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就叫啊!》作者:宁录   简介:   我家小受喜欢在滚床单的时候突然把头摘下来吓人怎么办?急,在线等。   有一天,大明星正在蹲坑拉屎的时候,头一低,在坑里逮着一只暗挫挫打算吓他的蠢鬼……   大明星内心:妈的智障,也不怕我拉他一脸……   一点都不恐怖的灵异文,看完后可能从此再也不怕鬼这种萌物的文~ 第1章 出师不利   汪亦之仰面躺在一个干净得发亮的厕所坑里,目光深沉地盯着上方那朵小雏菊,一朵属于雄性动物的雏菊,内心纠结万分。   雏菊的主人是一个大明星,很大的明星,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世界上,女人甚至可以因他而分成三类:一是想为他生孩子的类型;二是想生他这样的孩子的类型;三是不喜欢男人也不想生孩子的类型。   他便是影视歌舞四栖巨星——乌盎望。   而汪亦之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吓他!吓死他!吓得他哭爹叫娘!吓得他屁滚尿流!吓得他肝胆俱裂!吓得他魂飞魄散!   对了,忘了说了,汪亦之是鬼。   计划很简单,鬼嘛,按照恐怖片里演的,通常都是在厕所吓人的,当一个人在身心完全放松酣畅淋漓的时候,突然低头看见坑里有个人,多么恐怖啊。   是的,真的很恐怖,作为鬼,汪亦之觉得这计划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不知道那些鬼前辈是如何拥有的勇气,居然能将计划实施到底,反正当他看见上方的小雏菊收缩了一下之后,在五谷轮回之物落到他脸上之前,他“啊”地一声捂着脸就跑了。   不行!绝对不行!再漂亮的雏菊也不行!再帅的人拉的翔也不行!他不能接受被糊一脸!   “你跑什么跑啊你?有没有点出息!”一团圆乎乎胖滚滚的东西不知从哪蹿出,挥舞着半透明小翅膀追着汪亦之骂,“你也太没用啦,都最后关头了,就不能咬牙忍一忍!”   “不能!”汪亦之跑到镜子前,他本能地保留做人的习性想洗把脸冷静冷静,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面前的镜子里没有影象,他那么大声嚷嚷,旁边正在洗手的男人也没有往他这看。   魂使怒了,飞过去一屁股往他脑袋上一坐,两手抱臂道:“你就不能像我这样成熟点,有点男人的担当和使命感,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因为自己的小情绪而坏了自己的前途。”   汪亦之面无表情把他从头上捉下来,一手捏着他道:“说这话之前,麻烦你把开裆裤换掉,你飞的时候都能看见你的小丁……”   “什么开裆裤,这是高叉圣袍!”魂使挥舞着两只小胖手忿忿道:“快放开我,你竟敢对魂使无礼,你信不信我让你没法还魂!”   “我还不了魂,你也别想转正,接着当你的实习魂使吧,别忘了你还有五十万个指标。”   小魂使被他戳了痛处,气得头上那两只肉肉的小角都红了起来,他怒道:“你管我还有多少个指标,小爷我不死不灭,哪像你,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还魂时间,啊,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是四十七天才对。”   “哼,”汪亦之不屑地将头扭过一边,“不就是吓他七……”   “吱呀”一声,门开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乌盎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长腿迈了出来。   不得不说,乌盎望的走红不是没有道理的,先不说他那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传奇般的出道经历——十几岁时因跳舞进入娱乐圈,一年后因唱歌一炮而红,五年后因演技人气爆棚,单说他那出众的外形,那张一看便是被上帝亲吻过的脸,让他即使什么都不会地做个花瓶,都能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   乌盎望走到洗手池边,仔细地洗起了手,他水开得很小很柔,动作也是不疾不徐,如同他对外的温和优雅形象一样。   镜子中的男人有着精致的五官,但却不是孤立出来的那种精致。他高挺纤细的鼻梁以及偏白的肤色让他显得有些女气,但他恰恰生着一双鹰目,大刀阔斧的气势引出眼尾那锐利的上扬弧度,到额角处又化成一道流畅的线条弯向下颌,最终留下一抹薄淡的唇色为这场蛊惑人心的战役鸣金收兵。   镜子中的人眼睛向上挑了一下,汪亦之反射性就便捂脸想躲,很快他意识到不自动解禁的话,男子是看不见他的,但一想到方才他那么近距离地观看过男子的……后,庭花,他就觉得很羞耻。   乌盎望伸手扯了吸水纸,拭干手上的水珠之后,他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穿着一身精心设计的休闲服,这衣服看着宽松休闲,却在人体性感轮廓处很有心机地收紧,使得他那紧窄的腰身、修长的小腿、挺巧的臀线被刻意突现了出来。   很明显,这是一套上节目时穿的服装。   “快点啊,傻愣着做什么!好机会啊!”   一个激动的声音尖锐响起,汪亦之扭头,对上魂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这才如梦初醒。   对啊,好机会啊!阴森的洗手间里,原本只有自己的镜子里突然冒出一张阴森的鬼脸,想想就恐怖啊!   汪亦之心下一喜,连忙暗念解禁口诀。   “啊!”   汪亦之刚现出形来,乌盎望恰好抬起胳膊整理脖子两边领口,一肘子就怼上了他的下巴,他惨叫一声,捂着脸跳开了。   乌盎望也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扭头看到一旁的汪亦之,赶紧过去扶他。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刚才没看见你。”   汪亦之见他走过来,一时忘了疼痛,立马学着鬼片中的样子,两手张开作爪,龇牙咧嘴道:“嗷呜——”   乌盎望愣住了。   汪亦之以为自己样子不够凶狠,连忙又伸手往他胸膛上一拍,大吼一声,“哇呀!”   乌盎望伸手揉了揉额角,他好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么些年什么疯狂粉丝没见过,也就不想说什么了,勉强保持风度扯扯嘴角,然后扭头就走。   咦咦咦?怎么回事?   这下轮到汪亦之愣了,他是鬼啊,乌盎望怎么就这反应?不行,今天一定要吓到他。   汪亦之冲着前方乌盎望的背影就上扑去。   “妈的。”乌盎望听到身后动静,暗骂一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年要他镜头前收敛收敛就算了,面对这种变态,他可没有客气的必要。   汪亦之眼看着就要扑到了,谁知乌盎望却突然一个后旋踢,一脚正中汪亦之的下巴,他整个人都被踹到镜子上。汪亦之眼前的金星还没冒完,胳膊又被人往后扭住。   “死变态,你最好给我收敛点,信不信老子一根手指就能干翻你!” 第2章 信心满满   恶狠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很快胳膊上的痛楚消失了,只见乌盎望在一旁整了整衣服,嘴里念叨着“垃圾节目,厕所这么烂,还什么人都能进”之类的话就走了。   汪亦之还觉得没法接受,这虽然是他第一次现形吓人,可他是鬼啊!他是鬼啊!怎么会这么失败。   他正要不依不饶地追出,魂使却扇着两片小翅膀飞过来阻止他,“别去了别去了。”   “为什么?!”汪亦之看出魂使眼里的同情和鄙夷,忍不住喊道:“为什么不让我追,我一定能吓到他,刚才是没经验!”   魂使伸出小肥手指了指镜子,一脸嫌弃道:“为什么?你看看镜子啊,蠢死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注意事项了吗?”   汪亦之看向镜子,这才注意到镜子中已经显示出了自己的模样,瘦弱苍白,眉眼纤细,一副病蔫蔫的样子,下巴处却突兀地高高肿起。   “你每日只能解禁四次,对人类要念口诀才能解禁,否则人类看不到你、听不到你,你也没法接触他们,但是对于人世间的物体则是强制解禁的,只要你一触碰到就会自动用去一次解禁的机会。你脚接触地面是一次,现形用了一次,刚才你撞上了镜子和盥洗台,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完啦,你追出去还有个屁用啊。”   汪亦之痛苦地抱头,“我怎么给忘了……啊!今天的次数就这样用完了,又要等明天!”他猛地把头抬起望向那团圆滚滚的魂使,眼里带了点乞求道:“真的就这样了吗?我是鬼啊,是不是该有点什么法力啊超能力啊之类的啊,不然怎么去吓人啊!”   魂使一边挖鼻孔一边道:“当然有啊,你是鬼啦,这四十九天的回魂期内不死不灭,午夜过后一切回归初始魂体状态啊,这还不算超能力?”   汪亦之瞪大眼睛,“这算什么超能力?”   魂使慢腾腾把鼻屎弹向一边,道:“怎么不算,你可以把头弄下来吓唬他啊,没事就突然扔他几条断手断脚,一到午夜你的身体又会复原,厉害吧,循环使用的。”   汪亦之被哄的一愣一愣的,“怎么把头弄下来?”   魂使干脆侧躺在盥洗台上,一手挠挠屁股,“方法多的是啊,菜刀啊锯子啊什么的,电锯更快些。”   汪亦之眨眨眼,他本来想的是念什么口诀之类的,然后一抬手就把头摘下来,可这个团子怎么说得这么血腥恐怖。   “那……我会痛吗?”   “当然会啊。”   “……”   汪亦之面无表情地抓起那一团,然后用力一捏。   “嗷嗷嗷你敢对魂使无礼,你快放开我!”   汪亦之一把将他扔飞,大怒道:“他大爷的说了半天你让我自己砍自己脑袋啊,你这么厉害你示范给我看啊,这算什么超能力!丢!”   仔细想想,他原以为变成鬼之后吓人很简单,可事实上他从第一天出师起就没顺利过。   第一次,是在一个乌盎望主演电影破十亿的庆功宴上,他被魂使传送到了别墅大门外。   “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   “你的脚踩到地面上,这是第一次解禁。”魂使慢悠悠道。   汪亦之大惊,“啊?这就算第一次?”   “对。”   汪亦之有些不满,“我不能像你一样飞吗?”   魂使得意地甩了甩尾巴,“飞?那可是高级天赋,你啊,修炼个千八百年都不一定能。”   汪亦之哼了一声,这么说他每天就相当于只有三次解禁机会。   不过也不要紧,一天吓他三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他自信满满地往前大迈一步,突然“嘭”的一声,汪亦之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门卫闻声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魂使飞到他身边,鄙视道:“你傻啊,铁门你还撞上去,难怪你会变鬼,撞废的吧?”   汪亦之痛得龇牙咧嘴道:“怎么回事啊?鬼不是能穿墙的吗?”   “谁告诉你的?”   “电影啊!”汪亦之理所当然道。   魂使一巴掌就呼他脸上,怒道:“你究竟有没有认真听我说!鬼属阴,不能触碰阳间事物,一旦触碰就会自动解禁!你傻不傻,又用掉一次机会!”   “啊?”汪亦之愣了。   看了看脚下踩的地面,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原来自动解禁是这个意思。”   不要紧,我今天还有两次机会。汪亦之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好容易等到有一辆车开入,汪亦之赶忙趁着门口大开的机会偷溜进去,幸好他还能隐身,这就是大大的优势。   尽管自己一不小心用掉了两次机会,可汪亦之还是觉得自信满满,不说别的,单说他的身份,他可是鬼啊,牛逼哄哄的鬼啊,吓个人还不简单?   一进入大厅,满眼的珠光宝气就让他眼前一懵,眼看着一帮高端人士礼服香包、衣香鬓影晃来晃去,汪亦之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裤衩和拖鞋,顿时产生了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身后魂使上来就在他后脑上甩了一巴掌,“还不快去!别一看见美女就盯自己的裆!”   那时的汪亦之对这所谓魂使还存了点敬畏,没敢说啥,闷声不吭地就往乌盎望所在的地方去了。   此时的大明星乌盎望正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修长的手指间擎着一杯浅橙色的香槟,满厅星光熠熠中,他是最耀眼的那一颗。   汪亦之上一秒刚感叹上帝造人的不公平,下一秒就因地制宜地想到了吓人的方法。   鬼嘛,吓人实在太简单了,泱泱历史影视库中多少伟大导演倾尽才华为他指点明路,随便选一样就能吓得那个大明星跪在地上哭唧唧。眼见大明星站在长长的餐桌旁,汪亦之立马手脚并用地钻到底下,作战方法很简单:大明星正悠然自得地喝着香槟,他静静地站着,遗世而独立,大厅中流淌着轻快的小提琴的旋律,众人言笑晏晏欢快畅谈,他微微一笑,正享受着这闲适和谐的气氛时,突然地底伸出一只狰狞的鬼手猛然抓向他的脚腕,仿佛地狱的冤魂要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他喉咙一紧,放声尖叫……   汪亦之对自己的计划满意得连连点头,说干就干,他心中将那还不熟悉的现形口诀默念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手伸了出去……   “啊——” 第3章 操天操地   彼时的大明星看起来光鲜无比,可事实上他却并没有那么轻松,有一件事,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他……只有他知。   ——他的袜子里进了一颗小石子。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要知道,别人虽然看不出来,但它会顽固地硌着你柔软的脚底,霸道地宣誓自己的存在,还能慢慢地折磨你几个小时。   作为一个对外定义为高贵优雅的明星,他必须地时刻保持自己的风度,比如他绝对不能做出当众脱鞋然后把袜子翻过来抖几抖的事,而这事本可以在卫生间做,但他已经跑了三趟,发现那里有门的那间一直被霸占着,他虽心有不甘,但他也不能再去了,不然很快新闻就会传出他尿频尿急尿不尽,肾亏肾虚肾不行。   所以,他悄悄地来到了餐桌的后面,端起一杯香槟不露声色地巡视一周后,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拖鞋抖脚的动作。   就在他蹲下身的那一刻,他是万万没想到,变态天天有,他遇见的特别多,他刚蹲下把鞋帮一脱,突然从桌底伸处一只咸猪手直往他裆部掏来,他心头一跳,反射性地脱下鞋就往那手上一砸。   “啊——”   一声惨叫惊动了大厅内所有的人,乌盎望眉毛抽了抽,如果他没听错,这是男人的声音。   死变态!   “据媒体报道,疯狂粉丝混入《公子心口疼》电影组的庆功宴会,对知名艺人乌盎望进行猥亵,相关人士透露,乌盎望并未受到太大的惊吓,事情发生时他及时阻止了粉丝的行为,并果断地回予了反击,网友们对他坚决捍卫自身权利的行为纷纷点赞,但也有网友质疑这是为新电影炒作……据悉,该疯狂粉丝在被发现后混入人群逃离,导致未能抓获……”   汪亦之一脸复杂地站在商场前的露天屏幕下看着这桩新闻,魂使在他身边飞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肩膀上,道:“别怕,第一次经验不足,以后会好的。”   彼时的汪亦之在听到这句话时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他觉得第一次的不成功根本是意外,跟经验没啥关系,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分分钟手到擒来。   而惨痛的第二次教训马上就来打脸了。   当晚十二点,现形机会一恢复,他立马要求魂使将他送到乌盎望身边,当时的魂使懒洋洋地起床打了个呵欠,用一个“年轻人还是too young too naive”的眼神望了他一眼,然后就把他送过去了。   白光一闪,汪亦之出现在了乌盎望的卧室,面对那个背对他在床上侧睡的身影,他兴奋地跑过去,连方才魂使给他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忘了。   大步跑到那张几乎可以容下四个人的床边,汪亦之望了望床边的闹钟,此时正是十二点零五分,大好的时候,传说中阴气最重的子时,鬼片镜头中出现最多的时间。   按照他的设想,是这样的:熟睡中的大明星正沉浸在美梦中,突然他听见床边有什么诡异的动静,一睁眼,看见床边赫然多了一个鬼,他立马弹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汪亦之想着,兴奋地念出现形诀,然后伸手推了推那个熟睡的人,只见熟睡的人嘟哝几声,没醒过来,汪亦之丝毫没被打击到,他再接再厉地使劲推搡,很快他看见睡梦中的人迷蒙中掀开了半边眼皮,汪亦之正激动地准备吓他,突然就被当着脑袋袭来的花瓶吓蒙了。   “咚”的一声,钢化玻璃做的花瓶被砸到墙上并没有破碎,只是缺了一个角,汪亦之耳边似乎还有玻璃擦过留下的冰凉触感,他张大了嘴,两条小细腿抽筋似的打颤,又见无数东西铺天盖地地朝他飞来,依约可以辨认出闹钟、枕头、手机、水杯等等杂物,汪亦之抱着脑袋“嗷呜”一声逃了,而身后还有那人口齿不清却明显带着怒意的骂声。   “干!吵醒老子!想死啊!”   汪亦之此时才意识到有一种东西叫起床气,发作起来分分钟想毁天灭地,别说鬼了,神来了都不怕!   那时的汪亦之还以为,这第二次失败还是因为意外,毕竟他没考虑到起床气的情况,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   直到第三次出发,他现形后被那人狠狠揍了一顿,他突然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自己极有可能碰到了一个操天操地的主儿。   该死的,他就说不对劲嘛,还个魂哪有这么容易的,也难怪第一次见到魂使那天,它要给自己那么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糟心的一切,要从三天前说起。   汪亦之从一片混沌中睁眼,最先看见的是一个发着白光的团子,那团子看起来有巴掌大小,圆鼓鼓的,仔细一看头上还长着两个小肉角。突然它动了,看起来是在飞,两只半透明的小翅膀在使劲扑腾,身体却只是缓慢上升了一点点。   "我是负责你还魂任务的的魂使。"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声源处正是那个发光的白团。汪亦之定睛一看,雪白的团子上有一个豆子大小的红色小点在上下开合,看来这就是它的嘴。   "你的代号是2333,任务单号69696969,你现在暂时属于游魂状态,也就常说的'鬼'。"   汪亦之本来在偷偷研究他的眼睛,一直不敢肯定白团上那两颗芝麻大小的点是不是,可当他耳朵捕捉道"鬼"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突然一激灵,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自己和眼前的白团,乍一看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但意识却未免太过清醒。   "鬼?我……我死了吗?"   "没有,死了是直接进入轮回的,你这种情况,是将死之人或意识处于混沌之人魂魄离体的情况,看你没缺胳膊没少腿,估计也不是重伤、车祸之类的,兴许是中毒或者是长期失去意识的人吧。"   汪亦之想回忆一下自己的情况,可他很快发现,他的记忆被隐藏了。 第4章 我要借种   没错,是隐藏,一切有关他身份的信息都被隐藏了,他记得他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记得他吃过的食物有过的经历,但他就是记不得他发生这一切时的场景、情景以及情境,说得通俗些,就好比你在看一个爱情动作片,你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偏偏某些地方打了马赛克,就是看不清。   “不用想了,”那团子不知从哪伸出两只手抱臂而立,“每个游魂的记忆都会被封锁,这是规矩,你除了能想起自己名字,别的是想不出的。”   汪亦之本来觉得很奇怪,发生这一切,他似乎根本不用思考便能接受,并且毫不怀疑,情绪甚至也不波动,不过很快这份‘不波动'他也能接受了,也就不做多想,随性开口道:"为什么要封锁记忆?"   "啧啧,"团子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就知道你会问,不过得先说另一件事。每个游魂都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用于还魂,这就是'还魂任务'。还魂指的是回到原来的身体,让原本濒临死亡的人重获生命,回到原来身体后是不会记得还魂时发生的事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大病初愈',或者是'死里逃生'。"   "那怎么还魂呢?"   团子嘿嘿一笑道:"还魂的方法是'借种',就是'借阳火火种',生人的阳气。只有借够七个火种,才能还魂,否则,四十九天一过,原来的身体便会正式死亡,游魂也会进入轮回重新投胎。你应该也听说过,人间很多恐怖故事也有提及,不过这件事本身并不恐怖。生人只有在受到惊吓时,神魂震荡,才容易让游魂得到种子,所以,游魂必须想办法吓他们七次。"   汪亦之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观念被彻底推翻了,他睁大眼睛道:"咦,你的意思是说,鬼其实没有那么恐怖,他们就是为了拿到种子,所以才想尽办法去吓人……而已吗?"   "当然啊,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哪会一变鬼就变态了呢。也正是因为'鬼'都保留着人性,所以才要封锁记忆。'鬼'若是记得自己的家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跑去找家人,这就容易出事啦。"   "这样啊,"汪亦之挠挠头,"那我该去吓谁呢?谁都可以吓吗?"   "no no no,"那个团子摇了摇小胖手,"每个鬼都有对应的'种源',也只有一个,只能吓这一个,若是吓着了别人,还会受到惩罚,所以这也是封锁记忆的原因之二。"   "我的种源是谁?"   "曾用名乌二毛,现用名……乌盎望。"   汪亦之用他有些发懵的脑袋想了一阵儿,迟疑地问:“你说的乌盎望,是电视上那个明星乌盎望吗?”   团子想了想,手指凭空一划,一个男人的影像出现在他面前。   “你自己看,定位中他现在在这里。”   影像中的人穿一袭修身白色西装,正端着酒杯参加庆功会,他唇边笑意浅浅,不断对上前搭话的人点头示意,态度不卑不亢,又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与谦让,正是大明星——乌盎望。   “他就是我吓唬的对象?”   “嗯!”   “我要怎么去吓他?”   魂使对他的自觉很满意,嘴巴一咧道:“从你领下任务的这一刻起,开始倒计时,以每日二十四小时为准,每天你都有一次自动传送到乌盎望所在位置的机会,你现在就可以吓他啦。”   汪亦之觉得接受了这件事之后也没什么好纠结了,这实在是一件太简单的事了,不就是吓个人嘛,当下道:“现在把我传过去吧,我要开工了。”   “那就……祝你成功呀。”魂使嘿嘿一笑道。   汪亦之记得清楚,魂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丢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尽管他的眼睛极小,但汪亦之还是确定自己看见了。   而后……而后便是连续三天的打击,每天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地回去,然后默默等待午夜的来临。   第四天,特意抽出一整天混入电影院看鬼片的汪亦之收获灵感,制定了完美的作战计划。   通过研究各大导演的《床下有人》《笔仙》等等知名作品,看着里面演员卖力的尖叫,汪亦之觉得自己得到了启发。   与魂使商量一番后,汪亦之决定这次要搞个大的,他每天不是有四次现形机会吗,一过午夜十二点就能重新拥有四次,他如果从今夜十一点半开始干活,这样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又有四次机会,这么一来,他可以连续吓他八次,如此连续不断的冲击,总有一次会成功吧!   说干就干!当晚十一点,汪亦之被传送到乌盎望家里,最近这位大明星似乎刚结束了一场戏,没打算再接新剧,所有一连好几日都呆在家里。   汪亦之望了望这偌大的房子,大明星不愧是大明星,实在是太有钱了,居住在这样昂贵的地段就算了,房子装修得还特别好,汪亦之艳羡地望了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乌盎望一眼,此时的他正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地在沙发上瘫坐着,对着电视里的小品吭哧吭哧地笑。   按照鬼片惯例,首先要来点气氛,比如灯泡一闪一闪,电视一黑一亮,音乐若有若无之类的。   汪亦之想了想,两次机会用在脚接触地面上,还有六次真正可以控制的机会,为了营造恐怖气氛,他决定忍痛用掉一次。   眼看快要十一点半了,汪亦之走到电视前,瞄了瞄沙发上那人一眼,见他的目光穿过自己,知他看不见,汪亦之果断蹲下身,对着电视剧的电源键,轻轻一摁。   “叮——”电视灭了。   乌盎望正看得兴起,突然电视一黑,他疑惑地摁了摁手中遥控,又穿起鞋走上前拍了几下,最后摸到电源键,一摁,又亮了,他又躺了回去。   汪亦之再接再砺,伸手又一摁,电视又灭了。   大明星直起身子,嘟哝道:“不会吧,刚买不久的电视啊。”说着又上去开了。   汪亦之心中窃喜,手一动,又关了。   如此反复几次,大明星怒了,遥控往沙发上一扔,气呼呼地往卧室里去了。   汪亦之在后面望着,乐不可支,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他感觉自己今夜一定能赢。   这么想着,他的身体已经按照计划那样悄悄尾随大明星进去了。 第5章 不寒而栗   受到恐怖片的启发,汪亦之毅然将作战地点放在……床底!   作战计划大概是这样的:大明星不知为何,今夜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家里出现了许多异象,仿佛是家中多了一个人似的,可他却始终看不见任何身影。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望着床头的闹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他却因为心中的忧虑没有任何睡意,就在他困顿不堪却又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的时候,床底下突然发出诡异的动静,就好像……好像床底有人。他很害怕,黑暗中他壮胆似的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光线仅能照亮床边一隅,但已足以让他找到一丝安慰,床底下不断有声音传来,他鼓起勇气,趴下身子,探头往床底慢慢望了进去,突然……他对上了一双狰狞的眼!   卧槽!帅炸了!汪亦之在心中暗道,他怎么会这么聪明想出这么牛的招数!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吭哧吭哧笑,好容易止住了笑,他决定要争分夺秒地动手了。   清了清喉咙,伸手敲了敲床板,机会又用掉一次,不过这是必须的,也就不心疼了。一连敲了好几下,一开始他还想象床上的人害怕惊恐的表情,后来等了老半天,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容易床动了动,竟然是翻身的声音,没一会儿又静了。   好家伙,敢情这孙子心大,睡着了啊!   又敲了好几次,一点回应都没有,汪亦之干脆改成了拍,可是拍照样没用,于是他打算二者结合。   “咚咚……啪!”   “咚咚……啪!”   We will we will……rock you! Rock you!   “咚咚……啪!”   “咚咚……啪!”   We will we will……rock you! Rock you!   汪亦之忍了许久才没让自己唱出来,谁知床上的人忍不了了,不愧是搞演艺事业的大明星,睡梦朦胧中听到这节奏,居然醒了过来。   汪亦之听到乌盎望起床的动静,心里乐开了花,手下敲得更起劲了,同时做好了准备,等床布一掀开,他就摆出狰狞的表情。   “啪”的一声,灯开了,暖黄的光线柔柔地泄了一地,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双光着的脚,连鞋都没有穿便站了起来。   汪亦之心里暗笑,实在是太成功了!一路顺风顺水的,这孙子平常横是横,现在吓得鞋子都忘了穿。   这么想着,他乐滋滋地把脸凑近床沿,想着等乌盎望趴下来看的时候,他等个两三秒再现形,如此可以让他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受到最大的心理冲击,可不知为何,视线中的那两只光裸的脚丫却越走越远,根本没有来床底的打算。   又瞧了一会,那两只大脚在地上来来回回走动,这里走那里逛,就是没有往床边这来,汪亦之看着心里着急得很,正打算临时改变计划,谁知那两只大脚又往自己这边过来了。   来了来了!汪亦之心里乐得大喊,他一边调整姿势,一边龇牙咧嘴等待那人的光临。   视线中的两只脚停住了,然后慢慢蹲下,变成两个膝盖着地,再接着出现了一只手,随后便是……   来了!汪亦之兴奋地望着,赶紧念动现身口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出,随即是……接连不断的惨叫。   “啊!”   “嗷!”   “嘎!”   “呜!”   “哇!”   一根扫把不断往床底下捅去,带毛的沾满灰尘的那一端直直对着汪亦之的脸,伴随着那人毫不留情的动作的,还有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妈的,死老鼠!我才出去拍戏半年,敢来我床底做窝!老子搞死你!”   “哦!”   “噢!”   “哈!”   汪亦之这厢在床底下被扫把捅得要死不活的,一会被捅到肋骨,一会被捅到腰窝,最惨的就是他的脸,刚才正念动口诀,嘴巴大张,还没念到一半扫把毛就捅了他一嘴,现在他叫得那么惨厉,那人却根本听不见。   听见床底的动静声越来越大,乌盎望以为是老鼠们在狼狈乱窜,手下更来劲了,突然听得“啪嗒”一声,扫把头断了。   汪亦之听到声音,刚刚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一根冰冰的、硬硬的、长长的、直直的还分着叉的东西直直朝他心口捅去,汪亦之这下叫都叫不出口,“嘤”的一声就晕了过去……下一秒钟又捂着腚眼痛醒过来。   “卧槽!我的屁股啊!”   乌盎望又换了一根撑衣杆,还是铁制的,乱戳乱捅之下隔着裤子捅到了汪亦之的屁股,生生把他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内脏都要被捅出来了,可下一秒钟他就又被捅到肚脐眼的那一下弄晕过去了。   魂使在一边不忍地捂住了眼,要不是有规定,它早就出手救他了,可惜啊……唉……   “乒乒乓乓”的动静不知闹了许久,直到外面的那位大爷气消了,这才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擦擦头上的汗道:“垃圾!明天就把你窝端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打电话,“喂!干嘛这么晚?我还问你呢!怎么找的人,打扫不干净!我家都有老鼠……”   魂使连忙飞过去,掀起床布的一角,“喂喂喂,还活着吗?”   “呃……咳咳……”床角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半死不活的,魂使连忙飞进去把他拽了出来。   大明星正在背对他们打电话,“冷静?冷静不了!我最烦这种脏东西!怎么呆啊!还吵醒我睡觉,老子真想……”   听见那人话语中的狠意,两人同时抖了一抖,这人还真是个操天操地的主儿……   好不容易把人拖了出来,魂使刚想跟他说话,谁知一看见他的脸,立马吓得躲过一边。   “艾玛……你谁啊!”   汪亦之“呜”的一声就哭了,咧着一张没有门牙的嘴,鼻血被眼泪冲开,又哗哗流出。   “我不干了!呜呜呜——”   魂使望了望床边散着的烂扫把、撑衣杆、标枪、烂吉他、网球拍,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第6章 经验交流   魂使看了看鼻青脸肿、不成人形的汪亦之,突然福至心灵,“你这样……吓他肯定成功啊!”   闻言的汪亦之放声大哭,“我两天的现形机会都被他捅没啦!”   魂使默默看了看床头闹钟,突然想到什么,满脸同情道:“这么说,你身上这伤,也得熬一天才能恢复……”   汪亦之突然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猛的扑到魂使身上哭天抢地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公平!肯定不公平!为什么我分到的人就是这种横得要死的主!肯定是暗箱操作!”   魂使满眼复杂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什么暗箱操作,这人可是……”说到这他似乎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能说,连忙改口道:“你这情况是比较特殊,可你自身条件也实在太差了,怪不得别人……”   “我不信!我不信!老子不干了!老子就要换人!”   魂使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头大,扭头看了看那边那个一边讲电话一边咆哮着发表自己对老鼠的厌恶的人,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抱着自己哭唧唧的窝囊得要死的家伙,魂使屈服了,“这样吧,换人是肯定没法换,不过我看你接下去也没法吓他了,我就破个例,联系一下其他魂使,看他们手下有没有工作进行的比较顺利的人,我把你带去学点经验。”   汪亦之想了想,扭头用袖子蹭掉糊成一团的鼻涕和鼻血,抽噎道:“那说定了,你可别骗我。”   第二天上午,魂使果真带着汪亦之去找了人。   “看吧,那个是和你同一天开始吓人的,这几天他已经成功吓了五次了,是成绩最好的一个。”   汪亦之刚想问人在哪,一低头突然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朝他爬过来,身后拖出长长一道血痕,吓得汪亦之腿都有些发软。   “这……这这……”扭头求救似的望向魂使,见他一脸淡定,又见地上那一坨东西还在坚持着向他爬来,看得近了,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个是人,只不过有些太惨了,只见他上半身还是完好的,下半身却从大腿根处撕开了,两条鲜血淋漓的腿软嗒嗒地朝着不同方向,随着他爬动的动作左摆右摆。   “我的妈啊啊!救我!”汪亦之腿软跑不动,只好一把抓住魂使挡在眼前。   “喂喂喂!不要对魂使无礼!”   魂使两只小胖手不断打着汪亦之的头时,那坨东西也已经爬到两人面前了,地上的男人抬起头,一边吐血一边道:“你们好啊。”   魂使淡定地打招呼,“你好啊!”   汪亦之:“咯咯咯咯……”这是他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魂使无奈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直接和地上的人开始唠嗑。   “听说你任务完成得很快啊。”   “是啊,还差两次就成功了。”   “咦?那你今天应该能完成了吧?”   “不,最近把他吓得太厉害了,我打算让他缓上一两个星期。”   “噢,好样的,祝你好运!”   两人寒喧一番之后总算是没了动静,期间汪亦之一直躲在魂使后头瑟瑟发抖,等听到魂使说“他走了,你出来吧”他才敢把头伸出。   “哎呀妈呀!太恐怖了!那人走了吧?”汪亦之一边拍着自己心口一边道。   “走啦走啦,真受不了你,瞧你这窝囊样,你看看人家任务完成得多好……”   “有可比性吗?!”汪亦之失声道:“他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吓人好吗?只需要一现形……”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自身条件差!”   汪亦之被它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作为一个鬼,长得太正常确实很不利。   “刚才那人……不对,那鬼,都这样了还能还魂啊?”   “对啊,他被车撞成这样,可上半身重要器官没事,又濒临将死不死的情况,自然也有还魂的机会。他过几天应该能成功了,他的亲人可都在病床前等着他呢。”   汪亦之脑海中浮现一帮面容憔悴的人围在病床前等待亲人醒来的样子,看着地上那条长长的血迹,若有所思。   “他……这样子变成鬼,会痛吗?”   魂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答道:“当然会啊,进入还魂模式的那一刻起,那时是什么样,变成鬼之后就是什么样,鬼除了能隐身和过半夜恢复的能力以外,其他都是一样的。”   汪亦之看着地上那条血痕,不知怎的,竟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自己有手有脚的模样,估计不是什么车祸之类的,可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鬼呢?   汪亦之忍不住抬手看了看,入眼的是一条白的几无血色的胳膊,仿佛许久未有接触阳光一般,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他究竟生了什么病?是否也有家人在病床前苦苦等着他?   魂使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道:“喂,你干嘛?”   “我决定了,”汪亦之开口,目光无比坚定,“我一定要成功还魂!”   魂使愣了愣,然后面色复杂道:“嗯,这个可以有。”   “你这是啥表情?”   “恕我直言……”魂使往后飞了几下,与他拉开距离,“你的外形一点都不占优势,并且你是我见过天分最低的一个……”   “我不信!”汪亦之大声道:“你说我外形条件无优势我不反对,但是凭什么说我没天分,明明都是意外!”   魂使知道说服他不得,只好叹口气道:“唉……你跟去看看就懂了。”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一个小巷里,虽然还是白天,但小巷里日光透不进来,凉飕飕阴沉沉的。   一个胖大妈正蹲在路边啃苹果,一扭头看见两人……呃两鬼出现,便起身开腔道:“侬都是魂使吗?”   汪亦之有些吃惊,“她居然看得到我们耶!”   魂使白他一眼,“人家也是鬼,当然看得见。”   说着便迎了上去,“你好啊,听说你五天内已经成功将种源吓了四次,我带我负责的人来向你讨些经验。”   “好哩好哩……”胖大妈一张脸圆鼓鼓的,两眼笑起来眯缝眯缝的,很是好讲的样子,扭头看清汪亦之的脸,一惊道:“嚯哟这小后生怎么伤这样哦,可怜哩牙都掉没得了,挨车铲过咯?”   汪亦之想也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惨,可看大妈这么正常的样子,怎么可能五天就能把人吓四次呢?没等他问出口,突然听见胖大妈匆忙道:“来咯来咯!等哈再跟侬讲哦!” 第7章 事与愿违   没等汪亦之反应过来,眼前的胖大妈猛地把手中苹果一扔,一手顺势往头发上一撩,发圈被扯下来了,大妈甩了甩头,两只手使劲把头发往前扒拉,然后走到巷子中间,面对入口处,两手身前伸直,现形诀念毕,口中拖长声音道:“纳——命——来——”   只见一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恰好走进巷口,没走几步,突然撞上一个披头散发、衣服脏乱的女人,透过那黏成一绺一绺的发,他看见了一双泛着血丝的白眼,想起这几日他总在镜子中看见的那个鬼影,此时竟和眼前的人重合起来……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小巷之中,男人惊恐不已地往后跑去,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而那个女鬼此时正狞笑着张开血盆大口向他走来……   “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望着眼前陡然变化的情境,汪亦之目瞪口呆。   男人将公文包用力往女鬼身上一扔,而后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汪亦之眼尖地瞧见男人刚才呆过的地方湿了一片,又闻到些许腥臊味,这才知道男人被吓尿了。   直到男人踉踉跄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子口,方才还狰狞伸爪的女鬼突然把手往腰间一捂,哀嚎道:“哎哟哟哟哟——痛死哩夭寿哦——”   汪亦之连忙跑上去,“大妈你没事吧?你好厉害啊!”   大妈伸手把头发拢到脑后,一手捂着腰道:“痛死哩,那包铲我腰子上咯。”   魂使也飞了上来,“恭喜又成功吓到一次,还差两次完成任务。”   两人扶着被公文包砸到的大妈慢慢到一旁休息,汪亦之看着气质陡然变化的大妈,心底暗暗佩服。   魂使在一旁抱臂道:“看到你和其他鬼的差距了吗?人家是有条件的利用条件,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你啊,条件差,天分又低,再不长点心,还魂的事就真的没指望了。”   汪亦之狠了狠心,用力拍了拍大妈的肩膀道:“谢谢大妈你给我上了一课!经过今天我才知道我差在哪里,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改变的!”   第二日凌晨五点,汪亦之央求魂使带他来大明星的家里。   以往这个时间段还没行动过,魂使有些好奇地开口问他,哪知汪亦之不回答,只道:“有条件的利用条件,没条件的创造条件,这一次,老子拼了!”   魂使望着那人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子,后背一阵恶寒,“你这次弄啥嘞?”   汪亦之不吭一声地猛地把手伸直,然后扭头闭眼,“嗷”的一声,用力将刀子往胳膊上一划拉……没出血。   汪亦之哭丧者脸道:“我不敢……”说着将刀子递到魂使面前,“要不……你帮我?”   “不不不这可不成,”魂使急忙扇动两个小翅膀绕过刀子,“我这样是违规的,你自己来,要想成功,是得狠心些。”   汪亦之又慢慢收回刀子,给自己鼓了一把气后,他再次扭头,闭眼,咬牙,“嗷——”   刀子“啪”的一声落了地,睡梦中的人听到动静后嘟哝一声,很快又静了。   看着胳膊上汩汩涌出的鲜血,汪亦之腿都有些软,“我的妈呀!我感觉我要死了!”   魂使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目光里又是无奈又是鄙夷。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点来吓他?”已经第四次忍不住打哈欠的魂使问他。   汪亦之捂着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道:“我不寻思着晚上吓他最好吗?可是伤口割早了我就得多痛几小时,所以我就……哎呀哎呀不行了,血这么多我要死了,我得赶紧吓他去!”   魂使望着他个勉强能算是伤口的伤口,朝天狠狠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反正他也是业务组里任务完成最差的一个,如今再碰上这么个怂得要死的主,估计又得失败一次,不过好在这货现在敢于尝试,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汪亦之使劲捏了捏拳头,好把伤口里的血再挤出些,他是一滴都不肯浪费,所有的血都被他抹到了脸上脖子上,在伤口再也没法挤出的时候,他念动现形口诀,然后猛地往床上一扑。   计划第一步:鬼压床!   汪亦之望着那个沉浸在睡梦中的俊美睡颜,不习惯与陌生人接触的他微微一怔,而后给自己鼓了鼓气,慢慢压了上去,没一会儿又觉得隔着被子压效果不好,干脆把被子掀开,暗搓搓地钻了进去。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受到压力,他皱了皱那好看的眉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没有醒来。   汪亦之心里乐开了花,很好,第一步达成!接下来是计划第二步:鬼吹风!   这么想着,汪亦之忍住与陌生人肢体交缠的怪异感,打算把嘴巴凑他耳朵旁吹两下,可由于身高的差距,汪亦之现在的姿势只能勉强吹到他的下颌,于是他挨着下方的身体愣是往上挪了挪,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得身上的压迫更重了,眉头越皱越深。   汪亦之已经将嘴唇对着那人的耳孔轻轻地吹了几口气,身下的人明显感觉到了,已经开始不轻不重地挣扎,喉咙里还发出了低低的呻吟,汪亦之知道,自己的计划二又成功实现了。   好,接下来,计划第三步:鬼掐喉!   汪亦之乐滋滋地把手搭上那人的脖子,正要用力,突然听见大明星在梦中低喘几声,而后猛的一使劲,一阵地砖天旋之后,就变成了……自己被压在下方的姿势。   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人突然急切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感受到那有力的舌头撬开自己唇齿探了进来,汪亦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边的魂使惊得从桌子上掉了下去。他早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昏暗的光线下不断起伏的被子里肢体纠缠的两人,不时扭动的身躯和喉间低低的呻吟,怎么看怎么情色,可他刚才谨记着《魂使守则》里的规定,没有贸贸然前去打扰,谁知居然……   “唔唔唔!”   魂使不忍直视地捂住眼背过身去。 第8章 占尽便宜   乌盎望作为明星,私生活一举一动都被曝光在镜头之下,所以自然而然的,性生活也少得可怜,平日里别说找个女明星发生关系,单是和某个女人多看了几眼都会诞生一对新的cp,更何况自从网络风气越来越开放之后,哪怕他和某个男人走近点都能被怀疑性向,他哪里敢胡作非为。   可怜的他啊,明明有着好本钱,结果还是只有自己的左手最了解。   也许是实在是被压抑太久了,今夜不知为何,他迷迷糊糊中做了个真实无比的春情旖旎的梦。   他敢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真实最真实的梦境,不但触感极佳,气味还原,就连细节都是那么完美,连他喜欢平胸这么私密的小爱好都还原了,简直没话说了!   不知是在梦中人特别容易释放本性还是怎样,他基本上完全没有克制,就连按捺的想法都没有,毫不客气地就享用了这美好的大餐。   “唔唔……”汪亦之崩溃地挣扎着,他哪里想到他遇见的这主儿不但操天操地,还敢操鬼,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双修长的手毫不犹豫地从他衣服下摆伸入,然后像剥虾壳一样将他上衣往上一撩,裤子往下一扯,汪亦之余光中看见自己两个屁股蛋露了大半,吓得他猛然一挣,竟然真的挣开了乌盎望的唇舌,连忙尖叫道:“啊啊啊啊团子救我!救我啊!”   魂使在一旁背对着他们,欲行又止,偷偷转头瞄了一眼后,强忍着扭回了头,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汪亦之从魂使的动作总算是看出了,这家伙根本不会救他,只能靠自己了!他赶紧用力推拒着身上跟只发情公狗似的家伙,阻止他不断拿下面蹭自己的动作,死命拍打。   身上的人却完全不受他的影响,乌盎望为了身材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比他这种卧床不起的弱鸡强了不知多少倍,该摸的摸,该亲的亲,该蹭的蹭,汪亦之挣扎了半天,终于绝望了,他发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两手死死扯着自己的裤子护住最后的贞操,同时紧紧闭着嘴巴不让那禽兽亲自己,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   魂使听到身后的动静从剧烈慢慢变小,最终只剩下隐隐压在喉间的惊呼声和滋滋的吮吻声,配合这床一晃一晃的声音,魂使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坏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在猛然震动了几十下后突然停了,魂使一激灵,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扭过头去……   “呜呜呜……”汪亦之在对上他的目光之后,立马崩溃地哭了出来,而此时那个刚发泄过了的禽兽正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魂使叹了口气,默默飞过去,将汪亦之扯了出来。   大明星身下陡然一空,好在他的床是高级的大软床,他身体一贴上,喉间咕哝几声,就又睡熟了。   汪亦之正抱着头蹲在客厅的地上呜呜地哭,好不凄惨。   “咳咳咳咳……”魂使清了清喉咙,目光不自然地从汪亦之被撕成一条条的衣服上扫过,小心道:“那个……你没被那个吧?”   汪亦之从它开腔时就抬了头,听它这么一说,嘴角一瘪,立马又哭了出来。   魂使瞄到他完好的裤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嗝~”地上的人哭得打了个嗝儿,含糊不清道:“我不想活了!”   魂使试图开导他,“别这样嘛,都是男的,他又没真把你那个了,你就当被条狗蹭了蹭……”   “你不懂!”汪亦之咆哮道:“你不懂!他亲了我啊!舌吻啊!老子嘴巴要烂了!”   “咳咳咳,那个,人家好歹是大明星嘛,长得挺帅的,你也不亏,就当是外国友人问候方式热烈了点……”   “你不懂!你不懂!”汪亦之更加崩溃,“你不懂!你还……还……”   魂使看见这货难以启齿的模样,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还咬我奶头啊啊啊!我不想活了!不想……”   “咳咳咳,”魂使突然正色打断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汪亦之抽噎两下,泪眼朦胧地抬头,“什么好消息?”   魂使突然站直了身体,两手交叉置于胸前,仿佛在进行某个仪式似的,一脸严肃道:“恭喜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汪亦之一愣,以为这死团子是在拿他开玩笑,大骂道:“滚!你再敢拿我……”   话音未落,虚空中陡然出现一片亮光,于黑暗中刺眼无比,汪亦之两手挡在眼前,急急闭着眼道:“这是什么啊?好亮!”   耳边传来魂使难得正经的声音:“游离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新世界的大门。”   汪亦之察觉到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光亮,他放下手,随着魂使的声音落下,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撕破空间的发光大门。   “我的……天。”汪亦之错愕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合不拢嘴,连方才的耻辱都忘了,未干的眼泪和鼻涕挂在那里,滑稽无比。   “恭喜你,鬼吸人气到一定数值,可开启异界大门,按照规矩我不能主动透露,但是你无意间误打误撞发现了,那我便可助你一臂之力啦。”   说着魂使退后一步,对着大门一邀手,道:“走吧,进去后会有你不敢相信的东西,我敢说,若你原本能还魂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进去之后,基本上是百分之七十。”   汪亦之不可置信地吸了吸鼻子,心道我的妈呀,居然误打误撞来好事了,这波不亏啊!找着门道之后分分钟吓尿那孙子啊!   想到这,他连忙蹦起身道:“走起!” 第9章 异世大门   乌盎望醒来的时候,先是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梦,然后就被床单上的血吓得一哆嗦。   被子一掀,但见枕头上、床单上、被子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他伸手往脸上一摸,脸上更多,都凝成了块,从脸颊到耳朵全部都是。   “靠!居然流鼻血了!”   乌盎望摸到自己鼻子下凝得最多的血块,赶紧下床跑去盥洗台,镜子一照,果真流了鼻血,都干得发黑了,耳朵孔里都聚了些。   开水龙头将血块一点点冲掉,乌盎望看着镜子中那个确实长得好看的面孔,忍不住长叹一声。   可怜他有名有钱,大好年华,竟然还要靠做春梦纾解欲望,还憋得流了鼻血,实在是太惨了,难怪他觉得昨夜梦中的气味都是那么真实,略带咸腥和温热,让他无比亢奋,哪知竟是……   镜子中的人甩了甩刘海上的水珠,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梦境啊!实在是太真实了,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人居然是平胸,是他最爱的平胸!平常看爱情动作片里都是一水儿的大波,害得他偶尔做梦也都是一团团肥肉在他眼前乱颤,哪里有昨夜的梦好啊,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梦境!   纤细的腰肢,绵软的嘴唇,平坦的小腹,合适的胸部,还有欲拒还迎的挣扎,隐忍不发的呻吟,甚至是最终也没能把人真正占有的遗憾,构成了一个令他欲罢不能、食髓知味的梦境,现在只要想想,就让他……   镜中面容姣好的人陡然一僵,撑着洗漱池的手慢慢抬起,然后以略微奇怪的姿势,慢慢走向了卫生间。   彼时一大清早就和五指姑娘进行亲密接触的大明星根本想不到,昨夜那个跟他春风一度的“妹子”,此时正踏入新世界的大门,寻觅更好的能将他吓尿的良方。   汪亦之本以为自己能看见一个人间仙境,奇花异草、仙穴洞府之类的,或者是古香古色的锦衣华服、古道车马,再不济也要有一堆金发碧眼的光腚天使飞来飞去,哪里想到,一走进这个所谓的新世界,他看见的会是一个农贸市场。   没错,就是普通的农贸市场,一帮大叔大妈、社会青年穿着各类衣服在里头乱逛,有人随意地在地上拿报纸一垫就是一个摊位,上头杂七杂八地堆了些东西,什么生活用品、五金刀具,不一而足。   汪亦之一脸亢奋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他扭头望向身边的魂使,道:“我能用脏话骂你吗?不能的话,打你可以吗?”   魂使见他不对劲,赶紧扑腾着两个小肉翅躲过一边,“你不能这样的我告诉你!袭击魂使是违规的!”   “那你把我带来这种城乡结合部的农贸批发市场干嘛啊?买菜啊!我拿一捆大白菜扔他是不是就能把他吓傻啊,哈哈哈那还真厉害!你特么就是在逗我吧!老子被那孙子又啃嘴又啃奶头,换来的大法宝就这玩意儿?丢!”   汪亦之发泄完一通后扭头就走,身后的魂使则急急忙忙地拽住他,“唉唉唉你跑什么跑,你说话时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地说‘奶头’啊,人家都看过来了……”   汪亦之一听,这才注意到市场里那帮大叔大妈都往自己身上看过来了,他先是脸红了片刻,然后一把甩开魂使的爪子怒道:“我管他们啊!反正现在都成鬼了,要什么面子!”   “你不要那么冲动,”魂使赶紧给他顺毛道:“你听我说,鬼一接触阳间事物就会现形,这你懂吧,可是这里的东西能让你自由触碰,并且在你自动对人类现形时一道出现,这么说你懂吗?”   汪亦之一愣,而魂使赶紧给他解释道:“这些就是给外形无优势的鬼的福利,魂使按规定是不能透露的,除非他们自己发现,只要吸取足够的阳气就可以打开异界之门,还能利用阳气进行等价交换,购买各类能自由出入阳间的物品,这么说你懂吧,比如你要血,就可以在这买盆鸡血鸭血狗血什么的,就不用自己割了,还省了一次现形机会!”   汪亦之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按照魂使的说法,这些都是装备和道具啊!还是不用花钱,利用阳气就能交换的……等等,利用什么?   没等他问出口,一个在一旁摆摊的大叔兴许瞄了他们许久,突然吆喝道:“卖衣服、道具咯,假发假牙假面具哩!”   汪亦之闻声立马被吸引了,忘记了原先要问什么,忙不迭地就凑了过去。   卖货的大叔很热情,一看见他就招呼道:“小哥!需要买点啥?我这应有尽有!”   汪亦之兴冲冲地摆弄摊上的东西,很快就兴致缺缺的放下了。   魂使疑惑道:“没有你想要买的东西吗?”   “这都是啥?塑料梳子和粉红发卡,我用不上啊!”   “哎,小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大叔拿起他摊上的货物,“你看,这是红色美瞳,可以戴在眼睛里吓人,这是口红,血盆大口啊,呐,这是BB霜,苍白的面孔,还有这梳子,你想想,半夜三更的别人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有个鬼在镜子前梳头,肯定吓尿啊!”   汪亦之觉得他说得有理,连连点头,可他马上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的是女鬼吧!可我是男的啊!”   卖货大叔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气得方言都出来了,“你秀逗了,假发一戴,套个连衣衫,管你是弟是妹啊!”   好有道理啊!汪亦之立马就被说服了,二话不说就买了套白色连衣裙和假发,本来还想买口红的,结果那个大叔说他阳气不够了,汪亦之本来就不懂阳气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买卖怎么算的,不过他也懒得管太多,反正有了两大装备,基本也就能搞定了。   他又跟着魂使到处逛了逛,结果发现这么农贸市场真的很实在,每一样东西都能派上用场,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些经验丰富的鬼,有一些还挺热情,没聊几句就主动传授经验,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鬼基本都是身体完好的类型,视觉冲击不大,现在汪亦之是真觉得自己找到宝库了。   此时新的作战计划已经在他脑海中悄悄形成。 第10章 凶恶“女鬼”   大明星乌盎望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某人的目标,此时的他正接到经纪人的电话,通知他有一个电视访谈要上,据说那个访谈节目特别火,就连知名作家宁录也曾参加过节目,机会十分难得。   说起来乌盎望在家也已经休息快一个星期了,期间不断在挑选新剧剧本,虽然健身之类的没有断过,但总不出门与人交际总归对工作影响不利,有个露脸的机会也是挺好,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与此同时,热血来潮的汪亦之也开始摩拳擦掌地准备了。   “你看我穿这身,吓人吗?”汪亦之与魂使早早便到了录制场地的厕所去等着,他穿上了买好的白色连衣长裙,乐滋滋地在镜子前转悠。   魂使托着下巴望着他,煞有其事道:“嗯,好,有那么点像样了,不过你把里面的短袖脱了更好。”   汪亦之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将里面的短袖脱下来,再重新把长裙套上。   魂使看着他下半身不自然的边边角角,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把裤衩也脱了吗?那短裤好奇怪啊!”   汪亦之一听,觉得也有理,自己不是还穿着内裤吗,这么想着,他就把平时穿着的大裤衩也脱了,“这下正常了吧?”   魂使望了望他露在外面的腿毛和大拖鞋,忍住了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吧,反正也是鬼,不能要求太高,越伤眼效果越好。   这么想着,魂使强行逼自己将视线上移,谁知一抬头,他惊呆了,哪里来的一个婀娜娉婷的妹子啊!长发飘飘、纤纤细腰,简直是背影杀手!   “妹子”恰好回眸一笑,抬手将一头飘逸秀发扯下,露出纱网头套,胳膊下依约可见稀疏腋毛,“喂,团子,你过来帮我套一下假发,我不会弄!”   魂使默默按住心口,安抚自己受到刺激的心灵。   不知道问什么,总感觉今天这家伙能成功。   “快点啊,”眼前的人甩掉一只暗蓝色男士大拖鞋,抬起脚趾头挠了挠小腿,“过来帮我弄假发,等会儿他过来的怎么办,我们赶紧准备好。”   魂使强行忍住,扑腾着小翅膀慢慢飞过去。   汪亦之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是兴奋,“没想到啊,这装备效果真的那么好,我觉得我只要找个偏僻阴森的地方一站,不用说话,把头发往前一甩,伸出两只手就能吓坏他了。”   “嗯。”魂使应着,不置可否。   “哎,你说,我们待会选在哪里吓他比较好呢?他现在在录制,台上太亮,效果不好……后台?不行,后台太多人啦,刚才去看一帮人手忙脚乱的,不行不行,要不等他回去吧,在车上,我在车上……”   话未说完,突然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一扭头,门口进来一人,精心的造型,英俊的面孔,除了大明星乌盎望,还能有谁?   魂使本以为汪亦之很快就会扑上去,因为厕所这目前只有大明星一个人,某种方面上算是一个偏僻阴森之处,哪知大明星的长腿都已经迈过他们身边的,汪亦之还没有动静,魂使忍不住搡了搡他,“喂!抓住时机啊!动啊!”   “嘭”的一声,大明星已经走进一个隔间,还把门阖上了。   魂使这才注意到汪亦之哭丧着脸。   “为什么又是在厕所……我、我我腿软……”   眼见汪亦之吓得连强制现形的事情都忘了,身体撑着洗手台这才能保持平衡,魂使知道上次在厕所里被猛揍的那一顿是真的让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魂使苦口婆心道:“别怕啊,你那时是经验不足,加上没有装备,你看看你现在,已经扮成了经典女鬼的样子,分分钟吓晕他啊!”   “可是……”   “没有可是!你赶紧现形啊,等他一出来看见你,直接就能吓尿啊,或者你现在直接去敲隔间门,营造点恐怖气氛……”   汪亦之听到魂使的话,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的确这次他有了外形优势了,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惨了,于是他深呼吸几下,慢慢念出了现形诀。   “就是这样!很好!”魂使大声赞道:“走!你现在去敲门!先吓吓他!”   汪亦之又深呼吸几下,往前一步一回头地走,魂使眼见他已经走到隔板门旁边了,结果这货突然又折回来,哭丧着脸道:“不行啊,我尿急……”   魂使翻了个白眼,按照常理来说鬼是不会主动有这些人类的生理反应的,除非鬼自身在脑子里形成了对某种刺激的反应,也就是说,这货会觉得尿急,是真的被那个操天操地的大明星给吓尿了。   “去吧去吧,赶紧的。”魂使无奈地朝他挥手。   汪亦之屁颠屁颠就跑到了小便池,他习惯性地想拉开拉链,结果发现他现在穿的是裙子,身后魂使见他磨磨蹭蹭,催促道:“赶紧啊!就要出来啦!”   汪亦之心里一急,赶紧把长裙掀起来缠在腰间,扒下内裤就开始放水,哪知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乌盎望谨记着经纪人的话,出门在外要注意形象,哪怕只是小便都要到隔间里,不能让别人轻易看见,现在他刚从隔间出来,哪里想得到,他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对面小便池旁背对他站着一人,两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儿十分晃眼,可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一头长发,还穿着连衣长裙,虽然皮肤极白,人也高挑,可这体型一看就是男的啊!视线往下一看,一双穿着男士拖鞋的大脚和稀疏的腿毛,果真就是男的……   魂使看见大明星瞪大的双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显然是看见了汪亦之,而那货明显忘了自己已经主动现形了……   汪亦之正做着抖两抖的收尾动作时,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妈的,死变态!怎么哪里都有你们这种人,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11章 投怀送抱   汪亦之咽了口唾沫,一时恶向胆边生,他猛地将头发往前一甩,本来想营造披头散发的恐怖视觉,谁知甩得太过,头“咚”地磕上了小便池,他“嗷”地就捂住了脑袋。   魂使在一旁不忍直视地捂上眼睛。   汪亦之撞晕了头,但强大的心理素质一时压过了肉体的痛楚,他“腾”地掉转身体,哪知在方才的一撞中,假发早已掉落,他现在脑袋上只有个黑黑的纱网头套却不自知,还对着大明星张牙舞爪做恐怖状。   看着那人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抬手一摸,他猛然回头往后一看,假发正躺在小便池里,底下湿得打了结,想也知是什么液体。   汪亦之伸手尝试了好几次,愣是没勇气把它拿起。   乌盎望在鄙夷地望着他过后,突然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他指着他好一会儿,突然道:“是你!”   魂使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惊。怎么……他居然认出来了?   很快大明星下半句就出来了,“那天那个在厕所里的死变态!我去!怎么每个节目组你都能进得来,你……妈的!老子要报警了!”   眼看着大明星真的掏出了手机,汪亦之心想这可不成,反正吓人吓到底,他今天干脆豁出去了!这么想着他猛地扑了上去。   乌盎望显然没想到这人还敢主动出手袭击,冷不防被他扑个满怀,为何是满怀?因为汪亦之用力推了他一下才知道,自己不知是卧床多年还是怎的,力气小得可怜,自己用尽全力只把大明星推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便不动了。   这样一看,倒真像是投怀送抱,只是这和预估的情况,也差太远了吧!   察觉到上方传来两道烈焰熊熊的目光,汪亦之心里一凉,那几天被狠揍的记忆传入脑海,他连忙咬牙使劲,志在推倒他。   “嘿咻……嘿呀——”   大明星纹丝不动。   魂使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   “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开!”猛然的一声吼,汪亦之懵了一下,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两只手摁在……   呃……难怪他觉得手下有点隆起,原来是胸肌啊。也就脑抽一下的功夫,条件反射似的,汪亦之拢了拢手掌。   “我日!”   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仅在下一刻,手上一阵剧痛,没等反应过来,汪亦之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掰折了。   掰!折!了!   乌盎望最开始的时候本还以为这人是个疯狂粉丝,应该留点颜面,哪怕他有异装癖还跟踪偷窥自己也该让警察来解决,可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得寸进尺,占便宜不算,竟然连袭胸都敢,当下怒火上头,二话不说便将他的手关节咔咔卸了,卸完左手卸右手,对于有过一段在外半混黑道日子的他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汪亦之和魂使同时都吓懵了,这人平日看起来干干净净、温柔绅士的,原以为只是私下脾气暴了些,没想到……他这手法,是专业的啊!   “好,我现在不报警了,我特么就给你们这些毫无廉耻之心并且不懂得尊重他人隐私的垃圾好好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人恶自有天收!”   汪亦之望着他眼里凶光毕现、杀气腾腾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别想竖着走出去了,余光中见魂使一脸欲言又止地缩在一边,知道他不可能违背规则过来帮自己,绝望之下,想到这么些日子被这混蛋欺负成那样,顿时气性就上来了,干脆不管不顾地和他狠狠干一架,反正自己死不了,大不了横着爬出去!   想到这,不等乌盎望动手,汪亦之猛地跳起来狠狠往他身上一撞,这一撞还真有几分山河与我俱在的气势,乌盎望始料不及,居然真被他撞得人仰马翻。   “嗷嗷嗷老子弄死你!凭什么就你欺负我啊啊啊!”   汪亦之疯了似的用脑袋往他头上顶,也只能用脑袋了,因为他的两只手都没法动了,为了不让乌盎望有起身的可能,他死死压着他狠狠撞着他的头,尤其是撞他鼻子和眼睛的部分,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一处受到攻击人一时半会儿肯定起不来也回不过神。   问他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看过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你也会知道的。   乌盎望没想到这瘦不拉几的家伙爆发起来这么猛,脑袋被撞得眼冒金星,他的手脚可没闲着,手上屈肘狠狠往他后背顶去,同时屈膝往上一顶,身上人果真惨叫连连,然而那人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不但不起身,反而还受到了启发似的一肘撑地,另一肘用力往乌盎望身上捶打,饶是健壮如他者也被好几次窝心口的闷锤弄得生疼不已。   “干!你死定了!”   两人在厕所地上扭打成一团。   魂使听着那砰砰的动静,心里也是揪成了一团,工作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一人一鬼动手打架,这……心烦之下,他干脆不忍直视地背过身去。   造孽啊,他俩打成这样,要是以后让他们知道……算了,看这样子,不可能知道了。   另一方,地上的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乌盎望不知是被他的脑袋撞多了还是怎的,居然觉得没那么晕了,神志恢复了点,在那人打算用力一撞的时候,他猛地扭过了脖子。   “咚!”   魂使听到声音,吓得都尖叫出声了,这声音这么剧烈,该是多惨啊!   百般犹豫,他还是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只一眼,他吓得飞都忘了飞,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一大摊红得发黑的鲜血,汪亦之就躺在血泊中,头破血流。   一旁的大明星显然也傻了眼了,他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血渍,傻傻地坐在一旁,显然也是被吓着了,过来几秒后,他猛然爬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魂使赶紧飞了过去,余光中见大明星跑得跌跌撞撞,还摔了一跤,魂使不禁想到难怪他要跑,若是留在这被媒体拍到他一身是血,只怕怎么都洗不清了,毕竟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死了人。   不过,这货可没那么容易死。   “臭小子,也算因祸得福,终于把人吓着一次了,不过,恕我直言,你的这个种源啊,还真不是个东西,要是你以后知道你和他……算了……”   魂使将那个晕倒的人拖起,闭目念了隐身诀,白光一闪,两人瞬间消失。   他们不知道的是,仅在消失的下一刻,一人拖着节目组的随行医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快快快!要死了!快!”   望着厕所地板上一片洁净,声音戛然而止。 第12章 中性美人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魂不守舍的?”   乌盎望被一个声音拉回神志,一抬头,正是自己的经纪人阿赵,他推了推厚厚的镜片,一脸焦心地望着自己。   “我……”乌盎望张了张口,沉吟良久,还是道:“也没什么……”   “没什么?”阿赵显然被他这个敷衍的答案气着了,“没什么你就三回两回地搅黄节目啊,上上次你在节目上就有些表现奇怪的,怎么这次更加,竟然中途中断录制……怎么了啊?一开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上个厕所就……”   “我说了没什么!”乌盎望被他一提到厕所那事,立马就想起了这几日盘旋在他脑海中不去的画面,语气登时重了起来。   “你……你你……”经纪人气势瞬间掉了一截,忍不住松了语气道:“你说说,你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你看你黑眼圈儿……”   见乌盎望白了他一眼,知他不乐意多说,经纪人连忙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对了,你最近状态究竟好不好?有一个很好的剧本,你想接吗?”   “不想!”乌盎望毫不客气就拒绝了。   “别啊,那导演指定找你,而且你才编剧是谁,是你之前合作过的……”   “得得得,我不想听,不接不接!”   乌盎望受不了他在一旁叨逼叨,干脆走了出去,留经纪人一人在他家中。   走到繁华的大街上,乌盎望小心地扯了扯脸上的口罩,又推了推墨镜,这才放心抬头往前走去。   这几日他的状态真的很糟,黑眼圈也确实重了不少,不为别的,就为那天厕所遇见的怪事。   如果他没记错,那样的出血量,受伤的人不可能还有力气站起来逃跑,还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无,他后来愣是逼人调了监控,结果发现在那个时间段进出洗手间的就只有他一人,根本没有带血的男子跑进跑出,这么一来……只有两个解释了。   一,他那天出现了幻觉;二,他被什么人盯上了。   什么人还不好说,但肯定不是一个人,指不定还是团伙作案,目的是什么不明确,但显然不怀好意。   想到这,乌盎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事暂时还不能跟经纪人说,就他那傻傻的样子,从金牌经纪人手下接过自己,这么些年愣是从小菜鸟努力成了大菜鸟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让他知道这还没边儿的事,肯定能吓傻。   正想得心烦,他猛地一抬头,视线里突然闪过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口一跳,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脚下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人进了咖啡厅。   也许是他动作实在太明显了,两人还差两米远时那人便察觉到了他,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乌盎望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眼时,堪堪反应过来的他口罩下的脸已经隐隐觉得发热了。   他这行为……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哪怕两人认识,略略有些交情,可万一那人来这是为了约会之类的,自己贸贸然跟踪闯入……   还没等他想好,那人已经对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看来恰好是一个人,乌盎望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进了一个小隔间。   不得不说,这人的品味真好,连选的咖啡厅也这么好,靠窗的位置恰好植有成排的竹子,外面就是车水马龙,于喧闹中得一处清幽,分外令人赏心悦目。   半封闭的隔间恰好挡住了路人的目光,乌盎望便把脸上的口罩墨镜一股脑儿扯下来,对面的人看了,勾唇一笑,“你们还真是辛苦……”   话未说完,窗外有几个过路的学生打扮的女孩正被靠外坐着的某人吸引着停下脚步,她们望着侧脸正嘀咕着,突然见窗内的人发现了她们,还扭头对她们笑了一下,赶紧红着脸跑了。   “你不也是,不当明星,可看起来受到的关注也并不少。”   大明星开口,不知为何口气有点酸酸的。   对面的人笑了一下,对刚来的侍者点了一杯咖啡,又按照乌盎望的习惯点了另一杯。   负责点单的侍者似乎也看得愣住了,那人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连连致歉。   乌盎望将身子往后一靠,眼皮微阖,可目光却忍不住往那人脸上望去,不由就看痴了。   他实在太懂得为什么总有人会看那人看得痴了,连自己也不例外,因为对面那人实在是个美人,介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中性的美。他体态颀长,腿细腰直,一双纤细却骨节分明的手明明白白告诉你他是个男人,可那一头慵懒的长发总能让你怀疑先前的判断,加上那张温润又恬淡的面孔,苍白暧昧的肤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与孤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模糊你的视觉、嗅觉、听觉,更遑论是思考。   名字也是暧昧不明的,介于男性的俊朗与女性的秀美之间——辛原。   “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呀?很少见你白天直接在大街上逛,一被人认出来,整条街都得堵啦。”   乌盎望没有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注意着那颜色浅淡的薄唇在不断开合,唇齿间吐出的声音也是暧昧难辨的,介于沙哑的女声和低沉的男声之间,要命的诱惑。   然而早就习惯于娱乐圈种种诱惑的他仅仅愣了片刻便回神了,倒也没失了体面,还颇有气度地接口道:“戏拍完了,难免想给自己放个假。再呆在家中,都快与世隔绝了,还是想上街感受点人气。你呢?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习惯在不忙的时候一个人出来走走。”长发的男人说这话,眼角微微地眯了一下,一举一动又是诱惑。   乌盎望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了。   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那人不是故意诱惑,偏偏自己觉得诱惑极了,再这样下去,真怕性取向得被生生掰过去。   “先生,您的咖啡。”   突如其来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两人,一人如释重负地闷声喝着咖啡,另一人则礼貌地点头致谢。   抬起眼看见年轻的侍者满脸通红的样子,后面还语无伦次地说“不用谢不用谢小姐”,被称呼的人在一愣后便笑吟吟地不说话,乌盎望默默喝了一口咖啡。   那人被人认错性别还真是淡定啊,看来是家常便饭了,也难怪,毕竟自己一开始也……啊,那真是一段难堪的经历。 第13章 宁折不弯   那是在拍上一部电影时候的事了,当时的男主角是乌盎望,女主角是知名女星李娴,而辛原是她的特别化妆师。   李娴是出了名的大牌和挑剔,一般剧组的化妆师都是看不上的,对其他事情也是诸多讲究,好在她性子爽朗又大气,人称李哥或李大牌,因此她带个化妆师进组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人人都好奇,能被李大牌看上并且认定的化妆师究竟有多厉害,对了,听说他还是李哥的御用摄影师。   乌盎望虽不甚在意,但听人念叨多了,总归有点上心,在众人期待之中,李大牌一身优雅装束姗姗来迟,人群中望着她的方向一阵寂静,谁都发不出声音,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美艳了。   要说到李娴的美貌,那真是惊为天人都不为过,也因此她演技虽然一般,然而凭着一张脸和坚韧的性子愣是能挤到一线女星的地位,这点是实在不易了。   惊艳过后,众人目光移到她身后那个身穿浅色素服的人身上,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了。   没人能形容这种感觉,不似前者惊心动魄的艳丽,说是空谷幽兰都不甚妥切,素素净净的一张脸,浅浅淡淡的一抹唇,不邀功不献媚,美得特立独行。   乌盎望直望得呼吸一窒。   穿着平底布纹的人和踩上恨天高的李娴一样高,只见李娴将红唇凑近那人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后者笑弯了眼,恰如一弯桥梁。   而后的化妆过程和整个拍戏过程,乌盎望满脑子回响的都是那人略带沙哑的慵懒语调,轻飘飘的羽毛似的撩过耳边,一直痒到心里。   戏总共拍了大半年,期间那个化妆师出现的次数极少,每次都是拍完李娴的戏份就走了,从不肯多留一会儿,而乌盎望又多和李娴有对手戏,从来不能单独和那人相见。   听人说那个化妆师只算半个圈内人,主要发展方向还是自然摄影,做李娴的专职化妆师还是有很大的人情分在里面,因此娱乐圈的人对那人知之甚少,但只要略有接触的,没有一个不对那人赞不绝口。   听人吹了大半年的妖风,当时我们的大明星乌盎望就耳根一软,心动了,认定了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他找了个机会,主动出击了。   刻意地制造了几次戏外巧遇,而后自然而然地开口约了几顿饭,吃到第三顿的时候,乌盎望假装顺口一提地聊到彼此心仪对象上,只见他优雅地抹了抹嘴,然后勾出一抹得体的笑,首先开腔道:“在娱乐圈想好好谈场恋爱有些难啊,我一心想找个圈外人,性子恬淡从容些,不爱过多的暴露在镜头之下,两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那就很好了。”   对面的人同样回以一笑,接口道:“这样的话,其实选择是很多的,只是你常拍戏,圈内人接触得多,圈外人少,就算遇上了,只怕你见惯了星光熠熠,别的人难能惹起你的注意。”   “不会的,”乌盎望感觉有点苗头了,他相信以那人的聪慧肯定早知自己的心意,于是干脆敞开了道:“我喜欢落落大方的女孩,最重要的还是气质好,留着好看的长发,性子又好,就像……”   没等他说完,对面的人突然打断他,点头肯定道:“嗯,我也喜欢那样的女孩。”   乌盎望愣住了。   不是吧,她是lesbian?乌盎望默默咽了一口口水,佯作淡定。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不小心弄掉了刀叉,于是抬手道:“服务员。”   服务员闻声赶来,微微欠身道:“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好一段日子的琢磨过后,大明星乌盎望突然意识到那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辛原故意弄掉刀叉的,为的就是自然地引出下一句,“麻烦给我换一副餐具,谢谢,以及,您刚才应该唤我先生”,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   后面那个服务员是如何连连致歉的乌盎望完全没有注意了,他满脑子都是轰隆隆的“先生”二字,完全不敢相信,他试图撩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男的!   这之后饭局是如何散了他也忘了,只记得自己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连车都忘了开,打了个的就回去了。   等他理智恢复过来,这才暗暗佩服辛原的聪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没有直说拒绝,而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然后暗示自己知难而退,可是……   还是好丢人啊啊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尴尬,后来遇见时还是忍不住往那人身上瞄,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是直的,并且绝对不可能产生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想法,可他还是忍不住接近那人,谁让辛原恰好长相气质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于是大明星只能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看见他就往上凑,现在就更严重了,一失神的功夫,人就不由自主开始跟踪了……   大明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中性的美人再在他面前晃悠,只怕自己真的要弯了,于是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就溜之大吉了,而美人也没挽留,只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大明星又是一愣,脑子里冒出些个“他要是哪天变性了自己可能想追他也说不定”的念头,吓得他赶紧落荒而逃。   外头又是熙熙攘攘一片,日头明晃晃的渗人,乌盎望眯了眯眼,戴上墨镜,一路往前走去。   不知是他这几日没睡好精神不佳,还是他魂不守舍的原因,他根本没有注意身侧那辆因为司机瞌睡而猛然失控的大卡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大卡车向他这边侧撞过来,然而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闭上眼以减少内心的恐惧,然而此时的他不知道,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一个刚刚念毕现形诀的家伙,凭空出现在了他旁边,用力将他一推…… 第14章 车祸惊魂   时间调到事故发生的前十分钟。   正准备记单的侍者一抬头,越过眼前那个漂亮美人的脸,他看见玻璃上凭空出现了两个白色手印,不由得愣了一下。   很快坐在座位上的另一个人便抬头瞪了他一眼,侍者注意到这人是大明星乌盎望,惊得连刚才在惊讶什么都忘了,虽然他很想要个签名,但这个咖啡馆管理极其严格,他只能战战兢兢地记了单就跑了。   窗外,两只鬼正在对话。   魂使道:“喂!蠢货!你的爪子怎么贴上玻璃了!现形了啊!”   差点将脸也贴上玻璃的某人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收回手,面对魂使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不好意思道:“大混蛋对面坐的人是谁啊?气质好特别……”   “别看啦,”魂使往上飞了一些,气流卷起它的开叉圣袍,两条白生生的肥腿不忍直视,“他和你一样,带把儿的。”   “啊?”这下汪亦之愣了忍不住又贴上去看,这下连鼻尖都顶到玻璃了,瞄了好久,仔细看了人的言行气质,这才不可置信道:“还真是男的啊,不过,真好看啊,一点都不娘,还特别有气质……”   “得了得了得了!”魂使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记得你要干嘛吗?昨晚不是一醒来就说要报复吗?现在干嘛去了?快行动啊!”   这么一说汪亦之突然想起来要办的事,过了午夜之后他的伤虽然好了,然而那种头破血流的痛他可是记着的,心中多了对那个大混蛋的恨之后,吓他这事就做得格外积极,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那个……要不等等吧,等他出来,在这里吓他,万一不小心把他对面的人也吓到就不好了。”   魂使刚想骂他见色忘本,汪亦之突然言之凿凿道:“不是有规定吗,你当初跟我说了的,鬼吓人的时候要是把无关的人吓着了,会受到惩罚的,我这不是生怕犯错吗,好不容易成功吓着人一次,万一惩罚是取消上次的‘火种’,我就亏大了。”   魂使虽然气他强词夺理,但也不否认这是事实,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让他省点现形机会吧,说不定,待会用得上……   喝完咖啡后,大明星走了出来,两只暗搓搓的鬼立马尾随。   车祸发生的前五分钟,魂使突然开口:“上次让你在异界买的‘隔离衣’,你买了吗?快拿出来。”   汪亦之对它那有些急促的语气感到奇异,这语气就跟上次在异界他正在到处乱逛时它突然叫他买一件透明的雨衣时的语气是一样的,当时汪亦之有些惊异地扭头看它,而它脸上现出的难得的凝重和严肃让汪亦之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下,之后魂使却一直没有提及,哪知今天会突然说起。   “拿出来了,怎么了?”   “快披上!”   汪亦之听他语气严肃,赶紧依照它的话动作,刚把衣服披上魂使立马飞进衣袍里,急急道:“作为魂使是不能透露的,被上头查到我就麻烦了,不过隔离衣能阻止几分钟,你现在认真听我说,作为魂使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但是不明确,也不能直接透露,几天前我预知到过几天会出事,刚好你走运蹭了阳气可以买这衣服,算你命大,不过接下来要看你运气还能不能那么好了。我刚才感知到,很快你的种源会有大灾祸,殃及性命的那种,你记着,你必须想办法救他,种源一旦死亡,还魂什么的立马作废,你也会立马进入轮回,明……”   魂使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汪亦之一边听一边发懵,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直觉得身上的“雨衣”越来越轻薄,在魂使说到后面,则直接消失了。   没说完的话已经不能说了,魂使只能目含深意的看着他,低声道:“加油。”   汪亦之的大脑还在艰难的消化魂使刚才告诉他的东西。   刚才魂使的意思是说,大混蛋马上就有血光之灾了,而自己不但不能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还得豁出命去救他?我日!这样当鬼也太憋屈了吧,不能吓到别人,不能把人吓坏,还得负责做保镖……神经病啊!这哪里还有半分鬼的霸气啊!   没等他考虑完,耳边突然响起尖叫一片,汪亦之闻声抬头,见人群惊慌地四下散开,中央一辆大卡车正失了控地往一旁撞去,而某个带着墨镜的大混蛋,真不知道是聋了还是瞎了,竟然还在慢悠悠地走,眼看就躲不过了,汪亦之看到魂使暗示的眼神,干脆一狠心,咬牙道:“啊啊啊老子拼了!”   魂使望着他义无反顾冲上去的身影,眼里不禁留下的感动的泪水,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挺上道的,要常人从车轮底下救人要克服的心理恐惧还是很大的,而这家伙居然真的做到了。   “啊啊啊啊——”汪亦之一边长啸着一边念动现形诀,很快他就跑到大明星身边,现形成功之后,用力将他乌盎望往旁边一推。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乌二毛你奶奶个熊!我恨——啊!”   话未说完,车轮无情地从他身上碾过,好好的躯体登时鲜血飞溅,四分五裂。   “啊——”   一声比汪亦之还要惨烈千倍的叫声传来,魂使定睛一看,只见大明星正安然无恙地倒在一旁,他显然是看见车轮下那身首异处的人了,惨厉的叫声想必就是被那血腥的场面吓着了,而他想不到的是,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只见车轮下那个被碾得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居然慢慢地爬了起来,脓血淋漓中他用两只扭曲的手缓缓撑起了身子,然后摸了摸自己被压扁的腿,愣是从地上把它抠了起来,抱着它就往旁边爬去了,没过一会儿,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默默将耷拉在胸前的脑袋推了上去……   目睹到这一切的大明星吓得面无人色,他他惊恐地发现周边所有人都对这景象熟视无睹,气血难平之下,他惊吓过度,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5章 天时地利   大明星乌盎望险些遭遇车祸又惊吓过度当街昏迷的事一经爆出便占领了全部头条,各家网络媒体一度陷入瘫痪,人们议论纷纷,更不断有所谓目击者出来绘声绘色地讲述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而我们的主角,此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对空白的天花板,愣愣地发着呆。   经纪人阿赵在他旁边急得是抓耳挠腮,他不明白为什么乌盎望自打醒过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直勾勾盯着天花板,问什么什么都不说,说什么什么都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   要是被吓傻了,那可就麻烦了。   而此时的大明星内心活动远远比表面来得激烈些,甚至他受到的冲击比经纪人想象的大太多太多了,先不论那险些丧命的车祸,单说……那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偏偏自己记忆犹新的血腥场面,这……   从醒来到现在,从一片混沌到逐渐回复了神智,乌盎望觉得自己已经能平静下来了,尽管他的心跳仍然剧烈,但他已经可以开始理智思考一些东西,比如那个被撞后耷拉着又被扶起的鲜血淋漓的脑袋,和记忆中某人头破血流的样子对上了,他越想越觉得渗人,再不跟人说说他就得疯了。   阿赵正在一旁干着急,突然听见床上那位大爷终于开始出声了,“阿赵,你过来一下。”   “哎哎,来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阿赵急急忙忙赶到床边,一心伺候好这个小祖宗,见他要坐起,连忙伸手扶他,还在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小祖宗坐稳后终于开口道:“阿赵,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别害怕。”   阿赵连连点头。   “我这段时间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我,现在我觉得,跟踪我的很有可能不是人……”   阿赵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但他一想到方才在外面医生说的“他现在受了很大的刺激,情况还不稳定,醒来之后可能会出现思维混乱、乱说胡话之类的,你就先顺着他……”,就没那么惊讶了。   “喂喂,你在听吗?”   “在的在的……”阿赵忙不迭道,心里想着算了还是先顺着他吧。   乌盎望则继续说下去,“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我想弄清楚,所以这几天你去外面找一些靠谱的看风水或者懂玄学的那种大师过来,要靠谱的那种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尽快去找,一定找又厉害又嘴严的!”   眼见小祖宗在得到他的保证之后面色好看了很多,阿赵又说了些话安抚他,然后就慢慢走了出去。   乌盎望心底一块大石有了着落,不知是不是终于将心中的事说了出来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从昏迷中醒来后的他一直没舒坦过,现在情绪缓和了些,他这才觉得有些困了,便慢慢躺了下来,一阖眼,慢慢睡了过去。   午夜十二点过后,眼见夜班的护士走出了病房,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便趁这机会偷偷混了进去,   病房内的布置很是单调,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是素色,不过毕竟是大明星,住的病房尤其宽敞,还是靠窗的,窗帘遮不住的一角望出去的沉沉的夜色,月光照射下依稀可以分辨出草坪和树木的颜色,看来这病房外面就是个小花园,环境极其清幽。   某只心有余悸的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现在已经完好无损了,但手上依稀还保留着那软绵绵耷拉下来的触感,汪亦之望着病床上酣睡正香的大明星,忍不住恨恨咬牙。   那隔离衣虽然消失了大半,但好在还保留着一点点的法力,因此尽管他身体被卡车撞得不成人形,他却是感受不到痛的,还保留着相当清醒的意识,所以他在被撞后只觉得天地旋转了,没意识到自己脑袋都快飞出去了,还不忘抱走自己两条断腿。   魂使在下一刻便带着他瞬移回了安全地点,他一边托着自己要掉下来的脑袋一边试图说话,结果除了嘴巴里冒出咕噜噜的血泡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等身上的隔离衣完全消失,痛感一下铺天盖地涌出,他瞬间就痛晕了过去,醒来时便是午夜的恢复期了。   虽然他只感受了一瞬间的痛,可那也是痛疯了好吗?!结果他个真正的伤患只是被魂使随意找块空地一扔,而那个没受什么伤的家伙却在这么好的地方睡大觉,简直了!两次头破血流的代价换来两次惊吓,他今晚要再接再厉,争取吓他个第三次!   打定了主意的汪亦之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偷偷照进来的月光将他的脸映得惨白,而汪亦之有自信待会儿能将这惨白吓成铁青,毕竟听魂使说他当时被撞得实在太难看了,是个人都能被吓傻,大明星肯定留下心理阴影了。   偷偷走到床尾,他慢慢伸手掀开了那人盖住脚的被子,作战计划根本不需要想,这里是医院,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恐怖的联想,再加上现在三更半夜,同时眼前的大明星还刚刚受到一场惊吓神魂跌宕,天时地利人和,他只需要现行,就可以成功了。   阴阴一笑,汪亦之深呼吸一口气,他一边念动现行诀,一边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大明星惊慌的神情,口诀念毕,他猛地抓住乌盎望赤裸的脚踝,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睡梦中的人猛然睁眼,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一把拽住汪亦之的手腕,将他往病床上甩去,汪亦之甚至还没来得及瞪大双眼表示惊愕,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便已压在他的身上,控住了他的手脚。   “果然是你啊,”居高临下的大明星道:“厕所里跟踪我两次的大变态……”   汪亦之彻底懵了,不对啊!明明天时地利人和,剧本不应该这样发展啊!   大明星伸手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了一根早已准备好的布条,手脚麻利地将他捆了,又绑在床头铁条上,这才勾起唇角,笑得无不得意。   “来,你逃不了了,咱们今晚好好唠唠嗑,鬼先生。” 第16章 聊聊人生   我们的“鬼先生”在懵了半天后总算颤抖地憋出了两个字,“我……日……”   他究竟惹上的是个什么人,知道他是鬼,还这么……   而我们的大明星见到他这一脸呆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别看他一副气势十足的架势,他心里完全没底,直到现在确定了身下人……不,鬼,完全没法子反抗的时候,他胆子这才大了起来。   当初乌盎望在经纪人走后确实美美睡了一觉,也许是睡多了睡饱了,他醒了过来不算,人也变得异常地淡定,有许多先前没想到的细节也出来了。   比如他记得清楚,当时的那辆卡车确实是要撞向他的,然而有一股力道将他推了出去。那时的情况如此惊险,身边除了那个“人”,就没别人了,这么一想的话,大略的结论是有的,无论那人目的是什么,那人是一心要救自己的。   从那人被车撞得不成样子还能自如跑动的情况看来,绝对不可能是人,可不是人又能是什么呢?神、鬼、怪、妖?   乌盎望把东方流传的非人生灵和西方流传的非人生物都想了一遍,发现除了一开始产生了对于未知生物的恐慌之后,一旦把他想成自己熟悉的神话体系中的生物时,慢慢就没那么害怕了,翻来覆去几个小时之后,他脑子一激灵,突然想到某件事。   那家伙如果不是人,那他就不会死,既然如此,都出现了那么多次了,指不定……今晚就会来!   一想到这个,乌盎望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辗转几轮,又七想八想一通,突然恶向胆边生……于是就有了现在大明星霸气擒鬼的这一幕。   汪亦之尝试着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被强制现行后被布条绑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这怎么办啊!魂使那家伙据说昨天为了帮他续命撑到十二点,操劳过度,现在不知在哪处躺着睡大觉,没有魂使帮他,他就真的在这儿任由一个人类欺负不成?   想到自己的身份,汪亦之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突然两眼放空,而后吐出舌头,用一种很飘渺幽怨的声音道:“拿命来——”   乌盎望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妈的说人话!”   汪亦之吸了吸被打得发痛的鼻子,眼里满是惊恐之色,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你想怎样?”   大明星得意地笑了,“说说吧,你什么情况?老跟着我干什么?”   汪亦之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胸膛道:“我告诉你,我可是只恶鬼!你给我小心点!”   大明星登时就气笑了,低头打量了身下那个怂货,虽然说是鬼,可除了脸色苍白些哪里都挺正常,长得也是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可以夸一声好看,而且他下巴尖尖、胳膊细细,一看就是只弱鸡,就这模样还想吓他,嫩着呢!   “你不说我也懂,你又尾随又跟踪又偷窥又袭胸,肯定是我某个疯狂粉丝,仗着自己成了鬼就想占我便宜,想得美!”   汪亦之被他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惊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后登时就怒了,“我草你大爷!说老子看上你,少做梦了!谁特么袭你胸,你那天……”   “别被说破就恼羞成怒,”乌盎望制住他因为激动而挣扎的手脚,道:“我告诉你,要不是那天你救了我的命,就冲你掏我裆的行为我就直接弄死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庆功宴上的也是你。”   “我日!”   汪亦之听他这么一说就想起他拿鞋敲自己的事,而后又想起后来被他各种掰骨揍脸的事情,气得他抬脚就往他身上踹,然而乌盎望正压在他身上呢,所以他无论怎么踹都踹不到人,除了把床敲得咚咚响之外。   “喂喂喂,你给我冷静点,别惹毛……”   “叩叩叩!”   门突然响了,而后听得把手一转,有护士走了进来。   “乌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听见这里声音很大。”   乌盎望的身体一僵,而他很快发现身下人的身体僵得更厉害,脸上表情甚至算得上惊恐。门口的护士担心地望着跪趴在床上的乌盎望,目光完全没有转向别处,乌盎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除了自己,其他人看不到鬼!   “我没事,”乌盎望马上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个略微不好意思的笑,“真是抱歉啊,我平常有健身的习惯,刚好半夜睡不着,起来做做俯卧撑,没想到动作太大了,打扰到大家了,也给你添麻烦了,辛苦你跑一趟。”   小护士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见那个平常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大明星这样对自己笑,魂儿都要飞了,好在她谨记着自己的职业道德,笑了笑后红着脸就跑开了。   从护士进门到现在一直不敢大声喘气的汪亦之总算放松了下来。   天知道他从魂使那了解的规矩有多变态,一旦把种源以外的人吓着了,鬼就会受到惩罚,视吓人的严重程度而定,惩罚也会有大有小,他可不敢犯错。   他的反应完全被乌盎望看在眼里,于是挑眉问道:“怎么?你们鬼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汪亦之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一旦他把鬼的吓人原理说出去了,他发誓,他绝对不可能再吓到那个家伙哪怕一次了。   毕竟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瞧他在有人时装得那斯斯文文的,背地里坏得心眼儿都是黑的,要是让他知道鬼是那么被动的生物,他别说揍鬼了,操鬼都有可能。   乌盎望见他把头扭过去,一副死也不打算理人的模样,乐了,“干嘛啊,不想跟我说话?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你是不是还有同伙,那个同伙又是有什么目的?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汪亦之被他的敏锐吓到了,他居然还知道可能有同伙——魂使的存在,实在是太精了。决心不透露的汪亦之抿紧了嘴唇。   “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一直把你绑在这,你自己没法挣开是不是?别人好像也看不见你,我住院你就在这陪我,等我出院了你也继续绑着。”   汪亦之瞪了他一眼,继续扭头。   “还挺倔。算了,懒得折腾你,你之前为什么缠着我我懒得理,你只要保证,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就成了,能保证不?”   汪亦之心想怎么可能,自己还得继续吓他呢!于是他抿紧了嘴,就是不说。   乌盎望被他死不配合的样子气着了,他从刚才到现在好声好气地说话,结果那人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于是干脆恶声恶气道:“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我已经请了抓鬼大师,再让我看见你,分分钟灭得你魂飞魄散!” 第17章 超级天才   迫于某人的淫威之下,可怜的汪亦之只得用沉默来代替默认,乌盎望见他那怂样就知道基本是从了,又耍狠地恐吓了几句之后,大明星放心地躺到了一旁。   虽然问什么身边的家伙都不说,但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躺着躺着,瞌睡虫来了,大明星慢慢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自然,他身边躺着一个生无可恋的鬼。   使劲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天知道他一个鬼被一根简简单单的布条捆住的感觉有多绝望。平躺在床上,汪亦之慢慢思索了一下自己的鬼生,觉得实在是毫无希望。   鬼是没有睡意的,一般的生理反应也不会有,除非受到刺激,而显然汪亦之在此时是绝对不可能想睡的,于是他睁着眼,一直从前半夜睁到了后半夜,不知从哪传来一声鸡啼,天快亮了。   休息够了的魂使终于开始找他,一定位瞬移到医院就看见床上那个一脸呆愣的家伙,魂使气不打一处来,骂到:“蠢货!你干嘛?”   汪亦之心里委屈,“还能干嘛?被绑了啊!”   “蠢!”魂使跳脚道:“我知道你被绑了,我是问你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吸阳气?”   “咦?”汪亦之一激灵, 猛然想到什么,“吸……吸阳气?”   “你俩靠得这么近,他又睡得这么熟,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能干点什么啊?”   “等会儿!怎么吸?”   汪亦之对于上次得到阳气的事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想到得到阳气前发生的事,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靠近吸啊!”魂使被他气得两个翅膀直抖,恨不得冲上去摁着他的脑袋。   汪亦之愣了一下,迟疑地凑近熟睡中的人,尝试着将脸凑了过去,才一感觉到有热气扑上自己的脸,他立马缩了回来。   “就……就这样吸他呼出来的气吗?好奇怪啊!”   魂使朝天狠狠翻了个白眼,自己昨天居然就是为了救这货耗尽灵力,简直了,它居然会以为这货很有希望能还魂……   魂使粗声粗气道:“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能提供阳气,呼吸、气味,都可以,你靠近点!越近越好!”   汪亦之闻言,狠了狠心,闭着眼往前一凑,鼻尖抵着鼻尖,睡梦中的人嘟哝几句,吓得他浑身一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道:“这样呢?这样够不够近?”   “我去……”魂使暗骂一声,干脆飞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脚,“要你近点!近点!最好直接贴上啊蠢货!”   这一脚显然用力过猛了,两人牙齿都磕到了,还没等汪亦之对这过去亲近的距离感到恶寒,下一刻大明星微动的睫毛便将他吓了个七荤八素,“啊啊啊啊他要醒了!”   话音刚落,眼前白光一闪,魂使已经提着他的领子瞬移了。   病床上的人眼皮抖动几下,没有张开,嘟哝着翻了个身后又睡熟了。   而两脚刚刚落地的汪亦之还觉得惊魂未定。   要是那时候大明星醒来,看见自己正……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喂,不是让我吸阳气吗?干嘛又带走我?”   魂使看都懒得看他,伸手指了指天,汪亦之后知后觉地抬头,原来天已经亮了,大明星估计很快会醒,难怪魂使要带走他。   脑海中又想起了吸阳气的方法,汪亦之苦着脸道:“ 能不能不要这样吸啊,要是个女的还好,是这货……好变态啊,我的牺牲也太大了吧。”   魂使白眼一翻,“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想想,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帅哥,莫名其妙被只鬼占便宜,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牺牲不是更大,何况这件事还是你占主动权呢。”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万一他又像那晚那样咬我……咳咳呢?”   “我管你啊!你自己捂好别让他咬不就得了,总之你爱吸不吸,我懒得管你!大爷们儿让人咬两下咋了,没养过狗啊,你家狗没啃过你啊,都一样一样的!”   汪亦之想了想,觉得它说的很有道理,可一想起那晚被那个混蛋摁在床上上下其手,他还是觉得没法接受,于是小心翼翼问道:“难道外形条件没有优势的鬼就只能靠吸阳气买道具了吗?有没有靠其它的例子?”   “有啊,”魂使干脆一屁股坐他脑袋上,翘起二郎腿就开讲了,“曾经有一个女鬼,外形条件比你还不占优势,长得特别漂亮,眼睛水汪汪的,一点儿都不吓人,她也没有吸阳气,但是她创下了一天之内将种源吓了七次的记录,两日结束还魂任务,至今无人超越。”   这么一听汪亦之就奇了,一天之内吓七次,两天就还魂,这是多牛的一个前辈啊,于是他赶紧追问道:“快说说!她是怎样吓人的!”   魂使托着下巴道:“她啊,她在第一天什么都不做,就录了盘录像带,然后想法子给种源看了,可能内容有点恐怖吧,第二天她就给种源打打电话什么的,吓得他疑神疑鬼,最后放了个大招,直接从电视机里钻出来,然后她的还魂任务就结束了。”   “这不是《午夜凶铃》吗?这套路居然还有人吃?不管了,反正她这么做之后就还魂成功了是吗?”   魂使摇摇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不,她的还魂任务结束,是因为她失败了。”   “啊!为什么?”   魂使换了一只手托下巴道:“她真的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吓人天才啊,可她算漏了一点,没想到录像带当时传播的速度那么快,也没想到自己实在太有天赋,她当初一从电视里钻出来就把种源吓死了,而后很多看过录像带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也把自己吓死了,而且那卷录像带流传了出去,越传越邪乎,期间又有许多人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吓死,总而言之,她不但没能成功还魂,还因为无意间害了太多人命没法进入轮回,我们拘捕她的时候,她听说自己会被打得魂飞魄散,于是就逃跑了,成了真正的恶鬼,现在还在通缉她呢,都几十年了都。听说这录像带的事后来还被拍成了电影,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片子……” 第18章 嘿嘿嘿嘿   汪亦之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以为是某个鬼前辈模仿鬼片,想不到……这就是创始人啊!   “等等!”汪亦之突然想到什么,“贞子不是日本的吗?你们也管日本那边的事?”   “差不离的啦,还魂原理在全世界都那样,我们不分国家人种,再往上就是其他管理层,你就别管了,好好吸你的阳气才是正道,人家没有外形还有天赋和脑子,这些你都没有。”   汪亦之想辩驳,但又觉得没啥底气,憋了好久才开口,“喂,那后来录像带的事儿怎么解决的,现在还死人吗?”   “我就说你没脑子,现在谁还看录像带啊。”   “咳咳咳咳……”汪亦之赶紧岔开话题,“那个我刚才吸的阳气够了吗?买个美瞳够不够?”   魂使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道:“别想了,就你刚才吸的那点,人家连根葱都不给你。”   “那我现在回去吸点儿?”   “吸你妹啊!晚上阴气重,适合鬼去引导阳气,白天你就别想了,今天的现形次数又用完了吧,等半夜吧!”   汪亦之低头连声应着。   魂使看他就来气,“我说你怎么搞的,好歹也是鬼啊,居然被个人绑在床上,真是……等等!你被他抓住了?他意识到你存在了,并且还不怕你,还把你绑了?!”   魂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显然它意识到问题真正的严重性了。   “我……”   “你先别说话!他有没有逼问你什么?你有没有透露什么?”   汪亦之一口咬定,“没有!我坚守做鬼的节操,什么都没有透露!”   “真的没有?”   “没有!”   “那就好,”魂使松了一口气,“我告诉你,要是被人类知道这规矩,啧啧,以后这还魂工作没法干了,你啊,一旦造成大影响,你别说还魂了,以后能不能入轮回都是个问题。”   汪亦之一听后果这么严重,暗暗庆幸自己真的没有透露。   魂使又不放心问一句,真的没有透露?   “没有!”汪亦之委屈道:“绝对没有!就连他威胁我说找道士收我,我都……对了!他说找大师收我,怎么办啊?”   魂使甩了甩手,一脸不屑道:“别怕别怕,道士算什么,没事的没事的,不说就对了,你已经成功吓了他两次,加油,我看好你哦。”   汪亦之挠挠脑袋,得到魂使的保证之后心里安心了些。   十二点很快就过了。   汪亦之准时出现在医院,那位大爷果然还住着,经纪人和公司为了在外平复各种新闻忙得焦头烂额,而他却在病床上悠哉悠哉地看电影刷微博,好不自在。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快十二点半了。   大明星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撕去脸上的面膜,洗了把脸之后就睡了。   汪亦之不屑地撇撇嘴,“娘炮。”   魂使在一旁插嘴道:“人家那是赚钱工具,当然得保养啦。”   汪亦之得意地摸着自己的脸说:“看到没,我的不保养,不照样好,又白又滑。”   魂使面无表情地捏着自己白的发光的一团……脸,说道:“照你这么说,我的也是又白又滑。”   微微的鼾声传来,病房里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大明星睡着了。   两只鬼不在皮肤的事情上过多纠结了,魂使往他脑袋上踹了一脚,汪亦之会意地扑上去吸阳气。   现行诀念毕,汪亦之正要凑上去,突然意识到魂使还在,赶紧回头道:“你别看你别看!好尴尬啊!”   “啧。”魂使转过头去。   汪亦之慢慢弓下身体,努起嘴巴,慢慢朝大明星的嘴凑去。   一边往下凑,汪亦之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这个大明星不是自己的种源,而是先前自己遇见的那位大妈的种源……艾玛!按照大明星对女人的诱惑力,他不但会被亲到嘴肿,说不定贞操不都不保!   魂使正背对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嘿嘿嘿嘿的笑声,后背猛然一僵。   它带的鬼……这么快就变态了?   汪亦之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亲个男人的事不是那么惨了,莫名其妙被亲的那个才惨,于是他加快了往下凑的速度。   两片嘴唇终于凑上了,才一碰到,汪亦之就猛地抬起头。   这倒不是因为恶心,而是……   这嘴唇也太软了,水水润润,还隐约有香气,简直……   汪亦之懵了一下,然后快速跑去垃圾桶翻出面膜闻了一下,果真是这个味儿,然后又跑回来,接着亲了下去。   一边亲一边想着,要不得要不得,果真用这玩意儿就变娘炮了,脸又软又香,看着就想嘬一口,跟嘬螺蛳一样用力的那种。   嘴唇贴着嘴唇,贴了好一会儿,汪亦之觉得腰有点酸,于是抬头道:“喂,我这样吸够阳气没啊,够我买顶假发了吗?”   魂使转过身,撑着下巴道:“你伸舌头没?”   汪亦之悚然一惊,“我草!还要伸舌头!”   “不然呢,难道你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   “不进不行吗?”   “你见过不进去就能怀孕的吗?”   汪亦之被它的内涵惊到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下次能不能不要拿这个比喻,我有点难受。”   “快点!”魂使断喝一声,又转过身去。   汪亦之看着熟睡中的英俊的男人,忍不住又想到之前那个吃果大妈女鬼,于是又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低头,再次贴上那双绵软的唇,伸出舌尖在唇缝添了几下,然后慢慢探入牙齿。   “唔……”   梦中的人粗喘几声,突然一把抱住汪亦之的腰,猛然将他压向身下。   我擦!汪亦之感受着那疯狂在他口腔中肆虐的舌头,内心极为崩溃。   感觉到一只手从头衣服下摆摸了上去,而另一只手有往下摸的趋势,汪亦之护得住上面护不住下面,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下面重要,于是他“唔”的一声,两手紧紧捂住了裆部,而他上面就……唉……   感觉到那人牙齿在胸前用力嘬了一口,跟嘬螺蛳一样的嘬,汪亦之只觉得人生无望。   等他吸够了阳气,绝对、绝对、绝对!吓死这孙子! 第19章 美色误事   一觉醒来,大明星迷蒙了一下,然后猛的把头埋进被子里。   艾玛实在太带劲儿了,病房play啊,还是上次那个平胸美女,这次明显没有过多反抗,还一个劲儿地凑上来和他接吻,与这热情似火的吻相反的是她依然抗拒的动作,她死死守着最后的防线,就是没让乌盎望吃到,实在是太刺激了!   这种欲拒还迎、意犹未尽的感觉太带劲儿太真实了,大明星只要现在一想,就觉得鼻腔隐隐发热,好像又要流鼻血了。   缩在被子里滚了好几圈,大明星念叨着:“快睡着快睡着……”可他越滚越清醒,睡个“回笼梦”的希望显然是没了,而此时好死不死的有个人非要进来撞枪口。   “阿乌,你身体怎么样了?”   听称呼也知道是自己经纪人阿赵来了,大明星默默把脑袋缩起来。   来人风风火火,不等回答就直接道:“我跟你说,外面闹翻了,好多媒体八卦胡乱猜测什么蓄意谋杀,我也是服了这帮人,还有的说你勾引人家老婆搞大肚子又甩,结果人家老公要报复,一帮想红想疯了的人不断拿你消费,我真想揍死他们。对咯,既然这事这么火,要不要干脆接个新戏,把舆论引导到宣传炒作上来?”   后面这一句才是重点吧……大明星缩在被子里默默想着,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菜鸟经纪人还是这么菜,说话拐弯的效果还不如不拐。   “我跟你说啊,那个新戏好啊,你知道导演是谁吗?郑代龙啊,他手底下有专门的合作团队,口碑一顶一的,出了名的良心剧,而且你知道编剧是谁吗?由作者亲自担当的,绝对……”   “得了得了,”乌盎望猛的冒出头来,直接道:“啥剧?什么题材?”   “古装剧,历史向的,双男主,讲的是两人在乱世中搅弄风云,与四方势力周旋的故事。”   “哦,卖腐,不演。”   “不是的,”阿赵刚觉得有点苗头就被拒绝,有点挫败,“不是卖腐,是真腐,他俩是一对儿。”   “我去!”乌盎望知道自己的经纪人不靠谱,可他没想到这么不靠谱,当下骂道:“你不是吧!这种剧题材这么敏感,你让我接,打打擦边球还好,你说说这种来真的的剧哪个效果能不尴尬,目前拍得好的多数也是电影,可电影虽然在各大奖项上能占的头筹,真正投放市场又是怎样的局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你给我接的是电视剧啊!我去!电影还能精心剪辑,还有大量艺术留白,你就告诉我电视剧怎么做到每分每秒无尿点,憋到膀胱炸都不愿离开……何况你给我接的还是古装啊!古装剧还搞基!你干脆让我接乡村爱情好了,那个也没它雷!”   “可、可可是这部剧主旋律不是搞基啊,是各种朝堂风云、江湖纷争、异国动乱……”   “哦,不演!”   “你别这么坚决嘛,你知道作者是谁吗?就是你上部戏的作者,宁录啊!”   这下大明星倒是考虑了一下,“我演谁?”   “安珏君。”   “剧名叫什么?”   “《苏厌婴》。”   “哦,不演。”   “别啊!”经纪人急了,“虽然不是主角,但真的是大制作!剧本也好!”   “知道,你没看见现在最多的就是一堆明星堆出来的垃圾吗?我不演。”   “别啊,很多很有实力的明星加盟的,制作班底没话说,演员有影帝李波,老戏骨钟明,黄广义,还有李大牌等等。”   大明星敏锐地捕捉到某个字眼,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我演。”   经纪人还疑惑怎么会改口这么快,突然听见大明星轻咳两声,“那个……不是搞基剧吗,怎么会有李娴?”   阿赵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是为了某人啊,不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想歪了,只尴尬道:“她演苏厌婴他妈,也就是你丈母娘……”   “我……”   脑海中浮现一张脸,眉眼温润,长发飘飘,愣是让他把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没错,这次是工作原因,绝不是他想去接近辛原,是工作原因!没办法的!   了一个 一旁的吃瓜群众——汪亦之、魂使窝在一旁暗搓搓地听着,心里默默记下大明星的工作行程。   话说汪亦之他昨晚吸了阳气,不去异界买他的吓人道具,还在这干嘛呢?   还不是因为他看上了一样高级道具嘛!结果他的阳气就不够了,按照老板的话来说,起码还得多一倍,也就是再吸一晚,于是今天的汪亦之只能先吓着,等到半夜再吸阳气买道具。   而那两人还在唠嗑。   “你能静下心去工作,这就好了,我怕你这段时间待在家闷坏了。对了,你上次让我去找个玄学大师,我朋友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祖上几十代都是抓鬼降妖的,下午就过来,去去晦气也好,你就放心吧。”   吃瓜群众顿时就不淡定了,求救般的望向身边的那一团,魂使接触到他的目光,安慰道:“放心吧!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汪亦之心底默默颤抖。 第20章 红毛大师   本来淡定的一颗心,随着魂使突然的一句,“哎呀要去开个会,先不陪你了,事情自己搞定啊,我先走了。”   “喂喂喂!等会儿!要是道士……”   “没事的没事的,我走了,拜拜!”   汪亦之猛地扑上去试图抓住它的腿,奈何它翅膀一扑棱,飞远了。   被扔下的人缩在病房一角,琢磨着究竟留这儿等那个据说毫无威胁的大师,顺便吓一下大明星,还是直接跑路,免得真被打得魂飞魄散。   这厢的鬼还在纠结,那厢两人还在聊着。   乌盎望想了想前晚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鬼,一时有些打消找大师的念头,好赖那鬼还救过自己,万一大师来把他灭得魂飞魄散,这就糟了,于是轻咳两声道:“那个……其实也不是啥大大事,要不那什么大师就不用来了吧。”   “啊,不过已经定好了时间啊,看情况,他应该马上来了。”经纪人看着乌盎望有些不爽的样子,忙道:“那个,就算不驱邪,看看风水,去去霉气也好啊,你说是吧。”   乌盎望还在思索,突然经纪人手机响了,掏出一接,“喂?啊是苏大师啊,您已经来了,好好好我马上去接您。”   接完电话后阿赵小心翼翼地瞄了大明星一眼,见他没直言反对,于是赶忙在他没改变主意之前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我们的经纪人边跑边想着大明星可真难伺候,一会儿一个样,殊不知病房内的两人,不,一人一鬼不比他的忐忑少多少,经纪人担心找来的大师不够厉害,病房里那两只则担心太过厉害……   总而言之,一番揪心的等待之后,大师终于出场了。   门一开,一人一鬼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只见阿赵一脸尴尬地拉着门,道:“阿乌,大……大师来了。”   身后,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的男青年猛地冒出头,嬉皮笑脸道:“啊呀,真的是大明星乌盎望啊,好激动!”   乌盎望盯着那个一手插在牛仔裤袋,一手提着个公文皮包的家伙,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视线越过他道:“大师呢?”   经纪人僵着一张笑脸道:“额……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大师。”   红发青年笑嘻嘻地走进病房,极为随意地将公文包往桌上一扔,然后就乐呵呵从里头掏出纸笔道:“你好啊,我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的毛山派第六十九代传人苏郭仪,主营业务是驱魔降妖、捉鬼除祟、镇宅风水、沟通阴阳、摸骨测字、看相算卦,如果客户有需求,还可以防出轨、打小三、治不孕、除蟑螂,只要您有需求,我就可以无所不包,无所不能,如果您满意的话,请您先看一遍合同书,并在保密协议上签署,对了,顺便给我签几张签名照,我是乌先生的忠实粉丝啊。”   乌盎望斜睨了一眼经纪人,后者心虚地低下头去,心里暗道不妙。他原先也没太把乌盎望的要求当回事,所以随便打个电话叫圈里人介绍介绍,不说要那种特别厉害的,找个能装模作样的也行啊,可是……怎么就找了个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的。   一旁蹲在墙角的汪亦之也乐了,看着那边那个还穿着一身破洞牛仔裤笑起来还有两个虎牙的青年,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种程度还捉鬼?哈!哈!   乌盎望有些心累地望着眼前的“大师”,又望了望低着头的经纪人,这么点事儿还办得这么糟,简直了,万一自己真有事得拜托,就他找的这人……一看就是三流的坑钱的无业社会青年混混,还敢自称大师,而经纪人居然信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好在他找的这人并不厉害,不然真把那个鬼折腾惨了也不好,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合同签了,然后抬头换上温和的面具微笑道:“有劳苏大师了,其实也不是要抓什么鬼,就是想驱驱邪,赶走霉……”   “乌先生……”大师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他,“你最近,经常做梦吧?”   乌盎望有些惊讶,还没等他说什么,苏大师便捏着下巴道:“哎呀,看起来,是挺销魂的梦啊。”   大明星闻言悚然一惊。怎么回事儿!他在梦里纵欲过度的事儿已经能从脸色分辨出来了?哦不!难道是一派萎靡!   红毛青年依旧托着下巴,脸上的嬉笑已经慢慢散了个尽,而他在病房内环顾一周后,收敛神色道:“他……就在这里。”   此言一出,经纪人是再也忍不下去了,这人长相打扮看着不靠谱就算了,一进来就嬉皮笑脸,现在又开始装逼了,不行,实在太尴尬了,于是他轻咳几声,恭敬道:“额苏……大师,要不我们出去……”   “阿赵,”乌盎望突然出声,“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苏大师单独聊聊。”   “咦?”   经纪人一脸懵逼,但见乌盎望脸上莫名有些凝重,于是便将信将疑地出去,还带上了门。   病房内只留下两人,不,还有一鬼,两人之间气氛凝重,而一鬼缩在角落,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苏大师,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郭仪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在屋内随意走了一圈,道:“乌先生最近应该发生了不少不大舒心的事吧,或者说,灵异的,总感觉有人盯上了你,鬼鬼祟祟。”   乌盎望这才开始正视起来,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红毛混混,很有可能真的会是一位大师。   “是的,确实如此,不过你刚才说的……他就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苏郭仪回头,一脸凝重地对乌盎望道:“苏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吓到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既然我已经来了,那么你也不必害怕了。”   乌盎望迟疑着点了点头。   “乌先生,你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鬼魂,并且他此刻就在这里,而且不瞒你说,这是个恶鬼,穷凶极恶……”   乌盎望先是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变成疑惑。穷凶极恶?脑海中浮现那张苍白瘦弱的弱鸡脸,忍不住露出质疑的目光。   红毛大师显然注意到了,急急改口,“然而,他的凶恶是掩藏在他看似纯良无害的外表下的,乍一看斯斯文文弱不经风,实际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灵,缠上你是为了要取你性命啊!”   乌盎望听得将信将疑,而一旁的汪亦之也一脸懵逼。 第21章 王八绿豆   听那大师的描述,确实和汪亦之的形象很是贴切,可是……恶鬼?穷凶极恶?索命?   “不过你别怕,从你遇上我的那一刻起,这个凶灵就注定铩羽而归……”   “等会儿,”乌盎望打断了红毛大师的侃侃而谈,他也对“恶鬼”什么的充满疑惑,于是道:“你说他在这里,他究竟在哪里?”   苏大师神秘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乍一看似乎是符咒、长袍之类的,下一刻果真见他将一件画满了符咒的明黄长袍披在身上,手持铃铛符咒,像模像样地开始舞了起来。   大明星愣住了,还没等他愣完,大师已经念完咒了,铃声一顿,他指着乌盎望身后道:“就在你身后。”   蹲在乌盎望对面的墙角里的汪亦之,“咦?”   乌盎望猛地转头过去,恰见大师将一符咒掷出,只见符咒在他身后三尺的地方猛然停住,然后“砰”的一声,瞬间燃烧成灰。   大明星和角落里的鬼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鬼退散!”苏大师陡然大喝,双手在胸前快速施展术法,气势陡然大变。   地上本已成灰的符咒突然迅速还原成原本的样子,猛地飞往门口,然而只贴在门上便不动了。   乌盎望看得两眼发直,而旁边大师一声喟叹,“唉,这鬼法力雄厚,让他跑了。”   仍然蹲在墙角的汪亦之:“……妈的智障。”   “大师……”大明星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的动静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已经信了大半了,语气里多了些急切和诚恳,“大师,你真的能驱鬼吗?你说的是真的吗,这鬼想要我的命?不瞒你说,其实我和他见过了。前几天我差点出车祸,是他救了我,后来他来探望我,我拉着他好好聊了一番,彻夜长谈,我觉得他很和善,为什么你说他要索命?”   蹲在墙角的汪亦之:“彻夜长谈?好好聊?去你大爷的好好聊!”   红毛大师在听到乌盎望说的“已经见过”时眼里多了些异样,而后他强行压下,一本正经道:“鬼都是浮于表面的,最善欺骗,你说他救你,其实很有可能是他推的你,你要小心啊!好在你遇见了我,还来得及,趁你还未与他走得过近,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呐,我这里有些符咒,能驱鬼的,有它在可保你一整天鬼祟不侵,原价是一万一张,为了避免你觉得花得不值,现在我先给你一张试用,以后你觉得合适再跟我买,可以网购,店铺名‘老王爱冰棒’,当天买当天发货,顺风包邮哦!”   汪亦之:“我草!老子豁出命去救人,你居然说我故意推他!”   乌盎望收下符咒,然而他心中仍有疑惑,“大师,这鬼不能彻底铲除吗,难道这辈子都要靠符咒躲避?”   “铲除是可以,但鬼来无影去无踪,又诡计多端,这段时间我会努力抓鬼,但是难说这段时间他会不会害你性命,所以还是需要符咒保命啊。”   汪亦之:“两个智障!”   “原来如此,谢谢大师!对了,原先你说我做梦的事,难道这也与鬼有关?”   一旁的汪亦之心里一惊,完了!要是这大师把“吸阳气”的事说出去,大明星有了防备,自己岂不是再不能……   “没有!”大师斩钉截铁道。   汪亦之:“咦?”   “我就是看你面色太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精神状态不行啊!我这有祖传的‘黄金壮阳丸’,原价五万一瓶,现在第一次见面,两万一瓶,要不?”   汪亦之满心都是“我草”,这根本就是个神棍啊,除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符咒飞来飞去,其他的啥都不懂啊,难怪刚才看他施法的手势那么眼熟,分明就是火影忍者里结印的手势……   这么想着,汪亦之慢慢站起,尝试着从墙角挪到“大师”身边,果然,“大师”对于他的靠近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旁的乌盎望轻咳两声,摆手道:“不了不了,多谢大师好意,我也就偶尔做点梦,平常私生活很节制的,估计用不着。”   红毛大师闻言,一边将“黄金壮阳丸”收起,一边目含深意道:“哦?是吗,未来一个月,你估计会很需要。”   最后一句话非常轻,大明星根本没听见,而站在大师旁边的汪亦之听见了,但他完全没有在意,只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凑到大师耳边道:“你个神棍,动动嘴皮就赚人好几万,还冤枉我,要不是不能吓别人,老子分分钟吓得你屁滚尿流。”   大明星和红毛大师又聊了一会儿,最后大师道:“刚才恶鬼被我打跑,这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在病房了,你大可放心。”   “嗯,不过我明天就出院了,那他还来怎么办?”   “没事儿!你平常出门就带着符咒,在家中呢,你只要在我店铺里买镇宅宝镜啊什么的,鬼就不会出现啦,你大可放心,我一定尽早将鬼捉到!”   “嗯,好的,那多谢大师了。”   两人有寒暄几句,最后大师真的告辞走人了,他脱下身上那件长袍,又露出他的破洞牛仔裤,临走前问乌盎望要了几张签名照,然后便正式道别道:“我先走了,有问题尽管打电话给我,再见。”   “再见。”   汪亦之望着大师转身时红毛下若隐若现的耳钉,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真是烂锅配烂盖,王八对绿豆,恶霸遇神棍,一个收一个,该!   正吐着舌头,突然手腕被抓住了,汪亦之惊讶不已,一抬头才发现抓着自己的正是红毛,而这大师正背对着大明星,笑嘻嘻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扯出病房。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的汪亦之半天没反应过来,一直被扯到门口,他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病床上的大明星只望着大师的背影,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这么说来,自己没有不小心现行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红毛混混能抓住自己!   刚想反抗,突然看见红毛用口型对自己道:“跟我出去,不然就收了你这蠢鬼!” 第22章 情况特殊   “你……你你是什么人?”   被一路拽出医院的汪亦之哆哆嗦嗦开口,他这才好好打量红毛的长相,原先他的一身装扮太过惹眼,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现在再看……还是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人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痞里痞气,手臂上还有纹身,明明是个混混啊,怎么可能真是玄学大师?   苏郭仪二话不说将汪亦之拎到医院门口,放开他咧嘴一笑道:“介意我抽烟吗?”   汪亦之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介意。”   “哦。”红毛应着,手脚麻利地掏出烟盒火机,点烟吸烟一气呵成。   汪亦之:“……”   下一刻,红毛捏住汪亦之的脸,神态嚣张地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呛得汪亦之连连咳嗽。   “咳咳咳……喂,我可是恶鬼……”   听到汪亦之的威胁,苏郭仪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这样的恶鬼,老子三岁时就能打得它们跪在地上叫爸爸。”   汪亦之心里颤了几颤,看来这红毛似乎真的有点本事,算了,打不过他跑得过,于是他后退一步,正打算逃跑,突然就被定住了。   红毛得意地又往汪亦之脸上喷一口烟道:“跑啊蠢鬼,怎么不动了?”   “你、你想干什么?”   红毛一把搭上汪亦之的肩,喷云吐雾道:“用不着怕,瞧你这汗滴得,都是自己人。”   “咦咦?”   “你家魂使呢,去哪啦?”   汪亦之眨眨眼,回答道:“它……开会去了。”   “哦,难怪……”红毛混混深吸一口烟,站在一旁一边打量汪亦之一边道:“魂使不在,它肯定没告诉你吧,咱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鬼要吓人取火种,我们呢,帮你们吓人,顺便收点辛苦费糊口,就这么简单。里面那个可是大明星啊,钱多得很,看来咱俩要好好合作了。”   汪亦之整个人都懵了,这一切变得也太快了吧,怎么突然就从敌方变友军了?   “你……不是人类吗?”   “是人类,不过有祖传的阴阳眼,还能联通鬼界,与鬼接触,这是天生的体质,学不来的。世上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因为我们都知道鬼吓人的原理其实并不可怕,也都知道鬼一般都很好讲,所以我们祖祖辈辈都担任了与鬼界交流的职务,久而久之就被传为大师。我们帮鬼吓人,又帮人类求安心,对人来说我们是驱鬼大师,对鬼来说我们的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说你懂不?”   汪亦之点点头,“懂了。”   “嗯,”红毛弹了弹烟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笑嘻嘻道:“既然咱俩话说开了,我就跟你推心置腹了。你真是我见过最垃圾的鬼,吓不到人就算了你还被人抓住了,还和人家‘友好交流’了一夜,像你这样的,人家根本不怕你,你是不可能还魂成功的。”   汪亦之被这几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然而他还是强撑着道:“所以……呢?”   “所以,”红毛混混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扔掉地上踩了几脚道:“所以我得把你打造成恶鬼形象,让里面的大明星以为你靠近他其实是想索命,你的凶恶藏在你的友善之下,让他越恐惧越好,这么说你懂不?”   汪亦之连忙点头,“懂懂懂。”   “好嘞,那你就得配合我,首先要建立我的威信,让大明星觉得我很厉害,他拿着我符咒的那几天,你就不要现身吓他了,等他完全信任我,我就天天跟他吹你有多凶恶,这么说你懂不?”   汪亦之想了想,然后道:“等会儿,这样的话,他这么有钱,以后要是天天买符咒,我岂不是都不能吓他,那这样很浪费时间啊,也浪费现形次数。对了,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别定着我。”   “别只注重数量不注重质量啊,你这样每天不痛不痒地吓他有什么用,每天多吸点阳气,好好买个好道具是正事,有我在一旁吹妖风,还怕大明星不神经过敏?我到时候说你怨念太深,法力变强,符咒不管用了不就得了,你再猛地吓唬他,不就事半功倍了。顺便说一句,定住你的是刚才的烟的作用,效果不一,你多站一会儿,会自己解除的。”   “好你个臭神棍!又来坑我手下的鬼!”   远处突然传来魂使尖锐的声音,红毛一听,连忙脚底抹油准备溜,临走前还不忘道:“说好了啊,这几天不要出现哟!合作愉快!”   “臭小子算你跑得快!再慢点我弄死你!”魂使骂骂咧咧地飞到汪亦之身边,见他被定住了,又怒道:“这臭小子,就会这两招,这么多年没一点儿长进!”   汪亦之:“咦?他……他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吗?”   魂使忿忿道:“本来是的,苏家是捉鬼世家,祖上一直和我们有合作,结果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就刚才那货,坑死人啦,自己不好好学本事,遇到恶鬼就哭唧唧,专门就挑你们这些好鬼下手,每次都为了多赚点钱使劲坑你们,这种人我看一次打一次!”   汪亦之道:“也就是说……他还真是神棍,那我不用配合他咯?对了,你能帮我解开吗,我一直定在这,好傻啊。”   魂使却出乎意料道:“不,你还是需要配合他的,你的情况特殊,我还没见过有鬼被人吃得死死的,或许让这货吹吹妖风,死马当活马医,也许会有点效果。这定身烟我没法解,这臭小子就会祖传的这么几招,十来岁就出去坑蒙拐骗了,少说练这招也有十来年了。”   汪亦之只觉得心如死灰,不仅因为魂使说的无法帮他解除定身,更因为魂使说的“情况特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把事情弄得很糟啊,从一开始信心满满,到现在看见那个草天草地的家伙就腿软,也难怪别人都瞧不起他。   不过,现实虽然一团糟,可汪亦之还是坚定地认为不是他的问题,分明就是那个草天草地的家伙有毛病,自己能吓他两次已经很厉害了。所以汪亦之并未在这件事上郁闷太久,下一刻他便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   “你们之前都在说‘恶鬼’,究竟什么是‘恶鬼’啊?” 第23章 不堪回首   乌盎望见到主演男一的名字后面附上的那两个字时微微愣了一下。   莫失。   苏厌婴的扮演着是莫失,和他演对手戏的人,第一男主。   靠!乌盎望暗骂一声,这个时候去找经纪人已经没辙了,协议合同都签了,怪只怪他没问清楚,听见“辛原”就脑子发热。   莫失,莫失……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说起他,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与乌盎望这类极速窜红的明星不同,莫失可是实打实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不靠炒作不靠绯闻不靠曝光率,凭着良好的风评和过硬的演技常年盘踞在一线男星地位,标杆似的人物。   这几天乌盎望仔细看了一下《苏厌婴》的剧本,发现莫失这人确实非常适合这个角色。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朝代,朝廷风云、异国争斗、江湖纷争,故事的格局拉得极大。开篇是太平盛世,然而有各方势力暗潮涌动,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战局一触即发。   本剧的主角自然是莫失饰演的被废皇子苏卿无,字厌婴,然而开篇却是由乌盎望所饰演的将军之子安珏君的视角一步步推进情节。安珏君风流倜傥,爽利大方,而苏厌婴则看似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实则步步为营、满腹算计,两人在粉饰的太平中相识、相知,后又各自在波涛汹涌中踽踽独行,搅动一场惊世风云。   不得不说,导演选角的眼光很是毒辣。作者将苏厌婴刻画成一个复杂而富有魅力的人物,他贵为皇子,却被人视若刍狗,空有一身的才华和武学,却不得不为了生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宿命给予的不甘与隐忍在他瘦削的身躯里化作强大的野心和欲望,最终使他变成别人口中杀人如麻的地狱修罗,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身上却近乎矛盾地保留着纯粹的善意和怜悯,知世故而不世故,一抹凌然风骨傲然世间,为情而生,为爱而死。   放眼望去,娱乐圈里除了莫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苏厌婴了。   莫失年纪其实比乌盎望要大上四五岁,这本与角色年龄不符,但是他那张永远保持在二十岁的脸让他能毫无压力地担任这个角色,再加上他个人独有的清冷气质,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而作的。   谁都知道莫失是娱乐圈中出了名的“面冷”,不巴结,不讨好,不迎合,正是因此,饶是他有着非常好的外形条件和表演实力,他总是得不到上方的提拔,甚至有传出在他沉寂的几年内有不少人刻意打压,这话不用推敲也知是事实,毕竟以莫失这样非常适合打入女性市场的偏阴柔的外貌加上他的实力和气质,十几年才混出头实在说不过去。   好在他最终还是混出来了,不然真的是老天无眼。乌盎望虽然也认同莫失是个好演员,但是……他确实对他怀有芥蒂。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乌盎望刚刚出道不久,因为一场晚会上的三分钟的舞蹈而一炮而红。   彼时的莫失虽然还未跻身一线地位,但他已在娱乐圈混了许久,加上为人风评好,所以地位还是很高的。   相遇是一场尴尬的巧合。   公司有意力捧乌盎望,为了增加他曝光率,安排了去福利院慰问的活动。那一整天,乌盎望都很不开心,他忍了许久,终于捱到结束,他逃也似的跑出来,大步上了车,一改先前在福利院温和浅笑的模样,在副驾驶座上头也不回地大声对身后的的经纪人开口,语气满是嫌恶:“以后能不能别让我参加这种活动,赔了一整天的笑,恶心死了。”   那时的经纪人不是现在这个笨手笨脚的阿赵,而是圈内知名的王牌经纪人,乌盎望习惯了他的沉默,所以没得到回应也没有察觉到异样,还是接着道:“这都是什么烂节目,唧唧歪歪的浪费时间,一帮小孩……”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不来也好,我猜那帮小孩也同样觉得恶心。”   乌盎望一愣,猛然回头,对上的不是熟悉的经纪人,而是一张淡漠而略带讥讽的脸。   “可以从我车上下去了吗?”   乌盎望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这并非自己的车,只是车型相同罢了,他进错车了。   而后是怎么解决的呢?对了,是经纪人来了,他打开车门,对着车后座的人微微一颔首,“莫先生,你好”,下一刻,他便将乌盎望拉了出来,随着车门关上,最后一句是:“打扰了。”   回去的车上,经纪人也不骂他,只冷冷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说的吗,你要得到什么,你就得明白你要用什么来换。你哪怕再讨厌小孩,再讨厌做这种慈善,你也得忍着,好好演你的戏,演好你的形象,你现在是忘了该换什么,还是不想得到了?”   车内一直低着头的人猛然抬头,坚定道:“不,我想!”   “我想的……”   转动的车轮碾碎了低低的话语。   其实乌盎望还想说,事情并非那样的……   他承认他在演戏,他真的讨厌这慈善活动,可他的不开心不是因为讨厌那些小孩。   其实,他在听到这个活动的时候,他紧张得一整晚没睡好,第二天六点就早早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活动是十点才开始,他便一直紧张期待到了十点,可他一下车的时候,他的心情瞬间就冷了。   那时虽是秋季,可天气突然转凉,温度降到十度,还有小雨。不知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福利院的人擅作主张,让一帮孩子举着牌在门外瑟瑟发抖地等他。乌盎望一看见就不开心了,可他还谨记着经纪人的嘱托,他还是新人,很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所以他只能由着节目效果做出感动的表情,然后赶紧让孩子们回到屋里。   接下来的一整个流程就更恶心了,致辞,送礼,慰问,每个步骤都要按照提示来做,好几架摄像机对着孩子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还有人刻意引导出孩子可怜的身世,让他们流眼泪来增加煽情效果……这已经不是慈善了,这是一场假惺惺的施舍,而自己在无意间成了迫害者,看着那些小孩怯怯的目光,他觉得难受不已……所以才有那些口不择言的话,而这些话果真造成了误会。   乌盎望在那时就听说过莫失的,而后来的打探让他知道,其实莫失是那家福利院的长期资助人,只是他一直是默默进行的,那天他本是要去福利院,结果收到了某个明星要办慰问活动的通知,为了避嫌他就在外面等,结果等来了乌盎望的一通抱怨……   真是……糟透了啊,这样的见面,第一印象肯定不会好,别说芥蒂了,估计都介怀了,可合同都签了,戏马上就开拍,后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的大明星乌盎望此时颓然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头一低,恰好看见脖子上挂着的黄符。从医院回来已经有两天了,果真没有发生什么怪事,难道大师说的……   算了!不想了!麻烦!   还是睡觉吧,他的美人,可在梦里等着他呢。 第24章 清晰一梦   不知是不是莫失这个人让乌盎望回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有些往事像溪水一样慢慢渗入脑海,整个过程该死的清晰和漫长。   抬头在家里四周扫了一圈,这屋子被他住了小半月,刚有点人气儿,再过几日他就又要跟剧组拍戏了,这屋子又该积灰了。   家不像家,生活不像生活,这就是当初那个人所说的代价……之一。   察觉到自己情绪变得低迷,乌盎望及时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自言自语道:“矫情个什么劲儿,睡觉!”   人啊,果然一到半夜不睡就矫情,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过去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他也得到想要的东西了,还在叽歪什么?   想通了的大明星拉起被子把头一蒙,果断睡觉,毕竟梦里还有人等着他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寂寞疯了,那个平胸美人这几日夜夜都来入梦,一开始乌盎望还颇为饥渴地生吞活剥、大快朵颐,后来梦得多了,他开始没那么猴急了,甚至还有心思好好温存一番。   梦里的美人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了。   他摸过她纤细的腰肢、平坦的腹部、修长的双腿,他吻过她颤抖的双唇、微刺的睫毛、湿润的舌头,他咬过她尖翘的下巴、细长的指尖、起伏的胸口,虽然都是在梦中,一切都不真切,可肤与肤的触感却是真实的。   他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知道她有着高挺的鼻梁和清秀的眉宇。他捏过她的肩,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他摸到她脆弱的骨架,知道这是一个纤细而单薄的身体。温存越久,他心中的柔情就溢得越多,怜爱和心动也不由自主地生了苗头。   如果不是大师拍着胸脯保证这梦跟那个纠缠他的鬼绝对没有半分关系,他恐怕会对这么清晰、真实的梦产生疑虑,可他脖子上都已经挂着大师给的符咒了,应该不会有鬼神能够靠近了。   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睡意越来越浓,乌盎望很快就意识迷离了起来,慢慢阖上了眼。   蹲在角落等待的“美人”慢慢现形,如约而至。   汪亦之听着房内有规律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   这几日他为了配合神棍大师的话,忍了几天没去吓唬大明星,于是只能每晚努力吸取阳气来弥补白白浪费这么多现形机会的不安。由于吸取阳气这项工作汪亦之已经能干得驾轻就熟,危险性较小,再加上画面实在不忍直视,魂使便没有再跟来了。   鬼鬼祟祟的身影摸索着爬上了柔软的大床,膝盖压下的地方深深的地陷了进去,汪亦之屏住呼吸,放轻动作,将手撑在熟睡中的人的两侧,腿也分开跨在那人身上,然后对着那人熟睡中的脸,慢慢凑了下去,目标是一双柔软的唇。   两唇贴上的时候,鼻息间传来新鲜柠檬的气息,是大明星常用的牙膏的味道,干净又爽冽,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汪亦之对于亲吻一个男人的心理排斥感。虽然不知道鬼会不会有口臭,但是为了卫生及心理需要,汪亦之还是狠狠心用了点阳气来给自己买了牙膏和牙刷,跟大明星一个味道的,这样比较不容易被认出。   虽然魂使在看见他暗搓搓地买了牙刷、牙膏的时候,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复杂地盯了他许久,一脸鄙夷地飞走,但这还是不会打击到汪亦之的积极性。   舌尖沿着唇缝勾了一圈,睡梦中的人慢慢有了回应,薄唇开启,唇舌相迎。   汪亦之平日习惯了没亲几下就被身下人反压,然后粗暴又饥渴地侵占的行为,可今日他吻了许久,身下这货还是没有动作,除了乖乖地仰脖迎合他的吮吻之外,双手双脚都规矩得很。   不知是不是平日被动习惯了,今天突然成了汪亦之的主场,他觉得有些忐忑,连心跳也快了几分。对于生前的记忆他至今没能想起一点半点,所有接吻的画面也只能回想到电视情节,实战经验有记忆的全是这段时间和身下的这个家伙,所以整个过程做起来很是生涩,一般就是这里舔舔那里舔舔,偶尔因为吮吸发出了水声还觉得羞耻不已。   身下人却越来越动情。   他喉间发出了不满足的低吟,沙哑又性感,听得汪亦之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扭动了起来,抵着汪亦之缓慢又情色地磨蹭,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   妈的……汪亦之心里暗骂,平日这货是明骚,现在学会暗贱了,要压就压吧,之前不是一上来就摸胸、脱裤子吗,今晚磨磨叽叽个什么劲儿。   偏偏这样的磨叽让汪亦之觉得脸上发热,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些,那在口腔里游荡的舌头撩拨得他又酥又痒,好几次让他忍不住一口咬下去,又顾念着不能把人弄醒生生忍下。   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汪亦之身体一僵,手臂忍不住做防备姿势。   温热的掌心贴着腰间的皮肤厮磨着,温柔地打着转,汪亦之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手掌经过的每一处都像带了电,掌下的皮肤紧紧绷着,柔韧又光滑,沁出的汗液引诱着双手往更深入的地方探去。   “唔——”察觉到手掌的移动,汪亦之忍不住低吟一声,生怕那双手会脱他裤子,他做好了一旦往下就制止的准备,可那双手没有往下滑动,而是顺着他的后背,慢慢往上游走。   靠……汪亦之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要断了。他一直防着这双手往胸前摸去,哪知那双手会一直在背上逡巡,这样的落差让他觉得暂时安全,却又时刻防备着,全身上下都处在对危险的戒备之中,变得愈发敏感了。   汪亦之就想不通了,不就是个后背吗,一层皮一块肉,怎么被这混蛋一摸,全身都不对劲儿。手指顺着脊梁一路滑下,引起一阵令他无法控制的颤抖。   紧紧相贴的嘴唇阻止了他要发出的惊呼,“啧啧”的吮吸声掩盖了愈发急促的呼吸,就在汪亦之咬牙想着“爱摸就摸吧,不就是后背嘛”的时候,身下人突然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身子一哆嗦,猛地睁开了眼。 第25章 毁天灭地   乌盎望一睁眼,感受着那副完全瘫软在自己身上的躯体,一开始还是觉得在做梦,没过几秒他意识清晰了,却在下一刻被意识到的情景惊呆了。   先前他在梦里,只觉得和身上的美人缠缠绵绵、你侬我侬、好不快活,本来接下来应该能顺水推舟地突破前几晚一直没能成功的“全垒打”,可就在他顺着美人的脊梁骨一直摸到后颈,又摸到头发时,他突然就一激灵。   怎么……是短发?   按照他的设想,应该是长发飘飘的美人儿啊。就是这么一激灵,他突然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迷蒙的,迷迷糊糊中他一边接着和身上的人缠吻,一边想着,先前都在自己将美人压在身下,从来没摸过她的发,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美人应该是长发的,想不到是短发啊,可是对一个女孩子而言也太短了吧?   直到身上人颇为情动地在自己大腿上磨蹭,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硬硬的抵着他的玩意儿……是什么……   意识一旦回复,他彻底清醒了。   “啪”的一声,床头的台灯亮了。   汪亦之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喉里“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挡光,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回神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橙色的光从指缝间透过,望着手臂下方投下的一片光亮,汪亦之咽了口口水。   哆哆嗦嗦张开五指,眼前从黑暗到光明,他却在光明中看见一张黑得令人心悸的脸——乌盎望!   “啊——”   汪亦之尖叫一声,拔腿就跑,身后响起一个气急败坏、怒火冲天的声音,“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   汪亦之感觉到自己后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吓得他往后使劲蹬。两手胡乱往前扑腾着,大半个身体露出床外,要摔不摔。   “妈的!”乌盎望脸上被蹬着好几脚,他一把扯住汪亦之的腿,用力拖着往床上拽,周身都是毁天灭地的杀意。   汪亦之像条上岸的鱼一样使劲挣扎,察觉到那两只铁手像箍子一样锁着他的两条腿,力道大的简直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害怕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团子救我啊啊——”   “我去你大爷!老子弄死你!”   “救命啊!”汪亦之吓得眼泪狂飙,哪怕当初知道自己即将被卡车碾都没这么害怕,天杀的魂使不知道在哪里睡大觉,居然没有来,这下他死定了。   乌盎望力气大得惊人,汪亦之大半个身体已经扑在地上,两手死死抱着床边的桌脚,而身后的家伙愣是拽着他的腿将他连人带桌一起拖动。指尖捏着桌脚捏得发白,最终被强制地拉离,汪亦之甚至动用了指甲,拉扯中指甲刮上坚硬的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没有什么作用。   “嗷嗷嗷救命啊啊!救我啊——啊!”   一声惨叫,汪亦之整个人,不,整个鬼几乎被脚踝上的一股力道甩到了空中,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被用力砸在床上,床面深深地凹了下去。   汪亦之惊恐地双手抱头,不敢看压在他上方的人的脸色,想也知大明星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把自己抽筋剥皮的想法,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不说,还对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完蛋了……   不出意料,大明星的眼里烈焰熊熊,他声音里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大吼道:“又是你这个死变态,我管你是人是鬼,今天就揍得你魂飞魄散!”   “不不,饶……啊!”   没等他说完,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揍了上来,一拳就打歪了他的脸。汪亦之“嗷”的一声,直接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鼻子显然也受了波及,一股腥热汩汩而下。   眼见那人的拳头又高高举起,汪亦之惊恐地捂住脸,电光火石间他只觉得自己小命要不保,干脆什么脸都不要了,不躲反迎,猛地抱住乌盎望的腰,大喊道:“我爱你!”   这一声壮烈得几近惨烈,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大明星果然被镇住了,拳头高高举着,忘记了动作,只留满腔怒火余烬在心肺里烧得胸膛不断起伏。   汪亦之趁热打铁,死死将脸埋在身前人的胸口,慌不择言道:“我是你的真爱粉啊,最喜欢的明星就是你啦!我错了,我不该占你便宜,可你实在太有魅力了,我一时控制不住……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求求你看在我救过你的份儿上,放过我吧。”   乌盎望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汪亦之死死地闭着眼,见上方许久没有动静才悄悄睁开一只,暗搓搓往上面瞄去,谁知刚一抬头,恰好和某个目光对上,汪亦之悚然一惊,刚想把头埋下,上方的人已经开始了动作。   乌盎望被他这么一闹,气虽然没消,不过心中的某些不可言说的羞赧倒是消了大半,他一把揪住汪亦之的后领,逼着他抬头望向自己,然后恶狠狠道:“少跟我瞎掰,不想被揍死,跟我说实话,你跟着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汪亦之望着他凶狠的目光,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他有些怂了,弱弱重复道:“就……就是追星……啊!不是,是要吓唬你!”   本来汪亦之还在试图扯犊子,谁知大明星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拳头,吓得汪亦之脱口而出,直接将实情告知。   这一张口,就没法挽回了。   如果那时的汪亦之知道自己这么一说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就是拼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一口咬定是“人鬼情未了”,而不是说出真相。   果然,乌盎望敏锐地捕捉到话中的关键字,追问道:“为什么要吓唬我?”   汪亦之知道自己失言,连忙紧紧闭紧嘴巴,同时求救似地望向四周,满心希望能看到魂使的身影。   “说不说!”   大明星一声大喝,吓得汪亦之一哆嗦,险些就说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不……不说!”   “不说?我就把你揍成屎!”   “你敢!”汪亦之刚硬气一秒,立马就怂了,“你、你不能这样……我是恶鬼……”   这话一出,只见大明星冷冷一笑,抬手就将脖子上的黄符一扯一扔,提着汪亦之的衣领,恐吓道:“恶鬼?你来啊?”   汪亦之被他这草天草地的架势吓得眼前发黑,声音打着颤道:“我……我说……” 第26章 可怕后果   “我……我们鬼有四十九天的还魂期,还魂期内必须借够七个火种,借种的方法就是吓唬种源,我……我的种源是你,所以我得吓唬你。”   汪亦之说完,有些忐忑地望着大明星,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乌盎望消化了一下听到的话,理顺一遍思路,发现这与他平常接受的“常识”不符,可望着手下那个目光怯怯的鬼,他又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儿。   “所以……你跟着我不是为了索命,就是为了吓唬我,然后还魂?”   汪亦之露出了一脸的苦相。   现在他的处境很尴尬啊,若是大明星不信自己的话,估计会把自己狠揍一顿,直接弄死以除后患都有可能;若是信了,估计再也不怕自己了,自己也别想完成还魂任务了。   脑内纠结了一会儿,早死晚死……还是晚死吧,先说了,到时候再找魂使商量对策。   想到这,汪亦之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明星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兴许正在琢磨这些话的可信程度吧。没过一会儿,大明星微眯起眼道:“你的话,和大师的话,我该信谁的?”   汪亦之心里一激灵,该不该把他和大师的关系供出来呢?   “那……那个,肯定是信我啊!你看他,又纹身又抽烟又烫头又染发,还打耳洞、搞推销,一看就不是正经大师!他绝对是神棍,满奶、子……哦不,满脑子都是想坑你的钱,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对不住了,只好卖你了大师。   “嗯……”大明星沉吟着,抓住衣领的手有些松了。   汪亦之正有些庆幸,突然听到大明星问:“那你为什么要半夜偷亲我?”   “为了吸……”汪亦之下意识就要老实回答,突然脑海中响起魂使的话,要是什么真相都被这孙子知道了,这孙子肯定不再怕他了,吸阳气买道具这是最后一个筹码,再被发觉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汪亦之临时改口,一口咬定,“为了喜欢……发、发自内心的喜欢,我是你的死忠粉啊,你演的每一部剧我都有追,觉得你又帅演技又好,所以我就忍不住……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嘴巴一边毫无廉耻地说着,内心一边在连连作呕。   那帮粉丝绝对是被这货人模狗样的长相和装模作样的行为给骗了,要是让粉丝们知道电视上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本质是一个暴躁易怒且神经质的家伙,绝对、绝对会粉转黑的!   “哦?是吗?”   大明星脸上喜怒不定,口气却有些发凉,“那你告诉我,我在《公子心口疼》电影里演什么角色?”   这话一出就把汪亦之问懵了。   “角……角色啊,额,那个……咳咳,我知道,当然知道啊,就是演‘公子’嘛!”   乌盎望眼里沉了一下,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喂,苏大师吗?我把那个鬼抓住了,麻烦过来一下……”   “啊啊啊不对!别打电话,我知道的,是‘公子心’!”   乌盎望沉默了一秒,接着道:“没错,在桦南小区,你开车到天星路……”   “啊啊啊啊别!别打!我真的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演‘疼’,对吧!”   这次大明星足足愣了三秒都没说话,很快他反应过来,大骂一声:“靠!变态!”然后抬起手机就把汪亦之砸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汪亦之对上了一双无奈却鄙夷的眼。   “醒了?”   汪亦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大概就是一个单身男人常住的那一类,鞋子袜子四处乱扔的那种。   一头红毛的家伙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托着下巴望着自己。   汪亦之回过神来,“你……你救了我?”   苏郭仪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呢?”   汪亦之觉得他笑得有些危险,连忙从床上坐起,尴尬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啊。”   “我谢你个大头鬼啊!”苏郭仪忍不了了,“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了啊,你晕过去前你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汪亦之回忆了一下,然后脸色一白,“啊!我把还魂的事儿跟大明星说了,这……这怎么办?影响大吗?魂使它知道了吗?对了,魂使怎么一直不出现?”   转椅上的红毛下巴一抬,努了努嘴道:“呐,你的魂使就在这儿,你自己问它。”   汪亦之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入目却只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不禁疑惑道:“团子……额魂使,它在哪儿呢?”   “它就在你面前,不用看了,你看不见它了。”   红毛凉凉的话传来,对于汪亦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睁开还是一片虚无。   “怎……怎么会……”   “我们只知道透露还魂的事情给人类会受到惩罚,但由于千百年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都不知道惩罚是什么,现在好了,知道了。”苏郭仪慢慢直起身,脸色凝重道:“透露消息的魂体将无法再看到魂使,魂使也无法再对其进行引导,更不能用法力为他做事。现在魂使就在你面前,它叫我转告你这件事,还有,你以后自动现形,虽然只有现形的对象能看见你,但是你一旦发出声音,所有人都会听见。它说它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自己的事儿自己办,最好想办法一直跟着种源,因为它不能再用瞬移将你送到种源身边了,跟丢了的话,后果你自己负责。”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汪亦之彻底懵了。   后果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你……你骗我的吧!不可能!”汪亦之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大喊道:“团子!团子你出来!魂使,别闹了魂使!我知道错了。我没有跟他说吸阳气的实情,我还是可以吓他的,你不要放弃我啊!”   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电脑传出的被刻意调低的网游挂机作战声。   “不用喊了,它现在坐在你头上,你们之间的联系断了,你感觉不到它了。”   汪亦之一下瘫坐在地上。 第27章 另谋生路   “我……我该怎么办?”   苏郭仪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教训差不多给够了,甩了一顿鞭子,接下来还是该发糖的,于是他慢悠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懵逼了吧?”   汪亦之点点头。   “傻了吧?”   汪亦之再点点头。   “知道错了吧?”   汪亦之“哇”的一声就哭了,“我知道错了,早知道被揍成屎我都不透露,我该怎么办啊!”   苏郭仪蹲下去,与他齐视,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还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你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吗?大明星他打电话把我叫去,我假装把你收了,这才带回来的。他跟我说了还魂的事儿,说的时候还是持怀疑态度的,所以我告诉他,其实所谓还魂都是你设的骗局,你实际上还是个恶鬼,之所以你这么弱,都是符咒的效果。”   汪亦之抱着膝盖抬头望着他,心里又生了一点希望,“然后呢?”   “然后啊,”红毛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他,因为你的法力实在太强,所以我不小心让你逃了,接下来的日子要大明星好好防备。在他将信将疑的这段时间,你想办法一直跟着他,找机会狠狠吓他,阳气什么的尽管吸,买些好点的道具,这样就算没有魂使在你依旧能完成任务。”   “可、可是……”汪亦之尴尬地咳了几声,很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就是在吸他阳气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才生气地揍了我,然后就逼问我为什么跟着他……”   “额……”苏郭仪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层,他打量了一下汪亦之被打肿了的半边脸,鼻子、嘴唇全是淤血,想也知道当初打的人有多用力,这么一想,那只蠢鬼究竟做了什么让大明星气愤成这样就很令人玩味了。   明白了这层之后,苏郭仪也有些尴尬地挠挠鼻子,然后道:“这样啊……那什么其实不一定要很亲密才能吸,你只要靠他近一些,也能吸的,就是量少点。”   汪亦之想了一想,突然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次性吸很多很多阳气啊。”   话一问出,汪亦之似乎看见红毛一贯不正经的脸上露出点可疑的微红。察觉到汪亦之的视线,苏郭仪猛然咳嗽道:“那个……额……你还是自己发现吧,说不得,说不得。”   汪亦之见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没多想,只以为又是什么规矩之类的,便不再追问了,只道:“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直接去找那个混蛋明星吗?”   “嗯,”苏郭仪点头道:“我明天去跟他说你逃走的事儿,你就跟我一起去,到他家后你就紧紧跟着他,他去哪你去哪,别跟丢了。你要加油,争点气,你已经吓了他三次了,再加把劲儿,吓他四次就凑够了,我也跟着你赚一笔,多好啊!”   “嗯嗯,”汪亦之应着,没一会儿他突然疑惑地抬头道:“等会儿,怎么是三次,我不是才吓了他两次吗?”   “没有啊,”苏郭仪也有些惊异,“我看了的,是三次,他身上只剩四个火种啦,已经被你借走了三个。”   见汪亦之还是不敢置信地睁着眼,苏郭仪起身去拿了一道符,点燃后在汪亦之眼前晃了几下,低低念了一句咒,然后道:“好了,我开了你的天眼,以后你就能看清人身上的火种啦。”   汪亦之眨眨眼,觉得每眨动一下眼前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   “我是通灵人,不可能成为谁的种源,你在我身上看不到火种的。等你去外头看别人你就知道了。对了,开眼符是三万元,到时候从大明星那扣,记得给我挣回来。”   汪亦之:“……”这家伙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吗?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汪亦之跟着红毛再次回到那个房子,内心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好在他隐了身,只要不自己现形大明星是看不见他的,这么一想他才安心了些。   其实在坐电动车赶过来的一路上,汪亦之早看见大街上各人肩上、头上的火种了,大家肩上都有七盏明晃晃的亮火,还有一些细小的发着蓝光的暗火,后者汪亦之不知道是什么,也懒得深究,不过他也因此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开了天眼了,等他见到大明星,看见大明星头上真的只剩四个火种,惊得他差点忘了跟着进门。   不对呀,不是第一次头破血流,第二次被撞得四分五裂,这才吓了他两次吗,这第三次……略一思索,汪亦之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第三次,应该就是……就是他吸大明星阳气的时候,大明星突然醒过来看见他时受到的惊吓吧……   “乌先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大师您讲。”   “其实……”   另一旁两人正在聊天,而汪亦之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就头皮一炸。现在是有外人在这儿,大明星忙着装模作样,看起来一派温和无害,可没人时就可怕了。自己偷亲他把他吓成那样,这要再让他看见自己,真的……死定了。   这边汪亦之正在胡思乱想,那边两人已经聊完了。苏郭仪按照计划那样跟大明星说了,推销了一些法宝之后又要走人,眼见大明星将红毛送到门外,汪亦之在里头眼巴巴地望着,强行忍住自己要跟着追出去的冲动。   不行,他得留下,再害怕也得留下。昨天一整天,一直等到午夜,魂使一直没有动静,汪亦之确信魂使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现在他除了自己争气些,没人能帮他了。   门“咔”的一声阖上了,大明星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脸下一秒就拉了下来,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冷哼道:“逃了?哼。”   句尾的那一声“哼”,听得汪亦之小腿都抖了几抖,再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默默在房里找了一个小角落,暗搓搓地等待吓唬人的时机。   九死一生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第28章 合作愉快   《苏厌婴》的剧正式开拍了,乌盎望简单收拾了行李,坐上经纪人的车便驶向了剧组承包的酒店。至于某只鬼嘛,自然只能鬼鬼祟祟、委委屈屈地缩在后备箱里,跟着小车一路绝尘。   这场戏的组里有很多熟人,基本都是二次合作过的,乌盎望大概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部剧的质量不可能差。   导演是郑代龙,出了名的“处女座之神”,讲究细节到了将近变态的程度,手下也有专门合作的班底,跟他一个类型,只要他们乐意,把《天线宝宝》翻拍成《无间道》的效果也是可以的。   演员会面,举行了开机仪式后,工作就开始正式进行了。   乌盎望眼神不自觉地往四处瞟,就是想找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瞄了许久,最终对上一张美艳的笑脸,红唇一抹,眼角眉梢却是不啻男子的爽朗,“阿乌在找什么人吗?”   乌盎望听到李娴的声音,这才堪堪回神,温和地笑了一下,“没什么,等会儿有我的戏,我找找感觉。”   李娴大方一笑,直接拍上他的肩,道:“你哪还用找感觉啊,你演技被人夸得都上天了,我之前还老对着你的电影学呢!”   乌盎望谦逊一笑,嘴里说几句客气的话就算回答了,却听得李娴又道:“哎呀今天小辛没来,我总感觉脸上的妆怪怪的,唉,阿乌,你看我的妆自然吗?”   被叫到的人听到关键词,猛然回神,“啊?嗯额很好看啊,很自然的,你底子好,妆容怎么样都不差。”   李娴听他这么一说,乐得咧嘴直笑,毫不含糊道:“阿乌你就是嘴甜。不过我还是觉得小辛化得最好,他人比较细致,化个妆都跟创造艺术品似的,只可惜他最近精神状态比较糟,听他说烦心事比较多,我就没好得再麻烦他……”   “你……清不清楚他具体遇到了什么事?”乌盎望压下心中的紧张,尽量用比较随意的口气问出。   “不清楚啊,”李娴微微皱起眉头道:“他什么都没说。他这人比较独立,就是不爱麻烦别人,我也不好得追着问,只说我有帮得上的就尽管开口。”   乌盎望还想问些什么,可身后已经有人在提醒化妆了,他只好对李娴抱歉地笑一下,然后忙不迭地赶过去。   古装剧比现代剧麻烦得多,从头到脚都得捯饬一番,尤其是整理头套的时间,这使得古装剧演员每次都要预留很长的时间来做拍戏前准备。   顺着造型师和化妆师的话语好好折腾了一番,再走出时,乌盎望已经变成了安珏君。   将门之子,年少风流,一腔热血,意气风发,眼前的人,分明就是跨越千年出现在他们眼前,只等叙说一段故事、回忆一番经历的古人。   就在众人惊叹不已的时候,另一个人也走出了。   如果说乌盎望之前带给大家的是意料之中的妥帖与应景,那现在走出的这个人,就是不啻于惊涛骇浪、翻天覆地般的惊艳与征服。   虽说定妆照早已拍摄,许多剧组人员也曾见过,可静态的画面和动态的活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啊!   眼前的人仿佛完完全全融进了一身的白衣里,他两靥苍白,墨发如瀑,一双眼清泠而悠远地嵌在眉下,唇上浅浅一抹,恰是落日余晖的暖。   乌盎望也看得呆了。   果真没有人,再比莫失更适合苏厌婴这个角色,起码在气质上,再无人能比他更符合。那种孤傲又卑微的淡漠,那种偏执又绝望的疯狂,他甚至不用演,他就是他。   在众人连连的惊叹声中,莫失扭头转向了一旁的乌盎望,后者忍不住紧了紧衣服领口,仿佛穿着一身别人的皮,被发现了似的不自在。   “合作愉快。”   莫失开口,声音如他面孔一样冷清。   乌盎望勉强扯了扯嘴角,回应道:“合作愉快。”   戏已经开拍了,剧组特意等到了晚上,机器、灯光一切准备就绪,第一场就是双男主的相遇戏。   熏香袅袅,莫失坐在一架古琴后,隔着花影和烟影,孤高得恰如铅华弗御的仙人。   三分苦中作乐,七分落寞不安,莫失将苏厌婴演得恰如其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宿命中的知音,丝毫不知此番相遇会促成怎样一番经历,他只是悠哉悠哉地提着白玉执壶,醉醺醺地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唐突地道:“你听起来,很寂寞。”   “卡!”   戏才演了个开头,不到几分钟,导演就喊了停,这让大家都有些惊异。   郑导感受到大家注视过来的疑惑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道:“再来一遍吧。”   主演们应着,重新开始了准备,一切重新演过。   踉踉跄跄的人唐突地闯入深宫,对着正在弹琴的人道:“你听起来,很寂寞。”   “听起来?”那人说话了,声音低沉,语调却微微上扬,无不讥诮之意。   安珏君勾着壶柄,慢步上前,他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模样,“你弹的曲里,有很多空音,听起来,像在等人来和。”   “卡!”   乌盎望一惊,转身回头,恰好对上导演紧皱的眉头。   “阿乌啊,你今天是状态不大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看着郑导演艰难挤出的话语,乌盎望愣了愣,而后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啊,要不再试一次吧,我再调整下。”   第三次开拍,台词没念几句,果然又听到了导演的:“卡!”   “你还是去休息一下,找找感觉吧。”   听着导演尽量客气的措辞,乌盎望有些懵。   已经很久很久,他在演戏的时候不会这样一条都不过了,哪怕是他第一次刚刚接触拍戏,情况也没有现在这么糟。   这种情形,不像他身上出现过的任何一次,倒像是他曾见过的,毫无经验的跨界新人。   目光忍不住往坐着的人身上瞄了瞄,在察觉到他马上就要抬头时立马就收了回来。   心口一紧。   是的,他状态真的很不好,导演看出来了,别说去演一个古代的人物了,他连演一个淡定的自己都做不到。   “我来晚了,怎么样,这段拍完了吗?”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穿出,径直走到莫失身旁,关切的问道。   乌盎望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在看清那人的长相时,整个人震惊不已。   是他,王牌经纪人倪湛,那个亲手将他带入名利场,一步步将他扶植起来,又毫不犹豫离开的人。   现在他出现在莫失身边。 第29章 王牌经纪   “倪……”   还未等他说完,背对他的人闻声回头,“你好,我是莫先生的助理,合作愉快。”   乌盎望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复的,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如何离开,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下去了,恰巧遇上听到导演通知急急忙忙提前上去拍戏的其他演员,后者恭谨地对着乌盎望唤了一声“乌哥”,然后就跑上去了。   乌盎望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剧本研读,面上还是一派平和,内心却波澜不断。   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他放下剧本,开始审视自己。   不该这样的,他状态不该这样糟,是因为什么?因为缺席的辛原,还是因为……   好吧,是莫失。   他忘不了他们初遇的芥蒂,更忘不了这代表的他狼狈的过去。   本来一个莫失就让他有些难受,现在好了,还有一个倪湛,一个更加直接让他想起一切的人。   倪湛几年前在他最辉煌的时刻退了经纪人的工作,早期的他捧起了一个知名的男子组合,后来组合虽然散了,但每个成员单飞后都获得了非常好的事业发展,再后来就是一出道便爆红的乌盎望,直接缔造了娱乐圈造神的传奇,在外人看来这些光鲜亮丽都是明星的事儿,圈内的人却知道,这些都离不开经纪人在后方替他们运筹帷幄,而倪湛,显然是名副其实的金牌经纪人。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突然辞去一切工作,宣布再也不签任何一人,并且在沉寂几年后,成了一个一直名气不温不火近些年才颇有起势的明星的小助理。   这期间有什么故事和波折乌盎望不清楚,他只清楚一件事,他遇到这两个人,真的没办法静下心,也很难“合作愉快”。   虽然主角之间的戏暂时放到一边了,可拍摄日程的不可能拖延的,场地的布置和人员的调动一切都在烧钱,所以场上已经在拍摄同场景的不同戏份了。   还是那个庭院,还是那样的纤尘不染的一身白衣的男人,此时的他和一个模样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话,脸上的表情却狰狞得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总有一天,撕烂你的嘴。”   与他对戏的少年虽是童星出身,但演技还是稍显稚嫩,然而在莫失的带动下,他将那种透入骨髓的长年的恐惧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脸上。   两幕之间的情感跨越之大,乌盎望是深以为意的,不过莫失确实演技好,或者说他为了这部戏兴许准备了很久,琢磨得很细,完完全全把握了主角的心理变化和内心矛盾,所以他演出这样一个两面的人物来毫不费力。   场外站着另一个人,一个曾经鲜少露出笑容的人,现在他望着场上一身白衣的人,眼角眉梢满是温软。   乌盎望看了看两人,又望了望手中的剧本,目光沉了沉。就在这时,现在的经纪人阿赵赶了过来,低声道:“阿乌,导演说待会儿拍你俩反目的戏,因为是同场景,这样比较省事儿。你之前有没有看过这一场的剧本?你的台词比较少,主要是打斗的,莫先生说他没问题,你看一下能准备不?”   话刚说完,顺着乌盎望有意无意往某处看的目光,他看见了某个人,惊道:“倪……倪先生。”   乌盎望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想起刚才经纪人对他说的话,又看见他现在的神情,忍不住心里升起点愧疚。   当初倪湛提出离职退圈,乌盎望尤为恼怒,一气之下放着许多倪湛推荐的资历深厚的老牌经纪人不管,直接随手抓了一个刚入公司的菜鸟经纪人。这么些年来,虽然有公司在后头撑腰,乌盎望的演艺事业没有因为换了经纪人就一落千丈,可这个可怜的菜鸟经纪人就惨了,一上来就伺候个大神,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干着活,生怕自己犯事儿。   想到这些,乌盎望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剧本翻到导演说的那一幕,对阿赵道:“没问题的,我之前看过,现在再多看会儿,一会儿可以上了。”   阿赵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先前他还怕这大爷受了挫后心情不爽,自己这时候上来跟他说要突拍新戏份会令他恼火不已,现在这情况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那就好,你赶紧做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他便走了,临走前又忍不住抬头往倪湛那边望了几眼,而后才跑去跟导演反馈。   乌盎望甩了甩脑子里的东西,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剧本中。   不能因私人情感耽误工作,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了,若是连这点对自我的专业要求都没有,他就真的不配站在今天的地位了。   戏份开拍前,导演将乌盎望叫了过去。   “你今天状态似乎不大对,接下来的武打戏可以吗?”   乌盎望抱歉一笑,微微颔首道:“可以的,剧本我提前熟悉过了。”   “嗯,好好发挥。”   道具、灯光、摄影都就位了,乌盎望走到场上,开始和莫失对戏。   他明白自己这次必须得拍好,不能第一天就让导演失望,他知道按照郑导追求完美的性子,若是换了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好在自己与他先前有合作,自己当时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不然他这次绝对不会给自己面子。   到现在莫失已经连拍了三场,按道理说两人刚拍相识的戏,上一刻还是两人初识互相欣赏互相试探的过程,现在就变成两人已成好友后又因为发生某件事而反目成仇,这场戏中莫失的台词极多,正是他揭下面具后第一次对知己诉衷肠的一幕,两人意见相左,随之引发打斗。   这场戏拍得极为顺畅,一是莫失的专业水准在引导,二是乌盎望得到了合适的时间去平定心神,现在的他能暂时放些一切专心投入工作,所以这场戏没卡几次就过了。   忙活了许久,已经是深夜了,剧组收工,乌盎望也由着经纪人送回了酒店。   车载着乌盎望疲惫的身子往酒店开去,而此时的他,殊不知酒店里有人,不,有鬼已经等了他许久…… 第30章 来捡肥皂   汪亦之用了一天的时间考虑:究竟该不该用掉一次现形机会,感受一下五星级酒店豪华大床房的触感。   纠结了一天,理智说着“不要”,身体却忍不住挪过去,再挪过去,“噗通”一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深深地陷了进去。   “啊——真的好舒服啊!这波不亏啊!好爽嗷嗷嗷——————”   汪亦之一整天都都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今后的吓人计划。   大明星现在在拍电视剧,估计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呆在这里啦,为了不跟丢他,自己以后的活动地点就是这没错了,看来地因地取材地吓人啊。   往四周打量一番,这里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大明星剧组果真舍得花钱,这床大得能容下五个汪亦之了,软得跟棉花似的。再看这内部环境,浅黄壁灯、电视墙、壁画,典雅大气,还自带阳台。阳台种满兰花,花开正盛,品种繁多,汪亦之凑近了仔细瞧了许久,这才确信不是塑料假花,是真的。   “真的腐朽的资本主义啊。”汪亦之酸酸道。   床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得让人一时忘了各种烦恼,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满心只想好好舒展一番,于是汪亦之就毫不客气地在床上使劲打滚,滚着滚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是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好好休息,明天我过来叫你,记得早起啊,不要迟到哦。”   “知道知道。”   汪亦之一听见某个熟悉的声线,吓得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又赶紧手忙脚乱抚平床上的褶皱。   下一刻,一只脚跨了进来。   门“嘭”的一声在身后阖上,乌盎望脱了鞋,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床上躺去。   现在不是赶工期,还可以保障正常的睡眠,等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所以他得珍惜。   乌盎望的这间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是他刻意要求的,经纪人记着他的习惯,每入一个剧组都会提前打声招呼,尽头的房间谁都不爱住,乌盎望又是大牌,提出这个要求不但没人会介意,还有人会误以为是他比较绅士地主动选了其他明星都不喜欢的房间。   其实没有什么,他就是习惯了而已,很久以前他就住在一个处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靠近半空的感觉让他觉得安全,两边都被人包围的认知会让他恐慌。   汪亦之看着大明星一进门就躺在床上阖着眼,不禁想到:这家伙怎么不洗澡就睡觉啊,真不卫生!   没过多久,床上的人猛地睁眼,毫不停留地走去卫生间,把暗搓搓打算靠近的汪亦之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看见了呢。”汪亦之摸着自己狂跳的心口道。   浴室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汪亦之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可以过去吓他了。   一边偷偷摸摸地往浴室走近,汪亦之一边想着:该不该现形吓他呢?万一被他知道自己以后都一直黏在他身边了,会不会被他弄死?   乌盎望正在洗头,洗着洗着,他一扭头,突然看见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在来回徘徊,他眼底沉了沉,没有说话。   冲干净泡沫后,他又开始用洗面奶洗脸了,这是必须的步骤,就算白天他化的妆并不浓,那些经年累月的化妆品残留物也会弄烂他的脸,那可是吃饭的家伙。   正要开花洒冲掉脸上的泡沫,视线中突然闯入某块白白的东西,定睛一看,浴室地板上已经多了一块香皂。   心里暗骂一句:“死变态。”嘴上却只沉声道:“给我捡起来,我可以考虑不打死你。”   静默许久,乌盎望淡定开了花洒,在他闭上眼洗泡沫前,他冷冷道:“等会儿我要用的时候要是找不到,你就死定了。”   水声哗啦啦响了一阵,抬手往香皂盒摸去,果真摸到一个滑腻的被水冲洗过的东西,乌盎望冷哼一声,直接拿了过来。   水声停了,乌盎望抹了一把脸,余光见镜子上的水蒸气似乎是被一根无形的手指牵动着,慢慢形成一个“杀”字,乌盎望二话不说把脚上的拖鞋甩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拖鞋被什么东西反弹回来了,他冷声道:“滚出去,老子今天心情不好。”   “杀”字还差最后一划,生生止住了,卡了许久,地上慢慢响起了鞋底与地板走动时接触的水声。   “把门关上,敢偷看,揍死你。”   门轻轻地,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动着,阖上了。   门外的汪亦之默默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脸上被拖鞋打到的水,乖乖地去角落呆着了。   正走动时,听见浴室传来鄙夷的一声,“死变态,敢让我捡肥皂,想得美。”   汪亦之身体一僵,捂着脸顺着墙角蹲下了。   原本他的计划是趁大明星不注意的时候往他脚下扔块香皂,让他一不小心摔个七荤八素,先削减他的战斗力,然后再慢慢吓唬他,现在看来……好像发生了什么误会。   一夜勉强相安无事…… 第31章 只信自己   第二日,戏接着开始拍摄。   乌盎望还是没能找到状态,其他戏份还好,但是早期的两人相知相识的一段交好过程他就是演得不合导演的心意,于是停了一上午,拍摄计划临时改变,先拍摄后面苏厌婴真正身份暴露后,两人交恶的戏份。   后面的拍摄工作就进行得比较顺利了,因为两人反目后,对手戏就少了,多数是和别人互动的戏,这样下来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休息的时候,乌盎望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给莫失带来饭菜的倪湛,倪湛背对着他,不知在跟莫失说什么,莫失向来清冷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乌盎望看得有些发愣,不知是不是目光过于直接,对面的莫失发现了他,两人目光交接,乌盎望赶紧移开目光。   太尴尬了。   对面的两个人中,一个是知道自己真实的性格的,不仅知道,还知根知底,了解他所有的软肋和狼狈,另一个则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全靠假装,说不定还心存厌恶,和这两人会面,实在太尴尬了。   可工作还是得继续的。   辛原今天还是没有来。   一旁的李娴忍痛将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一旁的助理,随便夹了几口青菜就说饱了,察觉到乌盎望的目光,以为他在看自己,便苦着脸道:“不敢吃,怕胖,我最近光喝水都胖了一斤呢。”   乌盎望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权当安慰,“饭还是要吃一些,身体重要。”   李娴也笑了笑,没说话。   饶是洒脱豪放如李娴,也得跟所有的女明星一样克制饮食,因为这是代价。   要换取一些东西,就得先付出,生命中所有的得到其实都是标有价格的,只是很多人看不见。   乌盎望看了看碗里的鸡腿,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   再拍到后面的戏份,安珏君受到大的变故,人就得暴瘦了,他作为演员也得跟着一起,到时候就不能吃了,趁着早期,该吃就吃吧。   一旁的汪亦之看得直咽口水。   是的,今天他没有呆在酒店,为了寻找能够吓唬大明星的机会,他已经决意寸步不离了。所以他一大早就偷偷跟着大明星上了车,一同来到剧组。   剧组所处的地方是国内最大的影视基地,常年提供拍摄,由于拍摄题材五花八门,这边的建筑也相应的千奇百怪。这条街还是明清时候的建筑,转个弯就是旧上海了,到处都是驻地拍摄的剧组,来来往往都是工作人员或明星以及等待召唤的群众演员,时不时看见有人被个大机器吊着在天上飞来飞去,在空中摆出各种动作。还有人拿着刀剑道具在群战,阳光挥舞得亮闪一片,这一切往汪亦之颇为新奇。   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汪亦之没有停下脚步,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乌盎望,生怕跟丢了,而后看着他演了一上午的戏,自己始终没找到机会吓唬他,现在又看着他在吃午饭,身边一大堆人,汪亦之更觉没机会下手了。   怎么会这么忙啊,人这么多,他该以什么方法营造恐怖气氛,把大明星吓个半死啊。   看见前方的小石子莫名被踢飞,正在吃饭的大明星眼里沉了沉。   早上几乎是那个蠢鬼一上车,他就感知到他跟来了,不然好好的座椅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凹陷下去一块。   乌盎望一边吃着饭,一边不露声色地思考。   这个鬼弱得要死,好几次都被自己教训地够惨,在自己面前也总是一副胆怯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跟着自己。按照鬼的说法,他吓自己是为了还什么魂,必须得吓够七次,听着好像是逼不得已一样,完全颠覆了常人对鬼的定义。可按照苏大师的说法,这是一个伪装成弱鬼的恶鬼,他跟着自己是为了索命,大概就是所谓借尸还魂、吸人精气的传统鬼片的套路,之所以前几次他在自己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一部分原因是他有意隐藏实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符咒抑制了他施展法力。   这两人,该信谁呢?   乌盎望眼里沉了沉,不管怎样,他信自己。   直觉让他对这鬼毫不畏惧,那他就默认这鬼对他不会造成威胁,这就够了。   唯一令人气得牙痒的,是他假扮平胸美人占他便宜的事儿,这事儿后来他打电话去问过大师,为什么当初大师说做梦的事儿与这鬼毫无关系,可他却亲自抓住了那个趴在他身上吃他豆腐的人。   当时大师在听到他气愤的描述后,许久都没有回复,而后虽然回复了,声音却有些古怪,听着像是强忍着笑意,又像是带着点恐惧道:“所以说这鬼法力深厚啊,他竟然逃过了我的检测,我真是大意了!被他施展的障眼法蒙蔽了,没有看出他就是偷入你梦中的人!不过你别怕,鬼只能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入梦,现在你起了戒心,他是没法再接近你啦!”   乌盎望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还是有点不痛快,不过好在接下来的几天真的没有再做梦,他也就慢慢顺过气了,不过偶尔想起还是一肚子的火,按照惯例来说他应该感到害怕的,偏偏他就是只觉得恼怒,一想到当初他动了些感情的美人儿其实是个变态男鬼,他就觉得膈应得慌。   休息时间到了,又该开拍了,虽然还没轮到自己,不过乌盎望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后面的饭菜吃完了,然后开始背台词。   以往拍戏,很多剧组都采用现场收音的方式,不过近些年因为影视剧的发展,拍戏场地供不应求,有时候一个场地里甚至有两三个剧组各占一角拍摄,场上声音十分杂乱,现场收音得到的多是杂音,所以很多剧已经放弃了这种方式,改用后期配音了。   这样一来,台词功底这回事仿佛就在演员的必备素质里划去了。许多明星顶多能做到不忘词,操着小学生被抽背课文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念台词,戏感全凭后期专业的配音演员的声音来帮他们提升,更有甚者,仗着能后期修饰,甚至连口型都懒得对,台词说错就干脆错下去,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撑个十来集。   可乌盎望不是这样的。 第32章 变故陡生   从他以歌手的身份,第一次接到演戏的剧本时,倪湛就告诉他,“去把演员该修的课程统统修了,以让我满意为标准,满分是十分,你做到七分就好,否则我就是违约,我也不会让你的烂演技出现在屏幕上。”   而后乌盎望真正修了大半年的课程,又研究了一堆的著名影视,正式加入剧组开拍之后,他突然明白了何为三六九等。   同一个剧组里,有人演到戏我不分,也有人永远只演自己,这跟演过多少戏、经验是否丰富无关,跟个人对演技的追求和是否肯静下心打磨有关。 第一部 剧一播出,乌盎望便交出了一份优质的答卷,有人对他的感染力和表现力惊叹不已,连一些较为知名的导演都忍不住夸赞“第一次拍戏就有如此的水准,日后若静心打磨,必然会有所成就”。虽然当时的倪湛只勉强给他打了五分,可事实却是从那部戏后,他的片约不断,其中不乏在圈内颇有口碑和水准的导演。   直到现在,乌盎望还是没有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坚持提高戏感,原声配音,哪怕是为了效果非换人配音不可,他也坚持在现场用最好的表现带动与他搭戏的演员。   这也是明码标价的一部分。   现场很吵,整个剧组的人都在专心致志配合着场上的拍摄,这样一来乌盎望这里就静了,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除了某只他也注意到了的蠢鬼。   一旁的椅子突然被什么碰倒了,刚倒一半却突然停在了半空,像是有谁出手扶住了一样,而下一刻椅子又慢慢逆重力地直立起来。   乌盎望不露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接着移到手上的剧本上。   虽然不明显,可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仔细听的话,有脚步声正在向他走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乌盎望不知为何,不但不觉得恐慌,反而有种莫名的喜感。   是的,他觉得好笑,憋屈了一整天,突然就觉得想笑。   等察觉到脚步靠近自己,他突然猛地抬头,而后是“嘭”的一声,前面的凳子倒地,像是被什么人突然后退时撞倒一样。   乌盎望压下就要勾起的唇角,抬高手里的剧本,藏在后头偷偷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正在演戏的乌盎望远远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逐渐靠近,在一旁休息的李娴激动地扑了上去,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李娴忙不迭地将那人拉到有遮挡的地方,避免再与阳光接触。   乌盎望只看了一眼,心底便漏了一拍。   这样特别的气质,介于钢与柔,冷与暖之间,除了辛原,还能有谁。   阳光下的他,显得更加苍白了,他面上还有无法掩饰的倦色,看起来身体状况似乎真的不大好,可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   心不在焉的结果,是导演一声突兀的“卡”。   好容易重拍完了戏份,乌盎望强忍这某种堪称急切的心情,慢慢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啊,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一旁的李娴性子向来大大咧咧,也没多想乌盎望和辛原何时这么熟了,闻言只接口道:“对啊!小辛你脸色好差啊,都快有黑眼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在家休息嘛。”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了他,辛原面色一白,有些不自然地笑笑道:“在家呆太久啦,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我没事的,就是最近没睡好,没什么大事。”   乌盎望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在谁都不知道辛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旁的汪亦之却洞察力真相。   他已经开通了天眼,所以他看得清楚,辛原的肩头上,明显只剩了两盏火种。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朗了。辛原想必也成了某人,不,某个鬼的种源了吧。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五次,只是像现在这样脸色差点已经很好啦。   不过是那个同僚这么厉害,得自己上次看见他时还好好的,如果是在那之后,那鬼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吓他五次,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想着,汪亦之不禁有些兴奋地寻找同僚的身影,一心想跟他取取经,环顾几圈之后,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他眼中,凭借着某种同类的直觉,汪亦之认定了是他,很兴奋地跑了过去。   “嘿!大兄弟!”   刚一出声,还没等他跑过去,那人在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后立马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咦?” 汪亦之停下来,自言自语道:“去哪啦?难道我看错了?”   另一边,李娴和辛原聊得开心,乌盎望也不方便在他俩之间久立,待会还有他的戏,他得抓紧时间多看会剧本。   事情发生在谁都无法预料的那一刻。   那时场上正在拍戏,乌盎望正在看剧本,周围还有其他剧组的喧闹声,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直到那声尖叫传出。   也许是心有所感,又或者是乌盎望本就对剧本心不在焉,在尖叫响起的前一刻,他提早了一秒抬起了头。   只一秒,他看到了比别人更多的东西,比如别的剧组的一辆作为道具的车子正稳稳地开着,李娴和辛原正站在一旁热闹地边慢走边说话,这一幕本该成为他脑海中短暂得下一刻就会消失的记忆,谁知意外发生了。   离道路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本该安全的辛原,不知为何猛然向正在行驶的车扑去,乍一看就像是无意间绊到了什么东西摔倒了一样,可乌盎望却看得出来,这平白无故往前扑的姿势有些诡异,就好像……好像身后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一样。   尖叫声随之响起,却是一旁的李娴的,她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车轮翻滚着按着原来的轨迹行驶,她要再做什么挽救措施已经徒然,辛原的身体已经扑出去了大半,马上就要撞到了!   电光火石之间,乌盎望的身体已经跑了过去,没跑几步,他猛然停了下来。   他肯定,他看见了。 第33章 恶鬼惊魂   辛原的身体往前扑去,本来应该恰好在车道中央就停了,可不知哪来的一股力,他的身体又往前扑了一大段,车身贴着他的后背驶过,右视镜被他的肩膀撞断,掉落在地。   车往前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车上的人慌忙下车,径直跑去查看伤员,“你没事吧?伤得怎么样?”   李娴也冲了上去:“辛原!你没事吧?”   乌盎望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猛地跑上去。   辛原被李娴搀着爬了起来,脚边还有一个断裂的右视镜,辛原一手捂着后背,满身沙石,表情痛苦,想来被撞得不轻。   好在生命无大碍。   “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说着乌盎望已经准备拨打电话了,而剧组随行的医务人员也前来看伤情,一旁的拍摄活动早已停止,导演往这边望过来,莫失和倪湛也有往这边赶的趋势。   “大家都让一让,让一让,让医护人员过来!”   看到周边渐渐有围观的趋势,人越来越多,开车的司机慌了,辩解道:“我刚才好好的开着,是他自己突然窜出来的!这车是道具车,马力不足,应该不会死人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了,声音越来越大,场面也有些乱,乌盎望见辛原痛得这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急得他往外张望拨打的救护车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就在车刚才开过的那段路的中央,离人群不到七、八步的距离,慢慢的、慢慢的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很快,一个完整的人凭空出现了。   乌盎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看,道路中央确实躺着一个人,那人正以肘撑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努力地爬到安全的地方。   是先前那个一直跟着他的蠢鬼。   乌盎望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他暴怒地冲出人群,飞快地跑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乌盎望奇怪的举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辛原的伤情上,谁都没注意此时的大明星快速跑到一个挺空旷的地方,然后对着一块空地破口大骂道:“妈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汪亦之念完现形诀后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但他心里记着那件禁忌的事,也就顾不得理会眼前的大明星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急急道:“快!快打电话给苏大师!出大事了!”   “你说什么?”乌盎望因他的话迟疑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道:“居然……是这样!原来如此!你和那个大师是一伙儿的!难怪我觉得你们那么奇怪,你别以为我会信你,我看见了的,刚才是你推了辛原!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平常找我麻烦就算了,现在你是要弄出人命吗?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   “听我说!”   汪亦之大声打断他。情绪一激动,他就觉得胸腔一阵钝痛,看来不仅是腿断了,刚才的碰撞让他肋骨都断了。   汪亦之抬手捂着胸口,艰难道:“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推的他,是我救了他。辛原身边跟了另外一个鬼,我刚才亲眼看见他推了辛原,我后来又推了他一下才让他不被车撞……”说着他往某个方向看去,然后突然紧张道:“你快过去!快!他就在人群外,他马上要到辛原身边了,你快打电话给苏大师,然后快些留在辛原身边,别让他有机会下手!”   乌盎望愣住了。这个鬼在说什么?还有另一个鬼?刚才是他救了辛原?   汪亦之见他还不动作,急得手都挥舞起来,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道:“你快过去啊!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那鬼找到机会就会加害辛原,你快呆在他身边,鬼能通过物体接触人,你赶紧……”   话没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痛呼,是辛原的声音!   乌盎望来不及多想,连忙跑了过去。拨开人群,只见里头剧组的随行医生正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医药箱,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它会突然掉下来……”   倒在一旁的辛原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渗出,看起来伤得比他被车刮蹭得还要严重。   身旁的李娴急得破口大骂,“怎么回事儿啊!让你过来是救人,你这是要杀人啊!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乌盎望心里一紧,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开始在身上摸索手机,手忙脚乱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穿着古装戏服,手机还在包里,便连忙跑过去找,找到后急忙朝着汪亦之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电话!快!”乌盎望拨打了大师的号码,然后急急忙忙送到汪亦之耳边。   汪亦之会意,在电话接通时,汪亦之赶紧道:“大师!你听我说,有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看到有一个人,他身边也跟了一个鬼,可那个鬼不断在攻击他,他有生命危险,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描述后似乎也紧张了起来,急急道:“现在已经攻击多少次了,你算一下?除去接触地面的机会,一共三次相形,今天先想办法撑过三次。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赶到你们那。记得找人守在他身边,别让什么物体接近他。”   “一次、两次,”汪亦之默念,然后猛地抬头对乌盎望道:“还有一次!你快赶到辛原身边,那鬼已经……”   话没说完,手机“啪”的一声飞出后落地,乌盎望有些惊异的看着汪亦之,只见他盯着半空,眼里写满了恐惧。   是恐惧没错,乌盎望有些疑惑,顺着汪亦之的目光扭头望去,可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啊!”   汪亦之突然抱着头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还不断闪躲着。   “救我!”汪亦之大喊道。   乌盎望僵硬地四处打量,他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我什么都没……”   “啊——”地上的汪亦之又惨叫一声,不住地打着滚,好像在躲避什么人的攻击一样。   “他在……打我!” 第34章 身受重伤   乌盎望惊恐地退后一步,他除了汪亦之之外根本看不见其他鬼,因为只有汪亦之对他念了现行口诀,所以他只看见汪亦之脸上、身上莫名多出了很多伤痕和脚印,至于那个隐形的攻击他的人,他什么也看不见。   汪亦之抱着头,一边躲闪一边试图与那个正在打他的鬼对话。那时个一身黑衣的鬼,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的模样,高高壮壮的青年男人,模样长得还不错,却是一脸凶相,吓得人不敢多瞧。   “你、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是犯规的,你不想还魂了吗?”汪亦之捂着脸闷闷问道,这个鬼的行为实在太超出他的意料和认知了。   黑衣的鬼对准汪亦之的心窝又狠狠踹了一脚,终于开口道:“让你多事!我是要还魂啊,所以才要吓他,你瞎掺和什么!那车撞过去顶多让他断手断脚,谁让你破坏的!你刚才打什么电话!你说!你打什么电话!”   说话间他又在汪亦之身上和头上狠踹了几脚,汪亦之想逃,却因为刚才被车碾断了腿根本逃不了,最重要的是,打他的那个鬼攻击力实在太强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戾气这么重的鬼,好像他认准了鬼的身体是打不死的,所以下手格外的狠。   乌盎望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伤得越来越重的汪亦之,只见他痛得龇牙咧嘴,却连惨叫声都慢慢变小了,眼睛不知被什么弄伤了,眼周一片乌青,鼻子也被打歪了,鼻血汩汩而出,嘴唇被牙齿撞破,裂开一条血缝,最后甚至呕出了一大口血。   “你……”乌盎望吓得连声音都找不到了,一切发生得太过诡异,而他深深感到了一种无力感,最终在动静停下来后,他才找回声音,问地上一身是血的人道:“你……你还好吗?”   地上的人满面血污,还沾上了各种尘土,他抬起颤抖的沾满了鲜血和沙砾的手,哆嗦着指向一旁。乌盎望顺着他的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一副担架正分开人群抬了出来。   “他……过去了……”   地上的人艰难地吐着含糊不清的字,乌盎望分辨了一会儿,猛然醒悟,此时地上的人又道:“快去……”   乌盎望拔腿便冲了上去。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候,抬担架的医护人员突然觉得有一股很大的力冲击了担架,就好像有谁突然在担架上踹了一脚似的,他们一脱手,担架上的人就要被扔出去,而乌盎望则及时赶到,堪堪接住了就要被扔出的辛原。   第三次了,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乌盎望这才放心地让救护车带走了辛原。   事件的主角走了,大家也就没了围观的必要了。戏份较少且担心辛原的李娴跟导演请了假后一同上了救护车,留下戏份较多的乌盎望接着完成下午的拍摄。   乌盎望忍不住朝那块空地上躺着的身影看去,那人,不,那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沾满了沙子很鲜血,不知情况如何了。   有人疑惑地望着大明星往一块空地走过去,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   “你……怎么样了?”   地上的汪亦之听见声音,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带血的嘴巴动了好几下,这才发出声音道:“我看见他……跟车过去了。”   乌盎望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今天熬过了,大师他说会赶来。”   “嗯。”汪亦之应了声,这才有些放心。   “你……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什么的?人类的药对你……有用吗?”乌盎望看着他一身的伤,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汪亦之艰难道:“我熬到十二点就好了,鬼没那么容易死。”说话间他眼珠望上抬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快走吧,别跟我说话了,别人看不见我,会觉得你很奇怪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有人在乌盎望身后道:“望哥,你在这做什么呢?”   “啊,”乌盎望猛然一惊,一回头见是场务站在身后,这才知看热闹的人群散了后大家都已经开工了,连忙道:“没什么,我缓缓罢了。是开工了吗?”   “嗯,这一场快结束啦,下一场是望哥你的戏。”   “好的,我马上过去准备。”   随着场务的离去,乌盎望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地上躺着的汪亦之却道:“快去吧,我没事的。”   乌盎望看着他满面血污的样子,又见他的腿以一种极为奇怪的角度耷拉着,知道脚可能被车碾断了,想到自己先前对他拳打脚踢,还有刚才的误会,乌盎望忍不住升起了愧疚之情。   “那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汪亦之有些惊异地听着大明星说出这句话,又看着他以明显迟疑并一步三回头的姿势离开,忍不住嘀咕道:这草天草地的家伙想不到还有点人情味啊。   再仔细一看,汪亦之突然发现那人的头上竟然只剩了三盏阳火,想不到刚才的一番惊吓让他又得到一颗“火种”,虽然惊吓原因具体是什么还不明,但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么一想,汪亦之嘿嘿地笑了起来,连带着感觉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他干脆放松身体往后一趟,静静地呆着。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汪亦之便往里偏了偏头,这一动又是引起了全身的疼痛,他龇牙咧嘴一番后,认命地不动了。   好在他之前机智,断了腿后先爬到有遮掩的地方,他认定了自己肯定得先在这呆到午夜零点恢复了,所以先一步做好打算,可他没想到,断腿已经够惨了,还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鬼狠狠痛揍一顿。   同样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鬼行事这么大胆,为了吓人竟然不惜弄伤种源,难道他不怕规矩的制裁吗?   躺在地上的汪亦之想七想八了一堆,最终还是毫无头绪,魂使不在他身边,很多问题都没法询问,现在能靠的只有红毛大师了,还是等他来吧。 第35章 惨不忍睹   另一旁,正在拍戏的乌盎望心里也不是滋味。   别人都看不见那个鬼,只有他能,所以他现在眼睁睁看着那鬼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比刚才救护车送走的辛原不知伤重了多少倍,可就是这样一个伤员,竟然什么救治措施都没有,就这样让他躺着。   眼看着有人从那里路过,丝毫没有察觉到地上的鬼,抬脚就要踩过去,乌盎望心里一紧,下一刻见那人的脚直直穿过了鬼的胸膛,仿佛踩着空气一样过去了,而那鬼也没有什么不适的表现,他这才放下了心。   只是失神的后果,是导演的又一声“卡”,这就不多说了。   戏一直拍到晚上八点才收工,阿赵开车过来要将乌盎望载走的时候,乌盎望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先行离开,而是一直等着所有剧组人员都离开后,才示意阿赵将车开过来。   阿赵有些疑惑地看着乌盎望走到一处空地,然后蹲下身不知抱起了什么东西。他从车里探出头看,夜色缩短了人的视距,他看不清什么,只见乌盎望慢慢直起身子,动作是将人打横抱的姿势,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怀里又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乌盎望已经来到了车门前,踢了踢车门急急道:“快开门!”   阿赵急急忙忙开了车门,同时心里疑惑着:刚才还不急着回去,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急。   没等他弄清楚,身后那位大爷又不耐烦地踹了一下驾驶座,道:“快开车啊!”   “哎!好好!”阿赵急忙发动车子。   乌盎望小心地揽紧了怀中的人,看着他已经发白的嘴唇,内心不禁有些慌张。   伸手摸了摸脸,指尖一片冰凉,乌盎望心头一跳,忍不住想到:真的没事吗?鬼真的不会死吗?可为什么他会流血,还会痛,现在还晕了过去?   心里越急,老天偏偏越要跟他作对,一段路上塞满了车,慢得跟蜗牛爬一样。   “操!”   乌盎望暗骂一声,恨恨地踹了一脚座位,这让坐在前方的人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道:“那个……堵车也是常有的嘛,你要不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乌盎望焦躁地往外看了一眼,又锤了一下车门,沉声道:“不用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旁边一具血淋淋的几乎可以称为尸体的东西,整个车厢都是腥味,怎么睡得着?   想了想,他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拿出了手机。   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机械的女声,“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靠!”乌盎望低骂一声,真是事事都不顺心。   前方的阿赵明显感受到了身后那位大爷散发出的低气压,吓得他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惹上他。   乌盎望想了一会儿,开始编辑短信,这样大师一开机就能看见了。   “那只鬼在我身边,受了很重的伤,他会不会死,我该怎么办?听说鬼十二点能复原,他能撑到十二点吗?复原的话,另一个鬼是不是也能复原,他可能还会去害人,我那位朋友现在在XX医院的XX病房,你来了的话,直接过去吧。”   短信发出后,乌盎望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他放松身体往后一趟,慢慢闭上了眼睛。   今天发生的事也太多太出乎意料了,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漫长的一段路程,终于还是回到了酒店。   阿赵虽然觉得乌盎望怀抱着空气的举动很奇怪,可识相的他没有多问,而是低着头装瞎子。   乌盎望急急忙忙就跑回了酒店房间。   开门的那一瞬,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乌盎望先将人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赶紧掏出了手机,一打开,是大师的回复。   “亲他。能。好。”   乌盎望用了一秒看完了这条短信,然后花了十秒钟的时间去解读。   亲他能好?   亲,他能好?   乌盎望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打开自己的短信一看,这才知每个句号前的字都是对于自己问话的答案。   该怎么办?亲他。   能撑到十二点吗?能。   你直接过去吧。好。   得到答案之后,乌盎望更懵了。   亲他,为什么要亲他?   乌盎望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一身血污的家伙,由于没有固定,他的身体正沿着沙发边慢慢滑下去,惊得乌盎望急忙上去扶他。   不管怎么说,先把身上的血处理一下吧。   乌盎望将人横放在沙发上,然后便去浴室拿了条沾了温水的毛巾,走到正在昏迷的青年身边时,他抬手给他擦脸,却在接触的那一瞬,发现了不对劲。   毛巾从他的脸上穿了过去,但乌盎望的手却抵在皮肤上,煞是诡异。   乌盎望讷讷地收回手,他有些迟疑地将毛巾抬高,然后直接松手,毛巾一离手之后就做自由落体运动,直接从汪亦之身体穿过,落在沙发上。   乌盎望瞪大了眼睛。   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接受的是牛顿等人传递的科学思想,这种超自然的事件,无论见多少次还是震惊啊。   定了定神,乌盎望收回了毛巾,伸手捻了捻汪亦之身上的衣服。是布料没错,可为什么这个就能穿在身上,毛巾却碰不了他?   琢磨了好一会儿,估计是觉得汪亦之实在太脏了,乌盎望想了想,慢慢卷起衣服的下摆,然后将汪亦之身上宽大的短袖脱下来。   不露声色地将那人瘦弱的身躯上青青紫紫的瘀伤纳入眼底,乌盎望捏了捏手中的衣服,慢慢走去浴室。   一颗心在走动间慢慢稳住了,再没一点儿惊慌。   先将染血的短袖简单清洗一番,然后装了一盆温水端到沙发边,乌盎望就着湿润的衣服,一点点擦去汪亦之身上干涸的鲜血和沙砾。   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往往不知道当时的决定会给后来带来怎样的影响,比如当时的乌盎望选择了不让众人怪异地注视他,没有当众带走汪亦之,而后他便承受了将近六个多小时的心理折磨,而从现在看来,这种愧疚不减反增,以后还不知得折腾他多久。   一点点抹去脸上的鲜血,沾着水的衣服沿着脖子滑到了胸膛,那里青紫一片,胸腔以怪异的形状往下塌着,惨不忍睹。 第36章 重口味啊   乌盎望试探性地伸手上去摸了摸,果然如他看见的一般,这个瘦弱得连肋骨形状都能看清的身体,从那塌陷的状态和触感,确实是骨折了。   脑海中映出定格的一幕,那人在一地狼藉中呕出一口血,浓稠的鲜血混着尘土和沙石,颇为惊悚。   有人的眉头不自觉皱紧了。   一切都太疯狂了,无神论的他在最近发生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后,现在跟那个给他带来恐怖的人,不,鬼呆在一起,而这鬼很有可能为了救人而命悬一线。   这也太疯狂了,鬼片都不敢这么演。   可这却是真的。   温热的布料刚温暖过一块肌肤,下一刻温度就凉在空气里,乌盎望摸到指腹下的冰凉,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容易将人完全擦干,乌盎望抱起了那个昏迷不行的人,慢慢往床铺走去。走到床沿,正要将人放下,突然想到什么,乌盎望试探性地将人往床上放了放,果然,他的身体透过了床铺,根本无法接触。   乌盎望眉头已经皱得不能再紧了。   怎么回事儿?刚才沙发还能放人,难道真要把他放沙发?   想了好一会儿,乌盎望抱得累了,人往床上一坐,鬼就被他抱在怀里。   突然他灵机一动,先自己在床上躺平,然后慢慢将男人放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男人好好的趴在自己胸膛上,真的没有穿过去。   脖子上隐隐有凉风吹过,乌盎望知道那是鬼的呼吸,微弱的呼吸表示着他还“活”着,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呢?   近距离地看着那个吓了他半个多月的鬼,乌盎望忍不住细细打量。   这鬼看起来比自己小个一两岁。跟他的削瘦细长的身材一样,他的眉眼也是偏于纤细,肤色极白,一副病蔫蔫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晒过阳光一样。   饶是在娱乐圈见惯俊男美女、品味挑剔的乌盎望,也不得不说这人长得还算顺眼,算是比较清秀、干净型的,好好捯饬一番后出道也是能收获不少女粉丝的芳心的,就是现在惨了点,半张脸被打肿了大半,眼睛也青了,这里红一块那里绿一块,实在是有些难看。   乌盎望看了看钟,折腾到现在,连十点还没到,听说鬼要十二点才能复原,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他真的能撑过去吗?   乌盎望想到短信里的内容,盯着汪亦之破皮的嘴唇看了一会儿,而后叹了一口气,慢慢凑了上去。   就当是日行一善吧,虽然感觉很不靠谱,但是希望这样真能救他。   反正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就算乌盎望这样告诉自己,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膈应。   亲了个鬼就算了,还是男的,万一亲到一半死了,那就是尸体了,真是口味越来越重,要是拍成电影,这肯定是会被人连续吐槽一整年的限制级猛片。   断断续续亲了会,乌盎望隔一段时间就睁眼看看他醒过来没有,或者说,看看他死了没有……嘴唇接触的地方传来一丝腥味儿,那是鲜血的味道,先不说他之前吐了一口血,单是之前看到他嘴唇裂开一小块肉的样子,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血腥味十足的吻。   乌盎望不敢用力,只好一点点往上蹭,轻轻在他没受伤的地方吮吸,后来见他一直没醒,心想着亲都亲了,干脆玩儿大点,于是慢慢舔湿他的唇,将舌尖探了进去。过程中乌盎望死死闭着眼,就是不肯睁开,生怕自己不小心张开了从此就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知究竟亲了多久,还是乌盎望睡过去了一段时间,总之他在有意识的时候就不断往身上的人嘴唇贴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上的人猛然睁眼,然后就看见了自己光裸上身趴在大明星身上和他接吻这一幕。   扭头望了望时钟,还有五分钟到十二点,可不知为何,身上的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汪亦之吓得紧紧闭住嘴唇,眼睛瞪得老大,生怕下面那大爷醒过来把自己狠揍一顿,而他屏住呼吸等了许久,身下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嘴唇在无意识濡动,断断续续往汪亦之唇上印去。   我的妈!   完全生龙活虎了的汪亦之心里大惊,连满身的伤都忘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多好的一个吸阳气的机会啊!   他一点儿都没想到别的,满脑子都是“阳气!阳气!阳气”,可他又怕身下人又说是自己占他便宜,于是他就保持着不动的姿势,微微张开嘴唇,任由乌盎望主动。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比如很久以前汪亦之听说要亲一个男人就觉得别扭,现在……   僵硬地呆了好一会儿,汪亦之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余光一扫,他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没了,可心里震惊归震惊,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接着默默趴着,一动不动。   身体不动了,脑子就活跃起来了,安静的这段时间里,汪亦之已经在脑子里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大概梳理了一下,他意识到明天必须去找红毛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了,果然没了魂使,现在只能靠他了。   时间不断流逝,一直到分针追随这时针爬到十二点,秒针划过的那一瞬,汪亦之的身体一轻,然后就从乌盎望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直直倒在床铺里。   啊,该死,一到午夜一切都会还原,包括之前念的现形咒也会失效,他居然忘了,现在掉到床上强制现形,到时候下床碰到地面又用去一次机会,这波亏大了。   望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大明星,汪亦之又想着:该不该接着现形吸取阳气呢?   犹疑了一会儿,视线落到大明星明显的胸廓和腹部肌肉,又往下瞄到他沙包大的拳头,汪亦之咽了咽口水,一阵凉风吹过,他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   算了吧,虽然这家伙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脾气变得这么好,但是要是再被抓到占他便宜,自己真的死定了。 第37章 人在裆下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汪亦之是不可能白白浪费了强制现形的机会的,所以他好好的在那个大床上睡了一通,一点儿也不肯浪费。   早上,大明星起来的时候,望着床上自己身侧那个深深凹下去的痕迹,眼睛沉了沉,没说什么。   洗漱完毕,又换好了衣服,这时手机也响了,是阿赵打来的,又要过去拍戏了。   大明星拿起包就往外走,门碰到门栓那一刹,大明星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道:“喂!睡醒没?”   床上的凹陷的形状动了动,但没有反应。   乌盎望想了想,干脆走到床边,伸手往凹陷的位置拍去,“起床了!”   手掌直接碰到床单的时候,乌盎望愣住了,怎么回事,自己碰不到他吗?   虽然碰是没有碰到,可好像近距离的声音起了作用,床上的鬼动了动,床铺的凹陷处也挪了一点位置。   乌盎望眼里有些不瞒,干脆大声道:“叫你起床!听到没有!睡什么睡!跟我去剧组!”   床上的凹陷变小了,从长条形猛然变成半长条,好像是一个躺着的人突然坐起。   乌盎望虽然明知自己碰不到他,可他还是有一种两人撞上了的感觉,所以他不自觉往后挪了挪,然后接着对一团“空气”说话:“醒了?醒了就赶紧跟上,拍完戏后我们去找大师。”   话一说完,不等汪亦之反应,乌盎望直接转身就走。   不得不说,这感觉实在太像神经病了,一大早对着空气说话,要是别人知道了,肯定觉得自己单身多年,寂寞疯了。   虽然觉得有点扯,可乌盎望在关门的时候还是刻意停了一下,好让某人有从门缝追出来的空隙。   楼下阿赵已经在等着了,乌盎望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停顿了一下才躬身上去,车发动的时候,他扭头望了望旁边略略塌陷的皮质座椅,没有说话。   车子稳稳行驶。   很多人不知道戏其实不是按顺序拍的,虽然在国外有一种情况是边拍边播,可在国内,多数还是定了剧本,然后拍完所以的戏,一齐剪辑好,这才上映。   由于有剧本在,哪个阶段要发生什么事都是预计好的,所以为了节约经费或者协调演员的档期问题,有时在同一场景要拍完全不同情节的戏,两者跨越可能有三四十集这么多,就好比乌盎望上次刚和莫失拍初见的戏,下一场就是两人反目。   得益于此,李娴在戏中扮演的是苏厌婴已经去世的娘亲,戏份较少,所以辛原住院,她推个一两天去照顾病人,导演也是准了的。而乌盎望在前半段安珏君与苏厌婴交好的戏里完全找不到感觉,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跳着拍,直接拍后半部分,这也暂时解决了一定的难题。   上午再次尝试了拍摄第一场戏,又失败了,导演不满意,说乌盎望完全没有找到因为欣赏一个人而急切与他结识、交好的感觉,效果太差,让他再回去琢磨,于是一整天只拍摄了后面的戏份。   汪亦之就这么乖乖地呆在一旁,默默看他们拍了一整天。   他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衬衫长裤,终于不是短袖和裤衩了,勉强脱离了屌丝的行列。昨晚他低头望了望自己赤裸的上身,丝毫意识不到地上那一团皱巴巴湿漉漉的东西是他的衣服,所以他一直光着身子,直到坐上车来到了剧组也还是光着,后来他百无聊赖地在各个剧组之间“裸奔”游荡了许久,在一堆俊男美女之中相形见绌,他只好狠了狠心,去农贸市场,不,异界,用阳气给自己买了套衣服。   买衣服时顺便去问了问,距离自己买到那个想要的道具,究竟还差了多少阳气,卖家告诉他,“亲,至少还需要现在的两倍这么多哦!”   汪亦之默默转身离去。   他今天已经没法再吓大明星了,床上、地上、车上,分别用了一次现形机会,现在还剩一次,他得留着等那人带自己去找大师的时候,现形在那人面前。   戏一直拍到夕阳落下,天色昏暗,汪亦之昏昏欲睡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腿。   随即一个磁性的微哑的声音传来,“蠢鬼。”   汪亦之猛地一激灵,刚想站起来,却突然疑惑到:奇怪了,我没对他现形啊,他怎么看得见我?   下一刻,一双大长腿毫不犹豫地从头上跨过,乌盎望一边四处望,一边小声喊道:“你在哪?”   汪亦之:“……”   老子在你裤裆下。   定了定神,汪亦之慢慢念动现形诀,身体在一点点显形的时候,他叫住那个已经走过他的人道:“在这里。”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身体猛然一僵,而后缓缓放松下来,一扭头,两人,不,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汪亦之忍住了见到这草天草地的主儿就想逃跑的生理冲动,直直地站着,两腿隐隐有颤抖的趋势。   乌盎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而后道:“恢复得不错,能看了。”   汪亦之张了张嘴,轻咳两声道:“咳咳,谢谢。”   下一刻乌盎望却径直走过他,走到远处的经纪人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经纪人递给他一个东西就走了,汪亦之还在疑惑,远处的乌盎望却抬起手上的车钥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过去。   汪亦之知道,他俩接下来就是去找红毛大师了。 第38章 善恶之别   一人一鬼从上车到开车,去医院的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   经纪人打车回去了,开车的是乌盎望,所以现在车内的狭小空间里,只有这一人一鬼。   汪亦之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跟大明星这么“友好相处”究竟是对是错,上次他将还魂的事情透露出去,惩罚就来了,现在两人还一起结伴去找大师,待会儿不知又要发生些什么,鬼与大师之间的合作关系会不会暴露,暴露之后后果又是什么,这一切想想都觉得可怕。   忐忑的可不止汪亦之一人,不,一鬼, 一旁的乌盎望也不自在。他现在深知自己是真的卷入了灵异事件中,天知道身旁这个鬼是不是真如他表象显露的那样呆蠢无害,至于那个染发、抽烟、喝酒、纹身、烫头、骂脏话、搞推销的大师,其靠谱程度就更耐人寻味了,天知道接下来的会面会发生什么。   可忐忑归忐忑,他们还是不能逃避,不仅是因为这事关乎自身,还牵扯到了别人,甚至可以说,是一条生命。   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乌盎望停好车,打开车门,一人一鬼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按照先前提供的病房号,一人一鬼走了上去,二者皆同时微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由乌盎望率先推开了病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然后就是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辛原。   “我擦!你们终于来了。”   某个顶着一头红毛的家伙激动地起身,谁知来人直接越过了他。   乌盎望没来得及分神理会迎上来的苏郭仪,只径直上前道:“怎么样?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床上的人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着过。   辛原原本还疑惑着来的人明明只有乌盎望一个,为什么那人说的是“你们”,没等他想清,突然听见了乌盎望的问话,登时脸上表情奇怪了起来。   沉吟良久,他有些尴尬地往乌盎望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道:“额……这位大师说,昨晚那个鬼来过了,又被他赶跑了……”   听着辛原有些奇怪的的语气,乌盎望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隐情,刚想回头,突然听见一声惊讶的叫喊:“哇!你的眼睛怎么了?”   声音是汪亦之发出的,乌盎望闻声望去,只见大师一头红毛下顶着一个乌黑的眼眶,显然是被人一拳打的。   由于汪亦之受了惩罚,对人现形后只要发出声音就会被所以人听见,所以辛原只看见乌盎望和红毛两人,却听见多出来的一个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谁在说话!”   乌盎望这才意识到辛原看不见那个鬼,望向汪亦之,见他也是惊愕地捂着嘴巴,显然才想起声音的事儿,乌盎望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辛原别怕,这里还有另外一只鬼,你看不见他,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道:“额,这只是好鬼,不是攻击你的那只。”   辛原脸上露出了较为奇异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在努力消化以及克服恐惧,良久后他道:“这么说……他真的是与你合作的……大师……”   乌盎望看着辛原怪异的神色,还有看向他身后的苏郭仪时躲闪的目光,这下乌盎望觉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汪亦之望了望一脸心虚表情的苏郭仪,忍不住悄悄碰了碰他,问道:“喂,你们昨晚……发生什么事啊?”   恰在此时乌盎望也转身了,他也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苏大师连连咳嗽,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一些小误会罢了。虽然你朋友不相信我是真的玄学大师,不过我昨晚还是成功赶跑了前来袭击的鬼,那什么……我们先说正事吧。”   乌盎望还想问些什么,不过想到还是关乎辛原生命安全的正事比较重要,于是连忙问道:“对了大师,你昨晚跟那鬼会面时有没有了解到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要攻击辛原?”   问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望向了汪亦之,显然是在疑惑为什么同样是鬼,差别这么大。   大师也望了望汪亦之,然后正色道:“事情特殊,看来有些事不得不说清了。”说这话时他是望着汪亦之的,而下一句,他则望向了病床上的辛原和旁边的乌盎望,“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还魂的原理。人在将死未死的时候,灵魂会出窍,形成魂体,也就是鬼。它们要还魂,必须得向人类借七个‘阳火火种’,借的方法是把他对应的种源吓唬七次。”   乌盎望听得皱了皱眉头,这和那个鬼说的是一样的,可这与大师最开始告诉他的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其实人在变成鬼之后,他还是那个人,一般来说没有歹意,目的只是单纯吓人罢了。因为这件事不恐怖,所以我们不能人人类知道实情,否则鬼就再也不能还魂成功了。”   乌盎望沉吟着点了点头。   “但是,我今天破例将这件事说出,是因为……你,”苏郭仪望向辛原,神色凝重道:“你遇上的是一个恶人。”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苏郭仪皱着眉头,吐出了沉重的话语,“也是一个介于鬼,与恶鬼之间的魂体,或者说,他离成恶鬼,仅有一念的差距。”   在场的人脑子里都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大师……”乌盎望开口道:“恶鬼……的准确定义是什么?”   “多数恶鬼,生前基本都是恶人。”苏郭仪直接说出了结论,“世界上的人有好有坏,那么这些有好有坏的人做了鬼,也会有好鬼坏鬼的区别。”   苏郭仪将目光投向汪亦之,然后道:“成为鬼后呈现出来的性格,跟他做人时的性格是一样的,投机取巧者、偷鸡摸狗者、丧心病狂者、大公无私者、温良恭俭者、正直仁义者,人有百样,鬼也有百样,人有千面,鬼也有千面。而现在遇见的这个,显然是个残暴、自私、投机、卑鄙的人,为了能够还魂,什么手段都会用,而这样的人,是最有可能堕落成为恶鬼的。” 第39章 明确分工   汪亦之突然对上苏郭仪满含深意的眼,下一刻就听见他问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鬼吓人要立这么多的规矩了吗?”   汪亦之眨眨眼,刚想回答,却又听苏郭仪道:“然而就算立了这么多的规矩也还是没用,人会钻法律的空子,鬼也会钻规矩的空子。规矩里说的是不允许威胁到种源生命安全及精神崩溃,而那个攻击人的鬼,就是利用各种无法将人杀死,却能让人受伤的极端手段来达到吓人还魂的目的。他这么做,虽然会有一定的惩罚,比如他的魂使也消失了,但是他不会受到制裁,因为他处在灰色地带,只要人没死,他就不算犯规。”   “我……靠……”汪亦之听得目瞪口呆。他自己想尽办法希望能又不伤人又显著吓人,哪知有人竟挑了一条这么可怕的捷径:随便伤人,哪怕收到警告,只要种源不死不疯,吓够七次就可以还魂。   乌盎望听得脸都气红了,与此同时辛原则脸色又白了几分,心有余悸道:“难怪……我第一次看见那个鬼的时候,我正在照镜子,他突然从我身后闯出来,拿着一把铁锤往我脑袋上砸。我躲过了,镜子却被他砸得稀碎,我本以为他会杀我,可他直接消失了。后来好几次也是这样,我一直疑惑为什么……原来是这样。”   “王八蛋!”乌盎望气得直发抖,脏话都忘了收敛。两个人无仇无怨的,就算吓人也要适可而止,可这鬼居然为了自己还魂,不惜将人弄伤,他真的没见过这么自私自利的家伙!   “大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他攻击辛原,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人残了、废了,怎么说得过去!”汪亦之也忍不住气愤地开口。   辛原此时已经无暇分心去害怕这个看不见人却能听见的声音了,因为他也急切想知道该怎么办。   苏郭仪皱紧眉头,两片嘴唇开合,说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   “若只是残了或废了,这还是较轻的一种,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情况。若他拿够火种吓人成功就算了,或者失败后直接入轮回也就算了,最怕就是他在还魂期间,不小心犯了其他规矩,或者辛原出了事,他被直接判定魂飞魄散,而他又不肯乖乖接受惩罚,他极有可能堕为恶鬼,从此走上残杀其他魂体增长法力或者直接猎杀生人夺吸魂体的道路,那就……唉,他要是成了恶鬼,第一件事绝对会来找我们这些坏事的报仇,而且……”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望向汪亦之,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都要小心。”   三人不约而同地问起最关心的那一句,“我们该怎么做?”   苏郭仪指着汪亦之道:“你,赶紧加把劲拿到火种,早点还魂,不然你没有魂使保护,鬼身安全没有保证。还有,不准学习这种急功近利的吓人方法,这么多年来用这种方法的几乎都成了恶鬼,最后被打得魂飞魄散,知道不?”   汪亦之连连点头。   苏郭仪转向乌盎望,道:“你,虽然有点困难,但尽量配合这只蠢鬼,想办法帮助他还魂。最好牺牲一下,献出点阳气,他阳气多了就能买道具,有道具就能早点还魂,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用来制住那只坏鬼,保护辛原。”   乌盎望不知道阳气是什么,怔忡了一下,讷讷地点了点头。   “你,”苏郭仪指向辛原,不知为何原本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登时弱了,望着他的眼神也有些躲闪,配上那只被打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有鬼,“你,咳咳出院后就住我家来,额……我家安全些……我没别的意思的!”   最后一声引起前面那一人一鬼狐疑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苏郭仪摸了摸鼻子,弱弱补充道:“我对男的不感兴趣的咳咳咳咳咳。”   狐疑的目光加重了。   还是辛原转移了话题,打破了尴尬局面,“大师,我有个疑问。”   “说!说吧……”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鬼还魂有自己的规矩,似乎还有魂使在一旁管理,按照这样设想,往上应该还有管理层,也就是制定规矩的人,这么说的话,就像人类世界有警察、法院,管理层应该也划分了部门职能,难道不能依靠这些人帮忙吗?”   苏郭仪有些吃惊,连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甚至凭借他提供的一小点线索推理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令人惊叹。   “你说得很对,鬼界是有管理层的,同样也有司法机关,但是……就像人类世界一样,有警察,有监狱,但是照样会有犯罪。世界很大,鬼界就更大了,只要有利益、立场的矛盾,纷争就不会停,往小里发展是争执,往大里发展是战争。人或鬼若有心作恶,随时随地都能下手,而司法人员若要保护人,则必须每时每刻蹲着守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预防,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这么说你们懂吗?”   三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红毛,我突然觉得你说这话好帅啊!”汪亦之道。   苏郭仪微微颔首,面上呈现出不同以往的严肃与认真,此时此刻的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百年家族的稳重与涵养,仿佛继承了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心中怀揣的大义和博爱,厚重如山,磅礴似海。   如果他不说下面那一句话的话。   “所以啊,我给你们提供这么贴心的随叫随到的高质量服务,是非常不容易的。还魂期后,道具费、劳务费、慰问费还有津贴啊什么的算起来500万元整,你们商量一下各付多少,刷卡、付现都成,怎么样,这波不亏吧?”   辛原:“……”   乌盎望:“……”   汪亦之:“我收回我之前说的那句话。” 第40章 死皮赖脸   一人一鬼在沙发上大眼蹬小眼。   乌盎望忍不住了,他放下剧本,抬头道:“你打算吓我?”   汪亦之摇头道:“没有啊!今天现形次数用完了,我吓不了你。”   “那你站着干什么?想坐就过来坐。”   汪亦之又摇摇头,“坐不了,现形机会用完了,沙发没法碰了。”   乌盎望不耐烦道:“又不吓我,又不坐,那就一边呆着去,你老在我眼前站着干嘛?”   汪亦之见他动了些火气,赶紧绕到他身后,直直站好。   乌盎望无奈道:“我不是说别站我眼前,我让你离我远点啊。个人空间你懂吗,你靠近我我很不舒服,我没法专心看剧本啦。”   “那也没办法啊,只有靠近你才能吸阳气,你不是答应了苏大师要帮我的吗?”   说到这乌盎望倒是起了好奇,“说到阳气,该怎么吸啊?就这样站近点就行了?”   汪亦之有些惊异地睁大眼,“你不知道吗?咦?那你那天还亲我?”   聪慧又机智的大明星立马就听出了话中隐含的意思了,他仅仅怔忡了一下,下一刻就忿忿地将剧本往汪亦之身上扔去,大骂道:“靠!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天苏大师要自己亲他,原来是为了渡阳气……   “你想都别想!”乌盎望严厉道,“既然站着也能吸,你就给我站着!别打什么占我便宜的主意,听到没有!”   汪亦之有些懵了,不平道:“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都答应了的。我这样站你旁边,只能吸到一点点啊……”   “我管你啊!”乌盎望想也不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疯狂的粉丝,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接近自己偶像的机会,难得做鬼一次,你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变态的东西。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别以为有了吸阳气的藉口就可以得寸进尺了,你就算站也给我站远点,别妄想吃我豆腐,听到没有!”   汪亦之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样子气着了,忍不住还了句嘴,“谁是你粉丝啊!你以为我乐意跟一个大老爷们儿用打啵儿的方式吸阳气啊,还不是为了还……咳咳救你朋友,顺便还个魂。我跟你说,就你这破脾气,粉丝要是知道了肯定离了你这条破船!我反正是不会上船的,我才不是疯狂粉丝,也不是基佬,更不是变态!”   乌盎望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你就装吧,这段时间你占我便宜还少了?你也知道我的暴脾气,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早就怼死你了!不过你别以为我现在对你客气,你就有了可乘之机了,我告诉你,你早点死心吧,我可是直的,笔直笔直的,永远不可能弯,你别痴心妄想了!”   汪亦之愣是被这人的自恋逼得无话可说,但他还是不甘心,道:“你爱信不信,反正在你看来全世界都排着队想上你。至于你说的‘永远不可能弯’,别逗了好吗,你看辛原的眼神就不对劲儿,跟狗看见屎似的……”   “你说谁是屎!”话一出口大明星才察觉自己暴露了,连忙改口,“你说谁是狗?”   汪亦之瘪了瘪嘴,“弯就弯呗,谁说你啊。”   “你……不准乱说!”   “你都结巴了。”   “少废话!你懂个屁,我只觉得他长得漂亮,如果是个女的我就追了,可他是男的,所以我只把他当朋友。”   “哦。”   “你那是什么表情!”   汪亦之把手一摊,“用不着解释,我是鬼,不会爆料出去的。”   乌盎望还想说什么,汪亦之却抢先一步道:“我说你活这么累干什么?直的弯的不敢说,真正脾气也不敢暴露,人前装得跟个孙子似的,不想笑就不要笑,我都替你牙酸。”   乌盎望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剜了汪亦之一眼,“关你屁事啊蠢鬼,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论我打你还是骂你都死皮赖脸地喜欢我,别人都是正常人好吗?”   汪亦之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所以这大明星是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变态疯狂粉了吗?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吗?得!   “喂,人家李娴,大明星,她不是镜头前镜头后都一个样吗?该大大咧咧就大大咧咧,该爷们儿就爷们儿,别人不照样喜欢她!你就是闲得蛋疼!”   乌盎望一只拖鞋就扔了过去,“少废话!别打扰我看剧本!”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剧本不见了,扭来扭去找着,“咦,我剧本呢?”   “地上。你刚才用来扔我,你忘了?”   大明星脸一拉,“拿过来。”   汪亦之无奈,“我没现形机会了啊。”   大明星白他一眼,穿着一只拖鞋蹦蹦跳跳着过去捡。   汪亦之眼尖看见剧本上还写着第一幕,不禁问道:“怎么回事儿?不是拍了很久吗?怎么还是第一幕?”   “要你管!”   乌盎望拿好剧本,接着躺回沙发上,而身后的汪亦之已经好奇地凑上来了,“咦,原来是这里啊,我说那天怎么有一段老是‘卡’‘卡’‘卡’的,居然是这幕。咦?怎么第一幕你都过不去啊?”   乌盎望被他说得烦了,怒道:“一边去一边去!看不懂就别看了!”   “谁说我不懂了,一看情况这就是两人对上眼的剧情呗,你不知道你那天演的,表情多僵硬,好像有人逼着你上去日一条泰迪……”   对上大明星投过来的威胁的目光,汪亦之识相地闭了口。   “明天,导演要我再去试一遍日泰迪的戏,要是再不过,我就会很生气,一生气,我就容易失控,一失控,我就手痒想揍鬼,而我现在在为明天好好日泰迪准备着,你懂了吗?”   “懂……”   “滚。”   “好……”   没走几步,汪亦之走而复返,突然扭过头,“我就说一句。其实这戏不难吧,不就是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很厉害,所以想上去混脸熟抱大腿吗?你演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乌盎望没好气道:“老子长这么大,只有别人来抱我大腿的份儿,没去抱过别人大腿,成了吧?”   汪亦之道:“这不就更好了吗?这么多人想过来找你搭讪抱你大腿,你应该很熟悉啊,学一下就得啦!”   脑海中浮现了自己未成名前许多人趾高气昂,在他成名后又谄媚讨好的脸,乌盎望心头不快,口气也差了起来,“那种嘴脸,我做不出。”   “不是那种见好就贴的小人嘴脸!是很欣赏你,觉得你特别厉害,特别好,特别优秀,特别酷炫,所以想认识你,想跟你说话,想和你交朋友的那种!你有没有印象?有没有这种人?” 第41章 适可而止   话一出口,久久没得到回答,汪亦之察觉到乌盎望脸上的表情不对劲,突然心虚地闭了口。   这人性格这么恶劣,该不会……真的没有这种人吧?   “额……那个,你慢慢想,我……我先走了……”   说着汪亦之逃也似的离开了。   乌盎望看着剧本,目光却没有焦距。   有没有那么一种人,欣赏他,觉得他特别好,特别优秀,所以想认识他,想跟他说话,想和他交朋友?   脑海中渐渐浮现一张胖墩墩的脸,扬着红扑扑的两颊毫无防备地对他笑。   “你唱歌真好听啊,你叫什么名字?喜欢吃糖吗?我这里有好多,都给你!”   稚嫩的声线响在脑海,乌盎望心头一跳,连忙甩了甩头,试图将一些回忆扔出脑海,可这个声音没了,另一个声音却来了。   “小乌,你先在这呆几个月,要听话,到时候妈妈来接你。”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对了,记忆中的少年抬脚狠狠揣上了铁门,大吼一声:“老子不回去了!”   门外的妇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像一块怎么也挤不干的海绵。   “小乌,别生妈的气。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得变好。”   彼时的少年目光正落在妇人额头被铁门撞红的一小块红斑上,而歉意和愧疚才刚升起,就被妇人上面那句话驱赶得烟消云散。   你得变好。什么叫你得变好!在你心中我也是坏的,就该是被送进少管所的吗?   恨意和怒火像荆棘一样长满了少年的心,他不再说话,只留给妇人一个瞪视的目光,还有转身离去的背影。   “小乌!还有蛋糕没吃呢!蛋糕!”   身后的人拍打着铁门,而前方的人一点儿也没有回头。   这世上有一种奇怪而伟大的爱,怕你饿着冷着,却不管你是开心或难过,更不愿信任和倾听。   这一年,登记年龄十四,实际年龄十二的乌二毛,因强奸未遂关入少管所,管教期四个月。   “咔嗒”一声,唤回了乌盎望的思绪。   有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小心翼翼道:“那个……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别看太晚,早点睡呗。”   乌盎望怔忡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身体却没有动。   汪亦之只觉得心里发虚,他认定是自己刚才的话戳人痛处了,生怕那人又炸起来,于是默默往回缩。   乌盎望却得益于他的提醒,大步走向了浴室,准备洗澡睡觉,为明天的工作养好精神。只是他不知道,水流哗哗的时候,思绪也会被冲出来。   说起来,那真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日子。   幸福的人大体相似,不幸的人却各有所困。乌盎望最初的不幸,大抵是从他父母不幸的婚姻开始的吧。   两个适婚男女,眼见年龄见长,身旁亲戚这么一催,两人被迫踏上了相亲之路。也就是那么一天,两人遇见了,吃了顿饭,餐桌上把彼此工资、学历、存款以及各类亲戚的那点家底抖落一遍,彼此觉得都还不错,一来二去,两人就扯了个证,结婚了。   本来这也是常态,过日子嘛,一人老实本分,一人勤俭持家,彼此又都有那么点责任心,这就够了。可谁知道后来还会出现一种叫做所谓“真爱”的东西。   “真爱”却不是婚姻中的两人产生的,而是由父亲单位里新来的女人带来。年近四十的父亲突然找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从此这个家就变了味儿了。   大概从四年级开始,乌盎望就习惯了一回家就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和父亲不耐烦地呵斥的日子。他们两人在客厅闹得不可开交,而乌盎望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而后慢慢变得可以淡定回房写作业,日子就这么过着,还真就拉扯过了几年。   十二岁的时候,青春期轰轰烈烈地来了。   父亲不再像前几年那样坚称“只是朋友”,几年的时间里,该做的不该做的,总算都板上钉了钉。母亲不再对父亲嘶吼了,她只会对着自己哀哀哭诉,一遍一遍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谁让妈妈爱你啊!”   终于有一天,在两人又一次争吵时,他们看见自家儿子打开了23楼的窗户,指着外面道:“再吵我就跳下去。”   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年少的乌盎望得到了第一次的胜利,叛逆的青春期,终究还是来了。   十二岁乌盎望开始逃学、抽烟、打架,做尽一切大人禁止的东西,当父母难得为了他的教育问题而聚首协商的时候,他觉得他赢了。   他不但获得了一个“和谐”的家庭,他还获得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帮恣意、反叛的少年,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聚集在一起,享受着荷尔蒙的尽情释放,享受着别人的畏惧和关注,享受着离经叛道带来的潇洒张扬,他们在纵情地挥洒、消耗着短暂的青春和年轻的肉体——以“自由”、“勇敢”的名义。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强权和武力最终指向的往往是侵犯和剥削,而年轻的少年们还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代表了正义,于是在那一夜,他们为了某种“义气”,聚集在了一起。   那时乌盎望听到的版本是:朋友的妹妹在学校长期被人欺负,几乎被逼得退学,某日哥哥发现妹妹受了委屈,这才想要拜托大家一起帮妹妹出气。   可乌盎望没有想到,真到了现场,他看见的那个被一帮人逼得缩到墙角的人,也是一个女孩子。   那时他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谁知道,真正的“不对劲”才刚刚开始。   在一帮人的围堵恐吓下,女孩连连扇自己耳光,不住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欺负她!”   有人在一旁笑道:“妈的是这个骚货啊,早就听说她嚣张得很,嗬!欺负到我们兄弟的妹妹头上来了!这下看她怎么凶!”   乌盎望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有人推了推他,“喂!小乌,你也上去踹她一脚,让她再嚣张!”   乌盎望拍开他的手,“打女人这事我干不出,你们也适可而止。”   被拒绝的人悻悻收了手,而此时场上的气氛早在不知不觉间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第42章 绝望深渊   拉扯中女孩的扣子飞了,十来岁的姑娘,个别发育得早些,胸部已经很可观了,当时场上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调笑一声:“妈的这胸!跟奶牛似的!”   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哈哈大笑,众人随声应和,一个个都跟着打趣,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了。   “你们说这奶牛能不能挤出……”   后面的话被众人的哄笑掩盖了,乌盎望站在人群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啊!他们的拳头,从来是对抗那些爱欺负人的家伙,保护自己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谁说了一句,“扒光她!看她以后还嚣张不?让她欺负人!”   听到众人的慷慨的应和时,乌盎望后退了一步。   身旁的人不断往里头挤去,一个个高声喊着,“脱她裤子!快!”   人群里不时传出女孩细细的哭喊声,偶尔还能听见响亮的巴掌声。   人群外的乌盎望捏紧了拳头,想了许久,他慢慢踏出了离开的脚步。   这些人只是开玩笑,不会更过分的吧?没错,不会闹得太过的,自己不参与就好了……只是开玩笑而已。   “妈的过去点!让我捏捏她的……”   脚步突然停下来,乌盎望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猛地跑过去撞开人群,拉起早已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的女孩便跑。   “快跑!”   乌盎望脱了自己的外套扔给女孩,再用力把她往逃跑方向一推,自己则挡住激愤的众人。   “你们疯了吗?这不是玩笑!”   “操!你是要背叛我们吗?大伙上!弄死他!”   狭长的黑暗的巷子里,拳脚到肉的声音格外明显。   一束光突然照亮了整条巷子,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赶到,大声喝止:“里面的人干什么!快出来!”   乌盎望吐出一颗带血的被打掉的牙,放心地瘫倒在地上。   而后的发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乌盎望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出来后,迎接他的是鄙夷、奚落、羞愧的目光。   乌盎望看着一个个面色各异的众人,心里隐隐冒出些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父亲上来的一个大大的耳光验证了这种预感。   “臭小子!你……你丢不丢人!唉!”   母亲在一旁哀哀哭泣,像一块永远都挤不干的海绵,好像她这辈子都被泡在泪水里。   而后的发展,更加脱离的原本的轨迹。   受害女孩的家长赶到,恶狠狠地踹了乌盎望一脚,而后母亲、警察上去拦他,几个人扭打起来。   “再问一遍,是谁欺负了你?”   女孩低着头,颤抖着指向一脸震惊的乌盎望,细如蚊呓道:“是……是他。”   “确定吗?”   “嗯……”   乌盎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咆哮道:“不是我!”   场上其余的少年低着头,唇边一抹隐秘的笑,再抬起时已是义愤填膺,“就是他!欺负那个女孩,我们看见了才打他!”   “没错!就是!”   “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昔日自己愤怒咆哮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人人都认定了孩子是不会撒谎的,除了他——一个做了错事证据确凿却死不认账的垃圾。   证据是什么?那件衣服——他好心递给女孩让她遮掩身体的衣服。   还有女孩的指控、其他“见义勇为”少年的证实……总而言之,巷口唯一的那个监控坏了,所以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于这件事,警察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在法律的保证下,十来岁的孩子还不到判刑标准,所以他们教育了几句便草草结束了对这件案子的调查,最终的结果是:将乌盎望送入少管所进行管制。   而后女孩私下偷偷哭着跟他道歉,说的什么“对不起,他们威胁我要是不配合他们,以后就把我……你知道没成年是不会坐牢的,他们杀了我都不会判刑,我害怕……反正、反正你也不会被判刑,对不起,只是关几个月,对不起,你出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你是个好人,他们很坏,我……我没办法”之类的话,乌盎望已经不想再听了。   多好笑,本该保护未成年人的法律,结果成为实施迫害的帮凶,更可笑的是,她害怕恶人,却不怕好人,所以她决定牺牲好人来保全自己。   乌盎望对于这件事只有满心的无奈和愤怒,而父母的态度,则彻底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无论他怎么解释,若不是母亲的阻拦,父亲早就把自己活活打死了,而尽管如此,母亲也是不信他的,她只是对着他呜呜地哭,不住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怒火被眼泪浇灭了,留下一地死灰。   按照规定,进入少管所的必须是十四周岁以上十八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而那时乌盎望才十二岁,远远不到标准,可谁会想到,父亲和母亲愣是找人托了关系,改变他的登记年龄,生生将他改大了两岁。   那时的乌盎望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愣在了原地,连哭都忘了哭。   按照父母的原话是,“你该进去好好管教一番,不能这样堕落下去,听话,这是为了你好。”   乌盎望彻底放弃了。   入少管所的那一天,父亲没去,他的说法是“我丢不起这人”,母亲去了,为他准备了所有生活用品,带他去吃了一顿饭,还买了一个小蛋糕。隔着铁门,她哭着说“不要怪妈妈”和“到时候接你回家”,那时的乌盎望毫不犹豫转身了,连蛋糕都没有要,也没有好好看她一眼,来个像模像样的拥抱。   他心里对父母是恨的。他恨他们的不理解不信任,更恨他们的狠心。谁都知道少管所住着怎样一批人,这些还不到承担刑事责任年龄的“犯错的孩子”,里头有杀人犯,有强奸犯,有盗窃者,有斗殴者,这些所谓的“孩子”,每一个都拥有破坏和毁灭的能力,然而父母没有考虑这些人会对他施加什么样的伤害,而是希望这样的环境能让他“变好”。   对了,最可怕的莫过于,在他父母眼中,他和里面的人,都是一样的。 第43章 独一无二   “咦?”导演有些惊异,“小乌今天状态很好嘛!”   乌盎望正朝导演走过去,闻声只摆摆手道:“过奖啦,这几天回去仔细想了您给我说的戏,慢慢找到了点感觉,还多亏莫失演技好,感染力强。耽搁大家这么久,还让大家为我调整进度,真是不好意思。”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很高兴,这场卡了许久的戏今天拍摄得十分顺利,第一场成功了,前半部分就可以拍摄了,不然一直往后推的话,场景换了,以后还得重新布置。   今天天气很好,有阳光,有微风,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莫失走下来的时候,路过乌盎望,难得地停下来说了一句,“你确实是个很有天分的演员,但是有天分还不够,希望以后都能看到你的专业性。”   两人平日除了演戏之外没有任何的接触,但乌盎望早有听说莫失不假辞色的性子,现在他肯开口夸一句,那看来他确实是很满意的。   乌盎望回以微笑,只道:“谢谢,合作愉快。”   莫失微微点头,而后便朝着他身后走过去了,乌盎望回头一看,倪湛正提着盒饭朝这边示意。   一贯从容的莫失脚步似乎加快了些,乌盎望眨眨眼,再一看,又像是自己看错了,莫失接过倪湛手里的盒饭,脸上分明还是没什么过大的表情。   倒是倪湛,以前一贯冷眼冷面的倪湛,现在每次在莫失身边看见他,都是笑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倪湛似乎察觉到了乌盎望的目光,正要扭头的时候,后者连忙收回目光,佯作望向别处。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而整整一天的时间,某只蠢鬼都没有出现。   当晚提前收工,郑导的一位好友,同样是业界知名的一位名导电影首映,郑导买票邀请大家一同前去观看。   首映场基本都是圈内好友前来捧场,也可以说是圈内人士有机会先一步大饱眼福,所以郑导带着一帮大牌前去观影,大家甚至连口罩都不必戴,都是圈内人。   座位在中间,五六排,最好的观影位置,几人落座后电影还有几分钟才开始,大荧幕正播放电影预告,乌盎望便趁着这时打量四周,也就这么眼睛一扫、一瞥的功夫,他的目光定在了侧右方的某一处。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侧右方暗色帷幕下,站着一个人。   电影预告画面转到明色调处,场上登时亮了起来,乌盎望定睛一看,果然看清了,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人。   乌盎望呼吸一窒。   高挑、纤细、独特,这样的感觉……是辛原吗?   不!不是他!   亮光中,帷幕后的人慢慢抬头,额前的发丝也慢慢垂到了耳边,一张苍白而尖俏的脸赫然显露。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但是……好、好美!   乌盎望忍不住捏紧了扶手,身体不住往前倾。   一旁的郑导听到动静,疑惑道:“怎么了小乌?电影开始了。”   “嗯……”乌盎望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下意识地抬眼一望,电影果真开始了,可站在那里的人是谁?工作人员吗?还是观众?她怎么还不来就座?她的座位在哪里?   尽管有满腹的疑问,可乌盎望还是忍不住往那边望去……这人实在……太好看了啊!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   乌盎望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人究竟是男是女,随着灯光明暗交替,那人的面庞时而清晰时而暧昧,他在这光与影的交替中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一种语言,没有一种词汇能形容他的心情。那人披着一头绵软的黑发,发下是脆弱的白皙的肤。一双温和恬淡的眼安安静静地在一弯眉毛下舒展,眼里一泓清水,不深沉不浅薄,像是刚刚能看清水草的一条小溪,灵动与宁静交相辉映,恰好与圆润挺翘的鼻头形成最柔软的弧度。   在白与黑的简单碰撞中,唯有一抹浅淡的粉色不偏不倚点于唇上,像落日,像朝霞,更像水果蛋糕上的一颗樱桃,不珍稀不罕有,却不多不少,美得刚刚好。   目光落在那人纤细的手臂上,荧幕亮起的时候,伶仃的骨节弱弱地反着光,好似一块玻璃,又像一块白瓷,单薄而讨巧,脆弱而精致。   乌盎望只觉得一颗心已经扑腾着跳上了喉咙,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好像下一刻就会不顾一切地跑上去似的。   “小乌,怎么了?”   郑导的声音唤回了乌盎望的理智,他猛然回神,赶忙把脚缩了回去。   “没什么郑导,接着看吧。”乌盎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将身体坐正,乌盎望定了定神,理智已经回来了些。   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居然想冲上去?他疯了吗?   饶是心里百般纠结,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望了过去,这一次,帷幕下的人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对视,一时万籁俱寂。   “噗通——噗通——”   安静又聒噪。   心脏跳动得实在太剧烈,甚至有些隐隐发疼,乌盎望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   他问自己,凭心而论,这人真的有这么美吗?不,并没有。娱乐圈中美人众多,单是李娴惊为天人的美貌就足矣让人将“美”的定义拉上好几个档次,就连辛原,相貌五官也显然更精致些,可是……可是……   可是这人,刚好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过于纤细的腰身,过于苍白的面庞,过于单薄的身板,这一切都让那人显得有些病态,可恰是这种病态的美,成就了那人独一无二的气质。   暧昧、模糊、清冷、凄迷,像是夜晚洒在琴键上的月光,像是午后牧神邂逅的精灵,像是清晨露珠里的倒影,像是黄昏脚下的浅影。乌盎望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种震撼,但他确信,也十分肯定,这是他无论何时,只要想到和触碰,都忍不住热泪盈眶的东西。   他曾在辛原身上看到过同样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被辛原吸引,刚才也才自然而然地想到辛原,可直到现在,如果说辛原身上的是星星之火,那这人身上的便是烈焰,是皓月,是艳阳,是雷火。   不行!他必须要抓住!   就在乌盎望准备起身时,远处那人身影一隐,不见了。 第44章 难言暧昧   下一刻,脚腕突然一紧,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从地下伸出,死死抓住了乌盎望的脚踝。   后者毫不犹豫弯腰一把将下方的人扯了出来,整个过程甚至没弄出什么动静,下一刻,两人,不,一人一鬼对视,汪亦之清楚看到大明星脸上从不耐到震惊再到崩溃的表情转换,一时有些惊愕。   怎么回事?他动作这么干脆地把自己扯出来,不是认出了自己吗?怎么现在表情这么震惊?   汪亦之刚想说什么,谁知大明星一把捂住他的嘴。大明星的动作很小,显然是顾忌自己还在电影院,而汪亦之也想起来了,自己因为受了罚,现形的时候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被旁人听见。   想到这个的汪亦之果断闭嘴了,然而他现在还保持着刚被大明星从地下扯出半倒在怀里的姿势,乌盎望甚至还捏着他的手,越捏越用力,表情也越来越奇异。   汪亦之发誓,他清楚地看到大明星眼里蹿出了火焰,还有,他脸上的肌肉也在抖动……明显是要爆发的前兆。   不至于吧?汪亦之被他盯得心虚,吓得缩了缩脑袋。他想着快些完成任务,所以又掏钱买了身女装没错,还花大价钱买了顶好看的假发,目的确实是想吓大明星,可是……不至于气成这样啊?刚才他从椅子底下抓住大明星脚踝的时候,大明星不是很霸气地把他揪出来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气?   大明星的眼神似乎要在汪亦之脸上戳出个洞似的,他死死盯着汪亦之的脸,又从头顶扫到鞋子,汪亦之心虚地又缩了缩,满脸怯怯。   “我……我错了……”这话没有说出声,但是汪亦之用了嘴型,还换上了很诚恳的表情……虽然他不懂自己错哪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着这大爷了。   大明星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激烈,他猛地抬起手,然后一巴掌……遮住了汪亦之的脸。   这一下动静有点大,旁边的人微微侧目,又收了回去。   两个敛声屏气的人登时放松下来。   汪亦之脸上突然糊了一只手,这感觉霎是奇异,他满腹疑惑,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出声,只是动了动嘴巴。嘴唇蠕动,唇瓣恰好擦过手心,惊得后者猛一缩手,眼睛瞪得死大。   汪亦之彻底懵逼了,眼睛眨了眨,一脸疑惑地望着胸口不断起伏的大明星,后者突然动了,他猛地掰过汪亦之的身体,让他背对着他,如此一来,就变成汪亦之坐在乌盎望腿间的姿势。   坐在前方的人又懵逼地眨了眨眼,黑暗的电影院里,只有荧幕在一闪一闪,映出了汪亦之青一下白一下的脸。疑惑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伴随这呼吸热度的,还有钻入耳孔的气流。   大明星凑到耳边,用明显压低但充满怒意的起因道:“蠢鬼?”   被叫到名字的人后背一僵, 而身后的人已经开始了下一句,“你他妈找死!”   成功分辨出那人话语中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的怒气,汪亦之抖成了筛子,他慢慢把头往后仰,然后悄悄凑到大明星耳边,小心翼翼地用气声道:“我错了,我就是想快点完成还魂任务,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   乌盎望伸手掰正他的头,接着凑到他耳边道:“以后不准再穿成这样子,不然老子揍死你!”   气流灌入耳孔的感觉太奇异,汪亦之忍不住歪了歪头。两人这样实在太诡异了,明明是在吵架,结果却像在说悄悄话,未免太亲昵了些。   汪亦之原本点点头就算应了,但他不放心,担心影院太黑大明星看不见,不了解他的诚恳,于是他打算转过头去用言语表达,谁知乌盎望也正有话想说,刚凑到耳边,前方的人猛一偏头,两人嘴唇恰好相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克制着不要有大动静,下一刻才后知后觉发现彼此嘴对嘴了。大明星似乎是愣了,许久没有反应,汪亦之把这理解为气蒙圈了,所以他先一步离开,赶紧绕到乌盎望耳边,吐着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声音随着头上突然施加的压力戛然而止,汪亦之感觉一只手摁着他的头,使得他没法起身,依旧保持着趴在大明星耳边说话的姿势。   “唔?怎么了?”   汪亦之刚问,结果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坐在大明星腿间的位置,为了不让人发觉座位上坐了两个人,大明星把腿并得极拢,基本是将汪亦之夹着的姿势,正是这样,大明星腿间某个地方的变化,汪亦之感受得格外明显。   影院音响里传来急促的喘息,似乎是电影刚好放映到激情戏份,汪亦之讷讷地埋在大明星的脖子里,满心都是:不会吧!发生什么事?卧槽!这只死泰迪,在哪都能发情啊!   汪亦之不敢动作,而上方的人亦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艰难地忍耐。脖子那里若有若无吹来的气息令他头皮阵阵发麻,更觉得有火从下方不断蹿出,可他还是不敢松手,他不敢再看那张脸。   手底下是细长柔软的发丝,乌盎望知道这是假发,可是他还得控制住想把脸贴上去深深嗅一下的冲动,他觉得他简直疯了。   脚被抓住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想到那只蠢鬼,本来还气这家伙打扰他找美人,所以一把将他拽出来,谁知……他就是那个……   那一瞬间,乌盎望想杀鬼。   可是,为什么……知道了那美人就是汪亦之这厮假扮的,他还是觉得……这么好看?   近看比远看好看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为什么会这样!这蠢鬼甚至没有化妆,仅仅戴顶假发,为什么气质变化这么大!   乌盎望内心轰隆隆的,他震惊地将蠢鬼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内心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上天不可能这么玩他,喜欢上的一个两个都是男的,这次最猛,还是个鬼!还是个变态鬼!   可是乌盎望不得不承认,这他妈的就是他喜欢的款,从长相到身材都是。 第45章 意乱情迷   汪亦之埋脸在大明星颈间,感受着抵着他屁股的家伙,满脑子都是乱码。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某只泰迪看电影看发情了,他不敢乱动,但他不让自己走。   汪亦之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凑到他耳边道:“你干嘛不让我走?难不成想让我帮你撸?”   后者闻言一僵,而汪亦之以为自己说中了,连忙道:“我不帮的,吸阳气是吸阳气,这个太没节操了,我才不帮。”   大明星的身体更僵了,僵得都望了摁紧他的头了,而汪亦之此时堪堪想起来,这是多好的一个吸阳气的机会啊!   大明星不敢乱动,不敢出声,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多吸几口,反正他今天去问的时候老板告诉他阳气马上就够买高级道具了,干完这一票,他就离成功再近一步了!   想到这,汪亦之猛地挺起身子,然后两臂撑住座椅的椅背,将大明星困在两臂之间,没等乌盎望反应过来,汪亦之已经吻了上去。   乌盎望死死贴着椅背,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   这家伙!他居然敢……乌盎望眼珠子动了动,不露声色地将乌泱泱的观众纳入眼里。这可是有数百名观众的电影院啊,安静无比的地方,这家伙居然敢……   汪亦之死死闭着眼,他试探地伸出舌尖慢慢撬开大明星的唇缝,然后一鼓作气地攻入口中,小幅度地勾着大明星的舌头搅弄起来。   后者僵硬得宛如一具蜡像,而汪亦之心里的忐忑在凝聚到最高点后,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大明星果真不敢爆发,他身边坐的就是导演,再旁边就是剧组的人,别说爆发,他连动一动都不敢。   也许是太得意忘形,汪亦之忘了控制力道,吮吸的时候突然发出了声音,就是这么“吱”的一声,不大,却因电影刚好放到静默处而格外响亮。   导演和身旁几个演员都望了过来,汪亦之也听到了声音,两个人都吓得不敢动弹。   好在别人心都放在电影上,对这声响没有太过在意,很快就回了头。汪亦之眨眨眼,惊魂未定,可是被养肥的狗胆还是催促他继续吻下去。   刚一贴上,突然手被人抓住了,汪亦之正有些疑惑,下一刻就感觉手被带着贴上了某处隆起。   汪亦之睁眼一看,只见大明星微阖着的眼里尽是欲望,汪亦之跟触电了似的想缩手,后者却死死地摁着他的手往自己腿间摸去,汪亦之也不敢反抗太过,更何况他根本没法反抗,他的手实在太细太瘦了,乌盎望的手用起劲来完全能将他扭断。   隔着裤子摸上那一大块硬物的时候,汪亦之心里惨叫一声:啊!老子的手要烂了!   然而千般不愿,该来的还是会来,好在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不知道为啥大明星突然回了理智,也许是精虫下脑了,他放开了汪亦之的手,后者一被放开立马起身,连阳气都不吸了,撒丫子就跑,跑着跑着假发还掉了。   乌盎望看着不远处戴着一脑袋纱网的人急急忙忙捡起假发就跑,他低头望了望自己鼓鼓囊囊的腿间,彻底瘫倒在椅背上,面如死灰。   这之后,他浑浑噩噩地撑到了电影结束,只觉得今晚受到的刺激有点大,而他因为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管是欲火还是怒火,他都没能正常发泄出来,所以他感觉心口发闷,脑子也有些晕乎。   兴许的因为电影结局是悲剧的缘故,大家沉浸在剧情中,心情都有些低落,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乌盎望的异常,一行人告别,乌盎望坐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眼看这剧组的人一个个走了,他尝试发动了一下车子,发现自己状态实在太糟了,有心无力的,于是他掏出电话叫经纪人过来。   已经很晚了,周围的车不少反多,等待的过程中,乌盎望熄了灯,静静地坐着。突然眼前一片亮光,有辆车开过,车灯照亮了乌盎望前方,待光线稍减,乌盎望看清了车里的人,是莫失,还有倪湛。   因为乌盎望与这两人的尴尬关系,他一直是能避则避,演完戏就回去,很少与他俩有过多接触,倪湛则是该出现就出现,不该出现绝对找不着人,别人是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乌盎望倒是懂,他还得回去管理他的公司呢。   车子开到一边,乌盎望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车内的一个人影突然凑过去在开车的人脸上亲了一下,灯光一晃,那个满脸笑意的不是倪湛是谁呢,而那个开车的人的侧颜,明显是……   乌盎望心里一惊,连忙后知后觉地升起玻璃窗, 不该看的事情不能看,看到了就是麻烦,然而还是晚了,下一刻,倪湛抬头,恰好对上乌盎望慌乱的眼。   车窗关上了,另一边,车发动了。   乌盎望脑子里轰隆隆的。   后座突然响起微弱的声音,一双惨白的手慢慢朝前排的人伸去,就在快要碰到脖子的时候,汪亦之身下陡然一空,他往前翻了过去。   原来这车的副驾驶座是折叠型的,这下汪亦之直接摔进了乌盎望怀中。   手机亮了,发出莹莹的光,似乎是阿赵打电话过来了,仰躺的汪亦之轻咳了几声,道:“那个……咳咳还是吓不着你啊,你不接电话吗?”   乌盎望直直地盯着他不断开阖的唇和白皙的脖颈,没有出声。   汪亦之被他看得心虚,弱弱道:“对不起……我还是想吓你,我……你懂的,我是鬼啊,你别生气,别打我好不好?”   车窗关上了,四周都是黑暗的,狭小的安静的昏暗的环境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和气味最为真切。仿佛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乌盎望盯着他不断开阖的嘴唇,耳朵里都是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随着手机屏幕的变暗,下一刻,乌盎望吻了下去。   “唔——”   世界都静了,只有暧昧的喘息和压在喉底的呻吟最为清晰,黑暗中扭动的人体渐渐缠成一团,最终散做一段虚影…… 第46章 故技重施   第二日,乌盎望来到了拍摄场地。   你问昨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哦,还能有什么事,昨晚两只打了个啵儿,打着打着阿赵就来了,然后一人一鬼正直地坐到了后座,正直地默契地把那个啵儿当成吸阳气的必要途径,一路无话。   回去后大明星洗了个澡,顺便和自己的身体来了次亲密接触,男人嘛,没那啥之前看到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那啥之后,看见……额,不好说,反正大明星被自己想着某个变态自我安慰的行为恶心到了,那晚他用光了一整瓶的漱口水,还刷了五次牙。   十二点一过,蠢鬼就看不见了,大明星眼不见心不烦,乐乐呵呵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工作去了。   早上上车的时候,大明星习惯性地往旁边一瞥,没看见旁边的皮质椅陷下一块,他懒得管,挥挥手就让阿赵开车了。   关于昨晚的事情,乌盎望没有让自己想得太多,但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果然,上午的戏结束后,倪湛来了。   看着倪湛先是给莫失递了一个盒饭,又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一刻,他就朝着自己赶过来了。   乌盎望默默咬了一口盒饭里的大鸡腿,做好被单独请去喝茶聊天的准备。   上午看到莫失的时候乌盎望已经觉得很尴尬了,这也导致了前部分的戏份再一次卡壳,不过莫失倒没什么特殊表现,好像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和倪湛的某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一样。   倪湛走近,不等他开口,乌盎望已经用纸巾擦干净了嘴,直起了身子。两人毕竟共事了好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果然倪湛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往一处地方去了。乌盎望自觉跟上。   找了处地方,二人站定,开门见山。   “你昨晚看见了?”   乌盎望颇不痛快地嗯了一声。   他承认自己是个小家子气的人,他实在不乐意跟倪湛说话,谁让这人当初在合约未完的时候就扔下他跑路了,这事撕破脸没商量了。   虽然现在看来,人家是跑去照顾自己的相好……额,这事又该怎么算,一比较下来,连自己也觉得他跑去照顾相好比留在自己身边合情合理得多。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乌盎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口气,这是让自己给他做报告还是怎么的?   想到这,乌盎望干脆回答,“没有。”   倪湛嗤笑一声,慢悠悠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喷云吐雾,似乎并不着急。   乌盎望却有些站不住了。   说起来,倪湛年纪只比乌盎望大个六七岁,人却出来混的早,成名也早,金牌经纪人的名号不是盖的。他以前一直是西装笔挺的,现在倒是换上了普通的休闲服,人的气质也变化了许多,可他带给乌盎望的压迫感还在,当初那个冷情冷面、冷言冷语的倪湛已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了,改不掉。   当初乌盎望刚出道,脾气暴,什么都不熟,常犯错,以往他每次做错事,倪湛就坐在转椅上,什么也不说,点着一根烟,静静等乌盎望组织检讨语言,烟抽完的时候,也到了该老实的时候了。   那时的乌盎望隔着烟雾打量着他冷峻又倨傲的脸,心中满是敬畏,如今,这人又故技重施,而乌盎望,偏偏就吃这套。   “好吧,我说,”乌盎望投降,“我看到你亲他了。”   隔着烟雾,倪湛一双眼似笑非笑,“继续。”   “没了!”乌盎望不耐烦道:“这么短你让我看什么啊?车震?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我玩这套,老子现在不跟你了!”   这话说得略心虚,因为乌盎望知道,自己哪怕和他解了约,后面的路多半也是他私下疏通的,自己那个菜鸟经纪人跟着自己吓都吓尿了,还指望他有资源。   倪湛掐了烟头,微微勾唇道:“我不是让你问这个。”   “那问什么?”   “你心里藏什么,就问什么。”   乌盎望被他这话说得发悚,可他一抬头,对上倪湛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蓦地一跳,匆忙低下头去。   倪湛感叹一句,“你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我说过的,想知道什么,自己问,不要去猜,猜的十有八九都是错的。”   乌盎望脱口而出,“你当初跟我解约 ,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你什么?”   乌盎望动了动嘴巴,不由自主道:“我……你说的,我养不熟,没良心,冷漠,偏执,抗拒,暴力,多疑,焦虑,敏感,压抑,狂躁,很多毛病……你说过的。”   倪湛两手一摊,“我说错了吗?你看你,我这话是多少年前说的,你到现在还记得,还不是敏感?”   “你……”乌盎望没想到自己认真回答的话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当心气得扭头便走,身后一只手却突然拉住了他,惊得他全身一哆嗦。   倪湛磁性沉稳的嗓音传来,“你看,你在发抖,只要别人一碰你你就难受是吧?第一反应是推开是吧?我没说错,你抗拒、冷漠,到现在都不能接受普通的身体触碰,对人无心甚至乱说的话记这么多年,敏感又多疑。”   乌盎望被这刀子般刻薄的话气得直哆嗦。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倪湛的声音软了下来,“人人都是自己阅历的奴隶,你的经历让你形成一系列的防御机制,现在的你是过去堆砌的,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不是你的错。”   乌盎望错愕地望着他,而倪湛早已收了眼里单薄的笑意,只剩满眼的严肃。   “可我告诉过你吧,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告诉你,未来的你是由现在组成的,你现在试着改变,以后就会慢慢变好。我当初毁约,你生气是应该的,可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多冲动的决定?我说过,有不懂的事,不要自己去猜,你糟糕的经历让你很多经验都是错的,所以你猜的很多东西基本都是错的,你得去问,去客观找答案。”   乌盎望直直望进他的眼里,后者双眼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点一点吸走人的意识。   “你刚才就做得很好,就是这样问,想到什么问什么,而我给的回答是‘不是的,解约不是因为讨厌你或者对你失望或者一系列出于你的原因,事实就是我的问题,我欠了一个人,我得去还债,那份债折磨了我很久,我必须还,所以我亏欠了你,对不起’。” 第47章 人生如戏   乌盎望讷讷地走回场地接着吃没啃完的鸡腿,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毕竟刚才十来分钟的谈话信息量太大了,他有点承受不住。   首先就是,他和倪湛撕破脸的关系……算是修复了?   纠结这么多年的陈年夙怨,就这样三言两语搞定了?乌盎望咬了一口鸡腿,慢慢理清了一件事。   按照倪湛的说法,这事他确实理亏在先,他也知道自己的纠结,但他就是不来解释,目的就是让自己去问他……神经病啊这人!   乌盎望恨恨将饭盒一放,不吃了!   只是他走的动作潇洒是潇洒,却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倪湛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他是知道的,他这糟糕的性子一天不开始改,一辈子也会这样。   他的过去,他糟糕的过去,那段在少管所的日子,基本上是他所有糟糕性格的来源。   没走几步,乌盎望停了下来,然后猛地转身接着回去吃他的盒饭。   想这么多干什么,以后慢慢来,倪湛这家伙说得一套一套,自己还不是把事情干得乱七八糟!   刚才在那里,倪湛讲了他之前之所以必须在那时解约离开的原因,也是和莫失有关的原因。   那是有些遥远的事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以前的倪湛刚出道时也是艺人,他和莫失在培训班上认识,两个同样拮据并且怀揣演艺梦想的人住在了一起,挤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一住就是两年。   那时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没钱的时候一块方便面能掰两半吃,别说相濡以沫,就是说相依为命都不为过,可就是这么好的他们,后来还是撕破了脸。   具体翻脸的原因是什么,倪湛没说,他只说因为一个很大的误会,两人彻底老死不相往来。这决裂的程度比乌盎望和倪湛这种小打小闹大得多,两人在五六年里针锋相对,甚至莫失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打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倪湛授意的原因。   现在的人只知道倪湛是曾经的金牌经纪人,关系网极为宽广,可很少有人知道他身后有一个名头大得吓人的公司,也不知道当初他为了追求演艺梦想而与自己的父亲闹得极僵,后来又不知因何原因重新回去接管企业,可圈里人却是能察觉点苗头的,总而言之,明眼人都看得出倪湛对莫失的厌恶,大家都犯不着为一个半红不紫的小明星得罪大人物,所以一个个都明里暗里地排挤他,这么一来,莫失十来年都没能混出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多年后,也就是数年前,倪湛说他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明白了很多事情都是他误会了莫失,而那时的莫失已经陷入了一个很艰难的境地,他必须得去帮他,这是他欠他的,并且……他爱他。   一直是爱的,没有爱,哪里来这么大的恨意。   当时说话的倪湛有点了一根烟,乌盎望阻止他,倪湛却笑笑道:“让我再抽一口,放心,不像以前那么不要命,他不喜欢我抽烟,我很久没碰了,也就在外头偶尔过过瘾。”   乌盎望放了手,倪湛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接着道:“反正,结果就是我死皮赖脸黏上他了。你知道的,他是演员,他可能比你想象的任何一个敬业的演员还要热爱他的工作,所以,小乌,我知道你那晚看见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   乌盎望点头,“我明白,我不会、也没必要说出去。”   “嗯,”倪湛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信你,不过我不能再让他受一点点伤害了,我对不住他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要的是百分之百、万无一失,这也是我多此一举来找你的原因。”   乌盎望嘴上应着,努力让自己做出淡定的表情,但事实证明,确实有点难。   娱乐圈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有时候看起来很没有底线,但总有一些禁区,碰都不能碰。   它不可思议到吸毒、嫖娼的人反而会因为曝光率的增加而水涨船高,却能因为一人仅仅不合主流而惨遭封杀,仅此而已。   有些事情一旦曝光,莫失的演艺生涯基本就结束了,而令乌盎望震惊的是,在他印象中,倪湛和莫失都是极其理性而现实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按照倪湛以前的风格,这种事只要有个苗头,他会立马扼杀,毫不留情,可他现在……   午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拍摄继续。   演戏的时候,乌盎望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到倪湛开玩笑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吗,小乌,我看到这剧本的时候,真的很想动用关系把安珏君这个角色抢过来,相信我,没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了,我肯定会比你演得更好。”倪湛就这么自信慢慢地看着他,毫不客气道。   “这故事,分明写的是我和莫失,真的,一点没变,虽然他们是古代,可是,感情是一样的。从一开始的交好,互为知音,到后来的反目……好的时候,我和他简直像一对双胞胎,他想什么我都懂,我们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不用说,两个人都欣赏对方,都想对方好,所以在一起就很快乐。坏的时候,你肯定不知道有多疯狂,要是没有法律这种东西,我那时真想杀了他。他估计也恨透了我,我看见他拿刀扎我照片的样子,那眼神恨不得每刀都能捅我身上。我们互相折磨,用最恶毒的话伤害对方,我知道他的逆鳞,他知道我的软肋,我们互相揭对方疮疤,都恨不得毁了对方……”   也许是看见乌盎望惊愕的目光,倪湛笑笑道:“都过去了,好在我以前,哪怕那么恨他,最终都没能真的狠下心,这样还好,还能补救。小乌,好好演,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感情没有三六九等,当你融入角色,你就知道他们每一步走得有多无奈,作为读者,我们知道结局,而作为被命运牵引着的人,他们茫然无措、一无所知。再去好好看看吧,感受一下安珏君是多么可怜又可恨,你本可以演得更好的……”   乌盎望看着眼前一进入拍摄状态便浑然忘我的莫失,脑海中又响起倪湛最后说的另一句话。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部剧的原作者是莫失的死忠粉,他写的‘苏厌婴’就是按照莫失的独特气质写的,我也打算用这部戏捧得他红到发紫,所以,恕我直言,其他人不好意思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就你目前表现的演技水准,虽然很好地衬托了莫失,但是对你而言,这会是被钉在你个人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乌盎望:我日…… 第48章 心急如焚   谁都不会注意到,凭空出现了一只鬼。   汪亦之从农贸市场,不,异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瓶绿色的液体,唇边一抹自信的笑。   话说这瓶子,看起来像是风油精啊,为什么汪亦之要拿着它呢?很简单,因为这就是汪亦之存了这么久的阳气,一心想买的高级道具。   这药的名字叫“大无畏”,直白的翻译就是“放心大胆干”,用途跟它的名字一样直白。   不要想歪……   这药主要用于涂抹身上皮肤,使肢体硬化,换句话说,就是用它在胳膊上绕着涂一圈,那条胳膊就能被完整拿下来,一点不痛,一滴血不流,其他部位同理,主要协助那些外形没有条件的鬼吓人,是极为简单粗暴又有效的道具。   汪亦之说干就干,赶紧跑到正在背剧本的大明星身边。昨晚大明星没头没脑地亲了他,他本来有些懵,可他下一刻突然想到,亲了这么久,阳气绝对够了!于是他兴冲冲地跑去异界,结果阳气比他想象的多太多了,他一口气买了好多道具,买完就赶来了这里。   事不宜迟,汪亦之按照说明书的用法,伸出自己的左胳膊,然后绕着胳膊涂了一圈,也就等了四五秒的功夫,汪亦之轻轻松松把它摘了下来。   大明星正在来回走动,边走边背,汪亦之瞅准时机,猛的将手臂扔到乌盎望脚下,手臂一贴地面就和乌盎望的鞋子就现了形,这也是这药高级的地方,分离的肢体和主体的现行机会是分开的,这么一来就相当于多了很多次机会。   本以为会听见大明星惊吓的尖叫,谁知大明星只是低了低头,看了眼后就跨过去了,啥反应没有。   汪亦之不甘心,他不相信大明星能这么淡定,于是掀起裤腿,绕着膝盖涂了一圈,然后将自己小腿也扔了出去。   这下大明星倒是注意了,他低头盯了许久,还蹲下去看了一下,就是没有尖叫,他甚至还把那只断手拿了起来,放在眼下仔细研究。   “哪里的道具,做得挺真的,就是太白了点,上色不均匀。”   汪亦之在一旁听到评价,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好吧,是他的错,怪他没考虑好场地,这里是剧组,别说出现断手,就算出现个人头都不足为奇。   汪亦之接受了自己今天任务失败的事实,单脚一蹦一跳地走了,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脸色越来越奇怪,后面甚至转成了惊恐。   乌盎望看了一会儿,突然他认出来了,这么苍白、削瘦、纤细的一只手,还有那伶仃的骨节,其实非常眼熟,起码他在某个蠢鬼身上见过。   这是蠢鬼的手!   乌盎望一下站了起来,他四处打量着,试图寻找汪亦之的身影。   他的手怎么断了?还有脚!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是不是之前那个恶鬼又来找他?   乌盎望一边想着一边到处找了起来,一开始是走,后面甚至是跑,他不断在剧组附近查探,丝毫不理会别人奇异的目光。   “阿乌你去哪?马上就……”   后面不知是谁在喊他,乌盎望没有理会,拔腿便走。   他现在心急如焚,得快点找到汪亦之才是啊!   蠢鬼!蠢鬼现在怎么样了?他手脚都断了,还是冰凉僵硬的……不!他昨晚一夜没有动静,在不在房内都难说,自己怎么这么放心,怎么就没有问一句!   “蠢鬼!蠢鬼!你在哪?”   乌盎望边跑边喊着,可吵嚷的拍摄现场让他的声音彻底成为背景音,偌大的影视城被他跑了一遍,而四处人来人往,没有一张熟悉的脸是他。   脚步一顿,他突然失去了再往前找的勇气。   而彼时的汪亦之正在车里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在找他,正睡着,突然车门一开,汪亦之问声惊醒,一抬头,他看见了满头大汗的乌盎望。   他还穿着拍戏的古装,脸上红得像烧了一样,一看就知道是跑得太激烈,喘气很急促,胸廓的起伏更是极大。只见他用力甩上车门,哆嗦地插上车钥匙,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后面干脆狠狠打了一拳。   汪亦之这才想起自己没对他现形,难怪他没看见,可是大明星现在这么激动,要是突然现形……会不会被迁怒?汪亦之有些犹豫。   突然,他眼尖地发现乌盎望头上又少了一盏阳火,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汪亦之担心他出了事,于是不再犹豫,急忙现形。   “你……你还好吗?”   正在发动车子的人猛然一顿,他不可思议地转头,汗水随着动作甩出下颌。   汪亦之看他这幅狼狈模样,更加担心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乌盎望突然扑了上去,紧张道:“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你的腿!谁这样对你?”   汪亦之一愣,低头看见自己仅剩的一手一脚,讷讷道:“我……我没事,没事的。”   “怎么会伤成这样?是上次的鬼吗?你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汪亦之看着乌盎望满脸的焦急模样,突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你……刚才到处找我?”   话刚说完,他已经被拥进一个满是汗水的灼热胸膛。   “我以为你死了……我好担心……”   汪亦之听出声音里隐约的哭腔,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他伸手拥住那个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汗水浸透的人,冒着被打的风险说出了实情,“对不起啊,我、我没事的,我用了道具,能让我断手断脚又不疼痛也不出血的道具,我本来是想用断手吓你,我没想到你会认出是我的手,还这么担心,对不起……你、你打我一顿吧……”   汪亦之闭上眼睛,静等着大明星的爆发,谁知他听到了实情也没有生气,只紧紧抱着他,低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汪亦之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愧疚,也没想到大明星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当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拥着他,不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   “唔——”   灼热的唇封住了他的嘴。 第49章 一无所有   接吻只是为了渡阳气。   别逗了。   傻瓜都知道这个吻绝对不是。   汪亦之愣愣地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搭在乌盎望的肩膀上,不知该推还是不推。   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或许从昨晚那个吻开始,他就应该觉得不对劲了,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明星喜欢他?   别逗了。   就在汪亦之纠结着推还是不推的时候,被强吻的人仍犹豫不决,强吻他的人却突然用力把他推开。   汪亦之愣愣地仰倒在后座上,错愕地看着刚刚强吻他的大明星此刻嫌弃地擦着嘴巴,还怒气冲冲地放话:“老子不想看见你!滚!”   我擦!汪亦之心里暗骂,这人神经病啊!   放完话的大明星打开车门就走,末了还用力甩上车门来表示他心里的不痛快,汪亦之呆在那,一愣一愣的。   而外头的乌盎望,一边走一边抱紧了身子。   他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这种激烈的情绪变动,这种透入心底的感觉,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没法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不能让这种东西发展下去。   多年前的一个黑夜,倪湛与他的对话响在脑海。   “你会得到喜爱、赞誉、鲜花、掌声、金钱,还有你所有想象到和想象不到的更广大的世界和诱惑。”   “代价是什么。”   “一切。”   “一切?”   “你的生活,你的决定,你的举动,你的喜好,你的一切一切将作为代价交换,不由自己。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在镜头下放大、曝光。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记录,每一个错误都可能在几十年后被扒出。你的每根发丝、每个毛孔都会在人们的监视之下。你将得到无由来的喜爱,也会得到无由来的恶意和针对。无论你去到何处你都得做好面对镜头的准备,哪怕是厕所和自己的房间,你将没有隐私,你将不再是自己。”   乌盎望抱紧了双臂,在距离几十辆车的地方,慢慢蹲了下去。   “你得记住,乌二毛已经死了,你是完美的大明星乌盎望。别露出任何你与他有关的东西,少管所这个污点爆出,你这辈子别想翻身。你也别让自己留下把柄,你既然有想要的东西,就知道该付出什么。”   乌盎望捂住了耳朵。   倪湛这家伙当年说话真是刻薄得要死,可他知道,这是事实。   他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换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就必须明白要丢掉些什么,比如某种蠢蠢欲动的、禁忌的、可笑的、疑似感情的东西。   起码不该和那个人,不,那个鬼。   蹲着的人慢慢直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少管所的那一段日子没什么好说的,上午学习,下午劳动,有专人监管,井然有序。   除了那些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厕所,宿舍,以及无人的角落,密闭的空间,这些地方直到现在还让乌盎望头皮发麻,似乎它们已经与疼痛划上了等号。   四个月终于过去了,那天乌盎望穿上刚洗的球鞋,虽然刚穿上就被人刻意踩了一脚,不过他没有和那人起冲突,他小心地擦掉了鞋印,换上刚洗的衣服,背上他的小背包,准备妈妈来接他回去。   头发被剃掉了,现在冒了茬,有些刺刺的,他现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不该站在这,显得他十分期待似的。   犹犹豫豫了许久,一会儿想站远一点,一会找个地方坐下又忍不住站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黑了,没有人来。   只等来了父母在接他路上车祸死亡的消息。   十二岁的少年愣了许久,然后破口大骂,“骗子!不是说了不来的吗?”   他爸爸明明说过不来接他,只有妈妈来,为什么他们都来了?为什么……都走了。   他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了。   上天就是这么贪玩,把人当玩具捏在手心,今天喜着爱着,明天说丢就丢了。   四个月里,每个难熬的夜,他窝在被窝里一遍一遍诅咒他的父母,哪知好的不灵坏的灵,诅咒应验了。   瞧吧,真的死了,警察领着他去验证尸体,说来也怪,车身前部被撞得稀碎,人也撞得稀碎,偏偏车尾箱的那个吉他,作为礼物新买来送他的吉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乌盎望看到尸体的时候已经被缝补过了,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他们没有把布完全掀开,乌盎望只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就去指着吉他问,“这是他们买给我的吧?我拿走了。”   在场的人都皱了眉头。   还真是进少管所的人,父母死了,不哭不闹,只关心礼物,没心没肺。   他们不知道,在乌盎望没来之前,他已经哭了好多天,眼泪流尽了,没力气了,不像其他人,眼泪都留到该出的时候出。   几天后,父母丧葬事宜在亲戚的帮助下结束了,一切打理完了,他们开始商量乌盎望的处置问题。   商量来商量去,这个人说家里孩子是女孩,乌盎望去住不方便;那个人又说家里孩子还小,忙不过来。一帮人推来推去,最终达成共识:送乌盎望去孤儿院。   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说的是:“小乌啊,你先去那住一段时间,等我们这边处理好了,很快就接你出去。”   乌盎望心里冷笑。   不会有人接他出去了,谁会去接手他这个烫手山芋,少管所出来的不良少年,强奸未遂的犯人,谁家会把这么个麻烦领回家里。   这一年的下半年,十二岁的乌盎望父母双亡,他带着几件衣服和一把大大的新吉他,住进了福缘孤儿院。   站在孤儿院的门口,他往回望,远处是湛蓝无尽的天边,穹顶之下有各异的建筑面无表情地站着,恍惚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家,一栋普通的公寓,租的房子,现在退了,这个城市里什么都不属于他。   少年紧了紧背着吉他的带子,毫不犹豫地往孤儿院里头走去,前方立着一尊高大的圣母像,在阳光的照射下,眉眼柔柔地发着光。 第50章 光腚天使   “放心吧,没事,那鬼没那么厉害的,现在都基本不能靠近我。”   电话里辛原的声音刚响起,后头就传来一人反对的声音,“什么啊,那鬼还不厉害?昨晚都掀翻天咯!我跟你说,道具损坏的费用得赔啊!”   电话里的辛原尴尬地笑笑,道:“昨晚是来了一趟,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大师很厉害,把他赶跑了。”   后方这倒没再说话了,估计是得意了。   乌盎望道:“你要小心点,多跟着大师,他好像是挺厉害的,不要想太多,鬼不可怕的。”   电话那头的人笑笑,道:“会的,我现在没那么害怕了,以前一个人,没法说出去,自己瞎想,现在多了你们,觉得挺安心的。对了,跟着你的那只鬼怎么样?好吗?可怕不可怕?”   “可怕?哈哈,不会的,就他那白白净净的长相,吓不着我,何况他脾气好人又蠢,每次吓我只会伤害自己,要不是鬼,真不知道他得死几次,他啊……”说着说着,乌盎望慢慢停了下来。   他说得太多了。   为什么一说到这蠢鬼,他就想说这么多?   辛原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接口道:“那就好,希望他能还魂成功,说不定等他还魂后你们还能成朋友呢。”   乌盎望道:“是啊,会成朋友的。”   只是朋友而已。   电话说到这便挂了,乌盎望收起手机,准备开车回去。   这几天大家都说乌盎望的演技突飞猛进,虽然以前他的表现并不俗,但总感觉比起完全进入状态的莫失少了点什么,而从他近日的表现看见,少了的东西填补上了。   在安珏君第三次被苏卿无“背叛”,彻底走入绝路的那场戏中,乌盎望演出了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愤怒和绝望,他满身是伤地瘫在地上嘶吼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恐惧和痛苦,他们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彻底崩溃后的安珏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凌厉、偏执、抗拒、敏感,甚至有些狂躁和神经质,每个人都在暗暗心惊乌盎望对角色的把握,他们以为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出演这么一个极端的角色靠的是演技,他们不知道,乌盎望只是把心里的野兽放出来了而已。   被认为是最难的戏份,在乌盎望这里恰恰是最容易的,这也是倪湛最后决定将这个角色让给乌盎望的原因,一是乌盎望更加符合,二是他认为乌盎望太需要发泄了,哪怕是在戏里,偶尔能释放一下也是好的。   由于乌盎望的状态实在太好,前几天导演安排将乌盎望的戏份提前连续拍摄,所以今天导演给乌盎望放了个小假,让他回去休息一天。   乌盎望开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孤儿院。   福缘孤儿院在外省,离这很远了,乌盎望虽然每年都会匿名资助,但他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是为了避免引起媒体注意调查,二是不想勾起对过去的回忆。由于第二个原因的影响,乌盎望连其他所有的孤儿院都不乐意去,有时候心情不好甚至还开车绕道走,可今天他突然想进去看一看。   现在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门卫老大爷老眼昏花,不知把乌盎望认成里面工作的哪个人了,打了个招呼就放行,乌盎望懒得多事,直接走了进去。   这家孤儿院跟他以前住的不大一样,以前他住的是由基督教建办的,这家孤儿院中规中矩,以前他住的那家却是欧式的建筑,里头还有圣母玛利亚的雕塑,还有许多的光腚天使或趴或立地呆在草地上,乍一看还挺了不得,只有住进去才知道,孤儿院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里头这缺一块那缺一角,没钱修缮。   乌盎望一边走一边打量,同时在心里默默与小时候住的地方比较。不得不说,这家孤儿院比他小时候的条件要好,四处宽敞明亮,食堂也很大,里面的桌椅都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边没有什么大树,都是后来移植的小树苗,不成气候。   以前他所在的孤儿院到处都是大树,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树长得很高很密,旁逸斜出,而树上就是年轻的乌盎望最喜爱的地方。   那时乌盎望刚入孤儿院,一点儿都不适应,虽然这里不再有暴力,院长也特意隐瞒了他的过去,也许只私下偷偷让人注意些,谁知道呢,总之,乌盎望总算得到的暂时安定的生活,可是他不快乐。   戒备和不信任感让他无法接受同龄人的靠近,过去的经历让他暴躁而易怒,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但他还是意识到了自己与身边人的不同,他们怯生生地望着他,像兔子面对恶狼,他们总归是不同的。   一个月过去了,乌盎望还是刚进来时独来独往的样子,不同的是,他更沉默了。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对,其实是害怕,他喜欢独处,所以安静隐秘的树上是他的乐园,树上到处都是鸟,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能掩盖他的一切动静,所以他在树上,他唱歌,他弹吉他,没人看见他,没人注意到他,他很快活。   直到那个胖嘟嘟的小胖子的出现。   一天,他在树上边弹吉他边唱歌,那时正是午餐时间,大家都聚集在饭堂,四处吵吵嚷嚷,只有他这里最宁静。   唱完一首歌,正想唱下一首,他突然听见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   “你唱歌真好听啊!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吃糖吗?我这有很多,都给你!”   乌盎望低头一看,一个圆鼓鼓粉嘟嘟的小胖墩站在下面,从上而下望去,这人根本就是个球了。   “滚!”乌盎望毫不客气道。   胖墩的脸皱了起来,“你好凶啊,不都给糖给你了,我要拿走一颗。”   乌盎望本就厌恶这人闯入自己的领地,又听他说了评价自己的话,攻击性一下就上来了,“死胖子你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一般人看来乌盎望这样满身带刺的模样估计就跑了,可这胖墩偏不,他苦着脸,纠着小眉毛道:“你不能仗着自己又高又瘦长得好看唱歌好听就骂我!他们说我长得像……像什么鹅的,我也很好看的!”   胖墩一边说着一边往草地一指,那里立有一个雕塑,是光着屁股的白胖天使,安琪儿! 第51章 恶与底线   仔细一看,其实别人真没说错,这小胖子白白净净、肥肥嘟嘟的,头发绵软,模样清秀,确实和雕塑天使很像。   可乌盎望是不会应和他的,更懒得理他,一方面他心中怀有被闯入领地的不满,另一方面,他对他存有敌意。   饶是乌盎望这么独来独往的人,他也是认识这个小胖子的,或者说孤儿院中每个人都认识他,因为他是最特别的存在。   他是孤儿院中唯一父母双全的人。   小胖子的父母在食堂工作,所以他们就住这里了,加上孤儿院里设有小学,他就直接在这读五年级,乌盎望虽然已到初中入学的年龄,但他功课落下过多,加上抗拒情绪比较重,所以近段时间都跟着六年级的孩子一起听课,先适应教学环境再升学。   上学的过程中,自然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特别的人和事,比如孤儿院中唯一一个父母健在、家庭幸福、整天笑呵呵的小胖子,除此之外,乌盎望还知道很多人表面上喜欢他,实际上都对他怀有敌意,不因其他,“与众不同”就是原罪。   乌盎望不一样,从他听说有这号人开始,他不但心里有敌意,表面上更有,偏偏今天这笨蛋就来撞枪口。   “什么天使,恶不恶心。”   小胖子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嗫嚅道:“是别人说的啊,不是我说的……我不给你糖了,你说的话有点不好,我有点难过。”   乌盎望直接扭过脸,明显表示出不想理他的意思。   他的表情很冷漠,可他的身体不是这样的,他的拳头在颤抖,他在克制一种冲动,一种由于自卫机制带来的暴戾野蛮的冲动。   越跟这个小胖子说下去,他就越想做一些出格的攻击性的事情,因为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   从小胖子刚才直白地表达情感以及主动示好的行为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拥有许多美好品质的人。他诚恳而客观,单纯而柔软,有这样的特性的小孩,必定出自一个健康和睦的家庭,单单是这一点,他的一举一动对于孤儿院中的孩子而言都是炫耀。   树下的人揪着脸,想走又不舍得走的模样,终于他抬起头,道:“可我还是觉得你好厉害啊,我明天可不可以……”   乌盎望直接脱鞋扔了下去,恶狠狠道:“敢来我就揍死你!”   第二天,小胖子还是来了。   乌盎望瞪他,他就怯怯后退一步,道:“我在下面,你打不到我。”   乌盎望忍无可忍,收了吉他准备离开,小胖子察觉他的意图,急忙道:“你别走好不好,我就站在这,不会打扰到你,我不出声的,你接着弹琴吧,没人会发现的,我把我五颗糖都给你!”   “你都胖成球了,站在这谁看不见啊,一个个都被你招过来了,弹个屁!”乌盎望冷言冷语,直接准备下树。   “那你以后还来这儿吗?”   “不来了!有人来我就不来!”   乌盎望赌气说完这一句,下一刻他就听到小胖子犹豫的声音,“别……你别走,我可以爬上去,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没人会过来了。”   乌盎望本来想说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来我也不乐意,可听到小胖子说要爬树,他突然就改了主意。   这棵树不好爬,很高,这也是他选中这里的原因,就小胖子这种走几步就喘三喘的样子,爬树?摔死他!   是的,人心有善,同样有恶,只要人心底还有自私,伤害就永远不会停止,而此刻,乌盎望就是想看到他从树上摔下去。   让他单纯!让他天真!让他诚恳!让他父母健在!他活该!   人心底的卑劣大抵就如此了吧,谁敢说未成年的孩子还不懂事?他懂!并且他清楚知道后果是什么!   想的时候,小胖子已经开始爬树了,只见他一双胖手艰难地抱着树干,一张圆脸鼓得通红,使劲折腾两下,倒真让他爬上了一段。   乌盎望在一旁冷眼看他。   小胖子按照上爬一段滑下一段的进度往上爬着,慢慢地还真离地挺远,乌盎望却没了耐心,又等了好一会儿,他干脆动身下去。   “别!别……啊!”   分心兼体力耗尽之下,小胖子重心不稳,跌落下去,电光火石之际,一只手拉住了他。   没什么好说的,拉住他的人只能是乌盎望,原因无他,人总有底线,底线的设立决定了一个人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乌盎望永远做不出真正无端伤害他人的行为,这也许是他与恶人相斗总是吃亏的原因,也是他永远成不了真正恶人的原因。   费尽把胖墩拉了上来,乌盎望接着爬到最高出,胖墩到第二高的枝丫就不敢上去了,紧紧抱着树干,跟树袋熊一样。   “谢谢你拉我,你真好,我刚才骗了你,其实我有六颗糖,呐,都给你。我……我上来了,你继续弹琴,不要管我。”   乌盎望没有接他的糖,也没有弹琴,只是恶声恶气道:“你抖什么抖,整棵树都颤了,死胖子!”   小胖墩闻言强行稳了稳身体,道:“我不抖了,呐,给你吃糖。”   “我不吃!我才不想跟你一样,吃得胖成猪!”   小胖墩这下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难过道:“你不要老是骂我胖,我也不想的,你这样很过分,我妈妈说了,我不是胖,我是生病了……”   “妈妈”二字就像某种咒语,也想某种情绪的开关,乌盎望压抑许久的东西一下爆发,语气从来未有的恶毒,“你妈是骗子!你是死肥猪!胖就是胖,装什么病!”   “你闭嘴!”一向软声软气的胖墩突然愤怒了,他制止了乌盎望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你骂我胖就骂,骂我妈妈干什么!我讨厌你!”   乌盎望看着胖墩满脸涨红的样子,默默闭了嘴。   他心中是虚的,骂人不骂娘,玩笑不揭短这种事是底线,他刚才犯了,明明知道很过分,他还是犯了。   平静下来,他坦然认错:“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在胖墩还在惊愕的时候,他接着道:“但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你父母,这是炫耀。”   “我没有炫耀……”   “显露自己有而别人没有,并且永远不可能有的东西,就是炫耀。” 第52章 嚎啕大哭   “原来……是这样啊。”小胖墩低下头,蓦地又抬起,“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乌盎望没有回答,只是信手拨了拨琴弦,小胖子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再说话,连呼吸也变小声。   远处圣母像在阳光下柔柔地发着光,草地上的天使踮着脚尖玩耍,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深深浅浅,明明暗暗。   一曲毕,乌盎望收起了吉他,脚下传来一个声音。   “你真好啊!真厉害!你跟玛利亚一样,都在发光。”   习惯性的攻击类的语言又要脱口而出,乌盎望忍住了。   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胖墩骂跑,可又好像没那么想。   “那个……其实我刚才又骗你了,其实我有八颗糖,想要吗?我都给你。”   “究竟有多少颗?”   “额……九额十颗!就十颗,这次是真的!”   乌盎望哑然失笑。   “蠢货。”   第三天,第四天,还有后面的很多天,小胖墩都来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圣母像,雕像很高大,爬上树后刚好可以和圣母的面庞齐视。   也许是为了表现圣母心爱众人,圣母没有怀抱圣子,而是两臂微张,仿佛时刻准备接纳奔跑入怀的人。   乌盎望常常盯着她看,她身形瘦削,面庞清瞿,鼻梁高挺,发丝柔软。白天的时候,阳光照着她,夜晚的时候,月亮伴着她。她柔弱又坚韧,又温润又美好,美得难以名状。   小胖墩自然发现他的目光,在两人已经接触许久后,小胖墩忘了一开始的禁忌,忍不住问道:“她,很像你的妈妈吗?”   乌盎望马上就意识到他说的“她”指的是圣母,而他下一刻便因话的内容而拉下了脸,“不像!”   也许是乌盎望常常故意用较冲的语气说话,现在他真的恼怒了,胖墩反而没感觉出来,还是接着道:“我觉得应该像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妈妈肯定也……”   “你能不能闭嘴啊死胖子!”   被戳到痛点的乌盎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下一刻,小胖墩眼睛红了。   乌盎望不知怎么处理,心烦意乱之下,干脆扭头不理。   “我没有别的意思……”   后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嗫嚅的声音,乌盎望心中抗拒,粗粗地应了一声。   “我这次没想炫耀……我就是……”   乌盎望心烦意乱,又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干脆打断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了行不行!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没有爸妈是什么感受!我最后没有有和她好好告别!没有拿走蛋糕!”   随着最后一声咆哮而出,眼泪和口水都没法控制,乌盎望突然失了理性,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是在意的,半年前刚入少管所的那天,妈妈在身后对他告别,他因为生气没有理会。那时他以为,四个月很短,而父母是一辈子的,这次吵了架,以后总有机会相处和好,这次没有吃她买的蛋糕,以后还会有……可他不知道,有时候一次分别,就是一段关系彻底结束的讯息。   小胖墩第一次看见乌盎望爆发,事实上这也是乌盎望第一次爆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在意这么难过的。   嘶哑的哭声隐藏在浓密的树叶间,咕啾的鸟鸣声不断,外面风很静,云很静,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没有原谅我,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出实情……我不是坏人……”   远处的圣母像在阳光下静静地张开双臂,仿佛无声地安慰,一阵风吹过,什么也带不走。   乌盎望正回忆过去的事情得出神,突然有一个瘦矮的身影闯入他的眼中,是一个中年妇女,身形佝偻,长满皱纹的脸依约有些熟悉。   突然脑子一激灵,乌盎望想起来了,这是当年那个食堂阿姨,小胖墩的妈妈!   乌盎望生怕被认出,赶紧藏了起来,而等那个女人走近,乌盎望肯定了,虽然老了很多瘦了很多,但这真的就是小胖墩的妈妈。   她怎么在这里?福缘孤儿院在外省啊,她怎么出现在这?   眼见着女人走了出去,乌盎望忍不住跟上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小胖墩的情况,他自从签约艺人的时候就再也没联系过那人,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边犹豫一边跟着,不知不觉就开车追上了女人搭的公交。   乌盎望激动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阿姨在这里,胖墩应该也在!对啊!依稀记得胖墩说过他们老家是这里的,阿姨现在是回家吗?他应该也在家吧,他看见自己会不会激动?   也难怪乌盎望现在连跟踪的事都干得出来了,毕竟胖墩在他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他不仅在乌盎望最压抑的那段时间里给予了安慰和陪伴,他还是一个极其友善和积极的朋友,可以说乌盎望进入孤儿院后,所有的快乐都是由他带来的,而后来自己会选择步入娱乐圈,也是很他有很大的关系。   记得当年乌盎望在胖墩面前释放哭泣之后,他心里的压抑少了很多,胖墩磕磕绊绊、手忙脚乱的安慰也让他略感欣慰,此后两人在相处中经过磨合,慢慢都将对方当成了朋友。   乌盎望本性是不坏的,收了一身的刺后,他在胖墩眼中就成了一个完美的人。胖墩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赞美,人都是没法讨厌喜欢自己的人的,乌盎望也不例外,因此他对别人依然冷漠,对胖墩确实实打实的好,嘴上虽然仍旧强硬,攻击的话却是再也不说了。   “喂,不想我叫你胖墩儿,你名字是什么啊。”   “乌盎望。”   “你找打啊?”   “嘿嘿嘿没说完,乌盎望,汪,汪亦之。””   “噢。”   “那我叫你什么啊?二毛?毛毛?”   “滚!叫男神!”   公交车停了,乌盎望慢慢减速,眼见阿姨下了车,他一抬头,见她走的方向是……医院!   之前辛原住的那家医院!   乌盎望急忙停车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某只鬼正暗搓搓地从后备车箱爬出,也悄悄跟了上去。   而鬼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魂使一脸焦急地望着他们。 第53章 近在眼前   乌盎望跟着阿姨进了医院,这时他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了,直到他看见病床上躺了个模样年轻的人,这才知道真的大事不妙。   阿姨照常来给儿子擦身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她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却突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张从小到现在都颇为出众的脸,她迟疑道:“二毛?”   乌盎望看着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一时忘了反应,只有眼睛越瞪越大。   “阿姨,他……他是谁?”   阿姨听他这么叫自己,确定了他就是乌二毛,可是听他这么问,就不解了,“他……就是亦之啊,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   后面的话乌盎望没有再听,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床上的人……苍白的肤色,瘦削的身体,纤细的眉眼……分明就是那个蠢鬼!   恍惚中他忆起自己当初问蠢鬼名字的时候,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鬼的记忆都是被封锁的,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乌盎望不可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他竟然就是汪亦之!跟着自己的鬼居然是汪亦之!   他连忙走上前去,直接打量病床上的人。这人看起来比平常见到的“鬼”还要再瘦几分,人也更苍白了,手臂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眼睛紧紧闭着,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头发长到过肩。   阿姨见他惊愕神色,知他太过惊讶,便走到床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亦之现在瘦了很多吧?难怪你认不出来,小时候他身体不好,老是吃药,药里激素让他发胖得厉害,后来断药了就慢慢瘦了。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开心。”   乌盎望僵硬地转过头去,“他……他是怎么了?”   阿姨抿了抿嘴,脸上皱纹又加重几分,“植物人,躺了好几年了,本来这孩子身体就弱,大学那会儿被一块松动的钢化玻璃掉下来砸到了,后来就没醒过。”   说到这,阿姨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汪亦之的头发,“这些年赔偿的费用差不多也用完了,我们就把孩子带回了老家这治病,工作忙,现在照顾得不周到了,头发又长长了,还没来得及给他理……”   乌盎望看着病床上的人,目光越来越黯。   记忆中的场景又回到脑海,那是他还在福缘孤儿院的时候。   汪亦之对他很好,非常亲近他,还常常带他回自己家里吃饭,两人这么一算,还真是认识了几年,乌盎望那时就觉得,这家伙能忍受喜怒无常又性格恶劣的自己这么久,真是了不得。   可时间长了,并非没有矛盾的。   乌盎望对任何人的好意与触碰,第一持有抗拒态度,而后才是强忍着接受,这种情况在倪湛说来叫“养不熟”,在乌盎望而言是心理障碍,在那些示好的人来说,是“拒绝”。   几年里汪亦之常常被乌盎望无意的冷漠和拒绝刺伤,但好在他性格爽直,人也粗神经,所以两人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尽管乌盎望还有敏感和喜怒无常的毛病,汪亦之也能包容。   只是矛盾的种子是会一天天发芽的。   两人后来爆发一场最大争吵,争执中乌盎望摔了父母留给他的吉他,还和汪亦之撕破了脸,互相指着对方鼻子说以后再不相见。   起因是孤儿院即将关闭,那块地被开发商看上了,要征做商场。   孤儿院近年资助少了,本来就维持艰难,加上开发商态度强硬,人又有些背景,多方压力施加下来,孤儿院被卖出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汪亦之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极为愤怒,相反乌盎望却极为冷静,“卖就卖了吧,反正还有其他的孤儿院。”   汪亦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啊?”   “不就换个地方呆吗,你爸妈再找个工作不就得了,反正这里工资这么低,换个地方更好。”   话刚说完,乌盎望发现汪亦之用仿佛从来不认识他的目光望着他,“这是……大家长大的地方啊,这……对大家来说,是家啊,都是家人啊,为什么……”   “本来就是这样啊,生气也帮不上忙,既然结果都是这样,认了吧。反正又不吃亏,院长收到补偿金,其他人可以换地方住,从一个孤儿院到另一个孤儿院而已,一样的。”   汪亦之第一次没有理他,一声不吭就走。   乌盎望一把拉住他,“你干嘛?你生什么气?”   汪亦之一把甩开他,大声道:“感情啊!还有感情!有感情就会舍不得,会留恋!”   这话的分明意指乌盎望没有感情、冷血,这下乌盎望被戳到痛处,自然也怒了。   他确实体会不到“家”的感觉,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又一个停留地方罢了,他也没有“家人”的感觉,连他真正的家人都不信任他,其他的人又能指望什么。   而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接纳的,但是这人终于还是讨厌他了……   “感情?你傻不傻,有感情那也是人家的事,干你屁事啊!你以为大家都很喜欢你?得了吧,没人舍不得你,人家在意的是有没有地方住能不能吃得饱,谁有空跟你说什么感情!”   一字一句像是刀子,狠狠戳伤了汪亦之的心,也戳伤了乌盎望的心。   不是这样的,他不想说这些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汪亦之拉下了平常笑呵呵的脸,沉声道:“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在想,你究竟有没有心?如果你有,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冷漠,为什么别人对你的好你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乌盎望捏紧了拳头,他感觉很难受,可越是这样,面上越要云淡风轻,“呵,说这么多干嘛,不就是要表个态,反正你什么也阻止不了。得,我哭两声给你听听,再和你一起说几句舍不得,然后再和你一起看着孤儿院被卖,满意了吧?”   汪亦之彻底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大声道:“得,怎么不得,或许你早就想离开这,去你的少管所去,那里才最适合你!”   乌盎望被戳了痛处,毫不留情地反击道:“那你就跟着他们一起住孤儿院吧,最好和他们一样死个爸妈,这样才是孤儿!死胖子!”   最恶毒的句子已经说出,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一切只是导火线,而真正的矛盾来自于两人性格的迥异。冲突一夕爆发,两人选用了平日绝对不会说的最伤人的字眼,毫不客气地伤害彼此。   最亲近的人,往往最危险。 第54章 崭新人生   那日他们打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他们上同一所中学,临近中考,汪亦之却一连好几日没有出现。   旁敲侧听,终于从一人口里套出话,汪亦之最近忙着留住孤儿院的事四处奔走拉赞助,还要将孤儿院最近受到混混威胁的事情报案。   乌盎望对此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他也不能理解汪亦之所谓的坚持,直到他看见孤儿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与他一起行动,哪怕常有混混前来闹事和恐吓,他们也顶住压力,咬牙坚持。   一方的热火朝天、众志成城反衬了乌盎望的冷清,那时他在远处望着一行人坚决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错了。   他缺少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吧,糟糕的不仅仅是性格,还有某些更深层次的缺陷,总的来说,他很麻木,也很冷漠,而这些都是最令人厌恶的东西。   自己可能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很讨厌的人,可这又是怎么形成的呢?从哪里开始错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那个小胖子再不会用干净、信任、喜爱的目光望着他了,一个人哪怕有张好看的脸,有突出的特长,可一旦被人发现他有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谁都不会再接近他了。   就像先前无数想要跟乌盎望亲近却被他的冷漠赶跑的人一样,现在,汪亦之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这一晚,他同样去酒吧驻唱。   他很有天赋,有得天独厚的嗓音和优越的身体条件,舞蹈和唱歌都有模有样,驻唱成了他一个赚外快的方式。   角落里的男人,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乌盎望早就注意到了他,而他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乌盎望身上。   那个男人就是倪湛,后来乌盎望的经纪人,而那时乌盎望只把他当成了一个简单的变态,丝毫不想理会。   倪湛终于上来找他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递给他一份合约,一支笔,然后将手机推过去,摘下墨镜,道:“我叫倪湛,上网搜一下我,你会明白我的来意。这对你而言是最大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   万幸的是,乌盎望当时闲得无聊还真的照做了,而后他就被搜到的信息惊得手指发颤,若他当初没有抓住机会, 也就没有今天的大明星了。   “签了合同,我会得到什么?”   “喜爱、赞誉、鲜花、掌声、金钱,还有你所有想象到和想象不到的更广大的世界和诱惑。”   “代价是什么。”   倪湛有些吃惊,“你很聪明,你是第一个知道问我代价的人。我如实告诉你,代价是:一切。”   那日听了倪湛所说的代价,乌盎望沉默了,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是……   “我能得到很多很多的钱吗?”   倪湛眯起眼睛,读出了少年眼中的深意,“你需要多少?”   乌盎望吐出一个数字。   倪湛勾唇一笑,点燃一根烟,上下打量乌盎望道:“你该感谢上天赐予你的一切,相信我,你的容貌和天赋会让人发疯,而疯子是不会在意为你出多少钱的。你说的数字,嗬,你得到的会是它十倍还不止。”   乌盎望没有说话,他在考虑。   他刚才说的数字就是开发商出的收购孤儿院的价格,而这个男人告诉他,这只是一笔小数目。   他可以凭借自己留住孤儿院了。   “给你一星期的时间考……”   “不用了。”乌盎望打断他,直接道:“告诉我,你说的代价里,包括自尊和良知吗?”   “你越来越让我惊喜了,你成熟得有点可怕,你一定会成为娱乐圈里最令人嫉妒的怪物……”   “告诉我。”   “这要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好,我答应你。”   那之后,在倪湛的干预下孤儿院保住了,而乌盎望也随着安排离开了孤儿院,这一切都有些仓促,而倪湛告诉他,要和过去断绝关系,姿态是该这样决绝的。   “旧名不能再用,想叫什么?”   “乌……”   脑海中响起某个声音,还有某张他没来得及道歉和告别的人的面庞。   “乌盎望。”   “嗬,有个性。得,就这个了,长得帅,叫什么不行。”   乌盎望没有说话,那时的他已经离开孤儿院半个月了,此后他将以新的身份过上新的人生,再也不会回去了。   而那时的他,站在高高的大楼里,面对着落地窗,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舍不得”和“留恋”。   面对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体,乌盎望鼻头一酸,眼圈红了。   居然是他!居然他就是他!分别这么多年,原来他早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了,而自己居然不知道!   “会好的。”乌盎望突然一把抓住阿姨的手,坚定道:“阿姨,你放心,亦之很快就会醒的。”   阿姨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乌盎望还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尖锐,他急忙掏出来接,只见来电人是苏郭仪大师。   “乌先生!快!快去拦住那只蠢鬼!快点!魂使没法阻止他,过来找了我,你快阻止他进医院!不可以让他见到自己,不然还魂任务就会自动取消!你快拦着他!”   乌盎望急急地走出病房,道:“你说什么?他跟来了?什么情况?”   “先别问这么多,这蠢鬼一直跟着你,没对你现形,现在他也跑医院了。魂使告诉我他的肉体就在这医院,按照规定他不能知道的,一旦知道就没法还魂了,你快想办法阻止他!”   乌盎望听到一半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挂了电话,他一边跑一边找,医院到处是形形色色的人,而他焦急地找寻,只希望能找到他。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跟着他进来了啊,如果是这样,自己就真的害了他了。   正坐着的汪亦之突然若有所感,一抬头,一个泪流满面的人站在他面前。   汪亦之有些吃惊,“你……你怎么了?”   乌盎望没说话,只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汪亦之有些错愕,道:“怎么了啊?好奇怪啊,不会撞邪了吧?”说到这汪亦之忍不住笑了,“话说这里真的有些奇怪,我本来想跟着你进医院吓你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去突然觉得很难过,我就出来等你了。” 第55章 临死一炮   乌盎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他,越抱越紧。   汪亦之终于憋得忍不住了,连连叫唤道:“轻点儿轻点儿,我骨头要散架了,你究竟怎么了,别人看着你抱空气会觉得很奇怪啊。”   这下乌盎望倒是放开他了,却不是因为怕被人的眼光,而是担心自己弄伤他。   他真的太瘦了,自己早该觉得不对劲,他瘦弱苍白成这样,显然身体不大好,而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注意。   “我……”   汪亦之惊愕地看着他刚开腔眼泪就涌了出来,吓得他急忙帮他擦,“你究竟怎么了啊!怎么哭了!卧槽什么情况啊!”   乌盎望强行忍住了眼泪,他知道汪亦之被封锁了记忆,不记得他们的过去,而自己也不能暴露马脚,唯一该做的事情是帮助他快些还魂,想到这,乌盎望平静了下来。   “你还差几盏阳火啊?”   汪亦之有些奇怪他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如实道:“吓了你五次啦,还差两盏。”   “这样啊。”乌盎望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那你加把劲,多吓我几次,很快就会成功了。”   汪亦之被他的奇怪反应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今天干嘛这么……额……真的好奇怪啊?你没事吧?”   乌盎望却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我以前对你很凶吧?你又是头破血流又是被车撞的,疼不疼?”   汪亦之吓得讷讷点头,又赶紧摇头。   “对不起,以后不凶你了。”   “诶?”   正当汪亦之感觉奇怪,想问个清楚的时候,乌盎望手机突然响了。后者拿出手机,来电人还是苏大师,乌盎望按下接听键,不等那边开口,直接道:“大师放心吧,我找到他了,他没进医院,在外面等我呢……”   “你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焦急,乌盎望直觉不对劲,连忙竖起耳朵。   “辛原死了。”   乌盎望惊得瞪大了双眼。   “究竟怎么回事!”   “先别太紧张,准确地说,辛原死了,又活了一半……”   这次乌盎望没有打断他,只屏住呼吸等苏郭仪说下去。   “那只鬼,这段时间一直来骚扰,时间长了,他越来越不耐烦,手段一次比一次出格,就在刚才,他失手杀了辛原。”   乌盎望激动起来,“怎么会这样!你说他活了又是怎么回事?”   “活了一半。”苏郭仪纠正道:“我用最快的速度护住他的魂体,但是他伤得比较严重,已经濒临死亡了,等不到属于他的魂使,而我这里这只魂使是属于你那只鬼的,没法接管他,所以我用了祖传秘法,使自己成为他的魂使,同时成为他的种源,辛原这边还有转机,有四十九天的还魂机会,这个以后再说,现在你听着,有更严重的事情……”   乌盎望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而汪亦之察觉到不对劲,也凑近了耳朵贴着手机去听,只听电话那头的苏郭仪道:“那鬼失手杀了辛原,按照规矩是要魂飞魄散的,但是他逃了,显然已经堕成恶鬼。魂使已经去向上级报告了,可他们来不了这么快的,你们要小心,恶鬼可以凭借吞噬其他魂体获得力量,你身边那只鬼没有魂使保护,最容易成为下手对象,一定要小心!”   听到消息的两人脸色都是“刷”一下就白了。恶鬼!会吞噬魂体的恶鬼!   “我们……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静默,然后是一声,“我不知道。”   电话这边的人屏住呼吸。   “这鬼攻击性很强,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不仅会吞噬魂体,还会杀人取生魂……我……我现在魂体有一半在辛原身上,家里施了法咒,他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乌盎望看着汪亦之吓白的脸色,紧紧拉住他的手。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躲,能躲就躲,躲到魂使带人来抓他,在这之前,必须想办法保命!”   “我现在上网买你的驱鬼符还来得及吗?”   “买个屁啊!那玩儿是跟普通鬼好商好量才管用的,对恶鬼就是废纸一张!你赶紧让蠢鬼多吸点阳气,买道具啊!”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两人还想说什么,那边又咆哮道:“赶紧回家去!这鬼晚上肯定会出动,在外面会殃及其他人,何况你还是大明星,想上头条啊,赶紧回去!”   两人急忙依言而行,乌盎望匆匆忙忙去开车,汪亦之后知后觉地跟上,很快他反应过来,猛的搂住正在开车的乌盎望就一顿亲。   “你干嘛?”   “阳气啊!”   “哦哦……赶紧的!”   一人一鬼一边亲一边开车,汪亦之心急之下干脆直接跨坐在乌盎望腿上,开车的时候就小心亲,红灯的时候就疯狂啃,一路上没出车祸也真是万幸。   回到家里,门一开一人一鬼就疯狂抵着门亲了起来,亲着亲着,两个家伙都觉得有些荒诞,感觉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忙着干这事,于是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艾玛,有点刺激,你要是女的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滚个床单,临死前的最后一炮!想想还有点小浪漫!”   汪亦之乐呵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就发现大明星的脸黑了。   “额……”汪亦之以为他生气自己拿他打趣,不禁心虚道:“开……开个玩笑嘛咳咳,您就是女的我也不敢亵渎的!真的!”   乌盎望二话不说把他摁倒就是一顿死亲。   “唔唔——轻点唔——”汪亦之被大明星的猛烈攻势弄得有点吃不消,心里暗想着: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怕死。他哪里知道大明星这是吃起飞醋了,当然,他要知道还得了。   “唔?你怎么越亲越下?喂亲嘴啊!这样阳气才最多!喂喂喂!”   “啾!”   这是大明星将脑袋趴在他胸前发出的声音。   汪亦之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捂胸,“卧槽!你干嘛?你干嘛!”   乌盎望就着他捂胸的时候一鼓作气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手一扬,裤子飞了出去,而大明星居高临下道:“干你!” 第56章 亡命之徒   下一刻 大明星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他说的话   “卧槽!”汪亦之赶紧动手护住内裤 谁知大明星会转移阵地 胸前一热 又凑上来了   “喂喂!别闹了!”汪亦之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推他 这样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也太奇怪了 这玩笑有点大啊!   “你别吸啊!好奇怪啊喂!啊啊啊啊……别咬!”   小幅度的推拒没有用 大明星还在胸前啃咬 而他的手也不规矩地往下乱摸 手指已经探入内裤了   “卧槽!别闹了!我三观都要碎了!”汪亦之剧烈挣扎着 只当他是玩笑开过了头 连连求饶道:“大哥 啊不大爷!大爷我错了!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您是直的啊!直的!啊!”   一只温热的手已经握住了 汪亦之全身一哆嗦 显然已被吓蒙 乌盎望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 他就是刚才有些生气 火气上头了 也没真想破太大尺度 见汪亦之真被吓得脸色发白 忍不住放缓了动作   “好了 是在逗你 别怕 ”   说是这么说着 动作可没停 汪亦之却回了魂 半信半疑   乌盎望忍住有些凌乱的呼吸 拉起他的手摸到了自己腿间 低喘着道:“像你说的 晚上恶鬼就来了 要是真得死 好歹临死前爽一发 ”   汪亦之愣了会 只觉得自己的手实实在在摸到了滚烫坚硬的东西 而自己的也被人握住了 他心里一动 没有说话 权当默许   屋内没拉窗帘 没有开灯 光线有些昏暗 两人在床上紧紧挨着 什么话也没说 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一番动静过后 汪亦之哼哼两声 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而乌盎望半压在他身上 还在平定气息   汪亦之不知道想到什么 突然开口:“要是吸阳气是用这种方法 这就糟了 身体虚可受不了 ”   大明星闻言懒洋洋接腔:“吸阳气?那岂不是要用嘴吞下那东西 ”   汪亦之被这说法弄得恶寒 反驳道:“什么啊 弄到里面应该也成啊 鬼故事里不是有妖怪采阳补阴的说法吗?”   话一出口 汪亦之就觉得自己嘴贱了 而乌盎望则撑起了身 挑高眉毛望着他   汪亦之轻咳几声 “我们只是在讨论由鬼怪故事引申的问题争议 ”末了又补一句 “你是直的 我也是 ”   乌盎望从床头抽出几张纸巾 一边擦拭手中的白浊一边意味深长道:“这种情况下你说这个……”   汪亦之心虚地撑起身 “我们就互相撸了一发……嗯……你不是很确定自己是直的吗……”   乌盎望笑吟吟扔掉用过的纸 抽出新的帮汪亦之擦 一边拉过他的手一边道:“以前确定 现在不一定了 ”   这下汪亦之愣了 他惊讶地抬头 恰好对上乌盎望满含深意的眼眸 脑子里轰一下炸了   该不会……   变故陡生   一把菜刀凭空飞来 汪亦之一把推开乌盎望后 菜刀落在他原先呆的地方   乌盎望有些惊异 刚想问个清楚 只听汪亦之喊道:“他来了!”   窗帘猛然散开 一股气流从突然大开的玻璃处涌来 乌盎望除了感觉到风什么都没看见 而汪亦之也惊恐得叫了出声   只见窗口处站有一人 还是上次在拍戏处看见的那人 汪亦之被他打过一次后是怎么都忘不了 他身形高大 头发是深褐色 五官深刻 满脸都是暴戾神色 长相倒是常人的长相 就是气质 与那种亡命之徒杀人犯之类的毫无差别   汪亦之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桌前 拿起水果盘里的刀 指着那个鬼道:“别……别过来!魂使已经去报告上面了 也就是警察之类的 你快点认罪 老实投降!”   被指着的恶鬼显然怒气冲冲 他不知在地上摔了什么东西 大骂道:“我操你妈 你们还去报警!你以为我怕你们啊!魂使?你说的是这个团子吧?它难道不知道负责的鬼要是犯错 它也会跟着受牵连 别说他了 负责我的那个魂使根本也回不去!找鬼差 呵!”   汪亦之惊讶地看着他 而恶鬼也注意到汪亦之的表情 狞笑着道:“对了 你现在看不见它啊 叫唤听得见吗?喂!叫两声!”   恶鬼做了个踩踏的动作 鞋尖抵着地上某个透明的东西用力碾压 “喂 我知道你还可以最后现次形的 现呗!你看你的鬼多关心你!”   汪亦之看不见 但他可想而知团子现在有多难受 连忙制止道:“你有没有点基本的廉耻心!魂使为了你复活帮了你这么多忙 还有你的种源 本来你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 他给你提供火种 你就不能心里有点感激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基本的道德素质你没有吗?”   这话没能引起恶鬼的羞愧 反而让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汪亦之 “操!碰上个傻逼!你脑子没问题吧?帮我是他们的工作 跟订餐就有送外卖的过来送一样 他们有工资拿 我还得谢他们?还有 又不是我想吓人 不是规定让吓吗?我吓了啊 不吓得挺好吗 我又没怎么他 没缺胳膊少腿不是?”   “可你杀了辛原!”   “妈的!说了我就气 那是手误 怪我咯!要不是你们事儿逼 瞎掺和 我至于急得下手没了轻重吗?”   汪亦之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法说服这种人 自私自利 以自我为中心 这种人在做人的时候估计就是流氓恶霸 从来不觉得自己错 一切都是别人欠他的   “我操!一说老子就窝火!就是你!让你多事!找的什么道士 天天防我!你嘴上又是感恩又是道德的 我现在被你害得没法还魂 以后还要被到处通缉 有本事你来帮我啊!我吃了你就会有法力 就不会被捉住打得魂飞魄散了 来啊!别就嘴上瞎几把扯 假惺惺!”   乌盎望看不见那个鬼 只听汪亦之对着空气说话 从他说的内容也基本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乌盎望气得直发抖 当下忍不住拿起掉落在床上的菜刀就扔了过去 第57章 疯狂搏斗   恶鬼躲闪不及,菜刀砸到他身上强制现形,紧急时刻他抬手挡住了头,而菜刀堪堪砍在他胳膊上。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发出,恶鬼受了伤,马上暴怒了起来。   “我操!”   恶鬼咆哮着往两人这边冲来,乌盎望还是看不见他,只见汪亦之在不断后退,然后就和“空气”扭打在一起。   看来那个鬼知道首要的事是吸魂体长法力,至于伤了他的乌盎望,要将人变成生魂还是很麻烦的,不如直接吞噬魂体来得快。   汪亦之本就病弱,到底不敌暴戾又有了些许法力的恶鬼,很快他已经被掐着脖子往墙上撞。   乌盎望虽然看不见恶鬼,但也能从汪亦之姿态看出恶鬼在何处,见汪亦之受控,他抄起一个花瓶用力往他旁边砸了过去,这下他听见“咚”的一声,显然他砸到了。   汪亦之看见恶鬼再次受伤后怒不可遏地朝乌盎望扑去,而他完全无法察觉,汪亦之担心他受伤,连忙从私藏里掏出先前阳气富裕时买的“隔离衣”,直接扔给乌盎望,“快穿上!”   乌盎望依言而行,恶鬼登时就看不见人了。隔离衣隔离三界,连气息都可以掩盖,这下乌盎望找不到,他又将目标转向了汪亦之。   下一刻,汪亦之也不见了。   原来是乌盎望见恶鬼突然停下走向自己的脚步,又四处找寻,他猜到了隔离衣的用途,连忙冲过去将汪亦之抱在怀里,这下两人一起隐形了。   屋子里响起了恶鬼的咆哮声:“操你妈!你们死哪去了!”   暴怒的恶鬼四处乱砸东西,花瓶水杯碎了一地,只听他在骂骂咧咧:“让老子抓到你们!老子弄死你!”   两人缩在隔离衣下,紧紧躲在房间一角。这情况,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哪怕等不到救兵来,等到天亮了,恶鬼行动受限也会自行离去。   “操!快滚出来!别以为我找不到你们!”   两人紧紧拥着,汪亦之刚才被撞了头,头还有些晕,乌盎望将他拥在怀中,挡在他身前。   隔离衣的作用只有几分钟,说到底,也只能拖那么一会儿罢了,两人偷偷拾起了刀具,悄悄凑近中央的恶鬼。恶鬼正拿着东西不断挥舞,两人钻了个空子,互相对视一眼,猛地冲上去刺他。   刀尖已经刺入恶鬼的身体,然而穿破血肉的阻力感并没有传来,汪亦之心里一紧,用最快的速度将乌盎望推了出去,下一刻,恶鬼已经狠狠踹上了汪亦之的胸口,将他踢飞了出去。   “啊——”   “妈的!”恶鬼看着从自己身上穿过的刀子,咬牙切齿道:“想杀我!操!做梦!”   汪亦之痛苦地撑着地面试图站起,却一次次倒了下去。   他没有想到,恶鬼已经因为接触物体强制现形了多次,现在其它物体已经无法再碰到他了。   “乌……”汪亦之想叫乌盎望用恶鬼曾经碰过的东西来攻击他,可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乌盎望倒是反应极快,很快他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连忙跑过去捡起最开始那把菜刀。恶鬼察觉了他的意图,大步跑去一起抢夺。乌盎望吃亏就亏在他看不见恶鬼,因此恶鬼用力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轻轻松松赶在他之前捡起了刀。   “你弄伤我这么多次!老子砍死你!”   恶鬼高高扬起了举着刀的手,身后突然冲上来一个人将他抱住了,汪亦之紧紧牵制着恶鬼,一边抢夺刀具一边大声对乌盎望道:“你先跑!快出去!我是鬼,没那么容易死的!”   乌盎望当然不会依言而行,他没那么好骗,汪亦之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正因为他是鬼才最危险。   “你当我傻啊笨蛋!要跑是你跑,赶紧出去!”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花瓶碎片朝汪亦之环抱的“空气”刺去,碎片扎进了恶鬼的身体,也刺破了乌盎望的手掌。恶鬼惨叫连连,激动中一脚踹飞了乌盎望,自己也摔向一旁。   汪亦之抓住时机扑上去与恶鬼扭打起来,两只鬼在一地的碎片中搏斗,汪亦之身体弱,到底打不过,恶鬼瞅准时机捡起碎片用力往汪亦之身上捅,很快地面就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乌盎望怒吼一声,冲上去踢开了掐住汪亦之脖子的恶鬼,第一脚由于看不见而收敛了力道,第二脚就被恶鬼挡住了,恶鬼 放开已经浑身是血的汪亦之,转而攻击乌盎望。   东西在打斗中又翻倒一地,汪亦之艰难爬起,先前那恶鬼不知捅破了他哪个地方,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刚撑起来就瘫倒在地。   眼看着乌盎望连连败退,恶鬼气焰嚣张,汪亦之毫无战斗体力,好像恶鬼就要大获全胜了,就在这时,电视墙那边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只见原本黑屏的电视机突然跳出了雪花,很快沙沙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最后甚至刺耳到打斗中的人不得不停下来捂起耳朵,在场所以人和鬼都忍不住朝声源处望了过去。   屏幕又跳跃一下,雪花覆盖了整个画面,噪声之中隐隐约约冒出点别的声音,仔细一听又没有。就在这时,屏幕上的雪花停了,画面静止在一口幽暗的古井,几秒钟后,井中慢慢爬出来一个人,她慢慢走近屏幕,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屏幕里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五指弯曲成爪,慢慢攀着框架探了出来。另一只手随之而出,指甲坑坑洼洼,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下一刻,一个脑袋慢慢探了出来,随着而出的还有淌在地上的鲜血,“吧嗒”“吧嗒”,众人的心纠紧了。   这不是……午夜凶铃的画面吗?   一个长头发的白衣女人真就从电视里爬出来了,鲜血将她的衣服染成红色,红色的血又被水渍晕开,抬起头的时候,一张惨白又阴森的脸赫然显露。   房内的几人都忍不住往后缩,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直觉告诉他们,来者极有可能是个恶鬼,而且还可能是史上最出名最恐怖的恶鬼——贞子!   下一刻,尖叫声响起。   “啊——”   撕心裂肺。 第58章 贞子大佬   只见女鬼从离地一米多高的挂墙电视上摔了下来,叫声惨厉,耳不忍闻。   场上的众人都愣了。   只见女鬼一边站起一边骂骂咧咧道:“现在的电视怎么一个两个都挂墙上啊,摔死我了。”   说话间,一行鲜血从头上蜿蜒而下。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指着地上一团“空气”道:“你怎么被揍成这样?也太惨了吧!”   众人知道,这是先前魂使呆的地方,看来是真的有魂使在那里。   “谁打的你啊?”   恶鬼不知对方什么来头,悄悄退后了一步,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男人的身份,而对方是个女人,又立马硬气起来,往前一步道:“你是什么鬼!来这儿干嘛?管闲事的吗?”   没等新来的女鬼回话,电视机屏幕那又出现了异响,这次过程没有持续太久,一团发光的东西噌的就飞出了,一看,是另一个魂使,通体粉色。   一进来新来的魂使就对着地上的魂使道:“小白,我回不去鬼界,没办法只好把贞子找来了。你没事儿吧?”   先前地上一直躺着个半死不活的魂使,可惜汪亦之和乌盎望都看不见它,现在又多来了两个,这下它的存在感终于提高了。只见它似乎是想撑起身,但它伤得实在太重了,先前那个恶鬼不知怎么折磨了它一番。粉色的魂使看到这情况,转向恶鬼怒道:“你干的好事!我早就说过你做事这么极端迟早出事,杀人,打魂使,吞噬其他魂体,这种事你都做了,你不会有好下场!”   原来这个粉红魂使就是恶鬼先前的负责人。   恶鬼气焰嚣张,一点儿不把这个没有灵力的魂使放在压力,挑衅道:“有本事你找鬼差来啊!带个娘们儿算什么!长这么丑,给老子玩……啊——”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下一刻,恶鬼飞了出去……准确是说,是恶鬼的脑袋飞了出去。   众人和鬼:“……”   贞子长发一甩,“收工!”   恶鬼脑袋没了,鲜血喷了一墙,明显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然这血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看不见的,汪亦之则看见了,见到恶鬼已除,他再也支撑不下去,昏倒了。   乌盎望紧张地爬过去抱住他,就在这时,原本一直趴在地上的魂使小白现形了。   “乌盎望。”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头看它。   “这是我最后一次现形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蠢鬼的魂使,别的不多说,他很快可以完成任务了,刚才你又少了一盏阳火,可是……他伤得太重了,我法力不能作用给他,他失血过多,可能撑不到十二点,这就要靠你了……”   乌盎望一听说汪亦之伤得严重就急了,“我该怎么办?”   魂使虚弱道:“要么你用最短的时间给他最后一个火种,不过这个估计不可能了,要么你用阳气帮他续命。”   乌盎望一听,连忙低下头去亲吻汪亦之,一旁的贞子大姐显然眼睛一亮,可魂使却开口道:“这样不够的。我违规告诉你吧,这本来是不能透露的,因为会有鬼受不了诱惑走上极端道路。传递阳气,原理不是靠近这么简单,主要是通过气味和体液,接吻的时候是唾沫交换,这是最浅的一种,还有的是血液和精液,这两个提供的阳气才最足,我这么说你懂吗?”   乌盎望怔忡了一下,很快他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裤子。   所有人……不,鬼都愣了,魂使问:“你干嘛?”   乌盎望急急道:“不是要精 液吗,你说我现在是弄他嘴里还是弄到他身体里?”   一旁的鬼静默一阵,而后不约而同道:“靠!”   魂使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身形又渐渐变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魂使!你怎么消失了!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啊?”   另一只粉色魂使看不下去,现形开口道:“那个……其实小白想表达的是……你给血液给他就好,现取现用,很方便的。”   一旁的贞子大姐更是捂住了脸,吭哧吭哧笑个不停。   乌盎望脸上一红,闷声不吭就跑去找刀,身后的魂使和贞子在大笑一阵后开始认真商量善后的事情。   “这件事麻烦你了,现在恶鬼已除,我和他断了还魂协议,被封印的法力回来了,上头应该很快可以定位到我身上。你先回去吧,免得和督察打照面,他不好得直接放你。该给的奖励一定会有的,辛苦你啦!”   “哈哈哈没事儿,合作愉快!好些年没活动手脚,一来还碰上对小帅哥相亲相爱,哎唷萌死我咯!”   一旁正在滴血喂汪亦之的乌盎望闻言后背一僵,脸上又红了几分。   贞子要走前还友好对乌盎望道:“我走咯小帅哥!偷偷告诉你,你演的电视我都有追的!还有,那玩意儿不要弄小受身体里,会肚子疼的!”   乌盎望含糊应了声,在确认贞子大姐走后直接捂起脸,耳朵根都红透了。   汪亦之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地上一片混乱没有收拾,而恶鬼的尸首据说也被带走了,不过管他呢,乌盎望又看不见。   两个魂使也都离开了,临走前其中一个保证汪亦之在摄入部分血液后就不会死亡,但同时它也要乌盎望保证不能让汪亦之知道血液能带来更多阳气的事,因为人有贪欲,鬼也有,人喜欢捷径,鬼也喜欢,历史上实在发生过太多鬼为了阳气而不小心过多取血导致种源死亡的案例,这些鬼每个都觉得自己没有杀人的念头,是无辜的,事实上,没有一种果不是最开始结的因。   这次的恶鬼事件说白了也是贪婪和自私造成的,原本鬼规规矩矩地吓人总能还魂的,偏偏有人尝试了捷径,一试就回不了头了。   关于贞子的出现,魂使的说法是,人世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同样鬼界也是。有一种名为灰色地带的存在,是理想与能力偏差导致的。贞子当初只想吓吓人,奈何那人直接死亡,录像带又传播太广影响太大,死的人越来越多,她法力也越来越强,终于超过了鬼界能够掌控的程度,二者无法互相征服,又互相压制,闹来闹去,最终和解。   贞子偶尔帮鬼界做事,鬼界也对她的逍遥法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者明里相对,暗里合作,于是就有了今天的相救。   乌盎望看着床上满身是伤的汪亦之,忍不住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关于直弯这种事,我现在很确定了,笨蛋。” 第59章 一波又起   汪亦之醒来时刚好是午夜,睁开眼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里什么人影也没有,他有些惊慌。   “乌盎望?”   低低唤了一声,很快厕所里就跑出一个拿着拖把的人,急急道:“怎么了?”   汪亦之看着他,“都解决了吗?”   “对的。”   汪亦之笑了,“你在打扫卫生?”   乌盎望也笑了,“对啊。”   两人不再说话,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看着对方笑。   不知过了多久,汪亦之突然反应过来,“啊!你伤得重不重?”   乌盎望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过去,“不重,你呢,疼吗?”   汪亦之才不信他的说法,一把拉过他检查,“笨蛋,我是鬼啊,过了时间就复原的,你看你,让你早点跑还这么拼命往上冲,要是不小心伤了脸我看你怎么……”   话没说完,乌盎望已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你才笨,谁让你仗着自己是鬼就不要命冲在前头,又不是不会受伤不会疼,你差点被打死你知道吗?”   汪亦之听着大明星的关切之语,他还觉得难得呢,虽然挺感动,但还是有点不适应,于是“嘿嘿”笑了两下,打趣道:“我之前还觉得我吓你吓得太阴损了点,嘿嘿,哪知道跟那个混蛋一比啊,我简直是小天使!”   乌盎望接口道:“你本来就是小天使。”   这下汪亦之愣了,反应过来后老脸一红,磕磕绊绊道:“怕、怕了你了,你们演员一个个说啥话都不脸红,不跟你玩矫情了,咳咳你赶紧睡,明天还拍戏呢!”   乌盎望眼里都是笑意,他也不打算现在就吓坏他,要让他习惯自己的好和温柔,还得慢慢来。   那一晚乌盎望过得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对新的生活充满了希冀和期望。恶鬼除掉了,大家安全了,汪亦之还差一盏阳火就能还魂,自己也知道现实中汪亦之的下落,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他甚至开始幻想,汪亦之还魂之后看见自己去探望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自己以后对他告白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总之无论怎么想,一切都很美好,哪怕是最坏的打算,汪亦之不喜欢他,那也不要紧,他们还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多好啊。   那晚,乌盎望在对未来的美好勾画中睡去,他抱紧了睡在他身旁的蠢鬼,他的天使,名副其实的天使,做了一个又一个的美梦,梦中的他嘴角上扬着,像永远不会疲倦那样。   直到他接了电话。   “阿乌,我跟导演请了假了,你这几天先别去拍戏,呆在酒店里别出去,不要上网,不要看电视,有什么事让我来处理,懂吗?”   听到电话那头倪湛紧张的声音,乌盎望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天要塌下的感觉。   事实上,除了天塌下来,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倪湛会紧张成这样,声音都有些抖,他很想打开微博或网页看一下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敢。   天才昏昏亮,尖锐的接连不断的铃声突兀响起,睡梦中的汪亦之嘟哝几声,不耐被打扰道:“唔……怎么了?”   乌盎望给他掖了掖被子,低声道:“没事。”然后迅速将手机调成无声。   他看着不断亮起的屏幕,各种之前合作过的明星或者导演纷纷打来电话,接连不断,还有各种陌生的号码,望着望着,他心念一动,锁屏,关机。   再次回到被窝里,他吻了吻睡得正香的人,然后将脸埋在他的头发上,深深嗅了一口。   “我有点害怕,亦之。”   这句话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怀里的人自然没有察觉,而说完这句话的乌盎望在下一刻就摁动了手机电源键,屏幕亮起,开机画面播放,然后出现主界面。   乌盎望面无表情地打开数据流量开关,手机屏幕发出是光将他的脸庞映得发蓝,他眯起眼来阻止光线对眼睛的不适,下一刻,他点击了微博的图标。   等了许久,没能登进去,微博瘫痪了。   这个早就习惯了热点、新闻满天飞的地方也瘫痪了,发生了什么令人一大早不睡起来参与网络狂欢的事情呢?   跳出的新闻通知给了他答案。   “乌盎望 乌二毛”、“乌盎望 强奸”、“乌盎望 少管所”、“少管所”、“孤儿院”,跳出的种种热搜关键字映疼了他的眼,生理性的泪水被强光刺激出来,落入枕头中,不见了。   乌盎望默默将手机放到一边,接着躺回被子里,闭上眼睛。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与之相对的是外界铺天盖地的信息轰炸与集体高潮,从爆料发出不到三小时的时间,新闻已经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世界,没有人能从这样的信息侵占中幸免。   “靠!强奸未遂入少管所!”   “太可怕了,不良少年啊!”   “看!孤儿院,父母死于车祸,听说他性格孤僻,疑似心理有问题。”   “有新爆料,乌盎望去他那做过心理咨询,极度狂躁、焦虑……”   这一天,所有人都可以对他评头论足……   “妈的这种人渣!才去少管所服刑四个月,现在还混得人模狗样的,这种人就该枪毙!”   “难怪死全家!报应啊!他怎么那天没一起被撞?”   “不用说,公关肯定会出来洗地,说什么被冤枉,肯定有脑残粉说偶像是无辜的,呵呵,看透了。”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和对待……   这一刻,当事人被窝里感受着最后一刻宁静和安详,而外界在集体狂欢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挖出指摘,没有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从此刻起,人人都是侦探。   另一边,莫失望着不断打电话联系人的倪湛,眼里有几分担忧。   “怎么样了?”   倪湛挂了个电话,见莫失问他,便道:“在想办法找出爆料的源头,还有尽可能地找人压下这件事……妈的!这帮人有备而来,分明是要把小乌往死里整!”   莫失不说话,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倪湛搭上他的手,“作为他的前经纪人,他是我一手带进来的,我得负责到底。当初把他带进来时我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防范着,私下也一直在找证据,哪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第60章 心乱如麻   汪亦之睡饱之后,看见乌盎望还在,有些奇怪地问:“你不去拍戏吗?”   乌盎望笑笑道:“今天休息。你想吃什么?我让阿赵打过来。”   汪亦之有些狐疑,但他还是报出了一个名字,乌盎望打电话给经纪人,一人一鬼开始坐等投喂。   等待的过程中,汪亦之百无聊赖,他推了推乌盎望要他帮忙开电视,免得自己动手又失去一次现形机会。乌盎望眼里沉了沉,怔忡了一下后还是前去打开了电视。   门铃声响起,乌盎望起身开门,听着身后逐渐变大的电视声,他眼里慢慢暗了下去。   打开门,一张满是担忧的脸显露出来,阿赵提着买好的早餐,小心道:“阿乌……那个……”   乌盎望接过早餐,见他听到电视声音后露出一副要死过去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安慰道:“湛哥打电话给我了,我现在没事,倒是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阿赵知道乌盎望已经知道了,低下头道:“对不起,我作为经纪人是不是太没用了……”   “不,是我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赵深吸一口气,然后道:“阿乌,不管外面怎么传,我相信你的,这次你不方便出面,有什么事我能帮的,一定尽管找我。这几天你不要乱想,湛哥很厉害的,一定能解决的。”   电视机里声音变了,一部电视剧结束,换成了综艺新闻,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凌晨发布的一条消息使得重网友再无睡意,这次爆出的猛料与亚洲演艺巨星乌盎望有关,据悉,乌盎望被爆出原名乌二毛,曾因强奸未遂……”   乌盎望听着身后的动静,眼里的光一点点散了。   阿赵还想说些什么,看见乌盎望露出这样的表情,最终只能拍拍他的肩,说声“好好照顾自己”就离去了。   乌盎望慢慢阖上门,房内一下安静了,只有电视女主持人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回过头,汪亦之在床上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错愕和惊异。乌盎望没有说话,只置若罔闻地走过去,将早餐放到床头柜子上,笑着问道:“可以吃了,你要刷牙吗?”   汪亦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父母车祸死亡,家中亲戚顾忌其不良少年的身份不敢收留,同年住入x市的福缘孤儿院。有关记者采访了孤儿院中的人,其中工作人员皆表示不好透露,但也有知情人说,乌盎望在孤儿院时性格极其孤僻易怒,住了好几年仍然不合群,可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关于这点,今天早上九点左右又有新爆料,一份乌盎望去做心理治疗的录音曝光,其中……”   汪亦之突然猛地捂住乌盎望的耳朵,惊叫道:“不要听!”   乌盎望愣住了。   隔着双手,电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神经质……焦虑症……爆料私下脾气火暴,与荧幕形象……”   汪亦之直接把他的头摁到怀里。   “噗通”、“噗通”,这一次,乌盎望笑了,真心的。   “笨蛋,”他说,“听得见的。”   汪亦之沉默了许久,他道:“你……还好吗?”   乌盎望慢慢从他怀里直起身来,道:“比想象中好点,有些出乎意料的轻松。”   突然他问道:“你……信我吗?”   汪亦之笃定道:“当然信啊!拜托,你是什么人,你这么好的条件用得着强奸,带没带脑子啊!脾气不好怎么了!有点心理障碍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凭什么这么指手画脚,还说成人品问题!”   乌盎望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习惯性的猜疑和不信任还是在,哪怕对着汪亦之也是有的。他已经在考虑汪亦之说完这话后,看见网上呈递的所谓“证据”之后又会怎么想了。“证据”里有档案资料,还有审讯记录,还有受害人的口供记录,已经是“证据确凿”了,别人凭什么不去信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反而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汪亦之知道乌盎望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不知道在这份“不好受”里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越在意的人伤害越深,乌盎望甚至觉得,别人都不相信他也没什么了,只要汪亦之还信任他,可是……可是多年前,这个与他最亲近的人也曾责怪过他的冷漠和无情……现在呢?   汪亦之只觉得从一开始看到新闻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现在则更是心乱如麻。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知道眼前的大明星并不坏,虽然脾气爆了了些,可除了一开始被自己逼急了揍过自己,后面都没真的动手。想起以前自己还说过他“装模作样”、“活得累”,那时他哪里知道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背后承载的是这么多沉重的经历,先不论强奸未遂入少管所这事是真是假,单是后面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入孤儿院的事就够汪亦之大吃一惊。   父母双亡,自己还有心理障碍这事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放到大明星身上就成了热门话题,汪亦之这才知道乌盎望为什么要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一个完美绅士的形象,他的经历一旦爆出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希望偶像是完美的,需要心理治疗的他显然会被扔下神坛。   电视那头还是不知疲倦地谈论这件事,汪亦之大步走上前摁灭电源,房间一下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在乌盎望身边,只有他一个人留在房间内面对这种安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敢开电视,不敢碰手机,不敢开窗帘,不敢出门,在外面,所有人都是打抱不平的义士,所有狗仔都是挖掘真相的勇者,前世界都在忙着消费热点,只有大明星一人在这里,像是坐牢般等待制裁。   汪亦之心里一动,突然开口道:“乌盎望,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乌盎望闻言,抬头望了过去。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第61章 你是天使   汪亦之转过身,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福缘孤儿院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跟我那天去到医院附近一样。你自从医院出来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我在想……”   沉吟了一会儿,汪亦之突然问道:“我……是你的谁?”   乌盎望看着他,良久,他笑了,温柔道:“说之前你先抱住胳膊。”   汪亦之一头雾水地按着他的话做了,奇怪道:“干嘛?”   乌盎望深深望进他眼里,道:“你是我的天使,是玛丽亚,是拯救,是光明和希望,是我能想象到的美好和想象不到的幸运的化身……”   依稀记得,那年的午后,少年的乌盎望在树上因突如其来的戳中软肋而嚎啕大哭,那时的小胖墩在身后被吓得手足无措,良久,他从身后抱住他,笨拙地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啦。”   持续响亮的哭声震飞了一树的鸟儿。   小胖墩搜肠刮肚地想着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放弃了,只好屁股一坐,道:“好吧好吧,你哭吧,哭过会好一点。我没有办法知道你有多难过,就像你那么瘦,不知道我这么胖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样,可是难过归难过,不在了的人还是不在了,你还得活着啊。孤儿院里跟你情况一样的人很多啊,他们该哭就哭,哭过后该吃饭还是得吃饭,该笑的时候还是笑,有什么办法哩,要活就好好活,不死不活的,这么憋屈干什么。”   “你不说话会死啊!”   “你干嘛这么凶啊,你爸妈把你生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希望别人看了就喜欢你,这样你就会有很多朋友,很多人乐意跟你亲近,你不要再把人吓跑了。”   哭声一哽,“你不……说恶心的话会死啊!”   “我说实话有错咯?你自己长得又帅个子又高唱歌又好还不让别人夸咯?”   那时的乌盎望愣是被膈应得哭不下去了,而他没想到,从那以后,这个丝毫不懂肉麻怎么写的小胖子从此就靠着一堆“实话”强势走进他灰暗的心,正如阳光强行带来黎明一样。   汪亦之听见乌盎望的话,惊得嘴巴都张大了而不自知。   乌盎望看见他的呆样,忍俊不禁,“这下你知道我让你抱臂的原因了吧,赶紧搓搓鸡皮疙瘩,看你快被肉麻傻了。”   汪亦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回神搓着两条胳膊,轻咳道:“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差点被你吓到了。”   乌盎望看着他红透的耳尖,但笑不语。   倪湛那一边正忙得焦头烂额,又挂了一个电话后,阿赵小心翼翼地问道:“湛哥,怎么样了?”   “查出了最开始的爆料人,是个小号,我们根据IP地址找了过去,背后其实是个策划团队,这事早有预谋,资料收得齐齐的。我们询问了最初资料的来源,折腾了好一番才套出了话,是个专门卖情报的小子,以前总算捏造一些新闻来爆料,原本这次他们也不信,后来看到证据确凿才买下来,这个就不说了,我们现在在找那个卖情报的家伙。”   “那……我能做什么?”   “你这几天口风严实点,媒体问什么都别说,尽量避开狗仔,别让他们发现小乌的住处。还有,小乌那边你做好工作,这事虽然与他有关,但是他绝对不能出面,先躲过风头再说,也别让他乱说话,其余的我来处理。我会安排公司做好声明,这事绝对是冤案,另外找好律师,曝光病人治疗情况的医师必须告上法院,我们态度放在这了,艺人了合法权益必须维护到底。”   阿赵连连点头,“好的,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可是,要怎么解释这是冤案呢,现在证据一波波出来,全是对阿乌不利的,就算暂时熬过了这一阵,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的无辜,还是会对他的事业有影响……”   “你说得对,我现在在联系各大媒体尽量压下新闻,尽快改变舆论导向,私下我在派人找当年事件的受害人,按照小乌的说法,受害人当年是做了假口供,我们得想办法从她那找到突破口。”   阿赵闻言,眼睛一热,“阿乌好在还有你,这事若换成别的明星,真是永远不能翻身了。”   倪湛闻言,眼里寒芒毕现,“他们分明是要把小乌搞死,这件事的发起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阿赵,做好准备,让公司的公关团队筹划事后的记者会,给小乌准备好发言稿,还有公司高层的,小乌的语气可以弱些,公司这边必须严厉宣布追责,准备好一切东西,等我找出证据,记者会第一时间召开。”   “湛哥,”阿赵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道:“准备我会做的,可是……真的能找到证据吗?这么多年……”   倪湛沉吟片刻,望向窗外,意味深长道:“正义只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当年那帮缩在法律保护下的‘小孩’,现在也到了为他们行为负责的年龄了。”   与此同时,他们不知道网络的这一端迎来了新一波的狂欢。   在乌盎望出事之后,以往与他合作过的明星都受到了牵扯,在被各大媒体追问对乌盎望事件的看法时,多数明星都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混过去了,只有一人,一个令乌盎望没有想到的人公开表明的态度。   莫失。   《苏厌婴》的戏尚在拍摄期,还未上映,可就连莫失也没逃过被媒体追问的情况。在记者气嘴八舌地问道对此次事件的看法时,莫失同样先是糊弄着过去,大意是此事有待证实,不方便发表个人看法之类的。一开始媒体还是克制着措辞的,就算是询问也没用太过尖锐的语句,可轮到一家以观点尖锐、话题争议出名的知名媒体提问时,提问记者却问了这么一段话。   “莫先生您好,听说您最近在拍摄《苏厌婴》一剧,而这部剧与您搭戏的是最近惹起较大争议的演员乌盎望,在此我想问,请问在拍摄期间,您是否察觉乌盎望本人私下与荧幕形象的差异之处?从小失去双亲教导,从孤儿院出来的人是否在社交中呈现出了不一样的素养?请您说一下在与之拍戏过程中的体验和感想,谢谢。” 第62章 无所畏惧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莫失极为正式地接过了对方的话筒,摆出了一副认真回答的架势。   在场的人都准备好录音笔,一个个往前凑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猛料。   莫失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道:“我的感受?在此我认真告诉你,我觉得恶心。”   众人哗然,更加激动地往前方挤,而莫失也没有停下他的话,接着道:“我说的恶心不是对他,是对你。你听听你刚才的问话,披着文明礼貌的外皮,字字苟且,句句诛心。”   场上一下静了,只有先前问话的那个记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从小失去双亲教导,从孤儿院出来的人是社交中呈现出了不一样的素养’,我问你,当你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期待从我这里得出什么样的答案,回去之后又怎么写?”莫失盯着他,目光凌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幸不再是不幸,反而是一种缺点。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期待从我的回答中捕风捉影拿到些论据,然后回去大写特写引经据典展开议论引导舆论的时候,你摸摸你的良心,沾着人血的馒头你能不能吃得下去?”   噼里啪啦的闪光亮成一片,而莫失拿着话筒,无所畏惧。   “好的热点能给不同团体带来极大的利益,众人凭借手段各显神通这是现在的常态,可常态就可以没有底线了吗?先不论在蹭刮热点时众人表现出的贪婪恶心的嘴脸,单说其中层出不穷的底线的一再拉低就让我觉得恶心透顶。乌盎望是位有天分且尽责的艺人,关于所谓爆料,这事情的真相如何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当大家关注一位艺人的道德品行多过他的演艺成就时,我觉得这是很好的现象,可若大家只是借着‘道德’、‘正义’的借口去对人的私生活横加干涉,这就有待商榷了,法律白纸黑字写的权利还在呢,何为隐私,大家应该都懂。父母双亡、入孤儿院这事,是十恶不赦的缺点,还是不幸却值得大书特书的话题,大家应该心知肚明,而在这种情况下,媒体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你,”他望向那位先前问话的记者,“你应该懂吧?”   闪光灯也停了,现场静默一片。   莫失紧盯着他,目光如炬,后者早已涨红了脸。   “你用自己的小聪明,从各个角度捕捉到能切入热点事件的地方,那你有没有低头看看你站在哪儿?你站在无数孤儿心口的疮疤上。也许你想用‘理性探讨’‘客观论事’的借口堂而皇之地为你的行为作解释,但你扪心自问,你要一个怎样的答案?你会凭着这个答案写出怎样的文章?你知道这样的文章对带来多大的争议话题?你知道这样的争议话题会引发怎样的社会舆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在场的人都能知道,你问我这事怎么想,我的答案就是‘恶心’二字。”   一直到莫失离去,现场还是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他明面上骂着一人,实际上把多少人算进去了。吃人血馒头的不止那位记者一个,他只是其中吃相最难看的人之一罢了。   这番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话语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了轰然大波,可掀起轰然大波的不是他对于无良媒体引导舆论的指责,而是……   当天各大新闻网站的标题是“莫失发表对乌盎望事件看法:‘恶心透顶’”、“莫失:‘乌盎望是位天分且尽责的艺人’” 、“莫失公开表明对乌盎望事件态度”、“莫失怒斥媒体:不要暴露乌盎望隐私”……   公开的视频资料中只有片段,刚好是记者提问有关乌盎望的事件,然后衔接到莫失的“……你问我这事怎么想,我的答案就是‘恶心’二字……”   那一天这个视频片段传遍了各大社交网站,以至于第二天有人发出了完整视频也无人问津,莫失跟在乌盎望的名字后面连续上了好几天的新闻头条,自然都是一片骂声。   骂声分为两派,但无一例外都是表达了一边倒的厌恶。一派是因为标题的引导,以为莫失公开反对乌盎望,所以大家都在骂他蹭热点消费别人;另一派是点进去看了新闻全文的,知道莫失的态度是支持乌盎望,所以大家都在骂他三观不正,同流合污。   总之,乌盎望事件和莫失事件的接连爆发,导致的结果是《苏厌婴》 一剧尚未拍摄结束,网上已经出现了抵制的号召,祸不单行的是,没过几天,又传来了投资人撤资的消息。   躲在房间内的乌盎望和汪亦之默不作声地看完了莫失痛斥媒体的完整视频,结束之后,汪亦之见乌盎望不开口,便试探性道:“他……说得真好啊。”   乌盎望深有所感地点点头,“难怪湛哥会爱上他,他确实不一样,可惜被我连累了。”   汪亦之本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突然一激灵,“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   乌盎望一愣,很快他释怀了,“没事,你是鬼啊,知道了也没事。倪湛和莫失是一对。”   汪亦之回想了一下倪湛的长相,若有所思道:“嗯,是挺配的。”   没等乌盎望说话,汪亦之又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gay呢,哇,感觉自己的人生经历又丰富了起来。”   话刚说完,看见乌盎望有些异样的目光,汪亦之误以为他还认为自己就是变态gay粉,连忙道:“我不是啊!我真不是你变态gay粉!真的!就算是粉,也是正常粉啊!”   乌盎望怔忡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淡淡笑了笑,接着刷起了微博。   他的主页里,置顶的微博评论已经达到了三四百万,不用点开看也知道全是骂他的。   汪亦之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悲伤,瞧见乌盎望正要点开评论,汪亦之连忙挡住屏幕,“不要看!”   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礼貌,汪亦之道:“呃,我是觉得,这种负能量的东西,最好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乌盎望放下手机,转过头来笑着望向汪亦之。   汪亦之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你看着我干嘛呀?”   “看看正能量的东西啊。” 第63章 真正的吻   汪亦之看着乌盎望眼中毫不避讳的对自己好感,忍不住问道:“那个……我能不能再问一次,你认真回答我一下好不好,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去了医院之后变化突然这么大?”   乌盎望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说是倪湛和莫失的关系,你信不信?”   汪亦之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很快他坚定道:“不可能!”   “为什么?”   “要真是这关系,你刚开始怎么没认出我,你的记忆又没被封锁,所以肯定不是。”   “哎呀,真聪明,这就被你看穿了。”乌盎望脸上仍然挂着有些揶揄的笑,眼里却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自己果真是个很糟糕的人。   说汪亦之是自己的好友,可自己根本没有认出他来,说汪亦之是自己喜欢的人,可自己以前对他态度极其恶劣,现在说自己对他日久生情,又因为发现他是自己的童年好友而愈加深陷……哈哈,谁会信啊,自己如果真的日久生情,当初发现有“情”的时候为什么又不告白……   “说吧!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猜呢?”   “我猜啊……我们是幼儿园同学或者小学同学对不对?以前玩得不错后来没再联系的那种,去医院的时候你看到我的病历本,这才认出了我对不……”   察觉到乌盎望的神色变了,汪亦之停下来道:“我……猜错了?”   乌盎望回了神,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惊讶你猜得太准而已。”   汪亦之“嘿嘿”两声,“我就知道。”   “如果……”乌盎望突然出声,“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是倪湛和莫失的关系呢?”   汪亦之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还是觉得不可能,你那么好,搞基也不可能跟我呀!我哪配得上!”   乌盎望眼睛暗了下去,低低道:“是我配不上……”说到一半,突然改口,“不逗你了,也不告诉你,反正等你还魂后就知道了。”   “啊!说到还魂,”汪亦之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与乌盎望对视道:“你是不是该给我吸点阳气啊?上次为了应付恶鬼,买了一堆用不上的道具,早没了。”   乌盎望怔忡了一下。   “快点快点!闲着没事儿,来点呗!”   在汪亦之的催促下,乌盎望慢慢凑近汪亦之,轻轻地吻了上去。   面对面交流的人也可以撒谎和演戏,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几乎是嘴唇刚贴上的时候,汪亦之就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这个吻……太过温柔了,不是欲望驱使的迫切,不是硬着头皮的亲近,不是恐惧之下的慰藉,这是一个真正的吻,带着纯粹的亲近和怜爱,唇齿厮磨的时候,里面的缠绵直让汪亦之后背的汗毛根根竖立,仿佛有电流从贴合处窜出,头皮也跟着一阵一阵地麻痒。   这还是一个有点悲伤的吻,无法自拔地陷入,不由自主地亲近,小心翼翼地触碰,无可奈何地挽留,好像这一吻过后,就再也没有下一次。   下一刻,汪亦之清楚地听见了喉间的哽咽,看着乌盎望突然奔到洗手间里“嘭”地关上门,汪亦之讷讷地呆了许久。   他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汪亦之走了过去,走得越近,门后强忍的呜咽声越清晰。   这是怎么回事?   联系到乌盎望刚才说的话,汪亦之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可猜测升起没一会儿,他又否定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   敲了敲门,汪亦之开口道:“乌盎望,那个……我想说,你别怕,虽然再吓你一次我就能还魂了,可是我不会还魂那么快的。我不会扔下你不管去还魂的,我会等你到事情解决,误会澄清再去。所以不要难过了,我不会让你一个……”   话没说完,门“卡”的一下从里打开,不等汪亦之反应过来,他身体被一股一道用力按在墙上,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吻。   “唔……”   吻并没有持续多久,离开了他嘴唇的乌盎望将脸埋在他颈间,大声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   汪亦之愣住了。   乌盎望哭着紧紧抱住他,声音低了下来:“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敢说……我也不配……”   汪亦之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而轰隆隆的。   镜子里头,一人抱着“空气”,哭得缩成了一团。   另一边,倪湛办公室。   “找到了当年的受害人?”   “是的,可她不愿出来作证。她说她已经结婚,有了丈夫和孩子,害怕曝光后激动的网友以后会影响到他们家庭的正常生活……”   “妈的!别人都快没法活了!”   “我们要不要直接曝光……”   “不行。这样没有证据,强行逼迫肯定要不得,万一她一口咬定了没做假口供,小乌就真的坐实罪名了,更何况,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要以牺牲别人为代价,她毕竟当年是个小姑娘,现在的家人也是无辜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当年的警察和犯事的人那里入手,爆料的材料里不是还有当年的案件记录吗,他们能拿到,就说明有渠道。”   “好的,我尽快去办……对了,关于莫先生……”   “没事,只要小乌的事解决了,他的事也能一并解决。我已经找了朋友,有关他的新闻都慢慢撤了。对了,去告诉郑导,戏尽管拍,投资不是问题,还有这件事一定能解决,让他们放心。”   “好的。”   有人走了出去,门又关上了,倪湛一人在办公室里,眼下尽是乌青。   人如果能少一点自私,多一点善良,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呢?   可这样的事情倪湛永远只敢想想,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人生来就是利己的,所做的一切基本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过。   好比他现在这样拼尽全力来帮助乌盎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歉疚的心少一分负罪感罢了。   当年他哪怕知道乌盎望有这样的背景,进入娱乐圈根本是在刀尖上混日子,可他当初为了刺激某个急需机会成名的人,还是把乌盎望推了出去。   可是啊,就算人人都是利己主义,可在这之上,有种东西叫底线。底线决定了一个人所能犯下的最大的恶,也决定了一个人行为的参照。   而在这件事里,他会用到自己底线所能容忍的一切手段,为乌盎望洗尽冤屈。 第64章 几度哽咽   “我说了我不会去作证的!你们三番五次来是要怎样?”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男人,直觉告诉女人这次的是个大角色,她心里有些慌,而越慌就越态度强硬。   “你必须去,”倪湛冷冷道:“你知道当初明明是他救了你,而你因为胆小怕事做了假口供,现在他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必须还他一个清白。”   “不!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可我能怎么办?他们要挟我不配合他们,以后他们就对付我,我一个人能怎么办!我不能去做证明,我会被人肉,以后他的粉丝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伤害我的家人!”   “别人会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我不知道,可你要知道,现在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你的自私而牺牲,他前半辈子被你害苦了,现在后半辈子也要因为你毁了,你摸摸你良心,你过意得去吗?”   “不!我还是不能去!我……”   声音戛然而止。   倪湛掏出了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先前对话一字不漏地放了出来,女人的脸被彻底吓成了白纸。   “还给我!”   女人扑上去,倪湛轻巧地躲过了。   “给你选择,主动向媒体承认,我们还可以提供声音处理和个人信息保密,如果你还是坚持,我会曝光录音,同时曝光你的家庭住址,身份信息,包括你丈夫的工作单位,你选一个。”   女人彻底崩溃了。   “求你……求你……”女人喃喃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道:“我、我知道一件事!我知道一件事!我告诉你,能不能别让我作证?”   倪湛直觉告诉他有重大突破口,忙追问道:“什么事?”   酒店内。   自从经历了昨天的告白事件后,汪亦之一直脑袋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倒是乌盎望,平定情绪后他过来安慰汪亦之道:“你不用有压力,就是我个人感觉罢了,你不一定要回应。放心吧,我们不是倪湛和莫失他们的关系,我们就是你说的那样,多年不见的朋友而已,等你还魂醒来,说不定根本想不起我。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帮助你还魂的。”   当时的汪亦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他的说法,可这事不由得他不去想,毕竟一直相处的大明星喜欢他这事……太令他震惊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还魂后又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可是,现在却是踏踏实实存在的。   一个月来,他认识了一个大明星,这人脾气暴躁,行为粗鲁,可他一到镜头前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温良恭俭,优雅绅士,从脚趾到头发都是一丝不苟,让汪亦之看着就觉得累。   他以前把这管叫做装模作样和虚伪迎合,直到前些天,他才知道这是被逼无奈和竭力隐藏。   他必须活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别人才不会把光鲜亮丽的乌盎望和声名狼藉的乌二毛联系在一起。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网上已经将他扒得什么都不剩,还强加了许多其他的“罪名”。   人们翻出了他所有的过往,嘲笑他的不幸,截取了他曾经失控的片段,独独对他的好熟视无睹,再给他加上些“排挤新人”“冲撞前辈”的故事,一个恶劣的反面形象跃然纸上。   汪亦之不敢想象,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一个人该怎么撑下去。   曝光的心理治疗的录音中,有这样的一段话。   “我很害怕,我觉得所有人都会讨厌我,哪怕他们暂时喜欢我,那也是因为没有和我过多接触的缘故。只要和我认识深入,一定会发现我很糟糕。我确实也很糟糕,我没法相信别人,也没法真的对别人好……我很孤单,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没人陪着我……我不敢想象婚姻和家庭,我不敢想象以后自己有孩子,我觉得我会毁了一切……”   曝光录音的人的说法是,“出于正义,让大家看看这个完美的偶像其实只是个心理有问题的变态!”   袒露伤疤、被曝光隐私,得到的评价却是:“活该!”   “这种心理阴暗的人,好恐怖。”   “想装精神疾病逃避法律责任?呵呵。”   “曝光的人干得好!多一些正义的人,这些社会渣滓就无处遁形!”   汪亦之看这样的评论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摔手机,什么时候没有职业道德、曝光病人隐私变成了伸张正义了?这么想的人才是神经病吧!   乌盎望也看见了这样的评价,他却没有说什么,而汪亦之已经不敢想象他心里究竟有多大的压力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乌盎望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力量支撑这一切,金钱和荣誉吗?不可能。   他活得这么累,有再多的金钱和荣誉有什么用。   汪亦之没有多想,因为他直接走到了乌盎望身后,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过去吗?就当是倾诉吧,别只憋在心里,我、我也想多了解你一点。”   乌盎望沉默了许久,汪亦之就这么等着他,良久,他开口了。   从父母无休止的吵闹开始,到他的叛逆,再到他人生的转折——强奸案,到少管所,车祸,孤儿院,到与汪亦之的相识,两人的争执,到进入娱乐圈,到最开始在娱乐圈的打拼,他犯过的错、挨过的骂,他第一次得到的成就,到倪湛的离开,怀疑自己、否定自己,到冲动找了菜鸟经纪人,到变成一线明星,到遇上汪亦之……   一开始他讲述时还有些犹豫,到后面他一边颤抖一边讲述,汪亦之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听着他将二十多年的日子,用或平淡或激昂的语气转述成一个又一个轻描淡写的故事,汪亦之眼泪打湿了他整片后背的衣服。   “会好的……”汪亦之哭着说。   “你很好,好人不会总是吃亏的,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乌盎望讲完了心里积压多年的事情后暂时平静接下来,身后的人却哭的几度哽咽,一如当年那个小胖墩,笨拙又努力地安慰他“要好好过下去”一样。   转过身,紧紧将人搂在怀里,乌盎望低声道:“是的,会好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坚信这一点。” 第65章 情势逆转   “当初巷口的监控其实没有坏,我听见了的。混混里头,有人和当时负责的警察认识,他们隐瞒了这件事。”   “一般监控能保存最久也是两个月,这件事到现在十多年了,你让我去调监控?”   “不不不!我当初听到他们在警局里聊,已经调出了监控,正说着突然另一个警察回来了,他问‘不是坏了吗?怎么还有监控’,那两个人就急急忙忙把他拉到一边,在外面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担心他们以后报复我,就趁着机会偷偷用u盘拷了一份,还把视频保存在网上了好几个账号,后来他们没来找过我,我也就忘了……”   晚上十一点,正是大家睡前还要玩会儿手机的时候,手指一动,加载消息的圈圈不断转悠,网速慢的人还在淡定地等,网速快的人已经惊叫着蹦了起来了。   这一夜,又将无眠。   昨晚谁都看到了最新发布的新闻,关于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乌盎望事件出现新的爆料,而这一次却不是对之前事件的补充,而且完全与之前事件相反的论调。   大反转的新闻让所有人连呼精彩,强奸未遂的少年犯一下变成见义勇为却惨遭诬陷的受害者,还是由官方出面发布的消息,这种夸张的情节电视剧都不敢演,于是众人纷纷参与讨论,一个晚上的时间,各大网络平台一度陷入瘫痪状态。   倪湛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拿过床头的手机翻了一下评论,昨晚一帮好事者通了个宵,热火朝天地发表了一晚的高见,总结了一下大家的看法,基本就是:官方洗地洗得太夸张,坐等被打脸。   倪湛打了个呵欠,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然后冷笑道:“真正的打脸开始了。”   上午八点半,倪湛一通电话过去,昨晚通宵不眠准备了一夜材料的五个公关团队开始了成果验收。   首先放出的,是最重磅的炸弹,也是无可辩驳的铁证——监控录像。录像里可以清晰看出闯入人群中救出女孩的人的长相,同时附有乌盎望童年照,监控录像中女孩面部做模糊处理。   在网络炸开了锅情况下,他们没有给对方喘息的余地,一小时后,经过变声处理的当年受害女孩的录音文件放出。   仅仅隔了半小时,也就是上午十点,另一份录音文件爆出,这是原始信息爆料人的,大意是说明了材料的来源。他从一位脸上有块红斑的酒友那偷来,那人喝醉了炫耀,说自己抓住了某个大明星的把柄,从此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路。他听到了就动了心思,趁他酒醉套话,最终偷走一切材料。由于不敢暴露身份,他不敢放长线掉大鱼,最终选择卖给一个策划团队。   半小时后,一张照片曝光,与监控录像中面上有块大斑的人相似度极高,同时当初负责此案的警察与此人的叔侄关系爆光。   中午十二点前,各大媒体对此次事件的观点截然相反的文章纷纷刊登,形势呈现一边倒的情况。   截至当天凌晨,明星乌盎望置顶微博留言已达一千万条,而从事件爆出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乌盎望没有出现,也没有发声。   第二日,网上出现了由此次事件扩展的另一种论调,先前人们在乌盎望涉嫌强奸未遂情况下,纷纷对其自身遭受的童年不幸表现了奚落以及鄙视态度,究竟什么时候,个人的不幸遭遇成为了被人歧视的一点呢?如果奚落可以理解为发泄对犯罪者的不满,那鄙视的情绪又来自何处?   莫失怒斥记者的视频再一次被顶上了头条,这一次,是完整的,并且造成了爆炸式的影响。   各大媒体战战兢兢地又连续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就差没直接给标题写上“道歉信”了。   于此同时,先前从未发声的明星纷纷站出力挺。   乌盎望仍未露面发声。   一星期后,一篇猜测乌盎望因为不堪众人恶意而绝望离世的文章发出,迅速占领各大头条,当天乌盎望首页微博留言数达到六千万,有关乌盎望出道至今的一切影视作品皆被提出重温,网上更是发起了“向乌盎望道歉”活动,当天累计参与人数达到四千万。   第二天,官方消息姗姗来迟,明确表示乌盎望并未选择极端方式,而是在努力调整心情,并继续投入到未完成的拍戏事宜里去。   未完成的戏?什么戏呢,众人一查,找到了答案——《苏厌婴》。   主角是乌盎望和莫失。   此剧开创了未播先火的最辉煌的实例,一时间,定妆照,花絮,纷纷成了最抢手的热点新闻,有关它的一切一路飘红,声势浩大。   倪湛看着网上一边倒的声音,勾起唇角道:“还没结束呢,宝贝儿们。”   两天后,有关乌盎望将在后天举办记者招待会的消息发出,众人翘首以待。   时隔近半月,乌盎望首次露面,新一轮的集体高潮再次掀起,并达到了最顶端。   经历了一番波折的乌盎望看起来瘦了许多,下巴尖了,只有一双眼还是散发着温和的光。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偶像,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生怕别人发现我的缺陷和不足,欺骗了大家,我很抱歉。我知道我有很多的缺点,但我一直在努力克服,也一直努力不让我的不良情绪影响到我的工作,我不知道这些年我究竟做得如何,但请相信,我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经历了一次波折,无异于历经生死,我感谢那些在最艰难的时候仍然信任我帮助我的人,也感谢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表达关怀的人,真的很希望再过很多年,大家还在,并且过得比现在幸福……”   乌盎望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感人肺腑,可接下来官方的发言就没那么客气了。   简短有力的一段话,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追责。这也是倪湛策划的重头戏,如果每一个人都仗着缩在群众或网络背后就为所欲为,以为法不责众,那这次事件的发生岂不就成了助长这些人嚣张气焰的催化剂了?   倪湛表示:“呵呵,做梦。”   尤其是这帮人还顺带欺负了他家莫失。 第66章 突飞猛进   情势逆转的那段时间里,乌盎望接到倪湛指令,光明正大地偷懒休息,他还求之不得呢!   每天就躺在床上乐乐呵呵地玩玩手机,看看之前那帮人怎么被打脸,舆论风向又是怎么被扭过来,他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尤其是身边还跟了只可爱的笨鬼。   关注了这么多天的新闻动态,翻了这么多天评论,还意外收获了许多暖心的事情。   比如在事件最开始曝光的时候就有许多可爱粉丝坚定不移地表示相信他,并且为了他和那些出口伤人的人在评论里吵架,他那时真的很想回复那些可爱的粉丝:“早点睡吧,不必要为了无聊的人争执……”   到了网上发出疑似他自杀的消息,而倪湛不允许他做出回应的时候,看着一众粉丝发自内心的沉痛和恐慌,他忍了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告诉大家:“别怕,我还在。”可倪湛的话却点醒了他。   “你必须明白,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是没有追责,以后被无良媒体迫害的就不止你一个人,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做错就得挨打,你明白不?老实断了你发消息的念头!”   这次的事件,不仅消除乌盎望多年的心病,还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他也是第一次相信,原来真的有粉丝是爱他、信任他、支持他,与此同时,他还第一次感受到了做明星的好处。   不仅仅是金钱和荣誉,还有无由来的爱,总有些人与你素未谋面,却因为你身上的某个优点单纯地喜欢上你,希望你过得好,维护你,信任你。   休息的过程中,他还接到了导演的电话,大概意思是“马上就要拍最后那部分啦!记得饿瘦点!上次看见你都圆了!”   那段时间,乌盎望忍痛喝了小半个月的白粥,眼睁睁看着房间里的蠢鬼吃了小半个月鸡腿,眼睛都快馋得流口水了。   至于两人的关系……怎么说嘛,大概就是突飞猛进吧。   那天跟他说了自己的故事,也说了两人真正的关系和渊源,汪亦之抱着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就差没晕过去。   要说他还不知道汪亦之的心思,那也太笨了。那日汪亦之主动亲了他,还疯狂地亲了个遍,从阳台亲到地板,从地板亲到浴室,从浴室亲到桌上,从桌上亲到床上,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什么都没说,可这很显然,他也是对乌盎望有感觉的。   一切都结束了,一人一鬼躺在床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宁静,他们互相望了对方一眼,相视而笑。   此番追责,最后结果大概是这样的。   曝光病人私隐的医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要求承担相关法律责任。   几家在事件中措辞激烈,并带有明显攻击意味的媒体被告上法庭,要求在头条版面刊登特大致歉声明,并赔偿相关精神损失等费用。   个别恶劣消费热点事件的营销号都收到了律师函。   当年处理案件的警察已被开除,目前正在调查有关包庇、假证的事情。   当年案件中的混混全部做重新调查处理,若有正在刑期的加重刑罚,若有早已改正的勒令公开致歉。   至于当年的受害人——女孩,又能怎么样呢?人们到底不会对一个曾经处于弱势和被动的女孩过多苛责,可现在她长大了,成了母亲,自己也有了儿子,她的儿子也总会长到和当初救她的少年一样大小,到那时她看着自己疼着爱着的儿子,想到那个被她毁了前半生的人,她真的过得去良心这一关吗?我们不得而知。   《苏厌婴》的戏又正常开拍了,甚至剪辑工作已经开始了,之前已经拍了大半部分,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趁着热度未消提前上映。   汪亦之坐在酒店的床上,看着电视上那个笑容满面、帅气逼人的家伙,忍不住就撑起下巴碎碎念道:“死泰迪真是越看越他妈帅啊,上天也太不公平……”   念着念着,嘴角已经咧得收不住了。   当晚,泰迪回来了。   “亦之,我……”   一张皱成了包子的脸扭头望向他。   “怎么了?一脸苦相。”   汪亦之哭丧着脸道:“刚才算了一下,我发现离还魂截止期还有两天了。”   “啊?这么快!”   汪亦之要死不活地走上去挂在他脖子上,“我完了我完了,两天怎么吓你最后一次啊,跳楼行不行啊,你说我能在摔死前还魂吗?万一吓不着你呢。”   乌盎望回抱住他,想了想道:“要不然你去买道具?阳气够不够?”   两人四目相对,汪亦之猛地移开了目光。   阳气怎么可能不够,这几天两人腻腻歪歪,接吻接得嘴都肿了,摸来摸去基本也都摸遍了,蹭着蹭着就又忍不住下半身蹭一起了,亲密成这样,汪亦之觉得自己甚至能在异界买套房了。   两人怎么就勾搭上了呢?汪亦之忍不住捂脸,他那天就不该多嘴问,问着问着就心疼了,疼着疼着就亲了,亲着亲着就硬了……呃……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造孽啊!   乌盎望看见他这反应,好笑地抱住他,一点一点在他脸上轻啄道:“乖啦乖啦,从现在开始你卯足劲吓我,我认真配合你好吗?不怕的,就最后一次了。”   “怎么吓都行吗?”   乌盎望含含糊糊地应了声,两人粘粘腻腻地又亲一块了,汪亦之没忍住回应了他,一回应这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就又沸腾起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床上,乌盎望的嘴唇也越吻越下,汪亦之手指插入身上人的头发,轻轻摸着他粗硬的发茬,忍不住因他啃咬的动作惊呼的一声。   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推到了胸前,乌盎望埋头在他胸口处,舌尖顺着弧线往下舔,汪亦之低喘一声,难耐地弓起了身子,而此时乌盎望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他的小腹。   “啊……阿乌……”   裤子在不知不觉中褪到了脚踝,汪亦之隐隐约约觉得今天要发生什么事情,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然后死死闭上眼睛。   乌盎望得到他的默许,呼吸也重了起来,他拉起汪亦之的手,慢慢拉开了自己裤子的拉链。   手心贴上了一个炙热滚烫的东西,汪亦之情动地哼了几声,乌盎望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汪亦之翻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然后等不及裤子完全褪下,他忘情地压了上去。   “阿乌,阿乌……”   乌盎望听见心上人这样喊着他的名字,正在亲吻背脊的他忍不住抬头,“唔?”   前方的人低喘着道:“是……是你说的……怎么都行,我……我……对不起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落下,汪亦之抬手,猛地把自己的脑袋扯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夜,整间酒店的人都听见了大明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医院病床上的某个人,动了动手指…… 第67章 望汪番外 较量(一)   “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乌盎望跟着的那个魂体,还魂成功了。”   “这样啊,真好!”   一人一鬼由衷地开心着,没过几秒,其中一个红头发的人开口道:“那个……要不我们打电话问一下,学点经验吧。”   辛原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一人一鬼就是苏郭仪和辛原了,自从苏郭仪用秘术将辛原复活,自己也成了辛原的种源之后,问题就来了。   一个见怪不怪,以跟鬼打交道为生,狗胆贼大;一个性情温和,说话都不大小声,素质极高,这样一来,如何通过吓人得到火种就成了个大的问题。   特别是红毛是以分去一半灵魂作为代价来让辛原得到还魂机会的,要是辛原还魂不成功,他也得遭殃。   电话打通了。   “喂?乌先生啊,是这样的,我掐指一算,算到你那只蠢鬼已经成功还了魂,我想问问,他是怎么吓你……”   话没说完,一声愤怒的咆哮震得他险些扔了手机。   “滚!别跟老子提他!”   “额……冷静冷静,那个……”   “让老子逮着那个王八蛋,我要揍得他跪在地上叫爸爸!”   “嘟嘟嘟……”电话挂了。   苏郭仪讷讷地转过头对着一脸焦急的辛原道:“看来……蠢鬼吓得他很成功,吓过头了。”   另一边,乌盎望低头看着自己被吓得直接软下来的家伙,愤怒地提起裤子,二话不说雄赳赳气昂昂地踹门而出,跑到医院去找人算账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没醒,汪亦之的妈妈也没过来,医院的护士可能还没发现汪亦之即将苏醒的前兆,一切都还跟往常一样,只有乌盎望搬了把凳子,虎着一张脸等待汪亦之醒来。   看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瘦弱的身体,还有那长至过肩的头发,看着看着,乌盎望的怒气一点点消了,心里忍不住嘀咕了句:这家伙长得可真好看。才一嘀咕,理智就提醒他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家伙这么过份,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摘脑袋,也不管会给自己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自己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等待的过程中,乌盎望在心中演习了无数次训他的表情和语气,也脑补了汪亦之无数种道歉的神情,还坚定了无论他怎么道歉都不能轻易原谅的思想,谁知……真实情况会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你……你是谁?”   失忆?乌盎望眉毛一挑,跟老子玩失忆梗,呵呵——   下一刻,汪亦之的话令他心口一跳。   “二毛?你是二毛!”   乌盎望刚刚站起就被吓了一个趔趄。   刚苏醒的汪亦之虚弱地笑着,却热情地对他伸出手,“真的是你!天啊!我们好久没见!你怎么会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乌盎望心里的气还没发出就被生生憋住了。怎么回事?这家伙是只记得变成植物人之前的事吗?他做鬼的时候吓自己的事呢?都给忘了?   脑子里虽然还乱糟糟的,可乌盎望没能忍住拒绝汪亦之伸出的手,他压下心口那股气,往前拉住了他,“是我。你刚醒来,我帮你找医生看看,再打电话给阿姨,你先躺会儿。”   “嗯。”汪亦之又惊又喜地应着,在乌盎望的帮助下再次躺了回去,目送乌盎望出了门。   乌盎望电话通知了汪阿姨,打之前已经按了护士铃,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打了个电话给苏郭仪。   “喂,苏大师,那个,他、醒过来了,可是他……忘了还魂那会儿的事。”   “按规矩是这样的啊,怎么,你之前不知道?”   乌盎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口憋得更疼了。   “他之前知道还魂后就会失忆的事儿吗?”   “当然啊!魂使都会说的,怎么了?”   “没……什么。”   “咦?我怎么听到奇怪的声音?”   乌盎望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而“咯咯”的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狠狠捏着手机,乌盎望眼里几乎喷火。   这混蛋!吓他就算了,居然知道还魂后会失忆也不告诉他,妈的!得!不就是再追一次吗,追!追上之后艹得他哭着喊爸爸!   恨恨挂了电话的乌盎望忿忿走近病房,意味深长地盯着病床上那个苍白削瘦的人,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闭着眼的人被惊醒,睁开眼道:“二毛……哦,不对,你是大明星了,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你。”   乌盎望帮他拢了拢头发,低声道:“亦之……”   “嗯?”   “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汪亦之歪头想了想,道:“没有,觉得手脚有些沉,不过意识好像挺清晰的,感觉挺好的。我妈什么时候来?”   “快了,我打电话给她了。”乌盎望应道,忽又意味不明地开口,“你现在记得多少事?”   “嗯……我想想,大概……我记得我被玻璃砸到啦,后来就不记得了……对了,我怎么了?我昏迷多久了?”   乌盎望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接着问道:“那在被砸到之前的事呢?记得多少?”   “好像……我上大学了?不大清楚啦,有点乱。”   “这样啊……”乌盎望沉吟着,突然道:“你成了植物人,昏迷了好几年了。”   “啊?”汪亦之有些震惊。   接下来乌盎望的话让他更加震惊,“我照顾你好几年了,一直守着你,不离不弃。”   汪亦之眨眨眼,似乎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过于暧昧了,于是疑惑道:“哈?”   乌盎望藏住眼里的狡黠,换上满眼真诚道:“但是这件事,你妈妈不知道,我一直是偷偷来的,直到最近才让阿姨看到。”   汪亦之更疑惑了,“为什么呢?是怕被记者拍到吗?”   “不是,”乌盎望垂了眼,他拉起汪亦之瘦弱的手,低声道:“阿姨之前不同意我俩的事儿,现在她……”   汪亦之的表情由疑惑到被乌盎望吻了一下手后变为震惊。   乌盎望温柔地看着他,眼里泛起了些许水光。   “你不会忘了吧,亲爱的?” 第68章 较量(二)   阿姨赶到得还挺及时,刚好就是乌盎望想要的效果。刚说完那句暧昧不明的话,等汪亦之追问的时候他就不说话了,阿姨也来了,汪亦之一是不敢再问,二是沉浸在与母亲相见的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看着他俩在一旁又是抹泪又是拥抱,乌盎望笑了,由衷地笑了。   真好,一切都解决了,他的亦之苏醒过来了,他的冤屈也得到了伸张,这么一想,失忆而已,真的不算什么,人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   乌盎望走上去,轻轻拍了拍阿姨佝偻的背影,汪亦之的父亲正在上班,没来得及赶过来那么快,而乌盎望知道,这两人为了自己孩子的病已经操心太多了,初中那会儿见他们,夫妻俩一个红光满面,一个乐乐呵呵,虽然家庭不富裕,但也算得上和美,哪像现在,头发白了大半头,人瘦得不成样,腰也弯了。   “阿姨,亦之醒了就肯定没事了,待会儿医生过来再检查检查,很快就会好的。”   “哎……”阿姨应着,一边抹泪一边不住摩挲着汪亦之的手,嘴里念叨着,“可怜孩子……”   乌盎望走过去揽住汪亦之的肩,语气坚定道:“阿姨放心,亦之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儿苦。”   乌盎望之前的事情闹得很大,连汪阿姨这种常年不上网也鲜少看电视的人都知道了,先前外头传他不好传闻的时候她就不相信,后来又得知了真相,这下就对这个孩子更心疼了,也因此她知道了汪亦之对他有多重要,当年在孤儿院,乌盎望性格非常孤僻,几年来也就和汪亦之玩得开,还常去他们家里做客,现在乌盎望说这些话,阿姨一点儿也没多想,也不觉得突兀,只含着泪默默上去抱住了乌盎望,不住地小声抽泣。   当然这个拥抱在刚被乌盎望话语误导的汪亦之眼中是什么意味,这就不得而知了。   汪亦之的父亲很快也赶来了,医生也早就过来进行检查,一家人湿润着眼睛听着医生说出的好消息,个个都被这巨大的惊喜弄得手足无措。   汪亦之真的好了,恢复得非常非常好,除去身体因为久躺多年产生的不适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问题。乌盎望最近每次拍戏结束后就会第一时间赶去医院陪汪亦之做复健,恰好赶上《苏厌婴》戏份提前开播,一时乌盎望的脸霸占了各大屏幕。   彼时的汪亦之一边做着简单的运动一边看着医院挂着的电视里重播的《苏厌婴》,惊讶道:“你不是还在拍戏吗?这么快就播了?”   乌盎望一边给他按摩腿部,一边道:“最近这戏风头比较盛,反正也快拍完了,导演打算边拍边播。”   “这样啊……”汪亦之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应着,突然忍不住道:“他长得真好看啊……”   镜头突转特写,赞叹的声音再次传来,“哇!莫失也太好看了吧!”   乌盎望动作一僵,随即抬头,疑惑道:“你怎么会认识莫失?”   “啊……呃,就……记得啊,他不是出道比较早嘛,以前看过他演的戏啊。”   “哦。”乌盎望应着,眼神却多了些狐疑,突然他想起什么,不乐道:“喂,怎么光夸莫失,我在里面也很帅好吗?”   汪亦之乐了,“得得得,你也帅,我就是看多了,看习惯了,没那么惊艳了。”   这下乌盎望的动作又停了,他抬起头,盯着汪亦之的眼睛道:“你这么一说,我问题又来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为什么你现在见我会不吃惊呢?”   汪亦之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吃惊啊,谁说不吃惊,我刚醒那会儿,不是很吃惊吗?”   乌盎望突然意味深长道:“不是这种吃惊……”   “那、那是哪种啊……”   “一般来说,你对我的出现感到吃惊很正常,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越长越帅,你居然不对我长相感到吃惊,那就有点奇怪了……”   汪亦之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个……”   “我记得你以前刚认识我那会儿,不是一整个星期里每天对着我发愣好几次,说着‘怎么这么帅,究竟怎么长的’吗,怎么我现在变丑了?你才看我两天就觉得‘看习惯了’‘不惊艳了’?”   汪亦之目光有些闪躲,磕磕绊绊道:“呃……没丑啊,就……就是……我长大了嘛,哪能像小时候那样口无遮拦啊对吧……”   镜头又是一个‘苏卿无’的脸部特写,汪亦之眼尖瞥到,忍不住惊叫:“卧槽!这怎么长的啊!怎么这么……”   话没说完,他赶紧捂口。   乌盎望在一旁目含深意地望着他。   两人只见慢慢呈现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伸手摸上汪亦之长至过肩的头发,乌盎望以指作梳慢慢顺下来,面含笑意道:“亦之啊,想听鬼故事吗?”   汪亦之额间不知不觉沁出汗来,“不是很想……”   “很久以前,有一只蠢鬼,他要还魂,必须借阳火火种……”   汪亦之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儿,装傻充愣道:“呃……还挺有意思的哈哈哈……”   “……一人一鬼后来相爱了,结果离还魂还差几天,那个鬼很着急,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损招,你知道是什么损招吗?”   汪亦之咽了口唾沫道:“呃……不、不知道。”   “那个没良心的蠢鬼啊,他为了还魂,先是勾引那个人上床,然后就在那人刚扒了裤子准备上的时候,他突然……”   “啊啊啊啊……好啦我错了!我错了大爷!”汪亦之突然捂脸抱头,再也装不下去了,“我错了……我、我就是太急了嘛……”   乌盎望摸着他的头顶,笑得阴恻恻的,“所以你根本没有失忆对吗?蠢鬼。”   汪亦之慢慢抬头,一双水气氤氲的眼一点点露了出来。   “呐……我要是说‘是’,你能不打我吗?”   “不打,我哪舍得打你啊……”乌盎望站起身,慢慢撑到汪亦之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顶多……” 第69章 较量(三)   “……艹得你合不拢腿。”   汪亦之颤抖着道:“大爷……我现在身体虚……”   “哦,合不拢嘴也行。”   汪亦之捂脸,“我错了大爷……”   乌盎望半眯着的眼里闪出危险的光,“所以你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吗?道长不是说了会失忆吗?”   汪亦之小心地用手指打开一条缝,“我说了你能不打我吗?”   “看情况。”   汪亦之见他眼里隐隐窜出怒火,知道不说不行,只好道:“那个……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吧……”汪亦之伸手指向乌盎望的肩头,“一般人有七盏阳火,还有一些暗火,你……阳火没了,暗火也少了很多,所以我猜……”   “猜什么?”   “猜……我是把你吓得太狠了,然后……可能就是这样,我还魂之后,过程的记忆还在……”   “你也知道把我吓狠了啊?”   听见乌盎望的反问,汪亦之心更虚了。   “对不起啊,我太急了,你胆子那么大,我怕吓不到你才想出这损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等我身体好了,你想揍再揍吧。”   乌盎望被他说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怎么我在你心中有这么变态,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揍人?”   “不是的……我……”   “我什么我?”乌盎望打断他,一双手直接捏上他的脸道:“你是不是就吃准了我吃软不吃硬,天天果断认错,死不悔改?得了吧,我算是被你气习惯了,气不起来了。”   汪亦之被他捏得脸部变形,又被大掌揉得七荤八素,等他脑子回过神来,这才听懂乌盎望的话。   “啊?你是说……不生我气了?”   乌盎望气极反笑,“气啊,被你气疯了,特别是被你吓软之后提起裤子那会儿,不过想了想,算了,醒了就好。”   汪亦之覆上乌盎望捏着他脸的手,没有用力掰开,反而轻轻蹭了蹭。   乌盎望这下彻底心软成一滩水了,连带着手上都没了力气,直接顺着摸上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低声道:“吓死我了你知道不,我以为你真失忆了,还打算重新追你一次呢,又怕你醒之后还是只把我当朋友,或者当年对我的气还没消……”   汪亦之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一醒来,过去的记忆就全涌上来了,我见你脸色这么差,所以就……顺着演下去,我没想一直骗你的,就是打算等你气消了再慢慢说。”   乌盎望摸了摸他的头发,语带深意道:“没事儿,只要你留一天长发,我就一天发不起火来。”   汪亦之不懂乌盎望喜欢他长发这事儿,喉间只发出疑惑的一声,“啊?”而后他又想到了别的事,突然问道:“对了,你干嘛骗我呀,知道我失忆了,你怎么骗我说咋俩以前就是一对儿?”   这话越说越小声,因为乌盎望的手指在他说话时就一直缠着他的头发打圈,到后面他慢慢逼近,然后低头亲了指间的头发一下,汪亦之被他的动作撩得满脸通红,连自己想问什么都忘了。   乌盎望笑着却回答了他,“还不是想用尽办法,坑蒙拐骗也要把你弄到手。”   汪亦之看着乌盎望眼中星星点点的光,忍不住慢慢凑上去,轻轻啄了他一口。   “那个……等我身体好了……我、我不会再把头拎下来吓你啦。”   乌盎望听出了他话中的暗示,笑得贼兮兮地凑上去在汪亦之耳边道:“可是你身体什么时候才好啊,我弟被你吓着了,要安慰。”   “啊?你还有弟弟?”   对上乌盎望狡黠的眼,汪亦之赶紧闭口。   察觉到乌盎望灼热的目光,汪亦之臊得都想捂脸了,他忍不住扭过头避开喷到脸上的气流,磕磕绊绊道:“大、大爷,别再开黄腔刺激我了,我现在身体真的虚,站都站不稳。”   乌盎望看见他这反应,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些。伸手把人整个圈进怀里,乌盎望语含笑意道:“好啦,不逗你了,恭喜还魂啊蠢鬼,还有……”放开怀里的人,两人四目相对,“恭喜回来啊,小天使。”   汪亦之感动是感动,但还是被这称呼肉麻得搓了搓胳膊,“别天使啦,那会儿太小不懂事……羞耻……”   乌盎望笑而不语,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上半坐着的汪亦之,揶揄道:“也是,当年的小胖墩瘦了,不像那些个光腚天使了。”   兴许是回想到自己当年挺着个企鹅似的大肚子的模样,汪亦之赶紧挽救自己形象,“我早就瘦啦!瘦很久啦!”   “哦?什么时候瘦的?”   汪亦之想了想,脸上慢慢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你、你走之后……那时候你突然走了,我以为是我把你骂走的,后来又找了你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就瘦了……”   乌盎望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他坐到汪亦之床边,愧疚道:“对不起啊……我当初没想到会走得这么仓促,我本来还想找你,但是……”   “没事的,早过去了。”汪亦之拉起乌盎望的手,笑着道:“我就是当时挺担心你,因为他们说你是被家人接走的,我知道你没……呃,我知道他们撒谎了,所以很担心,还很后悔没有早点跟你道歉,不过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你啦,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就不想那么多啦。”   乌盎望反握住他的手,“我当初是为了保住孤儿院。”   “我知道,”汪亦之笑着道:“我早猜到了,肯定是你才这么厉害。”   乌盎望看着汪亦之笑成一朵花的脸,知道这家伙每次为了安慰人就会故意装得轻松,干脆也就顺着让这事翻篇了。以前的事儿算什么呢,重要的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在自己身边。   电视里演到安珏君和苏卿无在草地打滚的剧情,乌盎望余光瞄到,不大自然地挪挪身体去挡住汪亦之的目光,顺便转移他的注意力。   汪亦之察觉到乌盎望一直在往他脸上瞄,瞄着瞄着眼睛又往下方瞄去,汪亦之忍不住慢慢抬手抱起了胸,抵不住压力道:“你干嘛这样盯着……啊……”   乌盎望顺口接话道:“我在想,你是怎么长的啊,怎么就那么合我胃口呢……”   “啊……啊?”   “尤其是你的……呃……脸!”   “你明明盯着我的胸……” 第70章 苏辛番外 风骚(一)   寂静的病房里,一人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睫毛不安分地抖动着,显然睡得并不安宁。   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在睡。   下一刻,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到“12”,分针也离它不远,病床上的人一下紧张起来,他紧紧捏住被子,缠着纱布的脑袋似乎想往下缩,又不敢完全不关注外面的情况,因此他只是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哒”、“哒”、“哒”,有什么声音正在朝这儿逼近,像及了莫名的回响,又像是鞋跟拖拉地面发出的声音,床上的人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嘭”的一声,窗开了,一抹红色猛地跃入病房,在辛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只听一声低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恶鬼退散!”   一道黄符快速飞出,堪堪擦着辛原的鼻尖掠过,在他脑后“噌”的燃起一团火焰。   门突然被一股力道从里面打开了,似乎是什么人急急忙忙地逃了出去,辛原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个满头红发的男人回旋转身,风衣的一角随着他的动作飘起,他做了个利落的后拂动作,然后就坐在了辛原身边。   伴随着剧烈的“嘭”的一声,门阖上了,而辛原惊恐的尖叫还未升至喉咙,红发男人伸出一指轻轻抵在了他微张的嘴唇上,末了还轻佻地拂着他的嘴唇滑了过去。   “早知道等我赴约的是这样一位玲珑娇俏的美人儿,我应该准备礼物才是。”   辛原正想开口,突然见男人伸手往他头上袭去,辛原吓得反射性闭上眼,后者的手却绕过了他,从床头的花瓶中挑出一朵玫瑰。   辛原眼皮不住抖动着,显然近段时间已经受过太多惊吓,而此刻突然出现的一个怪人又令他手足无措,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一股伴随着花香的气息扑到了他脸上。   辛原慢慢睁开眼,入目只见红发男人口衔一枝玫瑰,眼中满是诱惑地向他凑近,辛原心里一紧,连忙扭过头去,男人却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口中的玫瑰拿下,然后将那带有细微齿痕的绿色茎条递到辛原唇边,用低沉而性感的嗓音道:“令人心疼的小美人儿啊,但愿我的姗姗来迟没让你娇美的容颜憔悴,感谢上帝,你依然如玫瑰般动人。”   辛原瞳孔骤缩,而在他的瞳孔中清楚地映出一人逐渐放大的脸,那人染着一头张扬的红发,发下隐约可见耳上成排的耳钉,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能看见的只有来人高挺的鼻梁和满是勾引意味的目光,很快两人连气息也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来人吻上了辛原苍白的嘴唇。   坚硬细长的玫瑰茎条还隔在两人之间,红发男人却并不嫌它累赘,反而借着便利撬开了辛原的牙关,身体往前一欺,成功加深了这个吻。   辛原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不断颤动着,显然是发生的一切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而当他感到自己舌尖触上了另一个温热滑腻的东西时,他猛然一颤,身体随之反应过来,在惊恐和恼怒的双重作用下,他挥出了爆发式的一拳。   “啊——”   红发男人被揍了个猝不及防,捂着眼睛就跳开了,而辛原嘴唇一张,玫瑰落了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谁?”   听到他开口的红发男人突然一哆嗦,不可置信道:“你……你是男的?”   这个卖弄风骚的红发男人除了那个神棍大师苏郭仪也就没别人了,而他与辛原的第一次见面正是接了乌盎望的电话前去保护,当他急急忙忙大老远赶去医院,又在窗外往里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人时,本着“不撩白不撩”“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的心态上去发了一会儿骚,哪知……弄错性别了。   这也是第二天乌盎望和汪亦之到来时两人一脸尴尬的原因,而托了之前那个恶鬼的“福”,两个关系这么尴尬的人愣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现在又陷入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辛原成了鬼,苏郭仪成了他的种源兼魂使。   此时此刻,一人一鬼在房间里对脸懵逼。   红毛深吸一口气道:“那什么……要不我们看看《午夜凶铃》吧,听说挺带劲。”   辛原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呃……我看过了,当初看,还睡着了。”   “那……《咒怨》?”   辛原皱起了眉头,“可能我对鬼片不敏感,没什么感觉。”顿了一顿,辛原问道:“你呢?你觉得哪些恐怖点?”   红毛挠挠脑袋,“我不知道啊,很少看……不对呀,我不能看,看多了不怕了,你怎么吓我啊!”   “要不我躲床底吓你?”   “啊不要说不要说!”红毛激动起来,“你别说出来啊!说出来就不可怕了!你要突然吓我一跳才是啊!”   “哦,也是。”   一人一鬼为了还魂的事情纠结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辛原一次都没能吓到苏郭仪,按照这种进度,集齐七盏阳火,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要不,我们再打电话问问乌盎望他们?”   苏郭仪想了想,果断把电话给辛原,“你去问吧,问了之后照着方法吓我,别让我知道。”   辛原点了点头,然后就出去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他回来了。   苏郭仪急忙去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启发?”   辛原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算是有吧……”   苏郭仪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那太好了!你准备准备,别让我知道,然后突然吓我一跳!”   “嗯。”辛原应着,脸上表情却慢慢变得凝重,而一旁的苏郭仪则乐滋滋地给电视换台,嘴里还念叨着,“在我看电视完全放松时吓我也成,要抓住机会啊……”   辛原咬咬牙,余光瞥见了一个啤酒瓶,他猛地拿起瓶子跑到苏郭仪面前,用力将瓶子往自己脑袋上一砸……   痛极的闷哼声刚出,另一声惨叫却盖过了他。 第71章 风骚(二)   辛原惊愕地放下瓶子,他脑门上虽然红了一片,但他毕竟没敢下去狠手,没能真像电话里说的那样靠着砸得头破血流来吓人,可令他惊异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郭仪也捂住了脑门,还叫得那么凄厉,好像被砸的是他一样。   当苏郭仪放下捂着脑门的手,辛原看见他同样红了的脑门,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嗷嗷——痛死我了,怎么突然脑门这么疼……”苏郭仪一边叫唤着一边抬头,突然看见辛原手中的啤酒瓶,他愣了,“你……你刚才砸我啊?”   辛原讷讷摇头,“不,我刚才砸自己。”   这话毋庸置疑,因为苏郭仪明显看到了辛原额头上的印子,别的暂且不说,他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砸自己?”   辛原如实相告:“我问了阿乌,他说当初那只鬼吓他就是用这种方法,砸得头破血流,或者被车撞得四分五裂,或者让自己断手断脚……”   苏郭仪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很快他摆摆手,又摸了摸自己仍在发痛的额头,道:“我当初……复活你用了秘法,这玩意儿具体什么效果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碰到了一起,辛原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们的痛觉连在了一起?”   苏郭仪苦着脸,慢慢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   辛原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的瓶子,然后慢慢放下道:“我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苏郭仪看了看自己肩上的阳火,哭丧着脸道:“并没有……”   辛原试探性道:“要不……我再砸一次?”   苏郭仪急忙摁住他要抬起的手,揪着一张脸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记得他说……还有用菜刀打架……”   “换一个。”   “救人然后被车撞……”   “换一个,要那种不暴力不血腥的!”   这下辛原的表情怪异了起来,“有倒是有,就是……”   这下苏郭仪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激动道:“还真有啊!就它了!不暴力不血腥不流血不疼痛的那种!”   见辛原有些犹豫,苏郭仪急忙催道:“快点啊!这种情况下就别犹豫了!什么损招啊尽管使,能吓……”   声音被突然凑上来的嘴唇堵在了嘴里。   嘴唇乍一碰到柔软的东西,苏郭仪整颗心都颤了一下,然后身体就僵硬了。脑子里轰隆隆地响着,耳边似乎有十台立体环绕的音响在同时播放《最炫民族风》、《小苹果》……   亲吻一触即离,辛原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苏郭仪突然“嗷”地抱臂后退,脸涨得通红,“别这样啊!我那天就算亲了你,可我那时以为你是女的啊!你干嘛呀!我是直的!”   听到苏郭仪突然又扯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乌龙事,这下两人都有些尴尬起来,之前他们都刻意不提,表面上客套着,就是心里有些膈应,如今放到明面上说了……   辛原轻咳两声,然后道:“呃……这是阿乌说的他被吓到的方法……没别的意思。”   苏郭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秒钟后他也轻咳着放下手,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尴尬道:“哦,这样啊……”   “那……你被吓到没有?”   苏郭仪揉揉鼻子,“吓是被吓到了,就是可能不够,阳火没灭。”   看见刚才苏郭仪反应这么大,辛原是不可能说出再试一次的话,于是他笑着道:“我再多想点别的办法吧。还有一件事,关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误会,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所以没有想太多,另外,我知道我偏于中性外形可能引起一些其他的误会,不过我可以保证的一点是,我虽然认为爱情中不分性别、年龄、国籍,但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所以不会存在故意诱导和强迫他人的现象,这点你可以尽管放心。”   苏郭仪听辛原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他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大,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他,毕竟像辛原这样的人……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太容易把人掰弯了,他的外形和修养,怎么算都是那种上等级别的,这样一个中性的暧昧的人,他无心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力,若是有心,那别人恐怕真的没跑了。   不过好在苏郭仪脸皮够厚,听他都把话说清了,他自己打了个哈哈也过去了,一人一鬼接着为还魂的事儿发愁去了。   苏郭仪这家伙风骚是风骚,奈何多年来只接触那么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恋爱经验几乎为零,从他去调戏辛原时说出的那么羞耻的台词就可以看出,他对勾搭妹子的经验还停留在中二动漫的程度上。   常年不恋爱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最明显的要在于,由于没有异性加入他的生活,导致他尤为懒散,别看他出门时收拾得人模狗样,一回到他的狗窝,那就原形毕露了。   当辛原从医院来到苏郭仪家中的那一刻,面对着满室的狼藉,他惊愕道:“来小偷了?!”   苏郭仪尴尬地轻咳两声,勉强挽救一下形象,“我走之前呃……刚和一个恶鬼搏斗了一番,没来得及收拾……”   看着辛原露出一副“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苏郭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那时的辛原还没成鬼,出于对大师这个名头的迷惑性,又兼之见红毛露了几次手,辛原欣然提出替他收拾房间的建议,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从那堆满了衣服的床开始下手。   刚走到床边,辛原脚步突然迟疑了下来,他在空气中嗅了几下,突然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猛然回头,“大师,我好像闻到腐尸的味道!”   苏郭仪闻言惊愕不已,难道有老鼠死在他这儿了?   没等苏郭仪上去,辛原找来了撑衣杆,一边回头望望苏郭仪,一边小心翼翼地撩起了遮住床底的布帘。   在恶臭溢出盈满鼻腔的前一秒,苏郭仪在电光火石间想了起来,这是自己平常扔脏袜子的地方啊! 第72章 风骚(三)   瞧见前方被熏得急急后仰的辛原,苏郭仪急忙跑上去挡在他身前,拉住了欲倒的辛原。   醒神过来的辛原捂着鼻子,惊恐道:“什么东西啊!熏得我眼前一黑!”   苏郭仪一边撅起后脚将布帘放下,一边遮挡辛原的目光道:“啊,我忘了,之前走得太急,把恶鬼的怨念封锁在床底,忘了将他收入伏鬼袋中,我待会儿就收,待会儿就收!”   辛原闻言紧张地抓住苏郭仪的手道:“啊!那我刚才有没有把它放出来?”   苏郭仪撒谎不打草稿,“没有!他被我贴了符咒,散不了的,就是臭了些……咳咳,那什么,要不你先出去吧,我赶紧收了它。”   “对,你先出去吧先出去吧,我把那些恶鬼遗留下的痕迹消灭你再进来,免得沾染上怨气。”反应过来的苏郭仪忙不迭地将辛原推出去,不由分说地将他关在门外,然后回身,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由于他是单身汉,所以租了一个二十平的小地方来省钱,进门就是床,厨卫面对面,布置极其简陋。   苏郭仪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这房间乍一看挺乱,其实还是井井有条的啊。比如衣柜里放的是反季节的衣服,床上放的是穿过一两次但不是很脏还能再穿几次的衣服,洗衣机上是穿过好几次脏得必须洗但要多囤几件一起洗的衣服。床头摆着电脑,电脑左边放着还没吃的零食,右边放着吃过的零食袋子;墙角堆着他的鞋子和吃过的外卖盒;桌上放着他常用的各类法器和符咒以及常用的日用品……   每一样东西都在它应在的位置上,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大师,请问你收好了吗?”   “快了快了!”   苏郭仪看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挺干净的,不需要收拾,于是他打算开门。手碰到把手的那一刻,他突然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到桌子前将之前用过的发胶盖上盖子,再将瓶子立起来一摆,哎哟!整齐了!   手再次碰上门把,他迟疑地往屋内一望,突然一个激灵,对了!袜子!袜子还没收!   他忙不迭地跑到床边,一把掀开布帘,只见床底下散落着堆成小山的袜子,颜色各异,姿态万千。   苏郭仪捡起撑衣杆把它们全都拨拉出来,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双。   其实苏郭仪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从袜子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袜子虽然懒得洗,可是他换得勤啊!一双袜子他只穿一次,穿过就扔床底,再换一双干净的,等干净袜子穿完了,他就可以从床底挑出一两双勉强干净的暂时穿着,然后把堆积的袜子一股脑儿扔洗衣机,经过一晾、一干两个过程,他又可以开始新的轮回。   “大师,请问好了吗?”   苏郭仪眼睛四下找寻能容纳袜子的地方,脖子却拉长着道:“马上了马上了!”   目光锁定柜子,苏郭仪急忙找了个塑料袋把袜子装起来,然后一股脑儿往衣柜里塞。衣柜里的东西似乎有点杂,一些不用的杂物也打包放在里头,一时“新人”“旧人”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辛原在外头听见乒乒乓乓的动静,只觉得里头战况激烈,心中有些担心苏郭仪的安危,可想到乌盎望都这么全权信任他,又见自从他来了之后那个纠缠自己的恶鬼鲜少出现,当下心中又坚定了对他的信心。   动静响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   门从里面打开,苏郭仪满头大汗地望着辛原,气喘吁吁。   照说塞包袜子没有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他突然想到以后辛原也得来这住,床上起码要收拾干净,于是他把床上的衣服也使劲塞入了衣柜里。   眼看辛原走入房间,苏郭仪忐忑地观察辛原的反应,见辛原没有流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苏郭仪终于放下心来。   没错,他家就是窄了点东西多了点,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辛原他家看着干净完全是因为又大又宽敞的缘故,他家虽然简陋,但绝对不是脏乱差。   出于戒备那个纠缠辛原的恶鬼随时出现的心理,当天两人没有出门,到了晚上苏郭仪叫了个外卖解决晚餐问题,还让外卖小哥临走时帮他带走三袋垃圾,然后苏郭仪就一边吃饭一边开电脑盯着某宝的旺旺消息,没客户的时候就打开游戏页面斗地主。   在一片“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抢地主”、“要不起”的声音里,辛原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苏郭仪斗完一局,瞧见辛原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忍不住心虚地调低了音量。想了想,他把人带来这,虽然是为了帮人消灾解难,但就把人晾着也不好,于是他大方道:“哎!辛原呐,你要不要玩电脑呀?”   正在看书的人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不了,我现在看小说呢,你先玩吧。”   “看小说?”苏郭仪这下来了兴趣,他还以为辛原会看些很令人头疼的书呢,想不到是小说,于是他探头探脑地往书皮那瞧去,眯着眼睛认道:“过、把、瘾……就、死……啊!《过把瘾就死》!居然是这本!”   辛原抬头,笑道:“你也看过呀?”   “对呀!”苏郭仪为自己居然能和看起来这么高端的人找到共同话题而惊喜,他双掌一拍,打开话匣子道:“我跟你说,上次我半夜睡不着找小黄书看,有个妹子就给我推荐了这本。听名字就很带感啊!我一看作者,宁录!卧槽好眼熟!我还以为以前在哪个黄色论坛见过呢,就是想不起他是谁。然后我一看啊!卧槽!居然是搞基文!吓得我差点软,不过他动作戏实在写得太香艳,我没忍住就看完了。嘿嘿,还真挺带感我跟你说……后来我知道了,宁录就是乌盎望最近接的戏的小说原作者,难怪这么眼熟呢!哎呀想不到你也看这文啊!”   这边苏郭仪说得唾沫横飞,那边的辛原有些尴尬地笑笑,道:“宁录的版本,我哪天有空会去拜读的,我现在看的这本是王朔先生的……”   苏郭仪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一红。   他想起来了,他看的是《过把瘾就死系列》,这本书和《过把瘾就死》的区别,大概是《红楼梦遗》和《红楼梦》的区别……   都怪那该死的臭不要脸的宁录……没错,就怪他! 第73章 风骚(四)   事实证明,找不到共同话题就不要强行聊天了,不然容易尴尬。   苏郭仪搜肠刮肚地想在自己的知识库里搜几本书,想了想,四大名著他大概只记得《西游记》,古诗文只记得“床前明月光”,近、现、当代文学只能想到《少妇的诱惑》《邻居家的寂寞姐姐》……   苏郭仪偷偷瞄了一眼辛原,见他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默默调了个身。   原以为这一夜会静默地悄无声息地过去……哪知……   “你睡床上吧,你是伤患,床太小,我睡觉不老实,弄伤你就不好了。”   “不了不了,大师,你睡吧,天气挺热,我睡地下没事的。”   “别别别,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地上,我睡……”   “不,大师……”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辛原一边将苏郭仪推到床上,一边伸手打开衣柜那被褥,动作之快,苏郭仪甚至来不及反应,衣柜里头塞坐一团的袜子衣服顷刻间溢了出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随之倾泻而出,毫无防备的辛原只觉头上一黑,没等他抬头去看,有一大团乌云似的东西劈头盖脸压了下来,辛原一个不稳,登时被砸倒。   苏郭仪本想跳起身去阻拦一切发生,哪知辛原已经被弹出来的衣物砸倒了,恰好往苏郭仪的方向倒去,而此时的苏郭仪已经腾起身子了,两人对撞,脑门发出闷闷的“嘭”的声音,下一刻辛原伴随着散落的衣服和袜子晕倒在苏郭仪身上,不知是被撞晕的,还是被砸晕的,或者是熏晕的。   苏郭仪痛苦地呻吟一声,呼吸间他闻到了近似尸体腐败又夹杂点煤气泄漏的味道,猛然回神,他“嗷”的一声拿掉落在自己脸上的袜子,连连“呸”了几声。   “还真挺臭的……”   坐在不啻于核弹爆炸中心现场的床上的苏郭仪望着满室狼藉,又低头看了看晕倒的人,暗暗道:好在晕过去了。   当晚苏郭仪又将衣服捯饬捯饬打包卷好扔衣柜里,往晕倒在床上的辛原身边一趟,眼睛一闭,这一夜就算过了。   第二天,睡梦中的苏郭仪听到楼下大妈晨起跳舞的音乐,他嘟哝了一下,没有起床。   习惯睡到中午的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起床呢?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   “火火火火火……”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埋脸在枕头里,伸手挠了挠撅起的屁股。   “娘子!”   “啊哈!”   “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情歌……”   震颤的音响声中慢慢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估计是旁边的工地又开工了,这些动静就能闹醒苏大师了吗?Too young too naive!   一直到阳光透入窗户照得苏郭仪满头大汗,他终于憋不住起床了。   美好的一天,从第一泡尿开始。   苏郭仪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扯了扯只挡住他一半屁股蛋儿的裤衩,他咕噜爬起身去厕所放水。   摇摇晃晃地站直身找拖鞋,脚心一碰地,一股凉气从地面窜上,苏郭仪打了个哆嗦,眼睛登时睁开了。   一睁开,他立马闭上,没过几秒又睁开……再闭上。   他没看错吧?   他睡到别人家去了?   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窗明几净,方方整整,墙角处堆着的垃圾不见了,所有堆叠的杂物都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房间里空旷而明亮,干净而简洁,一眼望去,只见干净的地板和盛满阳光的窗。微风将浅色的窗帘吹起,地下登时出现一方暖黄。   苏郭仪惊得把尿都憋回去了。   厨房和卫生间处传来轰隆隆的动静,似乎是洗衣机脱水的声音,期间又夹杂着“当当当”的声音,像是菜刀砍在切菜板上的动静。   苏郭仪蹑手蹑脚地探了过去。   辛原正站在灶台边上炒菜,切菜板上整齐排着一列刚切好的黄瓜,神情专注而悠闲。长长的头发被聚拢着扎在脑后,松松一绺,慵懒而随性。 他右手边是大开的浴室门,门里头悬挂着已经漂洗干净尚在滴水的衣服。洗衣机仍在运作,看来里头还有不少。阳台也已挂了一片,浅色的衣服悬在窗台下,随着风儿摇摇摆摆。   苏郭仪感动得都快跪下来喊爸爸了。   辛原扭头看见他,微微一笑,“醒了啊,先去喝杯牛奶吧,午饭马上就好。”   苏郭仪扭头望了望干净一片的房间,连连应道:“哎,哎。”我的亲爹啊!   那一天注定是热泪盈眶的一天,由于辛原的勤劳,苏郭仪深切感受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住的不叫家,叫狗窝。   在辛原美丽的双手下,所有东西都去到了该去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清香,每样食物都得到了物生的圆满,每味调料都得到了最好的尊重。   望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苏郭仪再一次湿润了双眼。他何德何能,上天给他送来一个辛原啊!   然而,美好是短暂的,房间的整洁只保持了不到一天。   不,这不是苏郭仪的锅,他不背,是那只该死的恶鬼,他半夜过来捣乱,生生将好好的房间搅得乱七八糟。   那一夜,苏郭仪出手无比的狠辣,直把恶鬼打得屁滚尿流。   废话,他能不窝火吗,刚收拾好的房间又变成了狗窝,没打得恶鬼魂飞魄散算他心慈手软了!   当然,也有技术不行的成分在。苏郭仪这么多年都是混吃混喝,和好鬼打交道,真正的术法会不了多少,如今和恶鬼正面杠上了,表面看着气势汹汹,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吃力的。   为了更好的保护家中这只“吉祥物”,苏郭仪翻箱倒柜找出了多年不练的书籍,慢慢研究法术,而辛原也饶有兴趣地跟他一起看。   看就看吧,五行八卦、阴阳风水之类的书,不是天生灵根的人,看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可苏郭仪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都大,万万没想到,辛原在看了一天书后,居然会向他提出这么个问题。 第74章 风骚(五)   “我和纠缠我的恶鬼,是什么关系?”   苏郭仪听得一激灵,心中暗想: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懂。   “没、没啥关系啊,就、就随机的嘛。”苏郭仪装傻充愣道。   “可是书中写有‘因果相随,债由天定’,还有……”   “没有的事儿!”苏郭仪连忙打断他,一把夺过书,看了看封皮,《阴阳命理》,心里不禁疑惑了起来。   很普通的一本书啊,应该没有涉及还魂事宜才对,他怎么……   抬头往辛原手边一看,只见翻阅过的书籍已经堆成了小山。一看书名,大多是入门级别的书,通篇介绍,毫无重点,且多数写得玄之又玄,还有些是比较晦涩难懂的,常人更加难以消化,怎么这辛原才看一天……   苏郭仪这下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脑子是不一样的,这家伙的理解能力太强,记忆力也好,居然就靠着这些浅显内容深挖到了更高的层次,还魂理论已经属于秘密的范畴了,苏郭仪可不能告诉他。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强行解释道:“这些书嘛,就是喜欢写得玄了吧唧的,什么因果啊,债啊,基本就跟基督教那边说的‘原罪’差不多啦,没什么大意义。至于还魂的种源啊,那都是随机分配的,没什么道理,你碰上他算你倒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时的辛原听了只是应了一声,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可苏郭仪不知道自己的解释究竟有没有真的说服辛原,而后他见辛原又接着看起了书,内心不禁有些惊慌,但他又不敢明着突然不准辛原再看,不然就太明显了。   事实上,辛原刚才提出的问题基本算是机密了。   其实也不算十足十的机密,这事都已经半公开了,但是对于目前身为种源的辛原而言,这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一个人成为一个魂体的种源的前提条件是:一,种源必须认不出魂体的真实身份,二,种源欠着魂体的“债”。   什么是“债”呢?   所有的种源和魂体之间,其实都是有着“债”的关系,然而这份债,却不是一对一、直上直下的关系,而是近似于蝴蝶效应一样的情况。   种源在无意,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的某些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债”就在他们之间产生了。   比如那个被车撞得下半身几乎和上半身撕离的男人,他要讨债的对象自然是撞了他却逃逸了的司机。这算是最直接的一种了,司机与男人之间在车祸发生前素不相识,司机撞伤了男人又逃逸,明显欠了“债”,那男人去向他讨要火种,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除去这种直接的情况,还有间接的。比如那个吃苹果的胖大妈,她是因为在餐馆吃了饭后导致食物中毒,那个被他吓的男人是提供不合格食材的供应商的负责人。他俩之间隔了好几重关系,自然认不得对方,但“债”却欠下了。   至于乌盎望和汪亦之,他们之间就是间接的间接了。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女孩是乌盎望的死忠粉,疯狂追星,不愿上学,她的父母为此极为苦恼。女孩的父亲是建筑工人,在放置图书馆顶上的钢化玻璃时,由于想到学校老师说他女儿成绩下滑的事,工作中分心了一下,导致某块玻璃没有钉紧。这点小瑕疵还在合格的范围内,所以检查时没有发现,问题在于学校后期疏忽检查,没有及时发现经年累月下的玻璃已经松动了,而后就导致了汪亦之的惨剧。   而到了辛原这里……问题就很大了。   一开始是苏郭仪好奇,辛原这么温和的人怎么会招上这么暴戾的魂体,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债”?好奇之下,苏郭仪偷偷找了那个恶鬼的魂使,也就是那个粉红团子,问出来的结果吓了他一跳。   辛原和那只鬼的关系,真说出来够拍一个电视剧了。   那家伙是辛原同父异母的哥哥,辛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个恶鬼却知道辛原。当初辛原父亲还年轻,外头常包有些个“名媛”。说是“名媛”,无非是高级妓女,包装了一番之后价钱就翻倍了,专门作有钱人的生意。其中一个女的,年纪轻轻,野心却大,妄想从辛原父亲那讨些东西,偷偷使了些手段怀了他的孩子,以为这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哪知男人知晓了她内心那点小九九,毫不客气地呵斥了她一番,从此断绝往来,几年后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了婚,然后就有了辛原。   那位“名媛”却不甘心,蛮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保障,赌气地把孩子生下来,最后毁了自己,也毁了孩子。生了孩子,身材变形的她不再是“名媛”,从辛原父亲那敲得的钱也远远满足不了她庞大的欲望,时间久了,她重拾了老本行,地位却再不如当初。至于孩子,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每日接受仇恨灌输,并且在混乱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能如何?一场斗殴中,成了鬼的他忘记了辛原是谁,恶劣环境中滋长的暴戾却还在。   苏郭仪不愿告诉辛原真相那是有道理的。像辛原这种性子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恶鬼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觉得是自己欠了“债”,得还给那只鬼。   一直到后来,恶鬼多次来找辛原的麻烦,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辣,苏郭仪也一次比一次应付吃力,终于在一次惊险的搏斗中,飞出去的刀子直直插入了辛原的胸口,恶鬼见状仓皇逃去,苏郭仪紧急之下利用秘法为他续命,直到那时他也不知道辛原究竟懂得了多少。   以他的聪明,也许早就懂了大半了吧。   在恶鬼已死的消息传过来后,成了鬼的辛原没有笑,只是问苏郭仪:“他真的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了吗?”   在得到苏郭仪肯定的答案后,他眼里的光黯了些。   不多时他又振作起来,笑了笑道:“就这样吧,人各有命。辛苦大师了。” 第75章 风骚(六)   苏郭仪看着成了鬼的辛原,一时有些恍惚。   辛原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当初他被刀子刺入心脏,刀子尚未拔出,辛原还未死亡,但已是危在旦夕。他这种情况基本是必死无疑,只是早一分晚一分的时间罢了,不属于将死未死的情况,根本不会有魂使来接管他。   当时的苏郭仪又惊又慌,激动间他环顾四周,只见房内一片狼藉,也不知怎么的,他一想到待会儿这么乱的房间都要自己收拾,而且无论怎么收拾都不会像辛原收拾得那么干净,他就觉得内心大恸。   痛苦之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家中的祖传秘法,也不知他哪来的胆气,居然思考不到两秒就决心把自己魂魄分一半来救辛原了,现在再想起来,他简直要对当时这么英勇的自己给跪了。   平常的魂体是身体和灵魂分离,而到了辛原这里,则是灵魂入驻体内,所有他不存在每日只能触碰四次物体的情况,也不能隐形,基本就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   除了零点还原,以及胸口的那一个血洞之外。   没有什么道理的,鬼就是这样,死的时候是什么样,成了鬼后还是什么样。辛原死时穿着白色的上衣,刺入胸口的刀子在他胸膛出晕开了一片血渍。鲜血还没来得及干透,苏郭仪已将他变成魂体,所以现在的他永远穿着一件带血的上衣,胸前一朵血花,诡异又艳丽。   辛原的伤口总也不好,尽管苏郭仪每日用法术替他封住伤口,可一到午夜又会再次裂开,就连换下的衣服也会重新变成带血的那一件。   苏郭仪知道辛原肯定不好受,穿心之痛,常人哪里能忍受,可每当法力失效,伤口裂开时,辛原只是皱了皱眉,从来没有痛呼出声,他知道苏郭仪已经尽力了。   苏郭仪在愧疚自己当年没有好好练习术法之余,偶尔还会莫名觉得,辛原皱眉的样子,所谓西子捧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当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对一个男人发花痴,忍不住再次恶寒。   不管怎样,看在辛原变成鬼还每天毫无怨言地为他收拾房间的份上,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治好辛原的伤,至于治好的方法嘛……他法力解决不了的事,异界自有妙药能够解决。   说到异界,自然是需要阳气才能开启。   你以为他会跟蠢鬼和大明星一样靠亲热才能得阳气吗?别傻了,他可是大师。   得到阳气的方法,没人比苏郭仪更懂了,无非是体液和气息的交换罢了,要实现还不简单?   苏郭仪决定偷偷弄点血给辛原喝。   这天,趁辛原在晾挂衣服的时候,苏郭仪找来了辛原平常喝水的杯子和一根针。   计划很简单,只要挤一滴血进去,血的威力是很强的,每次一滴,不但不会让辛原发现,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得到充沛的阳气。   针尖对着指腹,踟躇许久,苏郭仪下不了手。   换个方法吧。   苏郭仪盯着杯子,鬼使神差地想着,要不自己撸一发,然后偷偷把那玩意儿抹杯口……太变态了!   念头一跑出来苏郭仪就忍不住捂脸尖叫,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方法!下一个!   苏郭仪继续盯着杯子,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灵光一闪。   “苏大师我晾……”   声音戛然而止。   辛原盯着苏郭仪的动作,疑惑道:“大师你在做什么?”   苏郭仪一听见辛原的声音就懵了,他没想到辛原会在这时候出来,于是他维持着对着杯子吐口水的姿势,一时忘了如何挽回失控的局面。   “呃……我……”苏郭仪收起撅起的嘴巴,还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口水,脑子飞速运转。   “你听我解释……”   辛原的表情一愣一愣的。   “我……咳咳……”苏郭仪背起手,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顺便把杯子藏在身后,“我刚才看见你杯子里似乎有个东西在动,所以拿近了看,哈哈原来是蟑螂啊哈哈哈……”   “哦……”   也不知辛原究竟信了没有,总之这个杯子是没法要了。   当天晚上,苏郭仪坐在电脑前,思考着究竟该如何解决阳气的问题。   辛原作息很规律,早早就睡了,苏郭仪关了房间里的灯,只有电脑发着荧荧的光。   时明时暗的屏幕将辛原衬得时而白璧无瑕,时而神秘优雅,苏郭仪越看他越觉得这么好一个人不该这么惨,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又到十二点了,到时候他又会被痛醒。   苏郭仪一边思考一边摩挲着下巴,磨着磨着,手指不知碰到了哪里,嘴唇传来一阵痛感。   抿了抿唇,这才发现最近自己上火,现在又熬夜,嘴唇干燥得裂开了。   苏郭仪舔了舔嘴唇,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太、太、太赚了吧!血液+唾液+气息的组合,简直一箭三雕啊!   可思及辛原的性别……苏郭仪忍不住长叹,他怎么就不是女的呢,是女的他还犹豫个屁!   又踟躇了一会儿,苏郭仪在脑中思索了一番利害,最终得出结论,还是救辛原比较重要。   念头已经打定,苏郭仪起身离开凳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床铺。   床上睡着一人,毫无防备。   苏郭仪两手撑在辛原两旁,瞄准那饱满润泽的嘴唇,轻轻印了下去。   未拉窗帘的窗外有霓虹点点,飞驰的车子裹着一阵风呼啸而过,行人的声音隐在喧闹的夜里。   他们生活在不夜的现代城市里,这里夜晚和白天一样喧嚣,炫目的灯光不知疲倦地无休无止地狂欢着,月亮却早早藏进了云里,睡着了。   沉睡得就像他亲吻的这个人一样。   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纤薄的眼皮随之抖动,也许是贴近自己的嘴唇太过干燥,像磨利的刀,又或者是血腥的气味太过深刻,像伤人的刃,辛原醒了过来。   而苏郭仪在一贴上这双柔软的唇时,就知道,他停不下来了。   在辛原睁开眼的那一瞬,他闭上了眼,两人的睫毛在交汇的一刹那互相交错,纠缠不休。 第76章 风骚(七)   辛原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他不是聒噪的人。似乎除了苏郭仪第一次见他,他因惊吓过度而提高了攻击性以外,辛原再没过多失态。   他恬淡温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温柔,这种温柔让他像神一样完美,又像神一样虚幻。   一吻结束,辛原睁开眼,认真地问道:“怎么了?”   对于苏郭仪的唐突,辛原甚至没有做恶意的揣测,他好像认定了苏郭仪的举动必然有一定的原因,所以他只需要找到理由。   苏郭仪以指封唇,示意他噤声。   辛原安静地等待。   苏郭仪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里残留的湿润和温暖正在一点点消失……   一道金光骤现。   辛原抬手挡在眼前,惊异道:“这是……”   苏郭仪给辛原披上衣服,又低下去帮他摆好鞋子,抬头笑道:“通往异界之门啊。”   金光随着门的开启而越发耀眼,几近灼目,恍惚间竟像熊熊焰火,炽热而强势。   于火焰中缓缓站起一人,他笑着对辛原伸出手,轻轻扶起他,“去吧,辛原,我们去找能治你伤口的药。”   不可自控地,辛原将手覆了上去。   第二天。   苏郭仪窝在被子里,太阳已经在他枕头上投下一片光斑,他缩了缩,就是没有起身。   实在是太郁闷了啊!   苏郭仪恼怒地蹬了蹬被子。   昨晚也太丢人了!   厨房里忙活着的辛原瞥了一眼床上扭来扭去的人,唇边不自觉多了点笑意。   什么事情让苏大师这么郁闷呢?还不是昨晚嘛!   昨晚他带辛原去了异界,两人大摇大摆地溜达了一圈,期间苏郭仪跟辛原吹牛吹得起劲,什么自己对异界多熟,异界多厉害,自己在异界多有地位,要找治疗辛原伤口的药多容易,自己提供的阳气有多纯,异界多贵的东西自己都买得起之类的……结果,现实狠狠把他打脸了。   苏郭仪带辛原去了一家医院,结果底下人说他们连挂号的阳气都付不起,苏郭仪一边带辛原离开一边讪讪地解释现在异界医院收费太贵之类的。两人又进了一家药店,走了好几圈,问遍了价格,最终……   他给辛原买了一块创可贴。   苏郭仪已经没法想象当时辛原心中的想法了。刀子直插心口的致命伤,苏郭仪居然给他在伤口上封了块创可贴,还不是云南白药的,他只觉得,在他帮辛原贴上的时候,先前吹过的牛一只只的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地嘲笑他。   磨蹭了半天,最终仅存的那点羞耻心输给了食物的香气,苏郭仪起床了。   一人一鬼开始了日常的午饭兼早饭。   不知不觉,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而辛原也给苏郭仪做了一个月的家务,阳火始终未得一盏。   说起来,还剩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阳火还是不得,那确实要做好还魂失败的准备啊,起码跟家人朋友通知一声。   清了清喉咙,苏郭仪开口道:“那个……好像你到我家之后没给家人打过电话,要不要联系联系,免得他们去你家找不到你。”   辛原神色不改,淡定吃饭,“不用了,他们在国外,不会来找我的。”   苏郭仪应了声,隐约觉得辛原语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细问,只低头默默吃饭。   电视背景音响起一段关于博士生秃顶现象研究的报道。   苏郭仪听着听着,突然乐了,“哈哈哈哈我去,真的假的啊,‘聪明绝顶’什么的,一帮人都顶着个光脑门儿做研究,哈哈哈哈……”   辛原却出乎意料道:“没那么绝对吧,我读博那会儿,秃的师兄们也不多。”   苏郭仪拿筷子的手一颤,“啊?你、你读博?你现在几岁啊?”   辛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笑道:“我在国外读的,以前跳了几级,所以年纪小点,不过我也没有读完,提前一年离开了。”   “为什么呀?”   辛原坦然道:“带我的博导对我意图猥亵,他后台硬我没办法,揍了他一顿之后自己走了。”   这下苏郭仪惊得连筷子都掉下来了。这人的生活……真的跟电视剧一样,一套一套的。   苏郭仪咳了几下,艰难道:“那岂不是没拿到学位?亏了!”   辛原倒不甚在意,“还成吧,对我而言多一个少一个没区别。”   苏郭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于他这个高中毕业就不读了的人而言,博士学位听着跟天书似的。   “哎哟喂,你们这些学神啊,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好好去研究一下家族里的书籍,我现在就真成大师了!”   辛原笑道:“你已经是大师了。”   苏郭仪皱起鼻子,“别了,刚认识我那会儿你被我骗骗就算了,咱俩都认识一个月了,我啥鸟样你肯定清楚。我要是大师,我早把你治好了。”   “你能把我救活已经很厉害了。”   苏郭仪摆摆手,“你不懂,在我们家族里有更厉害的,才不像我这样半吊子……”   辛原闻言却认真了起来,正色道:“不,你真的很厉害。不是每个人都敢像你这样,明知走上沟通阴阳这条路会缩减自己的寿命,还这么一往无前的……”   苏郭仪本来只打算当客套话听的,可他没想到辛原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知道了某些事情一样,当下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顿了一顿,又问:“你知道了什么?”   辛原见他面色大变,不禁有些紧张,“这、这也是机密吗?我那天看了几本书,推测出来的……”   “什么书?”   “就是那个书架上的,你说那些我都可以看。”   这下苏郭仪彻底无言了。果然,人脑和人脑的差别,有时候比人脑和猪脑都大,他已经尽量挑不涉及机密的、比较浅显涉及的书给辛原了,结果人家还是能整合线索进行推断。   “好吧,你厉害……算了,这些东西其实到现在也不算什么大机密了,就是祖上有训话,家族内得恪守。”   辛原闻言,小心翼翼道:“所以……你们能沟通阴阳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是真的?” 第77章 风骚(八)   话说到这,气氛有些变了,毕竟涉及到性命相关的事,总归是有些严肃的。   苏郭仪想了想,好像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太大机密,于是他就说了。   “也不完全真……哎呀不懂你推测出了多少,总之是这样的,我们是有家族的,虽然不是那种牛逼轰轰的大贵族,不过我们都是有相承的血脉,某种莫名其妙的基因能让我们家族里的某些人天生能沟通阴阳二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族里就搞起了做还魂生意的事,真要追溯起来估计千百年前了。”   辛原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苏郭仪接着道:“然后家族就开始开枝散叶,生得孩子里也有很大概率出现阴阳眼的,于是能跟鬼沟通的人越来越多,世界各地分布也很广啦。你发现这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辛原略一思索,开口道:“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孙无穷尽……人一多就不好管理,各行其是。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能跟鬼接触,也就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还魂原理,这些人再跟身边的人传播,如此一来,天下人就都不怕鬼了,还魂也就基本失败了。”   苏郭仪应道:“对啊。所以鬼界那边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就对我们家族加了许多限制。比如子孙各自遵守不外传他人原则,还有最根本的一条……一旦诞下子嗣,子嗣中出现有阴阳眼之人,必须以命抵命。”   这话听得辛原大吃一惊,显然他不了解这件事情。   苏郭仪接着道:“像你说的,人多就不好管理,所以他们的解决办法是让有沟通阴阳能力的人由多变少,最后稳定在一个基数。一旦发现生下的孩子有这样的能力,父母之中,有同样能力的一人就得死去。你知道的,生育的最佳年龄基本也就是三十岁上下嘛,所以你刚才说的‘活不过三十岁’,不完全正确。”   “所以你……”   “家族内有阴阳眼、却不从事沟通阴阳工作的人,生下孩子有同样能力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左右,如果从事相关工作,概率就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如果我这辈子不要小孩,我的寿命就跟正常人一样,要是我生了孩子,那么有一半的可能,我会死在三十岁左右。”   见辛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郭仪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直接道:“这活儿我不干也总得有人干啊,因为我刚才说的原因,做这工作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啦,我从十岁起干这活儿,到现在十几年,好赖也是帮过不少人还魂的,不过你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我干这活儿还有很大原因是,不想读书,又不想搬砖,这活儿来钱快,碰上的鬼又多数好讲,闲差哩!”   辛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然后道:“你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找到办法。”   苏郭仪因他话中的认真有些惊愕,看着辛原正色的面孔,苏郭仪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了某些事。   辛原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相关的书籍,很有可能是……   两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晚上两人坐在床上看电视,苏郭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给辛原倒了一杯。   辛原接过杯子,道了声谢,顺便把遥控递给苏郭仪。   灯关了,苏郭仪向来习惯关灯看电视,按他的说法是想营造影院效果,实际上他是为了省电费。   没错,他就是这么死抠,死抠死抠。   电视转到一档综艺节目,节目以无脑搞笑为吸睛点,毁誉参半,褒贬不一,人气却一如既往地高。   苏郭仪知道辛原肯定不爱看,事实上他也不爱看,事实上这档节目真正爱看的人也许并不多,但劳累了一天之后,回到家中看看这不断传出“哈哈哈”的闹腾节目,时不时还有自己喜欢的明星上来做嘉宾,似乎也还不错。   今天上节目做嘉宾的是一对明星夫妻,男女具是一线,婚后首次亮相,节目组把他们请来,看来是打定了要创收视新高。   节目上嘉宾和主持人不断在游戏中互动,夫妻俩又在互动里时不时秀点恩爱,靠靠肩膀、摸摸头发什么的,惹来全场尖叫,一时气氛倒真是不错,连电视外的苏郭仪也忍不住哈哈哈起来。   混成一片的笑声里,苏郭仪隐约听见了水声。   一点,一滴,像是外面下起了雨,一开始还比较细,后来就大了,又急促又密集。   苏郭仪全神贯注看着电视,没有太过在意下雨的事,等到电视里主持人的一波包袱抖完,苏郭仪这才有些注意起来。   他本想的是去关窗,可他却意外发现雨并非下在屋外,雨下在屋里。   辛原在哭。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就连肩膀的颤动都没有,垂下的发丝挡住他半张脸,余下的一半隐在黑暗里,泪珠大颗大颗掉落,落在水杯里。   ——这就是雨声的来源。   苏郭仪讶异不已,他本想开口询问,可一想到辛原哭得这么安静,也许并不想被打扰,于是他又闭口了。   辛原也望着电视,电视机的光由暗转亮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眼中积蓄的泪。   苏郭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电视中明星夫妻甜蜜相偎,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住在辛原的眼泪里。   这又是辛原的哪一段回忆?   苏郭仪清清喉咙,小心开口道:“要换台吗?”   辛原慢慢回话,连声音都没有变,“不用了,喜欢就看吧,挺有意思的。”   辛原都这么说了,苏郭仪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电视里发出的声音依旧很吵,可不知道为什么,苏郭仪突然觉得房间很静,静到他可以听见辛原呼吸的变化。   苏郭仪试图找话题打破尴尬,“你、你不喝水吗?”   辛原捧着杯子,到现在都没有呡一口,闻言他看了一眼,然后道:“现在不渴,等会儿喝。”   “哦。”苏郭仪应着,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杯子里我滴了血,你喝了就会有阳气,阳气可以给你买治伤的药。”   没等辛原回应,苏郭仪又忍不住道:“哪个人让你难过?” 第78章 风骚(九)   也许苏郭仪率先说破的缘故,辛原不再隐瞒,他抬起了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不算难过,”辛原说,“只是我以前以为,最后好好过一辈子的会是我们,现在再看,觉得有些唏嘘。”   苏郭仪还是不清楚究竟是“他”还是“她”, 也还是不清楚是怎样一段故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辛原不想提,那就不提了。   仔细看看,电视上,男的帅气逼人,女的貌美如花,好像无论哪个跟辛原在一起都是很配的样子,可再仔细看看,又好像没有哪个能配得上辛原,事实上他也实在想不出世上哪有人能配辛原,或者这世上有什么人是辛原想要的。   辛原总是淡淡的,与世无争的样子,他在苏郭仪这做了这么多天卫生,而苏郭仪从来没改过他那种邋里邋遢的毛病,辛原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苏郭仪还好奇他怎么就这么能忍,脾气再好的人也该抱怨了吧,可当他把疑惑问出口,辛原的一句话却彻底把他折服。   辛原说:“爱干净和整洁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别人选择什么生活方式我不做干涉,也不做强求,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生气之说。”   当时听完这话的苏郭仪愣了半天,只觉得说出这话的辛原在闪闪发光,仔细回味一下,这话往白里说,是这样的:你自己爱脏就脏吧,你能忍受狗窝,我是干净人,忍不得,我不是在帮你打扫房间,我是在给自己开辟能生存的净土。   从那以后,苏郭仪开始尝试改变了,毕竟他也想试试某种高端的生活方式,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凑合着过。   辛原就是这样,他极少与外界产生纠纷,可他选择的方式不是忍让和退缩,而是自律与独立。   他时刻将自己温和的一面朝向身边的每一个人,也会在受到侵犯时毫不客气地反击,就像对待一开始轻薄他的苏郭仪和试图猥亵他的教授一样,能做到这样,说明他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也是一个极为自我的人,他心中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形象定义,所以注定了和身旁的人的疏离。   什么样的原因造就了这样一个辛原,他的家庭,还是他的经历,这些苏郭仪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的辛原,他想不出谁能配得上他,同时他还需要谁?   苏郭仪叹了口气,果断换了台,然后伸出两手去捧住辛原的脸,强硬地帮他擦眼泪。   “好啦好啦,不用太难过了,你这么好,多的是人巴不得和你过一辈子呢,你慢慢挑,不急不急,我单身二十来年我急过吗。”   辛原却眼尖地看到苏郭仪翘起的小指,他抓住苏郭仪的手,看了看,想起苏郭仪之前说杯子里滴血的话,刚好和他小指上的刀口对应了。   苏郭仪见他盯着伤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敢割太大,怕痛,你看了这么多书,应该也知道阳气是什么、怎么得阳气了吧。”   辛原没说话,轻轻将苏郭仪的手放到唇边,然后小心含了进去。   苏郭仪跟触了电似的一颤,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苦笑道:“你还真是……哎哟喂,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个捷径也不会动心的,哪知道你直接下嘴了,得了得了,没血了,只给舔舔,不给咬啊。”   辛原没说话,只将指头含在嘴里,轻轻地用舌头舔一会儿,等他放开的时候,哪怕借着电视那微弱的光都可以看见苏郭仪的脸明显涨红了。   苏郭仪一把抽回手,磕磕绊绊道:“我的妈呀,这刺激对我这个老处男来说有点大,再舔我就弯了,我还是直接弄杯子里给你喝吧……”   “吓到没有?”辛原突然打断他。   苏郭仪一愣,后知后觉看了看自己肩膀,然后道:“吓是吓到了,不过阳火……”   “对不起。”辛原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黑暗中他本来就苍白的脸显得尤为青白,“我吓人可能真的没有天赋,我觉得……我还魂不会成功了,对不起,连累了你,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翻书找解除秘术的方法,对不起,我还没找到……”   果然是这样。苏郭仪叹了一口气。他就说辛原怎么会突然对阴阳风水之类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了,一天没事就抱着书不撒手,果然是为了找解除分离魂魄秘术的方法。   苏郭仪想说什么,又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想了想,他猛地一拍辛原肩膀,道:“说什么呢!还有半个多月,说什么泄气话!我干这行这么多年,见过的还魂情况多了去了,也有在最后一星期开挂似的取够阳火的,我们压根儿不用急!”   说到这,也许是自己都意识到了话说得太过,苏郭仪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道:“再说了,我从干这行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长命,危险肯定是有的,何况我不可能为了长寿就一个人过下去,我肯定要找媳妇的,到时候生了娃,我的娃又有阴阳眼,我肯定也会早死的。早几年晚几年罢了,和你无关,工作性质如此。”   辛原低低地“嗯”了声,苏郭仪可以看出他有些消沉。   电视里已经跳到了广告,各种聒噪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夸张的声音在不遗余力地推荐一个又一个产品,只为怂恿观众消费,苏郭仪看了眼花缭乱的画面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   “我们去旅游吧!”   “啊?”   “我们天天窝在家里,什么推力都没有,怎么发生些事情,又怎么受到惊吓?不管啦,别看我住得寒酸,其实我还是很有钱的,就是想存着钱留给我以后的媳妇儿养大我孩子,现在命都要没了,存个屁钱!走!咱旅游去,游完中国游外国,路上你再找机会吓我,怎么样?”   这下辛原仔细考虑了一番,然后应道:“好啊,其实我也很有钱的,我把我的摄影棚卖了,一路上的花费我包了,怎么样?”   “好嘞!路费我包了!走起!” 第79章 风骚(十)   当晚苏郭仪在异界狠狠地赚回了面子。   他忍痛放了一波血给辛原喝了,当晚他拉着辛原直冲异界最好的医院,找了最好的大夫,嚷嚷着要用最好的医疗设备和最贵的药,霸气得不得了。   虽然医生诊断之后只给他扔了一盒云南白药,事实证明,这也够用了。   对于人类而言的致命伤,对于魂体而言,这就是伤口,伤口好了就痊愈了。   临走前苏郭仪又霸气地买了十盒创可贴,顺便连祛疤的药都买了,再一问阳气,好家伙,剩余的阳气够他买光整个医院的创可贴。   辛原被他拉着到处逛,事实上异界除了是个农贸市场,也是个夜市,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这些东西作为人的苏郭仪都用不了,于是他本着不浪费原则,给唯一能用的辛原各种买买买。   人间有名牌,异界当然也有名牌,辛原估计是异界开创以来出现的最土豪的一只鬼了,别人都是带着魂使来逛街,他可不得了,直接带着种源进来,看上哪样东西,买!阳气不够了,现场放血,立刻买!   苏郭仪大概是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消费,哪怕不是自己买,给别人也是一样的,买东西直接从最贵的看起,那叫一个爽!   就是这样,饶是辛原不好意思地说不要了,买红了眼的苏郭仪愣是拖着他把所有最新款的东西都收入囊中。   iphone9s,买买买!好容易老乔入了地府,鬼界的苹果更新得比人界快,怎么能放过!   电脑,嘿嘿嘿嘿嘿……   钱包,哈哈哈哈哈……   衣服,嘎嘎嘎嘎嘎……   在看到苏郭仪拉着自己往法拉利专卖店跑去时,辛原担心苏郭仪真会血尽而死,赶紧把他拽了回去。   事实证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夜的放纵和狂欢之后,苏郭仪开始慢慢调整了他的消费观,以前东西都是挑便宜的买,现在呢,挑贵的?不,挑好的买。   什么东西好呢?喜欢就好啊!谁让他有钱啊!   他确实也是个有钱人啊,前些日子从大明星那赚了五百万辛苦费,还有之前的各种积蓄,他确实是个有钱人,就是之前一直卯着劲儿攒钱,想给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和孩子去大首都买套房,再攒够生活费,哪怕以后他嗝屁了,老婆和孩子也不至于活得艰难。   现在呢?攒个屁啊!就剩小半月了,搞不好真的还魂失败,他的命肯定是要搭进去的,他就不信二十多年都找不到媳妇儿,剩下半个月他就找着了,顺便还生个娃,他现在还攒这么多钱,给谁用啊!   旅游第一站,他们去了西双版纳。   旅行能不能净化心灵这事另说,基本上两人就是“逛、吃、逛、吃”的节奏。旅行的好处大概在于,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容易给人带来一种错觉,好像已经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一样。   游玩五日,阳火一盏未灭。   辛原也是一个有钱人,他的有钱不是一种暴发户似的的有钱,而是一种难以名状却真实可感的贵气。   贵气说白了,也就是不太把钱当回事的气度。钱是个好东西,可人一旦太把钱当回事,往往就容易不把自己当回事。   不过人也没法不把钱当回事,没钱活不了,钱能带来的好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二者之间,其实也就是个“度”的问题。   苏郭仪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的,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日子过得太囫囵了,跟在辛原身边,他每时每刻都能发现一个更广大,也更细微的世界。   那辛原呢?他跟在自己身边会有同样的想法吗?或者世上还有人会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吗?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他永远都是这副淡淡的样子吗?有谁见过他激动的样子吗?   这样的疑问一直在苏郭仪的脑海中打转,转着转着,疑问一个没解消,反而越积越多。   在这之后,他们又去了丽江、张家界。   苏郭仪脑海中的问题也越想越偏。   他在床上也是这幅样子吗?之前跟他好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他一次能多久?他那儿有多长?论大小,自己和他谁的更大?   坐在双人间的酒店里,苏郭仪看着浴室玻璃上那个模糊的人体,脑海中再次放飞自我。   他多久撸一次?认识他一个多月了好像没见他撸过,不憋得慌吗?难道在洗澡时撸?等等,他好像有零点还原……不对呀,就算零点还原,他也是男人,总会想撸的吧!等等,自己好像也一个多月没……   “咔嗒”一声,浴室门开了,穿着浴袍的辛原走了出来。   苏郭仪望着他深V领口处的那大片光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果然在酒店里,只要穿上浴袍,画面就是怎么看怎么旖旎。   辛原在一旁吹头发。   照理说辛原成了鬼,早就不需要洗澡了,可辛原一直保留着洗澡的习惯,这也是他“生活方式”的一种吧。   过肩的柔顺的长发在修长白皙的指尖不断被拨弄,从左边撩到右边,苏郭仪瞄了一眼,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觉得处处可看,又处处不该看。   等等,都是男人啊,有什么不能看的?   苏郭仪果断移回了目光。   视线落在裸露的小腿处,白皙纤细的腿部,有一点隆起的腿部肌肉,流畅的线条下连着伶仃的脚踝,经过热水的冲刷,敏感地泛着粉色。   苏郭仪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粉色粉得有点淫荡,于是他赶紧将视线上移。   修长的大腿往上的隆起的两团,苏郭仪仓促跳过之后,瞄准了那被浴袍带子随意一勒的腰,看着很细,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有肌肉。再往上就是那不断被拨来弄去的头发了,看着柔柔软软,很好摸的样子,灵活的指头不断穿梭其间,苏郭仪一会儿忙着看头发,一会儿忙着看手指,眼睛都不够用了。   看了好一会儿,他如遭雷劈。   等等!他究竟为什么要看一个男人!   意识到自己举动不正常的苏郭仪仓促地冲进浴室洗澡,连招呼都没有跟出来的辛原打一声。   浴室内有未散的水汽,还有甜香的沐浴露的气味,苏郭仪闻着闻着,居然脸红了。   苏郭仪赶紧揉了一把脸,心里暗骂道,大夏天的洗什么热水,热死人啦。他把脸红的的原因归咎于热水的温度,却没找到能解释他心跳加速的理由。 第80章 风骚(十一)   而后的旅行,苏郭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   先不说他脑海中越装越多,也越来越出格的疑问,单说他老是忍不住偷瞄辛原这事儿,现在是夏天,谁穿得都少,大街上露胳膊露大腿的女人有很多,他却盯着辛原弯腰在小摊上看东西时露出的那一小截白肉,脑海中冒出许多有点变态的念头。   摆摊的大妈突然压低声音对正在挑东西的辛原道:“姑娘,你身后有个小伙儿,直勾勾盯你,肯定是小偷,你要小心点。”   辛原闻言用余光往后看一下,抬头对大妈笑笑,也不纠正她叫自己姑娘的错,“谢谢,我会注意的。”   两个人的旅行接着继续。   日子在动荡的车厢、平稳的机舱中缓缓流过。   旅途中快乐的两人却似乎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国内折腾了一圈之后,他们打算去法国巴黎,若不是去各个国家都需要签证,时间又不够,他们真想把世界的环游一遍。   不管怎样,阳火一盏未得的事实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一天天的时光流逝中,苏郭仪从一开始的迷茫,否定,到慢慢开始确信自己确实对辛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仔细想想,他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直,哪有直男会成天对着个男人发浪的。那天他不小心撞见辛原脱了上衣抹药,辛原一手轻抵着伤口旁边的肌肤,一手沾着药粉轻轻抹匀,动作虽然自然又正常,可这画面在苏郭仪看来就是白皙的手指不住地在胸前浅红的那点打转,在这一刹,什么心理建设都阻挡不住画面的冲击,苏郭仪的直男之魂几乎是被摧枯拉朽的力量击碎了。   可是击碎他的人却并不知情,也并不需对此负责。   苏郭仪心中承认他对辛原的感情之后,他与辛原的相处自然了很多,却也没有什么变化。   确实,也不可能有什么变化。先不说现在一个多月了,还魂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哪怕是他们真的还魂成功了,辛原也绝对不会是能跟自己在一起的人。   飞机旅途上花费了一定的时间,余下的日子,他们争分夺秒用在享受异国风情上。   辛原对巴黎也很熟悉,英语流利不说,难得的是他也会一些法语,一路上偶有行人与辛原搭讪,辛原都能用合格的法语附赠一个微笑回应过去。   明亮的阳光下,站在法国街道的辛原成功让所有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成了他的背景,他穿着苏郭仪在异界给他买的衣服,现代的剪裁,汉唐的韵味,好一抹行走的东方风情。   路上有人街拍,拍着拍着,镜头不自觉就移到了辛原恬淡的眉眼上,直到镜头中的人越来越小,拍照的人始终没能记得摁下快门。   苏郭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就升起了骄傲,同时心底想着,怎么时间就不能再宽裕点,他给辛原买了那么多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都穿一遍呢。辛原每换一件衣服,美在他身上就换一种表达方式。   苏郭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了爱意,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呈现给同一个人。   他真的在生命最后的半个月找到了爱的人,朝夕相对,这么一想,能这样死也挺不错,可是……辛原呢?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的跟自己在一起,他乐意吗?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哪怕是在异国旅行的这几天里,他们还是一直在尝试着,当初大明星他们说的那个能将身体各部位拆下来吓人的道具他们买了好几瓶了,无论是摘头还是摘手,苏郭仪都是无甚反应。   这也怪不得他,当大师十几年,什么类型的鬼没见过?   惬意的时光总算格外的快,终于,还魂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以往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消极的情绪,可谁都没法忽视还魂失败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真到了这最后一刻,他们再也装不出无忧无虑的模样了。   苏郭仪给再婚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他的情况,然后说了下银行卡的密码。   电话那头的人很平静,对银行卡的事没太大反应,对苏郭仪的情况也没太大反映,也许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妈,快做饭,我饿了”,女人没说太多就挂了。   苏郭仪默默放下电话。   直到今天,辛原也没有打电话回去,苏郭仪也不多问。   他们住在酒店的第三十层,隔着大大的落地窗,两人静静地眺望着异国的城市,看着脚下如蚂蚁般渺小的、行色匆匆的行人,小声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苏郭仪说了说自己的童年,说自己第一次见鬼时的害怕,说知道自己父亲是因为他的出生而死的难过,说让他打定主意也走上助人还魂这条路的女同学,说他无疾而终的初恋,说他差一点就告别处男之身的那一夜……   辛原一开始是安静地听,后来也加入了诉说的阵列。他说他婚后不断出轨的父亲、破碎的家庭、母亲自杀前想先杀了他的眼神、在不同国家的旅行、他最初甜如蜜最后淡如水的唯一一次恋爱……   说着说着,天黑了,脚下连绵成片的彩灯,这是城市的眼。   很奇怪的,他们谁都没有说,就这么不约而同地想死在异国,谁都没有提出要回去。   也许是越深爱越想逃离吧,谁知道呢,回家总带着那么一点落叶归根的意味,潜意识里,他们还不愿相信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这个盛夏迎来终结。   晚上八点,天已经完全暗了。   辛原在浴室里洗澡,苏郭仪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晚发呆。   哗啦啦的水声将苏郭仪的思绪冲成一段一段的,恍惚中他在犹豫,该不该对辛原说出自己的感情。   苏郭仪仔细想想自己以前的情感经历,都是没说出口就被自己否定了,他面对深爱的人的时候,总是不敢以后留下她和孩子两人面对世界。   可是,这次是辛原啊,会跟他一起死的辛原。   说吧,等他出来,就跟他说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浴室里突然传来辛原的呼唤,“苏郭仪,能帮我拿梳子过来吗?”   苏郭仪一愣,瞥见放在桌上的木梳,他拿起后向浴室走去。   “来了,等会儿……你开开……”   “嘭!” 第81章 风骚(十二)   浴室门突然大开,扑面而来的水汽中,一张惨白的狰狞鬼脸狞笑着向苏郭仪逼近。苏郭仪心头大惊,很快他反应过来,眉眼一舒,咧开嘴笑了。   水汽中的辛原郁闷地摘下鬼面具,“啊,又没吓着你。”   苏郭仪道:“吓着了,差点吓尿。”说着他将梳子递给辛原,“还要不?”   “要……”辛原伸手欲拿梳子,突然手往前多伸一尺,猛地捏住苏郭仪的手,用力往前一扑。   余光中,苏郭仪看见辛原大张的口中,森白的獠牙格外渗人。   “唔……”   苏郭仪被辛原一把推在墙上,脖子动脉处传来刺痛感,可也只是刺痛而已,苏郭仪错愕地搭着辛原赤裸裸、湿漉漉的后背,感受这辛原卖力的“撕咬”,一时心里产生了些许异样感。   辛原努力了许久也没听到苏郭仪惊恐的尖叫,他放弃地抬起头,伸手摘下道具吸血鬼牙齿,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吓人的天赋啊。”   花洒早停了,喷头还淅沥地滴着水,充满浴室的水汽慢慢散尽,苏郭仪搂着全身赤裸的辛原,借着辛原背后的镜子将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个真切。   无处不美,无处不精。   掌心还贴着辛原湿润的背,绵软又温润的感觉从手掌传到了脑中,苏郭仪觉得也许是水汽吸入得太多,他有点窒息,意识也有些乱。   辛原的脸就在眼前,恍惚中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视线一低,他对上了辛原的唇,红红润润,湿湿软软,令他回味起了那晚的吻,辛原的嘴唇也是那么柔软和湿润,所以一开始打定只为了传递阳气主意的轻碰慢慢变成了深入的亲吻。   苏郭仪不知道辛原对那个吻的评价如何,也许是糟糕透了吧,干燥起皮的嘴唇,还带着血腥味,辛原一定不喜欢。上一个呢,他们在医院的那次,隔着玫瑰花茎的那次,会不会给辛原留下好一点的印象呢,不,不会,没人会对一个突然出现的轻薄自己的人有好感……   苏郭仪正想得出神,突然辛原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对不起……”   苏郭仪一愣。   辛原直直看着他的眼,瞳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和涌动。   “对不起,我……”   辛原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可以把他解释为歉疚,也可以解释为意乱情迷,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后一个。   苏郭仪苦笑着道:“不用对不起,还魂这事,有成功就会有失败,怪我当初没保护……”   “对不起!”辛原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猛地贴近苏郭仪,目光如渴似求,“我答应过你不会刻意诱导,我也知道你想要娶个女人生个孩子,可是……”   苏郭仪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可是……”后一句话辛原始终无法说出,因为他看见了苏郭仪因为激动而放大的瞳孔,狭小的浴室里,一时间两人的心跳都重合了,这一刻,不需要语言,他们突然懂了很多东西。   辛原捧着苏郭仪的脸,微微踮脚在苏郭仪唇上吮了一下,只一下,犹如天雷勾动地火般,苏郭仪猛地收紧了抱着辛原的腰,用力将他摁在怀里亲了起来。   两人胸中情潮涌动,剧烈的亲吻中彼此难以呼吸,却还是难舍难分,他们像两头发狂的野兽,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夜,他们知晓彼此错过了许多东西,而现在他们要将错过的一切都补回来。   激烈的拥吻中他们碰到了花洒的开关,喷出的水流将两人的身体通通打湿,辛原的头发黏在脖子上,细小的水流顺着五官的凹陷处流入唇角,下一刻又被另一双唇狠狠吸干。苏郭仪粗喘着捏着辛原的腰,痛感在激情中化作浇入火中的油,两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声,辛原更是忍不住用牙齿咬苏郭仪的舌头,又动手去撕扯他的衣服。   苏郭仪的心脏跳得几乎要炸裂,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辛原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迹象,难道是他太迟钝,没有发现辛原也喜欢上了他?   这些疑惑他都没有找到解答,可他可以肯定,他明明白白在辛原眼里看到滚沸的爱意,这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辛原现在的身体变化也不是骗人的。   两人甚至不需要语言交流,苏郭仪知晓了辛原的渴求,他用力将辛原抱起,大步往酒店的床上走去,也不管两人现在身上都是水,他们在床上滚成一团,抵死纠缠。   窗外的世界依旧繁华,依旧宁静。飞蛾在路灯下追逐。公路上的车驶过一辆又一辆。化着浓妆的时尚女人踩着高跟鞋悠悠而过。两三成群的学生在街头大笑。世界还在井然有序地运作着,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房内的两人正在享受他们的末日狂欢。   白皙的脚趾蜷缩成一团,看着似乎很痛苦,可连着的大腿却死死绞着身上人的腰,肌肤贴合处被高速的摩擦蹭成粉红。   红色越来越深,最终深成嘴唇的颜色。开合的嘴唇时而吐出难耐的尖叫,时而传出低哑的呻吟。有未来得及吞下的唾液顺着口角流下,另一双唇覆上,狠狠舔干。   这是他们的末日,也是他们的永生,没人懂他们的恐慌,也没人懂他们的快乐。   欲仙欲死,如癫似狂。   长夜终将漏尽,黎明迎来曙光,万物即将苏醒,你我终将灭亡。   沉睡吧,沉睡,死在心爱之人的怀中,一丝不挂,如同初生时蜷缩在母亲的子宫。   “啊——”   尖叫,居然还能听见尖叫?尖叫吧,你所恐惧的一切,都是我和他弃之如履的肮脏。   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毫不客气地带走床上的湿润,也嚣张地踩在熟睡之人的面庞。   苏郭仪睫毛动了动,嘟哝一声,伸手欲拉被子遮住阳光。   动了动手指,再动动手臂……等等!他怎么动不了手臂!等等!他怎么还能动手指!   苏郭仪一激灵,猛地蹦起身。   入目是满室的明亮。   他眯了一会儿眼,前方似乎站着一个人,正在阳光里打电话,看背影,有点像辛原。   一转身,果然是辛原!   苏郭仪登时就完全清醒了,怎么回事!他们没死吗?   一低头。咦?自己怎么被绑起来了?   辛原已经挂掉了电话,正一步步朝苏郭仪走过来,目光有些火辣。   苏郭仪惊喜大叫,“卧槽!居然没死!我们没死啊!辛……啊!”   走近的辛原一拳揍上了苏郭仪的眼睛,这一拳丝毫没有收力,登时苏郭仪又变成了熊猫眼。   苏郭仪被揍得一头雾水,“等等!辛……啊!”   又一拳,这下真成熊猫了。   辛原头发乱糟糟的,红肿着一双眼,愤恨地望着他。   等等,愤恨?为什么是愤恨?   “你也是中国人?”   辛原开口了,可他的话却让苏郭仪大吃一惊。   看着辛原眼中的陌生和鄙夷,苏郭仪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死强奸犯,我已经报警了……”   “等等!辛原,是我啊!”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辛原一愣,“你认识我?”   苏郭仪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大。   辛原仔细端详了苏郭仪几眼,突然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死强奸犯!别想骗过我,我不可能认识你这种流氓,别以为在国外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会放过你!”   苏郭仪这时已经完全懵逼了。怎么回事啊!他们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还活着,为什么辛原突然不认识自己,还完全不记得?   等等!   苏郭仪突然看了一下自己的肩头,阳火全灭了!   怎么回事!辛原什么时候吓的他,什么时候还魂成功的!   苏郭仪仔细回想,房间内古怪又腥膻的气味却打断了他。   这种气味……苏郭仪一想,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味道了。昨晚他和辛原……做得十分疯狂,基本是要把一辈子的炮都在一夜打完,所以他们从八点开始折腾,一直到两个人都昏睡过去为止,这样一来,房间内有这种气味也就不为怪了。   看着自己被床单一裹,又被绳子紧紧绑起来的样子,苏郭仪知道辛原可能真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这种情况,倒像是还魂成功一样。   辛原又到一边去打电话了,一会儿英文,一会儿法语,也不知道他又在联系谁。   苏郭仪只觉得麻烦大了,于是他赶紧调动脑筋,思索究竟发生何事。   昨晚他和辛原……就是做啊,哪来的惊吓,他射了四次,辛原都也差不多,很爽啊,为什么会还魂成功?   苏郭仪突然想到什么,全身一激灵。   对了!他俩不是普通魂体和种源的关系啊!他俩是用秘法强行绑定的,说不定就跟秘法有关,不行,他得赶紧回去找秘法!   “辛原!你听我说,我们真的认识,只是你现在失忆了,我们回中国……”   “咚!”   辛原显然真把他当成了强奸犯,恨透了苏郭仪,哪肯听他说,反手一个花瓶就砸了过来,吓得苏郭仪立马噤声。   辛原挂断电话,放下手机,背对阳光,冷冷地看着苏郭仪。   苏郭仪被他盯得全身发冷。   “喂,”辛原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化学阉割’吗?” 第82章 混合番外 虐狗(一)   正在病床前和汪亦之你侬我侬的乌盎望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来电显示是辛原,一接听,里面传来苏郭仪杀猪般的叫声。   “大明星!乌大爷!你可得救我啊!辛原他还魂成功后完全不记得我了,现在他要阉了我,你快跟他说我们认识啊!”   乌盎望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他为什么要阉你?”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然后传出苏郭仪弱弱的声音,“还魂的最后一夜……我和他睡了。”   “哦,那阉吧。”   不理会电话那头的苦苦挽留,乌盎望利索地把电话挂了。   汪亦之投去疑惑的目光,乌盎望看到后,忿忿开腔,“我就知道当初不该信那个神棍,我把辛原交给他,他倒好,没保护好人就算了,还趁机把他睡了,无耻!”   汪亦之闻言大惊,忙问道:“啊?那他打电话给你是怎么回事啊?”   “辛原还魂后没了记忆,以为他是强奸犯。”   话音刚落,电话再次响起,来电人依旧是辛原,乌盎望再接听的时候,说话人也变成了辛原。   “阿乌,我想问一下,我和他真的认识吗?”   乌盎望见汪亦之也很好奇,于是摁了免提。   “认识是认识,就是……不是那种关系。”   辛原那边显然也开了免提,苏郭仪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出来,“喂!刚认识那会儿不是,后来我们日久生情啊!”   “我呸!”乌盎望毫不客气道:“就你那样,辛原能看得上你?不说了,辛原赶紧阉吧,记得阉干净点。”   挂断电话之后,苏郭仪绝望地看着眼中迸发出别样敌意目光的辛原,一时心如死灰。   他早该明白的,辛原脾气好是好,那是在与人无争的情况下,一旦有人真的惹急了他,他可是一等的果断和尖锐的。   好比之前那个试图猥亵辛原的教授,根据辛原后来补充的细节,他不仅是把教授揍了一顿后退学,他还想法子调查了教授以前的劣迹公之于众,最后直把教授也逼得主动离职。   苏郭仪弱弱地望向辛原投过来的目光,解释道:“也许你不信……但咱俩真的是一对儿啊,昨晚上还是你主动的!”   辛原阴沉沉地望着他,一声不吭。   在辛原的记忆中,他与苏郭仪素不相识,可方才他们报警叫了警察,警察到现场找大堂经理问话,得到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通过对大堂监控录像的调取,监控中辛原明显与苏郭仪是认识的,他们有说有笑地去开了房,登记还是辛原去跟前台做的交流。前台的人也表示对辛原有映象,同时反应当时他们两人一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是意识清醒并且谈笑风生,显然关系不赖。   对这结果,辛原哪怕不信,充分的证据也让他的报案不成立。警方还在辛原和苏郭仪的手机里发现了许多的合照,照片中两人极为亲密,这下更能确定辛原的说法有误了。   法国的警察懒得管外国人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明显报案说法与现实有出入的,他们粗略把这事认定的嫖资纠纷或者情侣矛盾,提议让他们私下和解就走了,留下辛原与苏郭仪依旧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到辛原的问话,苏郭仪赶紧回答:“医院啊!你之前被恶鬼纠缠,我是乌盎望请来救你的大师,你忘了?”   辛原沉吟,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在相册里一张张翻完,辛原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入浴室洗澡。   苏郭仪顶着一头的乱毛,心有余悸地望着浴室里若隐若现的人体,心中满是忐忑。   他究竟想起来没有?他忘了多少?他相信自己吗?他现在的态度是怎么个说法?   苏郭仪心中满是疑问和纠结,阳光早就已经透入落地窗,屋内明晃晃的一片,很是刺眼。苏郭仪抬头望向窗外,望着望着,突然笑了。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辛原和他都活着就好。   不就是再追一次嘛,追就追!烈女怕缠郎(馋狼),他就不信融不了辛原这座冰山!   另一边,汪亦之的身体在一个月内也得到了显著的好转,从一开始下床都需要人搀扶,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慢慢下床小步小步挪,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强壮。   汪亦之父母都将这良好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们十分开心,一个劲儿说是奇迹。比他们更开心的,还有另一头虎视眈眈的色狼。   汪亦之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变好这事究竟算好事还是算坏事了,身体好起来就意味着……   某人原本在大腿上按摩的手越来越往上,最终悄悄往腿根处巡去,汪亦之及时发觉,连忙伸手摁住他。   “阿乌别闹了。”   被当场抓包的人也不害臊,腆着脸道:“我帮你恢复一下肌肉活力嘛。”   “走开,你往那儿摸算什么……”   “恢复活力啊。”   汪亦之无奈捂脸。   一想到当初自己做鬼时,这家伙把他拎上床那副饥渴的样子,他就觉得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乌盎望这只人形泰迪,憋久了没有人性,只剩兽性。   察觉到一只炙热的大掌摸进了自己裤子,汪亦之连忙并腿夹住,涨红着脸道:“大爷不要啊,我身体虚啊,一滴精十滴血,你忘了上次被你碰了一次,我腿软得几天下不了床吗?”   乌盎望这只禽兽似乎被唤起了良心,道:“好吧,我不使坏了,你别夹着我,我抽不出来。”   汪亦之再三确认这货脸上和眼里都是一派真诚,于是他小心松去了腿上的力。   “啊——”   两腿才一松开,那只大手就不由分说地往中间袭去,狠狠摸了一把。   汪亦之缩进被子里暗暗咬牙,他怎么就忘了这货是演戏的,装模作样最会了,他怎么就信了。   乌盎望日常耍流氓任务完成,他心满意足地在一旁哈哈大笑,一边掀汪亦之的被子一边哄道:“好啦好啦,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逗你了。”   汪亦之死死埋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也不肯让被子露出一点缝隙。上次他就是信了乌盎望的鬼话,放松了戒备,结果被他伸手进来,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摸就算了,最惨的就是胸,又被……不!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来的! 第83章 虐狗(二)   等到苏郭仪也去洗澡出来后,辛原已经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地站在窗边向外远眺,阳光照在他白皙的面庞上,照亮了他的每一根睫毛和发丝,却照不亮他眼中的阴沉。   苏郭仪看见他这模样,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于是他赶紧拿过毛巾擦头发。   辛原余光看见了苏郭仪,微微侧头,开口道:“我的记忆只到我在剧组被车撞那里,后来的我全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认识你。”   苏郭仪拿着毛巾继续动作,脸上讪笑道:“这样啊,没事的,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的。”   “不用了。”辛原背对着他,只有一半的脸侧了过来,另一半脸完全被垂下的发遮住。   苏郭仪心头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讷讷问道:“为什么不用?你不想知道吗?”   辛原完全转过身来,背对阳光,眼里愈发阴沉。   “老实说,我不是很信你的话,也对你没什么好感。”   苏郭仪惊愕地张大口。   辛原皱皱眉,接着道:“我相信换做是你,也不会对一个疑似强奸自己的人产生信任。”   “我没有啊!我们是两情相悦的,顶多算合奸啊喂!”苏郭仪急忙为自己申辩。   辛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翻过我的手机记录和你的记录,也询问过一些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只能证明我们相识,并且有可能是朋友,但是都说明不了我们是情侣,别人的说法也类似。”   “那你怎么解释我俩上了床的事,朋友之间是不会上床的吧?”   辛原的目光依旧是疏离中带着戒备,他沉吟片刻,然后道:“不排除我们确实是情侣的情况,但也不排除是你我一时兴起发生了关系,更不能排除是你用什么手段或药物迷奸或者强奸了我,这直接导致了我的失忆,总而言之,我对你的话持保留意见,我会自己去调查,如果是最后一个原因,我发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郭仪早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了,听着辛原所说的猜想,他觉得喉头痒痒的,好像有很多话不吐不快,又好像装了一肚子的解释要说清,可他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无力。   “我……我们……”   辛原后方是一大片陌生的城市,异国的阳光将他勾勒出一身金色的线条,顺着线条往下望,地面上满是倾泄的阳光,还有连在辛原脚下的黑影。   不知为何,这样的辛原让苏郭仪产生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辛原他有主见有想法,有美貌有才华,他们俩之间原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如果不是辛原刻意迁就苏郭仪,苏郭仪根本无法与之交流和接触。   苏郭仪本来还很乐观地想着辛原失忆又如何,大不了重新追,可到了现在,不到两个小时,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质疑。   他原本觉得,他既然能让辛原喜欢上一次,那再喜欢另一次也不是问题,然而刚才辛原话中的“一时兴起发生了关系”,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某种信念隐隐有种崩塌的趋势。   苏郭仪本来就疑惑为什么辛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昨晚突然之间表现热烈,苏郭仪本来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爱意汹涌的原因,可现在经辛原这么一说,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昨夜他们都以为死定了,所以在临死前,辛原“一时兴起”,想来场最后的狂欢, 所以才会……   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疼痛悄悄蔓延。   辛原依旧沉着一双眼,“今晚回国吧,我定了晚上的航班。”   苏郭仪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头望着自己的鞋。   辛原这是……与自己过夜一夜都不愿忍受吗?   苏郭仪慢慢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道:“辛原,如果我们真的是情侣呢?”   辛原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了苏郭仪好一会儿,他干干道:“到时候再说吧。”   苏郭仪确信他看到了辛原脸上的抗拒,以前的辛原是不是喜欢他,他不能确定,可现在辛原绝对不喜欢他这一点,他可以确信无误了。   自己真的不是辛原喜欢的类型吧。   “那……如果是一时兴起的关系呢?”   辛原也许是被苏郭仪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了,他转开了目光,含糊道:“那……就这样吧。”   苏郭仪挤出一个笑,苦涩道:“就这样的意思是……你就把我当成了睡了一觉的炮友,然后就这样了?”   辛原没有回应,也没有否定。也许是苏郭仪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幽怨,辛原脑子一团乱麻,心里也不是滋味,隐隐还生出些内疚来。   轻咳一声,辛原道:“我们……先别说这么多好吗?”   话刚出口辛原就后悔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对面那个看起来像个痞子似的人从听了他的话起,嘴巴一点点往下瘪,鼻子也一抽一抽的。辛原心中升起某种荒唐的想法来,而下一刻,荒唐的想法就成了真。   “哇——”   一个又染发又纹身的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因为他的话嚎啕大哭。   辛原长这么大哪见过这种架势,耳边的哭声一声嚎得比一声响,辛原当场就吓蒙了。   “哇啊啊啊——”   也许是大哭太耗费力气,苏郭仪没一会儿就因为用力过度而全身通红,脸就不必说了,涨红一片,亮晶晶的鼻涕口水挂了一脸,要多惨有多惨,站都站不稳。   辛原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拿过抽纸过去扶他。   “你别哭了别哭了,怎么突然就……”   辛原这才发现近距离接触更不得了,哭声实在太过嘹亮,颇有穿透耳膜之效,辛原只好一手捂耳,一手拿着纸巾去给他擦。   苏郭仪哭到痛处,一把揽住辛原的腰,埋头在他胸前嚎起来,没一会儿辛原衣服也湿了一片。   “唔唔唔——”   听着怀里闷闷的哭声,辛原彻底无语了。   他今天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睡了一个陌生人,自己身上还有被人侵犯的痕迹,想也可知他的心情不会太好,结果他又发现自己人莫名到了国外,脑中还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心里就更乱了。   那个疑似侵犯他的人,一头张扬红发,睡姿豪放不羁,露出的胳膊上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纹身,耳朵上更是成排的耳钉,怎么看都不像好人,醒来后的十分钟里,辛原产生了数次拿刀捅死苏郭仪的念头,不知忍了多久才勉强镇定下来去报警,结果……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子?他还没委屈够,那个疑似强奸他的人哭得这么惨是怎么回事?   在嘹亮的哭声中,辛原脑中升起了另外一种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他们真是情侣吧?   另一边,国内的汪亦之也迎来了自己的小烦恼。   其一嘛,就是随着电视剧《苏厌婴》的热播,乌盎望最近红得发紫,不光陪他的时间少了,行程多了,就连偶尔来个医院都得避开狗仔。   其二嘛,就是出柜的问题。   对于汪亦之弯了的这事,他自己在还魂期间潜移默化地弯,自己还是能接受的,可对于他的父母而言,自己就是躺在病床上好几年,突然一醒来就弯了,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汪亦之一直在思索着究竟什么时候出柜在最合时宜,同时他发现随着乌盎望来看望他的时间越隔越久,他想他想得快疯了。   最久的一次是去外地宣传,整整两星期没见,虽然一开始乌盎望就告知了归期,可汪亦之还是时不时盯着门口,好像乌盎望随时就会出现一样。   死泰迪不在,突然之间没人一天三次来对他耍流氓,真是一点都不习惯。   汪亦之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点点越发坚定起自己的心来。他真的很喜欢乌盎望啊,他觉得乌盎望真好,人好,对自己也好。虽然乌盎望每天都不正经地调戏他,可整整一个多月,乌盎望每天都来帮他做复健,有时晚上就直接在一旁的病床上睡,每次他叫乌盎望回去,乌盎望都会睁着一双亮晶晶地眼望着他,温柔道:“可是我一回去就会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还是留下吧。”   汪亦之只要一想到乌盎望那双亮晶晶的满是爱意的眼睛,心口都要化了。   等到乌盎望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汪亦之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猛然抬头,刚好乌盎望就跨了进来。   “我等不及明天,所以连夜回来啦。”   没等汪亦之问话,乌盎望率先回答。汪亦之放下手中的手机,抽了抽鼻子,张开双臂。   乌盎望大步走过去,两人紧紧相拥,抱了好一阵,不知谁先撒手,另一人又将他扯回怀抱,又过了好一阵,轮到那人撒手了,刚才那个又将他扯入怀中。   两人紧紧抱着、抱着,你侬我侬,蜜里调油,跟对连体婴似的,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下两人总算是感受到了。   乌盎望轻笑一声,忍不住在汪亦之脸上轻啄一口,汪亦之也才想起来,于是赶紧亲了回去,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啄来啄去,又幼稚又可笑,偏偏两人乐此不疲。   门口身形一现,倏然又消失了。 第84章 虐狗(三)   回国飞机的途中,苏郭仪看着坐在窗边一脸淡漠的辛原,想到他们来时还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一时心中有些落差。   辛原不是没有感受到身旁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他只能把头扭过面向窗这一边,一声不吭。   “辛原……”   听到身边传来弱弱的声音,辛原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应了一声。   苏郭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辛原的手,问道:“我昨天解释的,你相信了吗?”   辛原一听他提到昨天的事,头就更大了。昨天辛原被苏郭仪哭得抽抽搭搭的样子吓着,情急之下答应听他的解释,可听完之后,辛原却实在没法接受。   两人相处一个多月,一直是以朋友相称,突然就在最后一夜一起睡了,还是辛原主动的,这怎么听起来怎么扯,辛原实在没法说服自己。   “苏先生,其实我想说……”辛原扭过头,尝试用比较合适地措辞来表达自己的疑虑,“以我的性格,我不像是主动的……”   视线对上一双又要泛起水雾的眼睛,辛原及时闭了嘴。   实在是太可怕了,看一个男人哭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女人哭起来娇滴滴水灵灵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男人,尤其是苏郭仪,哭起来是轰隆隆哗啦啦的,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口鼻歪斜、涕泪齐飞,实在是让人没眼看,辛原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抹了一胸口的鼻涕就觉得以后得做噩梦。   苏郭仪又戳了戳他,“原原,你信不信我呀?”   辛原到底是教养良好,他还没有面对过苏郭仪这种死皮赖脸的角色,心中总想着话不能说死,日后好相见,于是他只能一直委婉着道:“大概、信了些,还要慢慢查证呢。”   飞机平稳飞着,苏郭仪开心地往辛原那凑,乐呵道:“那回国后你还住我家吧?”   “我觉得我太久没回家了,想……”   “那我住你家吧!”   沉默片刻,辛原无奈道:“算了,先去你家住两天吧。”   听着身后嘿嘿嘿的傻笑声,辛原心中越发纠结了,他究竟是怎样喜欢上这个人的?   另一边,汪亦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动出柜了,那天他抱着乌盎望亲亲热热,忘了他妈刚出去给他打热水,汪阿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男人抱在那你亲一口我亲一口,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两人关系不对劲。   汪亦之倒没发现母亲的异常,只觉得她第二天来时表情有些奇怪,眼睛也有些肿,乌盎望却察觉了不对劲,他疑惑的目光望过去,恰好对上汪妈妈满含心事又躲躲闪闪的目光,两人一下便心中了然了。   待汪妈妈离去,乌盎望借口送她,出了病房之后,两人沉默地往前走,走廊中医生护士急匆匆地穿行,两三病人走走停停,汪阿姨拱着背,有散落的白发垂下额头。   乌盎望看着那随着走动而飘飘荡荡的白发,沉吟许久,终于试探地开口道:“阿姨,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汪阿姨单薄的身体停顿一下,慢慢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点了点。   “二毛啊,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亦之也是好孩子,可是……我们俩个老家伙,也不求太多,就想亦之醒过来,好好地过一辈子就行……我知道你们拍电视的年轻人,可能比较喜欢贪新鲜,喜欢耍,可我家亦之他命苦,身体也不好,受不了打击,所以二毛啊,你能不能……别找亦之耍啊?”   乌盎望一听就知道汪阿姨是真的明白他们关系了,然而她认为是乌盎望在玩弄汪亦之的感情,不是真心的,毕竟从汪阿姨的角度看,乌盎望与汪亦之虽是童年好友,却已经十几年没联系,如今再见一两月就在一起了,感情显然不真挚,彼此还都是男的,对于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讲,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乌盎望淡淡应了声,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到医院楼下,他提出亲自开车送汪阿姨去上班的地方,汪阿姨在他的坚持下默许了,关上车门的时候,乌盎望不急着发动,而是思索了片刻,然后认真开口。   “汪阿姨,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对亦之是真心的,不是贪新鲜,不是玩,是想照顾他一辈子。”   汪阿姨有些惊异地看着乌盎望,“可是……可是……你们都是男的啊。”   “是的汪阿姨,我们都是男的,可是我们都喜欢对方,我想跟他结婚,想对他好,想照顾他一辈子。我虽然是男的,可我能做的不比女的少,我爱他,想跟他过日子,除了不能跟他有孩子,其他的不会变的。我会把你们当作亲爸亲妈来对待,无论亦之最终选不选择我,有没有变心,我想对他好、想对你们好的心是不会变的。”   汪阿姨听了乌盎望的话,眼里更为惊异了,她不明白两人之间曾经同生共死过,感情也是在日积月累中产生的,只觉得两人都有点太过轻率,“可是……你们这么多年没见,现在才见了一个多月……”   乌盎望知道光凭说是没法说服她的,毕竟还魂期间的事只有两人知道,“阿姨,我知道时间太短,您不大能相信,所以如果您还是不能接受,我会用行动证明。这一个多月来我对亦之的照顾您应该看得到,我保证以后也会这样细心,我只求您先别完全否定我,让我一直照顾到他好为止,我不求别的,到时候亦之喜欢我就留,他不喜欢我就走,您看这样好吗?”   汪阿姨本来就不讨厌乌盎望,心里也觉得他怪可怜,只是平常新闻听得多了,觉得娱乐圈那里乱,总是离婚出轨的,她虽然不觉得乌盎望也是这样的人,但她总归担心,如今听乌盎望都这么说了,她又觉得自家儿子能醒过来已经不容易,他的喜好才最重要,于是心里也放松了些。   乌盎望听见汪阿姨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大概已经能感受到阿姨心里的让步,他也没再说话,发动车子开始送阿姨上班。   病床上的汪亦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柜了,他望着电视上的“安珏君”叹了口气:“前部分演得挺好,后面怎么跟块木头似的,算了,长得帅,怎么演不行?” 第85章 虐狗(四)   苏郭仪好说歹说终于把人骗回了家中,他生怕辛原看见自己邋里邋遢的不高兴,于是他解说道:“我们同居那会儿,每天都是我搞卫生,你做饭,我们相处得很愉快的!”   辛原环视一周,默默放下行李,苏郭仪一心示好,撸起袖子就去拿抹布擦桌子。   辛原在身后看着苏郭仪忙里忙外的身影,他也上前去整理东西。   苏郭仪看到辛原真的跟他回家就已经乐得嘴角收不住了,他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对辛原乱来,这才真的说服辛原留下,并且跟他睡一张床。   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真要睡了,辛原睡到边角,委婉并坚定地告诉苏郭仪不要靠得过近,也不要有出格行为,苏郭仪当场应了,两人商定后关灯盖被。   满室皆寂,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我要是不小心碰到你衣服,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辛原秉持着和平相处的原则,低低应了声。   苏郭仪开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上辛原的衣摆,愉悦地闭上了眼。   寂静再次光临这间屋子,辛原闭上眼,睡意渐浓。   “我要是抵住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突兀的声音扰了辛原的睡兴,他叹了口气,略带不耐烦道:“不会。”   苏郭仪得了应允更开心了,他将手指滑下,慢慢凑近辛原的手,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两下,到后面见辛原没有大动作也就直接勾了上去,还绕着辛原的小指打转。   “还睡不睡了?”   苏郭仪勾着辛原手指打转的手一僵,将半个脑门露出被子,眨巴着两只的骨碌碌的眼睛道:“我们以前都是手拉手睡的。”   辛原被他的小动作撩得心烦,干脆直接摁住他的手,不耐烦道:“拉了,快睡,不准乱来。”   苏郭仪感受到这么大尺度的接触,乐得头上都冒花了,忙不迭道:“哎哎,好嘞!”   屋子又迎来短暂的安静,床头的钟刚装上电池,现在一分一秒地走得正欢,时针已经偏过数字“10”了,正是辛原平常睡觉的点,却是苏郭仪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   辛原越来越困,没一会儿就换成了平日习惯的侧睡,只是在转过身时还不忘要摁住苏郭仪的手,由于使不上劲儿,这“摁”就变成了“牵”。   苏郭仪望着背对自己睡的辛原,眼睛里亮得跟灯泡一样,听着辛原越来越绵长的呼吸,他试探着动了动手,察觉到辛原根本没力气摁住他,他索性慢慢抬起,一直抬到高过辛原的身体,然后绕过去,轻轻环住辛原的腰。   “嘿嘿嘿嘿嘿嘿嘿……”   苏郭仪将辛原拥了个满怀,嘴角止不住往耳朵根两边咧,嗅着辛原身上散发的味道,苏郭仪悄悄挨近,轻轻将头埋进辛原的颈窝,如痴如醉。   渐渐进入睡眠的辛原只觉得被窝好像突然更暖了些,他抖了抖睫毛,睡得更深了。   苏郭仪是个知足的人,他现在满意得不得了,而且他觉得希望就在眼前,说不定辛原第二天醒来就会想起一切呢。他静静抱了辛原许久,直到头上的钟传来“哒”的一声轻响,时针转到了“11”,苏郭仪见怀中人已经睡熟,他悄悄下床,走到书架边开始研究辛原得以还魂的原因。   路灯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苏郭仪抱着书挨到窗边小心辨认着字,床上一人睡得香甜,看书的人心里也甜,他们都有一个美好夜晚。   另一边,汪亦之开始准备和乌盎望出门剪发。   对于这头逐渐往肩下发展的长发,汪亦之觉得麻烦,乌盎望觉得不舍,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说服了一番,最终决定以汪亦之的喜好为准。   这天,乌盎望带着汪亦之暂时离开医院外出理发,剪发的途中,乌盎望肉痛的神情格外瞩目,好像剪的不是汪亦之的头发,而是乌盎望的丁丁一样。   回去路上,汪亦之摸了摸自己变成短碎发的脑袋,忍不住问向正在开车的乌盎望,“阿乌,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留长发啊?”   乌盎望不做多想,老实道:“对啊,你长发可好看,不过短发也好看,你喜欢就好。”   话已说完,乌盎望却许久没听到汪亦之的声音,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有句话想问你,可是又觉得问了不大好……”   乌盎望抽手揉了一把汪亦之的脑袋,笑道:“问吧,问我总比你自己瞎猜好。”   汪亦之也不是别扭的人,干脆问了,“我照过镜子,发现自己留长发的样子……挺像辛原的,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别喜欢呀?”   乌盎望扭头过来看汪亦之,汪亦之急忙掰正他的脑袋,“别看我呀!看路!认真开车!”   乌盎望被他紧张的样子逗乐了,“我还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呢,你倒是心大。”   汪亦之戳了戳乌盎望的大腿,“才不心大,心小着呢,你赶紧说说呗。”   乌盎望目视前方,乐呵着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喜欢辛原吧,我当初对他的感觉差不多跟追星一样,没别的意思,而且不是你留长发后像辛原,是你和辛原留长发后都有同种我很喜欢的气质,而你的呀,我最喜欢了,明白不?”   汪亦之虽然不懂得里头的微妙,但大概听出了乌盎望对自己的情感偏爱,嘴角一下就上扬了。   “那……我剪短了头发,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呀?”   “不会的,好比我最喜欢吃煎鸡蛋,可是鸡蛋蒸着吃我也觉得好,煮着吃我也喜欢,炒着吃我也爱,只是偏爱煎蛋多一点,但它们都是鸡蛋啊。”   汪亦之听了这话后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乌盎望看见了,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还在某方面很嫌弃你,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没什么了……”   乌盎望一下警觉了起来,“哪方面嫌弃我?”   “我其实很喜欢大胸,当初一直犹豫究竟要不要弯,毕竟弯了之后就再没机会找妹子了,现在被你点醒了,你虽然很平,可都是胸嘛,凑合着摸也是可以的……” 第86章 虐狗(五)   一晃,三天过去了,辛原什么都没有想起,反倒是又帮苏郭仪做了三天的卫生,还煮了三天的饭。   苏郭仪真是羞赧欲绝,他本想好好照顾辛原的,哪知最后还是让辛原照顾了,好家伙,这下辛原估计更讨厌他了。   这几天翻了不少的书,苏郭仪总算是弄清了辛原还魂的原因。果真是因为秘法将两人魂魄共享、感觉相通的缘故,两人那晚亲热中的每一次高潮都能达到神魂震荡的效果,自然也能熄灭阳火,而因为两人感觉共享,所以二人的高潮次数是叠加的,每人三四次,凑一起就是七八次,结果就是让两人在短短几小时之中还魂成功。   苏郭仪弄懂了还魂的原因,可他对辛原的失忆束手无策。   还魂之后是会失忆的,这是为了维护秩序的死规则,没法改的,就连后面向辛原解释还魂事情都是苏郭仪让他打电话给乌盎望,经由乌盎望的口来说明才得以通传的,不然作为守护秩序的人之一,苏郭仪不敢轻易违规。   辛原从乌盎望那里听到了还魂的原理和他与苏郭仪的牵绊,还有汪亦之作证,可他们是没法向辛原说明那段躲避恶鬼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也不明白辛原和苏郭仪相处之中那点潜移默化的心动。   苏郭仪记得清楚,当时的辛原听完乌盎望的解释之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许他对苏郭仪的敌意和戒备少了些了,那份感情却没能回来。   其实,苏郭仪也不能确定“那份感情”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他有哪里好,值得被辛原喜欢上?   一起度过的第四个夜晚,辛原早睡,苏郭仪悄悄将侧过身的辛原虚拥在怀中,眯了一会儿眼之后也睡着了。   今夜也许注定要有些特别,因为向来晚睡的人竟然睡着了,而习惯早睡的人却难以入眠。   辛原拿过手机调低亮度后放进被子,眯起眼睛远远地望。他这几天翻过自己的东西,也问过自己一些朋友,什么关于他喜欢苏郭仪的痕迹都没有找到。手机图库中的合照仅能说明他们是朋友,关于苏郭仪说的他们两情相悦的言论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手机里有一个秘密保险柜,辛原尝试过破解很多次,他把惯用的密码都试过了,打不开,也看不了里面的东西,这让辛原越发觉得这个保险柜很有可能是新建的,而且与苏郭仪有关。   辛原偏爱复杂的密码,苏郭仪却极懒,好几次辛原都看见苏郭仪输入密码都是顺着键盘一水儿按下去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辛原鬼使神差地顺着键盘字母的第一排一股脑儿输入,点击回车键,居然进了!   眼睛完全睁开了,辛原盯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东西,眼中有光跳动。   后方的人在梦中吧唧几下嘴,而后将辛原搂得更紧,被搂住的人猛地将手机压平,察觉到身后之人没什么动静之后,辛原又缓缓抬起了手机。   翻看着秘密保险柜中的内容,辛原越看越心惊肉跳。   保险柜里存了许多备忘录,是辛原写的,算是日记了,记下的是他在苏郭仪这里躲避恶鬼时发生的事情。他曾问过乌盎望有关恶鬼的事情,电话里头的乌盎望只说那个恶鬼一次比一次不耐烦,下手越来越重,后来失手杀了他,其余的细节乌盎望不清楚。辛原也问过苏郭仪,苏郭仪只告诉他什么事情都能说,唯有关于还魂事宜的东西不能透露给家族之外的人,除非辛原答应以后做苏家的人。那时辛原还觉得苏郭仪就是趁机占他便宜,不肯告知那他不知道就算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哪知现在一看日记,他才知道那段时间是最关键的。   辛原是在那段时间喜欢上苏郭仪的,很早,早在苏郭仪分一半魂魄救他之前。   日记中记下了辛原原本一人面对恶鬼的恐惧,后来在乌盎望的介绍下认识了苏郭仪的安心。从一开始被调戏时对这位“大师”能力的质疑,到后来那段日日夜夜被保护着不被恶鬼伤害的感动,辛原记下了他对苏郭仪情感一点点的变化过程。   也许连苏郭仪都不知道他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在他的人生中,和鬼打交道是常事,偶尔遇上几个横的动动拳脚也是有必要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在辛原看来是多么的勇敢。   恶鬼一次次前来袭击,那段时间里,苏郭仪是辛原唯一的依靠。没人知道那是多么惊险的日子,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随时成为伤害自己的东西,水果刀、煤气罐、啤酒瓶、针、凳子……   那只鬼已经疯了,他根本不担心把辛原弄伤或弄残,他甚至点燃了一个小型煤气罐试图引起爆炸来让辛原恐慌,更在辛原洗澡时打破镜子拿碎片扎他的眼,还在睡觉时往辛原被子上泼硫酸,那段时间的恐惧全被写成了文字,这些文字让现在的辛原光是看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看不见鬼,鬼却随时能跳出来攻击他,而那时的苏郭仪,简直是救世的神。没有经历过恐惧的人无法了解抓住希望的感觉,面对熊熊燃烧的煤气罐,苏郭仪镇定地徒手拎了出去,拿起灭火器就是一顿浇。面对从碎镜中伸出的捏着碎片的手,苏郭仪一脚就把它踢折了,拿过浴巾就将辛原裹起抱出去。面对泼到床上的硫酸,苏郭仪镇定地从柜子里拿出其他被褥往沙发上一摊,他让辛原在沙发上安睡一夜,自己守在一旁彻夜不眠。   在辛原看来,苏郭仪的工作其实跟警察很像,他们都时刻准备着挺身而出与罪犯搏斗,不同的是警察有一起作战的战友,背后还有一整个法律系统做后盾,而苏郭仪只有他自己,他的职业还在魂界与人界两头不讨好,他是真正的勇者。   苏郭仪从来就不觉得做这些事很厉害,因为他的生活便是如此,他自选择了这条路起就做好了豁出命的准备,更危险的场面他都见过。一场场生死考验中,他将辛原当成客户,一心一意地救辛原性命,辛原早却已将他当作伟大的英雄,一颗心也渐渐沉沦,却因为苏郭仪曾说过的希望有一妻一子的话而按捺着心中汹涌的情愫,直到还魂期限截止的那一夜,来势汹汹的情感再也无法隐瞒,辛原主动表白,这才让两人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当然,日记本里没有记下那一夜的事情,日记只记到了那天的下午,他们互相倾诉,彼此交心,那时的辛原在日记的末尾写下最后的一句话是——“我为有这样卑劣想法的我感到羞愧,然而我必须承认,直到他生命的尽头,陪在他身边的人依旧有我,何其之幸!”   缩在被窝里的辛原看完这些文字,心中慢慢升起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羞赧?忐忑?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手指已经惯性地关掉存着文档的文件夹,直接点开下一个,屏幕一闪,蓦地涌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照片,辛原惊得心头一跳,一眼瞄过去,全是苏郭仪的照片,还是偷拍的。   鬼使神差地,辛原颤着手指将照片点开,一张张滑着看下去。里头多数是苏郭仪的睡相,这家伙每天都赖床,所以辛原每天都抓紧时间大拍特拍,照片有苏郭仪抱着被子的傻样,还有他头顶鸡窝的怂样,更有他露出半个屁股的丑样,辛原又往后翻了一翻,不知看到什么,突然脸上一热,急忙将手机丢了去。   辛原深深把头埋进被子里,脑海中还浮现着他刚才看见的照片图案。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偷拍就算了,偷拍人睡姿就算了,恶趣味地偷拍人的脚丫子也算了,他……他居然还偷拍人家的……   不行!实在是太无耻了!   辛原抬手捂住脸,他自认自制力良好,勤于律己,这么多年来也没做出什么太丢人的事,怎么现在……   悄悄侧头往后瞥了一眼,苏郭仪还睡着,没有醒来。此时夜深人静,无人察觉,辛原鬼使神差地拿回手机,看着画面定格的那张图,内心的小恶魔第一次战胜了理智。他食指和拇指并拢放在屏幕中央,眼睛一闭,牙一咬,手指同时上下向外一滑,画面随之放大……   “唔?原原你这么晚不睡,你在看什么啊……好亮……”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没等辛原反应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已经从他颈边挤了进来,“这是什么呀?好眼熟哦。”   辛原被吓得完全愣住了,而下一刻苏郭仪已经伸手握住了手机,眯着眼往屏幕上瞧,“咦?怎么有点像我的睡裤啊?”   “不不不,不是!啊别看!”   没等辛原收回手机,苏郭仪已经滑动屏幕将画面缩小,如此一来,画面中那凸起的裆部部位就可以明显看清了,辛原看到图案显现,心里一咯噔,下一刻,他听见耳边的一声轻笑。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想看的话,人就在你旁边,看什么照片啊?” 第87章 虐狗(六)   发光的屏幕将辛原的脸色映成惨白,似乎是为了加深他的窘迫,贴在屏幕上的手指又顺着图片滑了一下,熟悉的睡颜赫然显露。   这张睡脸的主人此时正伏在自己身后,探头过来跟他一起看照片,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辛原惨白的脸色就在轻笑时喷出的气息扑上脖子的那一瞬,红透了。   苏郭仪的握着手机的动作改为握上辛原的手,大拇指贴着辛原手腕的骨节暧昧地打转,然后温柔却不由分说地将辛原的手拉过来,放在唇边印了一下。   辛原颤了颤。   苏郭仪凑到辛原耳边,开口道:“想起我了吗?原原。”   辛原的头快埋到胸前了,他缩在被子里,闷闷道:“没……没有。”   说话时他感觉到苏郭仪的嘴唇在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耳垂,辛原觉得从脚心处窜出一种奇异的酸麻,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悄悄把自己和身后的人的距离拉开。   苏郭仪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在辛原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一点后,他得意一笑,猛地贴近上去,伸手直接将辛原揽进怀里。   辛原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惊叫出声,他连忙挣扎,“你……你别勒着我,我喘不过气了!”   苏郭仪得意一笑,“这样你就喘不过气了,等会儿你可别晕过去。”   说着苏郭仪抬手将被子往上一拉,把两人完全裹进里面,慌乱中辛原手机也不知扔哪去了,被子将两人隔在一个紧窄的空间里,黑黑的,热热的,彼此的气息都能扑到对方的皮肤上,又湿又烫,辛原一下就慌了神,心口砰砰直跳。   “你干嘛呀?太闷了!”   苏郭仪不由分说的摁住辛原欲逃脱出去的动作,坏笑道:“怕什么,闷晕过去,我刚好给你做人工呼吸。”   辛原羞恼不已,连忙推他,“别闹了,好好睡觉,我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脖子上一热,原来是黑暗中的苏郭仪趁机在他颈上吮了一口,辛原还听见苏郭仪道:“不行,今晚上就得把所有的事情弄明白,我等不及。告诉我,你偷拍我这么多照片,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偷偷喜欢上我了?”   这事辛原没法否认,因为他在手机中的日记里看得清楚,只是他现在心里挺乱,而且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气氛很不对,一旦承认真不知道那出格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辛原只好搪塞道:“也、也许吧……我还不确定……”   缺氧的环境里两人的呼吸都越来越急促,苏郭仪显然已经肯定了辛原的情感,他现在尤为亢奋,一连在辛原脸上亲了好几口,这才粗喘着道:“可是我确定了。”   辛原听出他话里的热切和欲火,急忙道:“别、别这样,我还没想起来,也没心理准备,太突然了!”   苏郭仪在辛原脖子一侧吻得啧啧有声,闻言他只是道:“我那天也没有心理准备,你也是突然就把我摁墙上亲了。”   辛原摸到他滚烫的皮肤,那温度几乎要把他的手给灼伤,黑暗中他看不清苏郭仪的脸,只觉心旌摇曳,他一连张了好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来,干脆不说了,也不再挣扎了。   苏郭仪知道时机对了,他赶紧把从背后拥着辛原的动作换成欺身压上,两手捧住辛原的脸,直接吻上那半阖的嘴唇。   苏郭仪的动作很是粗鲁,他力气大得像要把辛原的舌头含化了吞下去一样,辛原的脑袋被固定着动弹不得,两腿却被苏郭仪用膝盖强硬撑开,也就是在这样狂风暴雨般激烈的纠缠中,辛原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末日的狂欢,抵死的缠绵,疯狂的交融,淋漓的快感……他能肯定,是身上这个人带给他的,没错了。   柔软的唇瓣紧紧贴着偎着,欲求不满的舌头炫耀主权般的在口腔中四处扫荡,直冲直入,大开大阖,敏感的上颚被陌生的舌尖肆无忌惮地撩拨,每一颗牙齿都逃不过被舔舐的命运,羞涩的舌头被一次次卷起含吮,辛原满脸涨红,气喘吁吁,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津液和气味,脚趾难耐地蜷着,全身跟触了电似的酥麻不已。   来不及吞下的口水顺着唇角淌了下去,一直流到颈窝,然后就和汗水交融在一起,又被激烈的动作涂抹开来。   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辛原记得自己曾在身下难耐地咬过一人的肩,还记得身体被侵入时那种钝痛又畅快的感受,更记得他曾紧紧抱住身上的人哭叫索求。   他记得这些,所以他也不自觉地做了,身上的人果真因他的动作变得疯狂,苏郭仪猛地抬起头来,两唇分离,几根银丝仍牵连不断,这实在是个太过疯狂的吻,疯狂到辛原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心脏炸裂而死。   但辛原还是有理智的,在光裸的大腿被分向两边时,他勉强找回声音,低喘着道:“套……要带。”   苏郭仪箭在弦上,他咬牙道:“我第一次就是给你的,也从来没有别人,放心吧。”   辛原红着脸道:“你……你上次弄我身体里,难受了好多天。”   “可……可是我现在没准备啊。”   辛原闭着眼,脸越发涨红道:“我买了,按照你的尺寸买的,放在我包里,我去拿。”   苏郭仪一愣,连动作都停了,只觉不可置信,“你……啊?”   辛原磕磕绊绊道:“我、我之前觉得你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我、我又怕你等不及我恢复记忆就忍不住……我就……”   后面的话辛原没说出,但苏郭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不到,我的魅力这么大啊,竟然让辛原没恢复记忆时就做好了跟我在一起的准备。苏郭仪乐滋滋地想。   辛原轻咳一声,赶紧钻出被子往自己放行李的地方跑去。   苏郭仪看见辛原在包里翻找,翻了一会儿他翻出了一件长风衣穿上了,苏郭仪想着他可能是冷了,又等他接着翻,哪知辛原在系好风衣带子的那一瞬,突然拔腿就拎包往门外跑去。   “不行!我没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再说吧!”   “嘭!”   门关上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一个目瞪口呆的苏大师,“我……靠……” 第88章 孽缘   第一次见到莫失的时候,倪湛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当然,莫失还了他一个白眼。   接收到对方眼中的怒意时倪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想着自己也不是故意的。   这是英崇演艺公司底下的一个培训班,来这的人都是接受系统的培训等待出道时机的,可是已经开班大半个月了,今天突然有通知说有一个插班生要过来。   这种情况并不是首例,也并不少见,可糟糕就糟糕在这“不少见”里,来这的人虽然都是第一次,可有心思的人早从小道消息那把该摸清的都摸清了,插班生,什么插班生,大家心知肚明,就是“关系生”。   至于是什么关系,呵,要么有钱有权,要么有颜有爹。   十八岁的莫失敏感得很,当他迈进来,一接触到大家不怀好意的目光就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他硬着头皮走进去,好死不死地队伍中还有人传出一声口哨,这马上就引来了大家的哄笑。   在场男男女女皆有,谁都知口哨声有撩拨的意味,这若是对个女的吹也就算了,偏偏进来的人是个男人,那不就是在讽刺,那个人是用男人的身体,做了某些“女人”做的事儿,这才进来的吗?   在场的老师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儿。英崇演艺公司名头大,选拔也严格,能进来的都是不错的材料,以后说不定就有占去娱乐圈大半江山的“小生”“花旦”出自这批人,可老师他现在压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成名之前,谁都狗屁不是。他带过无数的班,成龙成蛇都有,多数还是地上爬的多,飞上天的没几个,而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人。   这声口哨被理所当然地认定是倪湛对莫失的挑衅和轻蔑,其他人佩服倪湛的当场打脸,莫失恼怒倪湛的不留情面,只有倪湛,心情复杂。 十八岁的倪湛还是个大大咧咧的主,性情豪爽,落拓不羁,那些个关于“关系生”的讨论他听听就算过了,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等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出现在门口时,他已经什么都忘了。   至于那声口哨,这就怨不得倪湛了,他并非有心给人难堪,只是那人从门口走进来时,步子利落,身形洒脱,一头漆黑的短发服服帖帖地垂着,白皙的肤和殷红的唇格外惹眼,倪湛当场就看傻了,他乐呵地想着好有个性的小美女,看着打扮得普通,一身的气度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尤其的那干净的妆容和恰到好处的碎发,那个人逆着光走过来的时候,倪湛几乎觉得自己在看一组放慢的电影镜头。   出于对新同学到来的欢喜和其美貌的欣赏,口哨声随之而发,然而几秒钟之后,倪湛就悔得想把自己的破嘴缝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新同学是男的。   没错,看得不近不远的时候,那张精致的脸堪称美艳,一看得近了,对上那英气的眉眼,这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男人。   短发并非因为个性而剪,而是他根本就是该剪短发的男人,那所谓干净的“妆容”……当然干净了,他根本没化妆,只是皮肤底子太好,显得该红的红,该黑的黑,乍一看像是精修过的艺术照一样,然而他连眉毛都没有修,分明的眉形旁还有浅碎的细毛,就这么自自然然地长着,不刻意不强求,落落大方,坦坦荡荡,正如他整个人的给人的感觉一样。   后知后觉的倪湛想起了先前大家私下的讨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人暗自生愧,一人心中羞恼,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很多年后,莫失以最佳男主角的身份登上了颁奖典礼的舞台,他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浅色西服,还没来得及发表获奖感言,耳边又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循声望去,靠在舞台后方出入口处的男人对他眨了眨眼,谁都想不到,这个笑得像个熊孩子的家伙会是平日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倪总”,而我们的“影帝”莫失,恰如当年初见一样,狠狠扔了个白眼过去。   说句题外话,这个“影帝の白眼”被当时的摄影机抓拍到,颁奖典礼还未结束,我们的影帝莫失便先一步在获奖影片尚未在国外上映前,靠表情包火遍了全球。   果然,倪湛这人,有毒啊。尝够苦头的莫失后来这样感叹。如果他当初有先见之明,他一定躲这瘟神躲得远远的,这样也不至于后面又牵牵扯扯一堆破事儿,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十八岁那年的莫失万万没有想到,他在电线杆上看见的那张合租启事是倪湛贴的,于是他揭了下来,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   至于莫失在敲门之后看到开门的家伙是倪湛时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就不得而知了,事实上连倪湛也没有看清,就在他打开门的下一刻,先前在电话中说要与他合租的人扭头就走。   那时的倪湛眯着眼在身后瞧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是你啊!”   前方的人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倪湛一乐,咧出一口白牙,他心想自己弥补的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就上去热情地勾住莫失的脖子,“是你啊哥们儿!太好了,刚好是同班的,缘分呐,一起合租那就太方便了!”   没等莫失挣开那条影如钢铁的手臂,很快手上一轻,行李被夺走了,而夺走他行李的人正是那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倪湛乐呵呵地提着大箱子,另一只手几乎是把莫失的头夹在腋下往回拖,饶是莫失被他夹得都快断气了,倪湛还觉得自己特别热情呢。   “哎哟我今天不小心把你当女的调戏了,害他们笑你,我这心就特别过意不去,本来还想下课找你道个歉,谁知道你看到我就躲,啧啧,还好啊,还好你来跟我合租,那就好,我跟你说,哥们儿你别想跑啊,我必须要弥补你!我跟你说不弥补我今晚都睡不着!走,来我房睡去!今晚我打地铺!”   路过门口,一直细长的手艰难地扣住门框,终于还是抵不住力道,被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