长长的蛇信子扫过齐蘅眼下的红色泪痣。

将手中的东西喂给它后，齐蘅将青蛇重新放回了罐子里。

*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齐灏睁开眼睛，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窝在他的胸前，齐灏想笑，却是没笑出来，反而呛咳了几声，把怀中人吵醒了。

“灏……”阿玉揉了揉眼睛，想抱他却又不敢抱。

齐灏抬起手，却听到了一声哐啷的清脆响声，桎梏他手腕的铁锁链在摇晃中互相碰撞，“怪不得我觉得身体好重，还以为是阿玉你变胖了。”

“差点忘了这些东西。”

铁锁链的钥匙就丢在一旁，阿玉连忙捡起钥匙，慌慌张张地学着邢叔他们的动作开锁，他不太熟练用这些东西，钥匙半天插不进锁孔中。

“别急，慢慢来。”齐灏见状也不催促，含笑在一旁看着他，有耐心等着对方帮他把所有的铁锁链打开。

将最后的那根铁锁链移除后，阿玉愤愤地将这些东西扔到一旁，右脚在巨锁上猛踢了一下，他还嫌不解气，拿起一个小喷壶噗嗤噗嗤在锁链上喷了些水。

齐灏失笑，他低头转了转手腕，手腕上还有一圈红色的血痕，而那伤口却已经开始结痂，之前和邢叔几人打斗时受的伤也消失许多。

昨天灵婆让他吃下了族里流传下来的秘药，那秘药究竟能在他身上起什么作用，谁也不知道，目前齐灏感觉自己的恢复力比以前更强了些。

齐灏松了松筋骨，伸手将眼前的阿玉抱在怀里，眷恋地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昨夜里他一直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包围在身周。

“灏？”

“好。”

齐灏在阿玉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发现不爱洗澡的阿玉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而他自己身上则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昨天邢叔他们将他抬了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即便阿玉给他擦过身体，依旧还是有股味儿。

齐灏带着同样没洗澡的小凤凰一起去洗澡换身衣服。

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齐灏发现自己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把他吓了一跳，他嘴角抽了抽，“我返祖的时候，就是这样？”

阿玉摇头晃脑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的阿玉会有一段时间不想搭理他。

“阿玉，你真不喜欢洗澡？那以后就不洗了……”知道阿玉怕水严重，每次洗澡都洗得很折腾，第一次洗澡是“真”折腾，后面就渐渐有点变了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效的原因，身体还依旧处在亢奋中，刚才面对阿玉的时候居然有了反应……其实之前也会有一点，但都会被齐灏压下去，可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忍着。

本来齐灏以为怕水的小凤凰听到这话肯定要开心极了，谁知道阿玉却是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齐灏：“？”

阿玉：“洗。”

齐灏：“……你这会又愿意了？那行，以后我们两个分开洗——”

阿玉更加努力的摇头。

“你要跟我一起洗？”

阿玉的摇头终于止住了，肩膀上蹿出来三条银色的小蛇，三个蛇头开心地点了点头。

阿玉本人却没有点头。

齐灏：“……”

齐灏无奈地笑了一下，把阿玉抱在怀里亲了亲，柔声道：“那好吧，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时齐蘅叫他们两人出来吃饭，齐灏拉着阿玉的手走出去后，发现阿姐居然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桌子的左边是符合阿玉和齐蘅口味的菜，全都加了辣椒，右边则是属于齐灏的那部分，没有放半点辣椒。

想着昨天夜里齐灏受了一晚上苦，阿姐还给他熬了菌菇老母鸡汤，齐灏心中一暖，带着阿玉坐下，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一股热流缓缓从身体里流淌而过。

“还是阿姐你疼我。”齐灏给三人都盛了一碗汤，他自己低头喝了一口，夸奖道：“味道鲜甜，阿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齐蘅只是看着他笑。

“怎么做这么多菜？”齐灏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清炖狮子头吃进嘴里，他嚼了几下，越吃越觉得不对劲。

齐灏的脸色变了，嘴里的东西想吐又不好吐出来，那边的齐蘅和阿玉吃菜吃得欢。

齐灏把筷子搁在银碗上，“阿姐，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嘴里的菜肴并不难吃，甚至十分鲜美，像是出自某个大厨之手，然而就是过于鲜美，齐灏才确定不是他阿姐做的菜。

族里别的人做不出这样淮扬风味，那么就只有……

齐蘅心虚地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是他做的？”

*

“谢骁，你，你可真是有出息了，以前我求你下厨，你tm冷着一张酷哥脸说男人远离庖厨，现在人家随便动动嘴巴，你就上赶着给人做大餐……”

“做那么多菜，就给我带回来一小碟？”

许卓郁闷地舔了舔盘子，他以前就知道谢骁厨艺好，每次都是千求万求才能求得谢大爷偶尔下厨一次，最多也不过两三个菜，现在可好了，他居然主动去给别人做菜，一做就十几道菜。

“有异性没人性。”

“我现在就恨我不是个女人……”

*

中午这一顿饭齐灏艰难地咽了下去，吃完饭后，他带着阿玉躲在屋后偷看瀑布对面的一男一女。

那个姓谢的男人长得很高大，容貌端正英俊，虽然不爱说话，干活却是十分麻利，“殷勤”地帮他姐干这干那。

“这些活，我也能做，我比他做得更好。”齐灏回过头跟阿玉道，阿玉点点头，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齐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疑惑道：“阿玉，你说我阿姐到底喜欢他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做菜好吃？”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银蛇扭了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是他做的菜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阿玉坚定地用食指点了点齐灏的肩膀。

齐灏：“……”

齐灏知道阿玉应该是情人眼里出神厨。

“阿玉……我们在这里看了大半天，这姓谢的一句话也没说过，话这么少，你说他跟我阿姐怎么交流的？”

阿玉：“？！

”

齐灏：“……我不是在说你。”

“灏……我……说……”

“其实两个人不说话也能相处得十分默契，对吧？阿玉。”齐灏笑着拿起阿玉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

阿玉点点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欢快地旋转了一圈。

“你看看，阿玉你的心理活动就很复杂。”

齐灏看着眼前的阿玉，就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新闻，一个男子连着心电图打斗地主，拿到“好牌”被心电图暴露，阿玉的情况也和这种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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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逗弄

水流叮咚流淌, 冲刷过石头时溅起几点飞扬的白色水沫，齐蘅提着身上华丽的蓝色衣裙半蹲在水边，大裙摆落在地上，蓝紫色的丝线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白皙如藕般的手臂戴着银色的臂环, 她将手伸进冰凉的水流中, 食指轻轻在水流中抖动, 几尾小鱼从她的指间游过。

旁边看着她的谢骁脸有些微红, 他低了低眼睛，拿起手中的刀刃“咔哒”一声劈开青翠的竹节，黄绿色的竹片落在地上，他抬手揉了揉鼻子。

新刮过胡子的下巴带着些许胡渣, 手指摸过时感到轻微刺手。

齐蘅甩了甩手, 缓缓站了起来，她身上的衣裙散落，在风中轻轻地飘扬, 勾勒出她婀娜的身躯，她的头顶戴着沉重的银帽子, 帽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开屏的银孔雀，华丽的银色尾羽在她的行动间抖动，恍映着耀眼的光芒。

她一转身，远远就看见了竹屋背后叠着的两个人，不由得低头抿唇一笑。

齐蘅抬起手背，在下巴处一点，大红色的指甲缓缓从她的脸颊摩挲而过。

她从头发上抽出一根孔雀羽，缓缓走向身边的谢骁，她含笑凝视着对方，孔雀羽从他的下颔处扫过, 勾挑起对方的下巴。

谢骁身体一僵，僵直的身体机器一般地抬起头，正好撞见了她的笑容，他有些发愣地看着对方眼尾的泪痣。

齐蘅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你会留下来吗？

“我……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等做完了这件事后，我会回来娶你，到时候，你说想去哪，我就去哪。”

——好，我会在这等你。

——我等你一年。

*

齐灏牵着阿玉的手绕过小竹楼，一个转弯走上咔咔作响的竹栈道，阿玉手里拿着一只已经编好的竹编小鸟，肩膀上的三条小蛇悠哉悠哉地摇动尾巴。

两人一路往前走，向着东北处的小竹楼而去。

“阿玉，带你去看房子。”

“顺便弄点小玩意来给你玩。”

“那是我之前亲手建的房子，那时候才十几岁，年纪比较小，建的也比较粗糙，你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提意见，到时候帮你建新的。”

……

阿玉开心地点点头，肩膀上的小银蛇跟着一起摇摆晃脑袋。

他们走到竹楼底下，恰巧遇见出门抽烟的许卓，许卓穿着一身灰色的衬衫，带着金丝眼镜，表面看上去一副斯文的样子，嘴角却总是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许卓叼着烟吞云吐雾，眼睛半眯着，好像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冷不丁见到齐灏的身影，立刻眼睛就亮了，整个人瞬间精神，小跑着凑上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逗弄骁哥未来的小舅子。

“齐族长，小齐族长，今天中午的饭菜吃得怎么样啊？是不是绝顶美味啊？我骁哥的手艺没话说。”

“你看你，哎哟哟，这眼睛怎么红了，瞧着怪可爱的，像个小兔子，是戴了美瞳吗？”许卓嘴角一挑，语气越发地欠揍起来，以为眼前阿蘅的小弟弟是故意带个血红色的美瞳过来恐吓人。

“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瞎戴这些玩意儿，对眼睛不好，你看看哥哥我这眼镜，这就是年轻时候不爱护好眼睛的下场……”

“小齐弟弟，怎么板着一张脸啊？”

“刚你见到你姐姐和骁哥没有？”

齐灏带着阿玉，冷漠地看着眼前轻佻的男人，许卓心里登时乐了，越看对方这样他就越高兴。

心里想要逗弄对方的心思更浓了。

就是摆一张冷脸才好玩。

他这几天面对谢骁都快要憋死了，今天一定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小齐（气）弟弟，怎么不说话呀？你们山里人不都该是热情好客的，哪有一见面就不说话的道理，你是不是害羞啊，我跟你说，男孩子害羞不行，害羞追不到姑娘家，想要追到好看的妹子就得脸皮厚点，知道不，要脸皮厚点，同样也要热情一点。”许卓故意念谐音，把齐念成气，他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促狭。

“还记得我名字吗？我，许卓，你叫我一声许哥就行了。”

齐灏突然抬起头，脸上的冷漠表情立刻变了，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礼貌地叫了一声：“许哥。”

旁边的阿玉也跟着叫了一声：“许……哥。”

许卓一愣，而后立刻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心想这小弟弟有意思，变脸变得贼快。

“小齐弟弟，你们俩是来做什么的呀？”

齐灏看了一眼身旁的阿玉，又看了看眼前的许卓，眉眼带笑，他的笑容干净而无害，“许哥，我们是来拿点东西。”

“……拿东西？什么啊，我们住进来的时候里面空空的，除了那竹床竹桌竹椅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不是，我们的东西在下面。”

许卓愣了，“在下面。”

齐灏指了指竹楼的第一层，许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你说的下面是底层啊，第一层不适合住人是不是？用来放点东西也不错，不过东西放第一层也容易变质吧？养点鸡鸭牛羊倒是可以……”

这时的齐灏突然一手撑在栏杆上，身姿矫健地往下一跃，整个人瞬间在底下站定，阿玉也跟着他跳了下去，许卓这会儿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啊，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他还没把人逗够呢。

落地之后，许卓假装撑着腰站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腰杆子，叫喊道：“哎呦，我这把硬骨头哦，险些闪到腰，还是齐弟弟你们动作灵活。”

齐灏回头略带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拿出钥匙走到门口，哐哐两声将门打开。

齐灏推开门走进去，阿玉也跟着走进去，许卓眼珠子动了动，跟着好奇地跨进门。

下一秒，许卓整个人面部表情失控。

地上盘着的一条条，窗户上挂着的一条条，颜色还很多，几乎说是五彩斑斓，黏腻的爬行软体动物缓缓地在地上休憩，慵懒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意外来客。

阿玉凤眼一眯，斜着眼睛随意往这些小家伙们身上瞥了一眼，顷刻间就是齐刷刷的蛇信子整齐吐出来。

“丝丝丝……”

许卓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太瘆人了，他在恍惚中想起了一种遥远的刑罚，就好像有人在他背后一推，他在惊恐中落入了虿盆。

屋子角落里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瓦罐，齐灏走到其中的一个瓦罐前揭开，随手抓出来一条青蛇拿在手中。在他的手上，青蛇被迫张开巨口，露出锐利的毒牙，明晃晃对着后面的人。

青蛇挣扎着扭动蛇身。

齐灏学着阿姐平时的样子将它抱在怀里，松开抓住蛇头的手，随手在它身上一摸。

如果蛇也会毛骨悚然的话，那么青蛇此时的感觉就是如此，它悄悄游动身体，试图远离这个煞星。

齐灏扯住它的身体，瞬间又把青蛇抓了回来。

许卓脸色发白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看见齐灏抱着怀里的青蛇，冲着他灿然一笑，“许哥，第一层确实不太适合住人，也不适合存放别的东西，却特别适合养这些小家伙。”

“来看看这一条，很漂亮的，看这花纹……”

“这几条本来养在楼上，估计是因为你们到来，阿姐让这些小家伙给你们腾出了位置，这一条以前最喜欢待在竹床……”

*

等许卓从这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齐灏则和阿玉一人抱着一个白罐子，开开心心把门锁上。

“许哥，能爬上去吗？爬不上去我们可以拉你上去，你也可以从那边绕上来。”

许卓一脸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手抖着爬上二层，他现在只想叼根烟冷静冷静。

齐灏和阿玉抱着白罐子上去之后没有离开，直接在竹楼外席地而坐，齐灏拿出一张油纸在地上铺开，将两个白罐子放在上面。

许卓手抖着拿出一根烟和打火机，他有点搞不懂这位齐族长还想干什么。

盯着那两个白罐子，他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齐族长，你这里面装的是？你们想要做什么？”

齐灏打开两个白罐子，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格子纹的油纸上。

那是一堆黑色和青白色混在一起的毒蝎子，这些小东西掉落在油纸上后，扒拉在一起扭动，它们的尾钩高高地翘起，尖细的毒刺在空中抖了抖。

“嘶……”许卓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卓咽了咽口水，如今的他已经明白这位小齐弟弟来者不善，只是搞不懂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不用对方明说，许卓一眼就能认出这些蝎子剧毒无比，叮一口一命呜呼，小齐弟弟一口气倒出这么多毒蝎子扔在这……

难不成是想直接弄死未来的姐夫和姐夫的朋友？

“许哥以为我想做什么？”

“许哥来，坐。”齐灏冲着许卓露出了一个十分“憨厚”的笑容，“咱们这些山里的孩子，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别的玩具，所以……”

许卓的声音抖了抖，“所以什么？”

“

哦？没什么，就是来一起下五子棋，许哥要一起来吗？阿玉来，我用黑棋，你用这种青白色的。”齐灏盘腿坐在地上，拿起几个青色的毒蝎子抛给阿玉。

阿玉开开心心接过自己的棋子，而后在棋盘上落下自己的第一子。

齐灏随手捡起一个毒钩高高翘起的黑蝎子扔到阿玉的棋子旁，落完子后，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热情：“许哥，等会儿我们谁输了，你就接谁的怎么样？”

许卓险些一口气没抽上来，“我……”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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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都要

“骁哥, 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的妈呀，你知道我们这楼底下住的是什么吗？这竹楼原本是他们用来养毒蛇毒蝎子的地方！！”

“底下，底下爬的都是这么大一条，这么粗的家伙, 个个毒牙都……太可怕了, 要是夜里有一条爬上来, 你我死得无声无息！”

“还有你那未来的小舅子, 毒！太毒了！”

“他今天带人过来玩下马威，弄一堆毒蝎子说跟我下五子棋，尼玛……下五子棋？”

“我劝你早点跟我离开，别再招惹人齐家的姑娘, 咱招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

谢骁摇摇头，推开许卓走进了竹楼，“要走你自己走。”

“雾草, 骁哥你还敢进去，你睡的那竹床, 都tm是毒蛇毒蝎子盘过的，你还敢——草，你居然坐下去了！”

许卓见他毫无异样躺在竹床上，整个人崩溃地表情龟裂。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我跟我下去看看，你跟我下去看看，那底下全都是蛇，万一有一条爬上来，你就——”

竹床上的谢骁轻轻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睡了那么多天，有一条爬上来过吗？”

许卓：“……”

“行, 就算之前没爬上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是不是？”

“咱们走吧，我劝你早点跟阿蘅姑娘断了，要不然你那小舅子迟早甩你一脸‘五子棋警告’。”

*

齐灏带着阿玉在竹楼前玩了几局五子棋，各有输赢，阿玉一开始不会玩，后来整个人越来越沉迷五子棋，许卓在旁边一脸牙酸地看着他们玩。

“齐灏！”

林良韫和岳卓豫突然站在对面的栏杆处叫齐灏的名字，齐灏就把“五子棋”随手一包，交给了与谢骁并肩走过来的齐蘅，齐蘅瞪了他一眼，齐灏乖乖叫了声“阿姐”后，带着阿玉去见林良韫两人。

林良韫和岳卓豫昨天被齐蘅带走后，就一直没有见到齐灏，族里的人也不让他们去见他，两人其实在心里以为——齐灏已经被打得下不了床。

谁知道现在居然又见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齐同学，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明明昨天都被打得吐了那么多血，今天跟个没事人一样。

“齐灏，你怎么不卧床休息？”

“我没事。”

“还没事？你昨天都被邢叔他们打成那样了，你说你们族里究竟是什么传统，怎么比武下手那么狠，怪不得你的身手这么好，原来都是被打出来的呀……”

“邢叔他们下手有分寸，我真的没事，今中午阿姐还给我熬了‘补汤’，早就没事了。”

“……真的啊？哎，不过你眼睛怎么红了？”

齐灏淡定道：“带了美瞳，阿玉说他想要看我红眼睛的模样。”

此时阿玉肩膀上的一条小银蛇突然跳起来，尖细的长尾巴在齐灏的脸颊上甩了一下。

齐灏笑着抓住这条小银蛇，在它的头顶上轻柔地摸了摸，顺手挡住了银蛇白玉一般的瞳仁。

“这样啊……”林良韫恍然大悟，小银蛇的眼睛是红色的，许是阿玉看见银蛇红色的眼睛，也好奇想看齐灏红眼睛时候的模样，所以齐灏才戴了美瞳。

不过……山里的美瞳是哪来的呢？

转念林良韫又想起了阿玉的那一堆东西，说不定里面就混进了美瞳。

“你带红色的美瞳也挺帅的，不愧是咱们金大的门面，以前不是流行过一段时间吸血鬼帅哥，还没你这眼睛好看。”

“说真的，齐校草你现在可以去换一身白衬衫黑西装，估计一大堆女孩子追着你跑……”

……

“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我们这会儿要去麦婶家吃烤鱼，你和阿玉要一起去吗？”

齐灏摇了摇头，他笑着看向身边的阿玉，“我要带阿玉去另一个地方。”

和林良韫两人分开后，齐灏带着阿玉沿着竹栈道一路往外走，他们俩牵着手走在小道上，瀑布唰唰的水流声渐渐消失，两人头顶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异常雪白的几团云。

齐灏带着阿玉从石阶上跳下，又走上了一条悬空的绳索栈道，这一条由绳子与竹子做成的栈道架在十几棵几十米高的大树之上，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人走在上面颤颤巍巍的，阿玉忍不住抓住了齐灏的手。

“怎么？害怕吗？”

阿玉摇了摇头。

“好……看。”

“是啊，风景很漂亮，可以俯瞰许多东西，你看那里，看到底下巨大的石像没有，那是我们齐家的祖先凿成的，这么多年了还留在那里……”

齐灏带着他走完这一条悬空栈道，又到了地上，有一条缓缓的小溪流沿着石缝流淌，一只浑身雪白的野生白孔雀在那饮水。

“这只孔雀我好像以前见过，去看看它。”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恰巧绊到了脚下一条褐色的巨蟒，巨蟒扭动着身体，快速向前游动而去，齐灏一手抓住它的身体，把它拖了回来。

巨蟒回过头来冲它张开巨口。

“算了，你走吧，今天没带东西喂你。”

齐灏松了手，那巨蟒顾不得其他，连忙张开巨口扭动着身体快速逃走。

他们走到了白孔雀的身边，白孔雀不怕他们，似乎它还认识齐灏。在午后的日光下，白孔雀伸长漂亮的脖颈，身后的羽翼如同扇子一般向他们展开，雪白的孔雀羽在日光上晃动，反射出璀璨耀目的光芒。

阿玉脸黑了。

齐灏默默带着他远离白孔雀。

之后齐灏带着阿玉穿过绿林，来到了一条石子路上，他忽然跪了下来，阿玉也跟着他跪了下来，齐灏带着他一步一叩首上了山。

天上的红日逐渐西垂，一层金辉泼洒在两人的身后，两条贴在一起的影子落在碎石路上。

踏着脚下的碎石路，天空有飞鸟横掠而过，他们的额头抵在地上，发出轻轻地碰撞声，紧挨着往前走。

他们来到了两座坟前。

“阿爸阿妈，我带着你们未来的儿媳妇来看你们了，他叫阿玉，太子玉，比我大了……嗯……大概是要添几个零的那种……”

齐灏摸着石碑柔声说话。

阿玉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的两座石碑，他张开了嘴，“阿……爸，阿妈……”

……

齐灏笑着在他的脸上刮了一下，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像是涂抹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

等齐灏带着阿玉推门回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齐蘅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也没问两人去了哪里。

等到吃完了饭，齐蘅敲开齐灏的房门，将一个黄色的盒子交给他。

齐灏抱着盒子走到了阿玉的身边，阿玉有些好奇地把头伸过来，当着他的面，齐灏打开了盒子。

黄色的丝绒布上，放着七八件翡翠玉饰。

“来看看，这是你婆婆留给你的东西，戴上这个玉镯试试。”齐灏将一个满绿翡翠玉镯戴到了阿玉的手腕上。

“小心点，别磕碎了，这个镯子可以换很多套房子。”

阿玉摸着手腕上的玉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多套房子？

他肩膀上的小蛇们欢快地舞动尾巴。

——是可以帮我建很多小竹楼吗？

齐灏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如果换算成小竹楼的话，按照外面人的价值来换算，我也算不清能建多少……不过阿玉你也别太在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碰坏了也没关系，这也不过就是一些好看的石头首饰。”

“这种石头咱家有很多，我床底下还堆着几个，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用它帮你做你喜欢的样式。”

“窝……窝。”

“好啊，帮你做几个翡翠小鸟窝，你是要这种绿的呢，还是要冰种飘花的？”

“都……”可……以。

“都要？”

阿玉可耻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彼此缠绕在一起，将蛇头埋在身体里。

齐灏见状，笑着将他肩膀上的银蛇们扔到附近的竹篮里，随后俯身将阿玉压在身下。

他小心避开了阿玉腹部的位置。

两人的头顶有许多闪烁的星星灯，齐灏低着头看他的眼睛，正好看见了那一晃一晃的银色星光。

“灏……”

两人的脸庞相贴，彼此的呼吸融合在一起，齐灏从背后抱上他，在他的耳畔哑着声音道：“阿玉，我会温柔一点的。”

*

对于两人的第一次，齐灏的记忆混乱又模糊，只能隐约记得那一次次暧昧交融的感觉，而现在，他终于把空白的记忆补全了。

并没有辜负他之前上网搜索到的一大堆生理知识。

第二天齐灏醒的很早，阿玉蜷缩在被子里睡到了日晒三竿，等到他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齐灏。

齐灏见他醒来，便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眼前，那是三株漂亮盛开的蓝紫色花，“阿玉，醒了？来看这些花，这是我们族里特有的齐山花，它们生长的地方隐秘，开花也总是偷偷地开放，我清早起来找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了这么三株齐山花，送给你。”

刚醒过来的阿玉怔怔地看着面前蓝紫色的花。

这些盛开的齐山花，颜色艳丽漂亮，斜着看过去的时候，外形像是一只鸟，弯弯的花蕊，像是鸟儿展开的尾羽。

“阿玉……”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喷涌出去，记忆深处的阀门被打开，过往的回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阿玉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阿玉……”

谁在叫我？

“阿玉，别哭，闭上眼睛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你会看见自己曾经想见到的一切，清晨阳光穿过晨雾照向树叶上的水珠，落日漫天都是燃烧的红云，那里有翠绿的竹林，银白的瀑布，巍峨的石像……你会见到我们族里的齐山花，不过……它长在很隐蔽地方，你要多花一点时间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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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毕业照

眼睛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了下来, 掉在怀里蓝紫色的齐山花上，晶莹的水珠在花瓣中翻滚。

阿玉泪眼模糊，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 当那道话音从耳边流过的时候, 他在心里委屈地接口道：

——可我最想见到的是你啊！

——灏。

“阿玉, 你怎么了？”

齐灏坐在他身边, 将他抱在怀里，抬手擦了擦阿玉脸上的泪水，“你怎么看到这些齐山花就哭了？”

“不喜欢吗？还是太喜欢了？”

阿玉的身体恍然一惊，眼前人的容颜进入了他的视野中, 身边所有的黑暗都消失了, 他只能看见对方含笑看着他的眼睛。

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眼，他有些贪念地抬起双手抱住眼前人的脸颊，颤抖着手指摩挲过他俊美的五官, 这样的动作他仿佛做过了无数次一样。

“真……好。”

我一醒过来，就见到你了。

“好什么？阿玉……”

齐灏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而过, 他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上了他脸上的泪珠。

“花，真……好……看。”

“灏……好。”

“阿玉，你也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昨天弄疼你了吗？肚子里的蛋感觉怎么样了？”

“……蛋？”阿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的按压下去，就能摸到一个小椭圆，他开心地抱住眼前人的脖颈，嘴角浮上了一抹甜蜜的笑容，“灏……的。”

“也是阿玉你的蛋。”

“突然变得这么开心？又哭又笑的。”

“身体疼不疼？”

“……灏……弟弟……”

弟弟？

齐灏眨了眨眼睛, 疑惑道：“你说谁是弟弟？”

“你……”

齐灏：“？？？？”

“你……你是……弟弟。”

齐灏内心震惊极了，一早上起来就说他是弟弟是几个意思？他抱着阿玉的脸，将他压在床上，“你跟那群人学坏了是不是？为什么叫我弟弟，就算是按年龄来算……”

罢了，还是不要算年龄。

阿玉笑容灿烂，抱着他的脸补刀道：“你……小。”

我……小？

什么小？

齐灏嘴角一抽，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揉了揉阿玉笑眯眯的脸颊，皱眉道：“你是不是突然意识到我年纪小，你就想叫我弟弟，我跟你说，这不对。”

“以后不准说我小。”

“咱们现在是恋人关系，可以不用按年龄来称呼，阿玉，你以后其实可以叫我一声……灏哥哥，灏哥哥，听见了没有，灏哥哥，也可以叫好哥哥……”

“灏……弟弟。”

“是灏哥哥。”

阿玉一口咬定，“你是……弟弟。”

“叫哥哥啊，阿玉，叫哥哥。”

“弟弟！”

齐灏没想到阿玉会这么在意这一点，一向话少吐单个字的小凤凰居然会为了“弟弟”而与他争辩这么多。

为了叫他弟弟，嘴皮子都利索了这么多……

居然还在两人发生亲密关系过后第二天说他小，即便齐灏不是个较真的人，也知道阿玉不太可能是那个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往下摸了摸。

他明明不小。

“不行，阿玉，你今天要说我大，要叫我哥哥。”

“……弟弟。”

“叫哥哥！”

“弟弟。”

……

坐在外面挑选菌菇的齐蘅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她听了一早上的“哥哥”“弟弟”，这两个人还有完没完？

实在忍无可忍的齐蘅最终拿了个棒槌进去，在齐灏和阿玉的头顶挨个敲了一下。

什么弟弟哥哥的，都得叫姐姐。

齐灏：“……阿姐。”

阿玉：“……姐。”

齐蘅满意地点了点头。

*

林良韫和岳卓豫在齐山族族地待了三天后，齐灏将他们俩送了出去，临走时两个人还十分舍不得，身上带了大包小包的山货，族里有几个小孩子很喜欢他们两个人，喜欢听他们讲外面的故事。

齐灏以前很少在族人面前说外面的事。

他自己也排斥用现代的电子设备。

曾经的他觉得，不知道可能会过得更快乐，而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林良韫放下怀里五岁的小男孩，揉了揉他的脸蛋，笑着看他跑去母亲怀里的身影。

林良韫转过身对齐灏道：“以后他会从山里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会的。”

“齐灏，这个小家伙跟我说，他也想像他们族长一样，考上金大。”

“是吗？”齐灏错愣了一下，而后低着头，垂着眼眸温柔地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好，其实我们还想多留几天的，你们这里的风景太漂亮了，还有好多野生动物啊，天然的动植物园。”

“风景好，美食更好，唉……现在就连我都把那虫子吃得嘎嘣香，走时还打包了一大袋炸竹虫。”

“齐灏，等你以后回学校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室友带点家乡的‘特产美食’。”

“不仅仅是室友，要给同学带。”

齐灏、林良韫、岳卓豫三人背着一个大包向外走去，其中就数齐灏身上的东西最多，当然，也全不是他的东西，岳卓豫走了几步后，突然有些疑惑。

“阿玉学姐怎么没跟过来？”这几天阿玉和齐灏总是形影不离的，岳卓豫看见独自一个的齐灏，还真有点不习惯，虽然知道齐灏是为了送他们，可是阿玉不跟过来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别叫他学姐了。”他现在总是妄想当哥哥。

“他跟我阿姐有事做。”听说齐灏要送林良韫两人出去，阿玉原本是要跟过来的，但是齐灏逗他说，如果他要跟着去送，就必须叫齐灏一声哥哥。

阿玉一口咬定“你是弟弟”，转身气愤地跟齐蘅养蛇去了。

林良韫拍了拍齐灏的肩膀，“你找的这对象，倒是跟你姐很合拍。”

岳卓豫托着腮帮子道：“若是真的向玉学姐，还不一定能跟你阿姐处得来。”

普通的女孩子，估计得被齐灏他姐姐养的蛇虫吓哭。

齐灏抿唇一笑，“是啊，幸好我遇见的是阿玉。”

“恭喜你啦，成功脱单见家长，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以后没有贴心小棉袄了呀，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有了女儿，就让她认你当干爹怎么样？”

齐灏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快有孩子了。”

就他家那醋精小凤凰的架势，连干鸟儿子鸟女儿都不要，怎么会让他当别家女儿的干爹。

林良韫、岳卓豫：“！！！！？？？？？”

“你哪来的孩子啊？”

齐灏笑得意味不明，“阿玉说要和我一起养鸟。”

林良韫：“……”

岳卓豫：“……”

“原来是鸟儿子啊，恭喜恭喜……这样估计你毕业前就能当上爸爸了哈哈哈哈……”

“没想到最先当上爸爸的居然是齐弟弟你。”林良韫偷笑，下一秒，却没有想到一把炸竹虫当头砸在他头上。

是齐灏扔过来的，他现在最烦别人叫他弟弟。

岳卓豫憋笑：“你叫错了，这是齐哥才对。”

“好好好，齐哥齐哥齐哥……”

齐灏揉了揉耳朵，他也并不想听到室友叫他哥，他只想听到某一只小凤凰叫他哥。

“噗……齐灏，等明年咱们毕业的时候，你就把你家一连串鸟儿子鸟女儿带过来一起拍毕业照怎么样？”

“好想法，让它们来见见我们这些叔叔阿姨，咱都是他爸的同学。”

“没有一连串鸟儿子鸟女儿，应该只有一个。”阿玉的肚子里只有一个蛋，估计只能孵出来一个小家伙。

“哦，只养一个啊，那也不错了。”

“齐灏，那咱们拍毕业照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把你的鸟儿子带过来哦。”

“你也许会成为我们班唯一一个带孩子来拍毕业照的幸运家伙……”

齐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的思维也太天马行空了，现在居然就想到了拍毕业照。

也不知道到那时，阿玉肚子里的蛋生出来了没有。

“你们俩话真多，都把我跟阿玉几天的话都说完了。”

“明明是你的话太少。”

“前面又到瘴气林了，老远我就闻到这股味儿了，啊好难受，我要窒息了，齐灏，我这次可不想吃陈年老药丸。”

“就这一瓶酸味老药丸，爱吃不吃。”

“齐灏，你这样说的话，我可要转身了，转身去你们那再住一天，问你阿姐要新的解毒丸，相信你阿姐一定会热情招待我们。”

“靠靠靠靠……齐灏你这力气也忒大了吧，你居然能拎着我俩走路，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要把我们送走啊！！”

……

*

齐灏把他们两人送到了小镇上，又好人做到底，自己开着车把他们送到附近县里的火车站，两人要搭火车去市里，再转飞机离开。

“齐灏，再见啦！”

“下一次见面希望能见到你家鸟儿子！”

“回学校要记得带特产，你把鸟儿子藏在里面，咱们避着宿管阿姨偷偷养在宿舍里……”

……

林良韫和岳卓豫这两人凑到一起都可以去说相声，齐灏听了他们一路叨逼叨，开车回来的路上只觉得车上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不过，还是会有一点分别的感伤。

齐灏将车停在院子里，却忽然接到了外公打来的电话。

“外公，怎么了？”

之前连接到信号的时候，齐灏就给外公打了电话，现在隔了几个小时，对方又打电话给他。

电话另一头的谢教授叹了一口气，他心里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打出了这一通电话。

“阿灏，我给你发了些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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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废墟

“这些是外公找到的资料。”

“阿灏……似乎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查这个东西。”谢教授怀疑, 可能是那位神秘陈老板手底下的人。

“你要小心。”

电话另一头的齐灏握紧了手中的白色手机，他垂下眼眸，轻轻道：“嗯，外公, 您放心。”

“外公……”

“怎么了？”

“等以后, 我会带着阿姐来看您。”

谢教授愣了一下, 而后微笑了起来, “好，我等着你们姐弟来看外公，如果是你毕业的那天就更好了，外公想看你穿学士服。”

齐灏：“外公, 你们怎么都想着毕业那天。”

“哦？怎么？还有别的人也这么说？”

“还有我的两个同学, 让我带着孩子过来拍毕业照。”现在按外公这么一说，他毕业的时候岂不是要带着阿玉、鸟儿子、阿姐一起去学校？

“孩子？什么孩子？”谢教授立刻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觉得自己的血压在急剧升高，之前吃过的降压药失去了作用。

“外公, 您别着急，其实孩子是……我和阿玉……以后要养的鸟。”齐灏半遮半掩把鸟儿子的事先铺垫出来，免得将来外公知道后会受惊过度。

谢教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到：瞧瞧这些年轻人，可真会搞事情。

把鸟当儿子。

他这外孙才二十几岁，就开始学老头子养鸟，像他们金大的几个退休老教授，就沉迷养鸟，整天遛鸟逗鸟，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不过外公……我和阿玉要养的鸟儿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实际上他的来历很复杂，具体的事情，等我以后带着鸟儿子来见您的时候再解释。”

谢教授沉默了半晌，“你这嘴里东一个鸟儿子，西一个鸟儿子，叫得还挺顺口。”

“外公是不是要叫他‘鸟外曾孙’？”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谢教授自己都被逗乐呵了，这词念起来，似乎有点像是——骨质增生？

还挺朗朗上口。

齐灏：“……”

齐灏嘴角一抽，忍不住低头揉了揉额心，有些头疼，“外公，你还是叫他外曾孙吧。”

“你还真是一门心思要把鸟当儿子养啊？”

齐灏：“……”

因为那真是他的亲生孩子。

“行行行，你们这些年轻人迷上了养鸟外公也能理解，这样吧，外公也陪着你养，等会儿外公亲自去花鸟市场选几只，等你带着外曾孙过来的时候，外公给送个豪华大鸟笼。”

“外公别，咱家就养这一只，也不需要鸟笼，您到时候肯定舍不得把他关鸟笼里……”

“好，外公听你的，就等着以后见你的鸟儿子，对了……阿灏，我要跟你说点其他的事。”

“什么事？外公您说。”

“你的毕业论文开始准备了吗？”

“嗯，实习前就开始准备了。”

“等写完了之后，先让外公帮你看看。”

“好。”

齐灏把电话挂断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他神情凝重地打开邮箱，查看外公给他发过来的那些资料文件。

木燚族祭坛……

资料上说的是几十年前金大一个教授曾经在云滇做田野调查，偶然间听村民说起过木燚族相关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族群如今早已经消失，它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仅仅只是村民口中的传奇故事也未能得以查证。

资料上配了几张灰色的老照片，那似乎拍的是一张石片，石片上用简笔画着一样建筑的轮廓，而照片底下则是那位老教授用简笔标注的祭坛两个字。

石片上的图案与那兽皮上的图案有八成相像，它们所描绘的都是那座祭坛。

只不过，资料上显示，这座祭坛早已经被毁掉，现在成了废墟。

……

齐灏眉头紧紧皱起，上网查了一下木燚族所在的大概位置，距离他如今所在的小镇，约莫是二百六十多公里。

并不算远。

只不过，要找到这个已成废墟祭坛的具体位置，估计要花费一段时间。

“钥匙？祭坛……钥匙在祭坛里？”

通往西山需要钥匙，而钥匙就在祭坛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祭坛里是否还有钥匙？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看。”

齐灏做好决定后，心事重重回到了族地，今天这消息对他来说，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不过这样的好消息，并不能使人太高兴。

他想早点找到西山，也不仅仅是因为凰灯，还有阿玉，阿玉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迷宫里的壁画显示——只要凤灯和凰灯不灭，太子玉的身体就能不断浴火涅槃，永生不死。

现今凤灯已经灭了，那么凰灯呢？

如果两盏灯都灭了，那么阿玉他……

一定要找到点燃凤凰双灯的办法，而点燃凤凰双灯的办法，大概率还是在西山。

*

“阿玉，阿姐，我回来了。”齐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跨进了屋子里，他现在每次从镇上回来，都要化身搬运工，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背回来。

里面有不少阿玉的东西，也有很多给族人们带的。

阿玉的大部分家当已经被他来来回回搬得差不多，而他这次帮他和阿姐带回来的……是各种川湘辣酱，这些辣酱被他存在镇上的小院中，齐灏根本就不想把它们搬回族里。

这一次是因为心里惦念着外公告诉他的消息，一个没注意，就把一堆辣酱掺了进去。

“灏……”

阿玉每次叫他的时候，总是一个响亮婉转的单音字，声音很圆润，也很动听，就像是鸟叫声一样，齐灏有时候怀疑，阿玉之所以说不出太连贯的词句，就是因为他这单音字发音太饱满了。

齐灏也去听过一些小鹦鹉吹口哨，也是那么逐个逐个的音蹦出来。

“阿玉……”齐灏嘴角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容，看着向自己小跑而来的小凤凰。

其实他们也没分开几个小时，却已经很是想念。

齐灏有些惊讶地看着怀里的阿玉，发现对方居然换了一套浅蓝色的衣服，而且这一套衣服他还很眼熟，“你换衣服了？这是……这是我十几岁时候穿过的旧衣服，是我阿姐帮你翻出来的？”

阿玉开心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跟着冒出来摇摇摆摆，似乎是在炫耀它这一身鳞片有多好看。

小银蛇们身上绑了一根蓝丝带，蓝丝带上缀着一颗晶莹的翡翠玉。

对方穿上他这一套浅蓝色的衣裤也很合身，肯定是他阿姐帮忙改过，齐灏笑着揉了揉他的脸，“很不错，看着就跟我们土生土长的齐山族人一样了。”

“你这头发……阿姐居然给你绑小辫子，你们也真是闲着没事干。”齐灏一靠近他才发现，阿玉背后一头墨色的长发被编成了一条条细细的小辫子，这一把抓下去，也不知道编了多久。

“我、喂……蛇，阿、姐、弄。”

“你和那姓谢的把她的活都做完了，怪不得她现在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齐灏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他姐一个铃铛。

齐灏把阿玉拉到一边去，小心翼翼帮他解下头发上的辫子，即便是他很小心，还是发现好几根阿玉掉落的头发。

齐灏悄悄把对方的头发藏起来，不让阿玉看见。

阿玉这只小凤凰很在意自己的头发，要是发现了掉了这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总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以后小心点，别让我阿姐折腾你的头发。”

阿玉点点头，而后拿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在齐灏的手背上扫了扫，示意对方给自己梳头发。

“好好好，帮你梳头发，阿玉，有没有发现你今天话多了不少？已经能说一个带并列的小长句了，值得夸奖，以后多练练。”

“我、练。”

“灏……弟、弟。”

“你、是、弟弟。”

……

齐灏：“……”

齐灏越听越不对，他捏住阿玉两边的脸颊往外一扯，而后又揉了揉，磨牙道：“你能不能不说这些词，我可没让你练这些。”

“阿玉，来，说我是哥哥，好哥哥——”

齐灏这句话还没说话，就见齐蘅拿着棒槌过来，一瞬间，他跟阿玉都噤声了。

齐灏带着阿玉去厨房洗自己摘回来的红色瘴气果，阿玉拿着剪刀一个个把果子剪下来，落入竹篮中，齐灏则把篮子里的红色小果子放进水里清洗。

洗完了之后，果子大的那一盘给阿玉，小的那一盘递给了齐蘅。

齐蘅重重摇了一下铃铛后，在齐灏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带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盘出了门。

齐灏笑着看她出门的背影，把一个红色的大果子喂进了阿玉的嘴里。

“甜吧？是不是比上次的还要甜？”

*

第二天，齐灏和齐蘅一起去见了灵婆，灵婆当时在屋外树底下坐着，紧紧闭着眼睛，齐灏看着眼前的阿婆，觉得她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齐灏把前往祭坛的事情告诉她，灵婆摸着齐灏的脸缓缓道：“你这才回来族里几天，又要出去了。

”

“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阿婆。”

灵婆看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等几天再出去吧，多在族里留几天。”

“好。”

齐灏也并不打算贸然前去，多准备几天再去寻找木燚族祭坛的遗址。

在出发之前，齐灏去见了住在东北边小竹楼的人，听说这两人也马上要离开。

当然，他也没有空手去，而是把之前那一包“五子棋”一起带了过去。

他姐说，谢骁有事情要办，等他把这件事办完了之后，就会回到找她。

她会等他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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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撇捺

“完了, 你那未来的小舅子果然来找你下五子棋……”许卓嘴里叼着烟，一看到外面的齐灏以及他身后的阿玉，就感觉到一阵不妙，他转过头, 用一种极为同情的目光看向坐在竹凳上的谢骁。

谢骁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背心, 勾勒出结实精悍的身形, 他的肤色是颜色比较深的小麦色, 手臂和背上都有些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伤疤。

齐灏因为体质的原因，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即便之前受过许多伤痕，也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齐灏的手在颖阳王古墓里总是伤痕累累的, 而现在回到族里后，他的手心白皙如旧。

齐灏的眼睛从对方手臂上的刀疤扫过，而后又落在对方满是茧子的手上。

他很好奇对方的来历。

忽略谢骁身边那个不着调的许卓, 单独审视谢骁，齐灏觉得他的气质有种意外的光明磊落, 即便他的外表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却给他一种像是军人的气质。

站姿和坐姿都很正，行事不动如山，异常沉稳，应该是个极为自律的人。

不过，对方在他阿姐面前，似乎变得很小心翼翼，还会脸红，努力绷着一张脸默默做事……

如果是别的男人，例如许卓那样的, 说什么有要紧事要办，做完了就回来，让他姐姐等之类的承诺，齐灏肯定一个字都不信，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有两三分相信对方口中所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正是因为心里有几分相信，再加上阿姐确实对他有意，齐灏今天才会过来。

如果换成别的男人，例如许卓那样的，齐灏早就把他揍出去了。

阿玉抱着一个小罐子站在齐灏的后面，见对方一直盯着谢骁看，顿时就不太高兴，他肩膀上的一条小蛇红色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如白玉，“丝丝丝”吐出蛇信子，动作不太利索地爬到了齐灏的身上，长长的蛇信子在齐灏的锁骨上舔了一下。

齐灏动作温柔地将这条敢当众调戏他的小“银”蛇从脖子上取下来，用手按压住它的蛇头，弓起手指在它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齐灏觉得自己之后应该警告一下阿玉，让他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胡乱暴露自己的能力。

当阿玉用自己的主动意识去控制这些蛇虫的时候，它们的眼睛会发生变化。

当这些蛇虫受到伤害时，同样也会反噬在他身上。

阿玉的这项能力并不强，也就只能勉强控制这些体型不大的小家伙做出精细的动作。

许卓取下自己嘴里的烟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躲到谢骁的身后去，而后才懒洋洋地欠扁道：“小齐族长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又是来下逐客令的？不巧，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

齐灏没搭理他，看着眼前的谢骁，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来下棋吗？”

许卓嘴角一抽，妈蛋真的来下五子棋，这个姓齐的小弟弟究竟对五子棋有一种什么样的执念？

许卓踢了踢谢骁的腿，示意对方拒绝。

谢骁却是对着齐灏点了点头，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齐灏坐在他的对面。

齐灏铺开油纸，将自己手中的罐子放上去，又去拿阿玉手中的罐子。受忽略后不仅没有被安慰，还被弹了头的阿玉心里还不高兴着，他手中的罐子刚被齐灏接走后，里面的一只毒蝎子就开始发起暴动，沿着齐灏的手往他身上爬。

齐灏想着蝎子的眼睛肉眼很难瞧出是什么色，也就随他而去，任由那只青白色的“肥”蝎子一路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脖颈，在他的锁骨边上逡巡一圈。

“肥”蝎子格外喜欢他的锁骨，在他的锁骨窝上眷恋地蹭了蹭后，绕过他的喉结一路向上爬，最后居高临下地窝在他的头顶，身后的尾巴得意洋洋地高翘起毒钩。

尖锐的毒针正好对着许卓。

许卓：“%##@#&*……”

许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次往后退了退，来下五子棋就算了，还来表演这玩意？

那毒针怎么不扎死你。

谢骁瞥了一眼齐灏头顶的青白肥蝎子，眼睛波澜不惊，齐灏见他如此，也就直接把所有的蝎子都倒了出来。

“我青你黑。”

谢骁点了点头。

许卓：“？？？！！”

这两还正打算下棋？

这玩意真的能当棋子？

之前齐灏和阿玉在许卓面前下五子棋，许卓以为这两人是合伙起来搞下马威，故意来演给他看，这些一个个鲜活会动的毒蝎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棋盘上？

这不是笑话吗？

用活“子”下棋，要是棋子主动跑去了下一格，算谁赢？

许卓搬了一张小板凳在旁边看着，就等着看这两人的五子棋要怎么下。

齐灏拿起“棋子”先在棋盘上落下，谢骁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在边上，他手中的黑色棋子还在不停挣扎，尾巴钩在空中四处乱晃。

许卓在旁边看得牙酸极了……

这两货怎么能这么淡定？

阿玉的身体则呆呆地站在齐灏的身边，齐灏起身把他抱去竹床上坐下，而他头顶上的肥蝎子则因为“颠簸”而努力地扒拉在他的头发丝上。

等齐灏重新坐回座位上的时候，他头顶的青白色“肥”蝎子已经精疲力尽地倒在他的头顶，尾巴毒钩垂来垂去，挂在齐灏的额角，仿佛马上就要往齐灏身上扎去。

看见这一幕的许卓心想：这丫迟早玩火自焚。

叮一口，你未来姐夫还能抱你去医院。

许卓盯了那毒钩小半天，发现这毒钩愣是没往齐灏身上扎。正在和谢骁你一子，我一子下棋的齐灏注意到了许卓的视线，这人总是盯着他头上的“肥”蝎子看。

齐灏抬手捏住了这只小肥蝎子，把它放在自己头上的另一边，避开许卓的视线。

许卓：“……”

居然还不给看了。

齐灏头顶的肥蝎子吧唧吧唧翻身挂在他的头发丝上，努力爬了几下，最终还是要选择待在对方头顶最高的位置俯瞰所有。

齐灏和谢骁的棋局还在继续。

许卓转过头看向棋盘，登时就睁大了眼睛：“！！！！！”

尼玛，这居然还真是五子棋。

这些“棋子”整齐的排成了一列一列，颜色整齐明显，姿势也非常有考量，可以看出下棋的两个人都有着严重的强迫症，就连蝎子尾巴的朝向都是整齐划一的。

好家伙，三个一“撇”上面堵了一个“捺”，都不用看花色，就能分辨棋子。

许卓无语凝噎。

“你们这五子棋，可真有意思。”

许卓心里感到非常奇怪，这些毒蝎子明明个个都是活的，会动的那种，为什么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棋盘上？难不成这张油纸被涂抹什么奇怪的药物。

他骁哥也是艺高人胆大，拿起蝎子的动作很稳，避开了要命的毒针。

齐灏抬头看对面的谢骁，倒还真有点对他另眼相看。

棋盘上的棋子很快就被下满了，两人却仍旧没有分出胜负，桌上的一张油纸上，全是撇撇捺捺的蝎子们。

这画面……许卓觉得自己可能一生难忘。

“平局。”齐灏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

“这下好了，小齐弟弟，你总该对咱骁哥满意了？哎，赶紧别下什么五子棋了，咱们来喝点茶聊聊天你说对不对呀？你们族里今天是不是有喜事发生，我之前听到外面的动静，是不是阿英嫂子她要生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咱和骁哥在临走前还能吃两颗喜糖……”

他的话音刚落，手上还拿着一个毒蝎子的齐灏身体一晃，蝎子的毒针扎进了他的手指，一滴血珠落在了棋盘上。

谢骁和许卓都怔住了，“你的手？”

谢骁着急的去抓齐灏的手，却被齐灏迅速地躲过了，齐灏压低了声音道：“我没事。”

“这难道不是毒蝎子吗？难不成是假的？没有毒？”许卓忍不住好奇地拿起一个青白色蝎子在手里研究，这姓齐的小弟弟拿无毒的蝎子来唬他们？

可恨的是他还真被唬住了。

或者只是一些麻-痹类的小毒。

许卓好奇地盯着手中的青白蝎子，手贱贱的靠近它的毒钩子，谁知道他一个手抖，毒刺就扎进了他的手掌心。

“嘶……”许卓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从被刺的地方传来，他的手掌心很快就开始变紫变黑。

齐灏见状，扔出一个小药瓶给谢骁，“喂给他吃，快，五分钟后毒发身亡。”

五分钟后毒发身亡？！

不用谢骁主动喂，许卓已经抢着吃进了嘴里，“要吃几颗要吃几颗，我的妈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这还真tm是毒蝎子啊！”

“骁哥，你这未来的小舅子是真的毒……”

“草草草，好痛好痛好痛，齐族长，齐哥，齐爸爸，齐爷爷……你确定你拿出来的药丸是真的吗？确定没有拿错？”

齐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要是拿错了，你现在还能说话？”

“可我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许卓的手已经彻底肿成了紫红色的大馒头，哪怕是轻轻触碰一下，都痛得要死。

“紫肿三天后会消。”

“啊？还要三天？你这解药也太不起作用了吧？”

齐灏把所有的毒蝎子缓慢扔回罐子里，“你要是拿了黑蝎子，吃了解药一丁点事都没有，谁让你一拿，拿的就是最毒的那种。”

“这三天，好好受着吧。”

“明明你也被叮了，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我从小见惯了毒虫，再加上我提前吃了解药，这点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草草草，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没毒的，哎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手都肿成这样了，之后还得要去那个破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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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丛林探险

祭坛？

齐灏心中一惊, 他垂着眼眸拿起一个青白色的蝎子，缓缓扔进白罐子里，用余光偷瞥眼前仍在叫苦不迭的许卓。

许卓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祭坛？你们要去什么祭坛？”

手掌肿痛难忍的许卓听他这么一问，也不设防, 随口答道：“就一个废墟破祭坛, 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不是骁哥欠人一个人情, 还真没必要走这一趟。”

一边说着，许卓忍不住往自己肿胀的手掌吹了口气，他现在只想多说点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们族里养的什么鬼蝎子，为免也太厉害了, 这就是个五毒俱全的村子, 太毒了！太毒了！家家户户养一大堆毒虫毒蛇，堪比生化武器。

怪不得他们这里每家每户用的金碗银碗都随便乱摆，也不怕外人拿走, 许卓还当是他们村民淳朴，现在想想……要是有人敢乱伸手, 冷不丁就是一个毒蝎子蛰上来。

“我这些天可真是倒霉透了，要不要去找个神棍来算一卦？”

“小齐弟弟，你姐是不是把事情告诉你了，等我骁哥办完事就会回来，那地方也不远，好像才两三百公里，办完了事情很快就能回来，不用等上一年，最多三个月。”

两三百公里？祭坛？这世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齐灏心中惊疑不定，他蓦地想起外公在电话里与他说的话, 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查找与木燚族祭坛相关的事情……那会是陈老板的人吗？

眼前的谢骁和许卓难不成也是被陈老板雇佣去办事的？

“两三百公里外的地方，是要去景滕那边吗？”

“咦，是啊是啊，看来齐小哥你对附近很熟悉，一猜就猜对了地方……”

这时一旁的谢骁突然抬起头看了齐灏一眼。

“你们为什么要去那边？”

“或许是有外国人想要搞丛林探险，觉得这些遗址里有宝贝呗，哈哈，我觉得大概率无功而返，但是那傻白甜老外出价很高，不去白不去……”

“小齐弟弟你可不要用奇怪的眼神来看我们哦，我们不是去盗墓掘坟的，估计也就是去充当一下保镖，骁哥他身手好……

”

外国人？

是和那陈老板是一批人，还是有两拨人都想要去找祭坛？齐灏抿了抿唇，突然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什么？你也想去？为什么？”

“我对你说的丛林探险好奇。”

“你这语气还真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不对啊，你从小长在这里，丛林你还没看吐啊，我跟你说，应该向往一下热闹的大城市……”

许卓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后，谢骁突然开口道：“如果你姐答应你去，我就带上你。”

齐灏点头：“好。”

“喂喂喂，谢骁，你脑袋发昏了，这种事情也都答应，干嘛要带一个拖油瓶过去？！”

“刘罡那边本就让我帮找两个身手好的一起去。”

“身手好？那不就是我吗？你带这个毛孩子过去，不就是拖后腿，还得分心照顾他，让你带高手，你带小孩子，刘罡他得感谢你全家——”

谢骁的下巴往齐灏的方向努了努，“在丛林里，他比你身手更好。”不惧毒虫，不怕瘴气。

“许卓，你可以不去，你本来就没必要走这一趟。”

“不行，你去了我也得去，再说了，这么好赚的钱，我怎么能放过。”

*

齐灏带着阿玉从竹楼里走出来，他没有先回家见齐蘅，而是去找了灵婆，他们走在咔哐咔哐响的竹栈道上，四周安静极了，这样的安静是一种只有自然声音的安静。

虫鸣声、瀑布流水声、树叶沙沙的声响……感觉不到其他的人声，这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位齐山族人。

阿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觉到，齐灏自打从竹楼里出来后，心情就不大好。

“灏……”阿玉停下来，担忧地拉了拉他的手，肩膀上的三条小蛇跟着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阿玉，怎么了？”

“你……难、受，要、打……他……们？”

——要去和他们打一架吗？

阿玉以为齐灏心情不好是因为竹楼里的谢骁和许卓，他想起之前齐灏说过的话，整个人又突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立刻抬起头，“丝丝丝”吐出蛇信子，露出毒牙，一副进入作战状态的模样。

“不是因为他们的原因，不需要去打架。”齐灏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抬手捏了捏阿玉的脸，温声道：“阿玉，收起你的小蛇们，还有……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你的能力。”

阿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小蛇们跟着往后仰了仰。

齐灏拿下他肩膀上的一条蛇，指了指银蛇红色的眼睛，“像刚刚那样可以，但是它的眼睛不能变成白的。”

阿玉低着头，这一次却不是很愿意答应对方。

“青蝎子可以，不过一定不能在外人面前控制蛇来乱舔我……你个坏家伙。”说到这里的时候，齐灏没忍住用力在阿玉的脸上揪了一把。

他从小就和蟒、蛇之类的打交道，然而齐灏本人向来是个“蛇见愁”，他姐养的毒蛇一见他就想跑，也只有“阿玉”这条小银蛇，才敢吐出蛇信子来舔他。

阿玉听他这么一说，就更不想答应了，他突然贴近了齐灏，肩膀上的一条小蛇红眼睛消失，伸出长长的蛇信子在齐灏的下巴上调皮地舔了一下。

齐灏快速抓住这条蛇的七寸，教训似的在它的蛇头上弹了几下。

阿玉不满地背过身，情不自禁捂了捂自己的头。

齐灏低头凝视着手中这条“倔强”小蛇白玉一样的眼睛，将它抱在怀里安抚似的抚摸了几下，食指勾起它的下颚，低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你怎么样。”

白玉眼睛的小蛇上半身开始晃晃悠悠抬起，撩起自己的小尾巴，在齐灏的手掌心里轻轻一击掌。

击掌完毕后，小银蛇精疲力尽地瘫在齐灏的手掌心一动也不动。

齐灏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双桃花眼轻轻上扬，眼尾带着三四分红晕，他在小银蛇的头顶上点了点，“早知道就不该把阿姐的蛇送给你。”

现在倒好了，不仅白吃了一个小米椒，还让阿玉得了个新玩具，创建各种花式玩法，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齐灏将掌心里的蛇送回阿玉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收敛，“阿玉，走吧，我现在要去见一见……灵婆。”

*

齐灏见到灵婆的时候，她的状态十分不好，灵婆坐在一张小凳上，头倚在栏杆上，神情很是疲倦，她似乎一宿没睡，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银丝乱了，满头银发蓬乱，让她一夜之间老了更多。

齐灏走过去抱了抱她，“阿婆，阿英嫂子生了吗？”

灵婆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是……”齐灏开了口，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灵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点了点头，“你邢叔他们已经去把他埋了。”

齐灏喉咙一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和灵婆之前说的一样，阿英嫂子生下了一个……

——无头死婴。

“之前我一直在心里想，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或许我是我的感觉错了呢……阿灏，每一次族里有新生儿诞下来，我都怀着这样的期望，阿婆好希望那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说着说着，灵婆的声音又变得哽咽了起来，“其实，是个哑巴，瞎子也好啊，为什么要……”

齐灏抱着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阿婆，这不是你的错，阿英嫂子她现在……”

灵婆摇了摇头，“麦婶她们守着她……我等会儿再去见见她。”

“阿婆，我后天就离开。”

灵婆神情一怔，而后取下头上的翡翠抹额，低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半晌后，她拉着齐灏的手，低声道：“……那你要早点回来，族人们都等着你，无论成与不成，阿灏，你都要回来。”

阿灏，你要回来……

*

一天后，齐灏带着阿玉伙同谢骁两人一起离开族地，所有的族人都出来送他们，阿姐齐蘅穿着一身蓝色的裙子，搀扶着灵婆站在最前面。

“不用送了，真的，不用送了，哇，骁哥，阵仗真大……”许卓的右手还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但他人却不消停，挤在谢骁的身边叨逼叨个不停。

谢骁冷冷道：“不是来送你的。”

许卓脸皮贼厚，闻言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伸长了脖子插着腰：“我知道是来送咱们的小齐族长，我代他替乡亲们说几句话又怎样。”

“万一其中就有人是来送我的呢，好了好了，顺便送送我行了吧？”

“阿姐，不用送了，带着他们回去吧。”齐灏挨个挨个抱了族里的一堆小家伙们，转身对齐蘅道。

阿玉站在齐灏的身边，也抱了抱这些小家伙，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看向远处的瀑布，神情里流露出不舍。

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一个男人扶着阿英走了过来，阿英头上包着白头巾，脚步有些踉跄。

阿英的脸色苍白，面容异常憔悴，可她的眼睛却是倔强而有神光的，她看着眼前的齐灏，温柔道：“族长，你要早点回来，大家都等着你。”

齐灏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时的灵婆突然向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小男孩拿着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男孩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将手中的事物戴到了齐灏的头顶。

那是由齐山花编成的花环。

“族长，要早点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_(:з」∠)_今天算了大半天购物车，晚上要交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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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皮

四个人出了族地, 到了外面的瘴气林，许卓捏着鼻子吃下了齐灏给他的解毒丸，吃完了之后，许卓摸了摸喉咙, “怎么感觉你给的这颗好酸啊, 和你姐给我们吃的完全不一样。”

“小齐族长, 你是不是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齐灏轻轻瞥了他一眼, 淡漠道：“你们俩吃完，这一瓶药正好没了。”

一听他这话，许卓就跳了起来，“草草草, 就知道你在玩把戏, 你害我就算了，你可不能害你未来的姐夫。”

齐灏手中的空药瓶砸向许卓，“砰”的一声正中许卓脑袋, 他警告道：“你要再乱说话，砸过来的就不一定是它了。”

齐灏从阿玉的手中接过一个青白色蝎子, 蝎子的尾钩对着许卓扬了扬。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蛇配合着蝎子的动作，齐刷刷吐出蛇信子，“丝丝丝……”

看着那青白蝎子，许卓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牙齿，只觉得自己还没消肿的右手又开始肿胀起来。

“小齐族长啊，威胁人的时候记得自己也悠着点，你这次提前吃解药了没？要是没吃解药的话，一个新鲜出炉的铁板熊掌哦！”

“来看看我这熊掌好不好看？”

许卓揉了揉鼻子，此时他们已经走进瘴气林中，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脚边出现水洼和成团的黑影，他的心脏毛毛的，想起了上次中瘴气时的模样，“看来你这个发酸的小药丸还是有点用……”

“放心，虽然是四年前我姐做的药丸，还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晒，除了有点味道发酸外，也没有别的其他毛病。”

许卓：“……”

他转过头对谢骁说：“你这小舅子是毒中之王，记得以后跟他姐告状。”

谢骁冷冷的瞥了许卓一眼，“少说闲话。”

几个人在瘴气林里走着，齐灏问起了那两个死在瘴气林中追杀他们的人，谢骁只说了两个字，说是“仇家”，而嘴巴一向破了个大洞的许卓半遮半掩说起了一些事。

也算是他和谢骁两人曾经的过往。

谢骁年轻的时候还真当过兵，还在部队里待过，甚至还立过功，有着光明美好的前途，不过在一次任务中，他的队友，同样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人残忍的虐杀了。

那人最终逃去了国外，谢骁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退出部队，追去了国外，费了几年的功夫，终于报了仇，同样这些年，他也在那些混乱的地带混下了不少名声。

报完仇后，谢骁对自己如今的生活感到十分厌倦，甚至是自我厌弃，就跟许卓从云滇入境回国，想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生活。

而那两个追杀他们的人，就是以前的仇家。

“放心啦，之后骁哥和我算是彻底和过去告别，也不会再有人追来，骁哥现在一身都是养老心态，帮你姐砍柴烧火做饭挑水种花种茶叶干得不亦乐乎，可以说是‘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说着说着，许卓翘起兰花指唱了一小段。

“其实在你们村子里的这几天，确实是难得的，令人感到安稳舒适的宁静生活。”

“前提是得忽略掉那群毒蛇毒蝎子，要是还能连上网络，我也想在你们那里盖一栋小竹楼，再围成一条竹篱笆花园，种种花，养只狗，没事再上网打个游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们族里的姑娘还漂亮，说不定还能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想得倒美，我们族里的阿姐阿妹看不上你。”

“小齐族长，你可是族长，我看你们族里一大堆老老少少全都超喜欢你，你说的话应该有权威吧？我要是现在趁机讨好你的话，你是不是有权利分配一个老婆给我。”

“我只有权力分配一百只蝎子给你当老婆。”

旁边的阿玉一听他说蝎子的事情，立刻从背包里递上白罐子，“灏……给你。”

这一次他们出来，还把五子棋带上了。

许卓：“……毒，能不能别提蝎子的事情。”

“草，你们带了两罐毒蝎子出来，草草，你们这背包就是用来背你们的五子棋？”

*

他们出了瘴气林后，快速赶去镇上，虽然许卓嘴上不着调，但他的速度和体力确实要比林良韫和岳卓豫强上许多，哪怕带着一个“熊掌”手，也丝毫不阻碍他的行动。

许卓的方向感很强，齐灏带着阿玉不怎么说话，他却领着他们三个人从大山里走了出去。

到了镇上后，齐灏先回了一趟镇上的小院，许卓两个人也跟了过来，许卓一进院子，就盯上了院子里的那辆车，他一惊一乍道：“哇，小齐弟弟，这辆车是你的吗？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隐藏小土豪……”

齐灏没有搭理他，带着阿玉进了屋，他们四人决定明天一早搭大巴车去景滕。

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沉的，居然开始下起了雨，这是阿玉从墓中出来后遇见的第一场连绵大雨。

在齐山族地的时候，虽然也会下雨，可那里的雨大多是一阵一阵的，下完了立刻放晴，阿玉都来不及难受。

而现在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整个人十分焦虑，齐灏看出了他身体的不适，他们出发就没有选择大巴车，而是驾驶齐灏的那辆车。

谢骁在驾驶座上开车，许卓坐在副驾驶座上，齐灏陪着阿玉坐在后面。

齐灏用干燥的毛毯将阿玉裹在里面，连人带毛毯一起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替他梳理脑后的长发，“阿玉，要是难受你就睡一觉。”

阿玉点了点头，他肩膀上的三条小蛇同样变得无精打采。

在这样阴沉沉的下雨天里出行，阿玉就跟病了一样，提不起半点精神。

齐灏找来一堆抱枕围到了他的身边，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许卓回头一看，好奇地问道：“看你们俩这一路这么亲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玉是我男朋友。”

许卓：“？？！！”

“骁哥，原来你这后面不仅带的是小舅子，还有小舅子他媳妇儿，天哪，那么这样一说，全车就我一个单身狗，汪汪汪！”

*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八个小时，他们才抵达景滕，这时雨已经放晴，阿玉的状态也变好了，他们开着车找了一个停车场停下，而后住进了一家民宿。

齐灏带着阿玉出门买了些东西，等到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涂上了一层黑色的东西，这让他们两个的肤色都黑了几个度，等到谢骁和许卓看见他俩的时候，险些认不出了。

“这……巧克力色啊，小齐族长还挺赶时髦，说句实话，你涂黑了之后，似乎变得更酷了一点。”许卓叉着腰审视两人，而后评价道。

齐灏点了点头，他和阿玉都做了一定的变装，就算是遇上了陈老板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他们俩。

当然，就算认出了也不怕，他和阿玉都不是待宰的牛羊，更何况他们还带了一罐“五子棋”，到时候满天蝎子雨，还不知道怕的人是谁。

肤色变黑的齐灏整个人的气质要比之前成熟许多，整个人的五官也变得更加凌厉锋芒，阿玉涂成了一脸巧克力色后，变成了一个黑皮小美人，因为他的一头长发太惹眼，齐灏给他把头发都束起来，戴上了一个黑色的短假发，还给他弄了个帽子戴上。

齐灏的肤色比阿玉的肤色涂得更黑一点，他们用的是齐灏阿姐调出来的一种药汁，抹在身上后会让皮肤变黑，哪怕是遇水后也不会褪色。

只有用另一种药膏才能将这一层黑色洗掉。

如果不洗掉的话，那么这一层黑色会永远覆盖在皮肤上。

许卓之前以为他俩涂得是粉底，还打算问一下粉底的品牌色号，谁知道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层黑色仿佛已经变成了他们真正的肤色，根本看不出有丝毫擦过粉底的模样。

阿玉很喜欢被涂黑了的齐灏，牵着身边人的手，眼睛亮晶晶地一直盯着他看，肩膀上的三条小蛇也跟着好奇地张望眼前人。

齐灏也觉得涂黑的阿玉有种意外的新鲜感，两个人都见到了自己恋人不一样的一面，纷纷感到新奇有趣。

尽管之前用药水“上色”的时候，阿玉如同待宰的猪一样，被齐灏强行按了半天，才能上色成功。

齐灏看着眼前的阿玉，在心里无比感谢姐姐药水的持久性，不用每天都来这么一遭，等之后“褪色”的时候用的是药膏，相信他家小凤凰不会太排斥。

“你们俩用的这是什么呀？这肤色变得也太自然了吧，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能不能也分我一点，我也想染个巧克力色……”

许卓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个“巧克力”小黑皮。

谢骁看着眼前变装的两个人，皱眉低着头一阵沉思，却没有多说什么。

许卓靠近了齐灏，忍不住在他手臂上嗅了嗅，他眼珠子转了转：“你这手也涂黑了，这颜色涂得好均匀，居然还是渐变色，过渡十分自然，这也太神奇了。”

“闻起来居然还有点香香的，嘶，真的很香，好像是什么花香一样，有点甜。”

趁着齐灏不备，本来就紧贴着齐灏手臂嗅来嗅去的许卓偷偷伸出舌头在他的手臂上快速舔了一下。

“哇，居然还是甜的，难不成加了蜂蜜？”

“不过，我的嘴怎么变得麻麻的……”

一旁的谢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许卓的双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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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见过

三分钟后, 许卓的双唇变成了紫黑色的香肠，整个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还包着白纱布的右手刚刚消肿，隐约间露出来的手指和他嘴唇的颜色别无二致。

谢骁：“……”

谢骁往齐灏的身上看了一眼, 齐灏却在伸手拦住阿玉, 如果阿玉身上有绒毛的话, 那么他现在所有的毛发已经炸开了。

他肩膀上的三条蛇“丝丝丝”地不安躁动起来, 有一条险些就要游到许卓的身边，对着他手臂补上一颗毒牙。

见到这场面的谢骁心有不忍，伸手抓住了那一条银蛇，“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这人就是嘴贱, 其实没什么坏心。”

“好了好了, 乖，阿玉，别气。”齐灏抱住眼前的黑皮小凤凰, 阿玉嘴里磕磕绊绊的，“打……打、架！”

齐灏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 无声地安慰怀里的人，他在阿玉的脸上刮了一下后，转头去看地上的人，自己也颇为无语凝噎道：“该！”

齐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嘴贱且胆大的，上一次被毒蝎子狠狠蛰了后，难道没有丝毫给他教训？

谢骁扶起许卓的肩膀，还在吐着白沫的许卓立刻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向他，谢骁叹了一口气，而后抬头转向齐灏：“这毒有解药吗？”

“不需要解药，让他躺在这里吐半个小时。”

齐灏和阿玉身上抹的这种黑色的药汁, 原本就是一种树浆的毒液，是他阿姐调制出来，平日里用来投喂“小宝贝”们的零食。

所以甜甜的，还很香，家里的蛇虫都很喜欢这一款零食。

齐灏小时候打翻过他姐的这一款独门小零食，弄得一身黑不溜秋，自己跑到外面在水里冲了半天都洗不掉色，当时还被路过的麦婶瞧见了，顿时“惊为天人”，大喇叭麦婶号召全族人来围观小族长。

那惨烈的回忆令齐灏印象深刻，齐蘅足足笑了他一整天，最后还是阿妈亲手帮他洗掉了一身黑。

因为印象太深刻了，所以这次出来，齐灏带上了这些毒液，不仅能用来当小银蛇们的零食，还可以用来变装，一举两得。

当然，就算能用来充当零食和巧克力粉底液，也掩盖不了它本身是毒木浆的事实，齐灏和阿玉都不怕毒，毒木浆对他们不起作用，而外人吃进去……

那就自求多福吧。

听说不用解药后，谢骁点点头，下一秒，他松手将许卓放回地板上，自己去烧水泡茶，还淡定地问齐灏两人：“要不要喝一杯茶？”

倒在地上的许卓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气得直翻白眼，“*%#@￥￥#……”

还在吐白沫的他，说出来的话就跟鱼吐泡泡一样咕噜咕噜的，没有人能听得懂。

“不喝茶，谢谢，我们走了。”齐灏摇了摇头，把犹在气愤中的阿玉带回了他俩的房间。

房间里自带卫生间，齐灏拧开水流，哗啦啦的水声顿时在四周响起，飞溅的水沫扬起在雪白的洗手盆中，他的手臂在水流中冲洗了大半天，还用洗手液消毒两次。

阿玉缩在墙角落里监督他洗手，三条银白色的小蛇在他的肩膀上纠结成麻花的状态。

他想亲自去给齐灏清洗手臂，却又不喜欢那飞溅出来的水流。

齐灏拿出自带的一次性毛巾，把手上的水都擦干净后，才转身走回黑皮小凤凰的身边。

阿玉立刻抱住他的脖颈，一口咬在齐灏的锁骨上，舌头轻轻舔了舔，齐灏眉头轻皱，却是没有推开这只占有欲极强的小凤凰。

“甜……”

齐灏轻笑了一声，转瞬间将怀里的人压在墙角，歪着头咬上了阿玉脖颈上凸起的一团，在那脆弱的软骨上轻轻地啃咬。

“阿玉，你也很甜。”

*

半小时后，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许卓终于自己爬了起来，一起来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谢骁，你这小舅子真毒，尼玛的，我还以为涂得啥玩意，居然涂得浑身都是毒，他就不怕自己舔到吗？”

“他还把他男朋友也涂黑了，这两人亲近的时候，难道不会自己中招？”

“哈……真希望等会儿看见倒地的人就是他！”

静静品茶的谢骁闻言看了他一眼，“你难道就没想过，从小和毒虫打交道的人，会轻易自己中招吗？”

许卓：“……惹不起惹不起。”

许卓拆开自己手上的绷带，他的右手经过了这两天下来，已经开始消肿，不过，他去照了照镜子，自己的上下嘴唇却肿成了紫色香肠。

“骁哥，你去问问你小舅子，我的嘴巴什么时候才能消啊？难不成也跟手一样，要等三天？不要啊！！！！”

“你收拾收拾，刘罡要来了。”

*

刘罡是这一次的牵头人，他是一个长得高瘦的中年男人，经常做这种“介绍”生意，人脉很广，谢骁曾经承了他一份情，心里很是感激，所以才答应对方来赶这一趟差。

“谢哥，这一次你可千万要帮帮忙。”

“人听说了你的名声后，指名就要你……放心放心，这一次价格很高，就陪着走一趟吧……顺便也捎上许卓那玩意。”

“你之前在电话里说，还帮忙找了两高手，那两高手长什么模样……”

许卓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后，打开卫生间的门，手撑在门框上看着沙发上的两人，他戴上自己的金丝眼镜，冲人招手道：“老刘啊，很久没见了吧。”

“你说谁是玩意呢？你才是个玩意儿。”

“一听到你这个姓许小子的声音我就觉得耳烦，嗡嗡嗡的，跟个苍蝇似——”刘罡往来声处看去，嘴里的话立刻卡在了嗓子眼，“艹，你是那姓许的？”

“紫红色的香肠嘴，你吃了啥玩意。”

许卓给自己戴上一个口罩，瓮声瓮气道：“舔了不该舔的东西。”

刘罡：“你是狗吗，到处乱舔。”

许卓：“我%￥#@&%￥……”

“行了行了，明天跟我一起去见金主，可得伺候好了这小老外嘿嘿……你说的那两高手呢，让人出来我见见，身手怎么样？要是不顶事，这次可不能去……”

齐灏带着阿玉推开门进客厅里，刘罡一看见他们俩就哎呦叫出了声，“这两人是不是都云滇本地的？瞧这晒的，从小长在高原上吧，光照忒充足了……”

“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眼睛黑红黑红的，是不是个混血啊？还带着异域血统……”

许卓抢先点了点头，“没错，这俩都是个番邦异族……”

“果然是混血啊，怪不得这两小哥模样生得好，叫什么名，你不都给介绍介绍……”

齐灏刚要说话，却被带着口罩的许卓抢先了一步，“我来介绍我来介绍，容我来介绍，来看看，这个矮点的黑皮美人小哥叫小五，五子棋的五，旁边那个长得高的黑巧克力是阿棋，五子棋的棋，刘哥你就管他们俩叫小五阿棋就行了。”

“阿棋”轻轻地瞥了一眼许卓，“小五”肩膀上的三条银蛇幽幽地抬起头，冲着许卓威胁般“丝丝丝”。

“小五？阿棋？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跟五子棋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联系的，但是前几天骁哥跟他们下了一盘五子棋就变得有关系了，看看这，小五，和这阿棋配在一起，刚好不正是五子棋嘛，顺口……”

“小五、阿棋……”刘罡若有所思地从齐灏与阿玉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阿玉肩膀上的三条银蛇上，他回过头对谢骁说：“你得跟我保证这两人都是高手，要是……我这在道上还怎么混？”

*

第二天，刘罡开着车把他们拉到一栋密林间的竹楼小院里，这间竹楼小院盖得很粗糙，陈设已经十分古旧了，许是这两天才打扫过，住上了人马。

院子的外面早已经围着许多人，大部分人都看着身材高大，不像是善茬的样子，不少人身上都带着刀，还有的……藏有枪。

进来后，齐灏全程拉着阿玉站在谢骁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许卓则叨逼叨跟人唠嗑上。

“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谁要是找到了，我给这个数……”

里面传来了一阵奇怪腔调的中文，齐灏带着阿玉坐在屋外的小木阶上，偷偷观察四周的人马，那些人都在自顾自做着手中的事情，检查背包中的用品，齐灏的眼睛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却发现这些人他没一个认识。

……也有可能是他脸盲，曾经见过也说不定。

“阿玉，你有发现哪个人眼熟吗？”齐灏低着头，贴近阿玉的耳畔轻声道。

阿玉揉了揉耳朵后，满是问号的望着他。

“曾经见过那个吗？”

阿玉摇了摇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摇摇摆摆地露出一阵迷茫的神色。

等了半晌后，阿玉悄悄凑近齐灏的耳边，轻声蹦出两个字，还顺便在齐灏的耳朵上舔了一下，“见、过。”

齐灏：“？？？？谁？”

阿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男子，那个黑衣男人正拿着一把刀在削木头，基本看不到正面，阿玉贴在齐灏的耳畔，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偷偷摸摸地小小声道：“黑、的……”

齐灏：“……是脸长得一样吗？”

阿玉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齐灏：“……”

行吧，夫夫双脸盲。

记不得别人也罢，咱们记得彼此就行。

不过，据齐灏观察，这些人和上次陈老板的人并不是一批人，有一部分人是像谢骁一样，是被召集过来的高手，另外一部分人，则和那领头的外国人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今天只更一章，早点睡觉，调整一下生理钟。感谢在2020-11-10 23:46:19~2020-11-11 22: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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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石头

在齐灏观察别人的时 候, 同样也有探视的目光落在他与阿玉身上，哪怕做过掩饰，他们俩的五官气质依旧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再加上他们那“极深”的肤色, 想要令人不注意都难。

茂密的大树底下, 一个身材高挑, 穿着性感露肩紧身衣的女人斜着眼睛, 偷偷观察齐灏身旁的阿玉，她满头浅黄色的头发编成许多细小的辫子束在脑后，肩膀上缠绕着一条手臂粗的金褐色灰斑蟒蛇。

那蟒蛇有着金色的竖瞳，身体在女人的身上缠绕了三圈, 蛇头高高抬起, 还在不停游动盘旋的身体散发出一股瘆人的气息，金色的纹路在日光下流转光华。

蟒蛇女人的眼睛停留在阿玉的身上，注意着阿玉肩膀上的三条银蛇,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加起来，还没有她身上这条蟒蛇三分之一粗, 如同三条宠物玩具蛇一般。

小银蛇们颜值极高，当它们整齐卧在阿玉肩膀上一动不动时，就如同没有生命力的银色肩饰，它们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金属色泽，如果不是刚才见到阿玉说话时肩膀上的小蛇们东摇西摆，蟒蛇女人也把它们误认为是造型奇异的蛇形银饰。

小银蛇们动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金属感丝毫不减，这些金属色泽让小蛇们的行动增添了某种奇妙的机械迟钝感，很难令人感觉到惧怕，和女人肩膀的金蟒相比，小银蛇们可爱的外表更像是来……搞笑的。

女人嗤笑了一声, 抬手抓住金蟒的身体，缓缓从它冰冷的身体上摩挲而过，最后将眼睛转向树背后的男人身上。

许卓嗑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瓜子来到谢骁的身旁坐下，问三人吃不吃瓜子，谢骁没搭理他，齐灏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抓了一把小松子，反问他要不要，不等许卓回答，他就将这把小松子给了阿玉。

阿玉开开心心地剥小松子，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欢快地摇摆。阿玉对一些带壳的事物情有独钟。

“还问我要不要，我看你就没打算给我……昨天我还当你去买了些什么？该不会就买了些零食坚果回来吧……”

齐灏：“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和阿玉经手过的食物，你还是不要吃的好。

”

一听他说这话，就想起了那段口吐白沫的不堪回忆，许卓呸呸呸吐掉爪子皮，屁股往外一挪，离这俩黑皮煞星远一点。

他的眼睛蓦地瞥见树底下身上缠着蟒蛇的女人，而后叹了一声：“晦气，见到这女人就知道肯定还有一个——”

许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那男人长有一双极具侵略感的鹰目，眼窝很深，鼻梁高高地耸起，他的目光盯向人的时候，会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果然是他……”

齐灏偏过头来往许卓身上瞥了一眼，许卓耸了耸肩膀，“之前的老对家，阿卡，上一次折在咱骁哥手底下，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那老外勾搭起来，估计要来找茬。”

阿卡走过来的时候，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外国人凑过去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阿卡冷哼了一声，走到了齐灏四人跟前，他那一双阴鸷的双眸钉在谢骁身上，“谢骁，好久不见啊。”

谢骁没理他，许卓则是一脸欠揍地倾倒过身体，笑容跟菊花一样灿烂，“嗨，咔咔，好久不见啊！！”

阿卡转动手腕咔咔作响。

许卓半点没有看见他的威胁，只差蹦起来冲他“略略略”，他把谢骁挡在自己的身前，大开嘲讽道：“怎么，你想打架啊？”

阿卡挑了挑眉毛，“打架？我不跟你打。”

“那你跟骁哥打。”

“不，我要跟他打。”阿卡用下巴一指谢骁旁边的齐灏，他只是斜着眼睛用余光瞥向齐灏，显然是半点都没有将这个深色皮肤，五官俊美却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那边有要求，他是半点都没有兴趣。

许卓了然一笑，“原来这是你来的目的啊……”

院子中央腾出来一块空地，将这一次的金主里约翰也惊动了过来，里约翰笑着将袖子撩起，一头略长的金色长发绑成了一撮短马尾，湛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神光。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红发女人，那女人穿着黑靴子，工装裤，工装马甲，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手中拿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

“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给我找来这些人的实力。”里约翰笑着跟旁边的刘罡道。

刘罡心里发憷，却跟着赔笑。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谢骁身边那个叫做“阿棋”的男人，对方身材高大，看模样应该是有点本事的，只是对方身上却少了那种……见了血的凶悍气息。

这人的手上没有沾过人命，而阿卡却是……

不仅是刘罡心里担忧，许卓也为齐灏捏一把汗，他张了张嘴，想直接开口跟齐灏说：要不，你干脆把胳膊伸过去让这煞笔咬一口，直接把人给干趴下……

可惜许卓没来得及跟齐灏说话，对方就已经站起来迎了上去，他只好侧过头来与谢骁说悄悄话：“你说，要是等会儿受伤流血，他的血是毒自己还是毒别人？”

谢骁不搭理他，许卓又转向阿玉，却发现阿玉跟着好整以暇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而他肩膀上的三条小蛇却抖起来一摇一摆，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旋转跳跃转圈圈，活像是在摇旗呐喊似的。

得了，人家男朋友都不着急，他着急什么，许卓虽然不知道齐灏的身手怎么样，但他知道对方浑身带毒，肯定不会出大事。

四周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阿卡和齐灏的身上，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阿玉肩膀上那三条活泼的小银蛇。

“哎，蛇女，对面肩膀上那三条是机器蛇吗？”

真蛇能做出这么灵活？奇葩？……的动作？

身上盘着黄金蟒的女人冷冷道：“活的。”

“活的？那这是什么品种，长得还怪可爱的，我也想养一条，喂，蛇女，你养了这么多年蛇，能不能让你的蛇也来个旋转抖动弹跳……”

蛇女拿起黄金蟒的蛇头对着他张开满是腥气血色的巨口，声音降到了冰点：“要看杂耍去马戏团。”

阿卡完全不把对面的黑皮青年放在眼里，他挑衅地直视着齐灏的眼睛，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齐灏摘下头顶跟阿玉一样的同款帽子，随手抛到了阿玉的怀里，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蛇努力翘起尾巴尖，用尾巴将这个帽子顶起来。

“这个皮肤黑的青年叫阿棋？”

“……五子棋的棋？”

“容貌倒是生得不错，如果这个叫阿棋的长得白，还可以叫一声他小白脸，可偏偏他……”

当齐灏和阿卡站在一起的时候，许卓才万般庆幸齐灏把自己的肤色涂黑了，不然气势上就输了一把，虽然两人在身高上齐灏更胜一筹，可他们俩的长相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阿卡深邃的鹰目加上高挺异常的鹰钩鼻，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凶悍而令人不舒适的侵略性，齐灏则是桃花眼和总是带着点儿笑意的微笑唇，若不是把脸涂黑加深了轮廓阴影，他更像是一个干净无害的校园男神。

就是因为他的外表长得太具有欺骗性了，许卓才嘴贱去招惹他。

谁知道本质……是个毒王。

呸，歹毒的男人。

就在这时，阿卡已经挥着拳头向前面的黑皮青年攻了过去，旁边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为那年轻人捏一把汗，知道阿卡的人，都知道这人天生怪力，那一拳头打过去，少有人能接得住。

蛇女的金色长指甲幽幽抚摸过金蟒冰冷的身体，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场上的打斗根本不用看，她已经知道结局。

谁知道几道拳拳相交的碰撞破风声过去，围观的人一阵阵惊呼，蛇女哼笑地看向场地中央，却发现被按倒在地的人竟然是……

她失口而出：“怎么会？！”

从没见过齐灏出手的谢骁惊诧了，许卓更是惊得手中的一把瓜子全都掉在了地上，能在短短时间就把阿卡按到在地上，跟阿卡的疏忽大意不无关系，但这也说明了骁哥这未来小舅子的实力不容小觑，“骁哥，你要是真娶了他姐姐，就老老实实当个妻管严吧。”

小齐族长不仅浑身是毒还很能打。

齐灏压着身下人的肩膀，反手将他按倒在地上，阿卡的脸颊贴在地上，尖锐的碎石划过他的脸颊，当他听到周围人的惊呼议论声后，心中痛恨难忍。

三秒后，齐灏松开了压制他的手，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被蓄势待发的阿卡跳起来反击。

“这年轻人还是嫩了点。”

“阿卡要认真了。”

阿卡从腿上抽出一把短刀，向着齐灏心脏的部位直刺而去，齐灏侧身抵抗，抬腿将阿卡手中刀踹飞出去。

阿卡有着傲人的天赋神力，让他不屑于去练习什么技巧，他那一拳挥过去，少有人能接得住，就连谢骁，力量尚不及他，靠着难缠的身法才将他撂倒。

眼前的黑皮年轻人，却是个敢直接跟他硬碰硬的硬骨头，以前遇上这种硬骨头，阿卡总要笑一声对方傻叉，等他知道自己拳头的力量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然而今天，他自己变成了自己口中的“傻叉”，两人比蛮力，他居然……比不过他。

他曾经总笑别人以卵击石，现在他这颗石头却碰上更硬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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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图纸

齐灏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叫做阿卡的男人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没什么花架子，只有绝对力量的碰撞。

对于如今齐灏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种硬碰硬的搏斗实在太简单不过，更何况对方的力量还比不上他, 齐灏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制在地上。

再一次将人按在地上时, 齐灏又松开了手, 上挑起英俊的眉毛, 他的瞳仁在日光下隐隐透露着一股血红的颜色，令他原本俊美温和的五官在这时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骇人感。

“还来吗？”齐灏瞳孔里的红色越来越浓，那股克制不住的勃发战意在身体里流淌，渴望进入酣畅淋漓的战斗, 他这时比阿卡和周围的围观者还要希望对方再次站起来扑向他。

阿卡仰躺在地上,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

阿卡心下骇然，是他疏忽大意了。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了一阵嘘声, 在外人眼里看来，两人的这一场战斗实在打得没滋没味, 实力悬殊，还没有打够味，一方却早已经躺下了。

知道阿卡本事的人则心惊胆战看着中央的黑皮青年。

“阿卡居然这么轻易败在那人手中。”

“那人叫什么名字？”

“据说叫阿棋，五子棋的棋，你看他皮肤黑，黑色的眼睛仔细看看好像有点发红，是个混血儿。”

“五子棋？什么五子棋？”

旁边的许卓听到这些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红？混血儿？

这齐族长的美瞳也不知道在哪买的，效果这么好，不过对方打架还带美瞳真的没事吗？

难不成他这眼睛也是用毒汁染出来的？

“等他回来后我得问问去……”

耳边的嘲弄声越来越声, 阿卡心有不甘的站起来，咬着牙再一次冲向前方的黑皮青年，这一次阿卡的动作要比以前有技巧许多，下手的地方也阴毒的很。

蛇女抱着身上的黄金蟒，神情紧张地看着中央的打斗，她紧紧咬着牙齿，一双眼睛盯在阿卡的身上。

齐灏越打，手底下的动作越猛烈，浑身上下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阿卡则在打斗中变得越发绝望，他对手的瞬间爆发力强的惊人。

他之前还当是对方吃了什么药，所以才能爆发出比他更强的力量，所以才拖延时间，谁知道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魔鬼，越打反而力量越强，他的持久力比他的瞬间爆发力更恐怖。

阿卡全身都是冷汗，打到最后，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方的能力变强了，还是自己的体力在衰弱。

齐灏再一次将他压倒在地上，手肘抵住他的脖颈，阿卡已经被冷汗湿透，再也无力挣扎，齐灏将他推到在地上，正打算走回阿玉的身边，却不想阿卡往蛇女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蛇女的身上飞出来一条白色的箭蛇，如同箭一般扬着毒牙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咬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住了，纷纷为场中的黑皮青年捏一把汗，蛇女和阿卡的组合一个一身都是莽，另一个则阴毒下黑手，要是没注意被这毒蛇给咬一口……

眼看那条箭蛇就要咬上黑皮青年的脖颈，接下来，更让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箭蛇在空中一个回旋，整个身体在扭曲后落在地上，快速游动向着不远处的阿卡而去，箭蛇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两颗毒牙的痕印。

阿玉压低了自己的帽檐，剥了一颗小松子吃进嘴里嚼了嚼，闲适地等待着向他走过来的男人，他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们还在费力抬起尾巴尖顶住“沉重”的帽子。

等到齐灏站在他身边时，三条努力打工的小蛇们才彻底解脱，阿玉拿起帽子，戴在了齐灏的头顶。

齐灏笑着揉了揉他的脸。

那边的蛇女急忙奔着阿卡而去，倒出蛇毒的解药喂进他的嘴里，此时的阿卡已经嘴唇紫黑，手臂上也早就乌黑了一大片，之前飞出来的那条箭蛇仍旧死死地咬在他身上，蛇女直接割掉箭蛇的脑袋，哪怕身子断裂后，毒牙却依旧有力地钻进皮肤里。

“哈哈，平日里总是你们阴别人，这下可好了吧，阴沟里翻船。”

一向嘴贱不饶人的许卓绝不会放过这种大开嘲讽的机会，许卓叉腰哈哈大笑：“竟然敢放蛇咬我们的阿棋弟弟，咱阿棋弟弟从小就在蛇堆里混，江湖人称‘蛇见愁’，试问哪条蛇见了他不害怕？”

许卓抬高了声音，一副小人得志的语气：“怕得空中急转弯的蛇见过没？见过没？”

谢骁颇为无奈地看向齐灏：这人就喜欢口花花。

许卓口中的“蛇见愁”抬起手伸向阿玉肩膀上的小银蛇们，一条银色的小蛇眼睛偷偷变成白玉的色泽，亲昵地磨蹭齐灏的手指。

转过身的许卓见到这一幕，顿时有点尴尬。

他强行挽尊道：“咱自家养的蛇，当然就不怕啦。”

蛇女抬起头，却是没有看向许卓，而是看向了那边站着的阿玉。

阿玉肩膀上的两条小蛇仍在一摇一摆兴奋地转圈摇尾巴，另一条蛇则亲昵地享受黑皮小哥的温柔摸头。

蛇女一咬牙，将嘴里的一口气咽下，低头抱着地上的阿卡，把断裂的蛇头取下来，给他做伤口处理。

里约翰将所有的画面尽收眼底，他将额前的一缕金发撩到耳后，嘴角微微勾起，很是满意地对刘罡说：“你找来的人，果然是高手。”

“我很满意，给你加个价。”

“艾琳，你把图片给他们看。”

红发女人走到了谢骁四人身边，将一张图纸递给他们，用着不熟练的中文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把图纸交给他们后，红发女人往齐灏的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涂满口红的嘴唇向上一勾，低头笑道：“你要是再白点，恐怕连我都逃不过你的魅力，阿棋，我会记住你的。”

说完后，她也不看齐灏的反应，高傲地一转身，走回到里约翰的身边。

她走后，齐灏是没什么反应，阿玉却反应剧烈，肩膀上的三条小蛇齐刷刷地炸开，对着艾琳的背后露出尖锐的毒牙，齐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

谢骁接过图纸后，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递给了齐灏，齐灏接过对方递来的图纸，却没有立刻查看，而是闭着眼睛做了三秒的心理准备。

在没有看清图纸上的画面之前，齐灏已经在脑海里完成了构图，兽皮上的一副图案出现在他的眼前。

即便齐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见那图纸上的画面时仍旧愣怔在了当场。

那是一个圆盘一样的东西，上面有着许多奇异的纹路，它的中央有一样羽毛状的金黄色饰物。

这与兽皮上所画的物件是同一样东西。

但是……这幅图并不是兽皮上的图案，虽然所画的东西是同一样，但是描绘的笔法完全不同，大小也不一样。

这究竟是……这是另外有人得知了前往西山的方法和钥匙，还是陈老板那伙人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让人重新画了图纸？

可如果是后者，两个图案画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就算是用另一种笔法描摹，也还是会把钥匙的模样泄露出来，这完全没有必要……

难道这个外国人，和陈老板一伙人确实没有半点关联？他们从另一种渠道，得知了西山的消息。

“喂，阿棋弟弟，你怎么盯着那图纸发呆啊？”那边朝着外人嘴炮结束后的许卓走了回来，忍不住好奇地看向那张图纸。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卖出去也买不上好价钱吧？”随意往图纸上打量过一眼，许卓就将这样东西判定为不太值钱，也不怎么关注它。

“这老外还真是脑子抽抽了，花这么多人力和物力去寻这种玩意……”许卓毫无顾忌地小声吐槽。

许卓在齐灏的身边坐下，他往四下瞅了瞅后，拿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行字：五子棋同志，你该不会也是为了这玩意来的吧？

齐灏将这张图纸叠好，塞给阿玉看，并没有搭理一旁许卓的字条。

阿玉打开他递过来的图纸，也没怎么看，仿佛他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肩膀上的小蛇卷起那一张图纸摇来晃去。

阿玉则从口袋里继续拿出自己的那一小抓松子，一颗一颗剥开喂给齐灏吃。

“好吧，你不回话我也不在意。”许卓拿出打火机，咔擦一声打出火苗，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丝烧出猩红色的光点。

他跟玩游戏一样叼着烟头去炭烧白纸上的字迹，烧出一圈圈黑色的圆圈孔。

烧到最后的时候，整张白纸上的字全都消失了，就连那张纸都彻底燃烧起来，险些烧到许卓的手，许卓“哇哇哇”夸张地惊叫起来。

“果然没事不要玩火！”

许卓将烟头捻灭，忍不住再往齐灏身上看过去，齐灏这时却在教阿玉手语，仿佛对之前所见到的字条没有半点反应，不愿意回答他，也没兴趣警告他不要乱说。

许卓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好奇，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好奇，没想着要做什么。

谢骁要还的人情不过是答应来这里走一趟，至于是否一定要帮里约翰找到东西，那就不一定了。

如果这真是好东西，当然还是不要让老外得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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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度假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茂密的丛林中次第响起, 一队人马陆陆续续踩在层层落叶败枝上前行，发出一阵阵咔擦的脚步声，青黄色的蚂蚱穿过人的脚下，跳在小灌木上观察眼前的一群外来人。

里约翰找来的人马一共有二十五个, 这其中包括了齐灏和阿玉, 而蛇女和阿卡则退出了这一次的行动。

一个被称作是萨翁的当地中年男人在前面带路, 他的一口普通话说得十分不标准, 但他本人却十分热情好客，积极在前方带路。

“你们要找的地方在大山深处，平时很少有人来……”

“那边有许多毒瘴，就算是我们当地人也不会随意进……”

……

带路的萨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头上带着一个竹编帽子, 身上的皮肤晒得极为黝黑，比队伍中的两个五子棋小黑皮还要黑，他的鼻子很大, 抬起头时，两个巨大的鼻孔喷出灼热的气息。

里约翰带着红发女人艾琳走在带路人的后面, 他身边还有两个随身的黑衣保镖，两个身材壮硕的保镖同样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带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牢牢地站在里约翰的左右两边。

走在斜后方的则是里约翰雇来的人马，一个个全都背着黑色的登山包，衣服底下都藏着武器，所有的装备都准备齐全，防毒面具、氧气瓶、潜水服都带上了……

齐灏和阿玉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路走来，阿玉的兴致不高, 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歪七歪八地挂在他的肩头。

阿玉的脸被涂黑了一层，脑后的长发被束成团包裹在假发套底下，头顶上还带了个米色的帽子，这样的打扮令他十分不舒服。

巧克力黑皮一开始看着新鲜，过一两天之后，他就想念齐灏原来的模样，他还想把自己脑后的长发放下来，让对方给自己梳头发。

他不喜欢戴帽子。

他也不喜欢前面那个叫艾琳的女人。

他还想叫齐灏的名字，不想叫他“阿棋”。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和齐灏单独相处。

阿玉低着头，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肚子，轻轻按压那一个坚硬成团的小东西，他不看前面的路，任由齐灏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齐灏回过头，瞥见阿玉此时的状态，顿时有些心疼，他停下脚步，贴在阿玉的耳畔轻轻道：“阿玉，再忍忍，等到了之后我们想办法脱离队伍。”

等萨翁将他们带到祭坛遗址的大概位置后，齐灏不打算再留在里约翰的队伍中，在这队伍里人太多，也太束手束脚了。

听他这么一说，阿玉有些开心地点了点头，他拿起齐灏的左手，在他的手心里欢快地挠了挠，肩膀上翻出白肚皮宛如三条死蛇的小家伙们也恢复了一些精力，三条蛇尾巴顿时扭成一条小麻花。

许卓站在谢骁的身边，回过头来往后一看，忍不住贴在谢骁的耳朵边叨逼叨：“这俩也太黏糊了。”

*

走了大半天，一行二十几人在一棵大树底下喝水休息，金发男人里约翰爬上这棵高耸参天的大树，拿出望远镜四下张望，艾琳跟在他的身边。

许卓搬来几个大石头堆在一起坐下，谢骁拿出一瓶水仰头缓缓补充水分，齐灏在附近摘了一兜青青红红野果给阿玉，许卓伸出贼手想来顺几个，被他打走了。

许卓鼓起双颊，愤愤然说了一声：“小气。”

“要吃自己去摘。”

阿玉自己吃了几个野果，就把其他的野果都剥了皮，喂给齐灏吃，阿玉本身不太喜欢吃这种带着甜滋滋水分的果实。

在这样的密林里不适合生火，其他的人靠在树底下吃压缩干粮，齐灏和阿玉吃完野果后，就见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盒豪华自热麻辣小火锅。

重料极致红油变态辣。

这是齐灏之前专门为阿玉准备的小零食，想着他心情不太好，所以让他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许卓见他掏出了一份自热麻辣小火锅后，一个“卧槽”就脱口而出，他瞪大了眼睛：“这……这东西你都带上了，你这背包里到底装的是啥玩意？”

齐灏不搭理他，自顾自拆开包装盒，打开自热包，倒上水，很快，小火锅红色的汤汁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冒出泡泡，一股浓烈的呛辣香气飘向四周。

摆放整齐的土豆片和莲藕片如同花型一样在小火锅的四周散开，泡在红色汤汁中的金针菇，黄色的腐竹片，雪白的鹌鹑蛋，以及墨绿色的海带结，最中央则是沾满红辣酱的秘制牛肉片，里面的食材随着小火锅咕噜咕噜的汤汁一齐翻滚。

阿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自热小火锅，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汤汁鲜艳的火红颜色，这一股浓烈的呛辣气息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肩膀上的三条小蛇一抖一抖地拉长身体，小银蛇们从阿玉的肩膀上滑下来，一溜烟地围到小火锅周围，三条银蛇，三双红眼睛齐齐盯着眼前饭盒大小的一锅美食。

要是这三条小蛇一个不小心掉进去，就要变成麻辣蛇煲了。

齐灏提醒道：“阿玉，你让你的蛇小心一点。”

许卓嘴巴里口水泛滥，他揉了揉酸疼的脸颊，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厚着脸皮问道：“我能尝一口吗？我能尝一口吗？给个鹌鹑蛋好不好？哪怕给个藕片都行……”

三条银色的小蛇左右摇摆身体，牢牢地将小火锅圈在中央，三个蛇头守护在四周，露出嘴里的毒牙，大有一副“你敢伸手就咬死你”的模样。

“这一锅都是阿玉的。”齐灏笑着伸出手，把这一盒小火锅推到阿玉的面前，给他拆开一次性筷子。

阿玉开心地接过筷子，小蛇们“丝丝丝”欢呼起来，齐灏则拿出一个压缩饼干，向许卓扔了一小包袖珍腌榨菜，自己默默啃起了压缩饼干。

许卓拆开手中的榨菜包，发现里面居然只是咸萝卜，一丁点辣味都没有，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心酸异常，再看看对面默默啃着压缩饼干的齐灏，又把那股心酸咽在肚子里。

他用手肘推了推谢骁，拉长了声音道：“看看，这才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学着点。”

“咸萝卜吃不吃？”

……

站在树枝上的里约翰一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拿着高倍望远镜四处张望，他脑后金色的碎发散开，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湛蓝色的眸子眨了眨后，里约翰凝视着望远镜中的画面，神情沉溺地用英文感叹道：“艾琳，这里的风景真漂亮。”

“我们就快要接近打开宝藏的钥匙。”

“神在默默地眷顾我们。”

……

“艾琳，昨天那个叫做棋的男人，你是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危险而神秘的气息，他……等等，这是什么味道？”里约翰取下眼前的望远镜，接着被迎面扑来的呛辣气息熏得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转过头看身边的艾琳。

红发女人轻轻笑了一下，指了指树底下的身影，还有那装着红热汤汁的呛辣小火锅。

“来自神秘东方的奇异美味，里约翰，你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里约翰原本那一副高傲的神情裂开了，先前嘴里说的话再也接不下去。

金发男人的胸腔上上下下不断起伏，他口中那个叫做阿棋的男人，那个浑身充满危险而神秘气息的男人……

“——该死的！他当自己是来度假的吗？”

*

二十几人的队伍再一次出发，齐灏两人因为自热小火锅引起了公愤，装着饮用水和各色干粮以及潜水服等等的沉重后勤背包被交给了他们两人。

许卓啧啧两声，冷嘲热讽：“这下好了，自作孽。”

谢骁言简意赅：“要帮拿吗？”

齐灏摇了摇头，他哪怕单手拎起两个大包也不费什么功夫。

他身后背着自己的包，左手抱了一个，右手抱了一个，整个人仿佛被三个黑色的巨大背包压垮，阿玉跟在他的身边也是背后一个包，胸前一个大黑包，两人搀扶着踉跄往前走。

“阿玉，累吗？把另一个包也给我。”

阿玉摇了摇头，牢牢地抱紧胸前的大黑包。

齐灏低声道：“肚子会不会被压着不舒服？”

阿玉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成形的蛋，齐灏担心这些沉重的黑包会压着阿玉不舒服。

阿玉仍旧摇了摇头，他冲着齐灏展示自己同样结实的双臂，完全不费功夫举起手中的大黑包。

他肩膀上的一条小银蛇嘿咻嘿咻用尾巴举起另外两条小蛇，同样展示自己结实的“蛇肉”。

展示完了之后，可怜的小银蛇累趴趴地挂在阿玉的肩膀上。

齐灏见状笑了，他抱着手中的黑包往前走，叮嘱阿玉道：“咱们俩慢慢走……”

一边往前走，齐灏一边在心里寻思，本来这些东西他不想拿的，但是硬要送到他面前，那他等会还是挑一些带走吧。

早知道还有这样的好事，他背包里就应该多放两盒阿玉的自热小火锅。

*

“前面是一片瘴气林，瘴气太浓了，不适合进入，不过……”萨翁转过身来冲着里约翰摇了摇头。

“不过什么？”

“不过咱们村子里，有个人会研制一种药，能够抵御这种瘴气，你们想要进入这瘴气林里，最好还是吃一颗，只是这种药的成本比较高，可能需要嘿嘿……”萨翁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黑黢黢的脸庞写满了“老实诚恳”，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里约翰面前暧昧地搓了搓。

里约翰的脸黑了，他挥了挥手，冷冷道：“艾琳，给他。”

“放心吧，这里面没毒，我自己也经常吃。”

萨翁捏了一颗药丸送进自己的嘴里后，把一瓶药交给了他们，里约翰让队伍里的人都吃一粒，他自己的人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假装吃了，而后穿上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和氧气瓶。

队伍里的其他人面对着那瓶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吃。

齐灏将两个大黑包扔到地上，积极主动拿起那瓶药，他一边打开药瓶一边转身向着阿玉走去，“阿玉，来，为了保险起见吃一粒。”

在转身的同时，齐灏将里面的药丸全都倒掉，替换成了另一种药丸。

许卓见齐灏吃了，自己也跟着吃，其他也有几个眼睛闪了闪，跟着吃了几粒。

“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进瘴气林来试试药效。”萨翁笑得一脸诚恳，嘴边的笑容越发灿烂。

——新鲜的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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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毒王

谢骁倒了一粒药丸看向齐灏, 齐灏点了点头，他这才吃了下去，旁边的人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一个手上戴着核桃手链的男人走过来，接过药瓶, 他倒出来在手心里闻了闻后, 冲着身边的人点点头。

除了里约翰自己带的人外, 所有人都把药丸吃了进去。

萨翁低着头, 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齐灏表面拉起阿玉的手，却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萨翁，他发现了萨翁这一抹不同寻常的笑容。

他也跟着嘴角一勾, 垂眸笑了起来。

“进来吧, 亲爱的客人们，你们别看这瘴气林里毒雾重重，实际上里面的宝贝多着呢, 野果多得没人摘，还有地上长得山菌子……”萨翁摘下头顶的帽子, 笑得一脸热情，大步走进了瘴气林中。

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背后背着氧气瓶的里约翰紧随其后，再后面的是艾琳，以及队伍里的其他人。

身边的黑雾异常浓郁，天空仿佛都被一层阴影给笼罩，一行人不得不打着手电筒往前走，光是阿玉的背包里就有六七个手电筒，阿玉拿着手电筒, 饶有兴致地四处乱照。

地面上爬过的黑蚂蚁们，不由自主摆成了手电筒的方阵。

阿玉肩膀上的小银蛇们，同样一抖一抖拼成了手电筒。

齐灏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在阿玉的手臂上拍了拍，示意这只小凤凰不要太得意忘形。

阿玉向来是一只知足常乐的小凤凰，当星星灯在的时候，他就喜新厌旧地抛掉手电筒，而现在无法摸到星星灯，那么曾经的旧爱手电筒重新“上位”，再一次获得阿玉陛下的恩宠。

许卓揉了揉脸，“哎嘿”了一声，“这药效似乎还可以哦。”

他走到谢骁的身边说悄悄话：“这群老外可真过分，自己浑身包的严严实实，咱们直接用身体硬扛着进来……”

“钱不好赚呀，我老许是个可怜的社畜。”

谢骁闻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当真愿意裹这么一身？”

“不愿意，我可不愿意，我老许一身放荡不羁爱——”自由。

许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前面那一排穿着隔离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背着氧气瓶的外国佬全都倒下了，他们这些人连忙围了上去，却发现他们倒在地上四肢抽搐，防毒面具底下已经七窍流血。

那凄厉流血的面容十分可怖，好几人被吓得往后一退。

“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瘴气林里想起。

有人出声问道：“他们……死了吗？”

被雇来的一群人心头一惊，可别闹到最后，金发雇主一开场就死绝了，尾款谁来打给他们。

“还有气，中毒了。”

里约翰睁开眼睛，嘴里吐出一口红血，手臂挣扎，声音虚弱而颤抖：“药，给我解药……”

旁边的萨翁戴上帽子叹了一口气，他用极为欠扁的语气啧啧了两声，“看看吧，我早就提醒了，进这瘴气林前最好先把药丸吃进去，对于你们这些大人物来讲，一粒药丸才值几个钱，还是命最重要，不是吗？何必为了节省几粒药而把命搭进去……”

没吃药的外国佬全都倒在地上，吃了“药丸”的十几个人好生生地站着。

听着萨翁那一副揶揄的语气，看见这场面的许卓没忍住把头往后一转，强行憋着才没笑出声。

这群外国佬还真是活该啊！

手上戴着核桃手链的男人把药丸喂给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人，萨翁见所有人都把药丸吃下去之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光吃那药已经不行了，还要吃这紫色的药丸才能彻底排除毒素，不过这紫药丸的价格，可就要翻上几倍了，这些个洋大人们要不要啊？”

萨翁笑着把手中的药瓶抛给戴着核桃手链的男人，男人将里面的药丸喂给里约翰一行人。

里约翰抚着胸口，呛咳了几声，他把头发胡乱撩到而后绑成一个小马尾，用白手帕沾水细心地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他低着头，湛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无穷的愤怒。

阿玉拿着手电筒看向不远处，那圆筒光束似乎无意识地从一个角落里照过，腐朽的叶子底下，身上带着黑色尖针的虫子缓慢爬过。

他压了压帽檐，剥了一颗小松子送进嘴里。

“嘶……”原本还在得意中的萨翁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吸气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板传来的一点刺痛，萨翁浑身一冷，整个人的心跳急速飙升。

萨翁快速走到核桃手链男人的身边，将自己的药瓶抢了回去，声音急切道：“你们一定要让这些外国人记得付钱！不付钱我可不答应……”

当他把药瓶抓在手里的时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齐灏偏过头去看身边的阿玉，抬手在他的脸颊上刮了一下，阿玉侧过头来看他，一双好看的凤眸在帽檐底下出现，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齐灏的容颜。

齐灏笑了一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一下，而后用手语夸奖道：干得不错。

阿玉眨了一下眼睛，勾起嘴角嫣然一笑，肩膀上的三条小蛇身体泛红，害羞地往阿玉的脖颈处躲去。

阿玉感觉到自己的脸热了不少，当他还在眼神飘飞的时候，剥开一颗小松子喂到了身边人的嘴边。

萨翁转过身，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将一颗药丸送进了嘴里，地上的里约翰脱下身上沉重的防护服，扔下氧气瓶，将防毒面具踩在脚底下。他的眉眼阴沉，当艾琳看过来的时候，他用下巴向着萨翁所在的方向努了努，阴恻恻地做了一个咔擦的手势。

艾琳点点头。

“大人们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前进……”萨翁乐呵呵地戴稳帽子，提醒众人道：“这瘴气林里可不能久留。”

里约翰点点头，所有人继续跟着萨翁往前走。

萨翁往前走了几步，从树上摘下一个暗紫色的果子，热情地询问里约翰：“这果子要吗？很甜……”

里约翰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让艾琳扔给他一沓钞票。

“多谢多谢，这药丸钱够了哈。”萨翁美滋滋地接过钞票，舔着手指快活地数钱。

齐灏爬上一棵树，摘下了一串暗紫色的果子，自己吃了几个后给阿玉吃，萨翁见状，连连夸道：“还是这位小哥有眼光，咱这山里的果子好吃……咦，看你这长相，是不是咱本地人啊？”

“不是。”

见齐灏吃了果子之后，队伍里其他一些人也摘下果子跟着吃进了嘴里，齐灏左右看了看，倍感莫名其妙。

吃着野果的许卓见状凑到他跟前笑道：“还不是你之前演的那一招毒蛇回旋镖，大伙都把你当毒王了。”

“你吃过的东西，肯定没事。”

“还有你的肤色和你男朋友的蛇，看着就像玩毒的阿三哥。”

假“毒王”齐灏：“……”

真“毒王”阿玉：“？”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他们这一对是不怕毒的恋人，哪怕是砒-霜都能当饭吃，别人能跟着他们一起当饭吃？

齐灏：“真诚地劝你不要跟着我和阿玉乱吃东西。”

“行吧行吧，不乱吃，不过这长在瘴气林的野果是真的好吃，如果咱们带着随身小冰箱的话还能打包一点回去给你阿姐吃。”

一旁的谢骁听他说起这话，忍不住抬头看向树枝上的暗紫色野果。

“可惜的是咱们没有带啊，这又不是生存游戏，没有锅子，没有冰箱，也没有晒肉架，更不能一肉三冰做肉丸。”

*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走出了这片瘴气林，萨翁领着他们来到一片早已成为废墟的地方，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把所有的建筑都烧毁了，兽皮上所画着的祭坛也就这么随着大火而消失。

萨翁看着眼前残留的废墟，他跪在地上，叹息着感叹道：“那可真是一个伟大而神圣的族群……曾经这座祭坛都由蛇藤木建造而成，如今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令人感到痛惜。”

里约翰身体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知道这座祭坛？”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木燚族的人，这是他们族中的圣地，族人浇灌出来的蛇藤木更是最宝贵的圣物……”

“我来自远方的客人们，你们来到这座祭坛前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我对你们祭坛的遗址很感兴趣，你不是说木燚族是个伟大而神圣的族群吗？那么，你能让我跟了解它一些么？你若能慷慨告诉我们，相信伟大的神明会庇佑眼前的你。”

萨翁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我当然愿意告诉你们，木燚族的人都是极为热情好客的，其实……你们看见的废墟不过只是祭坛的一小部分，真正的祭坛还在地底。”

“木燚族的人仍旧会每年来祭祀……”

“你说的是真的吗？”里约翰的语气极为着急，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所谓的祭坛居然在地底，那么前往不死之地的钥匙呢？

“当然是真的。”萨翁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如果客人你们好奇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不过……客人你知道的，这需要另外的价钱。”

里约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拔枪将眼前人脑袋崩了的冲动，极力沉下声音道：“钱不是问题。”

“如果钱不成问题，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客人们跟我来吧。”

相信它们见到你们，也会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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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瑞兽

萨翁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黑暗的洞窟里, 在黑黢黢的洞窟中一路向里走，光线越来越暗，所有人手中拿着手电筒，照向黑暗的墙壁和脚底下的碎石。

这洞窟里有一股浓浓阴湿感, 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这个洞好深啊。”

“有没有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腥臭味？”

萨翁回头一笑, “再往里边走就快到了……”

齐灏和阿玉仍旧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阿玉怀里的包到了齐灏的手中, 在黑暗中，齐灏将两个不必要的背包扔在了洞口处，拉着阿玉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有预感，他和阿玉马上就要跟里约翰的队伍分开。

在分开之前, 齐灏想看看那个叫做萨翁的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而他口中的地下祭坛，又会是什么模样？

“已经快到了，看到前面六个门了吗？那就是祭坛的入口——”萨翁笑着对身边的里约翰道, 里约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黑暗石壁处的六道门, 那些门的周围，长着类似青苔一样的东西，组成一种奇异的花纹，六道门里黑幽幽的，吹拂出一股腥臭味的风。

“这就是祭坛的入口？”里约翰皱着眉头，他不太相信萨翁的话。

“哪一扇门才是祭坛的真正入口？”

萨翁低低地笑了几声，那诡异的笑声在洞窟里回荡，声音尖锐而刺耳。

这样的笑声令人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里约翰心中防备，右手摸上了腰间的枪, 其他的人也把自己的手按在随身武器上。

“每一扇门都是入口，不过恐怕你们没机会进去了……”

“你要做什么？！”

……

“出来吧，小宝贝们？”萨翁拍了拍手，下一秒各种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开始出现在黑暗的洞穴中，这些声音原本很微小，可当那成千上万的条状物体一起游动时，那声音想让人不发现都难。

洞穴中的腥臭味越发浓郁。

手电筒的光晕照在石壁上，正好照出了那些诡异东西的身形，无数条蛇形状的物体从石洞里钻出来。他们这群人的头顶，垂下来一条条“丝丝丝”叫着的蛇头。

这些奇怪诡异的东西，说它们是蛇却又不像是蛇，他们条形的身体上长有木头一般的结节，或者说这些蛇身上都长了瘤子，那些瘤子像是一段拳头大小的木头。

“这……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人群有人惊慌地向后退，却发现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他们早已经被这些诡异的东西包围住。

也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那东西的下半部分，是很多条猩红色的蛇，而再往上看，则是人的上半身，那是一个不知道已经死去多久的人，身体已经开始发臭，他的眼睛和脸上全是血窟窿，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了无数条红色的蛇，那些红色的蛇带着他的身体走动。

红色的群蛇拉着死去的躯体走动，在东摇西歪中却发出一阵“磕磕”的响声，像是木头磕在石板上的声音，原来人体和蛇身相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根血红色的木头。

“我亲爱的客人，这是你们的荣幸。”

“你们不是想要见到祭坛吗？若仅仅只是见到祭坛，那多可惜啊，你们应该成为祭坛的一部分，相信由你们的身躯浇灌出来的蛇藤木，那一定是建成祭坛最美好神圣的材料……”

“多年后，人们会再一次看到那一栋伟大的建筑。”

……

萨翁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笑容，许卓心神慌乱，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神经病啊，用这种鬼木头建房子，你不嫌臭我都嫌臭……”

“要知道这祭坛是这玩意做的，打死我都不来。”

“呸呸呸，真庆幸你们的祭坛早就一把火烧了。”

萨翁冷笑了一声，“你们已经全都吃下了蛇卵，看到眼前的蛇种胎了吗？他就是你们将来的样子。”

“你们都将成为祭品，孕育我们族中的圣木。”

“什么？！蛇卵？”

“是那个药，在那个药里？！”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杂七杂八的惊呼声、恐惧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蛇种胎，你管这怪物叫胎？”

“还tm圣木，阴邪的玩意儿。”

……

萨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走进了蛇种胎群中，无数红色的蛇头在他的身下缠绕，通红的蛇鳞在暗黄的电筒光中反射出一种黏腻的浊光，萨翁在红蛇头的身旁捏着鼻子尖锐地叫了几声。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些缠绕的蛇种胎开始骚动起来，延伸出来的无数蛇头如同章鱼一般带着肿胀的身体前行，向着里约翰一群人而去。

那些红色的蛇身蜿蜒拉长，它们身上的残留躯体在行动间晃晃荡荡，一个眼球哗啦一声从那腐臭的头颅中跌出。

里约翰带来的人全都抽出了手中的刀刃及各类武器，齐灏牵着阿玉的手，神情无波澜地看着蛇种胎中的萨翁。

“阿玉，别动，跟着我。”

黑暗中的阿玉点了点头。

那些诡异的蛇种胎向着人群而来，当那红色的蛇头靠近最前方的那个人时，刚要张开蛇口咬过去，却又好像发现了什么肮脏臭东西一样往回缩。

它们身上的残留人体在回缩的过程中一摇一摆，污浊的汁液从他的身体中晃荡出来，浇在了最底下的红木上。

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迎面袭来。

“呕……”

蛇种胎开始往回缩，见到这一幕的萨翁顿时大惊失色，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的发生，和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他惊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这是为什么？圣蛇们，快去唤醒你们的孩子！”

“——你说的孩子都在这里。”齐灏将一把药丸砸在了萨翁的脸上，无数颗细碎的药丸顺着萨翁的身体往下滚，当这些药丸出现的时候，红蛇们更加骚动起来。

它们一齐扑向了萨翁的身体，萨翁尖叫了几声，被他口中的圣蛇们撕咬掉身上的血肉，猩红的血液泼洒在地上，尝到血的蛇种胎发出一种奇异的“丝呱”声响，萨翁挣扎地爬起来，手臂上血肉模糊，他暴怒道：“你们，你们竟然没有吃下蛇卵，你们……”

“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亲眼看见——”

……

见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许卓身上的贱骨头顿时痒了起来，当即出声嘲讽道：“傻了吧，我们没吃就是没吃，知道不，咱们队伍里可是有一位毒王在，还怕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傻意儿？略略略……”

“还tm圣蛇，都是些蠢蛇，蠢蛇们，都给我咬死他，你们的孩子可都在他身上呢！”

“你、你你……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你们走不出这个洞穴，那好，既然你们不愿意浇灌我们的圣木，那就留在这里喂蛇吧。”

萨翁吹了一声口哨，洞穴里四面八方身上长着木头瘤子的黑蛇向着人群袭来，齐灏见状，将一大包驱蛇粉扔给了谢骁，他刚刚已经试验过了，这些驱蛇粉对洞里的奇怪黑蛇有效。

这些驱蛇粉加入了齐山族人的血，他们族里人的血液中带着龙枭血咒，经过提炼后，能够驱退蛇虫。

“草草，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给我一包给我一包。”许卓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

齐灏却是没有搭理他，他牵起阿玉的手，走进了一道门前，他们在前行的过程中，所有的黑蛇都在为他们让路。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的人。

他们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里约翰试图跟在他们后面进入那道门，可惜很快，他们走过的那条路立刻被更多密密麻麻的黑蛇占据，这些黑蛇仿佛在守护这条门似的，让里约翰等人无法前行半步。

四周的黑蛇越来越多，将人群都冲散开，人群的尖叫声不绝，已经有人被毒牙刺入了身体，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刀刃，斩断身周的怪蛇。

谢骁当机立断带着许卓往一条门走去，许卓这人，别看他嘴巴混，手上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不过几瞬间，就有三四个被他削去的蛇头掉在地上。

“走！”

*

在齐灏看见那六道石门时，他脑海里轰然跳出兽皮上的一副图案，这一副之前令他看不懂的图案，应该是这座地下祭坛的简略地图。

上面只有曲曲折折环绕的六条路线，最终通向一个位于北方的大圆盘。

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齐灏已经知道通往西山的钥匙一定就在这座地下祭坛中。

他和阿玉已经不愿意再跟里约翰一群人待在一起。

于是齐灏让阿玉选择了六条线路中的其中一条，两人果断走了进去。地图上的六条线路毫无规律可言，谁也不知道哪条线路能跟快速通向圆盘地带。

只能希望阿玉的运气好点吧。

对于这种拼运气的选择，多年小黑手的齐灏同学只能寄希望于阿玉。

小凤凰……是瑞兽？

既然能带来祥瑞，那么他们家的小凤凰应该不会运气太差，起码比他这小黑手要好上许多。

黑暗中，齐灏抓紧了身边人的手，他偏过头来含笑望着阿玉，“阿玉，相信你的选择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阿玉拿着手电筒照向前方，闻言十分含蓄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却是在愉快转圈圈，显然他心里在对齐灏的话点“无穷”个赞。

然而，他们往里面走了不久，却发现一件令“小凤凰”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条进入祭坛的路，居然是……

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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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爪子鱼

从小在瀑布边长大, 齐灏的水性不错，在水中的闭气时间能超过十几分钟接近二十分钟，看着眼前这一滩水，齐灏把身上的背包解下来, 一头扎进了水中。

阿玉带着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缩在角落里, 忍不住回头往来处张望。

两条银色的小蛇拼命勾着最前面那一条的尾巴, 最前面的那条蛇, 正疯狂游动着身体试图往他们来的方向逃回去。

“丝丝丝……”

“丝丝……”

另外两条小蛇强行劝阻它。

两方僵持不下，表露出阿玉心中的纠结。

约莫十分钟后，平静的水面重新出现了动静，水中的波纹越来越大, 缩在角落里的阿玉眼睁睁看着齐灏从水里爬出来。

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贴身黏在他修长的身体上，勾勒出完美高挺的身形，肌肉的轮廓隐隐若现, 性感中而又充满着别样的魅力。

阿玉忍不住盯着对方还在流水的锁骨出了神，却没有发现眼前湿漉漉的人已经靠近了他。

等阿玉回过神来时, 他身边三条小蛇的拉锯战变得更加激烈，第一条蛇发疯似的往来处跑，另外两条小银蛇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小伙伴”拉回来。

看着眼前正在表演“拔河比赛”的三条小蛇，齐灏眉头一挑，他在阿玉的面前蹲下，轻轻擦掉脸上的水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比往日更加柔和，充满着浓浓的诱哄：“阿玉, 估计每一条进入祭坛的路，都要经过一段水路。”

“我刚下去试过，只要两三分钟就能游到对面。”

“咱们以前洗澡的时候，不是还洗过一个小时吗？我抱着你游过去，几分钟而已，尝试一下好不好？”

阿玉连着他身边的三条小银蛇都开始疯狂摇头。

“那……要不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找到钥匙回来？”

阿玉怔愣了一下，同样带着身上的三条小银蛇疯狂摇头。

阿玉转过身，对着墙壁默默自闭了十几秒后，终于拉住齐灏湿透的衣袖扯了几下。

“这是答应游过去了？”

阿玉没有出声回应。

他带着小银蛇们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有一条小蛇，红眼睛悄悄变成了白玉的颜色，鼓起勇气从阿玉的肩膀上冒出脑袋，被齐灏伸手接到了掌心里。

“放心，没事的，不会让你出事。”齐灏爱怜地默默小银蛇的头。

小银蛇在他的掌心里瘫出白肚皮，表明自己已经是一条“死蛇”。

齐灏失笑，轻轻拨弄它的尾巴。

三分钟后，齐灏先潜水将两人的背包运过去，又把三条“搭顺风车”的小银蛇送到了对面，最后才来接他家的“大宝贝”。

虽然阿玉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过去，但在进入水中的那一刻时，顽强的小凤凰仍旧爆发出了宁死不从的挣扎，齐灏牢牢地抱紧他，带着阿玉的身体快速往前游。

咕噜咕噜……

两人的身体迅速被水流吞没，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耳朵也像是被气流堵住一样难受，阿玉拼命往身边人怀里钻。

这一段三分钟的路程无论是对阿玉还是对齐灏来说，都是一种可怕的折磨，阿玉这只小凤凰在水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仅拼命挣扎他还“手舞足蹈”，吧唧吧唧胡乱挣扎，齐灏一个没注意，就被怀里的“大宝贝”拖着往回游。

齐灏几乎是哭笑不得，连忙箍紧怀里的人，带着他的身体用尽全力往前游。

阿玉疯狂地挥舞手臂拍打水花，他们四周的水流被搅乱，在马上要出水的时候，水流中一样东西扑腾着钻进齐灏的衣服里，那东西似乎还有着尖锐的爪子，进入齐灏的衣服里面后，爆发出一阵“狗急跳墙”式挣扎。

他怀里的小凤凰，也在“狗急跳墙”式挣扎。

齐灏咬牙闷着头，忍住背后传来的刺痛，带着怀里的人和衣服中挣扎的“爪子鱼”，一起从水面冒出来。

“——哗啦。”

出水后，齐灏精神一松，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结束了。

这几分钟对他来说太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累，还有心累……

*

上岸后是一条还算平整的石砖道，两个黑包被扔在角落里，齐灏和阿玉没有立即往里走，而是就地升起了火堆。齐灏的背包里有一小盒黑炭，算是派上了用场，这条石砖道上，还散落着一些潮湿的树枝？

无论是不是树枝，齐灏都把它们扔进火里烧，结果把火烧的很旺。

这或许就是水生木，木生火？

齐灏他们所带的背包勉强有一点防水的功效，但还是漏了不少水进去，齐灏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烤干，其中有两条灰毛毯被压在最下面，还用真空包装袋保存着，并没有被水打湿。

齐灏用短毛毯裹住自己的下半身，再用长毛毯裹住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凤凰，两人坐在火堆前烤火。

阿玉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身体光溜溜地包裹在灰毛毯里，他身上裹着毛毯，死死扒拉在齐灏的身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只好不容易上岸的落水猫。

他原本的帽子和假发都被取下来，一头湿透的长发落在齐灏的手臂上，湿发半遮半掩住暴露在外的白玉肩颈。

在刚才上岸的时候，齐灏干脆用药膏给两人擦了全身，把身上的那层“黑皮”都洗了出去。

“去黑皮”的过程也是一言难尽，阿玉同志十分不合作，不给涂也不给摸，更不愿意靠近水，导致齐灏同志的工作根本进行不下去，齐灏只好在心里决定潦草几下帮阿玉随便擦掉身上的黑皮。

谁知道这只在行动上不合作的小凤凰，对于目标结果却又要求极高，不接受潦草“去黑皮”的服务，要求齐灏一定要帮他彻彻底底恢复原来的样子。

在夹缝中艰难挣扎的齐灏勉强完成了这项任务，给两人去完“黑皮”的齐灏自己都有点生无可恋地靠在墙壁上自闭了三分钟。

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自己努力在曲折的道路上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媳妇儿却在他耳边哔哔哔个没完，一会儿要求往左，一会儿要求往右，这也就算了，若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他不满意；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他更加不满意。

……

不过，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却是光明的，经过各方面的努力，仍旧取得了美满的结果。

当了好几天巧克力黑皮的阿玉和齐灏都变回了原先的白皮肤。

“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这东西了，还给阿姐喂蛇吧。”

阿玉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被老老实实地裹在毛毯里。

褪去一身黑皮的两人坐在火堆边休息，全都身心疲惫，他们面前的火堆烧的很旺，烈焰中的树枝在燃烧中发出“呲嗒”的响声，偶尔蹿起几点火星子。

祭坛中的光线很暗，火焰的红光跳动在两人的脸上，为他们的皮肤添了一层红色的光晕。

阿玉闭着眼睛抱住齐灏的脖颈，被沾湿的睫毛比往常更加浓黑如墨，挺翘的鼻子上挂着点未干的水珠，瘦削的下巴在灰毛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脆弱，他的脖颈很长，漂亮的脖颈线条一路延伸到半遮半掩的毛毯中，隐隐能看到他胸膛前的……

齐灏咳嗽了一声，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感觉到一阵心猿意马。

第一次的时候还好，他当时记忆混乱，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记得那股感觉，然而上一次发生在族地的那个晚上，在那个他住了十几年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他却记忆犹新，当时的画面如今清晰在他脑海里浮现。

呼吸变得急促而炙热，齐灏闭了闭眼睛，抱紧了怀里人，才将心中的悸动压下。

他将视线转移到毛毯上挂着的另一个“小家伙”，也就是那一条在水里趁机钻进他衣服里的“爪子鱼”。

这条“爪子鱼”还会唧唧唧乱叫。

等脱了衣服后，齐灏才发现这一条“爪子鱼”的真面目，对方长得“贼眉鼠眼”，有一条短短的小尾巴和袖珍爪子……

“居然是一只老鼠？”

“……仓鼠？”

这个鬼祭坛里有老鼠的存在并不令人感到奇怪，毕竟老鼠这种东西不都是无孔不入的，再加上外面那么多奇异的“怪蛇”，也许这老鼠就是萨翁等人扔进来喂蛇的小甜点。

“爪子鱼”的外表和仓鼠的模样差不多，毛绒绒的一小团，还没有齐灏的拳头大，它全身的毛发是雪白色的，唯有脑袋上有一小撮紫毛。

这只祭坛中的小紫鼠和阿玉一样，非常怕水，齐灏抱着阿玉往上游的时候，小紫鼠失足落水，在水里的阿玉拼命挣扎往齐灏的怀里钻，而这只小家伙有可能受到了阿玉的影响，同样拼命挣扎着往齐灏的怀里钻。

它倒是没有机会钻进齐灏的怀里，而是钻进齐灏背后的衣服里，爪子噗呲噗呲给齐灏的背后狠狠来了几下，留下了几道血痕。

齐灏的身体恢复力极强，经过一场“去黑皮”后，他背后的爪痕已经全都消失。

现在他怀里的阿玉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缩在毛毯里，闭着眼睛一语不发，而这只湿透的小紫鼠，全身毛发一撮一撮聚集，跟个袖珍小刺猬一样，变成阿玉同款茄子虚弱地挂在毛毯上。

它的小爪子牢牢扒拉住毛毯不放。

齐灏没有扔掉这只小紫鼠，因为毛毯上的小紫鼠正闭着眼睛看不清眸色，他也不知道此时对方究竟是原本的小紫鼠本鼠，还是他家小凤凰客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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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木头

红色的火光跳动, 舞动的光影在祭坛阴暗的墙壁上闪烁，不远处的水潭散发着一股阴湿的气息，跳动的烈焰将潮湿的空气烤干。

齐灏和阿玉的衣服被他用绳子和背包等搭成的晒衣架挂在火边烤干。

他抱着怀里的阿玉，小心翼翼地替这只小凤凰弄干身后的长发, 缩在毛毯中的阿玉逐渐睁开眼睛, 拿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撩到胸前, 打了一个呵欠, 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窝在齐灏的怀里，示意对方给他梳头发。

齐灏无奈，只好用手指帮他梳理背后的长发。

阿玉的这一头长发黑亮顺滑，很少打结, 齐灏用手指轻轻替他梳过去, 一梳就能梳到尾，阿玉懒懒散散地贴在他胸膛上享受梳毛的待遇。

而阿玉身上趴着的那只炸毛小紫鼠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在火光的熏烤下, 小紫鼠湿透的毛发逐渐变干，原本打湿后黏成一撮的毛发蓬松展开, 整个身体被蓬松的绒毛笼罩，如同一个毛线球一样。

不久后，挂在灰毛毯上的小紫鼠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和他身上小奶糕的颜色相似，齐灏一看到这双眼睛，顿时失笑。

再低头看看怀中的阿玉，对方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齐灏腾出一只手去勾弄小紫鼠的下巴，在它肥嘟嘟的小身体上挠了挠，摸了摸它圆润的小耳朵，用食指轻轻替他抚顺身上的毛发。

小紫鼠顿时如同一滩水一样趴在毛毯上, 哼哼唧唧享受着对方的顺毛。

齐灏心里有点嫌弃这个家伙，一个身体享受了还不够，现在还要换一个身体再享受一次。

也不知道他家小凤凰还能开拓多少种玩法。

给小紫鼠顺毛几百下之后，齐灏罢工不干了，在他两只小耳朵上揉了揉，用食指按住这只肥嘟嘟的家伙，而后在它头顶的紫色呆毛上弹了一下。

齐灏宠溺道：“好了，适可而止吧，阿玉。”

小家伙吧唧一下瘫坐在地上，它用着不太熟练的小爪子将自己撑起来，这个身体肥嘟嘟的，身材又短又圆润，爪子短，尾巴也短，想用尾巴勾起来都不行。

已经熟练掌握蛇身步伐的小家伙不习惯这个圆乎乎的小身材，在往前走的时候，小短腿一崴，整个身体变成球似的在毛毯上滚了一圈。

齐灏见状，连忙将这个小毛球捞在手心里。

“阿玉，别玩了。”齐灏一边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一边伸手进背包里掏啊掏，还真给他掏出来一包未拆封的瓜子。

他把一颗小瓜子塞进紫鼠的爪子里。

紫鼠抱着小瓜子，有些呆滞地用牙齿啃了啃后，成功将瓜子剥壳，一口吃到了瓜子仁。

一个瓜子吃完后，他还不满足，在齐灏的掌心和手臂上跑圈，催促齐灏多给几个瓜子给他。

结果却遭到了齐灏的严词拒绝：“不行，别玩了，阿玉。”

阿玉是真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身体，比在银蛇身上要活泼许多。

见齐灏不给瓜子给他，小紫鼠生气了，动作迅速地蹿上齐灏的肩膀，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巴上爬，还用爪子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

“你真太过分了吧，阿玉。”

齐灏将这只暴躁的小紫鼠从脖颈上取下来，用手指挠了挠他的小肚皮，胖墩墩成团的小家伙怕痒，软软的一团在齐灏的手心里拱来拱去。

“还不回去？”

齐灏轻笑一声，“我也不是没办法治你。”

齐灏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盒自热麻辣小火锅，当着紫鼠的面拆开倒水加热，紫鼠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小火锅上的红油汤看。

齐灏得意一笑，心想：你总不能滚进去当麻辣紫鼠汤吧？

果不其然，三秒后，紫鼠的身体呆滞了片刻，原本缩在毛毯中的阿玉睁开了眼睛。

现在盯着小火锅的人变成了阿玉。

齐灏随手把阿玉“用过就丢”的小紫鼠放到一旁，三条小银蛇见到紫鼠后齐刷刷地包围了过去。

可怜的小家伙一睁开眼睛就面对三双“如饥似渴”的红色蛇眼睛，三条蛇信子在它的头顶“丝丝丝”……

小紫鼠身体一僵，肥嘟嘟的身体一歪，翻到在地上，露出粉嫩的爪子鼻子和嘴巴，它的四肢僵硬，用尽平生前所未有的演技“装死”。

已经沉迷在麻辣火锅汤中的阿玉顾不得去管那边的四个小家伙，齐灏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被三蛇包围的可怜小鼠。

装死的小紫鼠惊慌抖动爪子。

三条“邪恶”的小银蛇吐出蛇信子，有一条银蛇还故意用尾巴去戳弄紫鼠软绵绵的身体。

齐灏：“……”

这画面……

真像是三个“校霸”在聚众欺负新来的同学。

齐灏伸手将这只可怜的小紫鼠抓到了手心里，倒了几粒小瓜子来喂它，算是弥补阿玉“租用”它身体的租金。

这只小紫鼠完全不做客，丝毫也不客气地窝在齐灏的手心里磕瓜子。

这一位磕瓜子的技巧可就比刚刚那位要熟练许多。

这大概就是真鼠和“假鼠”的区别。

等阿玉吃完了他的自热麻辣小火锅，齐灏起身打算跟他一起继续探索祭坛，而之前他手心里的那只小紫鼠此时也已经吃饱了瓜子，整只鼠抱着一颗瓜子爬上齐灏的肩膀上待着。

估计是刚才齐灏喂了瓜子给他，小紫鼠把齐灏当成了自己人。

而它爬肩膀的目的是为了离地面上的三条“校霸蛇”远一点。

“阿玉，我们要放走这只小仓鼠吗？”齐灏指了指肩膀上的毛绒团子。

阿玉没有回话，却是倒了一把小瓜子在手心里，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粒小瓜子，轻轻地用瓜子逗弄齐灏肩膀上的紫鼠。

齐灏见状，立刻就明白了他家小凤凰舍不得放过这么一只毛绒绒的玩具。

“行，我们带上它一起走，如果不是你选择了这条路，咱还不一定遇见它。”

“或许这就是缘分。”

三条银蛇的小蛇顺着阿玉的手臂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齐灏肩膀上的紫鼠立刻炸毛，转身往齐灏的脖颈处躲去，把“怂”这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阿玉，既然你这么享受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为什么我之前说要养鸟的时候……”

如果阿玉真的享受被顺毛的快乐，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借用一只鸟的身体，还有小翅膀可以任由他飞来飞去。

阿玉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齐灏的手摸到了他肚子里的那一坨硬邦邦的小椭圆。

齐灏在一瞬间就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养得第一只鸟必须得是咱们俩的孩子？”

阿玉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能自家的孩子没养上，就去养“别鸟”家的小鸟崽。

齐灏做的鸟窝，也必须得是他肚子里的崽崽先用上。

“好。”齐灏垂着眼眸轻轻地笑了，他抬手抚摸阿玉的脸庞，在他的左脸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们的阿玉会是一个好父亲。”

阿玉肩膀上的小蛇们一抖一抖的，显然很是赞同齐灏说的话。

齐灏牵起他的手，两人一个肩膀上趴着三条蛇，一个肩膀上蹲着一只鼠，一起打着手电筒往祭坛里走。

这座地下祭坛被建的很大，墙壁是用一种石砖砌成的，这些石砖已经开始剥落，有些缝隙中更是会流出一些水流，显然这座祭坛附近有充足的地下水。

更让齐灏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石砖的缝隙里长出了很多藤蔓，这些黑褐色的藤蔓从缝隙里延伸出来，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条蛇一样。

联想到之前见到的蛇窟和那些所谓的蛇种胎，齐灏对这些藤蔓格外警惕。

他们往前一个拐弯后，前面一条路上延伸出来的藤蔓更多了，那些藤蔓非常粗，还带着许多的刺，当有人靠近的时候，这些藤蔓居然还会动！

黑暗中的一条藤蔓如同鞭子一样向着齐灏抽过去，齐灏挡在阿玉的身前，手臂被藤蔓打中，藤蔓上的倒刺扎进手臂里，飞溅出来几点红色的血液。

“这些像树根一样的东西居然会动……”

齐灏尝试着抽出刀去砍眼前的藤蔓，却发现这种藤蔓不容易砍断，哪怕是砍断了之后，还会立刻有另一截生长出来。

阿玉此时同样拿着刀挥砍下一条褐色的藤蔓，却不料墙壁上又伸出来一条藤蔓向他抽了过去。

早有准备的阿玉身姿灵巧的躲过，却不小心被藤蔓缠住了脑后的长发，他挥刀砍去的时候，连同自己的一缕头发也被削下，小凤凰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阿玉拿着短刀盯着那一节藤蔓暴躁地一通乱砍，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被他砍下来的二十几截灰色藤蔓。

齐灏从后面抱住他，“阿玉，好了好了，咱们用火来对付它试试。”

齐灏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那一缕头发，将它们保存在小袋子中，放入背包的夹层。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蜡烛，尝试去烧墙壁上的藤蔓，却发现这些藤蔓无法燃烧起来。

这些藤蔓太湿了。

“灏……”

阿玉见点不燃之后更气了，拿着刀盯着那一根藤蔓直砍，瞬间又砍下了十几截，变成了一只伐木小凤凰。

齐灏皱紧眉头，在心里思考两人过去的办法，却在这时，他肩膀上的小紫鼠动了。

小紫鼠从齐灏的身上跳下去，小巧的身体快速穿过眼前的藤蔓群，来到了最后一根藤蔓的附近。

那里长着一根血红色的木头。

紫鼠咯吱咯吱开始啃木头。

别看它身体小，但它刨啃木头的速度极快，不多一会儿，那根红色的血木就被它啃断，剩下一地木屑。

也就在这时，墙上的所有藤蔓瞬间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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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小祖宗

墙上的藤蔓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生机, 粗大的根系凋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变得干枯，原本人手腕粗细的藤蔓凋零成小拇指般粗细，最后落在地上, 变成了灰棕色的碎末。

小小的一团雪白站在红木前继续啃食。

咔擦咔擦的啃木屑声在空洞的祭坛中被无限放大。

见到这一幕的齐灏愣怔了片刻, 他没有想到那一段“红木”居然会是这些会动藤蔓的心脏, 只有红木断裂, 藤蔓就会失去生机，而啃咬木头的小紫鼠，居然是这祭坛中藤蔓的克星。

万事万物果然相生相克。

齐灏走到小紫鼠的面前蹲下，向它伸出自己的手掌心, 小紫鼠用软软的小爪子抱着一段木头, 原本雪白的绒毛上沾到了许多红色的木屑，齐灏给它揩了揩脸上的小木屑，这只紫鼠就抱着红木头爬进了他的手心。

“小家伙, 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它们的克星。”

“这些多亏了你了。”

小紫鼠的耳朵动了动，抱着木头咔擦咔擦又是一通乱啃, 显然它很是喜欢吃这种红色的木头，或许它在祭坛中能存活下来，就是靠吃这种木头为生。

毕竟这祭坛里除了里面的藤蔓木头和外面的蛇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吃。

蛇和鼠也算是天敌的一种，外面有那么多黑蛇守护着祭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防鼠”？

“等会儿再给你喂小瓜子吃。”

齐灏笑着在它的背上摸了摸，一旁的阿玉见到这一幕后，眼睛闪了闪，下一秒, 小紫鼠黑色的眼眸立刻变成了白玉一样的颜色。

齐灏一看这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着眼眸，用食指去戳小紫鼠肥嘟嘟的小肚皮，掌心里的小东西被他戳了几下后，登时不愿意了，两只小爪子抱着红色的短木头，趴在齐灏的手掌心里保护柔嫩的小肚皮。

不给戳！

袖珍的粉嫩小爪子抱着红豆色泽般的木头，小紫鼠把肚皮藏好后，好奇地把玩手中的红木，它张开嘴巴，吧唧一下咬在了木头上，而后“呸呸呸”将一嘴的木屑却都吐出来。

太难吃了。

两只小爪子瞬间将手中的红木扔掉，仰着头唧唧叫着让齐灏喂瓜子给它吃。

齐灏眼眸带笑，把这块小红木用手帕纸小心包好，等会儿还要用来喂鼠，而眼前这只明显不是鼠的家伙，当然送它三颗小瓜子。

得到心满意足的瓜子后，紫鼠的两个小爪子捧着心形的小爪子慢悠悠地啃来啃去。

齐灏把掌心里的小东西抬到跟自己视线平等的位置，在心里一阵胡思乱想：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

捧在手心里的恋人。

“好了，别玩了，咱们继续往里走。”等手心里的小紫鼠吃完三个小瓜子后，齐灏在它的小胡子上一揪，催促对方赶紧回归原位。

被揪胡子的小家伙一阵炸毛，在齐灏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等到报复完了之后，才软趴趴地倒在齐灏的手心里，而后眼睛变成了黑色。

齐灏看着手上淡淡的咬痕，也是一阵好笑，把身边的阿玉拉过来，上下牙齿咬在他的耳垂上磨了磨。

“你咬我，我也咬你，咱们扯平。”

阿玉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想起齐灏居然揪小胡子，他也跳起来捏住齐灏的双颊，往两边拉开。

——乌拉！

俊美的帅脸瞬间变成了怪异蝙蝠兽。

阿玉的眼睛顿时笑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齐灏眼睛里透出一股无奈，任由对方折腾自己的脸，宠溺地笑了笑后，抬手摸了摸阿玉的头。

比他大了两、三千多岁的人了，现在越来越跟个小孩子一样爱玩爱闹。

“我当初是怎么眼瘸把你认成学姐的？”

阿玉没回话，而是“哼哼”了两声。

齐灏这会儿真的很想回到一个月以前，去摇一摇当时的自己，听听看脑袋里面是不是有水在晃荡，不然怎么会把阿玉错认成学姐。

他当时还挺真情实感认为自己在搞姐弟恋，结果这哪里是姐弟恋，明明是祖祖祖祖祖祖……孙恋。

娶了个“小祖宗”回家。

他们家小祖宗的脾气越来越大。

“阿玉，好了，这下满意了吧。”

阿玉抱着他的脸又揉了揉，而后笑开了凑过去在他的脸颊边亲了亲，而后捏着小紫鼠的尾巴丢到自己的肩膀上去。

谁知道可怜的小紫鼠刚在他的肩膀上降落，旁边的三个不良校霸就围了上来，把刚醒来的小紫鼠又吓得闭眼倒地装死，一条粉嫩的小腿直打哆嗦。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条卖萌小银蛇都能把这只小紫鼠吓得装死，更遑论外面的怪蛇，可弱小的它偏偏又是这堆怪异藤蔓的克星。

齐灏从这三条“校霸蛇”的眼皮子底下接接回了可怜的小紫鼠，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阿玉，你果然能给我们带来好运。”

“要不是你选择了这条路，咱们还不一定能遇上它，真是一只福星小凤凰。”

……

听齐灏这么夸他，阿玉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三条小银蛇一起甩尾巴，一副“哪里哪里”的谦虚模样。

而脱离了校霸包围的小紫鼠悄悄从齐灏的肩膀上抬起小脑袋，同样很是得意地甩了甩自己短短的尾巴。

这一人三蛇一鼠进入了同一个名为“瞎得意”的频道。

齐灏等他们嘚瑟够了后，才牵起阿玉的手继续往前走，他肩膀上的小紫鼠动了动耳朵，如今的他把齐灏当成了靠山，有勇气冲着三条小银蛇龇牙咧嘴唧唧唧。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也不甘示弱，回应了一大堆“丝丝丝”……

他们从这一片枯藤上跨过去，再沿着曲曲折折的道上前进了一段路程后，又遇上了……水路。

阿玉看着眼前的那一片小水潭，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齐灏肩膀上的小紫鼠火烧眉毛般从他的肩膀上滚下去，拼命往后躲，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则追上去，三条蛇拖着小紫鼠往回走。

一时之间，又形成了强烈的拉锯战。

齐灏：“……”

眼前这一幕就跟演小电影似的。

三蛇一鼠是演员，阿玉是导演，而他则是唯一的观众。

“阿玉，往前一步是水，往后一步还是水，你……”

齐灏现在大概已经能猜到，这一段路设置一个小水潭估计是用来防“鼠”的，萨翁曾说过“圣木”这个词，那么这些木头在木燚族人的眼中一定非常重要。

小紫鼠能啃木头，它对木燚族的人来说，一定是令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害鼠”。

所以……

也真不知道他们家阿玉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无论幸运不幸运，他们终究还是得过去。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一回……也没比上一回好上多少，齐灏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他家小凤凰和小紫鼠一起搬运了过去。

然而通往祭坛的路，才只走了六分之一。

他们稍作歇整后，又继续向前走，齐灏这时才发现这座地下祭坛的结构十分简单，里面没有别的什么危险东西，除了水潭就是墙壁上的藤蔓。

两人三蛇一鼠啃着木头过水潭，断断续续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祭坛的心脏位置。

因为连续走了太多段水路，阿玉已经不止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他带着小紫鼠一起变成了在水中发霉的茄子。

当齐灏抱着他在水里游的时候，阿玉直接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抱上岸。

“阿玉，放心，这已经是最后一段。”齐灏在脑海里回忆兽皮上的图案，根据兽皮上的简略地图显示，他们已经快要接近祭坛的心脏部位。

“快……到、吗？”

听到齐灏口中的这句话，让原本不怎么说话的阿玉激动地蹦出了三个字。

“嗯，到了。”

激动过后，阿玉带着怕水的小紫鼠一起趴在齐灏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得慢慢地消化这一段水路。

齐灏帮他把衣服弄干，等待阿玉恢复了精神，他们才一起走进了祭坛最重要的圆盘位置。

即便早就有心里准备，但齐灏见到祭坛中那颗巨大的怪树时，他仍然心惊不已。

那是一棵十几米高的红色“巨树”，这棵巨树通体呈现一种血菩提似的晶莹血红色，活像是人的器脏一样，它的身上蔓延出来许多树根，更加诡异的是，这棵红色的巨树身上长出了五个红色带斑纹的蛇头。

等齐灏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蛇头上的斑纹居然是各种人脸的图案，这些人脸就像是蛇皮上凸出的小疙瘩一样，一个个表情狰狞可怖，无数张人脸层层叠叠，当这些蛇头摆动时，那些人脸跟着一动，留下一道道人形的幻影，令人头晕目眩。

这五个蛇头，其中四条蛇身上的人脸图案已经十分密密麻麻，唯有最后的那一条，身上的人脸比较少。

齐灏看着这些人脸，联想到外面的蛇种胎，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这一棵红色的巨树，是那所谓的“蛇藤木”，也是萨翁口中的“圣木”。

“你们不是想要见到祭坛吗？若仅仅只是见到祭坛，那多可惜啊，你们应该成为祭坛的一部分，相信由你们的身躯浇灌出来的蛇藤木，那一定是建成祭坛最美好神圣的材料……”

“多年后，人们会再一次看到那一栋伟大的建筑。”

……

眼前的这一棵树，就是由无数人的身躯浇灌出来的蛇藤木，而那些蛇头身上的人脸斑纹，正是那些用来浇灌“圣木”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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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钥匙

见到两个外来者, 几个蛇头狰狞摇动，张开满是尖牙的巨口，向着齐灏和阿玉所在的方向咬去。

巨大的咆哮声在圆盘中央回荡。

齐灏让阿玉往后退，自己抽出一根匕首, 身体迅捷地从两个蛇头中央穿过, 手中尖锐的刀刃刺进一条红蛇的眼睛, “噗”的一声, 无数的紫色的毒血从红蛇的眼睛里喷溅而出。

红蛇吃痛，身体疯狂摇摆，满是腥味的蛇头撞向齐灏所在的位置，齐灏被这蛇头撞中了肩膀, 踉跄地往后推了几步。

那把短匕首仍旧插在红蛇的眼睛里, 它的身体越发疯狂，连带着周围的四条也跟着一起甩动身体，它们身体的鳞片撞击在地上, 发出震天动地的“啪嗒”声响，地上的土石飞扬, 卷起一阵腥臭味的风。

齐灏用衣袖掩住了鼻子。

紫黑色的血液从红蛇的眼睛一路流到地板上，变成了黏腻的紫色浆液，这些诡异的紫色浆液还在滋滋冒泡，让圆盘中的味道更加难闻。

齐灏滚到阿玉的身边，将背包中的毛毯翻出来，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围在脸上，而后拿起背包中的一把短刀挂在身上。

阿玉拿出自己的青玉笛在祭坛中吹响，一阵空灵的曲调出来之后，那边的五条红蛇依旧无动于衷，它们在狰狞地咆哮, 张开的蛇口在空中撕咬时流下腥臭的唾液。

阿玉加重吹奏青玉笛的声响，而那五条“长”在红木上的蛇头却依旧不受丝毫影响。

它们在扭动时身上的人脸影影绰绰，蛇信子吐出来的声音，不是寻常普通蛇的“丝丝丝”叫声，而是类似人发出来的“鬼哭狼嚎”。

齐灏的脸一沉，眼前这诡异邪恶的东西，现在已经不知道它们究竟成了什么玩意，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阿玉，小心！”齐灏大喊道。

人脸斑纹最密集的红蛇如同弹簧一样将自己的身体拉到极致，蛇头冲着齐灏他们所在的方向猛攻过去，血红色的蛇信子喷射而出，快速裹住阿玉的脖颈，试图拖着他的身体往回拉。

齐灏快速抽出短刀将那一段蛇信子砍断，伸手接住险些摔倒在地的阿玉。

“阿玉……”

从蛇信子中解脱的阿玉整个人的头发都炸开了，他的脖子上被留下了一圈黏腻的分泌液，在盛怒中的他顾不得去擦掉身上的黏液，他把青玉笛放下，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钢铁折叠弓，架好箭矢后，手中的铁箭飞速向着红蛇的眼睛射去。

上次在颖阳王古墓中意外学得了箭法，后来回到族里，齐灏让族中的铁匠帮忙制成了一把折叠弓，这次一起放在背包里带了过来。

暴怒中的阿玉箭法失了准头，箭头只扎进红蛇的眼睑附近，红蛇吃痛，狂暴地扭动身体，将身上的箭矢甩了出去，被甩出去的箭矢“唰”的一下撞在远处的石墙上。

阿玉连射三箭，唯有一箭射中了红蛇的眼睛，那一箭却因为力道太小，箭矢没有刺进眼球，撞击反弹后掉在了地上。

阿玉愤愤然地抓紧了手中的钢铁弓，他肩膀上的小银蛇跟着“丝丝丝”的龇牙咧嘴。

“我来。”齐灏把小紫鼠放在了阿玉的肩膀上，自己拿起了那把钢铁弓，抽出一根箭矢架在弓弦上。

阿玉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把肩膀上的小蛇和紫鼠一股脑塞进了背包里，头上一根紫色呆毛的小鼠看见那三条“校霸蛇”，立即身体一翻，倒在地上装死。

“灏！”阿玉往红蛇的方向而去，躲过一个迎面冲过来的蛇头后，在地上一个干净利落的翻滚，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一根箭矢。

红色的蛇头在后面突袭过来，也就在这时，齐灏手中的箭矢飞射出去，那箭裹挟着刚猛的力道，“噗呲”一声，整个箭身都刺进红蛇的眼球，箭尖从穿过红蛇的身体，从另一头冒了出来。

“很好，阿玉，快回来！”齐灏放下手中的箭矢，冲着阿玉招手。

齐灏想要将阿玉唤回来，可对方却不听齐灏的话，阿玉继续用身体引诱另一条狰狞的蛇头向自己攻过来，看来这只小凤凰刚才是真生气了。

阿玉回头瞥了他一眼，一双上挑的凤眸认真地眯起，示意齐灏把箭射过来。

齐灏又射了几箭，两人合作无间，仿佛有着天然的默契，齐灏的每一箭都射在血色的蛇头上，三个蛇头都瞎了眼睛，身体不断摆动咆哮，蛇身的速度比之前明显迟钝了不少。

“阿玉，够了！”

齐灏将手中的折叠弓扔到一旁，他受不了阿玉用身体当做诱饵。将手中的弓箭扔下后，齐灏提着刀冲了过去，把在蛇堆中的阿玉夹在腋窝里，硬生生地将他拎回背包处。

突然被“夹”的阿玉拼命挣扎，一头长发散乱，却还是被霸道的齐族长带走了。

阿玉愤愤地站在背包前，三条银色的小蛇从背包里冒出头，一摇一摆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连头顶紫色小呆毛的鼠小弟，也踩在银蛇校霸的身上，贼眉鼠眼地往两人所在的地方张望。

齐灏抬手抚摸他的头发，轻声道：“阿玉，你站着这里吹笛子，我需要你的笛音。”

那些红蛇身上的人脸斑纹在晃动的时候经常产生各种虚幻的人脸影子，不能凝神细看，若是看得久了，就像是有一个个诡异的人脸当面袭来。

齐灏刚才在射箭的时候，好几次都被那人脸影子给弄得心神动摇。

“你的笛音才能让我静心。”

阿玉拿出手中的青玉笛，对齐灏点点头。

齐灏冲着他温柔一笑，而后转过身，脸色立刻变得凝重，黑中隐隐带红的眼睛开始越发泛红，他握紧手中的刀刃，向着那几条扭动的蛇头奔去。

几条蛇的眼睛都受到了损伤，它们的体型长而迟钝，不停扭动着身体挣扎，齐灏小心地绕过它们的身躯，来到了人脸斑纹最少的那条蛇头身旁，他身体一跃，跳到了红蛇身上，登时抽出手中的短刀，他横握着手中的白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插进红蛇的身体。

——噗呲。

那是刀入肉的声音。

血红色蛇鳞反射出的红光映在齐灏同样血红的瞳孔上。

红蛇疯狂摆动身体试图将齐灏甩出去，齐灏却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刀，借着锐利的刀身和红蛇摆动的力道硬生生地沿着圆弧线将伤口撕开。

红蛇的身体剧烈咆哮抖动，却对背上的敌人无计可施。

齐灏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

当那红蛇头颓靡倒地时，齐灏当机立断抽出它身上的短刀，再一次扎进了它的身体里。

喷溅的黑紫色血液打湿了齐灏的衣服，他紧握短刀的双手泡在红蛇黏腻的血浆中，周身都是一股腥臭的味道，或许是闻得久了，齐灏的鼻子渐渐闻不到这股味道。

他专注看着手中的刀刃，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将红蛇的蛇头强行割下，齐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割了多少刀，最后掉落在地上的蛇头伤口碎烂，紫黑色的血肉上带着无数刀口。

齐灏从它的蛇眼中抽出了自己最开始刺入的那把匕首，照葫芦画瓢来到另一条人脸稍微密集的红蛇前，身体一跃跳上了它的躯体，首先就把匕首插进去用来固定自己的身体，而后开始用短刀割裂蛇头。

这些蛇的身体虽然又长又粗，还有一口凶恶的毒牙，庞大的巨口仿佛能一口咬断人的脖子，然而从小跟蛇蟒一类打交道的齐灏最是知道它们特别好欺负。

它们没有手脚，齐灏骑在它们身上后，这些“瞎眼蛇”只能靠甩动身体来对付他，若是这些巨蛇有尾巴，齐灏还难对付一点，可它们的身体偏偏长在红色的蛇藤木上，只要齐灏不被它们甩出去，它们就对齐灏无可奈何。

齐灏再一次费尽功夫将这条蛇头斩断，阿玉的笛声持续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响起，齐灏眼中的红色时浓时淡，让他的身体意识维持在一种疯狂和理智的中间位置。

齐灏抽出红蛇身上的匕首，抬头往阿玉的方向看过去，阿玉这时已经吹着笛子靠近了他，肩膀上三条小蛇一抖一抖的摆动身体，就连小紫鼠都胆大包天占据了阿玉的另一半肩膀。

齐灏没忍住笑了一下，而后却又被疯癫的意识占据大脑，几秒后恢复理智的他忍不住往阿玉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连带着小紫鼠都抱着爪子，十分歉意地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齐齐鞠躬。

“认真点啊！不要吹跑调。”阿玉的曲调一歪，能直接把他的思维带偏。

阿玉的曲音在颤抖中重新恢复正常，齐灏转过脸，他的脸庞绷紧，拎着手中沾血的刀刃去处理另外的三条蛇。

也是这些蛇倒霉，遇见了从小“治蛇”的齐灏，齐灏拿着手中的刀刃，将最后一条红蛇的蛇头割断时，他整个人身心一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耳边再也听不见蛇头的咆哮之声，唯有阿玉平静和缓的笛音，地板上断裂着五个狰狞的蛇头，流了一地紫黑色的血，就连齐灏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红蛇的血液染黑。

这些紫黑色的血中带有剧毒，不过可惜了，偏偏它们遇上的人是不怕毒的齐灏，当这些紫黑色的毒血浇在齐灏的身上时，他除了感觉到有些轻微的灼热外，再没有别的感受。

这些毒血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上时滋滋滋地冒泡，需要几分钟之后才能平复。

当最后一个蛇头掉落时，巨大的红木上掉下来了一样东西。当齐灏看见那样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陡然睁大。

那是一个圆盘一样的物件，上面有着许多奇异的纹路，它的中央有一样羽毛状的金黄色饰物。

——是他们要找的钥匙。

齐灏的身体一震，他没有料到这一次的祭坛之行会如此顺利，他们靠着小紫鼠轻易地来到了祭坛中的心脏圆盘，同时很顺利的斩杀了五个蛇头，就连前往西山的钥匙都凭空出现……

他们这一趟真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齐灏看着圆盘上的金羽，大脑一阵晕眩，他将手中的短刀扔在地上，向着圆盘钥匙所在的位置而去，正当他要半蹲下来捡起钥匙时，身后的阿玉却猛地将他推开。

跌倒在地板上的齐灏身体一冷，可等他回过头时，他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一根红色的木刺穿透了阿玉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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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灯芯

“阿玉！！！！！”齐灏双眸间的红色越发浓郁, 他扑到了阿玉的身边，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尖锐的红刺已经穿透了阿玉的腹部，红而滚烫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溅而出，他自己拿着刀砍断了身上的木刺, 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上的木刺拔-出。

鲜红的血飞溅在齐灏的脸上, 他整个人踉跄地跪了下来, 努力用手去堵住阿玉腹部上的伤口, 然而那滚烫的血浆仍旧从他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这些血太烫了……

他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他宁愿是自己陷入返祖癫狂时候的幻觉。

“阿玉！阿玉！你还在吹笛子是不是？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阿玉……”

齐灏的声音嘶喊到沙哑，他拼命去捂住阿玉身上的血窟窿，却怎么也捂不住, 他甚至感觉到了手底下一个碎壳一样的东西, 他不敢往那个白色的壳上去看。

那个泡在鲜血中的小椭圆上出现了碎裂的血洞，淡黄色的薄膜下隐约包裹着一个颜色粉嫩的小东西……

齐灏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灵魂都跟着动摇了几瞬, 他甚至感觉不到怀中人的重量。

“阿玉！”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阿玉……”

阿玉的嘴里吐出一口红色的血沫, 他十分疲倦地依靠在齐灏的胸前，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抬手摸上齐灏的脸颊。

“灏……火。”

闭上眼睛，阿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这两个字，说完后，他就彻底倒在齐灏的身上，所有的温度快速从他身上抽离。

他没有任何声息地倒在齐灏的怀里，身体冷得像冰一样。

*

齐灏抱着怀里寒冷如冰的躯体，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些红色的血液已经在他的皮肤上干枯，他才终于找回控制身体的力量, 缓缓地站起身，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人体走向不远处的背包。

三条银色的小蛇缓慢游到了他的脚底下，雪白的小鼠顶着紫色的呆毛从背包里冒出头，齐灏对它们视若无睹。

他将碳和碎木头堆叠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小鸟窝的形状，而后用柔软的毯子包裹住阿玉的身体。

齐灏把阿玉放进了这个新搭的小鸟窝。

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轻柔地擦干净对方的脸上的血渍，对方紧紧地闭着眼睛，长而密的鸦羽睫毛合在了一起，脑后的长发在他的身周散开。

齐灏将一个银色的星星灯塞进了对方的手中。

对方很喜欢这个星星灯，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检查自己的星星灯是否泡水短路。

“阿玉……”他低低地叫他，可对方却听不见了。

齐灏的双手颤抖，好半天才翻出了一个打火机，黄色的火焰点燃了灰色的毛毯，很快，一阵剧烈的红色火焰将“鸟窝”中的躯体吞没。

齐灏的瞳孔倒映出一片炙热红光，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烈火中的身躯。

一场烈火燃尽之后，火中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

身体被无穷的烈焰燃烧，深入骨髓的痛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数颗尖锐的钉子牢牢地钉进了他的身体。

痛……

真的好痛啊……

求求你们，不要再凿穿我的身体。

身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股深入灵魂的痛苦，过往那些煎熬的记忆仍旧藏在脑海的最深处，那些痛苦的，绝望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如冰冷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的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照进来的一道光。

灏……

*

一盏凤凰形状的灯。

白玉色的灯芯上燃烧着一簇红色的火焰。

红色的火光忽然向上跳动了几瞬，灯座上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点红焰。

*

“阿玉……”他轻轻地呼唤对方，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阿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烈火燃尽，重新长成的身体莹莹如白玉，伴生的青玉笛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的身体平躺在地上，这样的姿势让他微微鼓起的小腹变得更加明显。

阿玉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澄澈的瞳仁中倒映出眼前人的脸庞。

他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被凿进魂钉的太子玉，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眼前这个令他心生欢喜的人……是谁？

“阿玉！”齐灏用一条毛毯将他的身体包裹，而后将他抱在怀里，他看着怀中人那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嘴角的苦涩更浓了。

【太子玉生来就是个瞎子。

他一生下来就被锁魂钉凿穿骨髓，日夜遭受凤凰精魄在体内灼烧之苦，每隔七日，王都命人在他的身体里重新凿进七十二颗魂钉，等到他二十岁的时候，这具躯体就能与凤凰精魄彻底融合在一起。

到那时，只要凤灯和凰灯不灭，这具身体便能不断涅槃，永生不死。】

是不是他每一次从火中涅槃重生，都会忘记以前的记忆？

“你是谁？”阿玉歪了歪头，好奇地抬手抱住眼前人的脖颈，一股身体本能的亲昵令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下巴。

阿玉把这句话说完后，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词语。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些？

“阿玉……你。”齐灏摸了摸怀中人的脸，对方亲昵磨蹭的动作和以前一样，只是对方说出来的话却令他感觉到陌生。

他的阿玉说话从来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而眼前的人，说出来的句子却是那样流畅，声音婉转动听。

“玉？”

齐灏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直视对方迷茫的眼睛，“是啊，玉，你是玉，我是……灏。”

“……灏？”

阿玉轻轻将这个字念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好像曾经无数次念出过这个字，当这个字从他的嘴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的嘴边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灏！”

“灏……”

……

他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将这个字念出了七八遍，每念出一次，他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了几分。

对方每叫他一声，齐灏也跟着应一声，他看着阿玉脸上灿烂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

只不过那一双桃花眼里却氤氲上了一层水光。

有什么烫热的东西从脸颊边滑过。

阿玉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水痕，仰着头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道：“你不要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好难受。”

齐灏抱紧了怀中的人，哑着声音道：“好。”

被对方抱紧了之后，阿玉才发觉自己身体的怪异之处，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忍不住戳了戳那一团成型的小椭圆，登时惊奇道：“这是什么？”

“我吃下了什么东西吗？”

“涨涨的……”

“灏，我能不能把它吐出来？”

齐灏抚摸上了那一团微微的鼓起，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认真道：“阿玉，这是……蛋。”

“蛋？！”

“我吃了一个蛋？”

“阿玉……”

齐灏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阿玉，这是你的蛋，不，是我们的蛋，它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也许是一只小小凤凰。”

听他这么一说后，阿玉十分开心地抱住自己的肚子，他裹紧了身上的毛毯，一双凤眸向着四周张望。

齐灏看见他这熟悉的动作，就知道阿玉想找什么东西把自己围起来。

齐灏将背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他先给阿玉穿上了一套备用的衣服，给他梳了梳柔顺的长发，再用背包里的各种各样物件将他包围的中央。

三条银色的小蛇见缝插针钻进了“临时包围圈”，沿着阿玉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小紫鼠努力从缝隙里钻进来，同样爬上阿玉的身体。

阿玉歪着头看了看三条小银蛇，又摸了摸小紫鼠柔软的身体，而后斜着靠在背包上，他闭上了眼睛，右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睛向齐灏看过去，“灏，我能睡一觉吗？”

“我好累啊……”

齐灏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温声道：“睡吧，阿玉。”

“可我醒来的时候，我想看见你。”

“会的，阿玉，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我。”

阿玉点了点头，疲倦地睡了过去。

齐灏静静地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垂着眼眸无声地笑了一下后，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那一根巨大的红木。

上面沾血的红木刺让他的眼睛登时又变成了血红一片，手背青筋鼓起，齐灏提着手中染血的刀刃站起来，绕过地上的五个蛇头，走进了红木桩。

虽然上面的蛇头已死，可这根诡异的蛇藤木还活着，它的树根处长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白色细小根系，齐灏在一块祭坛的碑文中发现了彻底弄死这根蛇藤木的方法。

或许是木燚族的人相信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圣木”永生不死，所以才会将消灭蛇藤木的方法记录在上面。

圣木有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粗细不一的根系，当蛇藤木上的蛇头死后，必须在十天之内斩断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支根系，蛇藤木才会彻底枯死。

只要这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系不被斩断，圣木很快就会长出新的红蛇头，经过细心的“浇灌”，圣木会重新焕发出生机。

木燚族的人将一千八百六十二万这个数字看作是生生不息的永生象征，于是便将它刻在圣木前的碑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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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生病

阴暗潮湿的祭坛中, 两道手电筒的光芒在墙上闪烁，石墙上蔓延出来的藤蔓抽动，在地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影子。

“靠，这些藤蔓太恶心了, 冷不丁的冒出来, 就像条蛇一样。”许卓原本一张还算白净斯文的脸上已经变得乌漆嘛黑, 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碎裂了一块镜片,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将一块黑布罩在碎裂的镜片上。

“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备用眼镜了，另外一片可千万不要碎啊，不然我老许还不变成睁眼瞎。”

“哎呦, 谢骁, 咱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五天五夜，往前前进不得，往后也被那群见鬼的藤蔓给围住了, 不过幸好……这些藤蔓没把咱们耗死，咱们先把它们耗死了。”

谢骁和许卓进入祭坛中的一道门后, 先是遇上了一种金壳虫，而后许卓还被老鼠给咬了一口，这也就算了，最后两人被一群会动的藤蔓包围在中央，时不时还窜出来一条黑蛇，可没把他们累得够呛。

他们第一天就被堵在藤蔓中央，那些长刺的藤蔓哪怕挥刀斩断了也会再生，用火烧也没有半点作用，硬着头皮往里面闯，浑身都被抽出一声血痕, 这些刺里似乎还带着麻-痹的毒性。

不过，中毒的只有谢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卓前两次太过作死，又被毒蝎子咬过，又被嘴贱舔到的毒液毒过，他的身体已经对这些麻-痹类的的毒起了一定的抵抗作用。

“早知道这些藤蔓有毒，谢骁，你也就该让毒蝎子咬一口，之后再舔舔你那小舅子，说不定靠着你的武力，咱们早就能从这藤蔓堆里跑出去了。”

“不知道这么五天过去……咱们那倒霉雇主死了没？要是死了也挺好的，余款不要了，咱直接回去。”

“比起钱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还是保住命比较好，早知道这破祭坛里有这么多诡异的东西，当初就该拦着你。”

“那萨翁不是什么好鸟，一心来祭坛找东西的里约翰更不是什么好鸟，鬼知道他是不是也想搞什么邪恶的祭祀。”

“噫……这些恶心的人。”

谢骁的衣服和裤子已经被那些会动的藤蔓抽得破破烂烂，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在这被困的五天里，他持续不断用刀刃将新长出来的藤蔓斩断。

他坚信这些藤蔓不会无休止地无限长出来。

到了今天，这些藤蔓的生长速度已经迟缓，他们眼看着就能突破这些恶心藤蔓的包围。

许卓拿着刀剁断眼前的一条藤蔓，眼睛里冒出光亮：“谢骁，它们估计还要三分钟后才能长出来，已经足够我们边砍边走到对面去。”

“我数三二一，咱们就一起往前冲！”

谢骁凛然点头，两人背着身后的包，斩荆披棘一路杀出了一条通道，等他们彻底走过这段路后，身后的藤蔓才慢慢长出，却已经无法阻止他们。

“谢骁，还是你的坚持有用。”

从被围困的圈子里逃出来后，许卓松了一口气，他插着腰，一手揩掉脸上的汗水，“妈的，以后不要再让我砍木头了，我现在看到藤蔓、树根之类的东西就头疼。”

“你少说几句话。”谢骁拿着手电筒往前走，前面却是一条死路，唯独墙底下有一处水潭。

手电筒的光芒照着水流晃荡。

“是水路。”

“要从水下过去。”

“走，咱们过去试试。”

两人过了这一段水路，却发现拦在两人面前的，又是无穷无尽的藤蔓，许卓一看到那些藤蔓，险些跪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抱住脑袋痛苦道：“居然又是这玩意。”

“谢骁，咱们直接出祭坛吧，你小舅子他们……他们应该也出祭坛了，咱别往里面走了，向后退吧。”

“就咱们那点干粮，还能不能再吃五天都成问题。”许卓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谢骁摇了摇头，他拿着手中的刀刃，再一次砍断墙上的藤蔓，却发现这些藤蔓长出来的速度越来越迟缓。

“咦……难不成这祭坛里的藤蔓是一体的？”

“我们没砍它们呀，这些怎么也会慢这么多……”

“谢骁，这些藤蔓的生命力好像越来越弱了，你来看看这些长出来的新藤蔓，全都无精打采的，比之前要瘦好多，藤蔓上的刺也少了……”

“嘿嘿，难不成咱真的要把它耗死了。”

谢骁沉着脸，“有其他的人。”

“你是说有别的人也在砍这些藤蔓？”

“走。”

两人穿过一片藤蔓，又遇见一批黑红色的蛇，有驱蛇粉在手并不怕这些，而墙壁上的藤蔓也已经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他们一直往里面走，又过了几段水路，之后就到了一个圆盘的位置。

“里面有跳动的火光，是不是有人在？”许卓贴在墙壁上，冒着身体轻声对谢骁道。

他身上的衣服还在滴答滴答掉落水珠。

谢骁身上的衣服同样早已湿透，破破烂烂挂在身上。

“刚才那个地方似乎有火烧过的痕迹……”

“肯定是有人比咱们先到这里。”

谢骁低着头思考了一阵后，径直走了进去。

许卓也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他们一进去之后，就看到了圆盘中央的一道人影，对方低着头，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旁有一个巨大的火堆，火堆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将里面的干柴烧的噼里啪啦，冒出一阵阵飞舞的火星子。

这圆盘里的场景太骇人了。

地上有许多干枯的血液，紫紫黑黑红红的一大片，还有狰狞的五个蛇头，以及边缘处的一棵巨大的红木，红木底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白色树根，火堆中燃烧的东西，正是这些砍下来的根须。

“齐灏！齐族长！是你跟阿玉啊！”许卓一看到站在中央的齐灏，顿时兴奋地跳起来，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摔落，吓得他急忙抱住自己的宝贝眼镜。

许卓冲着旁边的谢骁挤眉弄眼：“你看你看，是你未来的小舅子，他们两人也没事，甭担心啦，等你回去后，对阿蘅姑娘也好有个交代。”

“知道吗？我就最怕出现电影中的狗血情节，未来姐夫带着未婚妻的弟弟一起去做任务，但是弟弟却丧命在任务中，这让姐姐和姐夫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哟。”许卓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

“幸好老天爷不会让这样的剧情发生。”

许卓脸上是一副轻松的笑容，他笑着用手肘推了推谢骁，谢骁看着前面的齐灏，对方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染血的刀……不知怎么的，他心下一沉。

谢骁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卓没有感觉到一丁点不对，面带笑容十分热情地扑了上去，他夸张地张开怀抱：“齐族长，你这……你这也太666了，倒在地上的蛇头是你干的吗？咱们还没来之前，你就先把boss给打掉了，厉害厉害！！！”

“你怀里抱着的是阿玉，他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要不要让我看看，我其实也还会点儿医术，就是不太靠谱罢了，但是帮忙包扎一下我熟，来，我帮你看看你男朋友的情况严重吗——”

许卓刚要凑上前去看阿玉的情况，下一秒，尖锐的刀尖就抵住他的喉咙，甚至还划破了一道血痕，只要他再往前挪一步，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小齐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许卓小心翼翼护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

他的手上沾到自己的血，那血混合在不断滚落的水珠中，将他胸前的衣服也染红了。

齐灏抬头看他。

许卓顿时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吓得跌倒在地上，直到谢骁从他的身边走过，许卓才恍然回过魂，却仍旧忘不掉刚才的那一幕。

对方的身上，有一股特别令人心惊胆寒的凶煞气。

“……这才几天没见，桃花眼小弟弟就成一个狼崽子。”许卓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吓得腿软。

“是你们。”齐灏开口道。

“……现在才知道是我们，咱们是一起的，别把我当仇人来看，齐族长你刚才那眼神吓死我了，不知道还以为你看杀父仇人呢……”

谢骁看着他，皱着眉头犹豫开口：“这几天，你们……”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了齐灏怀中的阿玉。

齐灏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而后温柔道：“他睡着了，你们说话小声点。”

许卓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对方用凶煞的脸庞说出这种温柔的话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睡着了……

说话小声点……

天啊，该不会是……

许卓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道：“难道阿玉他……他……”

起先谢骁也跟着眼睛睁大了一瞬，后来观察过齐灏怀中人的情况，又放心下来。

“他睡着了。”

“……齐灏，你，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许卓的嘴唇在疯狂上下打架，却怎么也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去。

“灏……”

沉睡中的阿玉眼睛动了动，喃喃地念出齐灏的名字，他的这一声虽然叫得很轻，边上的三个人却都听到了。

齐灏摸了摸他的脸庞，柔声安抚道：“继续睡吧。”

许卓顿时舒了一口气，将一颗跳出来的心沉进肚子里，他轻声吐槽道：“还真是睡着了啊。”

这也太吓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家都没事就好，你阿姐肯定要高兴坏了，既然咱们会合之后，就一起出去吧，至于那些外国佬，咱也不管了，走吧，歇业回家。”

“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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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萝卜须

“为什么不能走？”许卓脸上的笑容僵硬在那里, 他用一副惊讶的神色看向齐灏。

在这个鬼地方被困了五天，许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真是一刻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齐灏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偏头看向那一棵高大的“蛇藤木”, 如今“蛇藤木”上的蛇已经被他除去, 只剩了最后那两个字。

最开始见到“圣木”的时候, 它的色泽是如同血菩提一般晶莹剔透的红色, 而现在的“圣木”，身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一种如同衣服洗褪色一般的旧红色，它上面的一部分已经开始发白。

红木底下延伸出来的无数树根是奶白色的, 像是乳汁的颜色, 那一根根大小不一如同根须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长在红木的根部，从他们现在的视角看过去, 那些树根簇拥成了一把伞，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跳动的红色火光映照在那些乳白色的树根上, 也使得它们多了一层诡谲的红。

在空旷的圆盘中看着四周一片倒在地上的五个蛇头，淋漓的血肉滚落了一地，到处都是干枯斑驳的血痕，这些都是失去生命力的画面，然而那仍旧茂密生长的树根，成了眼前画面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谢骁在看见那诡异红木的时候，神情变得越发严肃。

许卓心中则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树……不是，这些白色的树根有什么问题吗？”

*

齐灏将他们带到巨大蛇藤木前看那一座石碑，当他们理解石碑上的含义后, 许卓捂着头，崩溃地呐喊道：“这什么鬼玩意？”

“什么鬼玩意，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树根，我的妈呀，这是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不是一千八百六十二，如果要靠手砍的话，那得花费多少功夫。”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疯球了，这个什么木燚族，吃饱了没事干吧？脑子犯抽养这么一棵树，还拿人来祭木头，我可真想剥开之前那个萨翁的脑袋来看看他的脑浆是是不是掺了水啊？傻叉……”

“不，不是……那啥，咱们真的要砍啊？”许卓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他之前被困了五天，就砍了五天的藤蔓，好不容易以为到了终点站，马上就要出去了。

结果却又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

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

谢骁默不作声看了一眼对面的齐灏，冲着他点了点头，而后提着刀，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蛇藤木。

许卓看着对方那“一句话不说直接去干”的气势，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他苦着一张脸，同样抽出自己身上的一把刀，心不甘情不愿走向那一堆魔爪似的乳白色树根处。

他走过去的时候，谢骁已经开始干活，一刀挥砍下去，被他削去了七八根，然而下一秒，那些树根又重新长了出来。

“果然……还tm会新长出来。”

许卓捂着头痛苦绝望。

“杀了我吧，我不想当伐木工。”

许卓鬼哭狼嚎了几声后，他把脸上的眼镜摘掉，据他目测，他已经不需要眼镜，一刀挥砍下去，反正原来的位置又会新长出来，看不看得清，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破东西，看不见更好，眼不见为净。

齐灏仍旧抱着阿玉站在碑文前，他看着谢骁一句话不说就开始行动的背影，嘴角微微动了动，而后他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动静。

他低头往下看，原来阿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正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地观察他。

三条银蛇的小蛇窝在他的肩头，当阿玉看到齐灏瞥过来的视线后，就仿佛一个偷看的人被抓包似的眼神飘忽，他往齐灏的怀里缩了缩，三条银蛇的小蛇身体泛红，悄悄往阿玉的脖颈处躲。

齐灏见状，摸了摸他的脸，没说话。

阿玉见他没什么反应后，不禁变得大胆了起来，也许是身体昏睡了几天，终于有了力气，他的双手撑在齐灏的肩膀上坐正了身体，左手摸到齐灏的肩头族徽的位置处。

齐灏只感觉对方摸过的地方有些烫热，他不禁开始发怔。

此时的阿玉却趁机抱着他的脸颊，笑着亲了一下，而后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灏……”

阿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但是做完了这件事后，他的内心深处极为高兴。

整个人就好像开心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马上就要飞起来了。

虽然不记得对方，但是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不由自主靠近对方，他一向都是按照本能做事的，他喜欢对方。

齐灏低下头，在他的额心处留下一个温柔的吻，对方被他吻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灏……你要去做事了吗？”阿玉知道对方每天都要去那边砍木头，他很想帮对方，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使不出多少力气。

他的身体很疲惫，大多数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

阿玉清醒的时间很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困顿地贴在齐灏的肩头。

“阿玉，困了吗？好好休息。”

齐灏将他放在地面的毯子上，给他盖了一件衣服，对方自从在烈火中睁开眼睛后，总是在昏睡，他不仅失去了记忆，身体也大不如前。

就连……阿玉随身带着的那根“坚硬无比”的青玉笛，青玉笛莹润的笛身下方，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痕。

“阿玉，你要好好的。”

阿玉迷迷糊糊中点了点头后，沉沉地睡了过去，齐灏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站起来的时候，眼眸中失去所有的温度。

他抽出身上的刀刃，走向谢骁的身旁。

齐灏手下的动作极快，“唰唰唰”的几声，那些树根扑簌簌往下落，不过片刻的功夫，底下就堆了几十根乳白色的根须，这些树根大大小小的粗细不一，细一点的就跟削萝卜须一样，很容易削下来，而那些比较粗的，则需要多费些功夫。

无数次的抬手落刀，虽然很容易，但也非常繁琐，令人感到枯燥而疲惫。

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

许卓砍了半个小时后，就已经有些抬不动手了，可他看见身边的两个人，仍然闷着继续工作，他只好咬了咬牙，继续坚持下去，等熬到一个小时后，许卓只感觉自己的右手有千斤重，手臂僵硬的像个石头一样。

这样的活，为免也太累了。

有谁能坚持十天？

怪不得木燚族的人坚信他人消灭不掉他们的圣木，这鬼木头长这么多根系，当自己是萝卜须吗？

他们这些来削萝卜须的也太痛苦了，要是有机器帮忙就好了。

“那个，齐族长，这些砍下来的根须要拿去烧吗？”

齐灏手中的动作不停，冷声道：“不用。”

“不用？好像也是哎……”许卓蹲下来翻了翻那一堆根系，他发现这些小萝卜须长得快，被削下来后腐烂地也快，很快就跟脱了水似的干瘪成丝状，最后彻底消失。

许卓把刀扔在地上，随意捆了一把“萝卜丝”，他专门挑大的捡，心想等会儿还是顺便烧一些，边上那堆巨大的篝火还得继续让它烧着。

他等会儿就去给它“添油加火”，顺便坐在火边休息一段时间。

“齐族长，这上面说是十天内要砍完，那么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许卓掰了掰手指，打算开始算一道数学题，如果是十天之内的话，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那么他们每天就必须砍一百八十六万根，一天有八万秒，那么他们平均每秒就必要砍掉……

砍掉……

许卓越算越觉得头皮发麻。

“五天。”

“哎？”还在陷入算数中的许卓陡然听见了齐灏的回答，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浑身一个激灵，“五天？你是说五天？太厉害了吧，你们第一天就到了这？直接搞死了这五个蛇头？”

“等等……那这么说的话，你已经在这里砍了五天？”许卓双手努力捧起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强行逼迫自己抬起头。

对方口中的话太吓人。

原本许卓看齐灏的模样，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毕竟他和谢骁都在祭坛中被藤蔓围困了五天，而齐灏他们……他们居然第一天就到了敌人的老巢。

“你砍了五天看到这玩意难道不觉得恶心想吐吗？我们在外围砍了五天的藤蔓，我整个人都要疯了……”许卓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太弱，还是身边的两个人太强，这两货的忍耐力太强了，居然到今天还能提得起刀。

等这一次出去之后，他估计连萝卜都不愿意吃。

“如果已经过去了五天，那么就还剩下五天，仅仅剩下五天的时间，前几天都是齐灏你一个人砍的，阿玉应该也来帮了你，那么大概砍了多少呢？”

许卓皱着眉头神情迷糊，旁边的齐灏和谢骁都是意志坚定的人，两人全都没把眼神留给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顿，心无旁骛做着手中的事情。

又是无数的根须落在地上，乳白色的根系落在地上，如同雪花一样。

许卓见他们两个人都不搭理自己，连忙大喊了一声：“喂！你们两个人就不算一笔账吗？”

“咱们三个人每天要砍多少，才能在五天后弄死这什么鬼的蛇藤木……”

“我不是偷懒不愿意来帮忙，而是人做事的话，总得分清形势，做得成的事情才去做，你们说对不对，如果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那么何必白费功夫？”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许卓的话还没说话，又是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齐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许卓情不自禁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他相信他要是真敢再说一句，对方绝对能狠心下手动刀子。

他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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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枯萎

五天后,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

谢骁的嘴唇发白，整个人在这几天里瘦了一大圈，齐灏的眼睛红成了一片，手中的动作越发加快, 只听得耳边不停的钝器击打木头的声响。

许卓踉跄地累倒在地上, 他的手腕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僵硬到手抽筋。

这五天来, 三个人没日没夜的在这里砍木头, 砍得最凶的是齐灏，一天中几乎都不怎么休息，只是偶尔阿玉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回去陪对方说会儿话, 其他的时候, 就仿佛发泄一般，一直跟这一棵蛇藤木较劲。

许卓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睡过，反正他醒来的时候, 对方在砍木头，他睡着的时候, 对方仍旧在砍木头，也不见他怎么休息，就连吃东西，也是谢骁给他递食物的时候，他才会啃几口。

“齐族长你可真是铁人啊……”

许卓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弄死这一棵“圣木”，这棵蛇藤木被他们砍了九天，原本树身血红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白色，显然它也是虚弱到了极点。

许卓相信，就算他们没有弄死这棵树，它也得无数年后才能恢复生机。

何必急于一时呢？

不说齐灏这个狠人, 就说说他许卓自己，砍了五天的木头，虽然没用了一些，可他也已经做到了正常人类的极限，拿个手电筒来照一照他的手，手上全是各种的血痕、磨破了的水泡，还有无数的硬茧子。

他手上的水泡是磨破了一个又长一个，最后已经疼到没有知觉，就这么五天下来，他这双手起码老了二十岁。

许卓也注意到过齐灏和谢骁的手，这两人的手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齐灏的手，许卓之前注意到他挥刀的时候，他自己的血都顺着刀身流到了刀尖上。

幸好这已经是最后一天。

许卓之前都担心这个二十岁的小兄弟撑不到这最后一天，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还能扛下来。

对方扛得下来，他却是有些扛不住了。

许卓扶着自己的腰，他满头都是汗水，汗水沿着眼角进入了眼睛里，眼睛一片火辣辣的，许卓用衣服揉了揉眼睛，在心里庆幸他不久前去隔壁“洗了个澡”。

这里别的不缺，水还挺多。

“我实在要喝口水歇息一会儿，距离齐灏你说的那个时间点还有十八个小时，休息十分钟后，我再来发光发热。”

许卓撑着腰离开。

齐灏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仍旧目不转睛凝视着前方的乳白色根系，他手中的刀已经被磨了无数次，甚至刀刃上都有了许多缺口，但持刀的人手中的力量仍旧不减。

手起刀落，一根乳白色的树根被斩断。

在最底下的小角落里，一团白色的毛茸茸小家伙也在根系处忙个不停，它头顶着一撮小紫毛，咯吱咯吱开始啃木头，不多久，一根乳白色的根须被它啃断。

小家伙休息一会儿后，又开始奔向下一根。

齐灏瞥了它一眼，转过身往阿玉的方向看了过去，确认他未醒来后，手中的动作继续。

*

许卓跪在地上，用手鞠了一捧水浇在脸上，这会儿的他已经管不得眼前的水到底脏不脏，只是一捧一捧浇在自己的脸上，醒醒神。

浇了几次后，许卓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怔。

几分钟后，谢骁走了过来，同样用水浇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的脸上多了许多青黑的胡渣，早就来不及修理。

“谢骁，我感觉不行了，已经是第十天了，真的会成功吗？我们只有三个人，人手太少了，我原本还以为这些天会遇上里约翰那群人，到时候奴役他们帮忙，谁知道这群傻佬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半天都不见人影。”

“难不成早被祭坛里的蛇给咬死了……”

这时候的许卓早已不惦记尾款，只希望多来几个人帮忙，他都辛苦了四五天，哪怕知道成功率不高，可许卓的心中却仍旧不太希望自己白费了这么多天的功夫。

“啊啊啊！！”许卓鬼嚎了几声，他拼命拿双手揉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越到要结束的时候，他心里反而越发不镇定。

“算了……谢骁，你去劝劝你那位小舅子，劝他算了吧，不可能的……”

“再说了，失败是成功之母，等以后，等以后咱们多找几个人过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总归能把这棵破树给砍死。”

谢骁甩了甩手中的水，缓缓道：“这一次若是失败了，下一次是十年之后。”

石碑上写着，若是没有在十天之内将根须全都斩断，那么它在十年后会重新获得新生，如若想再要弄死这棵蛇藤木，那就必须等十年。

“十年怎么了，咱们一个个的年轻气壮，全都没成家呢，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都等得起，不是有句老话说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个十年都等的。”

“我记得阿蘅姑娘她弟弟不是前段时间才满二十，年轻得很，比咱都年轻，咱们都能等十年，他难道还等不起？”

“咱们现在就拿一个小本子记着这个地方，等到十年后，再来搞死它。”

“现在不仅仅是你们两个，就连我都一心想着搞死它，这棵邪恶诡异的蛇藤木不根除，岂不意味着我这几天的功夫都白费了……”

许卓幽幽叹了一口气。

谢骁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想这几天功夫白费，就重新把刀拿起来。”

许卓摊了摊手，“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临到关头就放弃。”

虽然许卓总是嚷嚷着要放弃，但是临到最后关头，任谁都不会愿意放弃之前的努力。

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许卓没有细数过他们一天究竟砍了多少根，仅仅只是凭感觉来计数，他时而感觉砍了很多，时而感觉很少……或许，他们已经快要砍够一千八百六十二万根？

谢骁和许卓擦干净身上的水，重新提着刀走进圆盘。

他们一进入，就能听到那边沉重的刀劈木头的声响，圆盘中央的篝火还在燃烧，跳动的红光照亮整个圆盘，地上五个狰狞的蛇头已经被挪到了角落里，前面那个手持刀的挺拔身影下，堆着无数白色碎木头。

谢骁定定地看着蛇藤木下的那道身影，从他的视角看去，对方的侧颜轮廓干净利落，火焰的红光将他的脸庞照亮，那本来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在这几天的折腾下，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脸颊也瘦脱了形，他原本的底子好，现在瘦成这样，也不能说难看，只是让人觉得瘦的令人发慌，原本修身的衣服，现在却像是挂在他身上。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你说他真是钢筋铁骨做的不成？最后一天过去后，咱们赶紧把他送医院吧，唉……我算是搞不懂了，你看看他这凶狠的模样，刀起刀落，活像是在手刃杀父仇人一样……”

许卓凑近了谢骁，用手肘推了推他，“你仔细看看你未来小舅子那模样，像不像电视剧里死了老婆的侠客……”

谢骁挑了挑眉。

“唔……不过他的男朋友，阿玉不是还好好的？阿玉他这些天总是在昏睡，睡得多，醒的少，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中了蛇藤木的蛇毒？”

“如果中毒的话，那就赶紧去解毒才是，何必跟这棵树较劲呢？”

“我还是那一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哎哎，等等我嘿——”

谢骁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提着刀走过去继续“干活”，留在原地的许卓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算了算了，最后十几个小时，我也跟你们一起拼了！”

*

原本血红色的蛇藤木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而它底下那些乳白色的树根，渐渐变成了一种失去生命力的灰白色，刀起刀落的声音在圆盘中缕缕不绝，原本如同一把伞似张开的白色根系，已经开始变得七零八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无法再长出新根。

许卓激动得眼睛里快要掉眼泪，他刚想跟左右两边的人拥抱庆祝一下，却发现齐灏手底下的动作更狠了。

“行吧，继续，或许咱们能摘得胜利的果实……”许卓握了握拳头，又拿起一旁的刀刃。

齐灏的眼睛血红色一片，就连眼白中，也都爬满了浓重的红血丝，他的右手捂着一百刀，原本骨肉匀称的修长手指，只剩下一层纤薄的皮贴在骨头上。

他抬起手，手中的刀刃斩断蛇藤木上最后一根白色的树根，“嘎吱”一声，白色的树根掉在木堆里翻滚了几圈。

谢骁和许卓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结果。

那一根灰白色树根跌在地上时，那棵已经在“垂死挣扎”的蛇藤木上又长出了一根新的根系。

那是一根血红色的木头。

许卓惊讶：“怎么还有啊？没完没了这是。”

谢骁：“这应该是最后一根，蛇藤木最重要的主根。”

却在这时，在旁边两人惊讶的神情中，齐灏突然扔下手中的刀刃，“哐当”一声，坚强了十天的白刃落在地上成了两截。

齐灏蹲下来，他用双手抱起脚边毛绒绒的一团小家伙，他站起来时，手心里捧着的小家伙同样翘起紫色的一撮绒毛站起来。

它睁开眼睛时，原本漆黑色的豆豆小眼睛变成了白玉一般的颜色。

齐灏将它放在那根红色的木头上。

小家伙咯吱咯吱花了十几分钟，终于将蛇藤木上仅剩的那一根咬断。

当那根红木掉落在地上时，三人眼前那棵巨大的蛇藤木在顷刻间枯萎。

第76章 红油

一棵巨树在他们三人眼前瞬间枯萎, 彷如庞然大物的瞬间瓦解，这样的画面极其令人震撼。

曾经色泽浓艳如血，长着五条人面蛇头的红木，被斩断五条蛇头, 除去上千万的根系, 最终轰然倒塌, 衰败与枯萎来得极快, 它干瘪颓然倒在地上，最后化为齑粉。

齐灏、谢骁、许卓三人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变化，许卓在大树崩塌的瞬间，甚至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 许卓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眼泪, 不是哭这棵倒霉催的蛇藤木，而是喜极而泣，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砍木头了！

齐灏仍旧抱着怀里的那只小紫鼠, 紫鼠白玉一样的眼睛圆溜溜的，小小的一团, 还在不停地“呸呸呸”，仿佛要将自己之前啃下的红木碎片全都吐出去一样。

许久没有笑过的齐灏，在低头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终于勾起了嘴角。

他低头用食指温柔地戳了戳小紫鼠头顶的呆毛，又给它轻轻地呼噜身上暖和的小绒毛，默默它的小爪子，又在它的小下巴上挠了挠。

小家伙“哼唧”一声，自然而然瘫倒在他的手心里，露出一片雪白的小肚皮和粉嫩的小爪子，它挥了挥爪子, 示意齐灏往小肚皮上挠一挠。

齐灏如它所愿，在它的小肚皮上挠了几下，又走回背包处，捡了一颗圆鼓鼓的心形小瓜子让它的两只粉嫩小爪子捧着。

小紫鼠抱着手中的小瓜子呆了呆后，试探性地咬了几下，而后吃到了香甜的瓜子仁，它有些开心地扔掉瓜子壳，咕噜几下便顺着齐灏的手臂一路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由于“腿脚”不太利索，他还险些摔下去，全靠齐灏一路护送他上肩膀。

小紫鼠在他的脖颈上眷念地蹭了蹭后，而后胆大包天在对方的锁骨上挠了一爪子，之后肥嘟嘟的小屁股一蹬，同手同脚往上爬，攀住齐灏的头发一路爬到了他的头顶。

身体软趴趴地歇在头顶，小紫鼠“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片刻，开心的窝在“老鼠窝（鸟窝）”上不动弹了。

齐灏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拿出一包巧克力拆开，自己垂着眼眸吃了几口后，又将一粒巧克力球送去头顶。

小紫鼠不知道这是什么，用爪子扒拉着那一颗小球球在对方的发旋处滚来滚去。

“嘿呦，终于结束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吧，啧啧，等出去之后，咱们一个个都上称，数一数自己到底瘦了多少斤。”

“等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把自己一身肥膘补回去。”许卓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也不讲究，瘫倒在地上，甚至连一步路都走不动了。

然而这厮哪怕浑身已经脱力，这种天生话痨的人仍旧有精力去叨逼叨。

“谢骁，你看看你那未来的小舅子，是不是特别奇怪，好不容易把树弄死了之后，就开始‘玩鼠’，这只小白鼠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长得怪可爱的，它是祭坛里的野生鼠吗？还是被外面的人带进来的，或者是……萨翁送进来喂蛇的小可怜？”

“不过这小白鼠啃木头的姿势还挺专业，但是为什么齐灏要让小白鼠把最后那根红木啃断啊，这有什么讲究？难道小白鼠跟那蛇藤木有仇，是它的杀母仇人……”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不过这种红色的木头，在被藤蔓包围的时候，我似乎也见过……等等，难不成这种小白鼠能啃红木头，齐灏他们第一天就遇上了小白鼠，所以他们畅通无阻地攻进了敌方老巢？？？？”

推理到这一点的时候，许卓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他一股脑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有道理。

谢骁：“如果是这样又怎样？”

许卓：“如果是这样……”

许卓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顿时留下了两条羡慕的“辛酸泪”。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我们不用砍那五天的藤蔓了……”

谢骁转过身不去看他，“就算不砍藤蔓，也会进来砍树根。”

许卓：“……”

这么一想，似乎令人感到更加心酸。

许卓丧气一样垂下肩膀，他刚想躺下的时候，却陡然发现那边坐着的齐灏向侧面一摔，整个人倒了下去。

“谢骁，小齐族长好像晕倒了。”

谢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两人走到齐灏身边，谢骁检查过齐灏的模样，发现他只是由于太过疲累，身体昏睡过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本窝在他头顶的小紫鼠改成缩在他的锁骨边，一人一鼠相依相偎地睡着了。

“他这几天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谢骁拿起一块毯子，轻轻盖在齐灏身上。

“是该好好休息，不然回家的时候你家阿蘅姑娘见到他这模样，可不得心疼死。”

听见他这话，谢骁手上的动作一僵，许卓瞥到他这僵硬的动作，嘴角拉出一抹笑容，挤眉弄眼怂恿道：“等咱出去之后，谢大厨多做几天丰盛的菜肴呗，先把小齐弟弟喂胖了再回去。”

“嗯……”

许卓：“？？？！！！！”

许卓的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他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应了，“你‘嗯’了，你竟然真的‘嗯’了，谢骁你不做人，以前我让你做菜你从不做，你你你……你已经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酷哥了。”

“再见。”

谢骁懒得搭理他，就地找到了个地方倒头就睡。

许卓独自心酸，也找了个地方睡了过去。

中央巨大的篝火还在燃烧，跳动的红光映照在祭坛四周的墙壁上，只是原本那棵巨大红木的影子消失不见了，圆盘变得比以前更加空旷，而那燃烧着的熊熊火光和那躺在地上熟睡的四人却令这个地方多了几分温馨之感。

三条银色的小蛇从火堆里冒出头来，“丝丝丝”地四处游动巡逻。

别的人都睡了，只剩下它们三“赶鸭子上架”，担任“看家护院”的任务。

这样的重担压在身上，也不知道它们守不守得住，不过幸好，一切都无事发生。

*

齐灏几乎是睡足了一天一夜才重新醒过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旁捧着下巴等待他醒来的阿玉，阿玉见他醒来后，冲着他灿然一笑。

“这一次是我等你醒过来！”

阿玉将他扶起来，又学着齐灏以前的动作，经验“十分老道”地让齐灏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还抬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柔地摸了摸。

齐灏：“……”

一觉醒来，仿佛之间又好像回到了以前和阿玉在古墓时候的日子。

齐灏也不拒绝，抱住阿玉的腰肢，将头贴在对方的胸膛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阿玉正打算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一口的时候，齐灏的肚子却大煞风景“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齐灏睁开眼睛正要坐起，然而一心要按照剧本继续下去的阿玉还是把他压在下面亲了两口，这才肯罢休。

“阿玉你啊……”齐灏笑着捏了捏阿玉的脸，把之前的那颗巧克力球放在他的手心里。

阿玉嗅了嗅手心里臭臭苦苦的小球体，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

“阿玉，不喜欢吃吗？”齐灏又把两个巧克力球放进阿玉的手心，他自己也剥开一个吃了。

阿玉剥开手中的巧克力球，如临大敌般咬了一口后，眉目顿时舒展，他开心地将手中仅剩的两个巧克力球分给齐灏一个。

齐灏笑着接过他递来的巧克力球，一起吃了下去，等吃完之后，齐灏打开背包，翻出一个不锈钢小锅和两包泡面，阿玉好奇地抱住齐灏的手臂，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蛇悠悠冒出小脑袋，同样好奇地往下盯。

紫色的小鼠费力爬上齐灏的肩膀，险些就要摔进锅里去，慌乱中它爪子并用，才将自己救了上去。

齐灏用几块石头架起简易炉灶，往锅里倒上水后，便直接开始煮面。

那边拿着放大镜四处扣扣索索的许卓发现他这边连锅子都架起来了，马不停蹄围上来。

“天哪，你们竟然开始煮面，能不能分我一碗啊？？”

“这也太准备周全了。”

“压缩饼干我早啃腻了，打死也不吃牛肉粒。”

“变态辣，你们这这这……这也太重口味了吧，云滇人真可怕，不过，我怎么记得齐族长你不吃辣啊？？”

齐灏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煮面条，他倒是希望能把许卓扔进火里一起烧了。

把面煮好了之后，齐灏犹豫了一下，只往里面倒了一包红油调料包。

他把满是红油花椒芝麻的麻辣泡面递给一旁的阿玉，阿玉接过他递来的碗和筷子后，很自然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流畅，仿佛以前也经常这么做。

等一口面条吃进嘴里，阿玉的眼睛登时比旁边亮着的星星灯还要亮。

齐灏见状嘴角一勾，假装不经意地把另一个红油调料包扔到最显眼的位置。

果不其然……

阿玉的手悄悄摸到红油调料包上，经验老道地撕开调料包，往自己的碗里倾倒火红的辣椒和红油。

倒完之后，他十分满足地冲着齐灏笑了笑。

齐灏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又拿起另一包泡面撕开，精准拿出红油包，随手将剩下的面饼和调料抛给许卓，他在阿玉面前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笑着问他：“还要不要？”

“要！”阿玉的回答十分果断。

一旁的许卓抱着怀里损失调料包的泡面傻眼了，“这这这这……这起码要给我留点吧，虽然我吃不得太辣，可总归还是得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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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出去

麻辣呛香的气味霸道地在四周蔓延开来, 锅子里的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色泽浓艳的红油，呛人的花椒、酥脆的花生碎和芝麻粒，用筷子夹起金黄色的拉面时, Q弹中迸溅出几点红油汤汁。

吸溜吸溜……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前, 手里都捧着一碗面大快朵颐, 阿玉碗里是加了三包红油的极品麻辣面, 旁边的齐灏是盐水清汤面，而旁边的谢骁和许卓——在许卓的强烈要求下，强行分得了谢骁的一半红油。

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在骚动。

许卓原本也不怎么喜欢这种麻辣呛香的味道，尤其是讨厌吃到花椒, 然而在见到如今的“麻辣料包”如此抢手后, 争抢着一定要往自己的面里加花椒红油。

阿玉开开心心地吃着自己手中的麻辣面条，他拿着筷子，缓缓地吃了几口后, 笑眯眯抬眼看一旁的齐灏，发现对方那一碗的清汤寡水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是不是自己碗里的倒多了？

阿玉往齐灏的身旁挪了挪屁股, 把自己手里的碗凑过去，热情地招呼道：“灏，你吃！”

他的话音刚刚落地，就积极要把自己碗里的麻辣红油汤往齐灏的碗里倒，齐灏一看到对方碗里那厚厚一层的呛辣红油头都大了，立刻抓住阿玉的手腕。

“乖，你自己吃，我不吃辣。”

无论什么时候的阿玉，总是喜欢主动对他投喂食物。阿玉会把自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喂给他吃。

如果他是个川湘人，那么一切皆大欢喜, 可偏偏……

之前好不容易说服阿玉不要给他投喂呛辣的食物，现在又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听听，他等会儿肯定又要说“不辣”了。

“辣？”阿玉歪了歪头，疑惑道：“不辣啊，灏，你尝尝，一点都不辣，很好吃……”

齐灏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阿玉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阿玉见他实在不吃，只好自己老老实实吃碗里的面，齐灏见他老实了后，才安心下来，他的胃可受不了这种加了三包麻辣重料的红油汤。

齐灏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像阿玉这样的小凤凰会喜欢麻辣的味道。

难不成他出生时蛋壳就是麻辣味的？

吸溜吸溜……

在“美食”面前，就算是一向话痨的许卓都极少开口，认真低着头一股脑吃着手中的烫热面条，这十天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难熬的日子，如今总算是熬到头了。

许卓把汤汁都喝了下去，还不小心吃到了几个呛香的小花椒，“哇……这种呛辣汤果然能让身体暖和起来。”

“小齐族长，就你一个不吃辣，为免少了太多人生乐趣。”

“要不咱们出去后，你就开始学着吃辣椒吧，让骁哥做几道川菜来让你尝尝……我小时候也特别怕辣，后来吃过几次辣椒拌饭后，就觉得辣椒非常好吃，也越来越能吃辣……”

“你要是不能吃辣，以后跟阿玉在一起，那岂不是一家人吃饭要煮两锅菜……”

……

齐灏完全不想搭理他，他现在已经开始知道为什么谢骁的话越来越少了，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待在你周围，你也懒得跟他说话。

幸好从这里出去后，他们就快要分别。

齐灏问阿玉：“好吃吗？”

阿玉把最后一口面条吃完，开心地点了点头。

齐灏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边的一圈红油，“困吗？”

之前的阿玉总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今天却是一直清醒着，也没见他犯困。

兴许是身体已经恢复好了。

阿玉摇了摇头，“不困。”

齐灏嘴角微微向上扬，他伸手拿起阿玉的青玉笛，却仍旧看到笛子上的裂纹。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后，又把笛子放回去。

阿玉把笛子挂在身上，他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担忧，而是挺了一下肚子，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凑到齐灏的身边耳语：“肚子里的蛋好像变大了……”

齐灏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试探阿玉的肚子，却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和硬邦邦的一小坨，齐灏：“……”

根据手感来判断，阿玉肚子里的小椭圆还是那么大。

不过他的肚子倒是吃大了不少。

摸起来圆滚滚的，像个小西瓜，尤其是对方这时还故意挺着肚子，显得更加明显。

“是你吃得太多，不是蛋变大了。”

阿玉哼哼唧唧地靠在齐灏的身上，吃饱了之后被揉肚子，既舒服又难受，甚至还有点犯困，可阿玉完全不愿意睡觉，他这些天已经睡太多了，现在只想清醒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阿玉蹭了蹭齐灏，肩膀上的三条银色小蛇冒出脑袋，阿玉十分好奇地问：“为什么我肚子里会有蛋？”

“灏，蛋是怎么来的？”

“是你偷偷塞进去的吗？”

“我们做了什么才会有蛋？只有一个蛋会不会太少了，我们要不要再做一个蛋……”

……

吃饱之后的阿玉和齐灏一起缩在角落里咬耳朵，说悄悄话，之前由于意识不太清醒，经常昏睡过去，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力，他简直有一肚子的问题要嘚啵嘚啵问出来。

齐灏被他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

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以前的阿玉不仅内心戏丰富，他其实也很喜欢说话，以前是自认为声音不好听，口齿不伶俐，只能蹦豆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作为一个擅于音律的小凤凰，他偶像包袱极重，才一直苦苦憋着，现在好不容易能开口说出流畅的话，音色恢复如初，立刻抓住机会练习说话。

齐灏看了一眼阿玉，又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拿着放大镜四处敲敲打打的许卓，心想一定得让阿玉离这人远点，有这么一个叨叨怪在这里，阿玉的语速都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阿玉变得爱说话，齐灏也很喜欢他这样的转变，他家小凤凰说话的声音十分动听，听他说话就像是在听一首动听的歌谣。

如果他不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就好了。

有些生猛的问题齐灏是有些招架不住。

“灏……你为什么要亲我。”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跟我这样……这样……”

……

再问下去就有些少儿不宜，齐灏把小紫鼠丢进阿玉的怀里，带着阿玉给毛绒绒的小白团子喂小瓜子吃。“阿玉，有些话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好吧。”阿玉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心形小瓜子塞进了小紫鼠的爪子里。

他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个。

一嗑瓜子就停不下来。

或许是之前残留的感觉，导致阿玉对小瓜子十分喜欢，齐灏见他嗑瓜子那个劲儿，就在心里计划着出去之后多准备些瓜子在身上。

说来也奇怪，抱着一碗麻辣面的阿玉十分热情地投喂齐灏吃麻辣面，可嗑瓜子的他却没有将手中的瓜子喂给齐灏。

齐灏有些郁闷，见对方磕了半天后，默默出声：“阿玉，我也想吃瓜子。”

阿玉见他这么一说后，愣了一下，立刻抓了一小把瓜子放在齐灏的手心里。

两人靠在一起嗑瓜子。

那边的许卓一转头就见了不远处的“两人一鼠”嗑瓜子的画面，顿时笑开了，他冲着谢骁道：“看看，小齐族长这才有个人样，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眼神没之前那么凶了。”

“阿玉似乎也比以前话多起来，难不成是受了我的影响？”

许卓得意地叉腰，他转头再一次看向谢骁，“喂，骁哥，你怎么就没受到我的影响呢？”

许卓搓了搓手，嘴角带着贱贱的笑意围到谢骁的身边，调侃道：“来来来，骁哥，来对我多说几句话，夸一夸你家小许聪明——”

下一秒，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谢骁挑了挑眉：“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卓瞪着眼前泛着银光的白刃，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草草草，你也学会了这一招，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好用就行，闭嘴。”

*

“休息也休息够了，咱们准备出去吧，这祭坛里没什么好玩的，我都检查过了，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咱们是原路返回呢，还是走另外的路？我之前到处敲了敲后，发现原本那棵蛇藤木底下似乎有一条密道，空心墙，锤开就行……”

齐灏点了点头，“我和阿玉想走密道试试。”

他们来的那段路水太多，齐灏不愿意现在的阿玉再受那样的苦。

“行，你们说，这密道会通向哪里，会不会外国佬要找的东西就藏在里面？”

“不清楚。”

在许卓和谢骁进入圆盘之前，齐灏就把掉落下来的钥匙藏进了背包里，他把钥匙严严实实地用手帕包裹着。

这个有着金色羽毛的小圆盘钥匙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人若是盯着它看，就会开始被吸引心神，而后产生幻觉。

齐灏对这把所谓的“钥匙”十分膈应，扔在背包的角落里，没有再去动过。

许卓眼睛动了动，有些意外地看了齐灏一眼后，又看了看对面的谢骁，到底没有把喉咙里的那句话问出来。

他其实早就想问一问齐灏他们有没有在祭坛中找到里约翰等人要找的那样东西。

然而问了又能怎么样，无论对方找到了还是没找到，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跟他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有“十块钱”关系。

罢了，还是不问了，歇业回家。

知道的太多，越容易被搅合进漩涡里，他老许，干完这票就要回家养老了。

“咱们走吧，直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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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同款

这一条密道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安全, 虽然道路已经古老腐朽，有些地方甚至要靠暴力撞破才能冲过去，可他们并没有遇到诸如黑蛇一类的危险东西。

他们成功地走出了这座危险的底下祭坛。

密道的出口被许多带刺小灌木长满，谢骁拿着刀一路劈砍, 才辟出一道供人行走的小道, 齐灏带着阿玉从洞口里出来, 他转过身把肩膀上的小紫鼠放在了洞口处。

小紫鼠蹲在落叶上, 仰着头看向他们。

“你是要回去还是跟着我们离开？”

“吱唧唧？”

小紫鼠在地上绕了一圈后，爬上齐灏的脚背，阿玉蹲下来给它喂了一颗小瓜子，紫鼠开开心心地抱着小瓜子, 跑进阿玉的手心里。

阿玉把手掌心的小白团子抱起来, 用瓜子逗弄它，这只头顶呆毛的小家伙向来就是“有奶就是娘”，抱着小瓜子主动蹭了蹭阿玉的手指。

阿玉心里十分舍不得小紫鼠（的身体）。

他转过身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向齐灏, 齐灏点点头，“那咱们就带着它一起走。”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蛇顿时开心地冒出三个银色的蛇头, 还非常愉快地转了三圈。

小紫鼠被这群“神出鬼没”的小银蛇吓了一跳，虽然经过十天的相处，小紫鼠也没那么怕它们，可它仍旧控制不住身体面对天敌的本能害怕。

一被三条“校霸蛇”群眼盯着，它就忍不住想要装死。

紫鼠抱着怀里的小瓜子转过身，故意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三条小银蛇，这些银蛇性格也很皮，游动到阿玉的手臂上，故意用自己的蛇尾巴去戳小紫鼠。

小紫鼠全身的绒毛炸开，抱起自己的小瓜子慌不择路就要逃跑, 爪子吧唧吧唧沿着阿玉的手臂一路爬上肩膀，却发现了肩膀上的另外两条校霸蛇。

小银蛇热情地朝着它打招呼，吐出红色的蛇信子：“丝丝丝！！！！”

小紫鼠：“吱唧唧！！！！！”

……

一旁的齐灏把小紫鼠接到自己的肩膀上。

小紫鼠心有余悸地趴在齐灏的肩膀上，再一次后悔不迭自己刚刚居然跑错手心，旁边那人的肩膀上太可怕了。

齐灏点了点小紫鼠的脑袋，对阿玉道：“让它们分开待着吧。”

阿玉只好十分可惜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许卓见状，好奇地问道：“你们要把这只小白鼠也要带出去养着啊？”

“嗯。”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个物种不太和谐么？你男朋友养蛇，你养小白鼠，就跟小情侣间一个养鸟一个养猫一样无法共存。”

“而且养蛇养鼠听起来可比养鸟养猫奇葩多了……”

“对对对，你们还养蝎子呢，当然不怕物种不和谐，之前带的那两罐五子棋蝎子，是不是都已经被闷死了啊？”

“这种头上有紫毛的小老鼠是什么品种，等会儿我得上网查查。”

……

“谢谢，我们一点都不觉得物种不和谐，紫薯和三条银蛇环相处融洽。”

“相处融洽？”许卓险些被自己的一口唾沫给呛到，他都要被被笑死了，“就刚才那画面，齐族长你好意思说他们相处融洽，真相处融洽的话，你和阿玉让它们握个手来看看。”

下一秒，许卓眼睁睁地看见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并列在一起，三条蛇尾巴悠然抬起，那边齐灏肩头上的小紫鼠积极抬起粉嫩的小爪子，挨个与三条蛇尾巴碰了一下。

仿佛人类之间的合作击掌。

许卓：“……”

眼前这一副画面，是世界欺骗了我，还是我欺骗了这个世界？

*

他们一行人从密林里走出来，恰好又遇见夕阳，红霞映了漫天，深深浅浅的红色布满整片苍穹，他们站在山坳上，落日仿佛就降临在他们的头顶。

身体被霞光笼罩，刺眼的金光洒在身周，令人睁不开眼睛。

几人用手遮挡住视线，才能看到天际那一片美丽的红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咱们今天走不出去了，就在野外露营吧。”

齐灏带着阿玉找了一块大石头并排坐下，阿玉看着天际的红霞，突然心底感觉到一丝熟悉，他指了指天上的红云，“灏，我以前是不是也跟你一起看过这样的……”

齐灏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挠了挠，“是啊，我们以前也一起看过夕阳晚霞。”

“可我为什么不记得了……”阿玉苦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齐灏揽过他的腰，轻轻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的年纪太大，得了健忘症，容易忘记以前的事情。”

“经历的事情太多，确实要忘掉一些东西才会快乐。”

我的年纪太大？

得了健忘症？

阿玉眨了眨眼睛：“？？？？”

“可是……灏，我想把以前的事情记起来，别的事情都可以忘掉，但我想记起你。”

“好啊，我会陪着你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

看着天边的红霞，阿玉笑着点了点头，“嗯。”

“灏……”

“怎么了？”

“你说我年纪太大了，那我到底有多大啊？”

齐灏：“……这个要问你自己。”

“可我记不起来了。”

“一两千岁吧，或许还要更大一些，等你记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到底多少岁了。”

齐灏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机，故意把阿玉的年龄往小了说。

“那……灏你呢？”

“……二十岁。”

阿玉：“……”

阿玉把头一歪，倒在齐灏的怀里，“可是我怎么感觉我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齐灏心头一跳，他失笑道：“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也感觉似乎认识你很久很久。”

*

许卓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右腿的裤子碎布条似的被风吹开，他戴着自己的破烂眼镜从树上跳下来，他插着腰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瞥到了那边并排坐在石头上的一对小情侣。

他嘴里啧啧啧了好几声。

“一起看夕阳哦，真浪漫。”

许卓吐掉嘴里的青草，下一秒，他就看到石头上的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吻在了一起，留给他们一个暧昧的光影。

许卓：“……”

莫名感觉被秀了一脸。

幸好在场的也不止他一个单身汉，许卓转过脸去看谢骁，却发现对方正靠在一个大树底下，看着手中的一个银色手镯，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

“得了，还真就我一个单身狗。”

*

一群闷着脸的黑衣人进入木燚族人的地下祭坛，他们包围早已剩一片狼藉的圆盘，还未燃尽便被浇灭的篝火堆，被扔在角落里的五个蛇头……

黑衣人在圆盘附近四处搜索，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只有那个通向外面的秘密通道。

“他们从这通道里出去了。”

“搜遍了，找不到钥匙。”

“钥匙被应该被人拿走了……”

领头的人点点头，他挥了挥手，后面就有几人抬出里约翰等人，其中有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刚猛的脸庞。

如果齐灏他们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曾经是里约翰队伍里的人。

“走，从这里出去……去见陈老板。”

*

“陈老板，人已经带到您说的那个仓库。”一个带着墨镜的西装男子悄悄在陈老板的身边低声说话。

“里约翰的人抓到手了，他手中的笔记本在这……”

他让人打开一个黑色的保险箱，将里面被塑料袋封装的牛皮笔记本交到了陈老板的手中。

陈老板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随手将封装中的笔记本取出来。

“做的很好。”

“这个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很有意思，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陈老板，我们的人没有在祭坛里发现钥匙，它应该是被……要不要派人去夺走钥匙？”

“不用。”

“这对我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

*

齐灏一行人在山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走出大山，夜晚回到附近的县城，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三天齐灏去把自己的车开回来。

齐灏驾着车上了高速，阿玉坐在副驾驶座上，许卓和谢骁坐在后面。

和来时候的狂风骤雨不同，这天的天气异常晴朗，天高云阔。

许卓优哉游哉躺在车后箱，拿出手机滑来滑去，嘴里不停地叨叨：“亏了亏了，里约翰肯定见他的上帝去了，这十天白打工，没有尾款，还这么危险，早知道不干活……”

“刘罡还好意思来密聊我，看我不拉黑他，拉黑，骁哥，你也拉黑他，我来帮你拉黑，以后别管这些事了，好好待在山里当你的压寨相公。”

“打工是不会再打工的，我老许要回去当老板……”

阿玉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手机，好奇地滑来滑去，齐灏已经帮他调到了购物网站的页面。

这年头的购物网上大数据收集很是鸡贼，早就摸清阿玉这只小凤凰的迷之喜好，首页推荐的全是他的最爱。

各种发光跑马灯星星灯绒毛饰品抱枕……

不用齐灏再来教，他已经天然学会了点击加购物车。

不仅如此，机智的阿玉现在还学会了货比三家，已经不再是曾经盲目加购物车的小凤凰，他举着手机，“灏，你看这个好看，还是这个？”

“我在开车，你自己选，喜欢就放购物车，等会儿我来付款。”

“嗯嗯……”阿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你手边的那个星星灯是你之前最喜欢的一款，要不你拍照搜同款……”

拍照搜同款？

阿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上的页面，而后从口袋里摸出珍藏三天的麻辣牛肉面包装袋。

第79章 惊喜

夜里, 他们一行抵达镇上的小院。

齐灏把车停在院子里，趁着夜色给外公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的谢教授立刻挂断，用微信给他拨打视频通话, 齐灏也给挂断, 又给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阿灏, 怎么不跟外公视频……”电话那边的谢教授抱怨道。

“外公, 现在不太方便视频。”

齐灏在后视镜前照了照，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暂时不适合让谢教授看见。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害得外公替你担心了好久……”

齐灏简单地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三两句略过祭坛外围的瘴气、蛇种胎和最后的巨大蛇藤木, 只说他们被困在一个没信号的祭坛里。

必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外公……”齐灏的语气在这时变得极为犹豫，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阿玉和阿玉肚子里的孩子全都告诉外公。

他闭了闭眼睛, 脑海里顿时就出现了那染血破碎的蛋壳，和里面瑟缩着的一小团……

外公、姐姐, 他最亲的两个亲人全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齐灏想把他的存在告诉两个人。

“怎么了？”

“——没什么。”齐灏揉了一下鼻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外公，等些天我会回学校，到时候亲自在您面前告诉您。”

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当面说。

“好。”

齐灏把电话挂断，转过身，就看见低着头继续逛着各大商铺的低头族阿玉，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各类商品页面五花八门。

他看得太认真了, 就连一缕长发遮住了眼镜他也没有意识到。

齐灏走到他身边，替他把长发撩到耳后，笑着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却一时不小心退出了购物网站，于是齐灏重新进去，购物网站顿时跳到了首页推荐。

一看见首页推荐的各种图片，齐灏心中一个咯噔，顿时觉得不对劲。

以前阿玉喜欢逛各种各样的银色星星灯和白色的羽毛饰品，或者其他颜色的柔软抱枕之类的，而这一次点开购物网站，居然是清一色的……

辣椒红。

麻辣牛肉面、xx辣条、酸辣粉、老x妈……

“阿玉……你到底逛了些什么？”齐灏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着眼前的这些火红图案，原本开车一天非常饿的肠胃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食欲。

阿玉的购物车，怎么就从星星灯跳到了辣条呢？

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齐灏逐一点开阿玉的游览足迹，翻了很多很多页之后找到了最开始的始作俑者。

这是从麻辣牛肉面开始的。

甚至那包装袋齐灏还很熟悉，是他亲手买的那一种。

阿玉听见他的问题后，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格外认真道：“好吃的！”

好吃的……确实是好吃的……

齐灏：“……”

“灏，你说的，搜同款。”

齐灏：“……”

齐灏有些疲惫地点开相册，正好看见那张歪歪扭扭的包装袋照片，虽然这照片被拍得很糊，可是“没有也能给你无中生有”的购物网站精准地推荐了各种类似的商品。

齐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等他点开阿玉的购物车看见那一条条鲜艳的“红”时，更是觉得头发发麻，手指怎么都不听使唤，那双曾经毫无顾忌按下全选付款的手已经失去了勇气。

“阿玉你……要不要删一些？”齐灏试探性地问道。

没办法，阿玉实在是个很不知道节制的小凤凰，他都没有数一数自己到底在购物车里塞了多少东西，以前那些灯和抱枕也就算了，可若是让齐灏收到一屋子的麻辣料，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接受。

要是阿玉还要把一货车的麻辣料塞进他的后车厢里，自己窝在麻辣料里睡觉，那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齐灏就恍如被雷劈中。

“删？”阿玉疑惑道。

“就是选择这里，你把你不需要的东西删掉，就像是这样……”齐灏动手给他删掉了一个重复购买的麻辣酱。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小蛇警惕地竖成三个“111”，他狐疑道：“可我怎么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齐灏：“……那你记得以前是怎样的？”

“就是你点这里这个小圆点，”阿玉把手放在了“全选”的确定选项上，购物车上“全选”的小圆圈登时点上了一个橘红色的小点。

阿玉又把手放在“结算”

这两个字上，开心的按了一下后，立刻跳到了结算的页面。

他声音非常激动：“灏，就是这样的！”

“你看看地址选对了没！”

这句话纯属是下意识说出去，阿玉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他却记得很重要。

齐灏按住阿玉的肩膀，突然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阿玉，而后恨铁不成钢地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三下，“男朋友你记不住，这些东西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选择性失忆对不对？”

阿玉委屈地抱着头，肩膀上的三条小蛇故作声势“丝丝丝”威胁。

“痛……”

“怎么被打痛了？来，我来帮你揉揉。”齐灏叹了一口气，把人抱在怀里替他揉了揉额头。

“我记得灏……”

“记得什么啊？”

“你是弟弟……”

齐灏：“……你就不能说点男朋友想听的话吗？”

“还有……齐山花，很漂亮的花，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齐山花，瀑布……”

齐灏的神情激动，顿时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他直视阿玉的眼睛，“阿玉，你记起来了？”

阿玉眼神迷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那天夜晚，你把我压在下面……”

“等等，这些就不要详细说出来了，阿玉，你记起了那天的事？”齐灏笑着揉了揉阿玉的脸颊，嘴角越发上扬，“这是一件好事啊，阿玉，你以后会慢慢想起来了的。”

“我还记得你好像叫我学姐？”阿玉努力去回想那些已经忘掉的事情，可惜脑海里的画面破碎，主动去回忆的时候，大脑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阿玉……阿玉……”齐灏蹲下来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要是想不起来，咱们就不想了。”

齐灏在他柔顺的长发上梳了梳，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阿玉，来看看有哪些你……算了吧，我帮你一键付款。”

齐灏重新点亮结算的界面，输入密码直接付款。

“你啊，过几天等着收快递。”

齐灏付款完了之后，看见了那“待发货”状态上的三位数，登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阿玉倒是十分开心地看着“空空如也”

的购物车，肩膀上的三条小银蛇愉快地转圈圈。

齐灏憋了一会儿后，默默开口道：“阿玉，以后不要挑这么多，买这么多，你吃不完。”

阿玉心虚地点了点头。

“下次一定！”

齐灏眉头一皱，狐疑道：“你这个词是从哪里学来的？”

阿玉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像今天许卓在后车厢里外放的视频声音，什么“一键三连”、“下次一定”……

这种含义的“下次一定”，往往意味着“下次绝不一定”。

阿玉：“灏……”

齐灏垂了垂眼眸，之后又笑开了，“算了，随便你买。”

齐灏也能想明白，阿玉只是第一次见到新奇的东西，所以全都想买回家看看，等他以后买的多了，应该就会变成一只“挑剔”的小凤凰。

至少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货比三家，还学会了拍照搜同款……

*

谢骁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等待着他们，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在祭坛中说的话，他确实不留余地做了许多美味的饭菜，试图喂胖齐灏。只不过瘦下来的肉，一时半会很难再增上去。

“托你的福，才能吃到骁哥的手艺。”

“来来来，喝酒吗？咱们死里逃生一趟，必须庆祝庆祝……”

“都不喝酒？算了，我也不喝了，果汁分我一杯。”

……

他们三喝的是果汁可乐，唯有阿玉手里拿着一碗“麻辣汤”，满是红油辣椒的麻辣汤，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中，他缓缓地喝了一口。

等吃完了一顿饭菜，齐灏带着他在院子外的小秋千上吹凉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呛辣香气。

“如果不是对你真爱，恐怕我早就远离你。”齐灏在这只麻辣小凤凰的脸上掐了一把。

“为什么要远离我？”阿玉心生警惕，肩膀上三根竖杆如同感叹号似的警示性冒起来。

“这句话的重点在前一句。”

“是这样吗？”阿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而后在左手手背上轻轻地抚摸而过，最后指向面前的齐灏。

齐灏神情一怔，而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低下头在阿玉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声道：“是，阿玉，我爱你。”

*

齐灏带着阿玉将谢骁两人送进山里，便与他们分别，谢骁要回去见他阿姐。

“你不一起回去？”一向沉默寡言的谢骁难能可贵地主动问话。

“是啊，齐族长，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去一趟也耽搁不了几天，你不想回去见你的阿姐和其他的族人吗？”

……

齐灏摇了摇头，“我先不回去……等这一次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带着阿玉回去。”

“有什么话要托我带给你阿姐吗？”

“告诉她，明年想让她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另外，还有一份惊喜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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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丑照

送走许卓和谢骁两人后, 齐灏带着阿玉回到镇上的小院。

院子里种着许多花，三三两两开着黄色、红色和紫色的花，东北边还有一个新搭成的花架。

阿玉抱着手机继续挑选自己喜欢的商品，他这副模样, 就仿佛上千年都没买过东西, 现在必须得全都补偿回来。

新兴的电商网购, 就非常适合他这样的小凤凰。

“阿玉, 你不能再买了，咱们等两天就要离开，如果你实在要买，那就给你改个地址……”

阿玉此时非常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不买了, 等快递。”

镇上的快递比较慢，起码要两三天才能到，而且还有大半没有发货, 齐灏估算了一下，估计还得请个阿姨在他们走了之后帮忙取快递。

如果是这样的话……

齐灏在心里期望那些“麻辣货”最好晚点发货, 起码等他走了之后再快递到这。

齐灏真心不想见到那一堆麻辣山。

想想山海经里的描述，凤凰，凤皇，五彩神鸟……那是凤栖梧桐，饮朝露……而他家小凤凰，就要接地气很多，饮的是麻辣汤。

齐灏之前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西山是不是在川省。

齐灏自己在院子里把车洗了一遍，而阿玉听了他的提醒后，终于不再把专注力放在手机上，而是蹲在花圃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肩膀上的三条银色小蛇有一搭没一搭垂在他的肩膀上摇尾巴。

头顶呆毛的小紫鼠则抱着一个花生慢慢啃。

小镇上车少人少, 空气十分清新，微风拂过的时候，带来阵阵花香，齐灏放下冲水枪，擦干净手之后，走到阿玉的身边，却发现这只小凤凰站在花圃边，好看的鲜花不欣赏，却是在玩弄“蚂蚁军队”。

或者说是“蚂蚁马戏团”。

这些成群出门打工搬运粮食的黑色小蚂蚁，在阿玉的指挥下，一会儿摆成小辣椒的造型，一会儿又变成了星星灯，等阿玉见到了齐灏后，地上那一堆黑色的蚂蚁顺便比了一个心。

别说，它们的动作还很整齐。

齐灏：“……”

这大概是属于小凤凰的浪漫。

幸亏阿玉玩的是蚂蚁，没有从土里翻出蚯蚓出来向他比心。

“阿玉。”齐灏没有一堆蚂蚁马戏团成员，于是他用双手给阿玉比了一个心。

“灏……”看见对方手上的姿势后，阿玉一双眼睛眉眼弯弯，歪着脑袋向上瞥他。

“小心，别让头发落地。”齐灏帮他整了整背后的长发。

“院子里种了不少可食用玫瑰，我刚发现它们开得不错，咱们一起摘几朵，给你做鲜花饼，或者玫瑰酱……”

两人拿着竹篮在院子里摘了许多新鲜的玫瑰花，清洗沥干后，齐灏顺便用玫瑰花蜜把它们煮成了玫瑰酱，中午就给阿玉烤了一大盘玫瑰饼。

阿玉很是捧场，用香甜不腻的玫瑰饼沾辣酱，吃得不亦乐乎。

这辣酱是之前齐灏帮阿玉买的，当时的阿玉很喜欢吃这款辣酱，现在的他也同样爱吃这款辣酱。

他自己买的那一堆……

还在运输途中。

齐灏看见对方这种创新式的吃法，着实想象不出这种沾辣酱的玫瑰饼吃进嘴里会是什么样的口感和味道。

又甜又辣？又辣又甜？

阿玉肚子里的蛋会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阿玉你，悠着点。”

“鲜花饼味道好吃吗？”

“嗯嗯嗯……”

也不知道对他来说到底是饼好吃还是辣酱更好吃。

齐灏和阿玉的胃口都不错，把一大锅玫瑰花饼都吃完了，下午齐灏在院子里修剪绿枝，阿玉则开始忙活起来——已经有快递送来了。

“我帮你清理出了一个房间，之后你买的快递都放那里，对了，旁边那个房间也是，是你之前买下的，对了……好像还有一部分没有拆，阿玉你记得去拆一下。”

“这些包装箱压扁后放在门口的小推车上，等会让收废品的叔叔拉走。”

阿玉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他飞快带着三条蛇钻进小房间。

没想到失忆前的自己居然还留下了很多礼物。

阿玉溜进房间里，拿着剪刀慢慢拆自己以前的快递，对于他来说，这大概就是延时的快乐。

齐灏站在房间门口，下午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过，照在阿玉的脸上，他身后的长发被风吹起，在阳光中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金纱，掉在窗台上的绿萝长得极好，翠绿的叶子如同翡翠一样。

他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下，外面的花香随着风吹了起来，齐灏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静谧。

自己的心感觉到异常的安宁。

之前身上萦绕不散的焦虑、烦恼、担忧……似乎全都从他的身上消失。

这栋小院子历时已久，是他父母当年遗留下来的，后来齐灏每次到镇上，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

当年他父母在这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灏！”

“怎么了？阿玉？”

“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齐灏好奇地走了过去，却从阿玉的手上发现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是他的父母齐烜和谢君仪，这是一张以前的齐灏从没见过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但却冲着镜头笑出满口大白牙，身上老式的衣服和那满脸的黑灰，不得不评价一句……土到掉渣。

那过于“爽朗”的笑容令他们的五官都变得扭曲不少。

“居然还有这样的照片，阿玉你在哪里发现的？”

阿玉指了指小角落里的地缝。

“阿玉，你发现了咱爸妈的秘密。”

齐灏拿着手中的照片看了五六分钟，而后再回想父母留给他的那几张照片，以及阿爸阿妈在他记忆中的模样……

齐灏蓦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看来他阿爸阿妈的偶像包袱都很重，留给他们子女的都是俊男美女的的照片。

这类的丑照，估计都藏起来了。

*

齐灏带着阿玉在小院里平平静静地住了三四天，阿玉之前买下的快递接二连三送到，这只小凤凰只好天天在家拿着剪刀干活，齐灏也被迫帮他一起收快递剪快递。

一瓶瓶辣酱被摆出来，阿玉客串了一会儿美食体验家，也就在这时，阿玉也明白了一件事。

并不是所有红彤彤的辣酱都好吃。

有些辣酱咸到发苦，有些颜色鲜艳的辣酱居然是甜的，还有些辣酱，带着一股奇怪的酸味，更有的是腐臭味的……

阿玉心塞塞。

他只是一个单纯喜欢麻辣的小凤凰。

家里收获了这么多成堆的辣酱，阿玉肯定吃不完，齐灏绝无可能帮他去吃，于是在他们临走之前，不少辣酱都被齐灏送给了附近的邻居和帮忙清洁打扫的阿姨。

当了一两天美食评论家的阿玉心有余悸地看着手机的购物页面，心里十分遗憾的想到：也不是所有的辣椒都好吃。

就连他买的麻辣泡面都浪费了。

因为是在家里，齐灏每天都给他花式做川菜，阿玉根本没有机会去品尝麻辣泡面，与这种麻辣泡面相比，阿玉当然更喜欢吃齐灏做的菜。

所以……

“白买了。”阿玉悻悻然数着自己所有的订单，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该买的东西少买。

“没有白买，走啦，阿玉，上车。”齐灏把两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里，又让阿玉坐上副驾驶座。

齐灏现在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他家阿玉似乎是被那些辣酱给吃得心里发憷，大概率不会上演一后备箱辣酱的可怕场景。

“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带！”

阿玉下车把自己的一堆星星灯家当搬上车，同时也塞了一麻袋的辣椒酱，当他把麻袋放进去的时候，却不小心弄翻了一袋花椒，害得齐灏连打了无数个喷嚏。

“这气味真冲……”

“阿玉你得把你的东西照顾好。”

阿玉镇定地点了点头，肩膀上三条银色的小蛇蹿起来，两条蛇抬起一条蛇，做了一个“举重”的展示，来表明自己绝对靠谱。

小紫鼠呱唧呱唧从一个瓜子袋里拱出来，一双黑灵灵的豆豆眼在车厢里东张西望半天后，精准发现齐灏的身影，立刻爪子并用爬上齐灏的肩膀。

“我要开车，紫薯，你在阿玉身上待着。”

小紫鼠的名字就叫紫薯，其实它趴在地上不动的时候，更像是一块雪白的糯米糕，糯米糕的上面倒了一点紫薯泥，光是看着，就很能激起人的食欲。

齐灏捏起吧唧吧唧爪子拼命挣扎的小紫鼠，将它软软一团的小身体扔到阿玉的怀里。

一见小伙伴被扔过来，三条银色的小蛇立刻积极打招呼。

“丝丝丝……”

小紫鼠：“吱……”

吱了一声后，小紫鼠倒在阿玉的怀里一动不动。

齐灏见状，忍俊不禁，看来他们养得这些小动物之间，确实有些物种不和谐。

齐灏帮阿玉系上安全带，小紫鼠就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赶紧爪子扒拉在齐灏的袖口。

“……吱唧？”

救鼠！

可齐灏却仍是无能为力。

阿玉给了它一颗小瓜子来安慰它。

三条银色的小蛇“丝丝丝”……

小紫鼠趴倒在阿玉腿上：“……”

鼠生多艰难。

“阿玉，出发了。”

上一次他和阿玉开车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阿玉的一车厢“家当”，这一次他们离开的时候，倒是多了几个热闹的小家伙。

等阿玉肚子里的蛋孵出来。

也许会更加鸡飞狗跳。

若是再养几条小金鱼，他们家地上爬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海陆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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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探视 阿玉陷入了沉默。

从云滇到金临, 差不多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他们这一路是个大长途，齐灏也没带着阿玉直接奔目的地而去, 而是中途绕了一个弯, 带着阿玉先去了一趟他们之前买下的那两间民宿。

或许阿玉已经不记得这些事，齐灏却想要带他来看看。

也许他家小凤凰能找回之前的回忆。

到了民宿, 齐灏先找地方把车停好，带着阿玉开门进去，迎面就是阿玉堆叠整齐的大型鸟窝——被各种抱枕跑马灯围了一圈的温暖床铺。

即便阿玉已经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他本身的喜好是不会改变的，当他看到眼前的床铺时, 他的眼睛比旁边的跑马灯还要闪烁。

眼前的鸟窝床在他的心目中立刻上升为梦中情床。

阿玉迫不及待要去梦中情床上滚一滚，在他即将爬上梦中情床的时候，齐灏提溜着他先去了一趟浴室。

又是熟悉的情景, 熟悉的配方。

一个小时过后。

换上一身雪白睡袍，身后墨色发丝散开的阿玉爬上梦中情床，他气鼓鼓地背过身去，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扔了个骨头抱枕。

洗完澡的小凤凰总要炸毛一段时间。

齐灏没躲，顺手将这个小抱枕接在怀里, 而后将它还原到之前的位置。

他把阿玉弄乱的“小鸟窝”重新整整齐齐地排列好。

齐灏坐在他的身边，拿着电吹风开启低档的暖风帮忙慢慢吹干身后的长发, 阿玉心情委屈, 默默掏出手机点开购物网站。

不开心的时候，就加购物车。

齐灏建议他语音搜索“浴缸”两个字。

阿玉不清楚浴缸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按照齐灏的话去搜索。

“浴缸。”

搜索出来的各类商品页面很快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阿玉起初不懂这种白色的小盆子是做什么用的？等他理解了这些“可怕玩意”的作用后，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绿惨绿。

他默默地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假装自己没有搜索过。

齐灏笑着凑近了他的耳朵：“阿玉，你要是不接受花洒，可以挑一款浴缸。”

“不喜欢浴缸，可以试试沐浴桶？”

阿玉把他推开，有些自闭的用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要不要选一个大点的浴缸？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洗……”

听见这句话的阿玉扔掉脸上的抱枕，他忽然重新来了兴趣，鼓起勇气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

齐灏笑着看他在手机上挑浴缸，希望这些搜索记录能冲刷掉先前的一堆麻辣商品。

“阿玉，你要不要再给紫薯买点坚果零食……”

绒毛地毯上被点名的小紫鼠翘着呆毛抬起头，旁边翻出肚皮晒灯光的三条咸鱼蛇也跟着“丝丝丝”立起来。

阿玉认真地点了点头，冲着齐灏做了一个“你放心”的口型。

于是，齐灏很放心地给他擦头发，谁知道才放心了没几分钟，齐灏又看到这只顽固不化的小凤凰去逛辣条、麻辣牛板筋……

齐灏：“……”

应该是从坚果的页面顺藤摸瓜过去的。

失策失策。

往好处想想，至少不是辣酱。

阿玉往购物车里添加了几样东西，这时候齐灏也把他脑后的长发给吹干了。当齐灏帮他捏好被子时，阿玉突然浑身一震，神情着急地坐起来。

“阿玉，阿玉你怎么了？”

阿玉下床踩在毛毯上，神色着急地四处寻找，齐灏在旁边跟着他，也跟着神色着急：“阿玉，你在找什么？”

“窝……”

“灏，你做的窝不见了……这里的窝……蛋的窝。”

“阿玉，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玉神情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空地，脑海里快速闪过几幅画面，他喃喃道：“剪刀，树枝……窝。”

“阿玉……”齐灏将他抱进怀里，“你忘了吗？我带你回老家的时候，咱们已经把给儿子做的小窝带回去了，现在正放在我的房间里。”

“记起来了吗？小竹楼？”

听说把鸟窝带回去之后，阿玉紧张的神情顿时放轻松，他这会儿忽然记起洗澡之仇，默默推开齐灏，悄悄缩回床上继续炸毛。

“真是一只绝情的小凤凰。”

齐灏笑着继续坐在他身边，在阿玉的鼻子上点了点，他现在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大，他们家小凤凰总会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

“你啊，快点想起来吧，阿玉。”

齐灏倾过身体，在他的脸上亲了亲，“阿玉，你不是想知道咱们的蛋是怎么造出来的吗？”

“咱们现在再来一次怎么样？”

*

第二天起来，阿玉默默躺在被子里，对着齐灏说了声：“骗子。”

“肚子里还是只有一个蛋。”

阿玉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肚子，昨天晚上卖力干活了那么久，他觉得这一次造出来的“蛋”肯定比以前更大，谁知道他摸了大半天，除了仅剩的那个小椭圆外，并没有摸到其他的东西。

还是只有一个蛋。

阿玉：“……”

阿玉甚至还独自在床上窝了一段时间，给足了机会，等到中午之后，肚子里仍旧只有一个蛋。

齐灏：“……”

齐灏憋笑憋得厉害，他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阿玉赖在床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原来是为了……等蛋！

“阿玉，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蛋，只是上一次我们俩运气好，出现了蛋。”

阿玉闻言好奇地问道：“多做几次就会运气好吗？有很多蛋？”

齐灏：“这个……”

“那也不一定，不过，阿玉，我们要那么多蛋做什么？”

阿玉：“……”

阿玉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是哦，要那么多蛋，会不会孵出一大堆叽叽喳喳的鸟崽子，而他们现在只有一个鸟窝，容不下那么多。

孩子很难养的。

阿玉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如果我们不要蛋，那还能做造蛋的事吗？”

齐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当然可以，这其实是情侣之间的事情，不一定要造出一个蛋。”

“我和你做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为了造出一个蛋，而是因为……我爱你啊，阿玉。”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亲密接触。”

*

中午简单在民宿了吃了一顿齐灏做的家常菜后，齐灏带着这只小凤凰去隔壁的房子里……

拆快递。

对于这一项业务，阿玉已经做得轻车熟路，甚至嘴里还哼上了动听的小曲儿，哪怕他随便哼哼的曲调，却也好听的像一首传唱的歌谣。

齐灏陪着他一起整理这只小凤凰的“家当”。

阿玉拆包裹的时候发现，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自己，他的品味喜好都是相似的，很多以前买了没有拆的东西，他前几天似乎又买了，还没来得及送到。

他有些心虚，不好意思把这个可怕的真相告诉齐灏。

齐灏却早就勘破了这个真相。

购物网站大数据的尿性，只会频频推荐你买过的店铺和你曾经逛过的商品，一般的普通人很少会重复购买自己买过的衣服包包鞋子之类的，但是阿玉这只奇葩小凤凰就撞在了枪口上。

他不但重复买，还重复买很多次。

买了就忘，忘了就买。

心虚完了之后，阿玉保证道：“灏，我以后会精挑细选……”

“阿玉，我相信你。”

阿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以后只把喜欢的放进去。”

“买了这么多灯和抱枕，我以后不需要买它们了。”阿玉十分“贤惠”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齐灏听了他的话后笑了笑，捏了捏阿玉的脸，柔声道：“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些你都可以随便买，只要别买太多辣酱。”

他们一整理就快到傍晚，齐灏看了看天色，故意带着阿玉这时候出去，他开着车把阿玉带到市中心的商业街，还是在那个眼熟的小路口。

华灯初上，齐灏给阿玉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路过花店的时候还给他买了一束玫瑰花。

“是做鲜花饼吗？”

“不是，是送给恋人的花。”

阿玉开开心心抱着玫瑰花，吃着香甜的糖炒栗子，他们很快就要路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齐灏表面上波澜不惊，却在暗自注意这只小凤凰的举动。

果不其然，哪怕那块广告牌已经被挪了位置，阿玉还是用他“9.0”的凤凰眼睛盯着住了它。

——x庆麻辣火锅。

“想吃吗？”

除了点头外还是点头。

“进去吧。”

齐灏原本就打算带他来吃这家店的麻辣火锅，今天并非周末，客流量不算多，在服务员的引领下，齐灏主动选择了他们上次坐的位置。

齐灏先锁定下单鸳鸯锅之后，才把点单的平板给阿玉。

阿玉认真地点自己喜欢的菜。

点完了之后，路过的服务员对他们说：“今天店里搞活动，免费赠送你们这桌一份鹌鹑蛋。”

“谢谢，不用。”齐灏一口回绝。

“哎？”服务员愣住了，他都没想到居然有顾客毫不犹豫甚至想都没想就拒绝赠品。

像他们火锅店的赠送菜品，一般的顾客都会留下。

“我们不吃鹌鹑蛋。”

“好吧……”

他们坐下来后不久，旁边那几桌也坐满了客人，齐灏按照上次的方法去给阿玉调味碟，等重新坐下来之后，齐灏用余光往前一瞥，看到了斜前方的一桌中年夫妻。

他感觉到了探视的目光。

齐灏和阿玉长得好，在街上也会获得不少路人的瞩目，可那些目光都是正大光明或者是很容易发现的粗糙偷看，而这两个人，明明在偷偷观察他们，却掩饰得极为巧妙。

第82章 逛校园 灯光火力全开。

齐灏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对劲, 但他没有任何表示，装作不知道一般，继续和阿玉吃这一顿丰盛的“麻辣火锅”。

当他把“钥匙”拿走的时候, 齐灏早就预计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之前的外国人里约翰, 还有曾经的陈老板，或许他们背后还有其他的人, 都不会善罢甘休。

对于这些监视他们的人，齐灏并不想打草惊蛇，就算赶跑了一两个，他们背后的人还会持续派人过来。

就他和阿玉现在的能力，这些人还奈何不了他们。

齐灏夹起一块虾滑放进碗里, 冲着阿玉笑了笑后，用公筷夹住对方试图去他的清汤锅里“搅东搅西”的漏勺，那漏勺上已经沾满麻辣牛油汤底。

“你老老实实吃自己锅里的东西, 阿玉。”

“哦……”阿玉感觉到十分可惜，他也想让对方来尝尝好吃的味道，只是对方不喜欢吃，他有些落寞，夹起一块雪花羊肉放进碗里, 默默吃了一口。

“乖，我不吃辣, 阿玉你自己吃。”齐灏拿起麻辣锅里面的汤勺和漏勺, 帮阿玉从汤底里捞东西吃。

麻辣汤底里的红油多，比旁边的清汤锅更容易沸腾咕噜咕噜冒泡, 里面的麻辣料种类复杂，火红朝天椒、辣椒籽、花椒、白芝麻卷在红汤里上下滚动，刚放下去的牛羊肉很快就浮了上来。

“好吃！”阿玉被他装了满满的一碗后, 终于被眼前的美食征服，这股麻辣的味道，是他的最爱。

他甚至还开开心心的拿出手机点开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齐灏一看他的动作，立刻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们从火锅店离开的时候，那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如今已经十分“老练”的小凤凰开始对着火锅店的招牌拍照，然而去购物网站……

搜同款。

这是一家全国连锁的麻辣火锅店，线上官网店自然会出售他们的火锅料底，阿玉一看那么多火锅料底，顿时失去了“理智”，小手一抖，添加了无数购物车。

“阿玉，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齐灏提醒对方，就算他这时候下单送到民宿，他们也要等下一次来这里才能拆包裹。

阿玉：“……”

阿玉把手机放下，摸着自己肚子里的蛋，可怜巴巴看向齐灏。

齐灏：“……”

他们家阿玉越来越聪明了，为了一口吃的，装可怜都是一流的。

“要把地址改成我学校那边。”

阿玉立刻开心地点了点头，肚子也不捂了，要是三条小银蛇还在他肩膀上时，一定要欢快地转几圈。

“走，咱们先回去，你慢慢挑。”

齐灏已经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就阿玉买的那一堆小山似的东西，肯定不适合填学校的地址，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谢教授，问外公有没有空余的房间，能够暂时存放快递。

“寄快递？那你直接填外公这里。”

“东西很多？”

“没事，这样吧，你填外公用来藏书的那栋小洋楼，旁边那一栋外公也买下来了，现在位置大得很，你要买什么东西直接寄过来，外公亲自帮你签收。”

齐灏：“……外公，这不太合适吧，我要买的东西……”

“外公，你在学校不是还有一套——”

齐灏无法想象那么多麻辣火锅料底和外公的珍贵古籍藏书摆在一起的“神奇”画面。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样说定了，你就填小洋楼的位置，外公等着帮你收快递。”

“这几天外公都在那。”

谢教授乐呵呵地直接挂了电话，刚才齐灏给他郑重打电话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想要网购却不方便把地址写到学校，问他有没有临时存放快递的地方。

这种小事情，外公当然无条件帮忙。

被外公甩了一脸“嘟嘟嘟”的齐灏：“？？！！！”

齐灏原本是打算寄到外公在学校附近的老房子里，却没有想到外公直接让他寄小洋楼，齐灏有些伤脑筋的揉了揉眉心，就对方在电话里表现的语气，估计是很期待知道他的宝贝外孙到底买了什么东西……

“外公，是你让我填的。”

家里的这两个人啊，只能满足他们的野望。

齐灏把地址填了上去，帮阿玉一键付款，才付款没多久，那边的卖家立刻就发货了，也许外公明天就可以开始收快递。

第二天，谢教授一件一件签收快递的时候，表情的确非常精彩。

他当时正在院子里晒书，听说有包裹后，就去附近的快递点取包裹。

“这一件是？”

“这一件也是？”

“这一件还是？”

“……这些都是？”

……

最后谢教授让助理拿一个平日里用来运送书籍的小推车过来运快递。

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后，院子里一堆泛着纸张香气的旧书籍中堆放了小山似的大大小小快递包装盒。

甚至还有一股香辣的味道从中扩散开。

有一瓶老x妈被打翻了。

谢教授：“……”

好家伙。

他的好外孙到底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

齐灏带着阿玉开车抵达金临，一到金临就先去了谢教授藏书的小洋楼，他来的时间不巧，谢教授刚好去隔壁市见一个重要的长辈，齐灏本身有小洋楼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

谢教授把一套学校附近的房子钥匙留给了他。

还在电话里笑骂：“带着你的快递赶紧滚。”

“好好好，外公，我马上带着它们滚。”

齐灏笑着挂了电话，塞给阿玉一个巧克力球，还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两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买这么多火锅料底，你吃一年都吃不完。”

阿玉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肩膀上的三条小蛇生气地“丝丝丝”，他随手在地上捡起几个包裹，当着齐灏的面打开，第一个包裹是麻辣牛油锅料底，他顿时有点尴尬，然后拆第二个，是番茄锅底，又拆了一个，里面是三鲜锅底，他把这些塞进齐灏的怀里，又开了其他的几个包裹，里面还有巧克力、腰果、肉干……甚至还出现了仓鼠笼子、仓鼠跑轮以及乌龟晒背灯。

阿玉用此来表明，他不是自己吃独食，而是给大家都买了东西。

他明明是很贤惠又顾家的小凤凰。

齐灏拿起了乌龟晒背灯和仓鼠跑轮，脑袋上顿时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没想到他家小凤凰的购物车种类已经越发多样化。

齐灏嘴角一抽一抽地发现这个仓鼠小跑轮居然还附带led灯，当跑轮运作起来的时候，整个跑轮就会发光。

动手能力极强的齐灏先把跑轮安装好，又把小紫鼠从瓜子堆里“请”出来，让它来亲自试试小凤凰给它买的玩具。

这只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仓鼠，同样不知道它到底爱不爱跑轮。

齐灏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将它放进跑轮里。

下一秒，跑轮上的led灯光火力全开，那闪烁的灯光，一看就知道是小凤凰的爱好。

齐灏：“……”

行吧。

齐灏来来回回开车跑了好几趟，才把贤惠又顾家的小凤凰买回来的“家当”全都运到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把东西运完之后，齐灏先帮他布置好小凤凰的梦中情床，又和他拿着剪刀一起把快递拆开。

“阿玉，我明天要回学校，你一个人在这房子里待着哪也不去好不好？”

齐灏明天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不太方便随时待在阿玉的身边，与其让他跟到学校去，不如安安心心在这里待着。

“我们可以一直连接语音电话，你要是想见我就转视频……”

“等后天我再带你在学校里逛逛好不好？”

无论齐灏怎么说，阿玉都摇头不答应，齐灏只好答应，“那你跟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对于这一点，齐灏还是很放心的，阿玉喜欢待在他身边，基本不会让齐灏远离自己的视线。

就是……阿玉的容貌太惹眼，再加上……以前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在林良韫和岳卓豫的面前有模有样装个哑巴学姐，现在就怕这只小凤凰语不惊人死不休。

齐灏转念一想，又觉得阿玉向来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交谈，只要他跟在自己的后面，跟同学说他是认识的朋友就行了，正好林良韫和岳卓豫也都认识他。

阿玉点头答应，他歪了歪脑袋，沙发上的小紫鼠突然跑了过来，他抱起小紫鼠放在齐灏的肩膀上，又指了指小紫鼠。

齐灏犹疑道：“你是说……明天让它跟着我去学校？”

阿玉点了点头。

齐灏觉得这建议，还不如第一个，“阿玉，还是你跟我去吧。”

阿玉摇头，坚定地指了指小紫鼠。

“你不是说后天带我去逛校园吗？”

齐灏：“……”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下一秒，齐灏肩膀上的小紫鼠眼睛就变了颜色，白玉眼睛的小紫鼠开开心心地往齐灏的脖颈上一扑，十分愉快地蹭来蹭去。

“阿玉……”

齐灏无奈地发现这只活泼的小紫鼠在他的肩膀脖子上绕了一圈，最后它用爪子拍了拍齐灏的脸，催促齐灏把它带到桌子上去。

新买的跑轮就摆放在桌子上。

齐灏面无表情看着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跳到了桌子上，自己跑进紫色的跑轮中，几秒钟后，跑轮上的led灯开始疯狂闪烁。

见到灯光的小紫鼠更加卖力地跑了起来。

齐灏：“……”

齐灏拿起旁边的乌龟晒背灯，又看了看那边的三条银蛇，心里寻思……

这该不会是他自己想用吧？

第83章 电梯 人跑哪里去了？

金大北门。

齐灏带着怀里的小紫鼠下了车, 徒步走进眼前的校园，小紫鼠咕叽咕叽的一小团，缩在他的手肘处并不明显。

只有微风拂过的时候, 小紫鼠头顶的紫色呆毛迎风招展。

他今天刻意提前来到了学校, 打算先带怀里的小家伙四处逛逛，算是一个预备, 等几天再带阿玉本人来逛。

想到这里，齐灏忍不住把手中的小家伙用双手捧着，抬高到自己视线的水平位置，他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白玉一样的眼睛。

按道理来说，白色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内障, 可是眼前这只小鼠的眼睛则不然，那是极为晶莹剔透的一种白玉色泽，你看到这样的颜色, 只会打心底觉得漂亮，而不是一种奇怪的病态。

这样的眼睛，像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在日光下显得尤为漂亮。

齐灏笑着在它的小肚皮上戳了戳，就见它呆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果断藏好自己的小肚皮，还故意背转过身体, 用浑圆且毛茸茸的肥墩墩屁股来对着他。

也许是因为变小也变肥, 对方的动作总带着点儿莫名的迟缓，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憨憨气息。

面对这样“掌心里的恋人”, 齐灏也有些不亦乐乎。

阿玉原本的眼睛是那种很有气势的上挑凤眼，眼睛微微一敛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一阵威压，他的样貌也是张扬热烈的, 以前变成冷血动物小银蛇满口“丝丝丝”的时候，还算不太违和，现在成了掌心里的“一坨”蠢萌小家伙，这强烈的反差让齐灏忍不住心头一颤。

齐灏把一颗小瓜子塞给它，而后小声道：“阿玉，你这样会影响你的视野吗？”

他掌心里软趴趴的一小坨捧着瓜子懵懂地呆了呆后，后面的短尾巴左右摇了摇。

大概是在说不影响。

齐灏失笑，在他的短尾巴上轻轻一揉，“那我就带你在四处逛逛。”

如今已是秋天，宽阔的校道上铺上一层浅浅的落叶，风吹过的时候，落叶打着旋儿在地上飞舞，校园里的人不多也不少，时不时有零零散散的几人从身边走过。

他们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还听到了一阵一阵的欢呼鼓舞声，齐灏看了看那边悬挂着的横幅，发觉这竟然是大一新生的篮球比赛。

也是，一年一年过去，每年九月都会有新生入学，入学的第一个学期，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校园活动。

但这些活动已经不属于他这种大四的老学长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也在这偌大的校园中度过了三年平静的时光。

一开始，齐灏确实是为了谢教授，才考上金大，后来，他也很享受这样规律而静谧的校园生活。

当怀里的小紫鼠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它有些好奇地往那边一瞥，甚至为了看仔细一点，还故意爬上了齐灏的头顶。

“阿玉，你在看什么？”齐灏跟着往那边一看，当他看见啦啦队手上的彩球彩带和彩灯时，他大概率明白阿玉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短暂的注意力。

齐灏：“……”

为了照顾它那双豆豆小眼睛，齐灏故意走进了一些，让它看得更仔细。

人群里的啦啦队原本个个目光专注盯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篮球场，后来就开始有人频频向后瞥，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带动四个，四个带动六个……

“快看那个，长得好帅啊，也是这一届的新生吗？军训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快快快上前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那个是小仓鼠吗？”

……

原本中央还在比赛的篮球队员们没察觉到不对，等到周围的加油声越来越小后，他们也开始纳闷。

齐灏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骚动，现在的新生都热情大胆地很，齐灏抱着有些呆滞的小紫鼠从学弟学妹们的包围圈中逃了出去。

当他从包围圈离开的时候，还有人试图跟他讨论养仓鼠的各种注意事项。

齐灏：“……”

他养的可不是仓鼠。

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包围，小紫鼠心有惴惴地缩在齐灏的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

那么多人伸手想要摸它，对小紫鼠来说可算是心理阴影。

小紫鼠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身体……

而齐灏则开始庆幸，他没有带着阿玉本人过来，阿玉的容貌和一头墨色的长发更加吸引人注目。

从人群里出来后，齐灏拿出手机，和手心里的小团子一起看屏幕上的画面，画面上显示着监控视频，阿玉的身体正恬静地睡在他的梦中情床上。

小紫鼠死死盯着画面上的人，心里美得冒泡泡。

他离开前的姿势，可是小凤凰认真调整过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漂亮的没有任何死角。

齐灏在离开之前，在房间四周撒下许多毒粉，还布置了不少陷阱，如果那些监视他们的人趁着两人分开的时候，想要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阿玉，时间快到了，之后再带你来逛校园。”齐灏今天回学校，要先去参加一个论文指导小组会议，把开题报告之类的材料上交。

阿玉抱着瓜子点了点头。

齐灏带着它从一个人工湖上穿过，却没有想到怀里变小之后的“阿玉鼠”居然隔空晕水，哪怕是站在游览桥上，身体也是紧张发抖眩晕。

以前阿玉靠近水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或许是阿玉怕水、紫薯本身也怕水造成的双重怕水效应。

齐灏当时已经走到桥中央，他只能捂住小紫鼠的豆豆小眼睛，脚下生风，快速飞掠过游廊桥。

前面差不多就看到他们系里的建筑。

建筑楼底下有许多跟考古、历史相关的雕像，齐灏来不及带小紫鼠仔细观看，就先带着它上了楼，来到这里之后，认识齐灏的人就多了起来。

上楼梯的时候遇见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齐灏换上一件宽大的外套，把小紫鼠放进口袋里，不停用手指替它顺毛，在他开论文指导会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直接在他的口袋里睡着了。

爪子里的瓜子都没抓稳，顺着齐灏的口袋掉到地上，齐灏帮它捡起来。

齐灏的论文选题综述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他很快就可以离开，论文指导老师在他离开前，还笑着跟着他：“没想到你竟然是谢老的外孙子。”

“谢老最近天天念叨你，昨个儿还给我打了电话……”

齐灏笑了笑，昨天谢教授也打电话来，让他滚。

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后，齐灏带着睡醒了的小紫鼠回到阔别已久的宿舍楼，他的宿舍在六楼，往常都是爬楼梯上去，今天带着小家伙，齐灏就抱着它坐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齐灏慢悠悠等着掌心里的小团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把“6”这个数字按亮。

小紫鼠一个爪子按在电梯墙上，另一个爪子努力在数字键上狂拍，可怜的6号键抖了抖后，灰暗的数字仍旧没有点亮。

小紫鼠：“……吱唧唧！”

“没关系，你慢慢按。”

“要不要先吃个小瓜子？”

小家伙摇了摇尾巴，眼睛里燃起熊熊战火，它今天不把这个数字拍亮它就不走了。

小紫鼠向着齐灏挥了挥爪子，示意对方让它更加靠近电梯墙，它搓了搓两只粉嫩的小爪子，抬起爪子一巴掌拍向6号键。

“叮……”

却在这时，电梯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林良韫，而电梯门旁边的一列数字键仍然是灰色的。

林良韫提着一袋饭盒，没来得及看清电梯里的人，直接在6楼上按了一下，灰色的6号键立刻变成了红色。

看着发红光的6号键，小紫鼠整只鼠都仿佛被雷劈中了。

林良韫在抬头看见齐灏时，整个人也如同被雷劈中了。

齐灏：“……”

面对眼前这一幕，齐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良韫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齐灏？！你是齐灏，你回学校了啊！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对哦，你是来交论文材料的，我还以为你这次不回来……”

“阿玉呢，怎么没看见他……”

一回过神来的林良韫就跟机关枪似突突突个没完，他揉了揉眼睛，在看见眼前齐灏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

“林良韫，好久不见。”

齐灏虽然嘴上在跟林良韫说话，手底下却是在安慰那只炸毛的小紫鼠，一腔努力付诸东流，居然被别人抢先按下了数字键。

电梯已经在缓缓向上升，还没等他们说几句话，电梯已经到达六楼。

一看到了楼层，林良韫立刻走出楼梯，齐灏本想也跟着走出楼梯，但是怀里的活泼小鼠却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浑圆的小白团子滚到地板上，头顶的紫色呆毛竖起。

齐灏只好脚步一退，按上了关门键。

“不是说要养鸟吗？怎么换了一只小仓鼠，这只小仓鼠长得……”

出了电梯门的林良韫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话，等说到一半后，他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林良韫：“？？？？”

他在走廊上满头问号，人呢？人跑哪里去了？

联想到齐灏的速度，林良韫连忙小跑着冲进宿舍里，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拥抱林良韫手中的快餐盒，“快快快，要饿死了。”

“等等等等，齐灏呢？”

“齐灏？！”

齐灏带着阿玉重新回到一楼，这次终于没有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小紫鼠成功把“6号灯”点亮后，他们再一次抵达六楼。

第84章 纸条 好强。

齐灏带着怀里的小紫鼠走进了615,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饭菜香，原来他们已经都在干饭了。

“齐灏，早知道你回来, 也帮你带一份。”

“齐灏, 你刚跑哪去了……”

“你怀里这种小仓鼠是你养的吗？这么听话，怎么没有带笼子, 万一跑了咱们是不是要搞寻物启事……”

……

齐灏跟他们打了招呼，把背包里带来的一些云滇特产分给几个人，而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们住的寝室是上床下桌四人间，宿舍里除了跟他一样学考古的林良韫外, 还有两个学历史的曾匡和曲奕飞。

曾匡是个性格爽朗的东北大高个，曲奕飞则是宿舍里最矮的那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表面看起来斯文内向，实际上特别八卦，小道消息特别多，班里的女生都跟他关系很好。

“齐灏，有没有去看学校论坛的帖子, 你带仓鼠逛校园的照片被人发上面了，好多学妹都求你的信息, 知道你是大四的学长后, 可没一把辛酸泪往下流。”

“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你瞎胡说什么呢, 咱齐哥今年才二十岁，哪里老了？”

“哎？！也对哦……我今年二十二，咱宿舍里岂不是就我最年长？”

“是, 是的，就你最老，我和齐灏才二十，这句话还给你：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林良韫得意洋洋地挤眉弄眼。

“齐灏，你今天回学校住吗？”

齐灏摇了摇头，“我住外面。”

“也是，你得把小鼠照顾好，这照片要是被宿管阿姨看见了，肯定要过来查寝。”

“就你这张脸哦，宿管阿姨一眼就能认出是615的齐同学。”

“本来今年新生好像来了几个帅哥，全都说你的校草位置不保了，结果你今天在学校里走一圈，学妹们全都转变口风，他们肯定还把票投给你。”

“话说帅哥效应，我要是去楼底下卖仓鼠，是不是还能赚一笔。”

“那只会被宿管阿姨抓回去扣分……”

听着他们的议论，齐灏摇了摇头，带着肩膀上的小紫鼠一起收拾自己的东西，有一段时间没有住过，桌上床上都积了一层灰。

齐灏把盖在外面挡灰的一层蓝布掀开，拿起抹布把所有的东西都擦了一遍。

小紫鼠被他放在了桌面上，它就跟进了什么宝库似的，在他的书架上蹿上蹿下，那些书架储物格对它来说就跟迷宫似的，而且这些东西上，还都有着齐灏身上的气味。

也就在这时，小紫鼠发现了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情，它的身体可以像一滩水一样流过极为狭小的缝隙。

发现了新大陆的小鼠同学连忙在各种角落缝隙里转来转去。

齐灏把这只小白团子从置物架上捏下来，警告道：“别乱跑，让我先擦干净。”

小紫鼠浑身的绒毛是雪白的，只有头顶一点紫色的呆毛，他用这只毛茸茸的身体从书架的角落里挤过去，在清洁功能上，简直比鸡毛掸子还要好使。

用身体充当小毛巾。

小凤凰牌鸡毛掸子。

齐灏有些嫌弃地用喷壶在小姿鼠身上喷了一点水，自己的手背立刻被挨了一爪子。

小家伙一边“吱吱”叫，一边冲着他龇牙咧嘴。

它浑身的绒毛竖起成球状，晃着脑袋开始疯狂甩毛，把绒毛间的水珠都抖落下去。

“你养的这只小仓鼠好听话啊，它的眼睛好特殊，是白化吗？”

“这是什么种类的小家伙呢？吃什么？要不要喂点东西？”

“能不能摸一下？它看起来很听话，也不到处乱跑。”林良韫围了过来，向着桌面上的小萌物伸出自己的贼手。

小紫鼠完全不理他，快速沿着齐灏的手臂爬上他的肩头，而后拽着齐灏的头发，一路爬到了他的头顶，居高临下睥睨眼前的林良韫。

林良韫看着对方头顶的仓鼠，一阵可耻地沉默。

“你不怕它在你的头顶，那啥……拉翔吗？”

齐灏：“……”

齐灏：“他不会。”

齐灏收拾完东西，重新铺好床铺，带着小紫鼠上去睡午觉，小紫鼠软趴趴的一小团，对齐灏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很新奇，它在齐灏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齐灏帮它把led跑轮也拿上了床，睡他隔壁的林良韫一见跑轮，好奇地把头伸过来。

“仓鼠很喜欢跑轮？据说有些仓鼠还能跑轮发电……”

小紫鼠自己钻进跑轮中，开始疯狂跑动起来，跑轮上的led灯也跟着疯狂闪烁，把一旁的林良韫都给看呆了。

半晌后，林良蕴才蹦出一句话：“你养的鼠，好强。”

齐灏：“……”

两分钟之后，跑轮上的小紫鼠已经累趴下，从跑轮上出来，窝在齐灏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齐灏给它揉揉疲惫的爪子。

一旁的林良韫顿时眼馋了，“这仓鼠也太听话了吧，弄得我也想去养只仓鼠，会跑轮还会撒娇，它还不会到处乱跑……”

“这只和其他的仓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鼠吗？说起来……齐灏，我突然感觉你变化很大？”林良韫看着眼前“隔床”三年多的人，总觉得对方现在的模样，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让他感觉到陌生又熟悉。

“怎么？”

“就是……这才多久没见面，你是不是瘦了很多啊，不应该啊？在你家那边吃好睡好，怎么比以前还要瘦。”

对面的曲奕飞掉下来一个脑袋，赞同道：“我也觉得齐灏变了很多，刚进宿舍差点没认出来，好像比以前更帅了是不是？也比以前更显成熟了，浑身上下荷尔蒙爆棚，你们知不知道，今天齐灏回学校，隔几秒就有学妹来加我好友……”

林良韫：“为什么是加你好友。”

曲奕飞也感觉到头大，“还不是都听说我是齐灏的舍友呗，向我打探消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林良韫：“那她们应该来问我，我才知道他有没有恋爱对象。”

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

*

带着小紫鼠在宿舍里睡过午觉后，齐灏又带着它在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校园里四处闲逛，这个小家伙已经越来越习惯自己肥墩墩的五短小身材，爪子攀爬的技术也锻炼得炉火纯青。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齐灏和林良韫、岳卓豫三个人一起去外面的川菜馆聚餐。

选择川菜馆的岳卓豫一见阿玉不在齐灏的身边，顿时就愣了：“阿玉不在啊？专门为他选择的地方，他竟然不在？！那齐灏你怎么还答应来川菜馆。”

“他太累了，现在在我外公的房子里休息。”

“这样啊……”

曾经经历过冒险的三个人聚餐，对于林良韫和岳卓豫来说，那大半个月的遭遇就像是做梦一样，古墓里的波谲云诡，还有同学家乡的各种神奇之处，毒瘴气，银蛇，虫子宴……

“之前回到学校里，居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学校的平静生活。”

“或者说是不相信吧，刚开始那几天，总是做噩梦，梦见我们还在古墓里，梦见了青铜鬼将在我面前把人劈成了一半，梦见了血红蝙蝠，还有那些傀儡人，烧的红彤彤的大火……”

“噩梦醒来的时候，总想着要拿把斧头在手上才有安全感，之前我还真悄悄弄了一把小斧头到宿舍里，结果被曲奕飞看见了，居然用一种看‘嫌疑犯’的眼神来看我，还劝我不要做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不过后来我还是把那把斧头退了回去。”

“平静的校园生活里，不需要武器，图书馆里都是一堆挑灯夜战的学霸，没日没夜的看书做题才是咱们学生的归宿。”

……

在他们感慨着大学生活韶光易逝的时候，小紫鼠跟被困在米缸里的老鼠一样，焦虑地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麻辣川菜，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吱！”

就连爪子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和林良韫、岳卓豫告别后，齐灏在川菜馆里新点了七八道菜打包回去，这几道菜，就是小紫鼠望着拼命流口水的那几道。

相信这一次过去后，对方也应该能吸取教训，明白还是自己的身体比较好。

在他开门进屋的时候，梦中情床上的阿玉直接弹起来，冲到门口去迎接他，快快乐乐捧着一大堆川菜大快朵颐。

也许是因为之前“只能看不能吃”干熬了太久，阿玉觉得这一次吃到的麻辣川菜特别好吃。

在齐灏离开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人靠近过这间屋子，看来那些监视他们的人，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

也许他们还在确认钥匙是否在齐灏的手中。

“吃完了吗？阿玉，带你去见外公。”齐灏摸了摸对方浑圆的小肚皮，还有那吃饱了后越发不明显的蛋，可怜的蛋已经被食物占据原本的位置。

谢教授傍晚才出差回来，一回到金临就迫不及待说要见齐灏。

齐灏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了一套岳卓豫推荐的“显胖”衣服，带着阿玉出门了。

“外公，我马上就带着阿玉过来。”

“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何医生在那边吗？”

谢教授在电话对方纳闷道：“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事？还问医生在不在？”

谢教授自认为是一个接受能力比较强的老人，就连外孙子喜欢男人的事情，他都没什么惊吓就接受了，还能有别的事情吓到他？

齐灏带着阿玉离开后不久，一个蒙面的男人走到屋门前，将一张纸条塞进门缝中。

第85章 老人家 实用派。

齐灏带着肚子鼓鼓的阿玉来到谢教授的面前。

当时的谢教授正带着一副老花眼镜, 在台灯下看着手中的资料，见到齐灏两人来了之后，十分矜持地抬起头, 一双慈爱的眼睛落在对面的外孙身上。

在对方的炯炯眼神之下, 哪怕齐灏穿了一身显胖的衣服，却仍旧被谢教授发现外孙消瘦了很多。

齐灏先前在祭坛里瘦下来的体重, 到现在仍旧没有恢复过来。

“怎么瘦这么多……”谢教授皱着眉头心疼道。

齐灏睁着眼睛说瞎话：“外公，你仔细看看，是这一身衣服显瘦。”

谢教授狐疑：“衣服显瘦？”

谢教授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张助理就进来了，张助理在外面听到谢教授这句话, 就在心里发笑，谁家长辈见到自己心爱的小辈，总是觉得对方瘦了, 这是人之常情。

等他自己进来往齐灏身上看了一眼后，才发现对方确实瘦了很多。

“张助理，你说这是他的衣服显瘦吗？”谢教授把视线转移到张助理的身上。

齐灏这时也把目光转向张助理，一旁的阿玉也跟着看了过来。

被一屋子的人盯着，张助理嘴角一抽, “这……我也不太懂衣服显瘦不显瘦。”

“不过我看着……齐灏确实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谢教授往齐灏身上瞪了一眼, 嫌弃道：“你再不好好养养, 都快瘦成白骨精了。”

齐灏被他这话给逗笑，他确实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却也称不上白骨精的程度，身上的肌肉都还在呢。

谢教授让张助理把自己的补汤端过来，让齐灏喝了下去。

齐灏喝着嘴里一股药味儿的滋补汤, 觉得他外公故意这时候让他过来，就是为了让外孙帮忙喝汤。

阿玉闻到齐灏手里那碗汤的味道后，顿时远离了齐灏十公分。

……他绝不会帮忙喝。

齐灏：“……”

绝情的小凤凰！

张助理走出房间后把门关上，让祖孙两人叙话。

“阿灏，你之前总是遮遮掩掩说有事情要告诉外公，到底是什么事？”

“这一次可不能话再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你现在已经把外公的胃口给吊起来了，你要是不说出来，今天就不放你走。”

齐灏把手中的那碗滋补汤喝完，他抬手在眼前挥了挥，这股滋补汤的气味实在太冲了，“外公，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何医生今天在吗？”

“在，你放心说，无论你说什么，外公我都挺得住。”谢教授眼皮都没抬，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后，铺开一张白纸，开始练起了书法。

谢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端的是修身养性的模样。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岿然不动。

齐灏眉眼带笑，“好啊，外公，我直接说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教授挑了挑眉：“你要是写作业这么绕弯子，外公肯定给你打零分。”

“直奔正题。”

齐灏点点头，拉起旁边阿玉的手，“外公，其实这件事早就想告诉你了，阿玉他……他怀了我的孩子。”

谢教授手中沾墨的毛笔掉在白纸上，飞溅了他一身的墨水，谢教授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年老耳背，瞧瞧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怀了孩子？

谁怀了孩子？

怀了谁的孩子？

好半天后，谢教授才回过神，迷糊道：“阿灏……你之前不是说他是男的吗？身份证外公都帮你办好了……”

结果竟然是外孙搞错了孙媳的性别？！

齐灏：“……外公，这件事很复杂，您先别激动，我慢慢把事情告诉你。”

齐灏把阿玉肚子里的蛋告诉谢教授。

听完了之后，谢教授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十分复杂，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感到高兴，又是莫名其妙，又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他前段时间才接受了外孙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的事实，现在外孙又在他面前告诉了，他的男孙媳妇怀孕了，如果只是怀孕也就算了，居然怀的是一个……

蛋？

凤凰蛋？

以后要不要给外曾孙取一个小名叫“蛋生”？

谢教授：“……”

“我要有外曾孙了？！”谢教授一惊一乍地叫道。

“外公，他可能会与众不同。”

“……可能会生出来一只凤凰鸟？”

“不知道……他大概属于混血儿。”齐灏和阿玉也不知道他们的鸟儿子究竟会是什么种类，按照阿玉自己的理解，他怀的就是一只小凤凰蛋，然而各类神话小说里似乎也记载过凤凰生孔雀大鹏之类的……

但是麻辣小凤凰的品种明显跟山海经描述的不一样。

他们应该属于另一款凤凰。

“幼年的时候，应该是……一只鸟。”

谢教授：“……所以你之前才说会养鸟？”

齐灏笑了：“鸟儿子。”

谢教授：“鸟外曾孙。”

齐灏：“……”

谢教授：“……”

阿玉：“……蛋。”

“外公，你会嫌弃他吗？”

“你的孩子，外公怎么会嫌弃，不过你这……”谢教授摘下老花眼镜，拿起手帕擦掉手腕处的墨汁，“你这确实给了外公一个令人震惊又惊喜的消息。”

“阿灏……外公记的，你似乎还没到法定婚龄啊？”他的外孙不仅未婚先孕，还要生鸟儿子呢……

齐灏：“外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成年，就算到了法定婚龄，我和阿玉也领不了证。”

他们两个男的，别说是到22岁，就算是到220岁都领不到证。

不过，似乎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如果齐灏真有活到220岁的那天，说不定两个男的也能一起去领证。

“我们族里，有族内的婚礼。”

“那你一定得记着把婚礼补上，不能委屈了阿玉还有我的外曾孙。”

“当然。”

“正好，你外婆舅舅舅妈留给你未来媳妇儿的东西，明天来过一下户。”

齐灏：“外公，这些不急。”

“急不急跟你没关系，又不是给你的。”

“……你的人生大事都解决了，现在就差你姐姐，女孩子还是得多留几年才好，得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齐灏沉默了片刻，暂时决定不要把谢骁的事情告诉外公，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再让谢骁慢慢在外公面前交代吧。

他就不代劳了。

虽然谢教授知晓这件事后没有惊吓到叫医生的程度，可他也着实受到了不少惊吓，得亏他这么多年来吃了不少盐，这会儿才能撑住屹立不倒。

齐灏和阿玉夜晚没有回去，就在外公这歇下，还陪着喝了两碗安神汤。

都是齐灏喝的，阿玉只喝了一口，整个人的脸纠结在了一起，变成苦哈哈的表情。

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阿玉现在怀着孩子，你得让他注意着点，不要乱吃东西……”

“这里有几份滋补汤方子，你勤快点，多煲点汤给他补补身体，你自己的身体也顺便补补。”谢教授把抄来的几份滋补汤给齐灏。

齐灏接过那些滋补汤的方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家小凤凰，什么滋补汤都不愿意喝，唯一能喝下去的，只有“滋补”麻辣汤。

“谢谢外公。”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谢教授悄悄在书房里问起齐灏兽皮上的图案和他这一次去的结果。

发黄的光线照亮了齐灏的脸庞，台灯下的他五官更加英俊立体，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几张打印出来的图案。

谢教授压低了声音道：“钥匙你已经拿到了？”

齐灏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非去不可。”谢教授叹了一口气。

“外公这几天帮你分析过了，西山可能存在的范围有这五个点，你来看看……”

“外公……”

齐灏放下手中的纸页，抬头看向眼前的谢教授，额前的碎发在台灯下微微发亮。

“我觉得有些人可能已经抢先去了这些地方。”

*

在外公这里住了一晚上后，齐灏跟阿玉一起回到他们之前在校外的住处，顺便把阿玉买下来的另外一批包裹也一起运回去。

“阿玉，你啊，又要变成一个小土豪了。”

“你要记得咱家里还有很多翡翠玉镯。”

“除了翡翠外，还有不少金银。”齐灏的家里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但却有王位能继承，这么多年下来，先祖们留下了不少金银珠宝玛瑙和田玉古董。

一般族里的人很少去动用这些东西，各家各户吃饭的时候，用的大多是金碗和银碗，其他的珠宝之类的，也不能当饭吃，就扔在仓库里。

他们族的人都是实用派。

阿玉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太懂得钱财的概念，阿玉出生的那个年代，普遍算数不好，也从没有人教过他数学，齐灏之前在小镇上的时候，教过他一些相对“复杂”的算术题，小凤凰当时彻底被数字绕晕了。

这对他来说太难。

之后齐灏再提议说让他学数学，阿玉就捂着肚子装可怜，连带着三条小银蛇和小紫鼠一起蹲在旁边用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让齐灏顿时觉得逼人学数学的自己像是一个大恶棍。

不过，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文科生，也确实不太喜欢数学。

再者，逼一个上千岁的“老人家”来学数学，是有点为难他。

齐灏拖着小推车跟阿玉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刚打开房门，就发现门缝底下的一张白色纸条。

上面写了一行字：

——xx酒店顶层会议室。

落款是陈老板。

第86章 合作 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嗯哼？”阿玉率先走进玄关, 见齐灏没有跟着走进来，回过头来发出疑惑的声音。

玄关上方的橘红色灯光被打开，浓重的光影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三条银色的小蛇沿着墙角的缝隙缓缓向着门口游动而来, 嘴里红色的蛇信子发出轻微的“丝丝丝”声响。

小紫鼠从阿玉的肩膀上冒出头来，见到那三条要命的校霸蛇后, 慌不择路连滚带爬从阿玉的身上滚将下来，如同一个雪白的小球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齐灏的脚背后，火烧屁股般爬进齐灏的怀里。

齐灏的手肘停在半空中，他一手拿着泛着金属色泽的钥匙, 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重重地捏在那张纸条上。

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纸条上的字迹，而后退出门去，看了看头顶的摄像头。

阿玉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身影而动, 他注意到齐灏手中的那张纸条，再一次好奇的出声：

“灏，怎么了？”

齐灏重新走进屋子里，外面的摄像头没有损坏，应该拍下放进纸条那人的身形, 不过，就算拍到了, 应该也做了便装, 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阿玉，有人想要邀请我们去一个地方。”齐灏将手中的那张纸条揉成一个纸团, 尽管这张纸条只有突兀的一个地方和简单的落款，然而对方的目的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个叫做陈老板的神秘人想要见他们。

齐灏之前就曾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行动来得这样快, 也同样是这般的不做丝毫掩饰。

“阿玉，我们去不去？”齐灏摸了摸肩膀上的小紫鼠，塞了一个小瓜子在它的爪子中央。

“你去我就去。”阿玉蹲下身体让三条银色的小蛇顺着他的手背一路往上爬。

“那就去见见吧。”

齐灏想去看看这位陈老板的真面目。

*

齐灏和阿玉来到纸条上所写的那家酒店，那是一家装修十分豪华的酒店，进入大堂前还有一个造型华丽的喷泉设施，阿玉一看到这个喷泉，躲也似的往齐灏的身侧走。

在穿白西装侍者的带领下，他们乘坐电梯一路来到最顶层的会议室。

当他们俩跨入酒店的那一刻起，陈老板就已经知道两人来了。

“这边，请进，陈老板早就候着二位……”

他们与陈老板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先前在古墓中他们就有过一次碰面，只不过那一次碰面并不是多么愉快，当时的光线过于混乱，彼此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

不过齐灏相信，对方自打从古墓中出来后，应该查过他的资料。

陈老板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他们两人，旁边还有一个穿灰色衣服的三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那个男人的鼻头又红又大，如同一个大蒜一样，这人齐灏有印象。

他就是陈老板身边鼻子最灵敏的那个人，当时在墓里，对方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被兽皮上的味道直接熏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名字似乎叫做谢伍。

“齐先生，你好。”陈老板见到两人来了之后，笑眯眯地从座位上起来，站着迎接两人，并且一脸热情地打招呼。

陈老板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齐灏。

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一种非常奇怪的强调，甚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热络和诚恳，让外人很难反感这样的声音。

若不是知晓这人心狠手辣，能毫不留情用学生和手下的人头作为祭品，单看他的外表，只会觉得这人是个脾气很好的生意人。

见谁都带着三四分笑。

这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人，极为擅长掩饰。

陈老板的目光从齐灏的身上扫过后，落在一旁的阿玉身上，阿玉此时带着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他的眼睛，一头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身后。

陈老板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的声音也放低了些，说话极为暧昧：“还有这位尊贵的殿下……”

齐灏的脸色巨变，将身旁的阿玉挡在身后，陈老板一见他的脸色，立刻乐呵呵地笑道：“齐先生，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们不利。”

“我是来跟你们谈合作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有过一秒钟暂停。

齐灏别有意味道：“合作？”

一旁的阿玉事不关己地站在旁边，让肩膀上三条银色的小蛇“丝丝丝”伸长脑袋，三个银色的小蛇头，接二连三对着陈老板所在的位置空咬过去。

陈老板的脸色在某一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但他极为擅长表情管理，那僵硬的表情只在他的脸上稍纵即逝。

“对，合作，我们之间合作，齐先生，还有这位殿下，我们要寻找的地方是一致的。”

“你有钥匙，我已经让人找到西山的具体位置，不如咱们一起行动？”

“不知道齐先生意下如何啊？”陈老板歪着头问他，半张脸笑得变了形。

齐灏对着他轻轻一笑，皮笑肉不笑：“不如何，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行动？就像你说的，我有钥匙，而西山的具体位置，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找到，我们为什么要加上陈老板你的人呢？”

陈老板闻言也没生气，而是噘着嘴啧啧啧了几声，“年轻人啊，就是刚烈冲动。”

“咱们在生意场上，做事也都要有三分和气，何必把彼此的关系弄得那么僵呢。”

“彼此之间合作交往，这可是双赢的事情……”

“是，我们是没有钥匙，而你，也不见得能快速找到西山的位置，再说，就算你能等得起，而这位殿下，还有你的族人们也等不了那么久……”

齐灏的表情越发难看，他冷着一张脸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陈老板拍了拍手，就有人送上来一沓照片。

陈老板对着齐灏灿然一笑，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他看，齐灏随手接过那几张照片，立刻就看到熟悉的场景，翠绿的青竹，雪白的瀑布，褐色的山石，还有他的族人们。

只是原本那个美丽而又平静的地方，却凭空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的手中拿着黑色的枪支……

其中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他的阿姐，还有两个持枪的男人站在她身旁。齐蘅穿着一身蓝色的华丽衣裙，她抬起光洁的手臂，露出手腕上的一串银色铃铛。

“怎么样？看了这些有趣的东西后，要不要选择跟我合作啊？齐族长？”陈老板垂着眼眸笑了笑，拨弄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

齐灏的目光变得晦涩，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而后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陈老板。

“原来你不是想跟我谈合作，而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不……”陈老板的食指在嘴唇前摇了摇，他的声音和缓又友善，仿佛是一个天生没有脾气的人，“作为一个生意人，我当然愿意用更加友好的方式来跟你一起谈合作。”

“而不是选择这样。”

“齐族长，你放心，你的族人安然无恙，等咱们的合作谈成之后，一切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齐先生，你确定要跟我合作吗？”陈老板含笑绕着齐灏走了一圈，最后那一双眼睛仰着头与齐灏对视。

“在你说出答案前，我可以先让你见到两个人，本来应该是别的人，只是他们都不愿意过来，我也没法子……”陈老板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让人把齐灏他们带去会议厅外的一个小房间。

穿黑西装的两个人将齐灏和阿玉送进去之后，立刻微微一笑，礼貌地关上门。

齐灏在房间里见到了谢骁和许卓两人。

他们两个人坐在休闲椅上，旁边还摆着两杯果汁和些许茶果点心，许卓见到他俩的时候，擦了擦嘴边的点心碎屑。

齐灏对见到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当陈老板对他说出那两句话时，齐灏猜也能猜出是他们两个人，他们齐山一族的人只能留在族地，目前待在那里唯一能出来的，那就只有谢骁和许卓两个人。

许卓一看到他就叹了一口气，对着他摊了摊手，颇为无奈道：“我本来以为上次干完之后，就能金盆洗手，歇业在家无所事事，没想到还真让我摊上大事，早知道我就应该先溜一步……”

“咱们在你家还没把屁股坐热，又被人请了出来。”

谢骁看了齐灏一眼，定定道：“是你阿姐让我过来的。”

“注意一下用词好不好？！！是我们！”许卓在一旁拍了拍桌子，纠正谢骁的说辞。

齐灏拉着阿玉的手，在他们的身边同样坐了下来，阿玉肩膀上的小银蛇对着许卓“丝丝丝”。

许卓：“……”

老老实实往后挪了挪椅子。

“你阿姐她说……”

“不用说出口，我知道。”齐灏抬头看着眼前的谢骁，打断了他口中的话，他抬起右手，冲着谢骁摇了摇手腕。

谢骁一看见他的动作，便知晓齐灏的意思。

他难得微微一笑，“你阿姐说你会懂的。”

“喂……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齐灏笑着摇摇头。

那个陈老板竟然派人直接进入他们的族地，恐怕他们自己也没搞懂，究竟是他们包围了齐山族人，还是齐山族人已经包围了他们。

他们齐山一族的族地，对外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既然是这样，那就跟陈老板谈合作。”

陈老板有一句话确实说得对，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去确定西山的具体地点，既然已经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

第87章 验证 你的诚意？

齐灏和阿玉从小房间里走出来, 正好见到外面好整以暇等待他们的陈老板和他旁边的谢伍，见到齐灏出来之后，陈老板似乎变得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并不急着听到齐灏对于合作的回答。

“要不要再四处逛逛, 这里还有不少你认识的人……”陈老板微微笑地点头, 接过侍者端来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后，用白丝帕擦嘴。

齐灏点点头。

之后陈老板带他们见到里约翰一行人, 里约翰和他身边的艾琳都在另一个房间里，和齐灏初见这群外国人时的意气风发不同，里约翰一行人现今可谓狼狈不堪。

里约翰见到齐灏时，蓝色的眼珠子都快要瞪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将齐灏误认成陈老板派进他队伍的奸细。

他身边的艾琳见到恢复原本肤色的齐灏, 她的眼睛一亮，对着齐灏露出一个十分妩媚有女人味的笑容。

“棋，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英俊。”

旁边的里约翰立刻接了几句用英文说出来的暴怒脏话。

阿玉神情戒备地拉住齐灏的手, 身体往前一站挡住对方的身形，他一丁点也不喜欢那个外国女人。

“他们也是你抓来的？”

“不，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毕竟大家都是为着一个目的而来不是么？为了长生的秘密，呵呵, 不过长生这种事情，古往今来没几个人做到……”说到这里的时候, 陈老板瞥了一眼站在齐灏身周的阿玉。

“不过, 我听说西山中有一种神秘的果实，是凤凰树结的果子, 曾经有人吃了它，活到了三百岁……”

“似乎，这果实还能医治百病。”

齐灏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 他不感到惊讶，也不好奇地追问那凤凰果的事情，“怪不得你们趋之如骛想要寻找它。”

“是啊，不说永生不死，若是能多活几百年，谁不愿意呢？”

“所以你的目标是凤凰树结的果子？”

“没错，我得病了，我需要这个果子，而你们的目标，是凰灯？”

“对。”齐灏牵住阿玉的手，完全不相信对方的满嘴屁话。

“那我们之间合作，各取所需。”

“陈老板，你为什么也要把里约翰他们一行人‘请’过来，难不成也是为了谈合作？”

陈老板一听他这话，摆了摆手，“跟他们之间没什么什么合作要谈……”

“不过，我一向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们也想去寻找西山，同样是凤凰果实的知情者，我当然十分好心地想要邀请他们一起去。”

“无论是永生也好，还是能多活个几百年，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享受到这一切……”

齐灏：“……”

“齐先生，你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的意思难道不好理解吗？若是只有一个人永生不死，那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不断死去，独自生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永生也就失去了意义，这样的永生，和活死人没有差距。”

“如果多一些人吃下凤凰果实，那么一两百年后，大家在这个世上，也能有个伴，你说对不对啊？”

“我真不觊觎长生这件事，我只想医治自己的病。”

齐灏：“……”

这种神经病说的话，齐灏一个字都不信。

老狐狸。

心怀鬼胎。

这些倒霉催的外国人，不仅为他们做嫁衣，现在还要被抓来当探路石和试验小白鼠。

*

“好了，齐先生，现在告诉我答案，你愿不愿意合作？”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齐族长……你这样是不是显得过于无情了些？你的姐姐还在等你回家。”

“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得选择，那我们合作。”

“听到你这样的回答，我感到由衷地高兴，齐族长，你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我和你的族人都会打心底感激你。”

齐灏：“不用感激。”

齐灏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讲话恶心的人。

“齐族长，我已经献上了我的诚意，那么你的呢？”

“……钥匙？”

“我得验证一下彼此的筹码。”

“你的地址呢？”

“就在这份档案袋里，你打开看看就知道。”陈老板笑着将一份档案袋交给齐灏，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让他打开一看。

齐灏将手中的档案袋打开，里面是许多地图和照片，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确定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怎么样？”

“齐族长，你的诚意呢？”

齐灏将牛皮袋合上，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行，你也让人来确认一下钥匙的真假。”

“如今见到陈老板你人这么好，我有个真诚的建议，最好还是不要自己亲自来验证，这样吧，就让上次那个瘦瘦小小的猴子来验证吧。”

陈老板这一次被他的话给惊讶住了，“你确定，让猴子来？难道你就不怕——我直接让人将你手中的钥匙夺走。”

这个叫作猴子的人，上一次可是亲手在墓中抢走齐灏手中的兽皮。

“我确定。”

“陈老板，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还希望大家能共享长生，一起多活几百年，就算我手中的钥匙被你的人抢走了，相信你也会邀请我们这些人一起去西山吧。”说完这句话后，齐灏冲着陈老板淳朴友善地笑了笑。

仿佛他真信了对方之前所说的话。

陈老板第一次被他给噎住了。

他脸上乐呵呵的笑容收敛，“行，那就让猴子来验证。”

“我也想知道你手中的钥匙究竟是不是真的。”

*

陈老板把猴子叫了过来，那是一个身材矮小，嘴上有两个八字胡的男人，他的身材消瘦，身体却是异常的敏捷灵活。

“老板。”

穿着蓝色衣服的猴子见到齐灏，顿时脸色就绿了，他回忆起当时在墓中的场景，自己从对方的手中叼走那一块“噩梦”一般的兽皮。

那个兽皮的味道，给了猴子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痛苦。

从古墓中出去，猴子足足吐了三天三夜，无论吃什么都往外吐。

“好久不见。”齐灏跟这个从他手底下抢夺东西的人打招呼。

说句实在话，眼前这个叫猴子的人说不定还“救了”齐灏等一行人，要是他不把那块兽皮拿走，齐灏、林良韫、岳卓豫估计都会被兽皮臭晕在颖阳王古墓。

当然，就算不被抢走，齐灏也打算要将那块兽皮扔了。

太臭太难闻。眼前这人竟然将兽皮叼进嘴里，在齐灏的印象中都能算得上猛士一个。

猴子脸色臭到了极点。

“猴子，你去他手里‘检查’钥匙的真假。”一旁的陈老板对猴子使了一个脸色。

陈老板之前原本不打算对齐灏手中的钥匙出手，然而对方说的那几句话让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看人变脸。

等对方手中的钥匙真被猴子抢走之后，这位年轻的齐族长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猴子看过陈老板的脸色，了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走到齐灏的身前，冷冷道：“钥匙。”

“别着急，先让我把钥匙拿出来……”齐灏看了一眼面前的猴子，又看了看对面的陈老板，对阿玉说了一句：“阿玉，你把小盒子拿出来。”

阿玉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中将手伸进鼓鼓囊囊的零食袋。

他把手摸进零食袋里，足足摸了一段时间，才摸到这一个小木盒，袋子里面有三条守护神兽，当他的手伸进来的时候，银蛇们主动松开缠绕在木盒上的身体。

小紫鼠也松开了自己的嘴。

阿玉成功把木盒子从零食袋里取出来。

陈老板嘴角一抽一抽地看着木盒上的瓜子皮，那木盒上似乎还有一个缺口，像是被什么老鼠啃过一样。

陈老板：“……”

猴子：“……”

谢伍：“……”

猴子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和陈老板都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要耍他们。

这东西里面……放的是去西山的钥匙？

陈老板狐疑：“这就是你在祭坛中找到的钥匙？”

“我打开给你们看看。”齐灏接过阿玉手中递来的小木盒，当着三人的面，将手中的木盒打开，猴子伸直脖子往前看，却只是看到一个被黄丝绒包裹着的物件。

猴子：“你在耍我？”

“别着急，等我揭开它。”齐灏给了阿玉一个眼神，在揭开丝绒布的时候，他立刻往阿玉所在的地方看过去，而猴子陈老板等三人，却都看向了木盒中的东西。

圆盘上一片金色的羽毛。

几秒后，猴子抱着头倒在地上，双手无意识挣扎，陈老板和谢伍，也在同时进入幻觉之中。

齐灏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盒子交给阿玉。

在场上所有的人，唯有阿玉不受金色羽毛的影响。

阿玉拿出一个巧克力球吃进嘴里，用丝绒布把金色的羽毛圆盘盖住，而后放进小木盒中，再一次扔进零食袋。

五分钟后，陈老板从疯癫的幻觉中清醒过来，他浑身冒着冷汗，脸色发白，嘴唇失去所有血色，一双眼珠子瞪得凸出来，头发散乱贴在额头上，陈老板那张原本儒雅和善的脸庞，还被他自己挠出几道血痕。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一种极为震惊的神色看着眼前的齐灏，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在刚才的一阵动静后，陈老板手底下的人已经持枪包围进来。

“下去吧。”陈老板挥了挥手，跌坐在地上。

“顺便把他们抬走。”

猴子和谢伍两人齐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也许他们在幻觉中，再一次回到了之前在古墓中的场景，回忆起了那一块兽皮的口感和味道。

“现在陈老板相信这钥匙是真的了吗？”

陈老板：“……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第88章 羽毛 店里的吉祥物

齐灏和阿玉被陈老板的人恭恭敬敬送离酒店。

他们商定好三天后一起前往西山。

走在路上, 斜阳渐矮，将两人牵着手的影子拉长。一出酒店后，可怜的三条小蛇们想出来望风都被不允许, 只有小紫鼠屁颠屁颠拱出来, 顺着零食袋一路爬到齐灏的手臂上，最后待在他的肩膀。

“阿玉, 等几天我们就要去西山了，这对你来说，算不算是回家呢？”到了门口，齐灏拿出钥匙，却没有开门, 而是笑着转过身，摸了摸阿玉的头。

阿玉的头发被回程的风吹得散乱，齐灏帮他把一缕头发撩到而后。

阿玉没有回话, 却是迷茫地怔愣了一下，而后他忽然开口：“灏……”

“咔哒。”

齐灏把手中的钥匙推进门锁，将眼前的两道房门打开，让阿玉先进房间里，他转身将门带上, 询问道：“阿玉，怎么了？”

阿玉从零食袋里将之前的木盒子拿出来。

那个木盒此时上面缠绕着两条银蛇, 最底下的一个角落在归来的途中被小紫鼠啃出一个洞, 露出了一点黄色丝绒布的影子。

盒子被拿出来的时候，同时扯出不少木屑。

“灏……”

“阿玉, 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阿玉突然痛苦地蹲在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双臂，浑身都在颤抖, 齐灏见状，连忙将他抱在怀里，声音着急：“阿玉！阿玉！到底怎么了？！”

“羽毛……”

“好疼！”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

……

阿玉像是进入了一场梦魇之中，齐灏将他横抱到沙发上，用绒毛毯将他裹在其中，不断柔声安慰：“乖，没事了。”

从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齐灏眼神晦暗地联想到在那遥远的过去发生的可怕事情。

当年那些寻访长生的人，将凤凰幼鸟带回去的时候，是不是曾经诱骗过它呢？

从小长在西山，从未见到过人的小凤凰，不曾知道人心险恶。

他们将凤凰幼鸟的眼睛挖出来，拔掉他身上所有的羽毛，将他炼成了一枚凤凰精魄。

凤凰精魄成了太子玉，出生后迷迷糊糊不断被凿进魂钉折磨，那魂钉不仅是要让凤凰精魄与人类的躯体彻底融合，更是要彻底消散小凤凰的所有意识和灵魂，让他变成一个完美的长生容器。

“阿玉……”

……

齐灏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安慰他，他爱怜地在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心疼对方过去的遭遇。

在这时，齐灏突然不想阿玉重新回忆起曾经的记忆，那些过往痛苦不堪的回忆，就让它们这样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

“阿玉，你要好好的。”

“灏……”阿玉虚弱地躺在齐灏的怀里，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折磨。

他紧紧闭着双眼，只敢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当齐灏的脸庞映在他的瞳孔中时，他才完全睁开双眼，嘴角扯出一个苍白而又灿烂的笑容。

“灏……”

“阿玉，我现在就后悔当时在颖阳王古墓的时候没有多砍他几刀……”

阿玉开心地笑了笑，从他的怀里坐起身，他手里还捧着之前的那个木盒子，他将里面被黄绒布包裹着的东西取出来，右手轻轻地从上面摩挲而过。

“这是我的羽毛。”

曾经被拔下来的一根羽毛。

最重要的一根羽毛。

外人想要进入西山，须得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这样完美的好时辰，几百年才能出现一次。当有了凤凰鸟的这一根羽毛时，则能随时进入西山。

“被拔下来的时候，好疼啊……”

阿玉抱着齐灏的脖颈，在他的锁骨边委屈地蹭了蹭，齐灏听了他的话后，心疼地吻住了他，手指不断从他的长发上轻轻地梳理而过，动作轻柔而缱绻。

阿玉闭上眼睛靠在齐灏的胸膛处，对方的手指从他的发丝间拂过的时候，让他感到格外的安心和舒适，过往那些痛苦不安的回忆全都被对方的手驱散。

半晌后，身体渐渐暖起来的阿玉从齐灏的怀抱里抬起头，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蓦地蹦出一句话：

“灏，我想吃麻辣火锅。”

齐灏本来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笑着捏了捏阿玉的脸颊，点头应道：“好，我去把刚买的鸳鸯锅洗干净。”

“嗯！！”一说起麻辣火锅这个词，阿玉的脸色都比之前好看了几分。

“灏……以前我总希望自己能把所有的事情忘掉，但是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忘记它，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齐灏心间蓦地一软，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滚烫，他在阿玉的额心上亲了一下，哑着声音道：“好。”

“我陪在你身边，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阿玉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

齐灏摸了摸他的头，点开自己的手机app，让他直接下单购买附近的生鲜，十几分钟就能送过来，非常快。

阿玉接过对方手中的手机，此时的他对于点单之类的事情，早已经熟练自如，才过去几分钟，就把所有的菜色都选好了。

他这一只小凤凰，是从来没有选择困难症的，如果决定不下来，当然就是全都要！

“灏，我选了很多你爱吃的菜！”选完了之后，他还记得大声告诉对方来邀功。

点了这么多东西之后，阿玉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怪不得他这只小凤凰曾经也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再伤心难过的事，没有一顿吃的解决不了，如果吃一顿解决不了，那么就再吃一顿。

小凤凰由衷地感谢发明麻辣火锅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福祸相生，如果他没有被那些人带出西山，那么他也就不能遇见灏，也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麻辣火锅、麻辣小龙虾、麻辣牛肉面、麻辣牛板筋、麻辣猪蹄、麻辣鸭脖、麻辣鸡爪、麻辣灏……

“好，谢谢咱们家阿玉。”齐灏把鸳鸯锅洗干净，接上插头连好电，而后去翻找阿玉的那一堆麻辣火锅料底，他自己则用番茄锅底料。

“阿玉，你买的火锅底料太多了，自己来选选，吃哪个牌子的？”

阿玉悄悄地摸到了齐灏背后，煞有介事地拿着一包包火锅底料点评：“这个不香，这个辣度不够，这个花椒不好看……就这两包，这个放三分之一，这个放一半，再放一半这个……”

齐灏：“……”

是不是有点太重口了。

不过齐灏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严格拿着厨房秤按照他们家小凤凰的要求，去调制他喜欢的火锅底料。

“蘸料要多放一些朝天椒！”

“行……我等会儿去切辣椒。”

……

阿玉买的食材很快就送上门，齐灏把这些菜都洗了一遍后，快速切好，放进一个个雪白的小碟子里，阿玉很殷勤地跑进来帮忙，甚至他左右肩膀上两条小银蛇都能头顶一个盘子，再加上阿玉手上能拿两个，他一次性就能运输四个菜。

“阿玉……你可真是端盘子的一把好手。”齐灏原本还担心阿玉肩膀上的银蛇们不靠谱，谁知道他家小凤凰的平衡感极好，一个盘子都没有摔碎，全都安安稳稳运到了餐桌上。

“以后咱家阿玉你专门负责端盘子，我来做菜。”

阿玉肩膀上的三条蛇身体翘起来，努力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齐灏忍俊不禁，“等咱阿姐下次再见到它们，估计要吓得够呛。”

“……比杂技班训练出来的都厉害。”

“等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我呢，毕业之后就去考一个文物保护类的工作，每□□九晚五上下班，阿玉你呢，开一家火锅店怎么样？咱们家鸟儿子还可以当店里的吉祥物……”

*

吃完了一顿“特制”的麻辣火锅，阿玉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齐灏把他抱到床上，低头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阿玉，好好休息。”

齐灏把餐桌上的狼藉收拾好，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而后脱下围裙，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走到橱柜上的木盒前。

他闭着眼睛，右手轻轻地从那金色的羽毛上抚摸而过。

这一个曾经被他迁怒过的羽毛圆盘，居然是……

齐灏苦笑了几声，心想委屈你了。

早知道也不该把它带到陈老板跟前去。

齐灏找了一个精美漂亮的小木盒，将这个羽毛圆盘小心翼翼地包好，轻手轻脚把它放进木盒中，为了让它在木盒中处于最舒适的位置，他甚至还调整了七八次。

确定它能完好无损后，齐灏将盒子关上，把小紫鼠提了过来，耳提面命警告它不能再碰这样的小木盒。

“……吱唧唧？”

*

第二天，齐灏去见了谢教授，把陈老板合作的事情告诉了外公。

谢教授摇了摇头，“你这是与虎谋皮。”

“只是互相利用，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就算他们到了西山，也做不了什么。”齐灏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族徽。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地方偶尔会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一样，让他感到轻微的滚烫，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的。

当阿玉摸到这里的时候，会更加的明显，不痛，也不难受，甚至会让他有些动情。

就像天雷勾地火一样，碰撞在了一起。

他现在和阿玉一样不怕火，甚至觉得“火”极为亲近，而西山里，大概会有许多火。

第89章 冬眠 农夫与蛇

五辆越野车行驶在崎岖的山道上, 后面跟着一辆装满货物的皮卡，湛蓝色的苍穹漂浮着几朵异常雪白的云，天空仿佛近在咫尺, 越野车从雾霭般的层云中穿过。

车外刮着呼呼咆哮的风, 周边的景色不断从窗外快速向后退，眼前一座山接着一座山, 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遥远看去，一座银白的雪山矗立在斜前方。

越往西北开，海拔越高，也愈加寒冷, 他们已经到了两千米海拔以上。

车子里的人穿着一层严实的羽绒服。

许卓坐在副驾驶，齐灏、阿玉、谢骁坐在后车厢，一个身形健壮下巴上有一颗痣的男人坐在驾驶位上开车, 他们的这辆车，位于车队的中间，前面的车辆坐着陈老板本人。

穿一身白色羽绒服的阿玉往齐灏的身边缩了缩，他头上戴着兔毛帽子，黑色的长发在背后撒开, 整个人都快被裹成球体，就连原本在他肩膀上待着的小银蛇们, 也都住进了阿玉羽绒服后面的连帽中, 像是一锅待煮的蛇煲，从柔软的帽子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蛇头。

三条险些就快要冬眠的小银蛇被穿上了一层红色的“棉服”。

主人阿玉, 和他随身养着的三条蛇，全都是怕冷的主儿。

齐灏坐在旁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自己的羽绒服帽子里传来几声咔擦咔擦的爪子摩擦布料的动静, 同样裹着一套红色小棉袄的紫鼠艰难从“帽宅”中露出粉嫩的小爪子。

“吱……”

“阿玉？”齐灏将一个热水袋塞进阿玉的怀里。

阿玉将身体一歪，抱住暖水袋倒进齐灏的怀里。

齐灏摸了摸他的脸，心道阿玉的这一趟归家之路可真难，现在已经是深秋，各地都开始降温，逐渐过渡到冬天，而他们这个季节才出发，越往海拔高的地带去，越是高寒无比，冷冽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身上。

齐灏这种从小生活在云滇的人，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寒冷，好似整个人被装进冰箱似的，无孔不入的寒气顺着衣服的缝隙侵蚀你的身体。

更别提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

齐灏天生体热，倒还能撑住这样的严寒，而阿玉这只嗜辣的麻辣小凤凰，他不仅怕水，他还更怕冷。

齐灏搂着怕冷的阿玉，在心里犯嘀咕：难不成这只小凤凰从小生在严寒的地区，所以才喜欢吃麻辣汤？

阿玉的身体在齐灏的怀里拱了拱之后，彻底没了动静，似乎是睡了过去，齐灏帮他盖了一层厚毛毯。然而没过多久，一条白色眼珠的小银蛇悄悄裹着红色的棉服从帽子里冒出头来，用尖细的尾巴尖戳了戳齐灏的手背。

齐灏拿起这条“小银蛇”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帮它捂暖身体，银蛇细细的一小条，全身都被被他的手掌裹紧，舒适地躺在齐灏的指间。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许卓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立刻开玩笑道：“齐族长，你这样给蛇暖身体，小心上演农夫与蛇……”

齐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阿玉的帽子里拽出来一样东西扔向许卓，顿时把前面的许卓吓得鸡飞狗跳。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不要随便放蛇啊啊啊，我怕蛇，开车的这位小哥，快来救救我……”

“不要影响人家开车，小心咱们车毁人亡。”

被扔出去的那条小银蛇把许卓吓够了之后，嘴里“丝丝丝”吐出蛇信子，盘绕着齐灏的手背重新回到了阿玉的“帽宅”中，裹上自己红色的棉服，在冬眠与不冬眠的选项中徘徊。

“丝……”太冷了，蛇也不爱动。

齐灏手心的那条小银蛇被捂暖了身体后，白玉一般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它的身体动了动，开始整幺蛾子。

齐灏拿了一块雪白的兔毛毯铺在自己的腿上，把小银蛇放进去，小银蛇一会儿在毛毯上“丝丝丝”说些没几个人能听懂的蛇语，一会儿使用不太灵便的蛇尾巴往一个方向指去。

齐灏是教阿玉手语的启蒙者，阿玉又把手势语言融合进了“蛇语”和“蛇尾”动作中，独创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蛇语言。

它的身体扭过来转过去，如果它是人的话，恐怕早已经累出一身汗。

“丝丝丝……”

嫣红的蛇信子从齐灏的手指上扫过。

蛇信子的触感有些凉。

齐灏连猜带蒙大半天之后才弄明白阿玉的意思，在这一只搞事情小凤凰的指引下，齐灏翻出三个乌龟晒背灯，给它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同时打开晒背灯照向它。

慵懒的小银蛇翻出肚皮如同一条死蛇一般瘫倒在兔毛毯上，愉快晒着“多重人工日光浴”。

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甩着享受。

“丝丝丝……”

“果然这东西就是买给你自己的……”

*

山路陡峭，不少地方水网密集，到了这样的时节，已经结成了寒冰，车子只能缓慢地向前行，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不过才开出了几十公里，天色却已经晚了。

前面的人停下车，举着手大喊道：“下车吧，搭帐篷。”

五六辆车停在路边，陆陆续续有人从车子中走下来，有些搭帐篷，有些升起篝火，有的搬运物资……

许卓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跳下去，一股冰寒的冷气便迎面扑了过来，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蔓延，把他冷得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哈出几口白气。

“草，好冷啊，冻得脸都麻了……”

“越来越冷了，呼呼呼……”

齐灏带着又裹了一层的臃肿阿玉下车。

他羽绒服的帽檐上扒拉着的紫薯，一见到车门开了后，小家伙立刻爪子一松，任由胖墩墩的绒毛身体掉进羽绒服帽子底部，收起粉嫩的爪子缩成一团。

瑟瑟发抖中……

阿玉的那三条小银蛇也已经缩在帽子里进入短暂的冬眠。

他们一起走到篝火前坐下，在燃烧的火堆边才感觉到身体逐渐恢复温暖。

陈老板的手下干活十分麻利，不多久就把帐篷搭了起来，齐灏也去帮了一把手，不过他是去布置自己和阿玉住的帐篷。

据说陈老板这人还挺会享受，车队里带了个厨子，没一会儿就已经煮起羊肉汤，香浓的肉汤香气很快传开，不多一会儿，每人手里都有一碗羊肉汤。

除了阿玉。

陈老板似乎提前知道了他的喜好，专门给阿玉准备了一碗通红的麻辣汤。

齐灏端着那碗麻辣汤，俊眉向上一挑。

阿玉踌躇着不太愿意喝。

他不喜欢那个陈老板。

“没事，阿玉，喝吧。”齐灏自己先喝了一口，呛咳了几声后，把手中的麻辣汤递给阿玉。

这股重料的麻辣汤呛得齐灏眼泪都出来，但他能够尝出来，这是阿玉喜欢的味道。

敌人献上来的殷勤，不要白不要，他们迟早还是得……分道扬镳。

虽然明面上是合作，实际上彼此都知道这场合作持续不了多久。

一旁的阿玉见他被麻辣汤的味道呛到，不免有些着急，神情焦虑地望着他，端起旁边的那碗羊肉汤吹了吹，自己尝了一口。

阿玉被羊肉汤的味道熏得身体一歪。

羊肉汤的腥味重，第一次喝到这种汤的人只会觉得难喝腥臭到了极点，一股子怪味，等到多喝了几口之后，才能发现羊肉汤的美妙。

不过……

阿玉就不是那种能多喝几口的人。

阿玉：“！！！！”

他如临大敌一般盯着手中的羊肉汤，心中上升到一级警备状态。

这么难喝的东西，真要喂给灏喝吗？

阿玉迟疑。

他试探性的舀了一勺子喂给齐灏，齐灏喝了进去，齐灏也舀了一勺麻辣汤喂给阿玉，阿玉喝下麻辣汤后，满足地闭了闭眼睛。

还是这样的汤水好喝。

齐灏又喝了一口羊肉汤，暖暖咸香的羊肉汤驱散了嘴里的辛辣，他也感到十分满意。

而后他们睁开眼睛看了看彼此，互相觉得对方能喝下这么“可怕”的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

陈老板喝完一碗羊肉汤，他披着一件宽大的厚外套，拿着望远镜站在小坡上向前处眺望，天色夜的很快，他们的头顶上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繁星，远处的雪峰巍峨，这些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地方，空气干净澄澈，天空的颜色纯粹极了。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烟，浅浅吸了一口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却看到身后缓缓向自己走来的齐灏。

齐灏打量眼前的陈老板，对方此时戴着眼镜，裹着一套臃肿的羽绒服，连日的奔波让他的头发散乱，已经没有丝毫老板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落魄的冒险者。

等对方嘴里叼着烟向他吹气的时候，袅袅白雾下的他才有一种阴狠的气势。

等到白烟过去，那股狠厉又不见了，陈老板冲着齐灏笑了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的好脾气老板。

像是电视剧里演得那种没脑子的和善生意人。

但是做过生意的都知道，能把生意做大，都不会没脑子。

在齐灏打量对方的时候，陈老板也在打量他，陈老板的身材比齐灏还要矮上十公分，仰着头看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时候，不由得羡慕对方年轻健康的躯体。

“看走了眼啊，当初挑人的时候，不该挑你，换成南大的几个女孩子，估计就没这么多事。”

齐灏在旁边嗤笑了一声。

“就算不是你，你也会进去……到底没有区别。”

“我有一个疑问。”齐灏看着眼前陈老板的眼睛，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用学生当祭品？”

第90章 村落 都是一群健康的孩子。

正如林良韫所说的那样, 这个世界上七月出生的人何其多，完全没必要是他们这几位考古系的学生。

陈老板能够毫不费力召集这么多人马，花大价钱找几个愿意为他去死的人, 同样易如反掌。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抓走四个大学生,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听了齐灏的这个问题后，陈老板给了他一个笑眯眯的眼神, 满是笑容的脸上却说出这样的话：“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你们这些大学生。”

“……名校出生，高材生，那又怎么样？”

“陈老板只凭喜好做事？”

“是，我现在年纪大了, 只喜欢做令自己顺心的事情。”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是说我会遭报应？我又不怕报应。”陈老板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又想起了对方金大学生的身份，身体里莫名一阵汹涌澎湃。

过去的事情重新在他的眼前走马观花般上演，让他突然很想说点什么，“人年纪大了之后，总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

齐灏抱胸看他, 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跟大学生结了仇。

“你有兄弟姐妹吗？哦，对了, 我记得, 你只有一个姐姐……我和你一样，却也不一样, 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

“我从小家里穷，性格腼腆胆小, 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但却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怎么？不相信吗？”

齐灏摇了摇头。

陈老板继续往下说：“我哥他从小嘴巴甜，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好，而我呢，不会说话，脑子笨，不管哪一点都被比了下去。”

“等到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只能供一个人继续读书，我主动说我不读书了，初中没毕业就去南边打工，一天干活十几个小时，赚来的钱都用来寄给哥哥读书。”

“说实话，我一开始是心甘情愿的，后来就不太愿意了，我一天没日没夜十几个小时流水线工作，哥哥写了几道题目，就说自己太累了，爸妈心疼他，给他煮糖水鸡蛋，割了大块大块的肉回来给他做红烧肉……那是我一年都吃不到几次的东西。”

“买肉的钱全是我的打工钱，我一毛一块攒下来的，平日里丝毫舍不得浪费，吃的是腌咸菜和馒头，我看见他们买回来的一大块肉，就跟在割我的肉一样……”

“没办法，在那个年代，家里能出个大学生，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爸妈都跟说我，等你哥哥考上名牌大学，有出息了，就能关照你这个弟弟。”

“我当时也相信这一点，但我还是渐渐有了私心，我不想要他的关照，我开始只寄回去一部分钱用来供哥哥读书，自己攒一部分钱准备在南边做生意。”

“哥哥如我父母所愿考上一个还算不错的学校，那确实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我当时也高兴，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用积攒的钱做买卖，谁知道没多久，他就犯事了，他强-暴了一个女学生……我爸妈都跪在我面前求我，说你哥哥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有着光明美好的前途，不能进监狱……”

“呵，所以我顶了他的罪，攒下来的钱也都用来赔给那个女学生……”

后面的话陈老板没说完，之后在他牢狱里遭遇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出来后又怎么把生意做大，还有他的父母和哥哥，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结局。

“大学生的身份就能是挡箭牌吗？”

陈老板往帐篷处的几人身上看了一眼，缓缓道：“你们的命也没比他们高贵多少？”

“确实。”齐灏深深看了他一眼，“陈老板的命也和‘他们’一样。”

说完了这句话后，齐灏就跟听完一个无聊的故事一样，没有发表任何感言，走到那边的阿玉身旁，拿出一包小瓜子来喂紫鼠。

“阿玉，你要不要也尝尝这包瓜子？”

还留在原地的陈老板双手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不定。

这和他预料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对方听了这些事情后，没有愤慨到跳脚，也没有像圣母一般说些伟光正的话来劝他向上，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走开。

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陈老板的命也和“他们”一样。

一样？

不，不一样。

*

在帐篷里露营一夜后，他们一行人继续向前行，开车行驶了半天，车子却是不能再开进去了。

接连几辆车停在路上。

“不行，前面的路堵死了。”

“车子开不过去……”

一行三十几人下车，脚底下是厚实的靴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音，他们身后背着沉重的背包，穿着一身厚实的羽绒服，脚步蹒跚地在道路上前行，四周一片雪白，地上结了冰，一行人如同一群渺小的蚂蚁似的，在广阔的沟壑间前行，四周辽阔无比，天高云阔，群峰连绵。

“阿玉，还撑得住吗？”

阿玉摇了摇头，“我没事。”

刚下来那会儿确实感觉到冷，直到顶着寒风往前行的时候，身体却开始不断发热，比坐在车子里舒服多了。

齐灏扶着阿玉的手，两人并肩往前行，三条小银蛇凑热闹一般从阿玉的帽子中冒出头，小紫鼠也同样，好奇地爬上帽檐，由于这只毛茸茸的小团子只有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在帽子边缘攀不稳，险些就要滚将下来。

齐灏手脚一快，接住这只胖老鼠。

“紫薯似乎比我们刚见到那会儿还要更胖了。”

可不是更胖了，它自己要吃，阿玉鼠也要吃，磕了一大堆坚果，这些油料坚果可比木头能长肉多了。

阿玉眨了眨眼睛，捏了捏小紫鼠的尾巴，淡定道：“等回去之后让它多跑圈。”

“嗯，也让你买的跑轮派上用场。”

前方走着的许卓一个屁股朝天摔倒在地上，“哎呦！我的腰椎啊，我的尾骨断了……”

“疼疼疼疼……”

谢骁把他拉起来，提醒道：“走路小心点。”

“这条件太艰苦了，都快赶上长征翻雪山了，之后咱们是不是还要过草地啊，这破地方，还有多久才到，眼前的景色我都看腻了。”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怎么揽了这种差事。”

谢骁呼出一口白气，冷冷道：“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

“刚才你有机会，可以选择留守在车边。”

许卓拍了拍屁股，“那样我岂不是身陷敌营……”

前方的陈老板手上拿着一根木拐杖，撑在地上稳稳当当向前行动，一个灰衣男人一步不离地紧跟在他身边。

他们徒步走了一整天。

中途下了一场暴雪。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到达了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叫做巫拾村。

这里没有积雪，只有荒芜的草地，村里的建筑都是由黄土搭建而成的一座座土房子，这些土房子建的高，足足有四五米之高，土墙非常厚实，外观上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厚重敦实之感。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村落。”

许卓十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座座土石房，这些高耸的土房子连成一片，让人感到极为壮观，有一种粗糙的古朴之美。

没想到这地居然还保留着古老自然的村落。

“是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村子。”

这里不仅仅有村子，这个村子甚至还有上百人，似乎还是个挺繁荣的小村落，虽然与世隔绝，却好像都过着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村子里的人很热情，邀请他们这些外来的客人进村子里摆酒吃菜。

陈老板的人给钱给的大方，这些村子里的人更是笑脸相迎。

“晚上给各位客人弄烤全羊。”

“快快端奶茶过来。”

他们每人都分到了一碗奶茶，齐灏喝了一口后放在一旁，阿玉跟着好奇地喝了一口，随后极为自闭地贴在齐灏的肩膀上，整个人都不愿意动弹。

古里古怪的味道。

齐灏憋笑出声，摘下他头顶的厚实帽子，顺手帮阿玉梳理他背后的墨色长发。

他们家小凤凰最近是越来越具有尝鲜精神，遇见什么新奇的吃的，都要尝一尝才行。

昨天看见陈老板队伍中有人吃槟榔，他也好奇的吃了一个，才把槟榔吃进嘴里，整只小凤凰就快要当场表演炸开。

……

每次尝完之后，大概率要自闭一段时间缓缓。

许卓屁股一落地就不安稳，伸长脖子跟个长颈鹿一样东张西望，“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村子里的人生活都过得很好啊……”

许卓仔细地留意每一个村民的面容，他们的面容比普通人要黑一些，却是一个个红光满面，显然日常的伙食极好，不愁吃也不挨饿，全都没有一点愁色挂在脸上。

许卓忍不住羡慕道：“世外桃源的生活，和齐族长你们家那边一样……”

“不过真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选择云滇那边，至少没有这么冷，就是虫子多了些。”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太一样。”齐灏温热的手掌摸了摸阿玉的脖颈，他看向不远处巫拾村里的人，有五六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一脸微笑怀着孕的大婶拿着簸箕从他们身边走过。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现在换你来当鬼了！”

“七娃他们回来了，让他们一起来玩。”

……

又是三四个孩子加入进来，这些孩子们一个个脸色红润，嘴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孩子们的嗓门极大，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发出的刺耳叫声。

都是一群健康的孩子。

齐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第91章 契机 大概这么多。

“哪里不一样了？我是没看出不一样, 硬要说的话，两地的风景不一样，村里人的样貌也不一样, 不过都长得高, 身材好，一个个宽肩窄腰的模样, 啧啧。”

齐灏垂下眼眸，不置可否，阿玉察觉到他的心情，歪着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又在齐灏的手心里挠了挠。

等这一趟旅程结束之后。

他们族里也许同样会这样的热闹, 一个个孩子们的尖叫吵闹声，恐怕能把房顶都给掀破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齐灏笑了, 抓起阿玉的左手，也在对方的手心里挠了挠。

他还写下一个字。

……蛋。

等以后的蛋儿子出生，每天一大清早会不会就叽叽喳喳的叫起来，催促两个父母给他喂奶喂饭。

鸟崽崽的声音穿透性和人类幼崽的穿透性相比，也不知道哪个崽崽更强一点。

他们家的鸟崽崽, 可能还是鸟崽崽中的战斗崽。

“女人也是虎虎生威的。”许卓抖着腿评价道，如果他在齐灏他们族里找不到媳妇儿, 那么这里更找不到媳妇儿。

“哎……好奇怪啊, 我们在这坐了一会儿，是不是见到了四五个孕妇？”

“什么七娃八娃的, 可真能生。”

“这边的人，喜欢多生孩子？”

不仅许卓发现了，齐灏也发现这村子里不仅年幼的孩童多, 怀着大肚子的孕妇同样非常多，肚子里揣着一枚蛋的阿玉情不自禁盯了盯这些女人大腹便便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肚子里那并不是很明显的蛋。

他们家约莫只有鸡蛋大小的蛋宝宝，无法让他的肚子鼓起来，除非他吃撑肚子。

阿玉：“……”

“很多蛋？”

齐灏笑着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咱们不要那么多蛋。”

夜里，经过陈老板的钞能力，村子里的人用丰盛的烤全羊和烤牛肉招待了他们，割下来的羊肉外焦里嫩，浓香四溢，阿玉往自己的烤羊肉上撒了很多胡椒粉后，吃得是大快朵颐。

“好吃吗？”

“好吃！”

小紫鼠抱着瓜子蹲在齐灏的腿边磕个没完，它磕了几颗瓜子后，还忍不住想要去啃啃齐灏坐着的板凳，齐灏在它肥墩墩的小屁股上赶了赶，让它继续吃瓜子去，不要瞎啃东西。

“紫薯，以后少吃点，多运动。”

“……吱唧唧？”

浓烈的烤全羊气息将夜里的寒冷都驱散了，还有不少人在喝酒猜拳，有人试图往齐灏的手中塞酒，齐灏没有喝。

许卓倒是去跟村子里的老人喝了几杯。

“哇，这酒可真烈。”

“度数高，你们要不要尝尝？”

……

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中，除了大人们的聊天声，其他全是小孩子们叽喳叽喳欢快的大嗓门，也就在这时，齐灏意识到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太多了，甚至多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步。

都是些七八岁以下的孩童，很少见到十几岁往上走的。

难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村子里多了这么多孩子？

“好可爱的老鼠！”一个六七岁敦实小家伙围了过来，他穿着一声灰青色的衣服，肩膀上围了一圈兽皮，兽皮上的绒毛已经显得脏兮兮，他的脸颊被晒出了两圈酡红，笑起来的时候，在灯光下尤为可爱。

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小紫鼠被这个骤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给吓了一跳，慌忙连瓜子都不要了，连滚带爬上了齐灏的肩膀，爪子不断在齐灏身上扒拉，“吱唧唧……”

“大哥哥，这是什么鼠？”

“哦，它叫紫薯。”

齐灏问了这个小朋友的名字，他说他叫阿九，是父母的第九个孩子，也是最聪明的孩子。

“我已经通过考试了，马上就可以去山外面的世界读书！”阿九十分兴奋地对齐灏说。

齐灏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是吗？恭喜啊。”

“嗯嗯！”阿九小脸激动，几乎要乐出一朵花来。

“读书？”阿玉悄悄地竖起了耳朵，立刻就联想到了齐灏书架上的那一堆令人头皮发麻的专业书，明明字他都认得，可是连成一整段又臭又长的句子后，他就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更别提还有数学这种可怕的东西。

听林良韫说，似乎物理化学更可怕……

阿玉忍不住带着自己的三条小银蛇往外挪了挪，他怕齐灏突然想起要让他学数学这件事。

其实普通的算数问题阿玉也懂，他甚至还懂领劵凑单满减呢！

已经是一只非常厉害的小凤凰。

“数学学到这……应该就够了。”

齐灏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阿玉的低声碎碎念，小声补了一句：还不够……

“哥哥，你是大学生吗？好厉害，在外面读书是什么样的？”

“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好吃的！”

……

阿九这个孩子很活泼。

在和阿九交谈的过程中，齐灏发现这个小家伙对能够去外面读书十分兴奋，他也从这孩子的口中得知，他们村子里这些年来了一个好心人布依，要资助他们村子里的孩子读书，只要七八岁的孩子通过了基础考试，就能被他赞助去外面的城市读书。

“是吗？”齐灏的语气有些迟疑。

“嗯嗯……读书可好了。”

看着阿九那一张嫣红的小脸蛋，齐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阿九，你在跟谁乱说话呢？快回家收拾东西。”

“来啦！”阿九欢呼了一声，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样往家里跑。

齐灏看着他欢快跑走的背影，仍旧在心里思考不对劲的地方，阿九口中的话总让他感觉到哪里不对。

……

通过基础考试，就能被资助去外面读书？如果真是那么一个好心人，为什么不直接在村子里盖座大点的学校？而且，村子里的孕妇很多，孩子大多是六七岁以下的孩童，难道六七岁以上的孩子，全都送去外面读书了吗？

这些也都能勉强说得通……

可齐灏仍旧觉得诡异，一般村子里的民众，会热衷于生那么多的孩子，积极送自家的孩子外出去读书吗？

“灏……”见阿九走了之后，阿玉在他的后面冒出一个小脑袋，内心仍旧毛毛的看着他。

他希望灏已经忘记了读书这件事。

“阿玉。”齐灏一眼就能看出阿玉那股心虚的小模样，这个不喜欢读书的小学渣。

认字和语文历史他愿意学。

可这只小凤凰完全不喜欢学数学。

之前还扮演“阿玉鼠”，咯吱咯吱把齐灏买回来帮他补习的小学数学书给啃了。

见到被啃了一个洞的数学书后，当时可没把齐灏给气笑了。

他于是又去买了十本数学书，特意放在阿玉的火锅料底里。

让数学书的光辉来熏陶一下阿玉的火锅料底。

“你过来。”齐灏冲着阿玉招了招手，阿玉摇着头心里毛毛的向后退。

“不逼你学数学，也不写题目。”齐灏笑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学会简单的加减乘除会做日常的运算就行了，如果不是专门需要数□□算的职业，一般的普通人在毕业几年后，大概率就把曾经学过的数学公式全忘了。

不过才大三大四，就已经有很多人不记得曾经简单的三角函数。

齐灏牵起阿玉的手，一起并排坐在石头上，仰头看天上的繁星点点，“我们来数星星……”

阿玉这一次放心的点了点头，倒在齐灏的腿上，仰头看天上的繁星，“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装模作样地数了数。

一对情侣坐在星空下数星星是一件极为浪漫的事情，不过现在身体力行进行了这一件浪漫的事情后，齐灏和阿玉发现，浪漫的应该不是数星星，而是一起坐在星空底下这件事。

毕竟数星星是真的无趣。

不如数阿玉的头发。

齐灏在心里这样想到，他嘴角带笑，拿起阿玉的一缕长发。

阿玉倒是觉得数星星不如数齐灏的眼睫毛，这是他为数不多愿意数的东西，很多时候，他就喜欢仰着头，慢慢数对方弯弯的鸦羽睫毛。

数了半天也没数太清楚，“好像少了一根！？”

阿玉惊奇道。

他倒不是真数出了齐灏眼睫毛的数量，而是凭他小凤凰的本能，他“觉得”对方今天的眼睫毛少了一根。

齐灏：“？”

齐灏：“不是让你数星星吗？星星少了一根？”

“灏，我在数你的眼睫毛。”阿玉煞有介事地回答。

齐灏：“……”

“哦？那你数出多少根？”

阿玉把手指放在齐灏眼前比划，他比了比自己食指的两个大指节，“就这么多！”

齐灏：“……你可真会数啊，小凤凰。”

齐灏握住拳头在阿玉的面前同样比划了一下，“我刚才也数了你的头发，大概这么多。”

阿玉狐疑：“应该还要更多一点。”

他的头发明明又长又黑又浓又漂亮好看。

齐灏：“我觉得要更少一点。”

……

旁边端着羊杂汤路过的许卓听了十分钟情侣间的没营养话后，觉得自己被虐到了。

他们一行人夜里就在巫拾村里住下，村里给他们提供了四五间宽大的土屋，随便收拾收拾就能挡风住人。

“这里夜里的风非常大，不要轻易出来。”

村里的人提醒道。

齐灏他们来到的这个村子，已经离他们所要寻找的目标地点非常近了，甚至可以说就在附近。

不过，他们想要进入西山，还需要一个契机。

陈老板从里约翰那里得来的笔记本上记载，曾经有人在一场雷暴中误入西山。

第92章 回忆 委屈巴巴。

他们想要进入西山, 也需要等一场雷暴。

根据气象信息显示，这几天内会出现雷暴天气，他们一行人需要慢慢等待, 至于怎么使用羽毛圆盘钥匙进入西山, 齐灏也将其中的方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没有钥匙试图进入西山，需要等到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在特定的天气中意外闯进西山, 而有了羽毛圆盘，那么就不一定需要特定的时间，只需要到达特定的地点等待特定的天气。

巫拾村，就在进入西山的范围中。

羽毛圆盘钥匙在外面使用的时候，会让看见它的人进入幻觉之中, 而如果在西山的附近使用它，它会不会让人进入西山呢？

西山对于人类来说，究竟算不算是一场幻觉。

这一切的一切, 齐灏还都不知道答案。

夜里，齐灏、阿玉、谢骁等四人住进了一个宽阔的土房子中，这件土房年久失修，傍晚经过几人的修补，勉勉强强能成为一个挡风避雨的地方。

他们不愿意与陈老板的人挤在一起。

里约翰等人则不得不与陈老板的人住在他们的隔壁, 那间屋子的黑衣人不仅在监视着里约翰，同时也是监视他们。

“窗户上的洞塞满了吧？哇, 一定要堵好, 不然那风刮得呼噜噜叫……”

阿玉开开心心和齐灏一起在地上把他们携带的被褥铺好，有结实的土房子住, 比之前住在狭窄的帐篷中要舒服许多，也比在车上待着舒服。

阿玉美滋滋地哼着小调把枕头拿出来，对于他来说, 睡在这种地方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那就是睡前不用洗澡！

天太冷了，也没有热水条件来供他们洗澡，这对于不爱洗澡的阿玉来说，可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就是不想洗澡，哼哼……”

不洗澡的地方就是天堂！

挨冷就不说了，要是还让他淋水，他这只麻辣小凤凰估计会被浇得一蹶不振。

齐灏偷听到了这只小凤凰的低声欢快碎碎念，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小邋遢。”

不爱洗澡的小邋遢。

虽然不能洗澡，可齐灏还是去端了一盆热水，叫阿玉一起过来泡脚睡觉。

阿玉犹豫再三后，挪动了脚步坐在小凳上脱下鞋子和袜子，与齐灏一起把脚浸泡在热水中。

阿玉的双腿非常白皙，莹白的脚背如同贝壳一般润泽，脚指头圆润饱满地卷缩在一起，如同一串小巧玲珑的果子。

他的双脚刚在水里溜达过一圈后，立刻就触电一般跳出水面，而后踩在齐灏的脚背上，尽量离那些讨厌的热水远一点。

齐灏只感觉到一团柔软的皮肤不停在他的脚背上蹭来蹭去——他们家阿玉每次接触热水，都活似一只被扔进锅里煮的大闸蟹，凭着自己一身“横行霸道”的气势胡乱挣扎。

齐灏以迅雷不及掩耳抽出自己的双足，精准踩在阿玉的脚背上，自己的脚背却在水面上忽隐忽现。

阿玉发出一声不满的嗯哼声，努力抽出自己的脚去踩对方的，齐灏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在热水里你踩一下我，我踩一下你，玩的不亦乐乎。

土屋外面是呼啸的狂风，村民没有说谎，这里晚上的风非常大，说是狂风怒号也不为过，呼呼咆哮的风声，听在人的耳边就像是一阵阵惊悚的鬼哭狼嚎。

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几声孩子的哭闹声。

齐灏和阿玉的头顶上挂着一个黄色的旧灯泡，橘黄色的光晕照在两个人的脸庞上，吧唧“一声”，阿玉踩住对方的脚背，歪着脑袋双眸眯起，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红软的双唇色泽比白天要深许多。

齐灏倾过身体，吻上他的嘴唇，等到两人泡完脚后，嘴唇也变得湿漉漉。

谢骁和许卓推开门进来。

许卓抱着手臂不断搓来搓去，“冷冷冷冷……冷死我了，完了完了，我要长冻疮了，我要长冻疮了，有没有护手霜给我擦擦，看看我的手背，开裂了开裂了。”

“骁哥，能不能帮我去端一盆洗脚水？”

“一句话不说是几个意思，行行行，我自己去……嘶。”

……

齐灏和阿玉已经进了被窝，两人的床褥连在一起，齐灏刚给阿玉严严实实捏完了被子没多久，这只小凤凰就顺势滚进了他的被窝里，齐灏干脆将他搂在怀里，让两人的被子叠在一起盖在身上。

“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阿玉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虽然他们不需要很多蛋，但是多做一点造蛋的事，也非常令人感到快乐。

“我忘记蛋是怎么来的了？”

齐灏捏了捏他的脸颊，“等下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让你回忆回忆蛋是怎么来的。”

*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气变得更加严寒，温度急剧下降，风也越来越大，可天空却是异常晴朗，没有一点变天的迹象。

怕冷的阿玉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齐灏去融化了一桶冰水，烧开消毒后刷牙洗脸，顺便拿起热毛巾帮被窝里的阿玉全身都擦了一遍。

阿玉哼哼唧唧地缩在被窝里，外面太冷了，躲又没地方躲，只能像个待宰的可怜小羔羊，任由对方宰割，全身都被湿热的毛巾擦了个遍。

一两天没洗澡，总得擦一擦。

帮阿玉擦完之后，齐灏自己全身也用热毛巾擦了一遍。

阿玉趴在床褥上握紧拳头，他现在郁闷极了，早知如此，他都不如自己趁早爬起来。

灏……好毒，他知道别的时候给自己擦拭身体，阿玉肯定要到处躲闪，唯有在被窝里的时候，想躲都没地方去。

委屈巴巴。

阿玉臭着一张脸穿上羽绒服外套，和齐灏一起出门吃早餐，他们出去的时候，巫拾村里的人大部分都起来了，尽管还没出门，都能听到孩子们的闹腾声。

村子里的小孩真多啊。

今天对于巫拾村的人来说，似乎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好像是有什么人物来到了村子里。

齐灏找人打听，发现今天来村子里的人正是昨天阿九嘴里的好心人，布依。

这人是要来村子里接孩子们出去上学。

他还带来了一大群牛羊，家家户户牵了几头回去，一个个村民脸上都是喜庆的表情，牛羊的咩咩咩声音不断，小孩子们拿着风车欢声笑语围着大人们打转。

一片和和美美的热闹景象。

“阿九，快过来！”

“要走了哦……”

齐灏和阿玉走在村路上，正好看见一个村民拉着两头不听话的新羊往家里走，“走走，这家伙太犟了，回去就杀了它吃炖羊肉。”

他旁边有个怀着孕的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夫妻两人赶着牛羊回家。

齐灏往那村民脸上看了一眼，又瞥了瞥这些村民的屋子，脸上一阵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玉拉了拉他的手，指向人群中的人。

人群中被簇拥着的人是他们口中的布依，那人的体型很大，约莫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老人，穿着一身臃肿的兽皮衣服，原本雪白的羊皮帽已经开始发黑，他的脖子上挂着许多亮片凑成的东西，在晴朗的日光下显得尤为闪耀。

阿玉估计就是被这些亮片吸引了。

齐灏在见到布依的面容时，心里却是突然发颤了一下，对面那个叫做布依的人，他的皮肤黝黑，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慈祥友善，可齐灏总觉得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他感到不安的气息。

“来了几个外乡人？”

布依眉头紧皱，听村长说起陈老板一行人后，他的额头几乎能皱到夹死蚊子的地步。

“把他们赶出去，不要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留在村子里。”

“明天，明天就让他们走……”

“孩子们，跟着上牛车。”

布依看着那四个比小羊大不了多少的孩童时，眼睛里才重新露出笑意，他柔和声音，轻轻哄着小家伙们上牛车，“走，马上就要带你们出去咯。”

他的话引来孩子们的一阵欢呼。

布依笑着挨个发糖给他们吃，嘴里不断夸奖他们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糖好甜！”

“甜！”

……

这一次有四个孩子通过了基础考试，能跟着布依爷爷一起出去读书。

其他没通过考试的孩子手拉着手站在一旁，他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能眼馋看着那些快乐的小孩子们凑在一起吃糖。

“下一次，我肯定也能考过！”

“我也能考过。”

“……我我我，我也想考过。”

……

这群孩子堆里，有一个怯懦的孩子，他看着周围一个个都激动地说着要好好学习，自己却低着头看脚尖，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他的母亲朝着他招了招手，“阿棉，快过来，咱们回家去。”

阿棉点了点头，从人群里跑出去。

“妈，我本来也可以通过考试的，你为什么要让我总是写错呢……”

“孩子，乖，这种话在外面不要乱说，妈不要你去外面读书，你就留在家里干活，咱们哪都不去。”

“嗯，我听妈妈的话。”

……

*

“早点将那些外乡人赶走，以后村子里别留外人……”与面对孩子们的慈爱面容不一样，对着村民的时候，布依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词厉色。

“行行行，放心啊，让他们走。”

布依点了点头，他牵起牛车，正打算带着孩子们直接离开，村长见他不留下来吃饭，还主动挽留了几次，“今天村子里杀羊宰牛，不等着吃了再走。”

布依看着眼前吃得满脸横肉的村长，心中一阵厌恶，他摆了摆手，“不吃了，我带着孩子们离开，免得赶不上时间……”

第93章 读书 冷不冷？

“爸爸, 阿九他们走了？”

“直接走了？最后一顿饭不吃了吗？”

“说是赶时间，布依爷爷先带着他们走了……等会儿啊，乖宝吃烤羊腿。”

“嗯嗯！！”

布依带着牛车上的四个孩子, 晃悠晃悠地赶着牛往前走, 很快就离开了村子。

许卓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还是个天生的杠精, 哪怕是没事找事，他都要多嘴杠几句。

看见布依用牛车带着孩子们离开后，他就十分纳闷：“牛车真能从这破地方出去？”

“牛车不一定能出去，但是牛可以，几个孩子身体也不大, 坐在牛上就出去了。”

“那可真是辛苦的求学路。”

“以后出去读书，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啦，爸爸妈妈还不得想死他们, 要是城市里的父母，哪舍得让自己的孩子离开眼皮子底下，个个都金贵着……”

“他们这村子的孩子生得多，一旦孩子多了，也就顾及不到个别的孩子。”

“我看这些村民, 好像个个都盼着他们的孩子出去读书，村里的民风好啊。”

“学习之风正, 说不定等几年就出个大人物回来, 到时候村子里的生活就更好了……”

“也不见得。”齐灏突然冒出一句话。

“哎哎哎……小齐族长你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

齐灏就是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对劲，按照道理来说, 就算是送孩子出去读书，这确实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然而父母子女的感情深厚, 哪怕知道孩子出去读书是为了孩子好，他们心中也会有所不舍。

可这村子里的送别场景，就有一点微妙了。

那些父母和村民们脸上没有一丁点不舍，哪怕布依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他们欢快地庆祝了起来，一张张桌椅板凳在村子里摆起，架起大锅烹煮牛羊肉，热热闹闹的样子，就仿佛庆祝什么盛会一样。

难道每一次送孩子出去读书，都会搞一次这样的庆祝活动吗？

孩子们拿着碗，欢欢喜喜地追着讨肉吃，“好吃好吃……”

“上一次阿松他们走的时候更好吃。”

“去年果果姐走的时候才好吃……”

六七岁的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村里的女人彼此笑着端着一碗热汤慢慢饮下肚里，一个穿灰色土袄子的大婶看着前面的女人笑道：“翠浓，你这快要生了吧？猜猜看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割了一大块肉，闻言摆了摆手，“生男生女都一样，家里的孩子够多了。”

自从怀孕之后，她就没干过什么活，家里男人端来好吃好喝的，将她养得越来越丰腴。

土袄子大婶打量了她小半天，又看了看对方的手，等了一会儿突然道：“等些天，我也和咱家那口子多生一个……”

*

齐灏这些外来人也跟着捞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坐在村民的家里，看他们杀鸡宰牛烹羊肉，悬挂在墙角的干鸭子也被剪下来，加了笋干爆炒。

齐灏不喝酒，就在一户村民家里，带着阿玉随便吃了些东西。

阿玉不太喜欢他们这边的烹饪方法，他最爱的是麻辣川味，没有让他食欲大涨的红辣汤汁以及浓香的小花椒们。

齐灏和他在村子里闲逛，一般的村户家里都不讲究，家家户户大门敞开，齐灏和阿玉逛了好几家，送了不少糖果给村里的小孩，因此他们周边围了一大堆的小毛头。

齐灏在这些村民家里逛了一圈后，意外地没有在他们家里发现任何奖状、小学以上的书本和课本，也没有看见旧书包之类的东西。

这一次他倒是发现村子里还有不少十来岁的青少年孩子，只是一个个吊儿郎当的，跟这些五六岁一心向着读书的小毛头们完全不一样。

这个村子里的人确实很怪。

“去年那些去读书的孩子们回来过吗？”

“还没呢，爸妈说要等他们读完高中才会回来！等考上大学会在村里办酒，又可以吃肉了！！”

“他们去很远的地方读书啦……”

齐灏心里突然开始怀疑，那些跟着布依出去的孩子，真的是出去读书吗？

如果只是去读书，一个学年有寒暑假，为什么要等到高中才能回来？

还是他们被拐卖了出去？

可如果是拐卖儿童的话，那他为什么不选择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婴儿，至少婴儿还没记事，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认得父母和家里了……

他们去读书，还要通过基础考试，是要挑选一些聪明的孩子吗？

*

齐灏和阿玉从村子里走了出去，在村子的附近游逛，同样也是在寻找西山的进入点，两人身后有人一直在紧跟着他们，是陈老板的人。

“阿玉，冷不冷？”齐灏握住阿玉的手，阿玉的手上此时带着两个毛绒绒的手套，他整“坨”人唯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绒毛帽子下面的眼睛格外黑亮。

“不冷。”阿玉搓了搓手，想提议一起坐下来吃一顿麻辣火锅。

“你以前的家……就是在这个地方附近？”

阿玉：“……”

“我住的地方不会冷。”

“也是……那咱们进入西山的时候，肯定要脱下身上的羽绒服。”

如果西山不冷的话，那肯定就是冷的对立面“热”，要是穿着一身厚重的羽绒服进去，肯定会热到冒烟。

阿玉老神在在地点点头。

“脱！”

“那明天咱们里面穿一些方便的单衣，这样进去后直接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下就行了……”

阿玉弄了弄后面的毛绒帽子，几条小蛇在羽绒服的帽兜里睡着了。

“进去的时候还好，等到出来的时候……”

阿玉会不会被……冷到哭。

齐灏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出现了两个巫拾村的人，那是两个披着破旧大衣浑身散发出浓浓酒气的中年男人，一个是眯眯眼，一个是朝天鼻，两人都喝高了，双颊通红。

就连呼出来的白气，都带着一股厚重的酒味。

齐灏带着阿玉微微离远了一些。

“你们别往那边走，那边不能去。”

齐灏瞳孔猛地一缩，他面上波澜不惊，却是假装好奇道：“为什么不能去？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地上坑洞多，怕你们这些外来的不小心踩进去，这时候天冷，掉进去冻一个晚上，人连命都留不住，让你们别过去，也是为了你们好。”

“咱们村里的人很少往那边去，之前掉进去，死了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如果白天看清路，应该就不容易掉进去了吧，洞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咱们有两个人，总不会都一起掉进去。”

“我们就是想过去看看，那边的风景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我朋友他喜欢拍照……”齐灏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他身边裹成一团的男朋友，估计连手机都拿不稳。

由于太“冻”手“冻”脚，把阿玉用手机看购物网站的习惯给戒掉了。

听完他们说的话后，眼前这青年居然还要往那边去，两个村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其中一个朝天鼻的男人仰头喝了一口热酒，呼出一口浓烈的白气后笑道：

“哈，小伙子你胆子很大嘛，说了危险你还想去。”

“别在外面乱逛，回村子里休息吧。”

“你别看咱们这光秃秃的一片，地上除了草之外什么都不长，那边洞里面还有一种毒虫，小心别被虫咬了。”

“真被虫咬了，就去找村长吧。”

……

两个男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后，勾搭着肩膀哥俩好地走了，仿佛两人根本不在意齐灏两人是不是要去西边的那块地方游逛。

齐灏看了看这两人远去的背影，拉着阿玉的手往村子里走。

两个男人发现齐灏和阿玉往村子里走后，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就说没事吧，这些外来人不敢随便乱逛。”

“他们绝对发现不了什么。”

“嘴上说着大胆，心里肯定怕死了，万一真掉进‘坑’里，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掉进去也没事，就是咱们麻烦点，不过那个姓陈的给了村长不少钱……”

“走走走，继续喝酒去。”

齐灏和阿玉回到土屋里休息，让阿玉吃了一顿红彤彤暖洋洋的麻辣小火锅，吃得院子里全是一股麻辣呛香，齐灏被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许卓和谢骁也跟着被花椒的味道呛着，不仅仅是他们，就连陈老板派来监视他们的人，也跟着此起彼伏打喷嚏。

这就说明了阿玉的麻辣小火锅，杀伤力极强。

他们等了一天，也没见有雷暴天气的出现，根据气象监测来看，明天或是后天左右，应该会出现一次雷暴，那就是他们把握机会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一举进入西山，不然他们还需要再等其他的日子。

现在这样的季节昼短夜长，很快天就黑了，巫拾村家家户户点起了灯，今夜没有昨夜热闹，巫拾村的人已经在下逐客令赶他们离开，陈老板的人去几公里外寻了个适合暂住的地方搭临时住所。

“明天就要离开村里了哎……”许卓揉了揉鼻子，他感慨了一句：“羊杂汤真好喝……”

他这一趟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了羊杂汤的美味之处，最开始吃羊杂的时候，许卓总觉得臭，有一股奇怪的腥味，而现在天寒地冻，喝上一碗咸香的羊杂汤，那可真是越喝越上瘾。

齐灏夜里草草吃了些东西，跟阿玉一起很早就睡着了，等到半夜三更，巫拾村陷入一片黑暗后，齐灏睁开眼睛。

他和阿玉从村里走出去。

第94章 糖纸 谎言。

齐灏两人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 谢骁睁开了眼睛，旁边的许卓还在呼呼大睡，没有丝毫察觉翻了个身, 谢骁快速穿上衣服, 跟着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陈老板的两个人同样跟了上去。

“陈老板, 那两个人出去了。”

“跟上去，他们走不了多远。”

“奇怪，这也还没见雷暴天气啊……”

整个巫拾村静悄悄的，天地一片漆黑，村里的人个个都进入了熟睡, 没有人察觉到夜色底下的暗潮涌动。

齐灏和阿玉来到他们俩白天要去的地方。

到了夜里，这里已经没有人守着了。

齐灏想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还有那些孩子, 那几个孩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脸蛋圆乎乎的阿九，真的离开村子了吗？

虽然心里一直在劝慰自己，可齐灏仍然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那个叫做布依的肯定有问题。

“阿玉，走, 我们小心点。”

那两个村里人吓唬他们俩人的时候，说这边地上有深坑, 坑里有虫, 他们不一定是无的放矢，还可能是有恃无恐, 认为这些东西能够拦住外来的人。

但是偏偏……

他和阿玉最不怕的就是毒虫。

“灏……”

阿玉的脚下一踩空，整个人险些就要摔进去，齐灏拉住他的身体, 没有直接将人拉上来，而是抱着怀里的人一起进入深坑。

“阿玉，抱紧我。”齐灏抱紧阿玉的腰，贴在他的耳畔轻声道。

阿玉点点头。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两人也十分有默契，他们已经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对彼此呼吸的频率都分外熟悉，阿玉不需要用眼睛看，就已经找准了位置抱上去，在对方的行动之间，身体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平衡感极佳的小凤凰还帮他一起稳固在坑壁上。

毕竟他可是能一次端四个盘子的小凤凰。

阿玉把挂在手腕上的袖珍小电筒打开，替齐灏照亮四周的场景，他们头顶的风声依旧呼呼呼的刮着，可怜的草根在狂风中用力抓紧地面。

几个人影子从草地上践踏过去。

“往那边去了？”

“人消失不见了？”

……

手电筒昏黄的光线向着坑底照过去，暗淡的光影并不太能照亮下方的场景，齐灏眼睛里闪过一阵微红，三两下带着阿玉稳稳当当向坑底滑去。

“阿玉，遮挡灯光，肯定有人跟着咱们……”

碎石头碎泥土簌簌往下落。

“听声音已经快要到底了。”

齐灏带着阿玉落到了坑底，这个深坑并不大，但是很深，它的模样就像是干枯了的深井，如果是一般的人，一时不查，还真容易失足掉落进来。

这就像是一个失了井盖的深井，不过底下并没有水，若是一般人掉进来，不一定会摔死，但他肯定独自爬不上去，还真有可能像村民所说的那样，在这个坑底活活冻死。

这里的夜晚太冷了。

怕冷的阿玉紧紧黏在他身边。

齐灏轻轻拍掉自己身上的碎土，帮阿玉戴稳帽子。

齐灏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在坑底一阵摸索后，很轻易就发现了一个旋转型的机关，他在四处拍拍打打之后，将手中的机关扭转。

“咔咔”几声而过。

坑底里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爬行通过的暗道。

在手电筒的光线下，能看到暗道里爬满密密麻麻黑色带甲壳的不明虫子。

那些虫子身上有尖锐的毒刺，像是蝎子，却又比蝎子小许多，身上附带吸盘。

这些玩意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爬来爬去，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见这一幕准得疯。

“果然有虫子……”齐灏呼出一口气。

这些虫子都有毒。

怪不得那些村民都有恃无恐，机关暗道设置的如此简陋，就算有外来人不小心掉进了坑底，他们也只会发现暗道里的虫，说不定会活活的被虫给毒死。

到时候村民只需要把尸体抬出来，说是意外被毒虫叮咬致死。

“阿玉。”

阿玉点点头，下一秒，暗道中的毒虫如同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阿玉歪了歪脑袋，讨好一般在齐灏的脖颈边蹭了蹭，像是一只在求夸奖的小奶狗。

齐灏抱着他的脸颊亲了亲，“我们的阿玉好厉害！”

他家小凤凰越来越会撒娇。

说完了之后，还给阿玉竖了一个大拇指。

阿玉的眼睛眨了眨，终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往旁边转过头，齐灏则低垂下眼眸，眼睛里犹带着笑意，重新打开一个手电筒，照亮暗道中的场景。

暗道中的泥土碎石在黄色的手电筒光下，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金纱似的，变成了偏黄的颜色，可却有一样东西，在这样的微光中反射出银色的亮光。

齐灏匍匐着身体爬进密道中，伸手抓起那样发光的东西。

在看清那东西的时候，齐灏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糖纸。

没错，这竟然是塑料糖纸。

是那些小孩子们吃过的糖？

齐灏心中不好的预感更重，他沉下一张脸，继续往里面爬，阿玉也跟在他身后往里面爬，“阿玉，等会儿你让虫子回到这里。”

“嗯！”

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阿玉跟着在暗道里爬，甚至还有些调皮地戳了戳齐灏的腿。

他们爬了两三分钟，狭小的暗道已经到了尽头，齐灏从暗道中爬出来，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空气里却飘着一股十分不好闻的味道，令人作呕。

……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血腥味。

那些味道是从前面传来的。

齐灏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他转过身将暗道中的阿玉轻柔地抱下来，地上的黑虫开始重新爬进狭长的暗道中。

这些黑色的毒虫似乎还有着遮掩气味的作用，当他们成群结队爬进暗道时，他们所在的狭小空间味道更加浓烈。

那股浓重的腐臭味……

或者说是……尸臭？

齐灏用面巾挡住自己的鼻子，也帮阿玉围了一层，而后齐灏定了定心神，抽出腰间的一把刀刃，缓缓向前走。

面前是一个拐角处，地上有一滩黑色的血，黑色的血已经融进了泥土中。

齐灏闭上了眼睛，前面听不到丝毫动静，只有晃动的昏黄色电筒的光亮，狭窄的空间中，只有他和阿玉两个人的存在。

有一股微弱发寒的气流突然吹拂在他暴露在外的手臂上。

尽管他穿着一身厚重的衣服，尾椎骨处却同样感受到一股寒气在往上爬。

齐灏重新睁开眼睛，他的精神一震，瞳孔中的红色越来越多，他拿着手中的刀刃，眼睛盯着前方的角落缓缓向前。

身体转弯。

手电筒的光芒照亮前方的一切。

齐灏的眼睛定格在那里，手中的刀刃甚至都没抓稳，“咔擦”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声音似乎惊扰到那一圈正在忙碌蠕动的虫体。

黄色的光影中，数不清的扭动活蛆在那些肢体中钻来钻去，角落里堆着的东西早已腐烂不堪，腐肉的气息随着那些蠕动的虫体而动，让空气中的味道更加浓烈。

那是一堆孩子的尸体，小小的身体如同一堆垃圾一样被扔在哪里，他们的眼睛被挖掉，身体里的内脏也全都消失不见。

一眼看去，根本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孩子。

“阿玉，别过来……”

齐灏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就要吐出来，明明不觉得冷，身体却好似在不断发寒，无穷无尽寒凉的气息将他包裹，他脑海里一瞬间跳过许多的画面。

村子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阿九双颊酡红的小脸、村里怀孕的女人、发给孩子们糖的布依。

一股强烈的恶心不断从喉咙里蔓延出来，齐灏不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和气味恶心，他是恶心在巫拾村里见到的人和他这两天吃到的牛羊肉。

“我已经通过考试了，马上就可以去山外面的世界读书！”

“是吗？恭喜啊。”

“嗯嗯……读书可好了。”

“糖好甜！”

“甜！”

“下一次，我肯定也能考过！”

“我也能考过。”

“……我我我，我也想考过。”

……

这些年幼的稚童是否知道，他们口中的读书竟然是变成眼前这堆东西中的一员。

齐灏的身体不断发冷。

那些友善的、带笑的、热情的村民们，在他的眼睛里全都变成了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怪不得只要七八岁以下的孩童，因为这年幼的孩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他们不知道自己被养大，是要被……

这件事情最令人感到恐怖发寒的，是那些村里的成年人全都知晓这件事，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孩子是不是也被当成了出圈的牛羊？

每送走一批孩子，获得外人赠送的钱财或是牛羊肉，全村欢呼聚会，聚在一起搞一次杀猪宴般的庆祝。

他们已经不是人……

“阿玉，闭上眼睛，跟着我一起往前走。”

阿玉听话地闭上眼睛，“灏……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白天见到的人。”

“抓紧我的手，我们继续往前走，去找找看，那一位村里的好心人。”

齐灏牵着阿玉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他自己的眼睛不断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上，想要记住他们的模样，同时他也在不断寻找，有没有那一个孩子的身影。

也许还来得及……

“阿玉，我们走快点——”

就在这时，齐灏突然感觉到了脚底有一件绳子模样的东西，他拿起手电筒照过去，发现那竟然是藤蔓一样的事物。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齐灏的脑海里炸开。

第95章 斗篷 你马上就要死了……

嘴里被塞着破布的年幼稚童拼命挣扎, 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呜”声，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极为粗重，窸窸窣窣的绳索和布料摩擦过底下的石板。

孩童暴露在外的手指冷得像一块石头, 他躺在满是血腥味的石板上, 还未干枯却已经冰凉的血液仿佛穿过他的衣服缝隙，沁入了他的肌肤里。

让人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凉意。

中央的石板附近, 放着两个冰冷的大铁桶，其中一个铁桶里，已经装满了不明颜色的液体，在两边墙壁点燃的跳动火光中，如同漆黑的浑浊黏腻油漆。

旁边的捅装的没那么满, 铁桶里湿黏的东西堆积在那里，提手处似乎还卡着一个浑浊的白色球体。

对面的墙壁上，七零八落倒着三个黑色的小身影, 他们已经没有丝毫声息。

周围的声音安静地令人心生绝望。

“阿九……”

“等以后我教你语文，你来教我数学……”

……

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模糊了前方的视线，幼童闭上眼睛试图蠕动身体往后退，墙壁上的热烈火光将他的眼前照亮, 却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那是一个黑色的庞大身躯, 身上披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 斗篷后面诡异地隆起，像是斗篷里还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个巨大的黑影脸上带着一个十分狰狞诡异的面具，那面具在炙热的火光中斑驳着奇异斑斓的纹路，仰头看去的时候, 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稚童的身体禁不住打颤，他看着那个黑影拿起银白色的刀刃，雪白的刀身上映照着火焰的红光。

他抬起刀刃，盯着孩童纤细的脖颈低声笑了一下，手指从那喉管处掐过，瞅准了目标后，刀刃即将落下——

“啪——”

却在这时，一样东西砸在他的手腕上，黑影手中的刀刃险些拿不稳，他踉跄地往后一退才站住脚步，呼喝一声后，立刻警惕地转过身体。

砸中他手腕的东西，是一个银色的手电筒，沉重的手电筒“吧嗒”滚落在地上，银色的手电筒映出一层金色的光。

“是你们？”披着斗篷的黑影眼睛狠毒地瞪着来处的两个人，阴狠的瞳仁在那诡异的面具底下闪了闪，使得眼前的画面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三四米外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底下是黑色的裤子和马丁靴，上面是黑色修身的圆领毛衣，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泛着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斗篷人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神一震，他握紧手中的刀刃，重新定了定心神后，嘶哑着声音愤愤道：“外乡人……坏我的好事。”

那人的身旁站着稍矮一点的长发青年，头戴灰色的帽子，墨色的长发笔直垂在他的身后，由于帽子的遮挡，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帽檐底下挺直的鼻梁。

对方手中还抱着一件羽绒服。

眼前的这两个青年，正是他白天在人群里见到的人，斗篷人在心中怒骂巫拾村村长。

探险寻求刺激的富家小少爷？

蠢货，被猪油蒙了心。

他抬起手中银白色的刀刃，贪婪的吮吸着空气里令他感到迷醉的血腥气息，眼睛里弥漫上一股诡异的沉迷，喉咙里却蹦出阴毒的语调：“你们的父母难道就没教过你们，不要随便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好奇心会使你们走向死亡。”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要再想活着离开。”

“真喜欢这些孩子，那就留在这里陪他们吧……”

说完后，斗篷人压低了声音，沉沉的两声笑后，他提着手中的刀刃向对面的青年砍去。

“阿玉。”

站在入口处的两人正是齐灏与阿玉，齐灏拿着手中的短刀攻向斗篷人，阿玉则穿过刀声，将那边的阿九从祭台上抱了下来，解开他背后的绳索和嘴里堵着的破布。

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已经被吓坏了，他双眼无神地瞪着前方，哪怕他的双手已经被解除桎梏，却仍然动弹不得，整个人的身体，如同掉进了冰窟一般。

他脸上的酡红消失不见了，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好似仍然有破布堵着，喉咙里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他的眼睛惊恐万分，两个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齐灏手中的刀压在对方的刀刃上，他这时发现眼前这个斗篷人的力气非常大，甚至有些大得惊人，他手中的刀刃砍在对方的手臂上，就仿佛砍在铁板上一样，发出“铮”的一声响。

虽然没有伤到他的身体，齐灏却割断了斗篷人手臂上的衣服。

对方黝黑色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那黑色的手臂上，没有老年人的枯瘦褶皱，这仿佛是一个年轻人的手臂，黝黑却皮肤紧密，那黝黑的皮肤上，还有着一串接一串的细密纹路。

那竟然是一个个诡异的人脸图案，重重叠叠的人脸，斑驳在他的手臂上，五官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一排排人脸，在通红的火光中狰狞闪现。

“你……”齐灏看着那些人脸纹路，心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眼前的斗篷人，不，或许，对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

在贪心的欲望驱使下，已经将他变成了怪物。

斗篷人则以为齐灏是在害怕，他大喝了几声，故意让齐灏看见自己手臂上的幻影人脸，随着他手臂的挥动，重重的狰狞人脸在半空中闪现，他们似乎还在发出一些绝望的呼叫，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幽幽飘荡在耳畔，动摇人的心神。

齐灏的眼睛眨了眨，眼前那些孩子们原本五彩的脸庞一齐变黑，他们五官变得狰狞不堪，用十分扭曲的表情活生生瞪着他，他晃了晃脑袋，重新回忆起孩子们童真的脸庞。

“阿玉……”

阿玉抽出一支青玉笛，青玉笛的笛尾已经有了一丝裂痕，那裂痕如同玉中的冰花一样，美丽却脆弱，阿玉的手指拂过那一层冰花，按在温润的笛孔中，吹起悠悠的乐曲。

青玉笛的笛音不大，却足以在这间地下石室中回荡，这空灵的笛曲好似能驱散一切阴霾。

齐灏的眼眸已经变成了深红的颜色，可他此时却异常的神思清明，手中的刀刃向着前方的斗篷人斩去，斗篷人听见阿玉的曲调心神一慌，被齐灏砍中了三四次。

他的衣袖和裤腿被割得七零八落，这个斗篷人的力气虽然大，却似乎不太懂得打斗，他的功夫，用来吓唬吓唬六七岁的小孩还算过得去，而面对眼前这手法利落的年轻人时，那就不够看了。

可他仗着一身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肤，对方仍然奈何不了他。

把前方的斗篷人逼到一个角落里时，齐灏手中的刀锋一转，向对方的脸上袭了过去，斗篷人没料到他会如此，脸上的面具被齐灏一刀劈裂。

“咔哒……”

诡异的面具碎裂，掉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这声音混杂在空灵的笛曲中，显得尤为突兀，面具碎裂之后，斗篷人的真面目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

“布依。”

齐灏冷冷地念出这个名字。

这就是所谓的村里好心人。

对方那一张苍老的脸庞，早已经没有了白日给孩子们发糖吃的慈祥和蔼，变得如同恶鬼一般，脑后的长发蓬松散乱，所有的五官凸起，扭曲着一张面容蹬着前方的齐灏。

布依在此时恨到了几点，只还差一点，只还差今天这晚上……

下一秒，布依手撑在地上突然发力，早已经秃顶了的脑袋猛然向着齐灏所在的方向撞过去，齐灏挥刀击中他的胸口，却没有穿破布依的皮肤。

布依正要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往后一掀，他的满是人脸黑影的双手在齐灏的眼前一晃，却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布依身后的斗篷中突然蹿出来一样东西，早已蓄势待发般如同弹簧发射而去，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尖锐的利牙咬在齐灏的锁骨与肩颈衔接处。

那是一个红色的蛇头，它果断地张开巨口，狠狠地咬在齐灏的脖颈处，利齿穿过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锁骨窝往往下流，他身上的毛衣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个红色的蛇头狰狞嘶嚎，发出的声音不是属于蛇的“丝丝”叫声，而是一种禽兽的嘶吼声，裹挟着强烈的腥臭，红色的蛇身上有种与布依手臂上相似的重重人脸纹路。

脖颈间传来的剧痛让齐灏咬紧牙关，他当机立断左手抓住这条蛇头，不让它及时抽身，右手抬起刀刃就将对方手腕粗细的身体从中斩断。

“噗——”

那是刀子入肉的声响，蛇头被他斩断，与后面的身体分开，断裂的蛇身在布依的肩膀处抖了几抖，喷溅出紫黑色的黏腻血液，蛇头在与身体分开后，还在齐灏的手中挣扎了几瞬。

最终它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齐灏将手中的蛇头扔到地上，左手按压住自己的伤口，他的嘴角有一丝红色的鲜血流淌而下。

“灏！”

身上的黑色毛衣已经被滚烫的鲜血染湿，鲜血在黑色的布料上并不明显，而齐灏的手掌心却已然被染红。

“阿玉，我没事。”齐灏用手背揩掉嘴角的血丝。

“没事？”布依的脸上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无比心痛地抱起地上的蛇头，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年轻人，“你马上就要死了……”

“等你死了之后，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96章 刀刃 削铁如泥。

“死？要死我也是死在你后面。”齐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双血红的桃花眼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布依。

原本这样一双令人怦然心动的眼睛，在此时却如同染了血的碧桃一样，殷红的颜色令布依情不自禁往后退。

他竟然被对方的眼神吓得往后退。

齐灏拿着手中的刀向他走过来, 他的脚步稳重, 身形没有一丝不稳，仿佛刚才的伤口对他来说, 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擦伤。

墙壁上的两道火光还在灯芯上跳动燃烧着，中央祭台上的血液已经变黑干枯，红色的血液沿着齐灏的衣角滚落在地上，他手中拿着银色的刀刃，刀尖上残留着红蛇的血液。

咸腥的味道越发浓烈。

布依感觉到一阵身体发冷。

“你已经主动暴露出弱点。”

齐灏的身影在他的前方站定, 对方的影子如同一个难以逃脱的阴影一般将布依笼罩在其中，他抓紧手中的蛇头，试图往阿玉和阿九所在的地方躲过去。

他需要人质。

布依的眼神一狠, 将手中的蛇头扔在地上，是去生命的红蛇头“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上，断口处满是灰尘。

“咔——”

齐灏手中的刀刃劈开布依身后的斗篷，让他背后的东西全都暴露在灼灼的火光中。

布依的身后长出一个紫色肉瘤般的东西，那个肉瘤从他的肩胛骨附近延伸出三条红色的蛇身, 那三条斑斓的红蛇身上都有着细密的人脸纹路，密密麻麻的一片令人头皮发麻。

其中的一条红蛇已经无力地吊在肉瘤上, 它的头颅被齐灏斩断, 只剩下残留的躯体仍然留在那里，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另外两条红色的蛇头暴露出来后, 它们扭动着身体向上，不断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吼声，冲着齐灏露出蛇口中的毒牙。

“你信不信？我最擅长砍蛇头……”齐灏向前方的布依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很快就会结束。”

他口中的话与他脸上的微笑, 就仿佛一个拿着手术刀的主刀医生，在手术前冲着病床上担忧的病人微微一笑，安抚病人不用担心，我手下的刀很快……

布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你为什么还没中毒……你为什么还没中毒？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没死！！！”布依扯着自己手中的斗篷，崩溃的大叫道，对方明明被他的圣蛇咬了，他为什么还能站到现在？？

那尖锐的毒牙破开他的肌肤，将浓烈的毒液注入他的身体之中，为什么对方此时还不倒下？

“你怎么还没死？”

“你为什么还不死？！”

……

布依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他的头发散乱，眼睛猛地凸起，嘴里喃喃念叨着“怎么还不死”，齐灏却是不搭理他的这些胡言乱语，而是身体力行地践行自己所说的话。

他是真的很擅长砍蛇头。

前段日子才刚砍过五个。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布依背后的蛇头又颓然掉落了一个，断裂的蛇身挂在他背后的肉瘤上，还在“噗嗤噗嗤”喷涌着紫黑色的脓血。

剩下的最后一个蛇头在肉瘤上摇摇摆摆，发出焦躁不安的低吼。

“啊啊啊！！！”

布依发出痛苦的嚎叫，他拼命找地方躲闪，他用自己“刀枪不入”双臂阻挡，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对方手里的刀。

此时他的身体和四肢已经被金属化，刀剑无法伤害他的躯体，然而他身后的肉瘤红蛇却是他身体此时最为脆弱的一部分。

被人轻而易举斩下。

“不要……不要！！！”

布依看见掉在地上的红蛇头，眼睛里的怨毒堆积到了极点，他放声大叫：“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东西？！啊！”

布依发疯似的嚎叫一声，向着阿玉和阿九所在的方向扑过去，他身后两条断裂的蛇身还在汩汩流着黑紫色的血液，布依满脸狰狞，疯狂凸起的眼珠子中爬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背后的紫色肉瘤越发肿大，随着他的动作，断裂的蛇身在空中甩出黑紫色血水。

原本还在发怔中的阿九看见飞扑过来的布依，终于回过神来疯狂的大叫，六七岁孩童歇斯底里的叫声并没有吓退疯狂的布依。

布依的身体还没有接触到阿九，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便跳起来将他踹飞。

阿玉拿着手中的青玉笛稳稳当当落地，抬手压了下帽檐，继续吹响手中的笛曲。

也就在这时，布依才看清了这个长发年轻人的眼睛，对方有着一双狭长凌厉的凤眸，当你看向他的时候，仿佛有一把热腾腾的火焰向你猛烧而来，令人不敢直视。

“阿玉。”齐灏走到阿玉的身前站定，轻轻拍了拍阿九的肩膀。

当听到对方呼叫自己的声音时，阿玉眼睛里的气势随之一收，温情地低眉敛目，吹响自己手中的青玉笛。

“你！你们！！！！”

布依骇然万分，同时也痛苦万分，他苦苦等待已久的东西，全被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毁了！他好不容易喂养长出来的东西，竟然……

“我会让你们陪葬！！！”

布依呼哧呼哧吐出几口粗重的气息，他嚎叫一声后跳到了祭台前，这个祭台正是他刚才要杀死阿九的石台，布依爆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量在祭坛上一推，一块平滑的石板被他猛然推开，石板下的一样东西“哒哒哒”升上来。

那是一个白玉石做成的高台，质地莹润的白玉反射着墙壁上跳动的火光，当然，最吸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一块硕大的白玉，而是白玉台上摆放的一把刀。

黑色的刀柄，银色的白刃，刀身上雕琢着栩栩如生的细密纹路，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是一把异常华美的刀刃，漂亮的不可思议，与其说它是一件武器，倒不如说它是一件漂亮的装饰品。

然而那映照着灼灼火光的尖刃，却能让人从心底感到发颤。

布依看着玉石台上的那把刀刃，低着脸阴阴地笑了几声，他的脸庞早已经苍老无比，眼皮底下堆着一层层褶皱，他的笑容让他的脸庞变得更加扭曲骇人。

抬起头的时候，布依如同见到什么心爱的宝贝一样，贪婪地看着它，正当他要伸手拿起那把凭空出现在中央的刀刃时，另一只手抢先握住了刀柄。

那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结实有力的手指将那漆黑色的刀柄紧紧握在手中。

齐灏握住了眼前的刀刃。

当布依看见眼前人将那漂亮的古刀握在手中时，登时露出了一个得意猖狂的笑容，因为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拿起那把刀，唯有他才能依靠红蛇勉强触碰。

别的人握住这把刀，那就等着被……

下一秒，布依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手握凤凰刀的年轻人，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嚎叫，而是将它拿了起来。

他将它拿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凤凰刀！凤凰刀！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将凤凰刀拿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谁偷了我的凤凰刀，这是假的！假的……”

“凤凰刀？”齐灏低头看向手中的刀刃，他的目光从那栩栩如生的凤凰纹上温柔而过。

刚才他握住这把刀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烈火亲昵地舔舐他的手掌，连带着他肩膀上的族徽，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齐灏忍不住用左手摸了摸肩。

“是假的！这是假的！”布依歇斯底里地大叫，凤凰刀被对方拿在手中后，他最终翻盘的工具成了敌人手中的东西。

齐灏挑了挑眉毛，拿起手中的凤凰刀，轻而易举斩断布依身上最后的那一个蛇头。

“削铁如泥。”他夸赞道。

“啊！！啊！！！”布依痛苦地嘶喊，整个石室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阿九被他的声音吓得往阿玉的背后躲去，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怎么能拿起凤凰刀？这怎么可能，没有人能拿起凤凰刀……”亲自体验过对方手中刀刃的厉害后，布依知道，那肯定是真的凤凰刀。

为什么？对方为什么能拿起它？

“因为我是小凤凰的家属。”

齐灏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往阿玉的方向看了一眼，阿玉眉眼一弯，冲着他嫣然一笑。

“你……”

齐灏拿起手中的凤凰刀，不再给对方机会，利落的两下将布依的左右手全都斩断。

至此，地上的三个蛇头，布依的左右双臂，那些长满人脸纹路的地方，全都被他割了下来。

如同祭坛中的那五个蛇头一样。

失去双臂的布依倒在地上，他还没有死，双目瞪得像是一个恶鬼，嘴里发出震天的嚎叫。

齐灏原本想给他一个了结，可他却偏头看见了角落里的三具幼小尸体，还有那两个铁桶中的东西，他心中一凛，蓦地捡起地上的一把刀，走到阿玉的身边，将这把刀递给躲在阿玉背后的阿九。

冤有头，债有主。

阿九傻傻地看着那把刀，晶莹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想起了牛车上的另外三个人。

从小玩到大的同伴。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有这么高的课桌，还有崭新的书本……”

“阿九……”

“等以后我教你语文，你来教我数学……”

……

齐灏见他矗在那里不动，收回自己手中的刀刃，将它放在之前的圆台上，他转过身，拿着手中的凤凰刀，走向倒在地上的布依。

却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抄起圆台上的东西冲过来。

布依不敢置信地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97章 豆腐渣 脸色黑沉沉。

许卓原本睡得好好的, 谁知道一个趔趄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外面的天色正暗, 他打算起来撒泡尿再继续睡。

缩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后, 许卓从被子里拱出来，却陡然发现空荡荡的屋子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许卓：“？？？”

旁边谢骁的, 不远处齐灏、阿玉两人的床褥全都空了……这三人跑哪里去了？

“难不成组团撒尿去了？！”

许卓冷不丁一个激灵，撒完尿提起裤子穿上衣服一气呵成，屁颠屁颠往外冲，他是一个机智的多嘴怪，去隔壁溜达一圈后, 许卓判定这几人没走太久。

“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敌营啊喂！”

许卓将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上，低头缩着脑袋往外溜，他出来时的狂风更大了, 冰冷的风吹拂在脸上，被刀割也不过如此，“妈的，手开裂了。”

“呼呼呼……”许卓往手心里吹了几口气，却也无法将手心温暖起来, 当他从房子背后蹿出去时，迎头吹来的风险些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风中摇摆的许卓都快要哭出来, 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这么冷的鬼天气, 躺着睡觉不好吗？大半夜的出来偷鸡？”

*

“喂……”

谢骁眼神一凛，快速向着后面那人的身影攻了过去, 下一秒就将人压倒在地方。

“别别别……是我啦。”被按在地上的许卓悲催地吐出一口草，不过他心里还算高兴，在这种狂风怒号的鬼地方, 他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同伴。

谢骁毫不留情将身下的人推开。

许卓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嘴里低声念叨：“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我就知道你大概会在这些位置，果不其然，找到你了，这大概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吧……”

“齐灏和阿玉他们呢？”

“我刚才似乎碰见了陈老板那些人的影踪……”

“他们应该也发现我们了。”

“你们要是夜里有行动，怎么不早点说……”

“你少说几句话。”谢骁冷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许卓在后面绕了一圈跟上他，“论起追踪的话，我还真是个行家，等等，这边的地形有很多坑，你可别小心掉进去了……”

“如果齐灏他们掉进——喂，你怎么直接进去了。”

没法子，许卓也只好跟着像个萝卜似的往坑里跳，两人费了一番功夫，萝卜根才踏踏实实扎进了泥土里。

许卓在坑底站定的时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这坑好深啊，跟掉进井底一样，还挺挡风，呼呼呼……”

“这坑底不久前有人来过。”

谢骁拿着手电筒，凝着目光在四周找寻，他往泥墙上拍了拍，簌簌的干枯土层往下落，不多一会儿，他就发现了机关。

“咔咔”几声，机关响了。

听到这声音的许卓抱着手臂搓了搓，“尼玛太诡异了吧，这种地方也设机关，这个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秘密？”

“草！草草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看清暗道中的事物时，许卓就跟见到老鼠一样跳起来，整个人双脚踩在四周的土墙上，双手按在谢骁的肩膀，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云滇毒虫多也就算了，这破地方也来这么多虫，这些都是毒虫啊……”

许卓不停地嘶嘶嘶抽气，相信任由哪一个普通人看见这样的场景，都无法维持淡定的表情，更何况是今年被毒蝎子咬过的许卓。

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在暗黑的甬道中爬来爬去，他们在谢骁的手电筒光照耀下，爬行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还有不少已经开始往他们身边爬过来。

许卓更是想像兔子一样直接从坑里蹿出去。

“这个村子里的人也养毒虫？！”

谢骁将许卓从自己的身上扒拉开，许卓“妈呀”一声摔在地上，下一秒，他就见谢骁将一把粉末撒在甬道中，原本还在胡乱爬动的黑色怪虫疯也似的开始乱逃。

“这是上次还没用完的驱蛇粉？”

“没想到对这些虫也很有效……”

谢骁往许卓的身上撒了一把粉末，又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些，便开始低着头往甬道里爬，许卓眼见他整个人都爬进了甬道后，站在坑底的许卓只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啪啪啪……

谁让你丫跟着跑出来！

还不如留在敌营做人质。

许卓欲哭无泪，他搓了搓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摸了一层橡胶手套戴上，同样低着头爬进甬道，“我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

他们在甬道里爬着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嘶吼”声，听到这声音的谢骁手脚动作加快，快速向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赶去。

当谢骁和许卓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重归平静，倒在血泊中的人无法再睁开眼睛。

谢骁看见中央石室两边的墙壁上点燃着跳动的火光，红色的炙焰在黑色的灯芯上灼灼燃烧，如同两道巨大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照亮。

石室中的画面令人永生难忘。

他们一进来时先看到倒在地上的“怪物”，那只怪物的双手被斩断，心脏的部位被一刀刺穿，他狰狞地倒在地上，更让人觉得惊悚的，是他的后背长得一个紫黑色的肉瘤，那肉瘤上，竟然匪夷所思地长出了三条类似蛇一样的东西。

更别提地面上掉落了三个扭曲的蛇头。

被斩断的蛇身还在汩汩冒出紫黑色的液体，与地上红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地上紫紫红红的，让整个石室的光影色调变得更加波涛诡谲。

中央升着一个莹润细致的白玉台，如同一个展览台一般矗立在那，旁边是被推开的石板，石板已经被鲜血染得黑红，旁边有两个桶，桶里装着……

“呕——”

许卓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干呕起来，他的手撑在墙壁上，大脑中一阵阵天旋地转，在看到倒在地上如同怪物一般的布依，以及旁边倒在地上的三具孩童尸体，还有那桶里的东西……

他已经猜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谢骁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天啊，那些村民……孩子……他们！他们是魔鬼……”

“他们不是人……”

“这……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两人进来的时候，阿九已经昏倒在地上，这个年幼的孩子受到太多刺激，阿玉将他抱在怀里，手中的羽绒服铺在地上，把他放在上面休息。

阿玉轻柔地帮这个孩子擦掉衣角的血迹，抚平他有些毛躁的头发，而后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厚重的羽绒服下，隐隐能感觉到孩子的轮廓。

他和灏的蛋，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的肚子里待了好几个月，阿玉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不会再像最初那样，迫切想用温暖柔软的东西来包裹住自己。

再过几天，如果真的到了西山，蛋是不是就能从他的肚子里出来？

齐灏往阿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起右肩揩了一下自己的脸，提着手中的凤凰刀往墙上挥了过去。

“喂喂……齐灏你在干嘛呢？”

墙块掉落的声音使得许卓抬起头，他看向了墙角站着的齐灏，对方黑衣黑裤马丁靴，站在那里的时候，身姿利落飒沓，双臂的衣袖被撩到了手肘处，露出劲瘦有力的手臂线条。

他的手中抓着一把刀，手腕处隆起一个好看的骨节，只听得“哐哐”几声响，几块坚硬无比的石砖被他削了下来。

看见掉在地上的碎石头，许卓嘴角一抽，“这是豆腐渣工程？”

没见齐灏多使力，居然这么容易就削下来了。

许卓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每次遇见小齐族长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和谢骁这运气，哦不，不知道是不是齐族长的实力太强，还是他和谢骁腿脚太慢。

似乎每一次他们两人赶到的时候，人家早就开始收拾残局，瞧瞧这一地的狼藉，和上次在祭坛中的别无二致。

地上的小boss已经死翘翘了，用不着他们来鞭尸。

“咱们每次都是晚了一步。”

直接架都不用打，躺赢，就跟开了外挂似的。

喜欢打游戏的许卓在心里如是想到。

本来是他一个人的碎碎念，一般周围的人包括谢骁都不会搭理他，许卓也从来不期盼听到他人的回应，却没有想到他这一句话说出去之后。

却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在石室中响起。

“不晚，你们来的正好。”齐灏的话音刚落，他拿着手中的刀刃向上一挥，最后一块石头被他撬开，终于可以窥见石墙后面的东西。

“许哥，你来看看。”齐灏向着他招了招手。

许卓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一震，甚至已经有些灵魂出窍了，瞧瞧他听见了什么，小齐族长居然叫他哥。

许卓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格外滑稽，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受宠若惊。

他这表情让旁边的谢骁都看不下去，低着头去看地上的布依。

尽管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许卓心中仍然倍感欢欣鼓舞地翘起了尾巴，翘起来的小尾巴使得他脚步轻盈走向齐灏。

“看什么呢？”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当齐灏这句话说完了之后，那边蹲着的阿玉头发炸开，他取下帽子，一撮头发翘起，如同高高立起的羽冠。

许哥……

阿玉的脸色黑沉沉。

就从没听见他叫过自己哥。

“哎，这个洞，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你叫我来看什么？”

许卓不带丝毫防备地贴近了洞口，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瞥了一眼后，险些跪倒在地上。

他他他他他……看见了……

红木……树根……

噩梦开始回放。

第98章 伐木工 惦念“敌营”中的好兄弟们。

五天五夜……五天五夜……五天五夜……五天五夜……

伐木工伐木工伐木工……

许卓的脸色瞬间煞白, 耳朵里嗡嗡嗡杂音作响，他的目光呆滞，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眼前这令人感到绝望的一幕。

他的额头磕在墙上, 腿脚一弯, 直直跪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许卓现在却只想直接哭出声。

五天五夜……五天五夜……五天五夜……

错了。

许卓心里麻麻地想到，他们这次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第一天，如果是第一天的话，那么——

十天十夜……十天十夜……十天十夜……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起夜, 不该跟过来，不，我应该选择守在车边, 哪怕是身陷敌营，甚至我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跟过来……”

“这鬼玩意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这是？难不成谁家都要搞这么一棵诡异的树？”

……

站在他旁边的齐灏面色不改，继续拿着手中的刀刃把其他的石砖一起撬开，让后面的景象全都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哪怕是平日里沉稳如石头一般的谢骁, 在看到那红色木头的瞬间，也不由得心里发憷。

许卓打了个哆嗦后, 仰头看着身边的俊美年轻人, 看着对方那笔直的双腿，那漂亮的手臂线条, 以及对方那挑不出丝毫错处的五官，明明是可以去上t台拍电影的身材样貌，却偏偏要成为一个伐木工……

他怔愣地点了点头, 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围在齐灏的身边，“齐哥、齐哥……齐哥，我才应该叫你哥，虽然你的年纪小，可你的心理素质忒强了……这你都能不崩溃。”

他和谢骁上次是五天五夜，而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小伙子才是足足发疯一样砍了十天十夜啊。

齐灏歪着脑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许卓一眼后，眼睛里染上三分笑意，他顺势低下头绕过刚凿出来的石洞，提着手中的刀刃走了进去。

谢骁见齐灏进去了之后，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刃，跟着走了进去，那边包成一坨的阿玉重新戴上帽子，也跟着走了进去，最后只剩下跌坐在地上的许卓。

许卓认命地垂下双肩，跟着走了进去。

四个人围在红木树旁，也不需要多加描述，差不多是老熟人见面，眼前这东西简直跟害虫一样，消灭了一只又来一只。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同样的，也没有两只相同的害虫，他们眼前的“蛇藤木”与之前在木燚族祭坛里见到的蛇藤木还是有不少差别。

眼前的蛇藤木已经不能称之为蛇藤木了，五个蛇头并没有长在它身上，而是长在那边倒在地上失去双臂的布依身上，也不知道布依使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蛇头移植在自己身上。

另外，与之前祭坛中的蛇藤木相比，眼前这根红木的尺寸要稍微小一些，但是它身上那如同血菩提一样的颜色，却比之前祭坛中的蛇藤木要深太多。

那里面的红色，像是人身上流动的血。

“尺寸缩了水，会不会它底下的根系也打个折啊？”

“陈老板的人怎么还没到？”

许卓此时特别惦念“敌营”中的好兄弟们，就算这次的蛇藤木根系不打折，多了陈老板的人，也算是多了十几个苦力，要比上次轻松多了。

“陈老板的人，希望你脚程快些……可千万别被那群虫子给干掉了啊……”

许卓在心里为陈老板的人祈福，祈祷他们赶紧过来。

齐灏拿起手中的刀刃，在红木底下的猛地一刀，“唰”的一声响，三四根白色的根系便被他瞬间斩断，“咔哒”掉落在地上，齐灏脚下的黑色马丁靴踩在其上。

被斩断的根系并没有长出新的一截。

“哎！”许卓惊呼一声，红木旁的四个人都发现了这件事。

“没长出来？”许卓简直要笑到下巴脱臼，他一拍手掌，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这竟然是个西贝货……”

齐灏则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银白色刀刃。

被他握住的漆黑色刀柄在刚才突然迸发出一股温暖的热意，银白色的刀身上映照出上方红木的颜色，将那栩栩如生的凤凰染红。

齐灏轻柔地抚摸过刀身，最后一双桃花眼落在那只凤凰上。

“是那把刀的缘故。”一旁的谢骁抬起眼眸，淡淡说道。

“刀？”

许卓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齐灏手中的刀刃，那一把华丽的刀刃是很难让人忽略的，许卓之前就发现了这把不同一般的漂亮刀刃，只是之前远远看过去的时候，这把刀刃过于华丽精美，让人很难将它与利器联系在一起。

大概就是那种……这么漂亮的刀用来砍木头？？！！！

这是一把应该放在收藏架上的珍贵宝物。

而靠近了之后再看，就能感受到这把刀华丽外表下的凌厉刀势。

它并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而是一把真正所向披靡的人间兵器。

“好刀啊！”

“好漂亮的凤凰纹！”

许卓越看越觉得惊异，嘴里连连赞叹好几声。

齐灏则将手中的刀刃往旁边收了收，不太愿意别人的目光落在其上的凤凰。

许卓“切”了一声，“小气，看都不让人看啊？！”

“这把刀你从哪弄来的，之前来的时候，不见你有这把刀啊，难不成……这是从‘魔鬼’手中抢来的宝贝？”许卓回过头往外面布依的尸体上瞥了一眼，他还看见了石室中央的白玉石台，料想这把宝刀之前应该就存放在那里。

“boss掉的宝贝？”他又独自说着自己的游戏术语。

谢骁则抽出一把银刃，在红木底下的根系上砍了过去，不多一会儿，立刻就长出新的根系。

“果然……”

齐灏点点头，他拿起手中的凤凰刀，三下五除二就将眼前这棵红木下面的根系全都砍断，也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眼前的红木彻底在他们四人眼前枯萎消失。

齐灏松了一口气。

这种害人的东西，就应该尽早除掉，免得落在其他贪婪的人手中，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祸害其他的人。

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孩子。

“这种树终于消失了，该不会很多地方都有吧？这也太邪了……”

“不过，能消灭一棵是一棵，咱们这一次拿了个快速通关的剧本，开局一把屠龙刀，一砍飞升99。”许卓嬉皮笑脸，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还得了这么一把好刀，不亏不亏，比上一次划得来。”

“上一次可是干白工……”

谢骁在旁边道：“这刀又不是给你的。”

许卓一口唾沫卡在了嗓子眼中，他连连咳嗽好几声，颤抖着手指向谢骁，“你们这……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一个个平日里的冷漠哑巴，现在一个会叫我哥，一个还会吐槽我了……”

“我的威力这么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齐灏拿出一块手帕，轻柔地擦拭华美的刀身，不让一点木屑残留在刀刃上。

他的眼眸温柔至极，对待手中的这把刀，就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情人一样。

细细擦拭一遍后，华丽的凤凰刀漂亮如旧，齐灏将它握在手中，刀尖向上，刀身上的寒芒映照在他的眼眸中。

齐灏很喜欢这把凤凰刀。

不仅仅是因为上面的凤凰纹以及它的名字，更是因为这把厉害的刀刃削铁如泥，是一把世间难得的神兵利刃。

试问世上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厉害的武器？

“阿玉！”齐灏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紧张的氛围解除后，他拿着手中的刀刃，像是一个新得了宝贝的大男孩一般去心爱的人面前显摆。

论起年龄来，才满二十岁不久的齐灏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

年龄最大的是他的男朋友。

难得有些得意忘形的齐灏没有察觉到他男朋友灰色帽檐下黑沉沉的一张脸庞，阿玉的脸色已经臭到了极点。

首先是听到对方叫许卓许哥的时候，阿玉忽然意识到这人从没有叫过自己哥哥，这是阿玉生气的引子，再来就是，明明蛇藤木已经枯萎消失了，对方却没有及时回到他身边叫他“阿玉”，而是低着头，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刀，就仿佛那把刀才是他的恋人一样。

后者若是放在以前，阿玉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而现在，当自己已经开始生气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看起来格外不顺眼。

“阿玉，你来看看这把刀！”齐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双眼睛灼灼如桃花一般，他双手捧着手中的刀刃让心爱的人观看。

阿玉从他手中拿起那把刀，却好像赌气一样将它扔向一旁，华丽的刀身“铮铮”几声脆响，倏忽掉落在地上，带起一地灰尘。

之前被齐灏擦拭雪亮的刀刃浮上一层黑尘，原本展翅欲飞的凤凰变成了一只灰凤凰。

“阿玉？你怎么了？生气了？”齐灏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脑袋一懵，以前的阿玉就算生气，也只会默默缩在角落里自闭不搭理他一阵，还从来没有这样外显过脾气。

曾经对方最生气的一件事就是逼他洗澡碰水，难道还有比碰水更严重的事情？

“阿玉，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这把刀……”有问题？

阿玉蓦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声音格外委屈：“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哥。”

他头上的帽子被主人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张扬如火的脸庞，阿玉的下巴抬起，一双狭长的凤眸上挑，即便身后的墨色长发散乱，却也掩盖不住他一身矜贵的气质。

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

第99章 没熟 要去西山吗？

齐灏怔了怔, 他肩膀上的族徽蓦地一烫，一时之间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画面，可那些画面闪的太快, 他什么都没有扑捉到, 最后只能关注阿玉口中所说的那句话：

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哥。

叫哥哥？

又是叫哥哥？

阿玉上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也总惦记着让齐灏叫他哥, 阿玉对这一点格外有执念。

面对这一件事，齐灏曾经拐弯抹角转移话题躲躲闪闪，一直都没有开口叫过哥哥之类的词语。

他和阿玉年龄的差距，怎么着也不能叫哥哥吧……

“阿玉……”齐灏开口叫对方的名字，其他的几个字怎么也蹦不出来。

阿玉背过身蹲在地上, 再也不搭理他，只留下一头黑色的长发面对着齐灏。

真生气了。

今天这件事情，不开口的话, 估计还真翻不了篇。

“阿玉，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齐灏走到阿玉的身边蹲下，对方眼睛通红地看了他一眼后，倔强地拐了一个弯，继续用屁股对着他。

齐灏的手指在自己的马丁靴上戳了几下, 他再三闭了闭眼睛，终于贴近阿玉的耳畔, 小声说出了四个字：“阿玉哥哥。”

实在太羞耻了。

叫完了之后, 齐灏冷着一张石头脸把头转向一边，这会儿不想搭理恋人的人换成了他。

而阿玉听到了这一声后, 随着那一阵暖风飘进了耳朵里，就好像轻飘飘的羽毛在心头最柔软的位置挠了一下，整个人都跟着软了。

那一双姣好的凤眸忽闪忽闪的, 就好像里面布满了星光。

“弟弟！”阿玉开心地叫他，他这一声叫得格外响亮和满足，就好像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

齐灏转过身捂住他的嘴，耳朵尖有些泛红，他瞪了眼前的阿玉一眼，再不捂住他的嘴，他估计又要“你是弟弟你是弟弟你是弟弟……”的叫个没完。

你小，你是弟弟。

他真的不小了。

齐灏现在就想回到几分钟以前，那时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出那四个字。

齐灏瞪了一眼这只蹬鼻子上脸的小凤凰，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叫我就拿水浇你。”

警告完了之后，齐灏才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手。

谁知道他才刚松开手，耳边又是两个响亮的字：

“弟弟！”

“你……”

“灏是弟弟。”

“……你已经不怕水了是不是？”

“你就是弟弟。”

“……”

齐灏被他整的没脾气，他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阿玉，在心里暗自记上一笔：以后准得让你叫回来。

叫什么灏弟弟，明明该叫灏（好）哥哥。

许卓在一旁吃瓜看好戏，他就喜欢看表面长得纯良无害实际上一肚子黑墨水的小齐弟弟无可奈何的样子。

嘿嘿，爷治不了你还有别的人治你。

许卓也是觉得眼前这一对同性恋人怪有趣的，刚才阿玉那一声“弟弟”的语气太到位了，居然表现出了一种失散多年的老母亲见到亲生孩子的激动感情……

许卓：“……”

互叫哥哥弟弟是什么奇怪的情趣表现？

两个小学鸡谈恋爱。

在场唯一的单身狗哼了一声后，在心里不屑地想到。

“喂喂……那你们扔在地上的刀不要了吗？不要我可捡回去了。”

许卓往边上跳了一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地上的那把神兵利器，这可比小学鸡谈恋爱好看多了，地上的那把凤凰刀，即便染上了灰尘，却依旧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

精雕细刻出来的银色凤凰展翅欲飞，刀刃上的流光晃映在许卓的眼眸中，他对着这把刀垂涎三尺。

刚才齐灏拿起它唰唰唰几下就把一棵红木削了，这把刀要是放在游戏里，那应该就是橙色级别的传承武器。

许卓嘴角促狭一笑，整个人眼神放光，“这么一把好武器，现在落在了我手里！”

等会儿必须要让小齐弟弟哭着求他叫哥哥，不然绝对不把刀还给他。

许卓把手伸向刀柄，谁知道他才刚碰到黑色的刀柄，整个人就宛如触电一般倒在地上，不停抓住自己的右手腕在地上左右打滚。

“嘶嘶嘶……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死了……”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许卓在地上疼得翻来滚去，甚至两只眼睛都已经疼出了泪花，手掌心里传来的痛感已经使得他全身都烧了起来，他的手指甲扎进肉里，嘴里还在不停叫痛：“痛痛痛痛……我的手没了……”

“你怎么了？”谢骁靠过去扶他，而后转头看向地上那把华丽的银刃。

齐灏带着阿玉走了过来，查看许卓的情况，

许卓的双眼湿润，几滴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我感觉像是有开水一直在烫我的手，我的妈呀，太疼了吧……嘶嘶嘶嘶嘶……”

许卓连连抽气了好几声，旁边几人看他的手掌心，却发现他的手掌心已经鼓起了一个恐怖的水泡，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给烫伤。

“你们闻闻，你们闻闻，我的手是不是烤熟了？”

齐灏：“……”

阿玉：“……”

谢骁：“……没熟。”

许卓抱着自己的手，心酸地哭出了声，“我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发烫，我热的想脱衣服……”

“太疼了，我好疼，我的手该不会废了吧，嘶……我的妈呀，这么大一个水泡？”

“这刀难不成烧到了一千度？”

“要是一千度，你的手早就没了。”

许卓揉了揉眼睛上的泪花，仰头看向齐灏：“这刀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俩拿着都没事，就我拿着的时候扎我，居然把我烫成了这样。”

齐灏：“我拿起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它有些微微发热。”

现在的齐灏终于明白了布依的险恶用心，原来他故意拿出这把凤凰刀，目的竟然是为了……

怪不得他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你怎么可能拿得起凤凰刀？

阿玉摇了摇头，“它是冷的。”

“这只是微微发烫吗？这明明是烫死人！！！！”许卓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手贱，让你手贱。“冷的？怎么可能是冷的……这东西漂亮是漂亮，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我的妈呀，这种刀，伤人先伤己，谁敢拿在手上……”

“什么材料做的啊？天外陨石？”

齐灏将一包东西扔向许卓，许卓一看那三角纸包，碰都不敢碰，“这是什么东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齐族长这个浑身带毒的毒王，以后他碰过的东西，许卓是打死也不敢碰了。

“我阿姐做的疗伤药，你敷一下吧。”对方因为凤凰刀而受伤，也有他没有事先提醒的因素，“抱歉，之前没有提醒你，那把刀旁人不忍随便乱碰。”

“那为什么你们两人碰了都没事？”

“布依刚才临死前，也是这么问的，他是想用这把刀来害我，却没有想到我碰了一点事都没有。”齐灏走到一旁，将地上的凤凰刀捡了起来，小心翼翼擦拭它身上的灰尘。

许卓见他拿起了凤凰刀，左手撑着地板，快速往后退了十厘米。

“你真不觉得烫吗？”许卓龇牙咧嘴倒抽了几口凉气，将齐灏扔过来的伤药倒在伤口上。

“没事，我和阿玉体质特殊。”

听到这句话的许卓险些又要哭出来，“合着受伤的总是我……”

谢骁往他身上瞥了一眼，“涨点教训，以后别没事找事。”

许卓：“……&*%￥……%”

“我们先出去吧，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些……还有孩子们……”

一提到巫拾村的孩子，几个人都有些默然，齐灏将凤凰刀用碎布条包裹着挂在身上，蹲下抱起地上的阿九，此时的阿九还缩在他的那件羽绒服里。

“走！”

几人沿着甬道往外走，却没有想到，此时天色还没有亮，黑暗的苍穹顷刻间变了天，一时狂风大作，几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道霹雳轰隆隆自头顶划过。

“变天了……”

“雷暴天气！怎么办？”

“这天气怎么说来就来？”

还穿着一身黑毛衣的齐灏抱紧怀里的孩子，四周的冷风往他身体里钻，闪电忽明忽暗，照亮阿九酡红的双颊，齐灏抬了抬手，替怀里的孩子挡风。

“我的妈耶，下雨了，外面好冷……”许卓甩了甩手，他的右手仍旧烫热无比，好似自己的右手一直烫在开水中。

他现在的体验就是冰火两重天，露在外面的脸颊几乎快被冻僵，偏偏右手又烫的吓人，他摸自己右手手背，都觉得自己的手肿得像个暖宝宝。

头戴一顶灰色帽子的阿玉又加上了一层羽绒服的帽子，自打从坑里出来后，他神色怏怏靠在齐灏的左肩上。

雷暴天气。

现在要去西山吗？

“你怀里的孩子怎么办？”

“先把孩子放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能再回村子里……”

“附近有遮挡风雨的地方吗？”

却在这时，黑暗的夜色中走出来了一个黑衣女人，那个女人皮肤黝黑开裂，眼睛却很亮，是巫拾村的人，也是阿棉的母亲，她走到齐灏的身前道：“你把他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

齐灏审视眼前的女人。

“我是阿棉的母亲，我知道你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看，就快要下雨了。”

……

“……做过错事的人，都将得到报应。”

齐灏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她，女人将阿九身上包裹的那件羽绒服还给齐灏，替这个小小的孩子穿上一件自己带来的灰色小棉袄。

“希望你们能把这道门关上。”

第100章 安家 对方也看中了这块石头。

女人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中。

阿玉抢过齐灏手中的羽绒服, 催促他先穿上，齐灏的手插进衣袖里，将厚重的羽绒服穿在身上, 他没有拉上拉链, 只是随意包裹在身上。

“不急着穿，也许等会儿还要脱下来。”虽然有些冷, 不过现在的齐灏还撑得住，穿不穿羽绒服并无大碍，如果等会儿下起了雨，他们就要进入西山。

小凤凰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像外面一样冷？

齐灏已经做好了一进去就面对西山熊熊大火的准备, 到时候恐怕要热到脱衣服。

见他穿上之后，阿玉呼出一口气，学着本地人的样子, 搓了搓自己的手。

又是一道震天的霹雳雷声当头劈下，那声音太大了，仿佛天地都跟着摇动，金色的闪电在黑色的苍穹中裂开，四周的光影亮了又暗, 耳边咆哮的风声再一次加大，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

先是细碎的沙沙声响, 而后那声音越来越密集。

“下雨了！”

齐灏的眼睛暗了暗, 他环顾四周，尽是黑色的光影与黑暗中影影倬倬的群山, 除了他们四个人外，再无其他的影踪，但他却能猜到陈老板的人一定躲在附近。

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玉。”

阿玉最怕水, 这种下雨的环境他肯定一刻也受不了。

齐灏牵起身边人的手，在沙沙的雨声中将他抱在怀里，贴在他的耳畔温柔道：

“阿玉，我陪你回家。”

阿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羽毛圆盘和凤灯灯盏这两件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阿玉的身上，阿玉将手中的木盒打开，金色的羽毛出现在夜色之下，又是一道闪电破开苍穹，照亮了那一尾璀璨的金羽。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仿佛出现了齿轮的转动声。

齐灏的眼前金光闪过，在那一刹那的瞬间，天地光影发生巨大的改变，山间的暴雨更大了，“轰隆”一声巨响在雪峰的顶端炸开，四个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啪嗒”一声，金色的圆盘落在地上。

几个人围了过来，陈老板捡起地上的金羽圆盘，又是四个人消失不见，只不过这一次，金色的羽毛同样跟着消失。

*

整个人如同堕入冰窟……

无穷无尽的冰寒气息将身体包裹，刺冷的寒气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脸上，冰冻的手臂刹那间失去知觉。

当齐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天地银装素裹，万籁俱静，没有边际的雪白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头顶有一弯蓝月。

冰蓝的月光散发出清寒的冷意，映照在四周的雪原，簌簌的白雪被照成了浮着一层灰蓝的银。

这是极致的冰寒。

不止零下十几度。

这是从小在云滇长大的齐灏从来都没有体验到过的冰寒，齐灏一脸惊诧地望着眼前的白茫茫雪原，迎面一阵狂风吹来，险些吹得他一个趔趄。

带着寒光的雪花如同碎刀子一样在风中盘旋。

“是暴风雪。”

齐灏的声音被冻哑了，嘴里呼出来的气息似乎立刻就能在空中结成冰渣，数不清的碎刀子在他的身周飘散，僵硬、冰寒、刺痛……

一片雪花落在黑色的鸦羽睫毛上凝结成冰，眼前的视野模糊。

“阿玉……”

齐灏三下五除二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上，在茫茫的雪花中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阿玉，他迎着一片细碎的银刀子向他跑去，声音干哑到了极致，“阿玉！”

地上的积雪太厚了，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双腿陷入寒冰之中，膝盖以下的地方仿佛失去了知觉，僵硬地抬着腿往前走。

“阿玉！！！！”

齐灏踉跄地倒在雪地上，无数雪花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脚底穿着的马丁靴勾起一团银色的碎冰，鞋带早已凝固。

他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细雪顺着脖子一路落入他胸口化开，他的羽绒服表面结成了多块寒冰，在滚动的时候发出“咔擦咔擦”好似碎冰机的声响。

“阿玉……”

干涩的喉咙中吐出这两个词，一股腥甜的温热跟随着一起在嘴里润开，齐灏将地上的人抱进怀里。

阿玉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墨色的长发中混入了细碎的冰沙，他的身体不断颤抖，感受不到一丁点温度。

他已经被冻到意识模糊。

齐灏快速解开自己羽绒服的拉链，将眼前的人卷进自己的怀里，“阿玉……阿玉……”

听不到对方丝毫回音，耳边的风声却是越来越大，无数的雪花在他的周身旋转。

怎么会是暴风雪？

齐灏的身体被冻得发抖，他抱着怀里的阿玉，抽出埋在“积雪”中的凤凰刀，在暴风雪中狼狈前行。

他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

身边的暴风雪下得太大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雪花填埋。

这些美丽漂亮的雪花，却是最无声的杀人利器。

齐灏一手抱着怀里的阿玉，一手拖着凤凰刀当做拐杖，蹒跚往前走，他在一片雪原之中，视野极为狭窄，能见度低，二十几米外的地方被朦胧的白雾笼罩。

雪花无声的飘散。

手中的凤凰刀同样没有半点温度，齐灏心中苦涩，他这会倒是希望凤凰刀的刀柄如同开水一般滚烫。

他握紧手中的刀刃，将刀尖插-入寒冰中，苦中作乐的想到：至少它也没有变的太冰寒。

齐灏又一次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他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多少次摔在地上，他只知道无论怎么样，都要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原本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此时早已变得红肿不堪，发白的指甲中满是紫淤，指甲的底部出现无数道开裂的肉痕。

倒在地上的齐灏呼出一口气，呼呼的热气到了空中立刻结冰，他急剧喘气，喉咙里干哑到了极致，落着雪花的羽睫睁开，他咳嗽了几声，抓起身边的雪往嘴里塞，唇舌被冻到麻木，冰凉的雪水混着铁锈味的血水一起流进喉咙里。

齐灏的呼吸渐渐平复，他仰头看着苍穹中挂着的冰冷蓝月，皎洁的月华映照银色的雪花，他咳嗽一声，挺着胸膛抱着怀里的人站起来，拍掉两人身上的碎玉琼花，捡起地上的凤凰刀，继续前行。

一排脚印留在孤寂的雪原中，不多久，又被空中飘落的雪花填满。

也不知道在这茫茫的雪原中走了多久，齐灏见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带着阿玉，躲在石头的侧面，巨石挡住了剧烈寒风，齐灏强行撑着身体，用凤凰刀刨出一个一米来深的巨坑，他带着阿玉跳进坑里，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自己紧紧抱着怀中人，将羽绒服盖在两人的身上。

眼皮太重，齐灏再也撑不住，倒在阿玉的身上昏睡过去。

在他睡过去的时候，肩膀上的位置传来一股无法忽视的热意，那股烫热蔓延到整具躯体，阿玉好似也感受到了这股温暖，往齐灏的怀中蹭了蹭。

*

一夜天明。

当齐灏睁开眼睛的时候，昨夜的暴雪已经停了，他和阿玉被压在一层积雪之下，他手撑在冰冷的寒雪上，凭着肩膀的力量顶起羽绒服上的一层积雪，下一秒，簌簌的白雪往下落。

齐灏嘴唇苍白干裂，他低垂着眼眸，细碎的冰晶随风扑在他脸上，让人忍不住咳嗽好几声。

他拍散抖掉羽绒服上的凝固碎冰，重新将它穿上身上，在这样的温度之下，身上的这件衣服似乎也变成了寒冰。

“阿玉……”

齐灏将地上的阿玉扶起，阿玉的双颊冰冷得吓人，齐灏想给他暖一暖，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身上也没多少温度。

齐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阿玉的鼻尖，“你啊，还说自己家不冷，冰天雪地，都快赶上南极了。”

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邪。

早知道西山的环境居然是这样，就不该大大咧咧直接闯进来，一进来就直面暴风雪，更是没有携带食物和饮水。

齐灏看着面前的白雪，爱怜地亲了亲阿玉的额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家小凤凰爱吃麻辣，家里冷成这样，能不喜欢吃辣吗？

“原来是一只怕冷的南极小凤凰。”

齐灏查看了阿玉的状况，明白对方只是因为过于寒冷而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他摸了摸阿玉肚子里的蛋，微微凸起的小椭圆安安静静在父亲的肚子里待着。

“不管怎么样，终归还是陪你到家了。”

齐灏将阿玉放在避风的角落里，拿起身旁的凤凰刀，他得想一个办法生火取暖。

白日天光大亮，眼前一片茫茫的冰雪，所有的事物都被冰雪覆盖，然而最遥远的天际，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高耸的山崖，悬崖之巅上长着一棵参天的冰树。

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知道那冰树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沙沙……”

一种奇怪的声响在附近出现。

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齐灏凝神屏息，握紧手中的凤凰刀，将身体攀在巨石上，悄悄伸出头观望其后的场景。

当看见那巨大的身影时，齐灏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棕色蜘蛛，它的身体有两米来高，身体上覆盖了一层融融的细绒毛，八根巨大的蜘蛛腿在雪地上“沙沙”走动。

它越来越靠近齐灏所在的地方。

齐灏缩回了石头背后，谁知道这只巨大的棕色蜘蛛并不是路过，它打算在这里安家。

齐灏：“……”

齐灏眼睁睁看着大蜘蛛打开腹腔，滋滋滋喷射出银白色的蛛丝，很快，那些蛛丝就在周围连接成网状。

他和阿玉被笼罩在巨大的蛛网之下。

齐灏的脸黑了黑。

看来对方也看中了这块石头。

第101章 蛛丝 总归毒不死他。

“簌簌……”

巨石上的积雪落下, 巨型蜘蛛沙沙爬过冰雪覆盖的地面，银白色的蛛丝拼成一道道粗略的网，将这一片小角落笼罩在其中, 日光照射在蛛丝上, 流转出淡金色的光华。

齐灏握紧手中的凤凰刀，他回头瞥了地上的阿玉一眼。

阿玉无知无觉躺在角落里, 双眸紧闭，呼吸浅浅，尖瘦的下巴被雪白的兔毛围了一圈，几缕黑发随着帽檐垂至胸前。

只听得“咔咔”几声响，那边的巨型蜘蛛似乎吐丝吐得累了, 试图来到角落里，沿着石壁往上爬，它走过来的方向, 正是齐灏两人所在的地方。

“沙沙……”

积雪被践踏的声音缓缓靠近，齐灏的身体贴在石壁上，他的心脏扑腾扑腾直跳，当那声音越来越靠近时，齐灏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阿玉的身上, 拿着手中的凤凰刀滚将出去。

这巨型蜘蛛完全不意外齐灏的出现，或许齐灏刚才就误解了它的意思, 它不是过来安家的, 而是故意来——扑捉“猎物”。

银色的蛛丝从巨型蜘蛛的腹腔中喷射而去，细而坚韧的蛛丝立刻缠绕住齐灏的腰肢, 试图将他拖至身边，蜘蛛腮旁的两根黑色尖刺直直对着前方。

齐灏闷哼一声，拿起手中的凤凰刀斩断蛛丝, 他拿着手中的刀刃，故意向外跑，放风筝一般将巨型蜘蛛引离阿玉所在的地方。

齐灏提着手中的银刃将对方先前织好的蛛网斩断，硬生生劈出来一个巨大的洞，断裂的蛛丝萎靡地落在地上，银色的光泽融进雪地中。

“呼哧哧——”

巨型蜘蛛被他的动作激怒，追上来的时候，腹腔中一齐喷射出七八根银色蛛丝，分别缠绕在齐灏的脖颈、腰肢与四肢上，他腰上的蛛丝很快就将他缠绕了一圈。

蜘蛛一发狠，瞬间拉紧缠绕在齐灏手腕上的银白蛛丝，齐灏的手骨一抖，手中的刀刃再也握不住，“咔擦”一声，凤凰刀掉在雪地上。

蜘蛛丝将齐灏拖向巨型蜘蛛，这只绒毛蜘蛛已经挺着两腮的尖刺，张开巨口，等着送上门来的猎物直接入嘴。

齐灏的手指用力抓向地面，从他的视角看去，对方那黑而尖细的蜘蛛腿如同钢针一样扎进地底，它的尖牙缩在棕色的绒毛之中，腮旁的黑色尖刺直直的对准他的脖颈。

那尖锐的黑刺绝对能直接穿透他的喉咙。

在拉扯的过程中，身上的蛛丝越绷越紧，眼见下一秒就要撞上那尖锐的黑刺，早已蓄力的齐灏挣断手腕上的银丝，双手抓住对方的毒刺，手臂一用力，脚下顺势一蹬，踩上它的眼睛。

“吱哧哧——”

巨型蜘蛛发出几声尖叫。

齐灏拽直自己腹部的那根蜘蛛丝，哪怕这个丝线粗细的蛛丝在身上缠绕多少圈，它终究还是一根单薄的蛛丝。

银色的蛛丝绷直后，齐灏抽出腰间的匕首将它割断，而后又割断了双腿、腰间、脖颈处的蛛丝，唯独留下左臂上缠绕的蜘蛛丝。

这些蛛丝的另一端连着巨型蜘蛛的身体。

齐灏抓住手上的一把蛛丝，胡乱在巨型蜘蛛的前段缠绕，这只绒毛蜘蛛足足有六个眼睛，齐灏快速将一根蛛丝连在它的毒刺上，而后身体一跳，踩上它的头顶，他拉扯手中的蛛丝，让尖细的蜘蛛丝直接从它的眼睛上勒过。

巨型蜘蛛尖叫几声，吃痛的挥舞四对布满绒毛的蜘蛛腿，它的身体左右晃动，试图强行将齐灏从身体上甩出去。

齐灏咬牙按在它的头顶，对方身上有些地方的绒毛如同细碎的钢刺一般扎进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珠顺着银色的蜘蛛丝滑落。

齐灏不停绕动手腕，松开一圈圈银白的蛛丝，他带着身上这堆乱七八糟的银色蛛丝开始快速在巨型蜘蛛的身上闪动。

巨型蜘蛛被自己产的蛛丝绕住眼睛和三四条蜘蛛腿。

齐灏修长的身体灵巧的顺着一条蜘蛛腿攀进巨型蜘蛛的腹底，对方喷射蛛丝的灰色腔口仍旧大开着，边上有一个浓黑色的囊袋，齐灏直接将匕首插-进囊袋中。

“噗嗤”一声后，头顶的巨型蜘蛛开始疯狂尖叫，所有的蜘蛛腿胡乱抖动向内缩起，齐灏一脚蹬在它腹心，整个人快速滚了出去。

“嚓嚓嚓”几声雪地摩擦的声响，齐灏的身上抖落下破碎的冰花，他快速跑回之前的地方捡起凤凰刀，提着手中的刀刃向前方的巨型蜘蛛而去。

巨型蜘蛛底下的囊袋被他用匕首刺穿之后，它腹中的喷丝口再也控制不住，不停地向外吐出银白色的蜘蛛丝。

趁着这样的关键时刻，齐灏将它的所有蜘蛛腿斩断，最后一刀刺穿了它的头颅，蜘蛛巨大的身体倒在地上，握着刀的齐灏不停喘着粗气，踉踉跄跄拿着刀往后退。

他的体力在不断下降，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再也没吃过东西，松懈下来的身体立刻爬上强烈的饥饿感。

一股饥饿的眩晕感爬上他的大脑。

“幸亏这东西容易对付。”

齐灏闭了闭眼睛，粗重的呼吸不断从鼻子里冒出来，脑袋中眩晕的感觉更甚，齐灏忽然意识到身体的不对劲，他猛地摇了摇头。

尖锐的钝痛感使得他抱住脑袋倒在雪地里。

明明在冰天雪地里，额头烫热地吓人，身体却是越来越怕冷，在这样茫茫刺骨的雪白中，上身只穿着黑色毛衣的齐灏喃喃念道：“发烧了……”

他摸了摸身上残留的蛛丝，突然意识到这玩意似乎还能保暖。

也许还能用来烧火。

“不幸中的万幸。”

巨型蜘蛛在死去前，吐出来一大堆蛛丝，齐灏手撑着凤凰刀缓缓站起，手掌里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柄落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掌似乎被蜘蛛身上的尖锐物体划破，齐灏没把这样的伤当作一回事，扶着脑袋向前走。

大脑一阵一阵眩晕，齐灏就想这么倒在地上睡过去，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去。

从小到大，齐灏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苦笑了几声，“只能硬抗过去了。”

他们齐山族的人是天生的战士，只有在战斗中越战越勇，而从战斗中松懈出来，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也扛不住。

齐灏揉了一把脸，虽然又饥又累，可至少这里还有一具蜘蛛的尸体。

不说味道，总归毒不死他。

齐灏拿着凤凰刀，打算用它来破开巨型蜘蛛的腹部，谁知道这时，意外又发生了。

他的大脑混混沌沌，耳朵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咆哮的声响，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向着他冲了过来。

“是狼群。”

在看到雪地上的矫健身影时，齐灏稍显迟钝的大脑明白刚才的叫声是群狼嚎叫，七八只白色的雪狼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饥饿疯狂的眼睛绿幽幽地瞪着他。

它们张嘴嚎叫，晶莹的口水沿着尖齿的缝隙垂落。

齐灏握紧了手中的凤凰刀，他闭上眼睛：

“阿玉，你家太危险了。”

三四只雪狼向着他扑了过来，这些白色的狼群虽然并不长得膘肥体壮，可它们那由于饥饿而疯狂的眼睛却是那么的令人胆战心惊。

齐灏挡住第一只雪狼，却仍旧被第二只雪狼扑在了地上，这些东西最难缠的地方，在于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若是一只雪狼还没威胁，然而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却是八只。

在它们绿油油的眼睛里，他只是一块香喷喷的肉。

“啊！”

在群狼的攻击下，齐灏的肩膀上被咬下一块血肉，噗呲，又是三条雪狼向着他扑咬过来，它们没有别的套路办法，只会一起将眼前猎物的血肉咬下。

齐灏将两只雪狼斩杀在刀下，自己的身体却也被撕咬出了五六道伤口，淋漓的鲜血从他的身上垂落，掉在白雪中飞溅成一朵朵红色的冰花。

鲜红色的血融进冰雪中，如同雪天盛开的红梅。

其余几只尝到血肉滋味的雪狼眼睛里越发疯狂，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齐灏拆吃入腹。

齐灏这时已经让雪狼们远离阿玉所在的位置，他的身体疲惫不堪，眼睛里的血色忽浓忽淡，当有一只雪狼将他扑倒在地上时，它咬下齐灏肩膀上的一块血肉，飞溅的鲜血淋了齐灏一脸，他的眼睛被那鲜热的血染红，后来就是彻底失去意识的疯狂……

完全被失控的杀戮占据所有的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齐灏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让自己伤害阿玉。

身体彻底失控，暴戾嗜杀的情绪支配身体的所有行动，手中的尖刀在他的面前挥舞，茫茫一片白雪地中盛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听见了熟悉的曲子。

染着血的尖刀刺入簌簌的白雪中，就在这冰寒的天地里，齐灏抬起眼眸看见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对方身后的墨色长发被清寒的冷风扬起。

群狼的尸体七零八落倒在地上，有几具皮毛和身体都已经破碎，零碎散落在白雪中。

“阿玉……”

齐灏倒在了雪地里。

阿玉将他背回原先的石壁背后，此时齐灏的身体尽是大大小小的血红色伤口，他的脑袋歪靠在石头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合拢在一起。

阿玉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瘦削脸颊。

他用手指勾勒出对方的脸型轮廓，最后落在那苍白的嘴唇上，对方的的嘴唇总带着点笑意，阿玉的手指掠过他的嘴角，低着头吻了上去。

血色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滴在对方的脸上。

*

白玉色的灯芯微微晃动。

在天地一片雪白的世界中，几乎看不到那一点已经快要彻底消失的红光。

第102章 头发 完美解决。

齐灏昏睡了一天,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这样的恢复速度, 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他身上裹着一件羽绒服, 阿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对方紧闭着眼睛陷入熟睡之中,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醒过来的睡美人。

“阿玉……”齐灏轻轻的唤他名字。

熟睡中的人没有回应他。

齐灏坐起身，低着头爱怜地在对方的眉心处留下一个吻，自己身上的衣服，肯定是对方帮忙穿上的。

齐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可身体仍旧感到疲乏和……饥肠辘辘。

蜘蛛和雪狼都是不速之客，然而却是福祸相依，它们的到来也帮忙解决了目前的燃眉之急。

厚厚的积雪层底下, 齐灏发现不少干枯的木头，他把这些木头收集成堆，用蛛丝点燃了火。

齐灏随便烤了几块狼肉填饱肚子，这些狼肉味道十分柴，还有一股发酸的怪味, 如果不是饿到了极点，齐灏是真不愿意吃这些玩意。

吃饱了肚子之后, 先用凤凰刀在附近挖了几处陷阱, 他将巨型蜘蛛身上的毒刺与雪狼的骨刺插在陷阱中，除此之外, 他还收集了不少蜘蛛的毒液。

若是下次再遇上群狼攻击，就不会像之前那样狼狈。

就是一点……

齐灏温柔地摸了摸手中的凤凰刀，“委屈你了。”

被他当成铲子来用。

也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的陷阱刚布置完，马上来了一批雪狼，被他坑杀在陷阱中。

“完美解决。”

这一次没有受伤。

经过上一次后，齐灏对这些雪狼的攻击方式如数家珍，再加上陷阱，完全不惧怕它们的群攻。

“就算是再多来几只也没关系。”

齐灏拍了拍手，将一只只雪狼尸体从陷阱里抛出去，“啪嚓”“啪嚓”“啪嚓”连连几声响，沉重的雪狼尸体落在雪地上。

重新加固过陷阱后，将所有的血腥味填埋，齐灏从陷阱里跳出去，他拿着匕首剥狼皮，不过三两下，就剥出了好几块完整的雪白狼皮，这些狼皮的质量十分不错，虽然并不像兔毛那样细软，却很是保暖。

他们现在最需要保暖。

齐灏还没有把狼皮剥完，这会儿却又下起了暴风雪，天色阴森森的，寒风在冰雪中咆哮，天空尽是一片乌黑的浓墨色，他们在这里待了一天，却没有见到一只飞鸟掠过。

银白色雪原并不让人觉得美丽，只让人感觉到浓浓的压抑。

如柳絮一般的雪花在狂风中飞舞，有不少沿着帐篷的缝隙飘了进来。

齐灏将蛛刺磨成细针的模样，把坚韧的雪白蛛丝穿进去，快速将几块巨大的狼皮缝合，而后利用雪狼皮在巨石的侧面搭了个简陋的斜帐篷。

帐篷底下，阿玉静静睡在一块狼皮上，他的睡颜恬静，仿佛在做着甜美的梦。

齐灏用捡来的碎石头和碎木头垒成小火堆，帐篷中的温度顿时升高，阻挡住外面寒风的侵袭。

齐灏看着眼前的几块兽皮，开始感谢第二批来的雪狼，如果不是它们的到来，还真得不到这么多“好材料”。

……最开始的那批雪狼被他剁得七零八碎，除了最开始杀死的那两只，就没剩多少完整的皮。

不过，就算是破碎的狼皮也非常有价值，可以用来烧火取暖。

这么想着的齐灏将几块雪狼肉扔进陷阱里，希望不久后能再来一群。

齐灏继续在火堆边剥狼皮，他把所有的狼皮都剥好之后，就开始拿着“针线”用雪白的狼皮做衣服。

从小在族中长大的齐灏这些活都会做，虽然做不出什么样式复杂的服装，基本的款式却难不倒他，他手下的针眼细密，很快就将一套雪狼皮衣服做好了。

擅长打造银饰，心灵手巧的齐灏还费心思做了几个凤凰形状的狼骨盘扣，用剥下来的棕色蜘蛛绒皮做成了腰带。

雪狼皮的背后，齐灏用碎布料缝了一层里布，将不少蜘蛛丝均匀地填充进去，就像是填充羽绒服那样，整套衣服做完以后，齐灏走到阿玉的身边，笑着推了推他的脸。

“来穿上男朋友亲手给你做的衣服。”

阿玉还在呼呼大睡。

齐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却没有吵醒他。

齐灏亲自帮他换上这套十分保暖的绒皮服装，他还给阿玉的靴子套上一层雪狼皮，别说，阿玉换上这身狼皮衣服后，墨色的长发在脑后散开，像是一个古装剧中的异域小王子。

阿玉穿着男朋友做的爱心雪狼皮衣服，旁边还有石头火堆，在这样的温暖环境下，他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阿玉睁开眼睛，躺在雪狼皮上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十分暖和。

“灏……”

阿玉揉了揉眼睛，他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他都要见到那个眼熟的身影。

“阿玉，醒了？”

“嗯。”

“要吃东西吗？”齐灏把烤着的雪狼肉递给他，阿玉果断一脸拒绝地摇了摇头。

他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齐灏见状笑了，从自己的黑色羽绒服中摸出来一把牛肉粒，全都是麻辣口味的，是他之前给阿玉准备的小零食。

阿玉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灏，你吃。”

“阿玉，你又忘了，我不吃辣，来，你吃吧。”

阿玉固执地摇了摇头，齐灏知道他是不愿意自己吃独食，想要与他共甘共苦，如果硬要逼他吃，他宁愿吃酸柴的雪狼肉，也不会碰这些牛肉粒。

“这样吧……”

齐灏将牛肉粒揉成碎粉，撒在薄薄一层的烤狼肉上，做成简单的卷狼肉饼。

“我们一起吃这个。”这样的辣度齐灏勉强能接受，尤其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一点辣椒粉末就能让他的身体烧起来。

因为是给阿玉准备的小零食，绝对是麻辣至极的重口味，哪怕是碎成了粉末，也跟麻辣粉差不多。

齐灏吃一口就得缓个一两分钟……

旁边的阿玉也拿着一卷肉饼缓缓吃着，他一边吃，一边看着齐灏笑。

也许爱吃辣的人最喜欢看不能吃辣的人被辣到“嗷嗷叫”。

“你笑什么？”齐灏的手在脸颊附近扇了扇冷风，原本苍白失血的嘴唇变成了红润的樱桃色。

阿玉眨了眨眼睛，夸奖道：“灏好看。”

齐灏低垂着眼眸失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阿玉歪着身体凑过去，抱住齐灏的脸颊，吻上了对方的嘴唇，面对他的主动，齐灏也不甘示弱，抱住阿玉的后脑勺回吻上去。

与最开始不会接吻的两个人相比，他们现在的吻缠绵而缱绻。

一吻结束，阿玉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水雾，他仰头看着面前的恋人，突然蹦出一句话：

“小辣椒口红。”

齐灏：“？”

小辣椒口红是几个意思？！！

齐灏的嘴角抽了抽，他捏了捏阿玉的脸颊，又好笑又好气，“阿玉，你可真是越来越长知识了，现在连口红都知道……”

被捏疼的阿玉哼了一声拍开齐灏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好吧，那你怎么不记得自己冰天雪地的家？”

阿玉神色一愣，他挠了挠头，“……以前不是这样的。”

阿玉对过去在西山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印象，可他清楚的知道，他总是被火包围着。

“山崖上那棵巨大的冰树是不是你曾经的家？”

阿玉犹疑地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个字：“窝……”

“什么？”

“窝在那！”

“果然，看来那里就是咱们的目的地，阿玉啊阿玉，你从小住在冰树上，怪不得爱吃辣椒，我以前错怪你了……”齐灏温柔地摸了摸阿玉的头。

阿玉：“……辣椒好吃。”

从西山出去遇见最好的几件事，第一是遇见灏，第二是美味的辣椒，第三是花椒，第四是灯……

*

齐灏给自己做了一件与阿玉一样的同款雪狼皮衣服，这衣服十分保暖，有了它，两人都能不惧在暴风雪中前行。

齐灏还给阿玉用雪狼骨头做了一把骨头梳子，“之前送给你的银梳子都没怎么用上，现在用骨头梳子，新做的，要不要试试？来，我帮你梳头发。”

阿玉开心地点了点头，趴在齐灏的怀里，任由他帮忙梳理脑后的长发。

比起齐灏用梳子给他梳发，阿玉更喜欢他的手指从自己的发丝间缓缓穿过。

“用手。”

齐灏：“……行吧，有我在的时候不需要梳子。”

齐灏放下手中的梳子，用温柔的手指穿过阿玉细软的墨色长发，从头梳到尾，而当他摸到发尾的时候，齐灏蓦地瞥见了一点灰白色。

最初齐灏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把雪狼的皮毛误看作阿玉的头发，可他拿起一缕头发仔细看过去时，明显看出了火光映照下的一抹……

灰白色。

齐灏怔愣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

趴在他身上的阿玉疑惑道：“灏，怎么了？”

齐灏咳嗽了一声，他的声音变得暗哑：“没什么，阿玉，就是刚才一时看花了眼。”

他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在阿玉看不到的背后，他的手指不住颤抖。

灰白色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无知无觉的阿玉仰着头看他，一双乌黑的眼眸泛着水光，瞳仁中倒映出齐灏的脸庞。在对方的胸膛处蹭了蹭后，阿玉轻声道：“继续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齐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在他眉心处落下一个吻，“好。”

齐灏将那一缕头发藏了回去。

第103章 会面 鸠占鹊巢。

暴风雪停了之后, 齐灏和阿玉离开帐篷，向着远处冰树所在的方向而去。

地上的积雪很厚，踩上去的时候鞋子下陷, 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 齐灏和阿玉牵着手并肩而行，两人的牵手处套着雪狼皮毛做成的保暖套。

虽然身上穿得厚实, 可阿玉仍旧不喜欢在雪地上行走，他的身体非常排斥这样寒冷的冰雪。

身体在不断逼着他进入长眠，阿玉却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怎么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想牵着对方的手一直走下去，哪怕是在雪地上。

睡过去之后, 就不能看到他了。

阿玉的眼皮越来越重，齐灏察觉到他的精神不振，从帐篷中出来后, 齐灏心事重重，他想带着阿玉早点赶过去。

齐灏看着遥远的冰树，那一棵被冰雪覆盖的巨大树木好像近在眼前，实际上却距离遥远。

“阿玉，累了吗？”

“……嗯？”阿玉迷迷糊糊嗯了一下。

“我背你。”

齐灏不由分说将他背在了身后, 阿玉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脖颈，亲昵的在对方的脸颊上蹭了蹭, “灏, 你也会累的，对不对？”

齐灏笑了, “对，我也会感觉到累，不过那不是现在, 现在的我体力充沛，背两个你都不在话下。”

齐灏这话自然不是在逞强，阿玉的重量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背着他走路和自己走路，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差别。

不过，背着自己心爱的人，总归会让人更有力量。

阿玉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喜欢你背着我。”

“我也喜欢背着你，那你要好好待在我背上，别乱动好不好？”

“嗯。”

天地万籁俱静，广阔的苍穹之下，两个重叠的人影在茫茫的雪原中留下一排脚印。

雪原上的风裹挟的冰寒的刀子肆虐大地，簌簌的冰雪之下，已经不知道积了多少层。

齐灏背着阿玉走了半小时后，他们的前方出现一只巨型的……

大公鸡。

齐灏远远仔细观察过，那还真是一只大公鸡，和之前遇见的巨型蜘蛛体量差不多，红色的鸡冠高高耸立，颈背是棕黄色的，黑色的尾巴翘着撒开。

对于西山物种的大小，齐灏已经不感觉到惊奇。

但是在茫茫的雪原中见到一只大公鸡，还是显得颇为奇葩了点，齐灏本来做好了准备遇见白熊和狐狸之类的，或是再一次遇见雪狼，却没有想到会是——大公鸡。

眼前这大公鸡的外表威武极了，身体的鸡毛厚实，齐灏看了它几秒，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一双带着红意的眼睛发出了绿色的光。

没办法，任谁吃了几顿发酸发柴的狼肉后，再看到这威武壮硕的大公鸡，肚子里的馋虫哪里能不躁动起来，不远处的大公鸡已经自动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了烤鸡。

阿玉：“……”

他感觉到了身下人的不对。

“灏……”

齐灏一手背着他，另一手却按在腰上的凤凰刀，大公鸡见了他们后，“喔喔喔”几声冲了过来。

然而这大公鸡来到他们身前后，却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反而像是母鸡坐窝一样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

齐灏眼中的绿光一顿。

“……”

阿玉：“它会带我们继续走。”

“好吧。”齐灏眼中的绿光彻底消失，或许眼前的这只大公鸡，是他家小凤凰的家养鸡。

齐灏带着阿玉坐上了大公鸡的后背，两人骑着“鸡”继续在雪原上前行。

齐灏：“……”

第一次骑鸡的齐灏实在难以描述这种奇葩的感觉，只能说对方这一身鸡毛，还挺……暖和的，有了这一只鸡后，茫茫的雪原上，就时不时多了几声“喔喔喔”……

骑着鸡比人走路要快多了。

虽然大公鸡不能像骏马一样奔驰，却也跑出了属于自己大公鸡的姿态。

齐灏则抱紧了阿玉，用一件狼皮斗篷为他遮风。

阿玉窝在他的怀里还挺开心，“灏，浪漫吗？”

齐灏：“……”

他这时已经说不出什么话。

两个人在茫茫的雪海中双骑同行，听起来还挺浪漫的，如果他们骑的不是鸡的话。

策“鸡”奔腾共享茫茫雪原，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灏？”

见他不回话，阿玉仰着头看他。

齐灏一手握拳咳嗽了一声，眼睛里染上三分笑意，“嗯……浪漫。”

“这样的浪漫大概世间少有。”

阿玉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可惜没带手机。”

齐灏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幸好没带手机，难不成还要拍个骑“鸡”奔腾的小视频？

他们再往前过了一段路，齐灏蓦地看到了地上结冻的冰面，不远处的那块地底下，似乎有一只被冻着的巨型“燕子”，这些冰面并没有被白雪覆盖，能透过冰面隐约看到地下的情景。

齐灏的眼睛似乎还看到了几点绿色。

他的神情忽然一怔，这些是不是能说明在曾经的曾经，这里并不是雪原，而是充满绿色的森林？

有很多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全都被冰封在地底。

——是因为凤凰的离开吗？

齐灏抱着怀里的阿玉，他的手插-入对方的黑发间，怔怔地看着他发尾上的灰白。

齐灏的心沉了下去。

他拿起阿玉的青玉笛，那一段裂开的纹路依旧，并没有扩散开来，而阿玉背后的长发，原本只是两三厘米的灰白色，现在渐渐扩散了。

阿玉依偎在他的怀里，他还没有发现这件事，独自陷入在双人同骑的浪漫中，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齐灏的脸被四周的寒风吹得僵硬无比，过了一会儿后，他才从怀里找出一根发带，替阿玉将那几缕头发束在背后。

阿玉……

你到底怎么了。

*

大公鸡带着他们在雪原上快速奔驰了两个小时，那棵巨大的冰树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的眼前也在无穷无尽的雪原中看见了一片……

湖水？江？河流。

碧绿的湖面上竟然没有结冰。

这是他们在茫茫雪海中唯一看见的其他颜色。

大公鸡将他们送到离湖水距离百米外的位置，蹲下让两人从自己的身体上下去。

它不能再继续带着两人前行了。

“多谢你带了我们一段路。”齐灏摸了摸大公鸡的身体，还有些不太好意思，谁让自己初见对方竟然眼冒绿光。

大公鸡“喔喔喔”了几声，似乎在说没关系。

阿玉拿出自己的青玉笛吹了一首曲子，大公鸡高大的身影在笛曲声中奔跑，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齐灏希望这只大公鸡能在雪原上活得好好的，不要被蜘蛛骚扰，也不要被群狼围攻，更不要遇上……

他和阿玉两人进入西山后，谢骁和许卓是不是也进来了呢？齐灏一直心存疑问，如果他们也进来了，为什么醒过来的时候，他和阿玉的附近没有见到许卓和谢骁。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他们来的那天正好是夜晚，能见度低，也许谢骁和许卓就倒在他们附近，却因为茫茫白雾遮挡而没能发现他们。

假如谢骁和许卓也进入了西山，那些陈老板那些人呢？是不是也会在这里碰上，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已经被群狼攻击而亡。

谁又能预先猜到会发生什么事？

“阿玉，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齐灏皱着眉头看向前方的碧湖，那一片碧湖如同玉带一样将对岸的悬崖冰树包裹在其中，更为奇妙的是，在这样寒冷的温度下，湖水依旧没有结成冰。

阿玉最讨厌水，他们要怎么过去。

“小凤凰，现在你的家里全是你不喜欢的东西。”

阿玉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灏，我曾经跟你学过一个成语——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

齐灏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阿玉背后的长发上，心想：或许更加严重。

西山发生这样大的变化，背后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们这一行来，是为了让阿玉成功生下孩子，为族里找到凰灯镇压诅咒，同时也想找到能够重新点亮凤灯的办法……

凤灯会重新点亮吗？

阿玉的身体与凤凰双灯紧密联系在一起，现在凤灯已经灭了，那么凰灯……

齐灏的心脏猛地一痛，他不敢再往这个方向继续想下去，不，不会的，既然当年颖阳王试图夺取阿玉的身体获得长生，他一定知道能让凤凰双灯永远亮着的方法。

“喂！！！！！！”

“齐灏！！！！！！”

“阿玉！！！！！！！！！”

“是不是齐灏和阿玉！！！！！！”

空旷的雪原中突然响起了有人呼唤他们的声音，齐灏和阿玉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两个披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或许是兽皮的……两个野人？

“小齐族长！！！！！”

那两个野人一边喊一边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从声音来判断的话，是许卓没错，那么这两个“野人”就是谢骁和许卓。

齐灏和阿玉互看了一眼，同样向着他们两人赶过去。

“哎呦妈呀，连续摔了七八个狗啃泥，幸亏这个破地方积雪厚，才没把大爷我摔骨折了……”许卓扶着自己的屁股往前跑。

他嘴里的话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没话也能让他找出一箩筐话。

两方人马成功会面。

“齐灏，果然是你们，我老远一看，就觉得是你们俩，哇，你们这一身衣服是从哪来的呀？”

许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兽皮，又看了看对面两人身上尺寸合适的狼皮衣服，好一阵羡慕嫉妒，“你们开局竟然还有衣服捡！”

第104章 凤凰木 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这是在哪里？我们是穿越了吗？那群人要找的宝藏就在这？”

“……长生的秘密？”

“刚来的时候太倒霉了, 一来就遭遇暴风雪，哇，差点没被冻死, 这还多亏我之前手贱摸了你的刀, 虽然手肿成了包子，但我全身都在发热, 不然那天晚上准得冻死……”

“我和骁哥找了个‘避风港’躲了一晚上，妈耶，谁知道这‘避风港’居然是活的，是一只这么大的蜘蛛，我们就睡在它底下……差点没把人吓死。”

“我们身上裹着的是狐狸皮, 罪过罪过，不是有意杀生……围剿了几次才抓到一只，别看这皮被戳破了几个洞, 还挺保暖。”

“什么！！！？？？你们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做的？小齐族长你做的啊？”

许卓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齐灏，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还真不知道小齐族长你这么贤惠。”

“呦呦呦，这手艺也太好了……”

……

齐灏和谢骁两人互相说了这些天遇见的情况, 他们两队人马在这里都没碰上陈老板的人。

“说不定他们没进来，也说不定早就被雪狼给咬死了……这个地方可真是危险呐。”

阿玉打了一个昏昏欲睡的呵欠。

齐灏神情一敛, 冲着谢骁和许卓两人点了点头, “我们要去前方的冰树底下。”

“你是说那一棵巨大的冰树，树底下能有让人多活几百年的秘药？”

“谁知道呢。”

齐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他们继续往前走, 却被前面的冰湖阻拦着，灰蓝色苍穹下的冰湖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只有风吹过的时候, 才带起点点波纹。

十分宁静漂亮的湖。

“为什么不结冰呢？难不成是温泉。”

齐灏在水岸边蹲下，伸手在湖水中一探，那冰冷刺骨的水流如细针一般扎在他的手指上。

“怎么样怎么样？是温泉吗？”

齐灏摇了摇头，“冰水。”

“草草草……这也太冰了吧，把手摸进去，简直比冰块还冷啊，都这温度了，怎么不结冰啊？！！”许卓同样蹲下身体，伸手试探眼前湖水的温度。

他被冻得鼻涕流了下来。

许卓吸溜一下揉了揉鼻子。

“那咱们要怎么过去，绕过去，可我看这似乎是绕了一个圈……你们会游泳吗？让我看看哪位勇士能游过去……”

齐灏盯着前方的水面，下一秒，他开始脱衣服，许卓连忙跳出来劝阻他，“你还真打算下水啊？就算你不被冻死，也会在水里腿抽筋沉底吧，咱们要不想想其他办法？如果能找到桥就好了……”

阿玉拉起齐灏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阿玉？”

阿玉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他低着头在齐灏的肩膀处蹭了蹭，小声吐出一个字：“等。”

“等？等什么？”

“好。”齐灏将阿玉拦腰抱在怀里，“我们一起等，阿玉要不要先睡一觉？”

“灏……我好累，我靠在你肩膀上睡一会儿。”阿玉将头抵在对方的右肩上，虚弱地闭上眼睛。

“睡吧。”

“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定要见到你。”

“放心，我会一直抱着你。”齐灏低头在他柔软的耳垂处轻吻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水面咕噜咕噜开始往外冒泡。

许卓一个激灵跳起来，“草草，是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

齐灏在怀中人的后背上拍了拍，眼睛平静地看向前方的湖面。

一只黑色的巨型乌龟从冰水中冒出来。

它的龟背很大，约莫有一个圆桌的大小，黑色的龟壳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龟纹，它的脑袋在水面上冒了冒，黑色的眼睛有些呆滞，像是懵懂冒出水面，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阿玉从齐灏的怀中醒了过来。

他们四人走上龟背，四个人挤一挤，勉强能在龟背上坐稳。

许卓颤颤巍巍抖着双腿，“这么大的乌龟，尼玛，太刺激了，这辈子第一次骑乌龟……”

“喂喂，有没有感觉咱们像是西天取经的一行人啊？中途不会翻车吧？”

谢骁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点好的。”

齐灏搂着阿玉的腰，用厚重的雪狼皮将他的身体包裹，阿玉怕冷又怕水，哪怕是“骑”着乌龟过河，齐灏也怕他承受不了。

黑色的巨龟在他们坐好之后，悠悠扒拉着四条腿在冰水中哗啦哗啦游动。

乌龟驮着他们游泳的速度很慢，却非常沉稳，他们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晃动，就连之前怕得要死要活的许卓，都情不自禁松开紧扣在龟背上的双手，他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齐灏心中没有别的想法，他现在一心只想快点抵达冰树。

中途千万不要再出问题。

“呲呲咕噜噜——”

“呲呲——”

……

当乌龟将他们驮到水中央时，意外发生了，原本平静的湖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褐红色身影，那些星星点点的褐红色就跟撒在水中的芝麻一样，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这是鱼吗？”

“不是，小心！”那些长着褐红色头冠的怪鱼从水面跳出，张开口中的利齿，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咬去。

齐灏横空挥出凤凰刀，将一条怪鱼斩杀于刀下；谢骁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目光炯炯盯着水面上的怪鱼；倒霉的许卓一时没注意，被飞跳而起的头冠鱼咬了个正着。

“啊啊啊，我的腿。”许卓用双手抱住滑溜的鱼身，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鱼投进水里。

他的脚踝处被咬下一块肉。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沿着龟背的纹路落入水中。

“草，这居然是食人鱼！”

鲜血入水后，冰水中的头冠鱼更加疯狂躁动起来，它们不停向着他们冲撞，无论是水中，还是水面上，都有它们密密麻麻的影子。

巨大的乌龟被这群头冠鱼撞得东摇西歪，龟背上的四个人险些就要被甩落下去。

齐灏将阿玉压在身侧，拿起刀刃不停收割这群头冠鱼的鱼头，“簌簌”几声，褐红色的头冠被他削断，“扑通扑通”接连落入水中。

“这么多怪鱼，龟老爷子都走不了了，这个地方也太危险了吧……”

许卓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都能去写一本奇幻小说。

许卓的话刚落定，被接连咬了无数口的巨龟抖了抖四肢，“噗嗤噗嗤”着缩起四肢和头颅。

齐灏心头一惊，立刻将阿玉抱在怀里。

黑色的龟背沉入水中，冰冷的寒水漫过齐灏等人的脚踝，刺骨的冰寒让他们的后心跟着一凉。

“糟了，要交待在这里了！”

“灏……把笛子拿给我。”埋在齐灏怀里的阿玉抬起头虚弱道，齐灏的脸色紧绷，细碎的黑发贴在他的鬓角。

齐灏将早已有了裂痕的青玉笛交给阿玉。

阿玉闭上眼睛，在清寒一片的水面上，轻轻吹起悠扬的笛声，当这笛声响起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吵闹声全都停止，唯有这动听的旋律在水面上如波纹般扩散开来。

巨龟重新伸出四肢，头冠鱼沉入水中，如同红色的游鱼一般跟在巨龟背后。

它们没有再发动攻击。

齐灏抱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用心去聆听对方吹奏出来的乐曲。

阿玉的曲子总是能让他心神安宁，仿佛所有的焦虑、担忧、烦闷……都从身体中抽离。

有什么液体落在齐灏的手背上。

滴答……

齐灏突然睁开眼睛，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整个人如同堕入深渊。

殷红的血水顺着笛管落向他的手背，苍白的嘴唇被艳色染红，对方的满头青丝彻底变成了雪发。

“阿玉！”齐灏肝胆欲裂，他慌乱地看着怀中的人，整个人的双手不停颤抖，生怕下一秒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拿起阿玉的一缕头发，那颜色比白雪还要灰白三分，怎么会呢？

“阿玉，你怎么了？”

阿玉已经握不住手中的青玉笛，玉笛掉入他的怀里，他全身疲惫到了极点，用尽身体里仅剩下的力量抬起头，看向自己心爱的人。

对方的眼睛里坠落下滚烫的东西，掉在他的脸颊上散开。

阿玉抬手去触碰对方的脸，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在快速老去，他张了张嘴，用微弱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想要睡一觉……”

“阿玉！阿玉！”

*

他们从龟背上下来。

齐灏抱着怀中人沉默向前走，谢骁和许卓紧跟在后面，哪怕是往日一句话都憋不住的许卓，此时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寒风凛冽，又开始下起了雪。

许卓犹豫了半天，小声询问道：“齐灏，你要带帽子吗？”

齐灏摇了摇头，任由天上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头顶，一行人顶着风雪赶路上山。

他们终于到了巨大的冰树底下。

“这……”

让许卓惊讶的不是眼前高高耸立的寒冰之树，而是前面被冻在寒冰中的一排小灌木，那些小灌木不过他们膝盖高，可它们的模样……

和木燚族祭坛中的“蛇藤木”一模一样。

让许卓做噩梦的无尽红木。

哪怕是袖珍版的，都让许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怎么会有……”

“——那是凤凰木。”

齐灏怀里的阿玉突然醒了过来，他让齐灏把自己放在地上，温柔地抬手抚掉对方头顶的白雪，“它结出来的果子，就是陈老板那些人所要的东西。”

“里约翰口中能让人多活三百年的圣果？”

“大概吧……”

“原本有九株，现在只剩下六株。”

“需要西山的朝露浇灌，才能开花结果。”

许卓：“雾草，那岂不是被人挖走了三株，所以木燚族祭坛中的蛇藤木就是从这挖走的？他们用人的血肉浇灌，目的是为了……”

“阿玉。”齐灏凝视着眼前的人，自从对方醒来之后，他感觉到阿玉跟以前不一样了。

对方一头雪白的长发垂在脑后，原本一双眼睛如水一般懵懂干净，现在却像是酝酿经年的美酒。

“灏，睡了一觉之后，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我们在墓中的相遇，想起了你送给我的齐山花……甚至更遥远的一切事情，我把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过去的，一切。”

齐灏担忧地看着他，“阿玉……”

“凰灯马上要灭了，所以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阿玉，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点亮凤灯和凰灯。”

阿玉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个虚弱的笑容，像是寒风中被吹落的梨花瓣，他轻轻地说出三个字：“凤凰火。”

“当凤凰火点燃这棵梧桐树的时候，凤灯和凰灯会重新燃烧起来。”

“我要去哪里寻找凤凰火？”

阿玉温柔而深情地看着他，“你不用费心思去寻找它，因为……”

“太子玉在他十七岁的那年，把凤凰火送给了他最喜欢的人。”

第105章 前尘过往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把凤凰火送给了他最喜欢的人……

对方的话音刚落, 不知怎么的，齐灏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肩膀，他的手掌心下面, 是他们齐山一族生而就有的族徽, 族里其他人都是青蓝色的族徽，唯独他的族徽是红的。

照镜子的时候, 他转头亲眼见过族徽的颜色，那是如火的灼灼红色。

像是烈焰烧出来的。

阿玉很喜欢用手抚摸过这个位置，甚至在床上的时候，眼睛里氤氲着水雾，主动将头绕过他的脖颈, 双手环在他的腰腹，轻轻地啃咬这个地方。

肩上的位置对齐灏来说极为敏感，尤其是这个位置, 每当他的手如羽毛般撩过去的时候，就仿佛点燃了一把火，从肩上一路烧到了全身。

“阿玉……”

——你说的凤凰火，在我身上吗？

齐灏心中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眼前的人已经倒在他的怀里, 无声无息的，他接住了眼前的白色身影,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道轻微的风声。

微弱的风将灯芯上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点微光覆灭。

凰灯, 灭了。

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丝毫温度，他的双眼紧闭, 好似沉沉地睡了过去。

雪白的长发落在他的胸前，秀美的眉毛舒展，轻薄柔嫩的眼皮鼓起一个半圆, 黑色的鸦羽睫毛洒开，他的鼻梁挺直，小巧的鼻尖在日光下如玉石一般莹润，如花瓣一般的双唇勾着一丝还未散去的笑意。

那笑容脆弱中带着满足和憧憬。

齐灏闭上眼睛，怀中人的重量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他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将他抱在怀里。

他没有了温度，也没有了鼻息，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像是头顶飘落下来的雪花。

齐灏抱着他站立在雪地中，头顶是完全被冰封的火梧桐树，这棵树长得极高，它的丫枝茂密，厚重的晶莹寒冰将它的丫枝藏在身体里，只能隐约看见冰雪中树干的颜色。

许卓和谢骁站在一旁，他们静默无言，一起看着眼前矗立在雪中的身影。

许卓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但他看着前方的齐灏，却是怎么也无法开口。

对方似乎已经融进了这样的冰天雪地中。

齐灏沉默地抱着怀里的人，他将早已熄灭的凤灯与凰灯摆在梧桐树底下。

他带着怀里的人爬上眼前的冰树，没有戴手套，双手覆盖在寒冰上，如同搁在一片冰刀子之上，刺骨的冰寒顺着冻僵的五指进入身体。

爬上第一根巨大的树干，齐灏将怀中人放在树干上，他想抬手抚摸那人的脸庞，却又在半空中停滞，倾倒过身体，用微暖的唇瓣吻上对方冰凉的唇。

“阿玉，等着我。”

我会让你醒过来。

齐灏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抬头看天上望不到尽头的树顶，这棵被冰封的梧桐树超过百米高，全身都被冰蓝色的寒冰覆盖。

幽幽寒气从四面八方传来。

齐灏继续往上爬。

双手被冻得僵硬，好似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手，他的身影在风雪之中踉跄沿着树干向上，簌簌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扑面而来的暴雪裹挟着寒风险些令他从几十米高的枝干上坠落。

这棵巨大的冰树原本就长在悬崖之巅。

攀爬的时候不能往下看，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茫茫一片雪山云雾。

齐灏的身体里没有一丝退缩和害怕，他的脑海里只被一个人的身影占据。

低头往下望的时候，茫茫的白雾云海遮盖了那人的身影，可他的眼前却清晰着浮现对方的脸庞。

齐灏的母亲是一个情绪内敛的江南女子，天生带着一股娴静温婉的气质，齐灏在她的教导下，从小熟读国学经典，养成了同样含蓄内敛的性格。

表面上很安静，总是喜欢自己将心事压在心底，实际上却是很倔强要强的人，有着比一般人更加疯狂的勇气，心里认定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去做。

在过去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中，齐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爱上某一个人。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十岁，不愿意耽误对方，做下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在他二十岁以前，他确实从来都没有动心过，曾经有无数漂亮的女孩子，甚至也有男人，向他表白示好，他平静的内心从未掀起半点涟漪。

林良韫曾经在他面前说，像他这样慢热性格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对人一见钟情，只能是日久生情，可偏偏他从来就不给人日久神情的机会。

“你这样会孤独终老的哎！”

日久生情吗？

齐灏曾经也是这样以为，他只要与周围所有的人都疏离隔开，就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某个人。

他死后，同样也不会有人因他的逝去而心如死灰。

在他生命倒计时还剩下十年的时候，一个意外闯入了他仅剩的时光，这时候的齐灏才明白，当那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眼前时，无论他是男还是女，只要看过他一眼，便再也难以忘却。

他就像是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你的全部心神。

无论怎么抗拒躲避，都无法消灭那如同火山喷发出来的喜欢。

一见到他，就感觉到满心欢喜，喜欢到想要把自己的心割下来送给他。

曾经做下的决定挥手间烟消云散，愿意为他做出任何改变。

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甚至开始渴求永远。

明明……也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脑海里却已经有了无数属于他的回忆。

阿玉，太子玉，他的小凤凰。阿玉在他的面前总是很乖顺，听话又懂事，很少无理取闹，他的过去受到过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他很擅长忍痛。

身体有再大的痛苦，都喜欢憋着，不愿意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肚子里凭空多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硬物，有谁会舒服呢？更别说阿玉腹中的蛋时不时会吸收他的能量，这只傻凤凰在肚子疼的时候，只会疼得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等齐灏出现在身边后，又装作个没事人一样。

擅长变脸的小家伙。

这让齐灏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宠他一些，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阿玉很黏人，总是喜欢往他怀里跑，喜欢窝在他的胸膛前，用脸颊磨蹭他的锁骨、肩膀、颈窝，他自己不喜欢喝水，却喜欢看他饮水时候喉结滚动的模样。

齐灏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触碰，如同染上了药瘾一样，再也脱离不了他，齐灏无法想象怀里没有阿玉的日子。

他舍不得失去他。

阿玉总喜欢仰着头看他，尤其是歪着脑袋用上扬的眼睛瞥他，眼睛里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虽然对方喜欢粘着他，可阿玉却从来不会胡乱纠缠，当齐灏查资料写论文的时候，他会独自窝在角落里不去打扰他，但是他却会细心留意齐灏的每一点动静。

放下笔的动静、纸张翻页的声响……这些动静都会吸引到他，让他冒出头来偷看齐灏的情况，发现他结束工作的时候会开开心心地扑过来，如果不是，又默默地缩回去。

这让齐灏减少了许多多余的动作，怕引起阿玉的误会，快速处理完工作去陪他。

齐灏手中有一个笔记本，那笔记本上画的全是阿玉，只不过这只小凤凰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写题目，却不知道齐灏早已经把他的各种小动作画下来了。

傻东西。

“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还想要什么？房子？什么样的房子？要很多东西？包围……鸟？受伤的鸟？养鸟吗？搭一个房子给受伤的鸟儿住？”

“想要和我一起养鸟？”

……

阿玉，希望我身上有凤凰火，希望你能醒过来，希望我们两个人能一起将小小凤凰养大，希望……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希望我能记起我和你的所有前尘过往。

*

站在巨树的顶端。

周身都是云海，齐灏向下俯瞰，已经是茫茫的白雾和掩映在云雾中的白玉琼枝，空气越发稀薄，来到顶端后，冰寒的气息似乎都被隔离了。

齐灏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雪，簌簌的白雪顺势落下，他的手指肿胀僵硬，开裂的缝隙中流出丝丝冰凉的血，早先流下的血液竟然已经在他的手背上凝结成冰。

如同悬挂的血色琥珀。

齐灏按在枝干上喘气，在爬上来的过程中有过好几次险些摔下去，幸而……老天爷还是庇佑他们的。

“阿玉……”

齐灏看到了枝头上用梧桐枝搭成的鸟窝，它和冰树一样，早已被冰雪覆盖，齐灏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呼吸平复后，他张开双臂，尽力平衡身体向它走过去。

寒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腰间的银白色刀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脚下是冰寒的万丈深渊，波涛云海如同漩涡一样试图将他卷入其中，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

当他的指间触碰到鸟窝时，一股奇异的炽热从他的肩膀上迸发出去，眼前的鸟窝被点燃了，通红的火焰开始在他的身周燃烧。

这些冰寒的雪好似变成了烧热的油，大火沿着冰树的枝干滋滋滋往下烧，很快，齐灏的四周全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视野中所有的枝丫都燃烧了起来，这一场红色的大火被风卷着往上烧，齐灏坐在烈火之中，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红光。

像是烧出来的晚霞。

真美。

风吹开白玉色的灯芯，吹出红色的灼灼火光，耳畔隐约间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长鸣声，一只五彩神鸟张开灿烂的尾羽，盘旋着向上而飞。

齐灏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106章 前世篇 唯独那一天是不一样的。

和风吹拂, 半黄的叶子跌落枝头。

九岁的少年坐在石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落叶打着旋儿翻滚几圈, 撞在朱红的衣摆上。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神色平静寡淡，宛如一尊石像。

耳边听到的声音一日重复一日, 他的生命也不过是一个重复的七日轮回。

眼前是虚无的黑暗，对他来说，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没有一丝区别。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高耸的石墙跃下一道蓝色的影子。

沙沙的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似往日女奴走动的声响，那影子在他的身前站定，好奇地凝视他的脸庞。

“喂！你是谁？”

是一道稚嫩的声音, 语气却显得格外玩世不恭。

“你长得真好看。”

许久不见对方回话，蓝衣少年凑到他的身旁坐下，同一处石阶，他比他矮了三分，少年的手撑在后一级石阶, 屁股往上一挪。

比他高了。

“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你单独在这么大一个地方？”小少年低头看自己手肘，翻-墙时撞出一块淤青,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你看不见吗？”

“你是石头吗？”

“你会让人来抓我吗？”

……

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平日被众星捧月的少族长第一次遇见完全不搭理他的人。

不搭理他也好，反正他是来逃难的, “外面几队人把守着，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溜进来。”

“你是什么身份？”

“这个地方是你的吗？我能不能在这躲躲？我不小心打碎了阿爸的宝玉，等我阿妈回来后我再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 旁边的人怔了怔，喃喃念出一个字：“……玉？”

“玉？！原来你会说话啊，你是不是叫玉？我是灏……”

说完那一个字后，对方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名字叫灏的蓝衣少年又往上一石阶挪了一屁股，更高了，斜卧在石阶上，盯着对方的侧脸，忍不住又道：“你长得真好看。”

“比我们族里的齐山花还要好看——”

话还没说完，名字叫灏的少年耳朵一动，转瞬间在原地消失。

“殿下，有人闯进来过吗？”

穿着粗布衣的男奴女奴跪在他身边，领头的人低声询问。

坐在石阶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身下的石阶融为一体。

奴隶们低着头离开。

见人都走了后，树上的身影利落往下跳。

“谢谢你没有把我供出去。”

“他们叫你殿下，你是王子吗？”

……

蓝衣少年坐在石阶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吊儿郎当在空中荡，他接连说了很多话，却再也没有听到身边人的任何回应。

“你跟我们族里的石像一样，你该不会也是石头做的吧，大半天都没见你动过……”

“玉？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大抵是玉做成的。”

……

回想起自己摔碎的宝玉，少年的脸上蔓延出几丝心虚，为了压下这股子心虚，也不管旁边的人回不回答，自顾自的说了大半天。

天色渐晚，夕阳沉没，漫天的红云翻滚，壮观而瑰丽的色彩布满整片天际，金色的光芒映照在蓝衣少年的脸上，为他的衣摆镀上一层鎏金的光，华丽的银饰在红日下熠熠生辉。

他站起来，看向依然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红衣少年。

朱红的袍袖在残阳下艳丽如火，他的五官精美绝伦，额心处有一道红色的印记。

灏心神一动，仍旧觉得对方好看的不可思议。

“跟你说话就像是跟石像说话。”

“但是你比石像长得好看！”

石阶上的人纹丝不动，唯有夕阳下的风吹动他朱红的衣摆猎猎。

灏不禁失望，“算了，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要走了，天色这么晚，我阿妈回来了……”

他仰头对着夕阳笑了一下，转过身大大咧咧往下跳，一跃跳过所有石阶落在地上，毫不留恋往外走。

却在这时，他的背后出现了一道清晰悦耳的声响。

“你还会再来吗？”

“咦？”灏讶然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少年，这里空空荡荡的，唯独只有他们两人。

是他在说话？

灏在心里下意识回道：不会再来了……

这里除了好看的石像美人外，没有别的好玩的东西，干嘛还要再过来，外面严兵把守，费功夫溜进来，吃力不讨好。

再过几天，他就要跟父母回族地。

“你想要再见我吗？”

这句话问出口后，对方又变回了石像，好似从来没开口说过话。

灏：“……”

蓝衣少年气结，心说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

冷哼一声，少年把手背在身后，装成大人的模样不屑地一撇头。

走了。

灏闷着头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

他看见对方在夕阳下冲着他笑了一下。

晚风撩起红衣少年身后的长发，原本如石像一样精雕细刻的漂亮脸庞，突然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

灏在原地怔了怔，耳朵尖染上了一点红。

“我还会来见你。”

*

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后。

红衣少年依然坐在那一处相同的石阶，对他来说，两年的岁月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唯独那一天是不一样的。

或许说，从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在等他，等着与他的下一次相见。

等了一百零七个第七天。

红衣少年闭着眼睛坐在石阶上，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忍受身体里持续不断的痛苦。

这一天，有个人影在他的身旁坐下，蓝衣少年惊诧的发现，坐在同一级石阶上的他们已经一样高了。

“阿玉？我能这样叫你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灏……”

时隔两年，他再一次随父亲面见君主。

“记不得我也没关系，咱们再重新认识一次！”

“我刚随阿爸来到这里，就想办法来见你，他原本还不想把我带来王城，是我死皮赖脸硬要跟过来……这一次来我可没摔碎玉……”

“两年了，你越长越好看，比我记忆里的样子还要好看！”

……

名字叫灏的少年自顾自说着，他就当自己在与石像说话，完全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回应他。

这一次，石像却开口说话了，“灏。”

“你在叫我的名字？”

那边不说话了。

灏没有生气，“你又不说话了，不过没关系，我把你想象成石像，我们族地里有一尊巨大的石像，我经常把它想象成你，还跟它说话，不过你比它好看无数倍。”

“你们都不会回应我的话。”

“小秘密可以告诉你们。”

……

“灏……”

“嗯？你又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只会说一个字啊？不对，上次你还说了一句话。”

“阿玉，你是叫玉吗？”

灏看着他，红衣少年罕见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也是在心里叫你阿玉，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两年没有摔碎过玉，因为每次一看到那些漂亮的玉石，就让我想起你。”

他们的族地有许多漂亮的美玉，周边盛产玉石，那些部落会向他们进贡玉石。

灏从小见惯了漂亮的美玉饰品，他调皮爱闹，从来不把这些漂亮易碎的玉石当一回事，没事拿在手中把玩，摔碎了就摔碎了。

现在的他会小心翼翼爱惜这些脆弱的玉石。

“阿玉，你是美玉，我不应该说你是石像，你怎么着也得是玉像。”

“……我不是。”

“咦？！”灏惊喜地睁大眼睛，“你又说话了！”

“你再多说几句好不好？我给你看样东西。”蓝衣少年从腰间的小口袋中拿出一件事物，“这是我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一个你，好看吗？”

他臭不要脸地将一个奇形怪状的木雕摆在对方身前，红衣少年看不见任何东西，却摸到了木雕身上的凸起。

玉轻轻地笑了一下。

灏心跳慢了半拍，红着脸道：“我把它送给你。”

“你喜欢它吗？”

红衣少年小心翼翼地将那木雕抱在自己的怀里。

灏瞥了一眼那块所谓的“木雕”，不免心虚起来，暗恨自己不好好学习雕刻，“现在我年纪小，刀工差，等我长大了就不会这样，到时候我给你亲手做一个漂亮的玉雕送给你！”

他在心里承诺，以后一定要送对方一个最最漂亮的玉雕。

“好。”

那根丑陋的木雕留在了石阶上，往后的岁月里陪着玉度过一天又一天，伺候他的女奴将木雕当成是一块殿下捡来的烂木头，不甚在意。

灏要在王城待半个月，他偷偷来见阿玉好几次，两人凑在石阶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大部分都是灏在说，红衣少年在一旁静静听着。

他说起了自己在族地的生活，高耸的石像，喘急的瀑布，翠绿的竹林，美丽的齐山花；说起了王城的城门，巨大的宫殿，头顶的黄叶和地上的石阶；说起了清晨的日出和晨雾，夕阳的红云与飞鸟……

“你说的那些，我都看不见。”他生来就是一个瞎子。

“对不起……”

“可我喜欢听你说。”

“阿玉，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红衣少年摇了摇头，他不在意自己是否能看得见那些东西，但他渴望能看见身边人的脸庞。

这些日子他过得很开心。

如今的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不再是忍受一日重复一日的痛苦，而是在等待与对方的见面。

开心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

蓝衣少年向他告别。

“阿玉，我要回族里了，以后我还会来找你。”

“……我等着你。”

“那你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能忘了我，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记得对我笑。”

“第一次见面看见你对我笑，就好像满山的齐山花在我眼前盛开，我很喜欢。”

“所以，当你发现身边的人是我，一定要记得对我笑，对，就是这样，温柔地看着我笑。”

“你一笑，我就喜欢上你了。”

第107章 前世篇完 我把它们记在心里，永不会忘。

秋花染霜, 马蹄声招摇而过。

俊美的少年郎坐在马车上，拿着刀雕琢，细碎的玉粉簌簌落下, 手中的轮廓渐渐成形。

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 目不转睛凝视眼前的白玉。

“少族长，在刻什么呢？”

鞅掀开帘子, 目光在那白玉上一瞥，好奇地问道。

这几年来，少族长越来越喜欢收集美玉，还爱上了雕刻，有时候拿着小刀就是一整天。

族长说他的野性子收敛不少。

“没什么。”灏垂下眼眸, 放下刀，将未完成的玉雕纳入木盒，重新拿出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玉。

白玉未经雕琢, 他在脑海中构思那人的轮廓。

——夕阳下的红衣少年。

“现在还不行。”

他把手中的白玉放下，头抵在车厢，双腿闲适地向前舒展，蓝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白皙锁骨, 上方的喉结隆起好看的弧度。

抬眸时桃花眼上扬，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鞅被他看了一眼, 心下了然, 把车帘合上，心道：到了王城, 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女儿家的目光。

河垣部落族长的女儿似乎就挺漂亮的……

*

十七岁的玉依然喜欢坐在石阶上。

昼夜更迭，四时花开花落，全都与他无关, 唯有一根早已开裂的木头陪着他。

俊美的少年跳下围墙，身后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泼向大地。

他看见了月下的红衣人。

袍袖洒在石阶上，朱红的颜色灼灼，像是天上星。

坐在石阶上，灏发现自己比身边人高了一个头，不等他喜形于色，对方却先弯起唇，露出一个浅浅的温柔笑容。

“灏。”他笃定道。

揉了揉烫热的脸颊，灏冷静地仰头饮了一口酒，酒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今夜的酒太烈了。

夜风吹拂，浓郁的酒水气味中夹带着一丝血腥味，玉脸上的笑容一顿，这是他经常闻到的气味。

这种味道伴随着剧痛。

“灏，你身上有血。”

“一点小伤。今晚越主夜宴，各部落的年轻勇士比斗，我赢了。”

“我才十五岁，是我们族里最有天赋的战士，再等一两年，我就能将我父亲打败，成为最强的一任族长。”话里尽是少年得意之气，眉骨扬起，凸显几分不驯桀骜。

灏把酒水推到对方身前。

玉摇了摇头，不喝。

灏把酒收回来，柔着嗓音跟身边的人说话。

他在说，红衣少年一贯静静地听着。

“今天见到了河垣部落族长的女儿妲桑，她长得很漂亮，像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鲜红色的嘴唇，她的皮肤很白，像是象牙的色泽，穿着一身孔雀一样的衣服，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看着她……不过，她走到我身前来，说以后要嫁给我。”

“你说我要答应她吗？”

灏揉了揉鼻子，勾起嘴角道：“我啊，以后要娶最好看的人当我的妻子！”

他暗自得意，却没有发现身边的人神色一冷，语气降了调。

“她有我长得好看吗？”

灏：“……嗯！？”

“她有我长得好看吗？”

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

灏的眸光诧异，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突然感觉夜风太凉，忍不住搓了下手臂。

“她有我长得好看吗？”

这是第三句话。

对方从来没有连续说过这么多话。

灏呆愣了几瞬，缓缓咽下一口温热的酒，“当然是阿玉你长得好看。”

“她怎么能比得过你呢。”

红衣少年轻轻地笑出了声。

灏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蓦地福至心灵道：“阿玉，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世人嫁娶大多是男女之间，可也没说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

“……”

玉低下头，不回话。

灏推了下他的手肘，自我吹嘘：“我会是世上最厉害的战士，一定能保护好你。在我们齐山族里，你嫁给我，你就是我的哈笪（齐山花），我是你的穆祂（最英勇的战士），穆祂一生中只有一个哈笪，他愿意为他心爱的齐山花付出生命，并以此为荣。”

“……”

身边的人依然沉默着。

“嫁不嫁？”灏倾过身体压在他身上，逼他说话。

温热的酒气喷在脸上，烧红了红衣少年的脸。

“嫁不嫁？”

“……”

“又不说话了，算了，那我就娶——”

“……嫁。”

微弱的声音打断他的话，灏眼睛里的笑容堆满，握着身边人的手，十指相扣，“我听到了，你答应了！等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就嫁给我怎么样？”

阿玉沉默着低下头。

等到那个时候……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灏兀自高兴着，又开始得意忘形，“阿玉，你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称兄道弟，年纪小的灏总是暗搓搓地试图哄骗单纯的玉叫他哥哥。

却是从未成功过。

反而让单纯的玉有了执念，要让灏叫他哥哥。

红衣少年皱着眉，“你比我小。”

“可我比你高。”

“你还说要嫁给我！”

“不……我是哥哥。”

“我才是！”

……

虽然争来吵去，十指相扣的手却没有一个人松开。

“灏，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闭上眼睛。”

“……哦。”

“好了。”

灏睁开眼睛，忍不住揉了下肩膀上的位置，刚才族徽所在的地方突然变得烫热。

那烫热转瞬即逝，像是他的错觉。

“阿玉，你送给我什么啊？”

灏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对方要送给他的东西。

“你以后就会知道。”

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了你。

*

“凤凰火？凤凰火呢！”

巍峨的宫殿中，金玉华服的君主暴喝，青铜酒樽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嗒嗒。”

头戴黑色羽链的大巫跪在殿中央。

“你不是说他十六岁就该凝出凤凰火，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影子？”

大巫迟疑：“这……”

这些年来，王享受到了掌控一切的美好，他要获得长生，他要掌控一切。

他不仅要获得一具永生不死的躯体，他还将人炼制成火焰兵傀儡。

傀儡兵会永远效忠于他。

等他有了无数厉害的火焰兵，什么齐山族都……

“不能再炼制傀儡人，会控制不住。”

王的胸腔起起伏伏，必须要有凤凰火，才能控制更多傀儡兵，他的眉头一跳，压低了声音道：“把魂钉加到一百七十二。”

“是。”

“普通的奴隶炼制成火焰兵，都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若是将齐……”

王让侍女倒酒，捧着酒樽畅想未来高枕无忧的日子，永生不死的躯体，无人能反抗的王权……

*

灏继承了族长之位。

在他成为族长的时候，父亲告诉了他很多事。

回去后，喝了一夜酒，他坐在木梁上，神情哀伤地看着那一盏凤凰形状的灯。

白玉色的灯芯跳动着红色的火光。

从怀里拿出还未完成的玉雕。

他低垂着眼眸，喃喃道：“那是你的眼睛。”

*

驼背的族医踩在竹栈道上，发出吱呀的响声，推开门，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

身材修长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屋子中央捣药。

“族长，你决定了吗？”

“我要开始吃药。”那人没有转身，拿起一块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这些年来，族里的一花一草一木我都看遍了，我把它们记在心里，永不会忘。”

他在慢慢习惯眼前一片黑暗的日子。

“其实，可以……”

“——不，只能是我。”

*

齐山一族新任族长抵达王城。

“阿玉，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同时也是在保护我的族人。”

王的欲望越来越大，民怨尤重，他竟然还将齐山族人……

红衣少年神色慌张，“灏……”

灏笑着抚摸他的脸颊，“说好的，等你二十岁的时候，我们成婚。”

*

他后来去见了王的宠姬。

太子玉二十岁生日那天，整个王城都乱了，城民四处逃窜，硝烟燎起，红衣少年跌跌撞撞从宫墙中闯了出去。

没有人拦着他，也没人守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困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灏……”

满地尸体残骸，看不清眼前的路，他被绊倒了无数次，嘴里无数次重复一个字：“灏……”

他循着火的气息向前。

鼻息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打斗声将他包围，他听到了好多杂乱的声音。

“你费尽一切，是为了获得他的身体。”被穿透心脏的王指着前方高大的人影，嘴里笑着吐出一口猩红的血，说出最后一句话，“真可笑，你也要死了。”

被七八根长矛刺穿胸膛的男人轻轻一笑，“我死而无憾。”

在我们齐山族里，你嫁给我，你就是我的哈笪（齐山花），我是你的穆祂（最英勇的战士），穆祂一生中只有一个哈笪，他愿意为他心爱的齐山花付出生命，并以此为荣。

“灏！”

红衣少年扑向了他喜欢的那个人，他虽然看不见他，可他的手却清楚的记得对方的模样，他想要触碰对方，却先碰到了锋利的尖刃。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要小心点。”他温柔地看着对方，瞳仁中的红色散尽，他想要把对方的样子永远记住。

“阿玉，别哭。

“闭上眼睛睡一觉。“

“等你醒来的时候，你会看见自己曾经想见到的一切，清晨阳光穿过晨雾照向树叶上的水珠，落日漫天都是燃烧的红云，那里有翠绿的竹林，银白的瀑布，巍峨的石像……你会见到我们族里的齐山花，不过……它长在很隐蔽地方，你要多花一点时间找到它……”

第108章 蛋教 啾啾啾。

一场大梦醒来。

齐灏猛地睁开眼睛, 脑海里依稀留存着那一抹红色的影子，胸腔上下起伏，粗重的呼吸声未能平复从那遥远过去回来的怅然若失。

阿玉……

他撑起上半身, 发现自己躺在树枝搭成的“鸟窝”里, 鸟窝并不大，勉强将他纳入其中。

头顶是蔚蓝色晴空, 所有的冰雪融化，绿色的新芽星星点点般在枝头上长出。

指间跳动出一簇红色的火焰，转瞬消失不见。

太热了……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额角沁出细密的汗，齐灏眯着眼睛习惯明亮的光线, 他抬手挡了下，当他侧过头瞥见身旁的事物时，立刻僵硬在了当场。

那是一只黄白色的鸟, 身体还没有他的拳头大，它的身体和羽翼是米白色的，隐约带着点浅黄。

此时的“它”正扭转着脑袋埋在自己的背后，似乎是在睡觉。

嫩红色的眼皮覆盖在眼睑上，五秒后露出黑色的眸子, 转瞬间又闭上眼睛。

每隔五六秒它就会睁眼一次。

当齐灏看见它身下那颗白玉色的蛋时，心跳险些骤停。

齐灏咽了下口水, 小心翼翼地观察它, 竭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吓到它。

这是阿玉。

他心里是如此确定的回答。

明明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告诉他，这是阿玉，是他家小凤凰, 是他来没来得及娶过门的哈笪。

那旁边的蛋……

雪白的椭圆蛋蛋可怜兮兮的滚落在一旁，卡在一根短树枝上，它的表面光滑如玉，看起来——

像是一颗孤零零的鹌鹑蛋。

齐灏傻眼了。

脑海里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惊雷炸开，劈得他外焦里嫩，就连身上那一身能捂痱子的雪狼衣都忘记脱下。

豆大的汗水沿着鬓角落下。

半晌后，热出一身汗的齐灏将身上的狼皮衣脱下，身上只剩下一条黑色长裤与黑背心。

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熟睡的小黄鸟。

小黄鸟冷不丁一个激灵，扭转过小脑袋，头顶的嫩黄色羽冠顷刻间如雷达天线一样竖得笔直。

豆豆小眼睛映出齐灏的身形。

“哈！”

两边的翅膀轻快地张开，身体如同“心”形一样，迈着小短腿朝齐灏奔过去，身后的蛋也不要了。

齐灏的心跟着那一摇一摆的小短腿发颤，俊美的脸庞上神色恍惚，伸出手，任由那只小家伙顺水推舟爬上他的手腕。

“阿玉，是你吗？”

小家伙站在手背上，身体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斜，齐灏想看它的正面，却发现它不断摇头晃脑凹造型，只用一只眼睛瞥他。

一会儿左眼，一会儿右眼。

可能是被惊雷劈傻了，齐灏跟着摇头晃脑。

他的脑袋往左斜，小黄鸟的脑袋就往右，齐灏就没瞧见过它正面两秒，全是它歪头晃脑的毛脸蛋和那忽高忽低的翘呆毛。

一人一鸟都看了个寂寞。

小黄鸟挥着翅膀跳起来“啾”了声。

嫩生生的嗓音格外动听，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真的是阿玉啊……”

即便两人暂时语言不通，可齐灏看见它那雀跃的小模样，立刻就能想象得出他家小凤凰在他脖颈处亲昵蹭来蹭去的讨好模样。

小黄鸟的眼睛长在两旁，正面有视线盲区，眼珠子也不能像人类一样多角度转动，这让它只能歪着脑袋从各种奇怪的角度观察眼前人。

“啾啾！”

齐灏用手指轻轻挠它的脸蛋和下巴，小黄鸟一脸享受地闭上眼睛，原本翘起的小呆毛乖顺地贴在脑后，只剩下羽冠尾部一点点翘起的小幅度。

小家伙一会儿脑袋往右，一会儿脑袋往左，或是抬起小下巴，无声地指挥对方：“挠这！”

有点欠揍哦。

齐灏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笑意，忍不住在它的呆毛上弹了一下，“阿玉，你怎么是这样的？不是五彩——”

在昏睡之前，齐灏明明记得自己隐约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拖曳着华美五彩羽翼盘旋向上飞的凤凰神鸟。

而眼前的……

小黄鸟？

是褪色了吗？

齐灏顿了顿，疑惑道：“你其他的色儿呢？”

小黄鸟抬起翅膀捂了下脑袋，听见齐灏的话后，头顶的羽冠雄赳赳气昂昂地高高抬起，全身的羽毛都快要炸开。

它凶巴巴：“啾！！”

头顶的呆毛跟着抖三抖。

齐灏莞尔，自动在脑海里把这一声“啾”翻译成“再问就咬你！”“我现在不好看吗？”之类的“玉言玉语”。

“好看，好看，我们家阿玉最好看。”

小黄鸟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自己的无影脚快速挠了挠后脑勺。

速度快得只能扑捉到一点羽毛晃动的影子。

把旁边的齐灏看得一愣一愣的。

齐灏双手捧着掌心里沉甸甸的小家伙，脑袋险些拐不过弯来：原来神话传说中的凤凰鸟，也会用小jiojio挠头……

真可爱。

“阿玉，这是……这是……”齐灏看着那一颗雪白的蛋，嘴里的话说了两次都在卡壳。

上一世活了十八岁，这一世活了二十岁，实在没有当父亲的经验。

他的孩子这么快就出生了。

“这是你生的蛋？”

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嫩黄色的羽冠翘起。

一声不太好意思的“啾。”

“疼吗？”

“啾……”只有一点点疼。

齐灏几次伸了手又缩回，不太敢去触碰那一枚小巧的白蛋，他就怕自己手重，碰碎了他们孩子的蛋。

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齐灏舔了舔唇角，眼角跟着变柔了起来，“阿玉，它好小，跟在你肚子里时不一样。”

他以前经常隔着肚皮去触碰阿玉肚子里的蛋，那时的小椭圆摸起来约莫是鸡蛋大小，现在却只是一个鹌鹑蛋。

媳妇儿和蛋儿子都缩水了。

它好小……

小黄鸟委屈极了，气鼓鼓从齐灏的手心里跳出去，迈着小短腿跑回自己的小白蛋上蹲着，把雪白的蛋压在身下，不给对方看。

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蛋，居然嫌弃它小。

齐灏知道它是误会了，连忙说：“阿玉，你误会了。”

“你和孩子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我只是有些抱歉，你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小黄鸟仰头叫了两声：“啾啾。”

齐灏单膝跪在地上，轻柔地挠了挠它的脸蛋，看着它乖顺的闭着眼睛享受，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圆滚滚的抱窝小黄鸭。

“阿玉，你是要孵蛋吗？”

小黄鸟摇了摇头，抬起小短腿把雪白的小白蛋露出来，豆豆小眼睛眨也不眨看向齐灏。

齐灏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啾！”

就是这样的，没错。

小黄鸟单腿站着，打开一边的翅膀舒展三秒。

齐灏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出现了无数问号，他恍惚道：“我来孵蛋？”

是要去某宝买个孵蛋器吗？

“啾啾！”

舒展完翅膀，小黄鸟嗖的一下踉跄撞上齐灏的肩膀，在他族徽的位置啄了一下。

“啾！”

齐灏猜测道：“你是说凤凰火在我身上，只有我才能孵蛋？”

他们两人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古墓中相识的时候，当时的背景音是“猜猜猜”。

齐灏相信他们现在是非常有默契的，他肯定能猜对阿玉的意思。

齐灏的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就是一道拉长了的“啾啾啾”。

声音里带着七分兴奋和雀跃，应该是在敲锣打鼓为他的聪明点赞。

小黄鸟晃晃悠悠地歪斜身体。

他只负责生，孵蛋的事就要交给男朋友了。

“那我是要把它带在身上？咱们该从这树上下去了吧？”齐灏和身上的啾啾一问一答，连猜带蒙理解对方的意思。

小黄鸟见他生怕下一秒就把蛋弄碎的傻样，立刻从他身上滚将下来，爪子踩在小白蛋上吧唧吧唧了好几下，不仅如此，它还啄了好几下。

“啾！”

凤凰蛋才没那么容易碎！

齐灏拿起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小白蛋，无语凝噎。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摸起来跟石头一样。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知道它是一枚蛋，就这沉甸甸的手感……普通人只会把它当成是……

石头。

“阿玉，不能虐待咱们孩子……的蛋。”

齐灏用狼皮衣服做了个小兜挂在腰上，把他们的宝贝小白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他们家的小崽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壳而出。

唔……孵蛋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注意一下胎教，哦不，蛋教？

正当他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齐灏突然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丝火辣辣的刺痛，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手臂和手腕上全是一条条红肿的纹路。

小黄鸟和他对视，无辜地抬了抬爪子，锐利的爪子尖顶端细得如针一样。

它歪着小脑袋，懵懂“啾”了一声。

齐灏嘴角一抽，快速做下判定。

很明显，这就是罪魁祸首。

“你以后不仅要买跑轮，晒背灯，记得把磨砂站杆和磨砂板添加一下购物车。”

*

齐灏要带着自己的媳妇儿和蛋儿子从火梧桐上下去。

他爬上来的时候，火梧桐被冰雪覆盖成了冰梧桐，刺骨的寒冰令他向上的过程举步维艰。

不过，现在他要从树上下去，也是举步维艰。

亲爱的恋人给他增加难度。

这只小凤凰突然怕高！！！！

也是第一次身体缩水成这样的大小，周围的一切都跟放大了无数倍似的，高度自然也是蹭蹭蹭放大……

当了上千年人，重新做回鸟，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黄鸟顶着迎风独立的呆毛，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第109章 咎由自取 造成不良影响。

“啾！啾啾啾！”

“啾啾！”

“啾！啾！啾！”

……

声嘶力竭的叫声穿破树叶飞向天际。如果是外人听了, 估计会以为有人在虐鸟。

齐灏抓稳树干，无力地闭上眼睛。

细碎的光晕透过枝叶的缝隙泼洒而下，照亮他的脸庞, 长而密的眼睫毛合拢成一把小扇子, 挺直的鼻翼附近却突兀出现了三道冒出细密血珠的爪痕。

汗水流过三道惨烈的纹路，有些刺痛, 也有些痒。

齐灏忍不住想抬手去擦拭，却还是把手停住了，他重新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上方。

只见头顶一根手腕粗细的枝叶上，扒拉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黄鸟。

它的爪子攀在新长的绿叶根部, 无助地发出“啾啾啾”声响。

“啾！”

救鸟！

齐灏还没来记得放下的手，情不自禁掏了下耳朵，无数声响亮的“啾啾”声顿时3d环绕在他身周。

自带混响。

凭借自己幼小的躯体撑起一个演奏团的效果。

“媳妇儿, 宝贝，乖乖，别叫了好不好？”齐灏觉得自己今晚上做梦，估计都要梦到一大堆小黄鸟冲着他啾啾啾。

一声委委屈屈的“啾”从上方传来。

齐灏肩膀微微颤抖，憋笑三秒后才开始往上爬, “你等着啊，别乱动, 我来接你。”

他抓在树干上, 向下瞥了一眼挂兜中的小白蛋，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要是等孩子破蛋而出, 那岂不是……

两个演奏团？

“啾啾！”

齐灏伸出手臂让枝头上的小黄鸟顺着手臂一路往他身上爬，受惊的小黄鸟异常乖巧，小小的一团窝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不准再作妖了啊。”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齐灏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它一声傻鸟。

他媳妇儿的翅膀算是白长了。

又怕高，又怂，作为一只鸟的时候，还容易受惊。

齐灏把它保护在怀里，身姿灵巧向下跳，是，当时动作弧度是大了些，却没想到才刚站稳，后知后觉的傻东西自己迫不及待挣脱出去，跟个炸-弹毛球一样扑扇着翅膀一通乱飞。

齐灏也算是看明白了。

他家阿玉不太擅长飞，或者说是不熟练飞行，也许是因为恐高的原因，飞起来的时候一通乱莽。

别的鸟，是飞上枝头；他家的小凤凰，是撞上枝头。

齐灏刚才捏了一把汗，就因为媳妇儿在他面前表演空中桌球，弹来弹去，他生怕小家伙中途翅膀无力，吧唧一声掉下去。

“就算是练了铁头功也别这样，小心把羽冠给撞掉了。”齐灏爱怜地给它梳了梳头顶的小呆毛。

“啾……”

回应他的是一声心虚的啾。

第一次主动飞出去是为了给齐灏减轻负担，谁知道因此发现了自己怕高还不会飞；第二次是因为喜欢扒拉在齐灏的头发上，在对方下落的时候忍不住本性飞了出去；第三次是……

每次它都一阵胡乱拍翅膀，就会飞到更上方。

下面的齐灏只能重新爬上去接它。

“你啊，不敢俯冲是不是？”明明怕高，却越飞越高越害怕，齐灏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啾啾啾啾！！”

真凤凰只喜欢向上飞！

从不往下！

*

费尽千辛万苦，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落地。

此时地面的景致与他们刚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天空蔚蓝，地面是清新的绿，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像是被冰雪封印的世外仙境一瞬间恢复原状。

再不见半点冰雪的影子。

齐灏折下一支嫣红的花，用花瓣在小黄鸟的鼻子边挠了挠，小黄鸟羞涩地将头一歪，打了个煞风景的喷嚏。

“啾？”

凤凰双灯在一旁灼灼燃烧，清晰可见的黄色火焰跳动。

齐灏正想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四周五株凤凰木长出翠绿的嫩芽。

他的瞳孔一缩，“五株？”

在他们来的时候，明明是六株凤凰木，现在竟然少了一株！

齐灏沉着脸，“是陈老板的人。”

或许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凤凰木，他们想要复制木燚族和布依举动，用鲜血浇灌凤凰木，获取果实。

想起阿九他们遭遇，齐灏的胸腔起伏，他的眸光一冷，“不能让他们得逞。”

“啾！”小黄鸟语气认真地啾了一声。

它趴在齐灏的肩膀上，沮丧地叫了几声。

种下九株，被坏人偷走了四株！

他还想喂灏吃……

“齐灏？真的是你啊？还怕你不回来了……”

是谢骁和许卓两人，他们两人的情况非常狼狈，几乎变成了深山野人，腰下围着草木围裙。

行动间掉了几片叶子。

齐灏：“……”

“几天了？”

“自打你上去后，三天了，你是没有看到，好大一场火……”说起这三天的遭遇，许卓还有些津津乐道，漫天的山火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烧红了一片天。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却没想到只是衣服烧光了。

醒来的时候，只能遛那个啥。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没烧着，阿玉呢？”

“该不会是这只黄色的鸟！！！！！”

*

齐灏和谢骁两人简单交流了这几天的遭遇，许卓跟个二愣子似的盯着齐灏肩头的小黄鸟发怔，心里不停的冒问号：这是凤凰？这是凤凰？这是凤凰？

“祥瑞？”

小黄鸟被他看得毛毛的，缩进齐灏的怀里。

谢骁镇定道：“恭喜。”

“谢谢。”齐灏浅浅笑着摸了摸小黄鸟的头。

他很感激这一场火让他回忆起了和阿玉的过去。

一行四人会和之后，便商量着要出去，小黄鸟啾啾叫了几声，天上飞来几只燕子，小黄鸟咬着齐灏的衣服，让他跟着一起走。

一行人跟着燕子向前。

他们见到了四具尸体，边上有一株装在血包里的凤凰木。

是陈老板一行人。

许卓忍不住捂眼睛向后转，“我的妈呀，太辣眼睛了。”

四具没穿衣服的男性尸体，他们似乎是被什么野兽围攻致死，一身血肉被咬得七零八碎。

西山有宝贝，但也很危险，这一路来，齐灏深有领会。

“这……这运气太差了吧，这就是反派的待遇吗？”

许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吐槽道：“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

齐灏眼睛扫过血包中的凤凰木，冷冷道：“咎由自取。”

谢骁扫了许卓一眼，“出去买彩票吧。”

就连谢骁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货话多爱作死可偏偏运气招人恨，昨天好说歹说一定要拉着他去偷蜂蜜，结果招了一堆蜜蜂被盯了满头包，两人为了躲过蜜蜂钻进了水里。

却也因此躲过了路过的两只大黑熊。

之后用偷到的蜂蜜敷脸，虽然很快消肿了，但是甜美的蜂蜜也没能舔几口。

如果没有黑熊那一遭，整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他们躲过了一场生死劫。

“你也觉得我运气好？这次出去我肯定要买彩票，小齐族长，你家小凤凰能不能给我摸一下，祥瑞凤凰，摸一下不说中个几百上千万，几万块钱总能有吧……”

齐灏不搭理他，冷着脸把四具尸体堆在一起放火烧成灰，用兽皮收集起来。

“不能让他们脏了你的地方。”

小黄鸟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

被血包污染过的凤凰木，同样也被焚烧了，变成一枚棕黑色的种子。

“回去之后，帮你重新种下。”

-

圆盘钥匙上的金色羽毛随着那场大火重新回到了阿玉的身上。

这也就代表，外人再也无法通过钥匙进入西山。

就算是阿玉也不行。

因为他如今生长出来的羽毛都是稚羽，十二年后才有连接西山的能力。

这也意味着，他们出去之后，起码要等十二年才能再回来。

因此，在离开之后，阿玉去叼了许多野果子来喂齐灏吃，齐灏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在他们家小凤凰的催促下不断吃果子。

“啾啾！”

多吃点！

许卓在旁边看着眼馋，这里的果子肯定有神奇之处，吃了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不过他只吃了两个果子，就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谢骁吃了十个。

齐灏吃了上百斤。

即便还能吃，他却已经吃到吐了。

任谁吃上百斤的甜果子也会受不了，小黄鸟在他脸颊上啪啪啪几下，催促他继续吃。

“啾！”不能偷懒，继续继续！

最后以把西山里能找到的红果子吃完作为收尾。

齐灏吃果子吃到身体麻木，机械般的拿果子喂进嘴里，手上一拿到圆形状的东西，下意识就要往嘴里送。

险些把蛋儿子也——

齐灏一拍脑袋，“罪过罪过……”

-

他们从西山里出去，先是报了警，而后见到了阿棉的母亲。

阿九被她偷偷养在地窖中。

齐灏告诉她，门已经关上了。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

犯过错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孩子的残骸被挖了出来，空洞的眼眶无形控诉那些人的罪行。

阿九和阿棉去了新学校，有了崭新的课本。

齐灏带着肩膀上的小黄鸟站在教室外的窗户边，透过清晰的玻璃窗，看见了双手交叠坐着的阿九，他嘴里噙着一抹笑意，看向黑板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星子一样的光。

阿九似乎注意到了窗外的齐灏，冲着他笑了一下。

酡红的脸蛋鼓起，非常可爱。

齐灏莞尔，用嘴型无声地告诉他以后好好学习。

阿九点了点头，专注看向黑板。

教室里传出一阵阵读书声。

读的是数学题。

立在肩膀上的小黄鸟立刻抬起两边的翅膀捂耳朵。

齐灏笑着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

“阿玉，你这样会给还没破壳的蛋儿子造成不良影响。”

第110章 完结章 欢迎回家。

“外公, 没事，我很好，已经出来了……”

“回家之后, 我会跟阿姐一起来见您。”

齐灏与外公打完电话, 就把手机扔到一旁。

因为带着三条蛇、一只小紫鼠以及小凤凰，上不了飞机高铁, 他们一行开车回云滇。

谢骁和许卓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齐灏带着小凤凰和他的一众“小弟”们窝在后面。

“啾？啾？”

“丝丝丝……”

“啾！”

“吱唧唧。”

“再多来几个，咱家都快成动物园了。”齐灏抬手在头顶的小黄鸟身上推了下，原本窝在他头上扬武扬威的小家伙打了个趔趄，爪子扒拉在齐灏的头发上, 打死也不愿意下来。

“啾啾！”愤怒的几声啾。

为了达到警告的目的，小黄鸟特意扒拉在他的耳朵上方，“啾啾啾”叫个没停。

齐灏捏住这只讨人嫌的“凤凰牌演奏团”, 让它老实窝在自己的手腕上，与它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全身都是毛茸茸的羽毛，暖呼呼的，冬天就是一个毛茸茸的暖手宝。

齐灏的手心同样很暖和。

小黄鸟终于不作妖了，老老实实站在对方的手掌心里, 没有绒毛的冰凉爪子从男朋友的手心里汲取温度。

“啾？”脑袋向左歪。

又是一声“啾”，脑袋向右斜。

齐灏抓了一把新鲜的黄谷子在手心里, 试图喂给小祖宗吃, 谁知道这小祖宗嫌弃地一撇头。

“啾啾！”

不吃。

“真不吃？你昨天不是还很喜欢？”齐灏把黄谷子撒到袋子里，另拿了一根黄色的小米穗来喂它。

“啾。”小黄鸟瞥见小米穗, 实在克制不住本能，在上面啄了两下。

“啾啾啾！”呸呸呸。

全给吐了出去。

齐灏无奈了，把小米穗也放回去。

小黄鸟在他的手掌心里走了两步, 半蹲下来，豆豆小眼睛发出一种bulingbuling的星光。

这是想吃辣的眼神。

不给它吃辣，它就绝食。

从西山出来之后，小黄鸟图新鲜感尝了几口谷子，后来闹着要吃辣。

“啾啾！”两道十分严肃的啾。

你不要忽略我的决心哦，不给吃辣就等着你老婆饿死。

齐灏：“……”

“行行行，等下了高速，到了酒店给你定一个麻辣火锅。”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小黄鸟愉快地“啾”了一声，整只鸟如同斗胜了的大公鸡一样，高耸起嫩黄色的羽冠，翅膀一扇，飞到齐灏的头顶窝着。

“啾啾！”

*

如今媳妇儿变成了“鸟”样，齐灏当然不可能带他去火锅店吃麻辣火锅，只能给他点了个喜欢的麻辣火锅外卖。

点餐的时候，这只“演奏团”意见很多，“啾啾”个没完。

“啾……”发出了想吃四宫格的啾。

齐灏：“……鸳鸯锅已经满足不了你了？”现在吃四宫格，等段时间就是九宫格。

“啾！”是为了你好。

莫名有了一种贤妻范儿的小黄鸟安排上一个极品麻辣锅、麻辣牛油锅、番茄和三鲜锅。

“啾啾。”清汤锅不好吃。

“只有你才觉得不好吃。千年前我怎么没有发现我的小殿下这么爱吃辣。”初见时一声不吭清清冷冷的小殿下，已经变成了无辣不欢的聒噪啾啾演奏团。

齐灏在心里唏嘘，岁月是一把辣椒酱。

把他家饮朝露的清冷小凤凰涂成了麻辣小凤凰。

“啾！”那是因为以前吃不到辣椒。

这样想想后，甚至还有点委屈。

齐灏笑着揉了揉它的脸蛋表示安慰，“好了，乖老婆来继续点单。”

在点菜的时候，小黄鸟就不是那么贤惠了，点了一大堆，齐灏比了比它还没有自己手指粗细的鸟喙，一阵无语凝噎。

但他还是都给下单买了。

一人一鸟开开心心吃了个麻辣四宫格火锅。

不对，倒也不是那么开心，齐灏这顿火锅吃得有些胃疼。

他终于明白他家“贤惠”的小凤凰为什么会点四宫格了……

一对情侣需要鸳鸯锅，一家三口当然是要四宫格了。

齐灏恍恍惚惚地发现原来其中的一个麻辣锅底是给儿子小白蛋准备的。

当小黄鸟示意齐灏把小白蛋放进翻滚的麻辣汤中时，齐灏的脸险些裂开。

谋杀儿子吗？

火锅加餐，凤凰蛋？

“啾啾。”他会喜欢的。

齐灏：“……”

凤凰蛋还能这样孵？

在自家老婆的强烈要求下，齐灏闭着眼睛把儿子放了进去，眼见小白蛋在麻辣汤中随着波涛翻滚，齐灏只能自我安慰说：儿子很开心。

但这是不良“蛋教”。

或许是因为小凤凰怨念从小就没吃过辣，自己缺什么就想给孩子补什么，所以，从孩子还是个蛋开始，就让它在麻辣汤中洗澡。

齐灏对这种不良“蛋教”接受不能，明天他打算去买几本数学书来给孩子念念。

以此来压抑住想把孩子放番茄锅的不良野望。

齐灏：不，要坚守底线，不能煮儿子。

因为一直关注着锅里滚烫浪的小白蛋，难免忽略了一旁等待捞丸子的小黄鸟，小凤凰一时气恼，想给他个教训，“啾”得一声往齐灏的食指啄过去。

谁知道齐灏这会儿刚要去拿漏勺。

淡黄色的影子“吧唧”一下跳进了红色的麻辣牛油汤中。

四宫格锅底正好能容纳一个它。

齐灏：“！！！！！！！！”

接下来是手忙脚乱捞老婆，旁边的儿子还在另一锅红辣汤中乘风破浪。

“哐哐砰砰当当——叮。”

“啾啾！！啾啾啾啾！啾！”

“啾啾！”

“啾！啾！”

“啾！”

……

开开心心的一家三口火锅因为一场意外而结束。

*

夜里，温馨的酒店房间里点着两盏黄色的小夜灯。

加上柜子上燃着的凤灯，就是三盏。

吹风筒呼呼呼发出剧烈的响声，持续不断的热风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高了不少。

小黄鸟正面迎着吹风筒，身上小刺猬般的羽毛在热风中骄傲放纵飞。

“啾？啾！”

脸上带着七八道爪痕的齐灏用拇指替它梳毛毛，有几道还在冒血丝，他特意没有擦掉，就是为了让眼前这货心虚。

小黄鸟底下脑袋，让热风吹呆毛，很心虚的乖乖吹风，不吵也不闹。

齐灏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他有点生无可恋。

给小黄鸟形态的阿玉洗澡与给人形的阿玉洗澡相比，难度增加了十倍以上。

人形的阿玉体积太大跑不掉，鸟形的小娇妻不敢用力抓，怕弄掉它的羽毛，但这小家伙滑溜的很，尖叫着又能飞又能跑。

几乎是在浴室中闯过九九八十一难，齐悟空用尽七十二变才带着他冥顽不灵的玉圣僧洗尽铅华（麻辣味），立地成佛（祥瑞）。

热风中的小黄鸟睁开一只眼睛，“啾？”

毛毛没掉吧？

齐灏默默藏起几根淡黄色的小羽毛，冷静道：“没。”

吹完之后，齐灏将它放在枕头上，彻底舒了一口气。

重新洗了个澡换上一身白色浴袍的齐灏仰躺在床上，小黄鸟利落地窝在他的胸膛上。

“乖老婆，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形啊？”要是每次洗澡都这么艰难……

齐灏替未来的自己捏一把汗。

“啾。”小黄鸟委屈地叫了一声。

齐灏一听他这奶声奶气的“啾”，心尖尖上的肉立刻软了，“不是在催你，乖，阿玉，我会等你慢慢长大。”

他还有很多时间等着对方。

齐灏已经做好了等几年的准备。

“啾啾……”

齐灏笑着低头在它的小呆毛上吻了一下。

“乖，睡吧。”

*

第二天一早，齐灏睁开眼睛，却发现脸颊边毛茸茸的一小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少年的身影。

是十七八岁的小殿下。

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衣，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我这是在做梦吗？”齐灏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一股克制不住的酸涩涌上鼻腔，熏得他眼眶都湿润了。

睡梦中的少年睁开眼睛，似乎还有点搞不清状况，怔怔地叫了一声，“啾？”

听到这一声人工“啾”，齐灏忍俊不禁，他揉了揉鼻子，努力将身体里汹涌澎湃的情绪压下去。

“还啾？”

摸了摸恋人的头，齐灏垂着眼眸浅浅笑了。

“啾啾？？”

齐灏翻过身将人压在身下，亲昵地按住对方的手腕，直视他那琉璃一样的眼眸，低头用鼻尖蹭了一下少年的鼻尖。

“不准啾，叫我灏。”

“灏……”

“这就对了，来继续，对灏笑一下。”

身下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温柔笑容。

“阿玉，真好……”

感谢上天让我们这一世再次相遇。

*

他们带着凤灯回到了云滇。

穿过瘴气林，眼前顿时出现了琳琅满目的绿色，翠玉重重叠叠，流水的叮咚声在山野里盘旋。

近乡情更怯。

在看见竹楼一角的时候，齐灏停下脚步，脑海里回忆起了许多幼时的景象，以及上一世，灏的记忆。

族里的一花一草一木我都看遍了，我把它们记在心里，永不会忘。

——我也不会忘。

齐灏低眸一笑，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站着许多人，穿着蓝裙的阿姐拿着铃铛向他招手，她身后有灵婆，刑叔，麦婶，阿越……全族的人都出来了。

他们欣喜地看着他。

“族长，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