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鬼行间 作者:孤笛行 文案 浮世悠悠,在这漫长岁月中,是否有一个人,能翻山越岭向你走来。 且听下面一桩旧事。 青玉掌门本是一位微不足道,如同尘埃的无名弟子,因一次除邪任务,邂逅了鬼界鬼王。 这鬼王生的一副好模样,不禁如此,他对这位青玉掌门更是关爱有加..... 料不倒,最后这鬼王却是死在了这青玉掌门的剑下,直到三年后。 他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今朝不忘我。”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相沉,千沧雨 ┃ 配角:苏殷卿,千奕寒,令郎君,夜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个人行走江湖互帮互助的故事 ==================   ☆、第一回 旧情   “掌门,不好了!那那那....”   闻言,沈相沉把手中竹简放下,温声道:“什么事你不必紧张,慢说便是。”   那名弟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憋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说道:“掌门...那鬼王又来了!我们也是拿他没办法。”   “他点名道姓的说要见您,甚至,甚至扬言说您再不出来就拆了青玉坛!”   “这........”   沈相沉的脸色一刹间阴沉。   “沈公子,沈公子?”   “再不出来,我可真动手了,到时候传了出去,你这面子可挂不住啊。”   青玉坛的弟子都离这男子于百步之外,对他避如蛇蝎,这男子却毫不在意,完全不担忧自己身处何等境地,只顾着大吵大闹要见沈相沉。   定是掌门欠了他很多钱!   青玉坛的弟子皆不言,却是心镜如明,掌门这些年做下的猥琐之事,细数来就不下于百起。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沈相沉从内室走来,手上持着佩剑清心,身着青衣,腰间挂着块姣姣青玉,所系发带乃是青玉坛饰物,发带上锈的则是竹叶纹样。   “啧啧,好绿。”那男子赞叹了两声,言语中带着几分嘲讽。   “不知鬼王大人您是不是日理万机,眼睛不好,青和绿都分不清了。”沈相沉以笑脸相迎,说话的语气却和那男子相差无几。   那男子摆摆手,道:“算我眼瞎,当初怎么就帮了你呢?嗯?沈掌门对此事.......有何见解”   沈相沉略微一愣,一阵风吹起他的竹纹发带,顺势带到眼前,他目光凝聚在那片竹叶之上,只觉得此景,甚是熟悉。   许久,他目光才重新回到那男子身上,语气十分低沉:   “你现在回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是想补上一剑,还是直接杀掉”   那男子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把头凑近了些,道:“做了就是做了,何必不承认呢,你和我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沈掌门你不用碍于面子,不好意思。”   沈相沉无奈的扯了扯衣袖。   正欲转身,那男子猛的拉住他。   “我们好好说句话,我...”   “很久没见你了。”   这男子之所以阴魂不散似的缠着他,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他并未主掌青玉坛,充其量也只是青玉坛一个无名小辈,更准确的说...是青玉坛一个打杂的。   其中又怎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青玉坛家大业大就不必说了,要想从其脱颖而出,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沈相沉这样一个七窍不通的呆子。   青玉坛定期会选几名弟子下山除邪,一来为了彰显其坛中弟子的本领,日后好用来当作炫耀的资本。二来是为了立威,青玉坛本来处地偏僻,鲜少人知,再不出出风头,只怕世人会渐渐淡忘这个地方。   当初沈相沉求学时,也曾迷路数次,为此他还深深吐槽过青玉坛的处地,如今走多了,倒也就习惯了,他反而喜欢上了这里的清净。   清净之地,远离喧嚣,世外高人,这就是他的梦想啊。   只可惜。   梦想终究只是梦,空想一场罢了。   他从不妄自菲薄。   从不居高临下。   从不目中无人。   ......   因为他没资格,他的存在就像空气中的一粒尘埃,渺小而肮脏。   这一切的一切他刚开始并不认同,可时间长了,他也将自己定义为那个没有用的废物。   除邪选拔那天他就窝在家中,为的便是给自家竹子浇水,还是旁人硬把他连诓带扯送过去的。   他“有幸”也被选中,原先这种事他是沾不上边的,不出去给自家丢人现眼就不错了,说起来此事还亏得他的“好师弟”帮忙。   这名“好师弟”唤名苏殷卿,平时最爱兴风作浪,惹是生非,就他闯下的祸,哪次不是沈相沉跟在屁股后面收拾。帮忙跑腿,背黑锅,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沈相沉庆幸:他没把天给掀下来就算对得起他了。因此沈相沉从来都是惯着他,只当他是年少轻狂,不懂事,谁知没过半年,他的性子被沈相沉惯的越来越娇气,别人说他不得,只有掌门说话他才听的下一两句。   可他这位师弟却偏偏极有天赋,修为远高同龄人不说,青玉剑谱更是背的一字不漏。   在师兄弟中出类拔萃,自然被选中。   或许他就是被上天选中了的幸运孩子。沈相沉再羡慕,也只能干巴巴的望着,命运使人屈服,没有下句,命运确实让他屈服到无话可说。   而此次除邪任务,苏殷卿在诸位长老面前提议要沉相沉一同下山历练,沈相沉拒绝的干脆,他也不是不想,是赤luoluo的不配,是自知自己没有资格的羞愧。   身边一阵阵质疑的声音在他耳边环绕,他脑子快要裂成两半,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更想缩回家中不谙世事。   “殷卿所言极是,相沉本分老实,又恰逢此等良机,让他历练历练岂不是绝好”   说话的是掌门师兄,沈相沉对他,确实印象颇深,他比沈相沉大上个十来岁,曾经与他有一话之缘。   沈相沉是个穷小子,“人穷志不穷”这句话成为他的人生信仰,因此在他年少时就励志要成为一个侠士,后来去青玉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刚来青玉坛的时候,他不免得要被人嘲笑是个穷小子、没有仙缘、呆头呆脑的傻大个,这时掌门师兄灵光乍现,大概这就是出场自带光环的大侠吧。沈相沉目光闪烁,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他身后。掌门师兄三言两语便赶走了那群顽劣少年。   随后将沈相沉拉到青玉坛的大殿,把他脸上的尘土擦干净,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着告诉他:“做人不能一味的软弱,这样别人就会欺负你,看不起你,你记住了要努力修炼,千万不要觉得低人一等。”   沈相沉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那时他觉得掌门师兄就是他的梦想,他一定也要成为这种人!然后鼓励那些像他一样的穷小子。   可是,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还是以前那个软柿子。   永远只能被人捏着玩的软柿子!   尽管结局是这样,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谢掌门师兄的鼓励之恩,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盯着掌门师兄看,掌门师兄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冲他微微一笑。   沈相沉一怔,有那么一瞬,感觉他很像自己的爹。   很像娘口中的阿爹。   “相沉,那你就跟殷卿一起,千万别拖了各位师兄弟们的后腿。”坐在台上的掌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语气也很随便,仿佛在处理一件连芝麻粒都不如的小事。   沈相沉看掌门师兄看的呆了,连掌门同他说话也浑然不知,苏殷卿别过身子用劲撞了他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一撞,确实让他反应过来。   反应是反应过来了。   不过刚才掌门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在意,自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相沉你下山后遇到什么难事就找殷卿,若还是解决不了,可以告知于我,这个给你,好生保管。”   又是掌门师兄,他又帮了自己!   沈相沉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啊。   见沈相沉迟迟没有动作,掌门师兄只好自己动了身,快步到沈相沉面前,在他手心放上三张符箓,道:“出了事就把符箓放在额头,记住要专心用念力。”   此符箓为掌门师兄独有,用来传达各种门派之间的机密之事,用起来倒并不繁琐,只要将符箓放于眉心,心无杂念,两人便可对话。   据说这位掌门师兄不爱世事,也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平日里很少来青玉坛,若是来了,那必是有急,今日却闲的很。   沈相沉感激道:“是!谢掌门师兄!”   他不明白为什么掌门师兄要对他这么好,或许是可怜他吧。   在众人眼里就是:他一定用了些龌龊法子攀上了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先是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又小声道:“下次便不要再发呆了,呆头呆脑的,总会教人笑话。”   沈相沉惭愧低头,有这么一个信任自己的人,又感觉压力很大。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真的想做一个自甘堕落,无人过问的废物。   晨曦,青玉弟子们启程下山,收拾行李,在山上大家都是个遵纪守律的乖弟子,各自带着行李,收拾的妥妥帖帖,可一到山脚,态度就截然不同了,苏殷卿带头把行李甩给沈相沉,其他人看了,知道他是个脓包废物,不敢反抗,就一齐把行李丢给他,蹦蹦跳跳的走了。   大约走了三里路,沈相沉实在走不动了,找了块大石头歇脚,把行李丢在一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一名刚入山的小师弟拉了拉苏殷卿的衣袖,问道:“师兄,你说这次除邪任务会不会很难?”   大约是靠关系户,成功混进来的,就像沈相沉一样。   想着想着,前面的苏殷卿察觉到沈相沉没有跟上,毕竟他经常拿沈相沉打趣,喊了一声:“沈相沉!”   无人应答。   他四处张望了一遍,确认没有沈相沉后,问道:“你们谁看到沈相沉那个废物了?”   大约是觉得不对劲,不该这么关心沈相沉,他又补上了一句:“老子我还想喝水呢!”   “哎呀,师兄,你管他干嘛,估计一会就跟上来了,这个废物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就是!他又不会失踪,走吧走吧。”   对于沈相沉的踪迹,师兄弟们向来不放在心上,也没有理由放在心上。   其中的两名弟子语气不善,这种语气沈相沉在青玉坛听的多了,早已经免疫,他已是无所谓,可不知为何,苏殷卿听完他们这番言论,眉间却有了些微不可察的怒气。   他不耐烦道:“算了,你们先走,我去找找那个废物,真是,走个路还磨磨唧唧的!”   众人只当他是去找沈相沉要水,嘀咕几句便先走了。   苏殷卿掉头往回跑,一路上骂了沈相沉几百句,就差把他埋了,骂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废物!真是废物!”   终于在石头后面找到了他,沈相沉见是他,条件反射一般猛的抬起扔在旁边的行李,细心收拾了一遍,确认没有东西遗漏下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笑道:“师弟,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休息一会,这就走。”   苏殷卿“哼”了声,甩头走人,没走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脚把沈相沉踹到地上,拿起他的行李急匆匆的走到前头。   沈相沉只得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他的师弟总是无缘无故欺负旁人,其中也包括他,次数多了,他也不想纠结于原因了,何必惹麻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不跟上你个废物!”   沈相沉赶忙一路小跑着追上他,避免他一路上嘴不消停。   “就是这里了。”苏殷卿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解开行李,掏出来一堆各式各样的法器,让他们选适合自己用的。   沈相沉一件没选,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会使的,拿着也是浪费,他找了块僻静的地方蹲着画圈圈,画着画着,找到了乐趣,索性不管那边的事了。   “这个适合废物!”苏殷卿激动的从法器堆里扒出来一把明如白玉,色泽清冽,异常修长的剑,可以说这剑是那堆法器中最美观的一个了。   见沈相沉不在,他把剑放在地上,其中一名弟子拿起那剑,观摩了好一会,苏殷卿一把夺过来,抱在怀里 ,似乎对这剑视若珍宝,情有独钟。   那弟子道:“你干嘛?你不是有法器了吗?”   “我才不管,这个是我的,你别想抢!”   苏殷卿又往怀里抱了抱,那弟子拿他没辙,又不敢惹怒他,碰上苏殷卿这类性格霸道之人,他也只能吃哑巴亏。   “你们在干嘛?”沈相沉刚回来,就看到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两个人异口同声,各自冲沈相沉翻了一个白眼,分开了。   再观此地,外观处极为诡异,村口处有浓雾遮挡,可见度几乎为零,想知道是何种模样,恐怕只有进去才知道。   勉强摸索,一行人总算进了村,意外的是,此村同其他村一样,毫无差距。   炊烟袅袅,错落有致,俨然是一副美好景象,哪里像有邪物出没的样子   除非,邪物不在这村内。   苏殷卿作为一行人中修为最强,威望最高的人,拍拍手,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理直气壮似的发号施令:“这样,你们两人一队,分头去问这里的村民,最近有没有见到邪物,或有没有被邪物所困扰,巳时三刻在这里集合。”   众人立马分成了两两一队,分散开来。苏殷卿见众弟子已散去,自己也准备去打探消息。   ——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蓦然回首,沈相沉正满脸不好意思,手掌摩挲。   “师弟.....”   苏殷卿早该想到:谁愿意和他这个废物待在一起?难道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待会他被邪物杀了,掌门他们问起来,怪罪到自己头上?   苏殷卿思索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你跟我一起!”   “我?”沈相沉不相信这是苏殷卿会说出的话。   苏殷卿一边抱怨:“我怎么就倒了这个霉呢?”   沈相沉知晓苏殷卿会如此,也是无奈之举,不好强求他,便道:“那个...师弟,其实你不用勉强的,我一个人也.... ”   苏殷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闭嘴!真是倒霉倒到家了。”   过了一会,沈相沉赞叹道:“师弟,你背上的剑真好看。”   “你喜欢就拿去!别磨磨唧唧的,又不是不给你。”苏殷卿把背上的剑那下来,递到沈相沉面前“拿去吧。”   沈相沉道:“不用了,这是你的剑,我拿来总归不太好,收回去吧。”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先前苏殷卿已经给过他一把了,现在再要人家的剑,未免有点太得寸进尺。   苏殷卿也自知争论下去没有任何结果,干脆闭口不言算了。   沈相沉跟在他后面,也不敢说话,除了问他一些关于除邪的事情,其余时间两个人都保持沉默。   两人走进一处人家,灯火昏暗,颇为渗人,勉强能看清的是灶台上黑乎乎的油污不停的蔓延,伴随着一阵恶臭味袭来,灶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可锅中已无饭食。   待他们走近,看到做饭的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腰,木讷的搅拌锅里的东西。   确认是活人后,沈相沉上前拍了拍那老人的后背。   “老婆婆,请问,您近日以来可曾见过些诡异的东西有遇到过邪门的事吗”   那老人回头,猝然间睁大了眼睛,拿起扫把就往沈相沉身上抽打。   沈相沉被打的生疼,急忙从他扫把下逃开,那老人却穷追不舍,将他赶到门后。   “你这死老太婆!”   苏殷卿速即拦下即将打到沈相沉身上的扫把,怒气冲冲的将扫把拦腰折断,见此情形,沈相沉彻底化成一具石像。他这位师弟,在自己面前形象全无,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各种丑态。可在旁人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何以如此失态?再者,这老婆婆打的是自己,又不是他,难道他在刚才的那一瞬转性了不成?   那老人膝盖一软,朝苏殷卿一拜,此时,他颤抖着,对着苏殷卿连连磕头。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们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儿子....我有儿子!我把我儿子给你!!”   “老婆婆,您快起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沈相沉伸手去扶,苏殷卿硬生生把他手拽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出去了。   “是疯了吗?”   “真是可怜....”   “呵,用得着你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疯了,死老太婆!”   沈相沉不明所以,斗胆问道:“师弟,那婆婆好像,并没有伤害到你,你又何必,如此.....吓一个老人?”   沈相沉语气越变越低,他怕苏殷卿突然给他来一顿暴揍,之后不仅耳朵受罪身体也要受罪。   “她竟敢....竟敢...把扫把举起来!”   “啊?”   “啊什么?快走!都是你这个废物的错!”苏殷卿走的飞快,一眼都不想看沈相沉。   沈相沉细细一想,总感觉苏殷卿哪里怪怪的。   半晌,他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个师弟,是个洁癖!而且是超级洁癖!   那之前踹我就是因为...我把他行李放在地上这个矫情的洁癖,脾气又暴躁,除了我,谁能容忍你那种脾气?   沈相沉越想,便越咽不下这口气,而苏殷卿早就不见了踪影。   沈相沉加快脚步,一点点凉凉的东西落在他面颊上,他下意识的接住几滴雨。   他庆幸:下雨是件好事,青玉坛的竹子又可以长高了!   沈相沉走了片刻,才发现下什么雨啊.....   起雾了!前路一片模糊,地面湿滑,不便行走,苏殷卿又不见了踪影。他气的把他毕生能骂出来的词都用上了,比如什么:讨厌、烦人、或又是:真是讨厌、真是烦人!   “啪” 的一下,他将掌心合并,诚恳的祈求雨可以下小些,谁知偏偏不如他意,雨下的愈来愈大。   ..................雨,我上辈子是得罪过你吗?   虽然他那些师兄弟经常说他是个瘟神,但他自己从来是不信的。   但是,现在,他信了!   沈相沉只得一边叹气一边走,一路上连摔了好几次,在摔了第十八次的时候,脚下一空,身子仿佛坠入云端,轻飘飘的,丝毫没有任何疼痛感。   这个坑不高,掉下去的那刻,他也没叫,他脑子里想的是:果然!我就知道,瘟神体质又发作了,认命吧!   他彻底服了,任由雨点打在他全身,一动不动的接受雨的洗礼。   反正也没人会找他,没人会发现他。   “咳!”   低沉男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爬起来,四处搜寻。   “有人吗?是谁?”   他迟迟找不到,有些急躁,剁了剁地,恍惚之间听到“咔嚓”一声。   “我....在...你脚下,起——开!”   视线下移,一只手被他踩在脚底下,他吓的跳起来,又踩上一下。   “............”   被他连踩两次的那人不说话了,沈相沉以为那人一命呜呼了,赶忙蹲下,探了探那人的气息。   没死!   太好了,我的瘟神体质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沈相沉大喜,把那人拖到石头上,趴下来,翻了翻那人的眼皮,摸一摸那人的脸,手就是不消停,非要戳一戳。   那人抬起眼睑,道:“你.....能不能住手?”   “啊?”沈相沉愣了会,盯着那少年的眼睛。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活人,我放手。”沈相沉把双手举起来,在他脸前晃了晃。   那人实在是忍不住才开的口,本来是打算小恬半刻,被沈相沉这么折腾一番,全然无了睡意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沈相沉那副沾满泥土的脸,沈相沉冲他嘿嘿一笑,露出了与面色不同的洁白牙齿,这画面,当真是...触目惊心!   那人直接把头甩到一旁,闭上眼睛,不想看他,沈相沉以为那人死了,又开始对人家的脸动手。   这张脸可以说是十分好看的,这男子全身虽是污浊不堪,但皮肤白皙,眉毛有些叛逆的像上扬起,是一张挂着邪恶和俊美的脸,两者在男子脸上却展现出来和谐的色彩,意外的让人,眼前一亮。   似乎是这男子的面容,能照亮沈相沉整只眼睛。   沈相沉划过他的脸颊,指尖顿了顿,停留在他的眼睫,不禁夸赞起来:   “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男人虽然我师弟长得也很好看,但我头一次碰到——睫毛这么长的男人!”   耳侧,那人聆听着,他故作深眠,嘴角却得意勾起笑容。   “牛精吗好生厉害!”   那人又睁开眼。   此时他的嘴角浮现出了放荡不羁的一抹笑,与刚才那抹笑不同。   他没有怪罪沈相沉三番五次将他吵醒,也没有嫌弃他废话不停,反倒有些欣赏的意味。   “真的吗?好多人都这么说。”   沈相沉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把手拿下来,为了掩饰尴尬,他褪下外衣,擦了擦那人的脸。   擦拭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那人的表情凝固了,嘴角抽了抽。说真的,他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该怎么避免尴尬,这么一番举动,却是更尴尬了!   “我,看你脸上脏了,所以....”   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什么自己要帮他擦脸还非得脱自己外衣直接用手不就行了自己脑子被雨淋傻了   “嗯...你为什么会掉下来”   见那人帮他转移了话题,沈相沉不胜感激,忙答道:“脚滑摔下来的,你呢?你是这村的人吗?”   “实话说,我是来避难的。”   “避难?避什么难你被追杀了?”   “你不知道也对,你不像,是哪家的公子吧。”那人打量了沈相沉一番,他脸上虽沾着泥巴认不出本来模样,但腰间挂着青玉坛的青玉,便知他并非普通人。   “我是青玉坛的弟子,此番是奉掌门之命和师兄弟下山除邪,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那人先是愣了愣,随后撑腰从石头上坐起。   “公子,是修道之人?”那人的眼眸深处荡漾,泛起点点星光,用极其崇拜的眼神望着沈相沉。   沈相沉道:“不错。”   那人道:“望公子搭救!”   “公子是修道之人,想必一定身怀绝技,定能战了那邪物。”   沈相沉满脸疑惑道:“什么?救你们?这村子当真有邪物?”   ☆、第二回 相随   “是啊。”那人长叹。   沈相沉不是他,他不明白这种感受。   他娘是他此生唯一的期盼。   沈相沉道:“别太消沉了,你娘不愿意见到你这幅样子。”   那人目光在沈相沉脸上停留了许久,道:“我知。”   沈相沉道:“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如何?”   那人抿住下唇。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沈相沉微笑着。   那人回想起往日经历,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前段时间,一个女人出现在我家门口,全身几乎破烂不堪,娘见她可怜,就将她留了下来,这个女人,行为举止倒说不上奇怪,却是个十足的怪物。”   沈相沉道:“怪物?从何看出?”   “那日,我亲眼看见......她啃食着娘的尸体,那种样子恐怖极了,我被吓破了胆....”   “便.....便......”   说到这,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后续不用说沈相沉也猜得出来。   那人继续道:“公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沈相沉道:“并没有,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不,那是我的家娘....”那人垂头。   沈相沉道:“你很久没回去了,对吧。”   那人点头。   “和我一同安葬家母的尸体吧。”沈相沉伸手。   “家母?”千沧雨愣神。   沈相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遮掩。   千沧雨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道:“不必了。”   “她...已经不识得我了。”   如果这女鬼只是为了吸□□气,何必害人?   他忽然想起,方才他同苏殷卿路过的那间屋子,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咽下去了,毕竟折断人家扫把不是什么光彩事。   那人道:“我回去过一次。”   沈相沉只是静静的听他说话,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整个村子的女人,在一夜之间,几乎都白了头,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表现甚是平静,好像除了我娘之外,其他人都很正常。”   “......竟然有这种事!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惩恶扬善一直是我青玉坛的准则,你且放心。”沈相沉此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不是这脸上的泥巴,他可能会真的像个大侠。   那人对他笑了笑,似是表达感激。   “在下千沧雨,公子何名?”   “沈相沉。”   沈相沉想了一会,认真的对他说:“可我,也不一定能帮到你,我修为不高,我也....”   他又笑了笑,道:“我的命,一个子也不值,死了确实无妨。”   刚才的气势完全不复存在。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千沧雨看着十分不好受。   “公子不应当自贬身价。”   “在我心中....”他忽然顿住。   沈相沉听这句话却听的格外真切,道:“是什么....?”   “公子无价。”千沧雨不敢抬头看沈相沉那双澈眸。   “无价???我的确一文不值。”沈相沉自嘲。   “公子,我的意思是,您是无价之宝,无人媲美,无人可及。”   千沧雨挤到他旁边坐下,一把将沈相沉搂在怀里。   “可....我是个废物.....”   沈相沉脸上浮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千沧雨突然打断他,道:“公子认为呢?”   “什么?”沈相沉疑问。   “我相信你。”   “公子,没有谁天生就是废物。”   见沈相沉神色依旧,他笑了两声,拍了拍沈相沉的肩,以示安慰。   “公子,相比较,你见过一出生,就被下了死命的的人吗?”   沈相沉摇头。   “我出生不好,降生时,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岁,乃是天煞孤星,将来家里必定会因为我而倒大霉,可我娘还是将我养大,记得十岁生辰那日,我生了一场大病。”说到这,他便停住了,似乎不想再继续往下说。   可沈相沉却听的饶有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不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是我今生今世都要报答的人,若是没有他,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千沧雨不经意的目光恰好对向沈相沉,眼底里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他在说什么   驴头不对马嘴的....   沈相沉此刻异常迷茫。   “那个...我觉得你现在过得就挺好,身强体壮。”沈相沉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情情爱爱的,他根本一无所知。两个男人谈论情爱,简直要了他的命。   千沧雨道:“嗯....公子,你看看我。”   “嗯。”   “怎么样,我的目光是不是充满了诚意?是不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顿时对自己充满信心?”千沧雨那张俊逸的脸映入眼帘,他本来就生的一张白净面皮,这么一看,比刚才见到的他还要好看。   诚意和温暖他倒没有感受到,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一直在他眼中荡漾。   “并没有。”沈相沉违心的把头转开,千沧雨那炽热的目光让他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   “总之,我相信你。”   大概是怕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够明确,千沧雨又补上了一句:“很相信的那种。”   沈相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坚定的语气说相信他,而且还是刚认识不久的一个人。   他愣愣的,道:“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千沧雨陷入了沉思。   沈相沉以为他刚刚只是一时冲动,又要改口了。   “不!“千沧雨脱口而出,让沈相沉松了一口气:还好真的是在开玩笑。   “我说了,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对了,公子,我想跟着你。”   “........”   “............”   “................”   沈相沉懵懵的,这人还要跟着他且不说那些掌门让不让他进去,跟着他受苦吗?跟着他被人羞辱吗?   谁叫他废物都可以 ,唯独千沧雨,沈相沉不想连累他。   他左思右想,最终得出了个四个字。   绝对不行!!!   “公子。”千沧雨再一次用那炽热的目光望向他。   “好!我会想办法让你入门的!”   沈相沉底气十足的对他说,千沧雨则重重的“嗯!”了一声,许是完全相信了沈相沉,把希望都寄托给他了。   说完沈相沉才知道打脸是什么,口不应心说的就是他。   “沈相沉!!!”   “操!死哪去了!妈的,这个废物,早知就该把他狗腿打断,省的老子费心费力。”   苏殷卿!   从第一个字开始,沈相沉便知他嘴不会消停,突然间,他觉得生活真是不易,一边要想办法解决千沧雨入门之事,一边还要听苏殷卿在上面骂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千沧雨倒是听的格外认真,一语不发。   过了半晌,上面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沈相沉猜测:应该走远了,又或是骂累了,不然他能在上面骂几个时辰都不走,战斗力堪比泼妇骂街。   “这个...是谁?”千沧雨开了口,语气听起来倒十分不善。   沈相沉道:“你说他?我师弟。”   担心千沧雨动怒,沈相沉道:“毕竟年少轻狂些,实属正常。”   他尬笑了两声,压根没注意到身边千沧雨的神情。   此时的千沧雨,眉间紧蹙,神色紧绷,眸内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戾气,一副狠毒之态。   沈相沉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来,道:“你走吗?我师弟就在上面,找到他就有救了。”   “为什么要找那种人?”   “啊?”   “为什么要找那种人?”千沧雨以为他没听懂,又问一遍。沈相沉这才发现,自从苏殷卿出现后,千沧雨就一直黑着脸,说话语气也由温和变为愤恨。   .......换作旁人,都会笑的吧,连他自己都想笑。   沈相沉叹息道:“还不是因为,他修为高,找到他,你便不必忧心,可以安心在这村里生活下去了。”   “你不想.....你自己也可以的。”   “赶紧上去吧,我真没有那么高的修为。”   沈相沉完全忽视了千沧雨的第一个问题,爬上去后,伸手给千沧雨,千沧雨微微一愣,把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选择了自己上去。沈相沉觉得千沧雨可能嫌自己手太脏,忙把手伸向天空。   千沧雨挑了挑眉,问道:“你在干嘛?”   “我在洗手啊...”   千沧雨转头离去,沈相沉心想:他一定是觉得我傻到透顶,理都不想理我了。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   他们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苏殷卿,此时苏殷卿全身湿透,凶狠的目光照在千沧雨和沈相沉的身上。   苏殷卿道:“他是谁?”语气就像是在审查两个犯人,毫不客气。   “刚才你和我一同赶路时,路过一处人家,之后你便消失不见了,在我去追你的途中...”   “说重点!”苏殷卿最受不了沈相沉婆婆妈妈的说个不停,本来就被这雨淋的浑身发冷,还要保持对沈相沉的耐心,真的很难。   “我掉下了一个坑,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所以,相会了。”   苏殷卿显然是不信的,疑道:“有这么巧的事?”   沈相沉移了身子,在苏殷卿耳边轻声道:“嗯,你记不得那个老婆婆说的话,就是他,不过,我不想要。”   苏殷卿语气冷冷的,呵了一声,道:“那还真是命大。”   “他们回来了。”苏殷卿将手迹递给沈相沉。   “这村子里到处都是老太婆,见不到一个年轻姑娘,这村子有这种传统”这是苏殷卿说话的一贯风格,在说正事之前,总要鄙视或嘲讽下旁人。   他这话是对千沧雨说的。   千沧雨摆弄了几下衣袖,歪头撇向他,又收回目光,一副完全不屑于理会他的样子。   苏殷卿可容不得旁人忽视他,还是这个凡夫俗子,他握紧拳头,蓄势待发,只要这个人再多忽视他几秒,他铁定抑制不住想揍千沧雨的冲动。   沈相沉见状,飞速挤到千沧雨身前,道:“是一个女人,不对,是女鬼!”   “以我的推断,这女鬼是靠吸□□气使容颜永驻,得以长保青春,只可惜收效甚微,情急之下,便迫害了整个村子。”   “这只是我的猜测,师弟认为呢?”   “你不妨问问你旁边那位,有没有见过女鬼。”苏殷卿算是和千沧雨杠上了,不折腾他一番誓不罢休。   沈相沉转头问道:“沧雨,你见过吗?”   “哟哟哟哟!”苏殷卿不时发出几声啧啧。   千沧雨还未来得及回话,苏殷卿就嚷嚷个不停,沈相沉更无奈了,这两个人才没见多久,何必如此,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沧雨?”沈相沉示意他。   “并没有。”千沧雨望着沈相沉,他脸上的泥巴早已经被冲掉,这么一看,倒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桃眼薄唇,目若朗星,十分好看,使得千沧雨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而苏殷卿,他根本一眼也不想看。   沈相沉道:“若是找不到的话,又怎能除?”   他们一致陷入了沉思。   苏殷卿首先打破这份沉寂,“切!” 了声便道:“这还不简单,找个年轻女人不就行了。”   苏殷卿说的虽有理,但身居此地,上哪去找说了等于没说!   “师弟,他们人呢?”   “我让他们集合在村口了,别看我!我可不是来找你这个废物的。”   沈相沉“啊!”一声,可把苏殷卿吓了一大跳,说了两句“呵呵”,又分给了他一个白眼。   “师弟,村口!村口!”沈相沉激动万分,抓住苏殷卿就跑。   “村口?什么村口?你个废..........”   苏殷卿立刻明白了沈相沉的意思:也许,邪物真的不在村内,它真正的所在地,是村口。   到了村口处,浓雾以散,却空无一人。   人呢见鬼了好端端的十几个人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苏殷卿四处搜寻了一通,仍不见师兄弟们的踪影。   而沈相沉也依旧待在原地不动,把他气的又开始破口大骂。   “我说,你是块疙瘩吗?不除邪就滚蛋,别在这碍老子眼。”   “我又没说不除,只是...”   苏殷卿截下他话,登时换上一副龌龊的面容。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沈相沉懂他,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些正经事,只是,侮辱他可以,如若连带旁人一起侮辱,沈相沉不愿让一个洁净之人平白受辱,便道:“你要骂就骂我一个好了。”   苏殷卿道:“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你还不高兴了?那我偏要说,他就是个杂..”   “你闭嘴!!”这是沈相沉平生第一次对苏殷卿发火,以往他都是动口不动手,能忍则忍,尽量迁就着。   苏殷卿显然没想到,略显诧异。只是这种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换上了另一副扭曲的脸。   “沈相沉,一个外人,你掏心掏肺的信任他,像你这种人,背后被别人捅一千刀,也是你自己活该。”   “我敢保证,他目的不在除邪上。”   “刚才我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虽是活人,但他模样,却形同死人。”   沈相沉皱眉,十分不解:“别人....捅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完全忽视了苏殷后面的话,或者说,他只选择自己想听的那一部分。   “算了算了。”苏殷卿拭去脸上的尘土。   沈相沉以为他大发慈悲,终于不再啰嗦了。   “像你这种,自以为自己活的很好,活的清楚明白,完全不屑理会旁人的可笑之人,被捅一千次,一万次,那也是你自己作的孽,怪不了旁人。”   “对了,沈相沉,你恨我吗?”苏殷卿把话说的直截了当,语气也很是强硬,完全不给沈相沉逃避的机会。   这也是沈相沉第一次与他敞开心扉说话,不加任何谎言的说话。   “不恨,只是嫉妒,我嫉妒你风流潇洒,嫉妒你出类拔萃,嫉妒你敢作敢为。”   “然后呢?”苏殷卿一把抓住沈相沉领子,这不是他期望的结果。   他期望的是沈相沉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骂到他无地自容,这算什么?是在夸他吗?   “只有这些。”沈相沉的语气波澜不惊,平淡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沈相沉,做人能做到你这么窝囊也是绝了,至少骂我几句啊!”   “满足你。”   “说吧,我听着。”苏殷卿等待着沈相沉说出他心中所想的那些:沈相沉应该说的话。除了期待还有点兴奋,他想亲眼看看沈相沉究竟到底对他恨到何等地步,在他心里,沈相沉就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恨到想扒了他的皮的那种才对。   沈相沉沉思片刻,认真道:   “你真讨厌。”   “.......算了,你闭嘴。”苏殷卿彻底放弃了,想要从沈相沉口中听到几句污言秽语真的很难。   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几截桃木,待他走到近处,两人才认出——此人正是千沧雨。   “我砍了几截桃木,可以辟邪,嗯....还有这个。”千沧雨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一个桃木花环,笑嘻嘻的递给沈相沉。   “给我?可......我是男人,戴这个..未免...”沈相沉尽量委婉推辞,免得两个人陷入僵局。   不知千沧雨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就做了一个,这不是摆明了让他难堪吗?沈相沉实在是犹豫不决,戴了,显得自己像个女人,不戴,又伤了人家的心。   苏殷卿一把抢过,要往自己头上戴,千沧雨拉住花环的另一边,两个人不停的拉拉扯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huo药味。   又杠上了!   ☆、第三回 不疑   沈相沉道:“别争了,不就是一个花——”   话音未落,那花环就被两人扯的四分五裂。   沈相沉亲眼看到,千沧雨脖颈处青筋暴起,手指骨节处多了一道黑色裂痕,相比刚才,他的皮肤竟显得煞白。   沈相沉揉揉眼,又细看了一遍,果然只是错觉。   压力过大,就是会出现幻觉啊....   沈相沉现在只想赶紧回青玉坛,补个觉,也让自己耳朵休息一下。   “不就是一个花环,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大不了重新做就是了,真是猫改不了喝尿。”   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反倒去讥讽旁人,看来,这不讲理的毛病,又发作了.....   “你再说一遍?”   千沧雨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仿佛下一秒,他就可以杀了苏殷卿。   苏殷卿则道:“说一遍就说一遍。”   见气氛凝重,沈相沉只得拦在中间,要是真的打起来,千沧雨这个凡人之躯恐怕承受不住。   “师弟,眼下除邪最为紧要,不如将恩怨暂且放下,待任务完成后,再好好作解便是。”   这话是对苏殷卿说的。   “沧雨,一个花环而已,何必动怒?待除邪归去后,我把青玉坛开的最艳的花送与你。”   这话是对千沧雨说的。   苏殷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沈相沉对待两人的态度,差距实在是过于明显。   末了,沈相沉合掌,自言自语道:“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回到除邪的事上吧。”   苏殷卿道:“你说说怎么个除法?”   的确,他们根本不知邪物在哪,众师兄弟也纷纷不见了身影。   沈相沉略微思索,从袖子中抽出三张符箓,放于眉心。   “相沉?”   他脑子里即刻传来了掌门师兄的声音。   “掌门师兄。”   他急躁的说了一大通废话,可掌门师兄好像并不理解。   “相沉,你慢慢说,不必心急。”   看得出来,掌门师兄在用心抚慰沈相沉的情绪,大概是能从沈相沉声音中听出来些许不安。   “沈相沉!”苏殷卿吆喝了一声。   “你方才不是说...”掌门师兄声音中带着点惊慌。   沈相沉通报的那一段里,有这么一句:师兄弟们都不见了。   他觉得叫师弟不太好,又怕掌门师兄听不明白,便撇向苏殷卿。   此时的苏殷卿目光停留在村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相沉抓住空子,补上一句:“殷勤师弟。”   掌门师兄道:“殷卿这孩子,容易冲动,你作为师哥,理应看着他点。”   沈相沉道:“那是自然。”   事实上,他压根管不住苏殷卿。   大概是怕沈相沉摸不着位置,掌门师兄提点道:“崂斋山下的清平观,便是那邪物所在。”   沈相沉摊开地图,可这张地图的目的地分明不在清平观。   “师兄,你确定是清平观吗?”   沈相沉摩挲着地图,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张地图,定是被包藏祸心的人掉了包。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在清平观。”   掌门师兄心思细腻,又极其敏感,哪怕是一点点的差别,他都能察觉的到。   “怎么会。”沈相沉急忙否定。   那边沉默了许久。   “.......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沈相沉道:“无事。”   掌门师兄禁不住责怪了他一句:“相沉,你既无事,便不要轻易使用符箓。”   沈相沉收回符箓,这张就算作废了,他沉思片刻,又拿出另一张符箓。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遇上了一个女人。”   “哦?”掌门师兄倒像很感兴趣。   “不对,是女鬼,这女鬼手段残忍,吸人精气。”   “诡异的是,凡是遭她毒手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老人模样。”   沈相沉总是说不清是女人还是女鬼,他脑子乱成一团麻,因为对方也有可能是别的奇异物种。   那边的掌门师兄静默不语,良久才道:“水瑶?”   沈相沉道:“您认识吗?”   掌门师兄道:“不认识,不过关于这个水瑶的故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听说这女人年轻时被丈夫抛弃,之后便大受刺激,神经失常,行为举止也跟着变得疯疯癫癫。”   沈相沉道:“她丈夫,为何要抛弃她?”   掌门师兄道:“他夫君年少,与水瑶并不登对。”   “后来...怎么样了?”沈相沉声音听起来略微低哑。   “她不停的找能永保青春的法子,一开始只是吃些中草药,你也知道,靠草药驻颜,并无用处。”   “那段时间,她像发疯着魔般杀人,杀的自然是那些年轻貌美额女人,心思竟动到了位公主身上,往后数十年,便一直被关在牢底,再也不能见日。”   掌门师兄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如同在复述着,一件亲眼所见之事一样。   沈相沉听的目瞪口呆,他道:“也是个可怜人,只是选错了路,回不了头罢了。”   “何以见得?”   “如若不是那个男人,想必她还是一个妙龄少女,过着衣食丰足的生活。”沈相沉内心深处早已把那个男人骂上千遍万遍了,对他深痛恶绝。   抛下妻子的男人,简直禽兽不如!   这点沈相沉最有发言权,他这么抵触这类男人还要从小时候说起。   他从未见过他爹,因此儿时的沈相沉以为他的爹就是个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渣滓!每日至少咒骂他爹一百句,他娘听着这些难以入耳的话,终是不忍,才告诉沈相沉关于他爹的事情,沈相沉态度瞬间由厌恶转为崇拜。   可是,有些东西不能只凭三言两语就可以抹去的,就像破镜难圆。   给人留下的伤疤,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关心就可以抚慰的。   那时的记忆已在沈相沉脑中扎下了根,无法忘却,他永远忘不了他当初的模样,别人提起他爹时,他都会说:我没有爹。为此还被他娘打了一顿。   只是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打多少遍都没有用。   沈相沉从来没这样委屈过。   在他心里,这种男人,干脆去死好了。   “没想到我们相沉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那边的掌门师兄话中带着些许笑意,想必忍了很久。   沈相沉被掌门师兄这么调侃,面红耳赤,急忙辩解。   “我,我才不喜欢女人!”   “哦相沉莫非有断袖之癖”   说完沈相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的手舞足蹈。   “我我我....我不是,我...喜欢男人,呸!”   “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掌门师兄道:“行了行了,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相沉回头,看到苏殷卿和千沧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过了半晌,苏殷卿拍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欢男人,沈相沉,我真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哈哈哈哈!”   “这没什么。”千沧雨神色如常,大概是觉得这点无关紧要。   “要是我,这辈子不可能喜欢男人的,恶心都恶心死了。”苏殷卿一脸嫌弃,鄙视的看了千沧雨一眼。   沈相沉无奈道:“你们别再说了,我根本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掌门师兄问道:“怎么,你们那边还有一个人?”   沈相沉答道:“村民罢了,带上他,正巧可以带路。”   掌门师兄道:“无关紧要的人,便弃了吧。”   沈相沉道:“跟着也无妨。”   掌门师兄拗不过他,便道:“相沉。”   沈相沉依旧决然,道:“请师兄放心,孰轻孰重,相沉拿捏的清楚。”   掌门师兄长叹,他不想到,沈相沉会如此固执。   “那便依你。”   “水瑶半疯半傻,相沉你,定不要与她纠缠,你们不是她对手。”掌门师兄说这句话时语气格外认真,听的沈相沉多少有点惶恐。   而且,掌门师兄似乎对水瑶实力很是清楚。   沈相沉道:“她不是只对女人....”   掌门师兄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是做人的时候,这女人,变成鬼之后,神智比以前还不清楚,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总之,你们小心便是。”   “切记,小心为上。”   掌门师兄显然没有要助他的意思,沈相沉心生疑惑:这明显是个一桩大事,还有可能危及他们的性命,掌门师兄不至于弃他们性命于不顾,究竟为何难不成有什么难隐之情   沈相沉还未来得及问,掌门师兄就先断了对话。   ——远处的山巅之上,拂过一缕青烟,山上那人负手而立,叹息不止。   “相沉啊相沉,你还真是,让人操心。”   思索了好一阵,沈相沉才道:“师弟,掌门师兄他....很忙,非常忙。”   苏殷卿一脸不屑,道:“切,不管就不管,谁稀罕。”   沈相沉见他这幅样子,不免得担心起来。提醒道:“听掌门师兄说,这水瑶是个极其厉害的女鬼,以你我二人之力很难对付,所以.....”   “怕什么,再怎么样,还不是个女人家。”   “师弟,你可不能这么说,被她听到你我就死定了!”   沈相沉压了平时几倍的声音,苏殷卿倒是满不在乎,大步朝前,随后驻足,似乎又想起什么。   “不对,这个村有古怪。”   苏殷卿一直说这个村有问题,却又不说哪里出了问题,把沈相沉急出一身汗。   “为什么,这里的男人都如此痴情?”   搞了半天,没想到他奇怪的是这个,沈相沉道:“怎么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苏殷卿道,“人之常情,谁都喜欢俏丽佳人,这点毋庸置疑。”   “他们都....这么专一”   沈相沉听他这么说,细想也觉得有几分古怪,此村疑点重重,搞不好连鬼界都能牵扯进来,青玉坛可不想去招惹鬼界。   “有一个除外,就是他的娘!”苏殷卿指向千沧雨,沈相沉也随之移动目光。   原本千沧雨坐在石头上听他们谈话,现在矛头又突然指向他,一瞬间不知怎么答了。   “我娘啊,他没跟我说过那个男人,我也不想听她说,嗯......我从没见过他。”千沧雨说话断断续续,目光也很散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人很难不起疑心。   苏殷卿“呵”道:“事实就是,女鬼是你娘!”   “其他女人虽然已经年迈,神智却清楚的很,唯独你娘,居然拿扫把打...”   这时,他撇向沈相沉。   见沈相沉并没有配合他,苏殷卿便又将矛头转向千沧雨:“你就承认吧,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不,师弟,在没有知道真实情况前不要随意猜测,我觉得此事还需探究。”沈相沉倒不是为了帮千沧雨,只是客观的分析一下事实。   千沧雨低低一笑,随手折了节树枝,走到沈相沉面前。   苏殷卿冷笑道:“他说不定现在也是个鬼,沈相沉,你懂招惹鬼界,是什么下场吧。”   千沧雨道:“我可不是。”   苏殷卿道:“单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让我们相信你吗?”   千沧雨道:“无所谓,公子相信我就足够了。”   苏殷卿撇向沈相沉。   沈相沉这时终于会意,摇了摇头。   千沧雨一改态度,无辜似的道:“不信吗?跟我来,带你们看看好了。”   这时,沈相沉猛的握住他右手,千沧雨一脸惊慌,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快速把手抽了出来。   “如何?”苏殷卿笑的诡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定的答案。   “不是,有温度。”   苏殷卿看起来大失所望。   虽然他平日里经常欺负这个师兄,也不太信任他,但事关工务,他相信沈相沉不敢撒谎,刚才又丢了面子,便自顾自的朝村内走去了。   待苏殷卿走后,沈相沉低下头,沉默了半晌,问道:“你.......”   刚才那只手,完全没有温度,跟死人一模一样,确切的说,千沧雨本就是个死人。   不然,千沧雨在坑下为什么不愿握他的手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坑下待这么长的时间迟早会饿死。   头痛欲裂的感觉一阵阵冲击着他的大脑,沈相沉懊恼的扶住头,看向千沧雨。   两人对视了很久。   千沧雨笑颜依旧,捋了捋旁边的头发,问道:“看我作甚我很好看”   他语气调皮中带了点轻快,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你是水瑶的儿子?”   千沧雨摇了摇头,道:“你刚才那一下,真是吓人,若是旁人,定碰不到我一根手指。”   又是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沈相沉想再追问些关于他的事情。   刚开口,就被一声刺耳的叫声打断。   ☆、第四回 弃生      “那个死老太婆!!!”   “还好老子跑得快,死废物!”   “你是不是和女鬼串通好了,故意不救我!你果然黑心,沈相沉,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沈相沉赶忙过去扶他,见他全身上下破烂不堪,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苏殷卿平时是要有多干净就有多干净,一尘不染,仿佛是只要有人出现的地方,其中最白净的莫过于苏殷卿了,这时候他要看到自己的样子,估计会当场把自己杀掉。   “既然敌不过那女鬼,那我们便撤,师弟认为如何?”   沈相沉故意转移话题,在苏殷卿看来就是太刻意了,又见千沧雨一脸不快。   更何况,沈相沉平时是不敢唤他师弟的。   他一把推开沈相沉,抓起千沧雨的手,可.......这只手,确实是有温度的,他抓狂似的挠头,撇向沈相沉。   半晌,他低声道:“废物......你说,他们会不会死?”   沈相沉表情呆滞,他料不到,苏殷卿会这么温柔   不过,“废物”那句听起来还是有着一如既往的亲切感。   沈相沉道:“不会的,都不会死。”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万一,就死在这了呢...   苏殷卿道:“你说那女人真是他娘吗?”   沈相沉道:“不知道,但我肯定,沧雨是个好人。”   苏殷卿道:“说说看。”   你凭什么认为他是个好人?”   沈相沉答:“凭感觉。”   苏殷卿蹲下,目光呆滞,沈相沉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也蹲下,挪到他身旁,轻声安慰道:“你不用太过自责,师兄说了,哪怕是他来了都不一定敌得过那女鬼,更何况是你我呢?”   苏殷卿却一把推开沈相沉,大声吼道:“你别把谁都想成你那样的脓包废物!”   沈相沉并不生气,好似已经习惯了他的所作所为。   “撒气吧,说出来会好受点。”   苏殷卿冷嘲道:“你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像你这种,坏到骨子里的,即是个烂人,又是个恶人。”千沧雨目含恶意。   “公子对你的好,我看在眼里,可你呢?你是如何待他的”   “怎么,心疼了?”苏殷卿脸上挂着一丝坏笑。   千沧雨此刻,面色涨红,青筋暴起,骨节处发出“咯咯”的响声。   苏殷卿知道,他不是因为这句话而生气,而是怕沈相沉不快。   “不必多说。”沈相沉目光暗淡了许多,从地上站起来,独自往村里走去,千沧雨也快步跟上。   “我说啊,公子,这种人,就应该打他一顿,真该死!”   沈相沉听千沧雨这么说,无奈的笑了笑,也不说话,千沧雨观察他的脚步,大概是要去寻那女鬼。   “公子,你真的要去你不用跟他赌气的。”   “你可以不用跟来,我会死。”   沈相沉本来想加个可能的,但想想还是不必了,因为,他肯定,一定,会死。   “什么啊...我跟你去,我可以帮你。”千沧雨笑了两声,带着些顽劣,心情好像愉悦的很。   “跟来就跟来吧,你反正也不会死啊。”   千沧雨拉了拉他的发带,道:“公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沈相沉愣愣的,沉默了片刻,答道:“因为,很累。”   是啊,他这些年,确实很累,累到无数次想去寻死。   本来是信心满满的上青玉坛修炼,到后来成为众人的笑柄,好不容易可以跟着师兄弟们一起练剑,却还是被掌门叫去扫地刷碗。   或许,他真的该解脱一下。   “什么?”千沧雨看起来很惊讶。   他怎么可能会懂自己呢?沈相沉苦笑,摘下自己的青玉,递给千沧雨,道:“这个给你,不管你是人是鬼,至少你信过我,对吧,这个就当作是谢礼,不许拒绝。”   千沧雨一口回绝道:“我不要!”   沈相沉严肃道:“我说了不许拒绝。”   “我不想要这个。”千沧雨看向沈相沉头上的发带,指向它。   “这个,我要。”   束头发的发带这不过是最普通的,光是发带沈相沉就有几百条 ,而且都是一模一样的竹叶发带,千沧雨喜欢这个?   沈相沉正欲解下,一双手拉住了他,抬眼一看,千沧雨笑眯眯的道:“现在不用,等出来之后再给我便是。”   这是怕他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这细心程度,简直比媳妇还要更胜一筹。   沈相沉点头,忽然觉得他自己很不真诚,总是忽略千沧雨的各种问题。   他道:“我想做大事。”   千沧雨道:“嗯....因为很累,所以想在死之前做一件大事吗?那么,我向你保证,都不会死。”   沈相沉权当他是在开玩笑,继续向前走,到了那屋子门口,千沧雨又叫住了他。   “公子,如果你活着出来,会带上我吗”   沈相沉望向他那诚挚的双眼,心道:反正你以后也见不到我了,我要让大家看到我毕生的华丽逆转,然后完美的死去,多一个念着我的人死后还可以给我烧纸!   “会。”   千沧雨笑意凝聚在眼角,愈加浓烈,一把推开了门。   ****   沈相沉恨不得骂出声来。   你这是让我直接去送死吗!?亏我还想着你能给我烧纸......   他此刻异常崩溃,因为已经没有任何转机的可能了。   千沧雨忽然拉住他,笑道:“公子,鬼界是个好地方,你可要多来看看。”   说完这句话,千沧雨便消失了。   独留沈相沉一人。   众人以为是哪位掌门前来救急,个个目光闪烁,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沈相沉后,各自嘀咕了几句,完全放弃了希望。   这个废物来干什么??   难道这个废物想救自己???   所有人心里都藏着无数的疑问,而这些疑问,在沈相沉拔剑那一刻便解开了。   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个傻子!一个不知好歹送死的傻子!   千沧雨却清楚的很,丝毫不认为这是犯傻,他知道:沈相沉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哪怕赌上性命!   在拔剑出鞘的那一刻,沈相沉笑了,这次,是他唯一勇敢的一次,绝对不能退后。   反正怎样都要死,那就放马来吧!   沈相沉踏雾而行,身边的不再是村庄,而是风烟四起,黑雾滚滚。整个“村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些看似恩爱的夫妻也只是水瑶的臆想罢了。   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幻境。   沈相沉默念了几句“保佑”,便拿起剑刺向水瑶。   “砰————”   两物交错,发出刺耳的噪音,引的众人纷纷捂上耳朵。电光火石间,沈相沉只能看到那人模糊的轮廓,无奈的是,光凭轮廓并不能确认是谁,但至少不像个女人。   而且,这人用的武器是鞭,分量极其沉重,除非是修行到至高的境界,不然断不会选择用这种分量的长鞭。   趁着沈相沉思考的时间,另一道鞭也向沈相沉挥来。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这气势,足足让人退避三尺。   沈相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在体内跳动的声音。   一下,两下,愈加猛烈,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众人望去,一齐呆住,其中一人大声喊道:“沈相沉,你不要命了!   “这是鬼界的宝物,鬼王!鬼王的无痕!”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无痕和他的主人,可谓是闻名于世。   因为一提到这件宝物的名字,就不免会联想到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鬼王,不好说是无痕引出了鬼王,还是鬼王引出了无痕。   无痕世代传承,只有成为鬼王才有资格触碰,光是触碰还不够,无痕认主,历代鬼王都曾为驯服这件宝物而急得焦头烂额。   为此,沈相沉等人还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来研究无痕,结果就是:真是太可怕了!   听说凡人若是挨上一下,直接魂飞魄散,他们修道之人,与凡人虽不同,但无痕打在身上也不好受,毕竟都是肉身,挨多了,体内金丹必然会被打散,这才是无痕最可怕的地方,可以说这世间,没有它打不碎的东西。   沈相沉却不躲,他压根没有结金丹。   那鞭打在他剑上,毫无力道,沈相沉一瞬间懵了:这鬼界........宝物如此低下?   顾不上思考那么多,沈相沉拿起剑又是一刺。   众人心道:对面可是万鬼之上的鬼界之王啊,沈相沉是不是疯了!   沈相沉离那人的距离不到一尺,众人双目紧闭,大概是不想看到他血溅当场的惨样。   “啊........”   不是沈相沉的声音?   众人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沈相沉一剑贯穿鬼王的心窝,嘴全张成了鸡蛋那么大。   “卧槽!这是沈相沉,他....”   “他杀了鬼王啊!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沈相沉你被夺舍了你是不是练过什么绝世神功!”   众人惊呼声不断,重要的是,水瑶也不见了,沈相沉救了他们!还杀了鬼王和水瑶!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相沉莫名惊呆,他刚才只不过是普通一剑,说到底也就用了五分气力,那鬼王却一个劲的冲上来,握住剑柄,硬生生让他把自己杀了。   最主要那声音.....实在一言难尽。   这鬼王,到底在搞什么?   众人可没注意到这些,只看到他的剑刺在鬼王的心窝上,随后鬼王便一命呜呼了,化为了一片尘埃随风飘散。这是何等的强悍!这种事发生在眼前,哪还有空去思考不对的地方。   人们都是如此,只相信眼睛所见。   可这句话用在这里也不对了,就算用耳朵听,也是沈相沉赢了。   随后,众人缓了缓,确认道:是的,就是他,这个废物!救了自己,杀了鬼王!   啪啪!   众人一吓。   沈相沉打了自己两巴掌。众人望去:你不用这样,我们也很想扇自己几巴掌。   回去时,他总觉得好像落下了什么。   到了青玉坛的山门,沈相沉到底还是没反应过来,略微思索,那时千沧雨好像不在,又好像在,如果是他呢?   可是,他也不可能,干这种送命的事吧.....   完全捞不到任何好处,他没道理做。   他思索着,却不知,自己已经出名了!   不光在青玉坛,这事已经在各地传开了,据说是这样:一个穷小子,努力修炼,他的武功早已达到无人能及,登峰造极的地步,却一直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终于,在一次下山游历中,识破了鬼王的计谋,就在众人以为没救时,他拿出了修炼已久的绝世神功,与鬼王决一死战,最后,弱鸡鬼王被杀。   沈相沉听到的时候,叹了口气。   忽然想到还有骨灰这么一回事,对啊!骨灰还在,他也不算杀了鬼王吧,最多算是暂时消灭。   然而传出来的是:他佩着绝世宝剑,这种宝剑可以彻底杀了鬼王,鬼王灰飞烟灭,从此天下太平。   这也太扯了!   沈相沉忙忙乎乎的去找掌门解释,掌门一见是他,激动的把他牵到身侧。   “相沉啊...果然!”   “我就知道,你是个惊世奇才,那鬼王神通广大,已困扰我等百年。你真是光宗耀祖啊!”   平时掌门对他不闻不问的,这次简直热情似火,夸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沈相沉摸了摸头,道:“掌门,鬼不是要挖了骨灰才行吗”   掌门握住他的手,拍了拍,道:“相沉,你不用掩饰!我们都知道,你的剑是宝剑,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不会抢你剑的。”   什么是谁,是谁吹嘘的他的剑是宝剑!是谁?   沈相沉这剑就是苏殷卿不要的一把破剑,平时还用这剑挖过坑,挑过粪,捣过蚂蚁窝,切过菜,削过木头,什么时候成了....宝剑   沈相沉正想解释,好巧不巧,又碰到苏殷卿,他的目光扫过沈相沉,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哟,我是否要叫你沈掌门啊?”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沈相沉也是佩服这掌门,就因为那些人的吹嘘,还打算让他接任掌门   然而就是这样的。   一月后,宫羽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从此便不再是那个废物了。   人人都很尊敬他,见者,都要叫他一声:沈掌门。这不是沈相沉一直以来期望的吗可沈相沉却始终觉得问心有愧,终日去找老掌门,请求收回宫羽,解释了一大通,老掌门压根不理会他,安心下山游历去了。   接任大典,众人齐跪,仙门百家接连道贺,此景甚为壮观。   青衣在身,腰挂青玉,头戴青花,持清心,接宫羽,受万人齐拜,享金银财宝,风光无限,翩翩少年。   接任大典结束后,沈相沉怒气冲冲的把头上的青花摔在地上,他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花,类似鸡冠,具体是什么品种他也不知。   当他看到这花环时,就已经料到了诸君看待他,会是什么样的眼光,想必台下众人憋笑憋的也十分辛苦。   怎么前几任掌门都没有戴青花呢?针对,明显的针对!   沈相沉苦恼:他大概是历代以来武功最低,还用这么奇葩的方式当上掌门的第一人。   没办法,既然当上了掌门,就必须担负起责任,沈相沉把前两年的书和剑谱全部找齐了,奈何底子太差,总是学不会,沈相沉深深觉得:掌门之路真是艰难啊!   在当掌门的第二年,他总算结了金丹。   这两年,跌跌撞撞,坎坷不断,不过好歹算挺了过来,本以为以后的路可以风平浪静,不巧的是。   三年后,千沧雨来了,沈相沉一开始是惊讶,后来是疑惑,直到千沧雨告诉他:   “沈公子刺的那一剑,真疼。”   “..........”   千沧雨此时一袭黑衣,眉峰冷冽,模样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依旧俊俏,沈相沉看向他腰间,不错,确实是无痕,他就是用这个宝物,硬生生的把青玉坛的结界给破了。   众人当是新的鬼王又诞生了,纷纷上门请沈相沉除掉。   哪有这么容易啊?   我又不是神!   沈相沉崩溃的扔了一地书。   自上次见面后,千沧雨就一直骚扰着他,每次,现在,又来了。   ☆、第五回 思苦   沈相沉甩开他,万般无奈道:“你到底想干嘛?把当年那一剑补回来?”   沈相沉脱下外衣,指着自己心口,千沧雨冷笑一声,替他拾起外衣。   “这是做什么?”   背后的千沧雨,轻轻的将外衣披在他身上。   沈相沉躲了一下,重新穿上外衣,转身盯着千沧雨,道:“你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心软了?”   千沧雨道:“当然不是,我想留在这。”   听千沧雨这么说,沈相沉快要崩溃:这么多人看着,他居然说要留下来能不能留又不取决于自己。   “你不肯?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反悔了”千沧雨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仿佛上门打破结界的人不是他。   注意一下你威武霸气鬼王的形象好吗?   自从他出现,沈相沉每天都在想一句话:如若重来,我定不会。   “今日不同往日,你我身份不同,当各自走好各自的路。”沈相沉说完后,心中暗自赞叹:说的太完美了!这下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千沧雨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路不是在你这呢?”   闻言,沈相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笑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你的路是在我这呢?”   千沧雨觉得这个问题听起来莫名其妙,啧啧两声。   “当然,因为我......”千沧雨话说到一半就断了,转身背过去,用只能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知道的。”   说完后就不见了。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知道什么我又该知道什么   沈相沉此刻一脸茫然。   当然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武功高、权利大?当然是因为他有把握可以掌控自己?   说话只说一半,真是让人心烦!   待千沧雨离去,弟子们全凑上来问话,围成一圈,用崇拜的眼光望着沈相沉,许是把刚才千沧雨的离开,当作是他的功劳了。   “掌门,您为什么不杀了那个鬼王?”   “你们懂什么,掌门这是留他一条小命,等以后再杀也不迟。”   沈相沉听到这话简直想切腹自尽,孩子,倒过来才对啊!   再待下去他恐怕会心虚而死,便直接摆摆手,道:“行了,今天的功课的做完了没一个个在这瞎凑什么热闹。”   待那些弟子各自散去,他摇了摇头,坐回了刚才看书的地方,拿起书读起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读着读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刚才明明不是这一页.....   他为了固定还用毛笔放在中间,也没起风,只有一种可能——千沧雨。   “真是变着法子戏弄我,悔不当初啊。”沈相沉苦笑着。   如若重来,我定不会,说那种话。   “干嘛非得履行承诺!他是我什么人?仗着自己是鬼王,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我可不是怕了你,我只是....我只是...”   “不对,我根本没必要在意这种人,呸!这种鬼,品德恶劣的鬼,满口谎言的鬼。!   沈相沉这么一想,他压根没道理履行诺言,千沧雨只不过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可他杀了千沧雨,这点他逃避不了。   沈相沉摘下自己的竹叶发带,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   这个东西,千沧雨应该不会再想要了吧。   他把发带放在书案上,便去后山沐浴了。   深处山色,静谧清秀,青溪辗转依随山势千回万转,乱石丛中,褪去青衣,扬手拂水,空心自悠然。   静心静神之时,沈相沉摘下旁边的一片竹叶。   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要是,不做掌门就好了.....   ——夜间已至,沈相沉正准备熄灯睡觉,看见千沧雨倚在墙边,手上还拿着他早上看的那本书。   千沧雨的目光从那本书上移开,看向沈相沉,道:“特地再问你一句,算数吗?”   就因为这个?   沈相沉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女人 ,以身相许后问算不算数,两个男人,随口说了一句,他能从三年前记到三年后,沈相沉不得不佩服他记忆力真好。   “算算算!是小的错了,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小的的错,只是鬼王大人,您这样会严重扰民的。”   千沧雨不明所以,问道:“我扰谁了?你吗?”   沈相沉内心,早已对他翻了无数个白眼,心道:你说呢?有谁三更不睡觉,跑去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谁有你这么闲不是扰民还是什么?   “没有没有,鬼王大人,小人抖胆一问。”   “什么?”   “您问完了吗?我可以睡觉了吗?”   就算内心一万句:快滚。沈相沉还是要和颜悦色说完这句话,人家是鬼王大人,一个不小心“咋擦”人头就落了地,态度不友好点怎么行,还不是为了保住这条微不足道的命。   千沧雨的目光撇过他的床榻,轻声笑道:“嗯.....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介意!   十分介意!   沈相沉急忙阻止道:“大人,我这里小,恐怕会挤到您娇贵的身子,还是算了吧,改日,改日我叫人订做最大的床送给您。”   “不用,我睡地,你睡床。”   “谁知道半夜会不会被你杀了,你个跟踪狂,跟踪狂。”沈相沉暗自嘀咕。   千沧雨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的睡了。”他蹑手蹑脚的跑向床边。   “大人。”   虽然不怎么喜欢千沧雨,但他觉得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有,于是问道:“您会不会冻着?”   千沧雨道:“在青玉坛真是白待了啊你.......”   沈相沉不解,道:“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千沧雨抬起胳膊,向沈相沉示意。   “做什么?”   “你摸摸看。”   沈相沉在他皮肤上点了一下,这身体,并没有任何温度。   “我是鬼,在哪里对我来说,事实上,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在乎的,不是地点,是人。”   “如此真是委屈大人了,既然这样,便请大人上来。”沈相沉伸手给千沧雨。   “不委屈。”千沧雨躲过沈相沉的目光,解了束发。   低声继续道:“你不必如此。”   “不必....叫我大人。”   沈相沉道:“那...沧雨?”   千沧雨神色微动,沉默良久才道:“嗯。”   “我哪敢啊,还是大人这个称呼较为合适,所以,您上来吗?”   “不用。”   察觉到千沧雨神色不快,沈相沉笑道:“大人怕挤吗?我刚才的意思是,我睡地,您睡床。”   千沧雨走到桌前,熄了灯,躺在地上,翻个身,恰好可以看到沈相沉的脸,见沈相沉迟迟站在床边不动,他道:“别说了,回床去。”   “.......是。”沈相沉只得放弃,总觉得让千沧雨睡地是委屈了他鬼王的身份,可千沧雨偏偏执着睡地,真是拿他没办法。   见沈相沉闭眼垂帘,安详沉静,千沧雨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想问问当年的事情吗?”   沉默了半晌,沈相沉道:“如果非要问什么的话,大人那时为什么....故意被我刺中?为了帮我?”此时他语气听起来很是低沉。   闻言,床下传来两声明朗的笑。   “你猜啊!”   “鬼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早上是千沧雨先起的,沈相沉迷迷糊糊中看到千沧雨拿着清心朝自己胸口上戳,吓的从床上弹起,飞奔到千沧雨面前。   他惊呼道:“你在干嘛!不要想不开,虽然我这个剑老旧,但多戳几次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放下剑,慢慢的。”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自己好像在教一个玩危险物品的孩子。   听完此言,千沧雨很是奇怪:“什么....我又不是要自刎,我就是看你这个剑,有些破了,所以拿来擦一擦而已。”   看沈相沉一脸着急的样子,千沧雨又开心了起来,他道:“没想到,沈掌门竟会如此担心我,放心放心,在你死之前我绝不去死。”   沈相沉刚才因为着急,根本没时间去顾忌形象。   他赤脚在地,面容沧桑,乱蓬蓬的头发看起来像被雷劈过。   千沧雨嘴角上扬,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扯了扯自己的的衣袖,笑道:“诶,地上凉,沈掌门怎的连鞋都没穿真是粗心呢。”   沈相沉被他这么一说,羞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赶忙穿衣,临行前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掌门,您的.....”千沧雨手上攥着沈相沉的竹叶发带,话音未落,沈相沉便疾速跑回,拿起发带就走。   “呼,还真是....”千沧雨目光凝聚在沈相沉的背影上,看了好一会。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后,千沧雨一屁股坐到沈相沉塌上。   要说昨晚,那真是.....一言难尽!   沈相沉睡觉一点都不老实,好几次差点滚下床,怕沈相沉着凉,他只好睡在床边,睡床边就睡吧,勉勉强强,也还能凑活。   谁知,沈相沉一个反手,千沧雨脸上落下了个完美的巴掌印。   这是他过的最难忘的夜————不眠之夜。   一直到早上,他都没能睡着,觉得无聊,就拿起清心擦了起来,毕竟这可是捅过他的剑,要好好对待才行。   沈相沉一走,他终于可以好好睡觉,现在只要闭上眼,静静等待着沈相沉教课回来就行了。   ——另一边,沈相沉开始授课。   “封魂消怨,度化使之得以安息。若怨气深重,则化厉鬼,需除之。除鬼之法,符箓镇压,寻之骨灰,抛之即消散。”   一名弟子举手,沈相沉点头示意,那弟子道:“掌门,若是只有符箓得以镇压,那您当年以宝剑除鬼,是何如”   沈相沉道:“符箓镇压虽为第一,但并不是别无他法,除鬼门道,无穷无尽,再者,符箓所除皆是小鬼,以你们现在的修为,要除厉鬼还需努力。”   沈相沉尽力避开关于宝剑除鬼王这个话题,若是他们知道那个鬼王此时就在青玉坛,还和他共处一室,恐怕自己勉强才维持下来的形象就要崩塌了。   另一名弟子道:“掌门,山下的灵源村近日为邪祟所困扰,请求青玉坛派弟子下山除邪,您看”   沈相沉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早上,我们看掌门迟迟不出,又不能硬闯您的内室,这才没来得及禀报。”   啪!   沈相沉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很是激动:好!太好了!本掌门终于可以摆脱千沧雨那个鬼东西了!   一想到这,他笑忘乎所以。   台下弟子们皆是一脸迷茫:掌门到底在笑什么?   “咳咳,你们不用去了,区区邪物,本掌门一人足矣,此事不必多说,你们在山上好好修炼,不许偷懒,我回来检查。”   沈相沉不多说,匆匆忙忙的一路跑下山,怪小时候受老掌门“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法术!”的思想毒害严重。   沈相沉打听了一阵,总算摸清楚了灵源村的位置,还是趁没人在的时候偷偷御剑飞行了,要走着去灵源村,起码得三天三夜,鬼有那个闲功夫啊!   想着想着,沈相沉觉得有点不对,好像.....鬼真的可以有那个闲功夫。   比如:千沧雨,整天闲的没事干!   也不知道这货在干嘛,万一,他拔我种的宝贝们怎么办他偷偷跑出去怎么办沈相沉越想越发慌,以千沧雨的性格,太执着!说不定找不到自己就会跑出去把青玉坛搅的天翻地覆。   要不,回去看看?   沈相沉纠结良久,下定了决心:不去!原因就是:去了的话,自己好不容易才摆脱的千沧雨,岂不是成了徒劳一场,而且说不定他还会变本加厉,继续追问,万一还要和自己抢床位.....   所以,不去!坚决不去!   飞行了大约三刻,沈相沉发现根本找不到,什么天水村,断桥村,芽衣村都有,就是没有灵源村。   只好下来自己找了。   见远处有一位少年,沈相沉走去,拦下那位少年。   “这位公子,您可知灵源村怎么走?”   那少年撇了他一眼。道:“灵源村最近闹鬼,我劝你,别去为好。”   ☆、第六回 恶鬼   这时候能扯什么就扯,管他呢,沈相沉必须得动用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了。   他道:“我探亲,这不是没办法嘛,只是我那亲戚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一家老小的,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公子是个好人,想必不会....”   沈相沉一编故事就滔滔不绝,那少年道:“行了行了,你就甭骗我了,一看你这样子,哪是普通人啊,灵源村就在那边,你自己小心便好。”   他提醒后便急急忙忙走了。看这少年的样子,许是哪家的小公子。   看了片刻后,沈相沉往那少年指的方向走去,村口有一颗枯树,下面摆着一堆红线,这灵源村也是个奇葩,村名刻在树枝上,而且还是极小的字,歪七扭八的,还好沈相沉从小字写的也不怎么样,细细辨认,还是能看懂的。   路过了一位大娘,手里拿着两麻袋土豆,身上扛着一筐白菜。沈相沉即刻挡住那那娘的去路。   一上来就问:“大娘,这村里有邪物吗?”   沈相沉早就知道,还是问了一遍,原因很简单:走个程序。   那大娘把篓子放在地上,拍手掐腰道:“有!那邪物可厉害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本领高强的很,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也没人帮着除邪,都找上好几家了,现在这些世家,一个比一个没用!”   沈相沉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那大娘打量着沈相沉,道:“这位少公子,是外地人吧,听口音像兰城那边的?”   “是....是啊,准备想进去看看的,没想到真有邪物,真是不得了。”沈相沉原本是打算理直气壮的说来除邪,听这大娘把那邪物说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吓的腿软,站也站不住了。   他镇定道:“您见过吗?”   听他这么说,那大娘道:“见过见过,上次在瓜田里看到过一次,我拿起锄头就砍,谁知,他还有同伙嘞!幸好前些日子去庙里烧香拜佛,不然这条命就没了,想想后怕的很!”   瞧了沈相沉几时,她道:“我说,少公子,看你这么年轻,模样又好,千万别犯险,我们村好几个姑娘都被那邪物给糟蹋掉了,你可千万得小心。”   沈相沉头上直冒冷汗,道声谢后赶忙离开。这鬼不仅可怕 ,还好色   即是姑娘遭殃,为何要提醒我?难道这邪物......   男女通吃那真是太没良心了。   沈相沉拿起清心,对着它嘀咕几句,抄小路进去了。   害怕归害怕,现在的他,是掌门,是青玉之主,既然说了,那就要做。   做不做的成是一回事,说了不做又是一回事,那就暂时别管结果如何,放手去做就好,至少不算丢人。   可他确有过食言。   那个鬼,大概很恨他吧....   究竟是怎样呢?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的毫不在意吗?   沈相沉扶了扶额头,似是烦恼。原地思索片刻,便朝灵源村内走去了。   ——千沧雨始终睡不着,起身在沈相沉房间四处徘徊,见不到沈相沉人影,又不能出去,把沈相沉屋子看了个遍,终于忍不住,化了个形,变成青玉坛的弟子,这下行动就方便多了。   出来观摩了一番青玉坛的外观,倒也是个清净雅致之地,沈相沉住的屋子更是,门外皆是兰花,十步之内,兰香四溢。   千沧雨路过一块石碑,蹲下观看。看到之后,他的脸一瞬间僵硬。   ..........沈相沉是有多宝贝这些兰花   明明是竹林傍山却极其喜爱兰花,真是个有趣至极的人。   千沧雨看向沈相沉屋子上的牌匾,出乎意料,不是兰花室,而是沉香室。   千沧雨手指拂过下巴,笑道:“沉香,相沉,沈相沉啊沈相沉,你还真是够自恋的啊。”说着在他牌匾上留下一行字:竹如相沉,兰似沉香。   也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千沧雨觉得,沈相沉有竹的精神,而兰似沉香,只不过是为了押韵,才添了上去。   收笔抬眸,千沧雨注视良久,似乎对自己的作品感到非常满意。   做完这事,千沧雨心道:反正现在自己是青玉坛的弟子,沈相沉该不会发现,抱着这种心思,千沧雨转身去了大殿附近。   一阵打闹嬉笑声传来 。   千沧雨奇怪:难道沈相沉在带这些孩子玩游戏这掌门当的如此悠闲自在   他走去,还真是那样,大殿之外无一人练剑,这些弟子玩的不亦乐乎,玩游戏是在玩游戏,他猜的没错,可唯独不见沈相沉。寻寻觅觅,仔细查看,确认没有沈相沉后,他问了其中一个在打鱼的弟子。   “沈相,掌门呢?”   那人打量了他一番,奇怪道:“你今天没来听课掌门下山除邪了,应该几天都回不来了,诶,你打鱼吗?”   “哈哈,不了不了。”千沧雨转过身,表情逐渐凝固。   他咬牙切齿道:“沈——相——沉......”   “掌门去哪了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呢”又是一副笑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怒色。   那打鱼弟子身边站着一位少年,比起打鱼弟子,他显得更加俊秀,但算不上是什么乖弟子。   “去灵源村了,你这脑子,真是够笨拙的,掌门这么厉害,勾勾手指就解决了,根本不需要我们。”   那名少年鄙视了他一眼,便提起打鱼弟子,强迫他陪自己玩无聊的泼水游戏去了。   千沧雨握紧的手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喃道:“沈相沉....”   “你以为这样就能甩了我...”   “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沈相沉打了个喷嚏。   “下雨了吗?”   阳光明媚,并没有,沈相沉奇怪,猜测应该是他的错觉,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这让他回忆起了那个师弟,自从他当上掌门之后,苏殷卿就与青玉坛断绝了关系,听说现在去了绝尘峰。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愿低人一等,何况还是他以前欺负过的沈相沉。   这一坐就坐到了下午,巧的是,又碰到先来的大娘。   “少公子,不是让你不要进来的吗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听话!”   “我在此休息片刻,就走了。”沈相沉尴尬一笑,这已经是今天第九个让他走的了。   那大娘道:“少骗我,我闺女刚才还说,村西有个大傻子,一动不动的坐了半晌。”   “........哈哈,您现在应该,没有女婿吧”   沈相沉很想反驳,又怕被赶出去,像村里的大娘们,骂人可不得了,嗓门大的能吵死人。   他为什么知道在他那个村,可没少听大娘们对骂,战斗力极高,能骂一天!   那大娘从箩筐里拿出两个砖头,道:“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想当我女婿吧瞧你这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干不了粗活。”   沈相沉皱眉,反驳道“谁说我干不了粗活”   说着,夺过那两块钻头。   “谁说他想当你女婿他早有人了。”   沈相沉看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千沧雨,顿时心凉了半截。   那大娘呆在原地,菜篮子准确的掉在地上。   沈相沉不用猜,她定中了千沧雨。   过了一会,她道:“公子,有妻室吗?我闺女长得俊俏,你绝对吃不了亏。   “家中还有几亩良田,要不去我家坐坐”   千沧雨笑了笑,道:“好啊,我正愁找不到好姑娘呢。”说完他看向沈相沉。   沈相沉木然,随即补上了一个白眼:就你,还找不到姑娘,现在又出来祸害良家少女。   “娘~”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与这声音完全不相符的是,跑来的是一个肥大腰粗的女子。   那大娘道:“你怎么来了正好,我刚替你说了媚。”   “你看看,可还中么?”   那女子故作娇羞状似的捂着脸,转身背过去。   她道:“终身大事全凭母亲做主。”   沈相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拍了拍千沧雨的后背。   “哈哈哈快去哈哈哈哈快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戞然而止,沈相沉面色涨红,看起来很是难受,蹦跶到千沧雨面前比划。见千沧雨一脸茫然,他艰难道:“.......快.....我岔气....了.....千..”   千沧雨冷眼看沈相沉,手上却帮他顺气,一边又责怪道:“你今天这么高兴又不是小孩子了,好歹注意下形象。”   这女子转过身,看着千沧雨,面色殷红,这么一看,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她捂嘴笑道:“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男子呢。”   沈相沉紧盯着他,再瞧了瞧千沧雨,于心不忍了。   “今日能遇公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想必公子已万花丛中过。”   这句沈相沉赞同。   “我不强求公子能爱我三世,但求...但求...公子给我一个以身相许的机会,可..可好”   沈相沉嘴上不说,心却道:合着就是打算占千沧雨的便宜了   这女子简直丑不堪言!千沧雨若被她玷污的话,干脆上吊得了!   再看向千沧雨,他一脸不情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   那女子听他这么说眼泪唰唰的掉了下来,很是心碎的样子。   大娘搂着那女子,对着千沧雨指指点点道:“我女儿这样好看,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相沉道:“既然不中,强扭的瓜不甜,相信令千金...”   “你给我住嘴!”   不难看出,这大娘因为丢了面子,所以才迁怒于沈相沉。   “我倒要看看,什么姑娘能入的了你的眼。”   千沧雨道:“不用看。”   三人一齐注视着他。   随后,千沧雨指了指沈相沉,道:“他这样的。”   说完之后一片沉寂。   “砰——   沈相沉手中的砖头裂开,一脸愕然。   那大娘干呕了两声,像避瘟疫一样带着她女儿跑了。   沈相沉惊道:“我这样的你该不会...   “我可不喜欢男人,你想都别想!”说完他抱紧了身子。   千沧雨把脸凑近,笑了笑,转身走了。   “你把话说清楚!”   沈相沉是觉得如果不说清楚,他可能直视不了千沧雨。   千沧雨回头,一脸不屑道:“你以为呢?我要是不说,你让我跟那种女人在一起沈相沉,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和那种女人成婚吗?”   “您就是嫌弃人家相貌。”   “我是怕伤了人家的石头心,耽误了你的除邪任务。”   沈相沉听他这么说,追了上去,道:“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才下山的,我只是.....”   见千沧雨没有反应,沈相沉拉住他衣袖,千沧雨神色顿了顿,回头温声道:“不必解释,我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沈相沉放下了心,跟着千沧雨。   千沧雨今日与平常不同,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沈相沉忍不住主动找起了话茬。   “您知不知道邪物在哪”   千沧雨道:“不知道。”   “哦.......”   沈相沉觉得不找话题还好,这下他明显感觉到了尴尬。   他自言自语道:“那个大娘为什么,随身带着砖头?”   千沧雨冰冷的目光扫过沈相沉,道:“可能见谁都带着。”   “哈哈,应该是吧。”沈相沉笑的很没有诚意,完全是勉强,尴尬之情,难以言说!   千沧雨停下,指指前面的瓜田,道:“就在这吧。”   此刻已经接近亥时,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这偏僻之地。   沈相沉疑道:“为什么要在这?您知道那鬼一定在这吗?为什么要在晚上”   “不为什么,一般都是在晚上。”千沧雨还是冷着脸,一脸严肃。   一阵阴风刮来,沈相沉拽着他趴下。面前大约是三尺高的杂草,足足藏住他二人,沈相沉小心翼翼的扒开缺口,勉强可以看清前面的景象。   瓜田里出现了几个四肢僵硬的鬼,扭动着身躯,抱起一个西瓜咯吱咯吱的咬起来,吃完之后,抱了几个西瓜。   又去了前面的菜田,其中一个拔了拔种在地里的萝卜,结果不成,反倒是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相沉笑出了声。   那鬼猛然回头,见没有人,招呼其他鬼,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每个小鬼的手上都捧着瓜果,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似的,排着队,向沈相沉走去。   莫不是传说中的神偷派   沈相沉觉得有趣,叼了一根草观看,千沧雨把他口中的那根草抽出,无奈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吃草。”   脚步愈来愈近,沈相沉屏气,下意识的想捂住千沧雨的鼻子,忽然想起千沧雨也是鬼,手停留在千沧雨的脸上。   千沧雨握住,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看你好看。”沈相沉把手抽出来,继续趴着。   其中一个鬼道“你说今天老大会不会高兴”   另一个鬼答道:“不知道,不过....最近老大看起来不太高兴,又没活。”   说完后一脚踩下去,沈相沉看向千沧雨,他神色依旧冷漠,仿佛被踩的人不是他。   见惯了千沧雨浪荡不羁的样子,现在一副冷漠脸,反而让沈相沉不习惯。   待那群鬼走后,沈相沉道:“我去看看,你要跟来吗”   千沧雨愣了一下,道:“去,我可以帮你。”   沈相沉觉得这对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   两人跟在这群鬼身后,穿过密林,看到了一户人家,点灯围篱,鸡鸭啄食,菜园草坝,和普通的人家没有区别。   小鬼们恭顺的敲了两声门,门开的那一瞬,里面传来一阵臭味。   “我.....里面是在煮*吗?”沈相沉捂着鼻子,这味道,当真是恶臭难忍。   那些鬼许是在吃饭,其中一个男声问道:“好吃吗?”   “哈哈哈,好吃好吃,大人您做饭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是啊,大人您,今天心情很好”   沈相沉心中疑道:难不成很可口只是味道难闻了些   吃了一阵,那群小鬼个个冲向门外,把方才吃的不明物体吐了出来。   “他能不能别做饭了,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被他毒死。”   “你就别抱怨了,你们好歹吃的少。”   “谁叫他今天心情好,种活了”   “我宁愿大人心情不好,就不用再吃他做的饭了。”   那群鬼议论纷纷,吐完后,便各自拿起锄头刨地去了。   这么说,屋里的那人是他们的头头,还会分心情的好坏做饭的恶鬼?   ☆、第七回 长寻   千沧雨拿起腰间的无痕,似是动了杀机,沈相沉握住他的手,道:“不可,我看这鬼不像是在闹事,只是贪玩了些,待会我进去,看他的态度,若是不能,您再来救我便是。”   “不行。”千沧雨把无痕从腰间抽出。   与此同时,门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了一个白袍男人,手托着下巴,打量前方,环顾四周,见并无异样,便朝着前方的葡萄架走去,取下了两株葡萄。   千沧雨眉头微皱,道:“还真的是他,这个没用的东西,现在又跑到这作恶。”他语气不善,听起来像是十分瞧不起那白袍男人。   沈相沉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啊?”   “何止认识,他在鬼界没少闹事,之前被我赶出去,谁知道如今,竟溜到这祸害他人。”   “他很厉害吗?我听村里的大娘把他说的神通广大,所以.....”   千沧雨打断他,说道:“一些小把戏罢了,在各界都臭名远扬,你没听说过吗?   “我平日不爱打听这些,臭名远扬为何这么说看起来倒像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沈相沉心虚了几秒,他根本不是不爱打听,青玉坛那么偏僻,他又懒得出山,倒不如不打听。   千沧雨问道:“那你可听过夜鬼”   沈相沉深思片晌,才道:“夜鬼......化无这个倒是听过,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传说中的夜鬼不是早被杀了吗?”   他听到夜鬼一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传说夜鬼并没有真名,正因为没有名字,世人都说夜鬼是个妖魔。   给他起了无数个名字,当然,这些夜鬼本人从未承认过,什么夜鬼獠牙,青面夜鬼,简直俗套至极。   最后夜鬼实在受不了,便对外界号称自己名叫化无,这几年内,夜鬼作乱频繁,绝尘峰掌门都绞尽脑汁的抓这夜鬼,最后的结果仍是不了了之,能让几个掌门都头疼的鬼,也只有他了。   千沧雨见沈相沉神色仓皇,说道:“杀的不过是夜鬼的一个fen身罢了,刚才那个人,便是夜鬼。”   “真名唤作上长寻,叫夜鬼只是为了抬高身价罢了,如果非要说他的本事,除了fen身之外,其余一无是处。至于外面传的杀人狂魔,也只是在夸夸其谈,他最喜欢的是圈养其他的鬼。”   “那些鬼又不是傻子,甘愿让他把自己当奴隶使唤”   沈相沉听千沧雨说了一通,突然觉得,在他眼中,夜鬼好像没这么可怕了,或许因为身边站着的,是万鬼之上的鬼王。   沈相沉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千沧雨会站在他这边,大概是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当然不会,一旦那些鬼不同意或者想私逃,他就把这些鬼的骨灰挖出来,以此来胁迫他们为自己办事,这些鬼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就会传信给我,我还得再来收拾他。”   沈相沉疑道:“好不容易把他抓回鬼界,为何又把他赶走呢”   千沧雨道:“上长寻心情好了就会做饭,方圆百里都以为他在煮.....”   他与沈相沉会意。   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癖好,一个是偷别人东西,一个是种菜,最可笑的是,失败的次数永远大于成功的次数。”   “他对种菜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有一次找不到地可种,把我住的屋子挖通了。”   沈相沉觉得有趣,道:“那为什么活不了呢挖通了做什么他不怕死啊。”   千沧雨鄙夷道:“他,夏天种土豆,冬天种莲藕。”   “哈哈,土豆在夏天也未尝种不活啊。”   “如果苗被晒死了呢?”   “............”   沈相沉听的十分膜拜这个鬼,所谓:鬼界奇葩,十中有九!   他忽然又想到千沧雨的屋子,便问:“那大人您,睡哪呢”   “所以才找你投宿啊。”千沧雨语中带笑,似乎对被人挖了房子这件事毫不在意。   沈相沉刚想说话,千沧雨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手中的无痕闪着耀眼夺目的赤色光芒。   “大人来到此处良久,恕在下照顾不周。”上长寻微微弯腰,以示敬意,他看向沈相沉,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千沧雨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捂上沈相沉双耳。   那白袍男人先是冷哼一声,之后不屑的道:“这就是您的那位手中宝,怀中玉。”   “心上人么?   他特意强调这句话,为的就是让沈相沉听见。   “看起来倒像废物一个,我们鬼王可是....”   “住口。”   沈相沉正要逃开,千沧雨却将力道加大,把沈相沉肩膀握的生疼,沈相沉抬头,看到千沧雨那种眼神,与之前的不同,更多的是一种慌乱,像是触及到了他的痛处一般。   上长寻道:“鬼王大人,您不必这么护着他,您也是知道的,我不会害他,这等于给我自己找死。”   “只是我不懂,鬼王大人您凭什么?您自己不是听到了吗。”   “您这样等于自掘坟墓。”   句句诛心。   千沧雨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斩钉截铁的道:“我做事还不需要旁人来过问。”   沈相沉道:“大人,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敢打赌,您相中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知道您的心意,大人,您不能放弃。”   “你说的对。”千沧雨眼稍弯弯“那你会吗?”   沈相沉道:“我会,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我会用性命来守护他,疼惜他。”   “值得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高兴了。”上长寻扫视着沈相沉。   “值得。”   千沧雨替沈相沉回答了。   上长寻从袖中抽出一沓白,撒在地上,道:“鬼王大人所认为的值得,我确实不太懂,那就暂时不提这些让您不高兴的事。   “不知我可不可以,跟沈掌门比上一比,即是掌门,实力想必能配得上这个名号。”   “你想比,找我便是。”   转眼间,上长寻身边就落下了一道鞭印,这不禁让沈相沉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一鞭,跟现在力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无痕,在千沧雨手里,真的像是个能令人发怵的武器。   也就是说,三年前的那一鞭,不过是千沧雨为了自己,好让人更确信自己把他杀了的,一场戏码。   他根本没打算跟自己来真的。   “别,我来。”   沈相沉从他怀中挣脱,刚才的想法停留在他脑中,挥散不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不想欠千沧雨什么。   千沧雨拦住,道:“不必接受这种无谓的挑战,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把他杀了喂狗。”   沈相沉道:“您不该如此冲动,对待属下,应当宽容大度才是。”   上长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为了防万一,他再三确认。   千沧雨道:“我不杀他,最多。”   他笑着道:“在这脸上,留下点印记。”   沈相沉鸡皮疙瘩一身。   上长寻道:“您可不能这样对我,好歹还是我把鬼界名声撑起来的。”   每错,确实是他把鬼界名声带起来的——臭名昭著的鬼界,惹是生非的鬼界,永远不让人省心的鬼界!   沈相沉道:“大人,您不是相信我吗”   千沧雨愣了愣,随后,慢慢将身子挪开。   依然觉得不放心,便把无痕递过去。沈相沉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他真的很想试试,这件宝物的真正实力。   “好啊,沈相沉,让我看看,青玉坛掌门的能耐。”上长寻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容。   地上的白符随风而起,遮挡住了沈相沉的部分视线。   他没来得及去看上长寻的长相,上长寻便消失在四周,紧接的,是一阵狂风。   吹的沈相沉站不住脚,待他清醒时,身边不知有多少个同样的上长寻,这才是最麻烦的,制服夜鬼,必须要在他放出fen身之前,将他击败,否则打到天明,也只有渺小的胜率。   或者,现在找出zhen身。   千沧雨丢了一块小石头,一闪而过,停留在沈相沉脚边。沈相沉顺着那石头的方位看去,那个fen身,是独立的,此时他正在观察着沈相沉的一举一动,脸上依旧是一副高傲不羁的模样。   而其他fen身,都是一副死人脸,四肢也显得极其僵硬。   或许是为了凸显他本人的特殊。   前方的上长寻委屈道:“大人,您这算作弊。”   转移了千沧雨的目光,上长寻把fen身聚拢在一起,围着沈相沉转圈,口中还念着什么。   沈相沉本来就晕乎乎的,已经是尽力而为,再待下去,他估计会暴毙而死。   “噗通”一声,沈相沉趴到了地上。   那些fen身像是在示威,齐齐举手欢呼,千沧雨看的极其不耐烦。   他急躁道:“滚!”   fen身发出炸裂般的声响,在一刹间消失殆尽,上长寻似乎也受到了暴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沈相沉忍着呕吐的冲动道:“我没事,您先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千沧雨道:“他没事。”   千沧雨根本不愿多分一个眼神在上长寻身上,好歹上长寻也是鬼界的人,对他毫无情义可言,是有多讨厌他啊。   沈相沉道:“大人,应当平等对待才是,不论是人是鬼,都要以宽容待之。”   千沧雨道:“青玉坛啊青玉坛,瞧瞧,把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喂!”   沈相沉回头看去,上长寻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笑道:“开个玩笑,沈君不介意吧,刚才那是我的见面礼。”   “让鬼王大人见笑了。”说完扶起了沈相沉,拍了拍他的后背。   沈相沉继续强忍着吐意,勉强说话:“你的.....见面礼..这么......独特的吗”   上长寻不理会沈相沉,转身去屋子里,出来后,他手里拿着一株葡萄。   “这是唯一种活的,他们都尝了,应该很好吃。”   “他们”指的应该就是被他逼迫过来给他做苦力偷东西的那群鬼。沈相沉礼貌性的接过,准备想尝一尝,千沧雨一把夺过来。   “大人这是干嘛”   “不给吃!”千沧雨死死的抱着那串葡萄。   上长寻故作惊讶道:“不会吧,天啊!堂堂青玉坛掌门竟然如此矫情,真是让我震惊。”   千沧雨把手里的葡萄塞到他嘴里,让他说不出话。   沈相沉道:“有葡萄,为什么不吃”说着把千沧雨手里的拿了过来。尝到一半,沈相沉更增添一分呕意,这个葡萄酸的掉牙也就算了,还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味,估计是还没熟。   上长寻目光闪烁,问道:“好吃吗?”看来他应该经常吃这种绿色的不熟葡萄。   沈相沉勉强道:“好吃,好吃。”   上长寻看起来十分高兴,进屋拿了一盆葡萄,递给了沈相沉,道:“多吃点。”   沈相沉犹豫不决,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他一向不喜欢拒绝别人,可想想这葡萄的味道....他脸色很是难堪。   千沧雨接过木盆,道:“我喜欢吃。”   上长寻道:“别急,还有。”又进屋去了。   千沧雨在他进屋的那一刻,连盆带葡萄给扔了。   沈相沉道:“没关系吗他好不容易才种活的。”   千沧雨道:“他之前怎么对你的?”   “大人....您没必要。”   沈相沉坐在地上,拽了一颗草在地上比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向千沧雨道:“大人,您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比平时都关心我,这样习惯不来。”   “那我要怎样对你”   “不知道,看您心情呗。”   千沧雨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你画的什么”   沈相沉道:“我的村子,很久没回去了。”   千沧雨道:“灵笳村啊。”   沈相沉略显诧异,问道:“您怎么知道我画的应该认不出来才是。”   ☆、第八回 夜眠   屋里的上长寻在窗边招呼:“沈君,鬼王大人,进来坐吧。”   见千沧雨迟迟不答,沈相沉便认为他是不想理会上长寻。   “大人,不管怎么样说,我依旧要提醒您,您往后可不能像刚才一样,四海之内皆为友,上兄热情好客,我们为什么不以礼相待呢?”   “当你拿出一颗真心以待时,旁人这么对你,您会好受吗?做的错事多了,总会有报应....”   沈相沉像只苍蝇。   千沧雨好像听进去了,又像什么也没听,只是点了点头。   沈相沉叹息一声,朝屋子走去。   上长寻道:“葡萄找不到了,估计被他们拿去吃了吧。”   “这帮小鬼,整日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是被他们扔了吧!   沈相沉看了看这屋子,被上长寻收拾的很干净,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另一股恶臭难忍的味道,环顾四周,沈相沉目光定格在灶台上,问道:“这煮的是?”   上长寻道:“葡萄炖土豆。你要吃吗?”   “不了不了,为什么是——葡萄炖土豆你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呢”   沈相沉头上冒出了一抹冷汗。   上长寻答道:“这个啊,我从前煮土豆的时候,无意间把葡萄扔进去了,让他们尝。”   沈相沉道:“之后呢?”   上长寻道:“结果他们都赞不绝口,所以我就把这种做法延续下来了。”   “你尝过吗?”   “没有。”   沈相沉也不是什么会下厨的人,但这种能毒死人的东西,他决计不会做出来。   眼下也顾不上,他做饭能不能毒死人的问题了,最主要的是防止他继续作乱。   沈相沉正了正色,道“你能不能停止一下你的兴风作浪?”   上长寻道:“不行!”   沈相沉道:“为什么呢?你自己也说过,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收手?”   “因为.....”   “你先坐,等会我再跟你说。”   说完他就去了后院,在菜田里捣鼓了一阵。   期间,沈相沉一直在目视着千沧雨,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吃错了药,脸拉的比面饼都长,活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千沧雨对上沈相沉的目光,也进屋,把上长寻做的葡萄炖土豆倒了。   “........”   “大人。”   沈相沉无奈非常:鬼界之主,不愧此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好歹尊重一下上长寻的劳动成果啊。   沈相沉带着惋惜,劝道:“您不能如此狂妄,哪怕是一粒沙子,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在我看来,上兄并没有做错什么。”   千沧雨道:“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他没干过。”   沈相沉道:“人人都盼着能过上期望的生活,上兄也不例外。”   千沧雨眉头皱了皱,眼含三分讥笑,道:“你这么护着他作甚?”   沈相沉道:“四海之内皆为友。”   “沈掌门,您应该清楚,鬼界向来与青玉坛不和。”   话中有话。   他的意思不过是在嘲讽沈相沉。   “大人,如此说来,您不算我的良友。”   “怎么说?”   “您是,我的大人。”   千沧雨默默的发出一阵低笑,昂首那刹,他脸颊上泛着两点红晕,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那你,便是我的属下?既然这样。”   沈相沉一见他那副嘴脸,就感到头皮发麻。   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会是什么沈相沉爱听的好话。   “到鬼界来吧。”   乍一听,这句话还蛮真诚。   竟让沈相沉那颗坚硬的心,为之动摇。   “沈君!”   耳畔传来一声吆喝。   上长寻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筐萝卜,放在桌子上,取出个萝卜递给沈相沉。   随后,他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沈相沉接过,一脸茫然,像拨浪鼓那样摇头。   千沧雨则道:“上家的公子”   “您怎么知道”   “上次你喝醉,告诉过我。”   “上次?”沈相沉想他的判断大概是错的,上长寻和千沧雨,或许关系还不错。   沈相沉道:“长寻,这个名字怎么取的?”   上长寻道:“我才不叫上长寻,老子叫上天高!”   沈相沉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叫上天”   千沧雨道:“是啊!”   他看着上长寻,道:“恨天高,对吧”   “什么恨天高!?”上长寻一拍桌。   “是上天高!真是,没品的家伙。”   上长寻气的面色红涨,瞪了一眼千沧雨。   “上兄真是有趣,那此名何意”   沈相沉满脸写着:虽然我很想笑,但碍于你的颜面,我不能笑。   上长寻则鄙视着看他和千沧雨。   “你们俩....”   “能不能真诚一点?”   “既然你们不懂,我就勉为其难的解释一下吧。”   沈相沉道:“愿闻其详。”   上长寻道:“天下最美,与天齐并,比谁都高。”   这通俗的意思,难怪千沧雨会嘲讽他。   “怎么样,此名起的不失风度,又凸显出了我的优点,真是鬼界才子啊。”   沈相沉鼓掌,道:“确实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千沧雨口中带着点酸味。   沈相沉道:“不过上兄为何要用美来形容自己”   “难道我不美吗?”上长寻抚了抚垂下的头发,白衣青丝,颇有几分仙气,着实俊美。   传说中的青面夜鬼,长相惨不忍睹,说起来沈相沉倒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前几天,他翻到夜鬼的画册,拿给最小的弟子看,那弟子被画上的夜鬼吓的哇哇叫,到现在还没从阴影中脱离出来。   要是让上长寻知道了,估计会把这些画册烧的连灰都不剩。   “噗,上兄真是有趣。”沈相沉还在勉强维持着假笑。   “有趣?”千沧雨白眼一翻。   上长寻道:“是啊,沈君也觉得我有趣,鬼王大人,您认为呢?”   “滚回鬼界,给你几亩地种,把你手下的鬼解散掉。”千沧雨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气。   上长寻想了想,道:“这里不好吗?我在这里悠闲自在,且有花鸟鱼虫相伴。”   “而且本公子容易姣好,鬼界那群疯婆子,万一贪恋上了本公子的美貌,鬼王大人负责吗?”   千沧雨抬眼,从沈相沉手中拿过无痕,挑眉问道:“去不去”   “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收起来收起来,有话好说。”上长寻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人,也没有忌惮的事,旁人更拿不住他的把柄。   唯独怕的就是无痕,这东西就是降住他的法宝。   关于无痕,他是这样想的:万一打在身上留了疤,那多丑啊!   千沧雨重新把无痕放在沈相沉手中,道:“我还以为你会在大家门户偷东西。”   “我才不会偷富贵人家东西呢,做人的时候过的都是富裕日子,早就习惯了,现在看到就犯恶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多好。”   沈相沉也是哭笑不得,问道:“上兄,你还有不恶心的事吗?”   他寻思片刻,道:“有啊,种地。”   “你那时生在富贵人家吗?”   沈相沉什么都要问上一问心里才舒坦,从前苏殷卿就烦到想一刀杀了他。   “没什么好说的,这事显摆不得,如今想一想,还真是丢人。”   “家父是朝廷重臣,你们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公子,过得自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我就是当时的代表,挥霍无度,混吃等死。”   “可以说是废物一个,之后,因为一场叛乱,家也被抄了,双亲被关入大牢,而我正好因为在外面花天酒地,而侥幸,躲过了一劫。”   沈相沉道:“你既然活了下来,又怎会....”   上长寻道:“被饿死咯。”   “所以,我来这里就想尝试一下以前没做过的事,你看我现在,不就很好吗”上长寻说完很满足的笑了。   他继续道:“人生有幸,得以种地。我会一直坚持,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们不会懂的。”   期间,上长寻的眼眸由昏沉变为明亮,眼中映出的烛火轻轻摇晃,如同一把火焰,在他眼中燃烧,点起希望。   沈相沉道:“我懂你。”   上长寻似乎不信,疑道:“真的”   “嗯。我有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说完沈相沉拖着下巴看向千沧雨,道:“我看他不错,不如,就让他留下来。”   千沧雨道:“不错?”   沈相沉道:“我看人很准。”   对付千沧雨的方法沈相沉早已了如指掌,他发现这货,其实特别容易心软,只要自己跟他撒撒娇,摆个委屈的表情,千沧雨就一定会妥协。   或许是他就是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吧。   于是,他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嗲声道:“我相信大人的眼光。”   果然,千沧雨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说道:“可这里的村民也不能不管,他毕竟是个鬼,那些村民迟早会请道士,到时他被抓住做了俘虏.....”   沈相沉表情淡漠,转头对着上长寻,道:“那上兄你还是回去吧。”   上长寻见没人帮他说话了,这样一来,想留下来基本就成了无稽之谈,只得妥协,他无奈道:“行,前提是,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种菜!鬼界那群疯婆子也别来骚扰我!”   之前对鬼界总是要忌惮三分,现在简直要颠覆了沈相沉的世界观,千沧雨是跟踪狂,这个是种菜狂魔,这都是什么奇葩癖好他们鬼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他开口道:“你们鬼界的人,都那么奇葩吗?”   “那是你没见过更奇葩的罢了。”千沧雨以为他只是单方面的在说上长寻,完全没理解“都”这个意思。   沈相沉问道:“嗯.....怎么说”   千沧雨反问道:“沈掌门,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在鬼身上。”   沈相沉思虑半晌,答道:“当然。生时有情,死后如何没有”   千沧雨把脸凑近,指向自己,问道:“那我呢?”   “不信。”   “.........”   上长寻只觉得气氛尴尬非常,笑道:“哈哈,肚子饿了吧,我去做饭。”   “不要!”沈相沉和千沧雨异口同声,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下变成三个人一起尴尬,屋里的气氛让沈相沉快要窒息,他转身便去收拾床铺。   收拾到一半,上长寻问道:“对了,沈君和鬼王大人,你们睡哪呢?”   沈相沉看向千沧雨,千沧雨与他对视,随后两人便发出了一声长叹。   上长寻激动的拍桌子,道:“不如,鬼王大人将就一下,和沈君睡在一起,我睡地。”   这次是千沧雨看向沈相沉,沈相沉不免紧张 ,心中慌道:看我干嘛?我哪知道怎么办啊!   千沧雨见他神情这般,道:“不了。我睡地。”   “那怎么行呢?您是鬼王,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上长寻嘴上嘟囔着,手却不停,早把打地铺的东西铺好。   见少了一个枕头,他把自己外袍脱下,当枕头枕在自己身下。   “行了,明早你跟我一起回去。”千沧雨说着把他手上的东西夺过来利落的铺好,转身去柜子里拿被子。   沈相沉一把抢过,道:“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大人亲自动手。”   昏暗的灯光下,衬的千沧雨面色红润,他抿嘴一笑,道:“你也要睡地吗?”   语气倒格外平淡。   沈相沉道:“当然。”   千沧雨立即把被子夺回来,道:“你先睡便是,很快就好。”   沈相沉也不想再与他争夺,对上长寻语重心长的说道:“上兄,你可是经常勾引村子的姑娘?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祸害,伤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没有,都是村里那些女人勾引我,再说我平时也不爱露面,唯一的一次去河里沐浴,偏偏撞上了那群疯女人。”   “真是倒霉,一个个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夜不能寐。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本公子生的一副倾城倾国之貌。”   见他又吹嘘起自己的容貌,沈相沉把灯吹灭,一瞬间,他陷入了僵局。   睡哪边?   见沈相沉茫然无措,上长寻问道:“你在干嘛”   沈相沉撇向千沧雨,见他已经睡下,道:“没事。”说完躺在千沧雨身边。   千沧雨像是触电一般,一下子坐起来。   上长寻皱眉道:“怎么了鬼王大人嫌地上不舒服”   “没事。”千沧雨躺倒,整个人都显得极其不自然。   上长寻一脸懵:这两个人怎么搞的睡个觉还磨磨叽叽,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相沉闭上眼,他本来就生的眉清目秀,就是平日做的事疯些,如此静下来一看,比女人的姿色还胜三分。   千沧雨看着看着,忽然把头转过去,离了沈相沉半米远。   “鬼王大人,您这是....我有点冷。”   沈相沉还没睡着,在外奔波劳累一天,他只想好好休息。但千沧雨在刚刚的挪动中,顺带把他的被子扯了过去,他只得开口。   “嗯,拿去。”千沧雨把被子递给沈相沉,头还是跟刚才一样没有转回,反而离的更远了。   沈相沉也不愿多想,安然入睡。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紧接着,手指一点一点摩擦着他的眼帘,动作轻柔的不像话,好奇是谁,他一把抓住。   似乎那人有所觉察,赶忙把手抽出,沈相沉睁眼,发觉并无异样,千沧雨也保持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心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又困的要死,把自己包成严严实实的一团,又睡去了。   ☆、第九回 鬼界   早上醒来的时候,上长寻已不见踪影,沈相沉寻着菜园找了一圈,确认上长寻失踪无误后,不,应该是逃跑后,他赶忙跑回屋子,试图把千沧雨叫醒。   “大人,大人,上兄他跑了。”   大人,上兄跑了!”沈相沉提高音量。   无奈的是,千沧雨如同死猪。   怎么喊怎么晃都不醒,这可把沈相沉急坏了,他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上长寻,搞不好自己还会被俘虏。   低头一看,无痕竟还挂在自己腰间。   沈相沉不得不佩服千沧雨心大,鬼界宝物竟被他这般乱扔,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鬼王的。   沈相沉把无痕送到千沧雨枕边,无意中瞧见木柜上的折扇,上长寻既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想必是家传之宝。邪念一动,他把折扇拿下,想着或许可以用这个让上长寻乖乖回来,又觉得太不切实际,一把扇子而已,上长寻根本没必要。   他回到床铺,把无痕拿起,打量了一番,回头撇见,千沧雨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只见他一脸警惕,握住沈相沉的手,问道:“你在干嘛”   大概是他刚才拿过无痕时,发出的声音把千沧雨吵醒了,沈相沉以为是千沧雨生气,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忙把无痕丢开,解释道:“像这等宝物,看着稀奇,我下次不碰就是。”   千沧雨道:“不用,我以为有人。”   沈相沉想到上长寻逃跑一事,反握住千沧雨的手,急呼呼的道:“上兄他跑了!早上就已经没了人。”   千沧雨道:“怎么不叫我?”   沈相沉道:“我是叫了你的,可你跟死.....”   “总之现在快点找到他,我担心他又跑去邻近的村庄,这样一来,再费尽心思找他,大人和我都会很累。”   千沧雨道:“死什么”   没想到千沧雨关注点在这!沈相沉顿时结巴:“死....死鬼!哈哈....哈哈哈。”   结尾时还补上了几声尬笑,为了显得自己的表达很自然。   千沧雨解开系在手上的发带,将头发捧在手心,发带顺着手背饶了个圈,他举起手将发带另一头勾在指尖,紧紧一拉,秀长的墨发尽散开来。   他道:“本来就是,走吧,去追他。”   “怎么追”沈相沉一脸迷茫“再说了,追回来他说不定还会逃,要让他安分还真是件难事,虽然不知道用这个行不行。”   千沧雨撇过他手中的扇子道:“就用这个。”   “这个真的可以吗”   远处的上长寻靠在树上休息,拿着一张符箓看向远方,突然叹气道:“还是忘了。”   “不过就算被抢走又怎样,那东西也没有任何用处吧。”   “上长寻手里有一样东西,聚气符,只要那张符箓在手里,无论我们身在何处,他都能知晓,也就是说,我们抓不到他的。”   千沧雨顺势拿过沈相沉手中的折扇,独自端详。   “可,如果他在意的话。”   “您不是说他除了fen身其他一无是处吗”   千沧雨道:“他能在鬼界混迹到现在,只靠fen身的话,必然成不了气候,更何况,一开始聚气符出来的时候,也只是因为方便逃跑而已。”   沈相沉神色顿了顿,道:“那后来,因为要偷东西和逃避追杀吧。”   千沧雨道:“嗯,把他抓回来需得几日功夫。”   沈相沉刚想开口,千沧雨示意道:“他来了。”   果然。   千沧雨猜的不错。   上长寻在门外像是思考着什么,见沈相沉和千沧雨已然醒来,直接开门见山:“沈君,把手里的折扇给我!”   “大人......”   沈相沉显得很惊讶:一把折扇而已,何必如此执着!   “我现在真想,一把折了这扇子。”   千沧雨把那折扇在手中摆弄两下,上长寻眉头紧蹙,脚步犹豫,不知进退,他知道,如果真的动起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他自言自语道:“非死不可吗?”   一阵微风吹起,拂面而过时,上长寻嘴角挂着微微的弧度。   “鬼王大人,我跟你走。请将那把折扇归还与我。”上长寻收起聚气符,单膝跪地。   这么容易???   沈相沉难以置信,刚才还想逃跑的他,竟然因为一把扇子就乖乖回去,这是什么宝物?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押送上长寻回鬼界的路上,见他一直面色阴郁,沈相沉跟他搭起话:“诶,你上次跟我交手那次用的都是聚气符”   上长寻答道:“不是。”   “那是”   “为了烘托我出场气势的废纸。”   沈相沉继续问道:“那把扇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上长寻道:“不重要,不过是我离开鬼界那天,落儿送于我的,说是可以驱邪。”   “摆在最高的位置,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宝物。”沈相沉总觉得上长寻肯定在骗他,落儿,一定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那个地方阴气重,我可不想让它丢了,你都不知道落儿有多招人烦,要是他知道送我的这把扇子丢了,不给我骂死才怪,我就别想在鬼界好好活着了。”   欢喜冤家啊!一定是很般配的一对!沈相沉嘴角含笑,千沧雨注视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傻笑什么。   快接近鬼界时,上长寻道:“鬼王大人,我求你一件事。”   “我没什么心愿,放心放心,我不会再逃了,只求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别在落儿的面前把我说的像个废材,我怕他又要借题发挥,嘴不停唠叨。”   千沧雨点了点头,准备打开结界,回头看见上长寻在跟沈相沉说些什么,急忙把上长寻拽进去。   鬼界内,不是黑灯瞎火,不是妖魔鬼怪此起彼伏,只有竹林围绕,兰沁心房,和青玉坛比倒还有几分相似,远方则是水渠纵横,沃野千里。   沈相沉感叹道:“甚好,鬼王大人真是治理有方!”   “什么时候种上兰花的我走之后”   “这种花只有君子才配种,鬼王大人养这花.......总觉得不太适合。”   “而且,您不是不喜欢养花吗?”   对于上长寻刚回来就作死的行为,沈相沉面带笑意,毕竟他作死也不是第一次了。   远处飘来一股极其浓烈的胭脂味,像极了大街上的庸脂俗粉。沈相沉捂住鼻子,看向从远处跑来的“女子。”   那“女子”因为跑的太急促止不住顺气,上长寻则作了个夸张的表情,嘴里发出两声“啧啧”。   “女子”不瞧他,掐腰媚笑道:“鬼王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像是刚瞧见上长寻一般,用指背拍了拍上长寻的脸颊。   “呀呀,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寻君也回来啦,真是稀客,这是怎么了在别处惹事被揪回来了”   发出来的声音却另沈相沉目瞪口呆,男人的声音!却穿着一身粉色桃花长裙,抹着厚厚的胭脂,动作也极为妩媚,最主要的是手里拿着与自身装扮不符的枫叶扇。   街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琴音,其中还掺杂着别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清脆。   沈相沉盯着这男不男女不女,不知是人是鬼的不明物体,目光定格在他手上的铃铛,往上看,腰间也挂着同样的铃铛。   沈相沉歪头疑道:“仙君”   上长寻突然怒气冲冲吼道:“落骚鬼!你还好意思取笑我!”   “你身上的胭脂味,是要把大家熏死吗?告诉你,老子我可没惹事,就是自己想回来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不明物体道:“什么叫跟我一样?”   上长寻道:“哪次不是你在外面受人欺负,跑回鬼界求情?”   他见不明物体无言,便道:“骚鬼。”   不明物体也不逊色,反驳道:“你骂谁别忘了你去年的一月初五还欠我钱没还呢,拿来!”   说完,不明物体看向沈相沉,凑近他笑道:“对了,小掌门,在下花倾落,以后请多指教。”   沈相沉道:“上兄,落儿,就是他啊。”   “闭嘴!!”   “谁叫他落儿了?恶心的要命。”   “落骚鬼,你听着,我,上天高,决!不!还!钱!”上长寻说完直接扭头走开。   花倾落道:“小掌门,在下...”   “抱歉,沈相沉。”   千沧雨对着花倾落问道:“你也回去吧,不是有事要忙吗”   花倾落呆呆的指着自己:“我何时....”   不一会,他回过神,以飞快的速度跑了,不,神速!沈相沉敢说鬼界再没一个人比他跑的还快,看来上长寻的话属实。   “我确实有事,小掌门,后会有期。”   沈相沉笑道:“好像就你这个鬼王当的较为清闲呢。”   千沧雨道:“其实我也有很多事要忙。”   不知为何,身边人都散去后,沈相沉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袭来。   和千沧雨独处还是不自然。   沈相沉道:“大人,我得走了,青玉坛那群小屁孩肯定又在胡闹。”   “那就让他们胡闹。”   “如此放纵他们,我作为掌门,传出去别人要叫人瞧不起的。”沈相沉其实真没想过回去,关键和千沧雨独处一刻他都觉得浑身上下难受,还不如找个理由自己游玩去。   “水瑶被封在洞窟里,不去看看吗?”千沧雨看了沈相沉一眼又收回目光,朝街上走去。   他料定,沈相沉会跟来,只要事关工务,他就一定会来。   沈相沉一路小跑追向千沧雨,和他并排走在一起,街上的鬼众看到后,无不露出一副嫌隙的神色,许是不欢迎他这个外来者。   千沧雨驻足停下,盯着那纸上的图案,指了指沈相沉道:“他能画出来吗?”   那鬼信誓旦旦排着胸脯道:“当然能,鬼王大人亲自开口,就没有我糖三做不成的糖人,您尽管放心,保证一模一样!”   待糖三做好后,千沧雨递给沈相沉,还真是一模一样,沈相沉抓住千沧雨拿着糖人的那只手,目光急促道:“您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千沧雨语气一如既往的泛不起任何波澜,淡淡的道:“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不否认。”   “我这样想你是说我自作多情了吗?只是,只是柳姨说过,送糖人就是喜欢,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沈相沉显得激动万分,巴不得千沧雨赶紧说出来。   “无关情爱,送你吃的。”   “你也不用多想,去看水瑶吧,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当年的事吗?”   ☆、第十回 花上   沈相沉道:“我没多想,这样的话恰合我心,走吧。”说完便加紧了步子。   千沧雨看向手中的糖人,递给沈相沉。   沈相沉推过去,道:“我不吃。”   因为他根本不知从何。   那个糖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千沧雨点了点头,沈相沉急忙把他拉住:“等等等!事先说好了啊,不准发出声音。”   千沧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沈相沉走在前面,忽然听到“咯嘣”一声,回头看见千沧雨将那糖人一分为二,头发那一段还露在外面。   他捂着脖子瞪向千沧雨,谁知千沧雨仿佛没看到一般,忽视了他的眼神,沈相沉把糖人从他手中夺过,一转眼便溜没了。   千沧雨忽然露出一种不明意味的笑,紧接着跟上沈相沉,故意在他耳边轻喃:“就在前面,想去吗?”   他语中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调戏。   沈相沉鄙视道:“快滚。”   “我看你啊,就是在女人堆里习惯了,老子又不是女人。”   千沧雨突然变得无比认真,一脸严肃道:“你现在对我的称呼改成了“你”,我很高兴。”   “鬼王大人还是别忙着高兴了,寻君那家伙好像要死了。”   花倾落立于屋檐,把着那枫叶折扇,神情无比悠闲。   你确定这是上兄要死了   沈相沉默默不说话,亏他还以为花倾落是上长寻爱慕之人。   千沧雨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倾落答道:“刚才,在您意图不.....”   毫无疑问,他看到了千沧雨眼眸中那微弱的杀意。   沈相沉插嘴道:“既然上兄生命垂危,那等下次再来也不迟。”   千沧雨道:“他怎么回事”   花倾落思索道:“在我看来,好像是在做饭,他尝一口就这样了。”   合着就是把自己给毒死了呗。   “咎由自取。”   千沧雨不理会花倾落,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   沈相沉在他身后说道:“大人,去看看吧,您不是答应过他吗?您可不能食言。”   千沧雨道:“我不食言。”   花倾落不禁邪笑,佯装惊讶道:“啧啧,鬼王大人妥协的未免太快了点。”   “一定是因为您日思夜想之人在眼前。”   “行了大人,这下您不用再唠叨了,您的姻缘就包在我花倾落身上!”   沈相沉早被千沧雨拉去花倾落的住所。   沈相沉探头问道:“落兄不要紧吗?”   “他等会就跟上来。”千沧雨把手放在上长寻额头“没什么大碍,吐出来便好。”   上长寻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千沧雨,吓的面色惨白魂飞魄散,吐了千沧雨一身。   “寻君,我来看你了。”花倾落从屋顶跳下来,砸出来一个大洞,进来就看见千沧雨身上一片wu浊之物,再看沈相沉凝固住的动作和那僵硬的面部表情,便也靠在墙上一语不发。   上长寻倒是吐的干净,可怜了千沧雨一身衣服。   他这段时间穿的都是上次去青玉坛的黑衣,千沧雨长得本来就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俊美清冷,再穿上这黑衣,气势便越发凌人,可沈相沉倒不怕他。   顶多是赞赏千沧雨,在他心中,千沧雨本身就甩别人十条街。   “无事。”千沧雨走出门外,回头看向沈相沉。   “我马上回来。”   待千沧雨身影消失后,上长寻从床上坐起来,没想到的是千沧雨会如此宽容的对待他,也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撇见沈相沉,低头沉默不语。   花倾落见他这般狼狈,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上长寻看向他后瞬间收回目光,冷冷的道:“你最好闭嘴。”   平常上长寻都是最疯的那个,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   沈相沉估摸着应该是做饭的原因。   “沈君?”   上长寻眼底泛不起任何波澜,失去了本来的光彩,整个人如同石像般呆立不动。   花倾落见他这幅样子,气骂道:“你用得着让所有人都受你的气吗?真是有够废柴的。”   他冷静片刻,道:“你娘见你这幅样子,绝不会高兴,夸奖你。”   “谁又不是活在记忆中,因为有不可磨灭的记忆,才会有情感,你我何尝不是如此,沈君何尝不是如此,鬼王殿下又不是如此。”   上长寻道:“你孤身一人早就习惯了,你又能明白什么?”   花倾落低声道:“我确实不能完全明白,但身为遗孤的我,照样有自己珍视的人,我跟你一样了解失去的痛苦。”   这句话把沈相沉镇住了,他以为的花倾落,没心没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被抛弃之人。   花倾落道:“别告诉我你上长寻就这点能耐,以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过吗?”   上长寻冷笑道:“从前是从前。”    “算我看错了你。”   花倾落怒气冲冲的把放在桌子上那碗饭尽数吞下,将碗摔在地上后便离开。   上长寻起身喊道:“你不要命了!给我回来!”   “我就是不要命了!”   花倾落的身影一点点消失。   看起来撑的很是辛苦,却还是迟迟不肯倒下。   花倾落为何要吃那碗饭?他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   或许花倾落本身就是个愚人,或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们两个,沈相沉不想做过多的评价,只觉得他们俩有时看起来像仇人,有时像兄弟,更多的时候像彼此嫌弃却又互相关心的朋友。   门槛处一抹青色映入眼帘,视线上移,千沧雨身着一身青衣,,束发的发带也换成一抹淡青,和青玉坛的装扮有几分相似,沈相沉看的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千沧雨看着他问道:“这件如何?”   “干脆你来当青玉坛掌门好了,比我适合。”   确实,千沧雨穿上青衣没有丝毫违和感,也可以说成是千沧雨穿什么都合适,沈相沉看向他腰间,问道:“无痕呢”   “在这。”千沧雨从身后拿出无痕,扔给沈相沉。   “给我干嘛我说大人,鬼界宝物天天被您这么乱扔,就不怕丢了啊。”   “所以才交给你保管。”   “您不怕我做出对鬼界不利的事情”沈相沉把无痕攥在手心,对他来说,这是忘不掉的回忆。   千沧雨道:“有什么好怕的。”   “您这是在说我实力渺小,对鬼界构不成威胁吗?”   “我知你不会。”   “妈的,花倾落被**了敢骂老子,******,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沈相沉忙堵上耳朵。   上长寻把折扇抽出,放在地上踩了两下,概是把折扇当成花倾落来撒气了。   见他越骂越难听,沈相沉道:“落兄来了。”   上长寻道:“少骗我,他要是真来了,我就给这小崽子当泥踩,下锅当佐料,喂给狗吃!”   “哟,寻君这是要把谁下锅当佐料啊”   上长寻听闻此声,条件反射似的把折扇从地上捡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揉乱头发。   他看向花倾落:“没谁,你听错了,是吧沈君,我有说过什么吗?”   上长寻不停给沈相沉使眼色,花倾落早就察觉,抓住它一撮头发 ,捏住他一只耳朵道:“不是要把我按到地上踩吗?不是要把我下锅当佐料吗?来啊,我就在这,放马过来,你不是怕了吧”   沈相沉只觉得这两个人性格十分相像,却又不太像。   他一直都在用他的眼光去看待这江湖上的人和事,相对理解的也只是他自身认为的,因为他只能知晓自己的想法。   他试图安慰两人,可他实在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他没经历过两人的事,便不能感同身受,说出来话也只是他自认为的安慰。   但第六感不会骗他。   上长寻与花倾落看似都是在随心所欲的生活,表象下藏着的,谁也不清楚。   明明知道对方的脾气,偏偏还互相刺激。   他问道:“这两人一直如此吗”   千沧雨道:“也不是,他们俩本来关系也不错。”   沈相沉看着气的脸红耳赤的两个人,凑近千沧雨,把嘴捂上,小声道:“是不是上兄一开始误认为落兄是女儿身,做出了不为人知的事。”   不知不觉,千沧雨红了耳根,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   这一拍,让争吵不断的两个人顿时安静。   花倾落整理了一遍衣着,把被上长寻抓乱的头发认真捋了几下。上长寻则抛去两声“呵呵”。   他衣服快被花倾落撕成破烂,鞋子也不知道扔哪去了,可能在扭打的途中就已经被撕毁。   “大人。”沈相沉转到千沧雨面前“不对吗”   千沧雨神情激动,道:“当然不是!他们俩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问他们好了。”   “沈君就别在难为大人了,像他这种鬼界秃僧,才不会懂。”上长寻边说边脱下自己衣服,转手扔给花倾落“你弄的,你负责。”   沈相沉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上长寻霎时脸崩,惊愕的说不出话,半晌,他一字一顿道:“你 认为我们什么关系”   “嗯....朋友吗?”   上长寻愣了很久,随即发出一阵狂笑。   “我跟他朋友?你是在说笑吗?”   “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我就后悔没早做。”   他说完后撇向花倾落,道:“怎么花倾落,想起来了吗”   “上长寻。”   花倾落只是瞟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僵硬,嘴巴轻张了几下,依旧沉默。   上长寻不屑的把腿搭在桌上,嘴角上扬道:“不是吧花倾落,这你就受不了了?   “真没意思,你这人无趣的很。”   良久,花倾落挤出一个字:“滚。”   能听出来他声音带着些颤抖,似乎还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   上长寻仿佛觉得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沈相沉觉得又该他这个千年和事老出场了,这个封号只是他自己封的,要说为什么,只有这种时候才有他出场的份。   便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上兄,此事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   上长寻道:“你先别说话。”   “花倾落,你方才说了什么?”   他脸上难得浮现出微微怒色,想是平时总以笑脸迎人,怒色叫人不易察觉。   “老子偏不滚!”   这一句,让在场各位震惊到失语。   “怎么样,气炸了吧,就气你,气死你。”   沈相沉觉得他还是低估了上长寻的脸皮,这他妈别说比牛皮,比城墙都厚!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妈的,**了你。”所谓一秒破功,大概就是如此了,前一秒恨不得刀兵相对,下一秒就亲的像失散多年的姐妹。连骂人方式都不带任何差距的,自从遇见他们俩,沈相沉无时无刻不在听着各种污言秽语,明着骂或是间见嘲讽。   促使他忍受的是,身边还有一个鬼跟他一样承受着。   沈相沉道:“大人,去看水瑶吧。”   “嗯。”   千沧雨和沈相沉看着他们俩,画风与之前完全不同。   “哈哈哈哈,他真这样说了?”   千沧雨在花倾落耳边道:“就是啊我操!我跟你说,他......”   “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人,您说为什么人,总是对最亲的人恶语相向呢”   “怎么说?”   “我记得以前,我总不听娘的话偷偷溜出去玩,结果被抓了去,要不是我娘,估计我就要光着踮被带去游街示众了,现在想想多丢人啊。”   “回家后我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竟把家里值钱的老古董给打坏了,等回到青玉坛,我就找个理由下山,将那些玉石翡翠全带给她,她定会很开心。”   沈相沉和千沧雨并肩共行,大概是因为这里和灵茄村有几分相似,不免想起陈年旧事。   “因为最亲的人往往不会离开,因此也有恃无恐,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跟你回去。”      ☆、第十一回 信念   “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嗯....沈相沉。”   千沧雨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书信,眉头不自觉紧蹙“有人来了。”   “什么人”沈相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便瞧见几只长舌吊死鬼飘在半空,模样极其诡异,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朝沈相沉逼近。   “人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千沧雨道:“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罢了。”   “看来你被盯上了啊。”   他撇向沈相沉的清心。   沈相沉惊道:“我我有什么值得别人大动干戈的呢?怎么看也是大人您被盯上了,他们若要杀我,早点下手不是更好?”   总之,在沈相沉心里,他就是个毫无价值和利用意义的人。   “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千沧雨一下抽出沈相沉的配剑。   沈相沉目光呆滞在那一刻,陷入沉默。   半晌,他开口,声量极低:“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沈相沉,你觉得....”   “怎么了”   沈相沉注视着千沧雨,眼中含着点点泪光,似那水波荡漾,他哽咽道:“你真是...”   “沈相沉,那又不是你的错,我发誓,我没放在心上的。”千沧雨说着竖起两个手指“看吧,你什么也不欠我。”   “沧雨,谢谢你。”   沈相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把千沧雨拉到身后。   “大人,这些杂碎交给我就好,他们没有跟您动手的资格。”   千沧雨却道:“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之前。”   实则,是在千沧雨抽剑时。   沈相沉也是自认倒霉,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   两人便继续朝着洞窑行去,沈相沉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书信,道:“这是青玉坛的信纸。”   千沧雨急忙把信塞到袖中,尽力掩饰自己因心虚表现出的慌乱:“是吗?我怎的不知。”   “大人,给我瞧瞧可好?“   “若是陷阱的话”沈相沉顿了顿,才道:“ 不是有你在嘛,我不会有事。”   千沧雨显得极其不情愿,墨迹半天才将信拿出。   沈相沉便打开阅览,大声念出上面的字:“掌门,考虑到您迟迟不归,我领众师弟给您烧纸了,忘您在九泉之下得以见到,我们会一直想念着您,掌门,走好!”   读的过程中,他表情越来越僵硬,嘴角抽搐了几下。   不想,引来众鬼纷纷围观,聚在一同议论纷纷,众口不一,有的说沈相沉命运多舛,年纪轻轻便已经丧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有的说沈相沉是个人渣,抛弃自家弟子不管,枉为一代掌门,可怜了那群孩子。   总结来说沈相沉就是个逍遥在外,风流成性的登徒浪子,死了也是活该!   一名鬼众道:“我看他旁边的好像是....”   千沧雨闻声,把头转过,面向吵杂的鬼众。   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刚才的那名鬼众被吓的瑟瑟发抖,立即单膝跪地,道:“鬼...鬼王大人,您怎么在这”   千沧雨一言不发,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恐惧,众鬼齐齐单膝跪地,等待着千沧雨开口。   每个鬼看起来都那样惧怕他,怯生生的目光尽收沈相沉眼底。   “大人,我得回去了,不然他们恐怕连我的葬礼都准备好了。”   沈相沉搞不明白的是,千沧雨虽然算不上亲和,但也绝不是什么坏人,这些鬼众在害怕什么??   千沧雨收回刚才那股凛冽目光,温声道:“我送你。”   地上那群鬼一齐抬头,眼神交错惊愕,每个鬼的表情都显得极其震惊。   沈相沉道:“不用了大人,我自己可以。您还是忙着鬼界的事,您要知道,我这边永远是后事,不打紧的,无痕我就先收着,待下次,再来还你。”   无痕鬼众们强烈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沈相沉手里,果真是无痕,他们再也忍不了了,冲上去把沈相沉衣尾狠狠拉住。   千沧雨道:“放开他。”他语气淡淡的 ,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威慑力。   鬼众们不甘心的看向千沧雨,无奈鬼王下令,只得松开。沈相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急忙御剑溜之大吉。   千沧雨笔直的朝鬼众走去,聚集在一起的鬼众默契的朝两边分开,给他开辟出一条路,千沧雨全然不顾身后的闲言碎语,神情木然依旧。   “啧,鬼王大人真是越来越任性了,想当年他当上鬼王不过也就是侥幸罢了,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多次违反历代鬼王定下的规矩,真把自己当鬼王了,要是上一任鬼王还在...”   “你快住口!谁都知道鬼王大人心性暴戾,听不进劝诫,这么多年也不曾娶妻...”   其中的一名老者道:“鬼界要亡啊.....鬼界要亡啊.....”   那老者痛心疾首的敲着拐杖,抹了一把眼泪。   “都给我住嘴!”   “一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你们有资格议论鬼王大人吗?先不说鬼王大人待我如何,至少他从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不利的事,对你们,鬼王大人从来都是万分用心。”   “绞尽脑汁的为鬼界造福,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说他的不是吗!?”   他揪起老者衣领,道:“别忘了,隐谷是为何而存在。”   花倾落手持折扇,显现出的怒色让他看起来多了点威严之气,超脱俊逸,气度非凡,这八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上长寻在远处鼓掌,笑道:“说的好!落儿就是与众不同,不过,鬼界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呢?”   “来去自便,鬼界既不强求也不挽留,不缺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不过你这么夸鬼王大人,就未免太过分了,他确实为鬼界贡献了很多,但房子天天拆了又建,兰花败了又栽,搞得鬼界空气啊,都不如以往的好了。”   花倾落鄙夷道:“你在这里空气就已经不好了,还有,不要落儿落儿的叫我,恶心死了。”   鬼众们盯着千沧雨的背影,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声潮如洪,倒把上长寻和花倾落吓了一大跳。   千沧雨眼睫微动,抿着下唇,还是依旧如常,沉默不语。他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在他刚当来到鬼界的时候。   不过才舞勺之年,他胆怯的望向衍墟台,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得以防身。   台下声音高低起伏,所有鬼众都在瞧不起他,羞辱他,拿菜叶砸他,用破鞋丢他,劝他放弃,只认为他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被砸的站不住脚,身子摇动了几下。   台下一片哄笑声连绵不绝,传到他耳中,可他目光还是依旧坚定,丝毫没有动摇。   台下一名男鬼讥讽笑道:“小子,看好了,这是你的断头台!”   “年纪轻轻的,偏偏要来送死,怎的如此想不开。”说话的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女鬼,那孩子趴在她怀里睡得安详,她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幼小的千沧雨,不免心生怜悯。   他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这次,他必须赢,不能有任何犹豫。   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上一任鬼王,他永远忘不了那种不屑于看他,令人作呕的眼神,那鬼王笑道:“小屁孩,我劝你还是回去,不要做无谓的事,再丢一条命就不好玩了,如果哥哥手下留情,勉强还能留你个全尸。”   千沧雨冷言:“少废话!我今天是来打倒你的,不是来听你像个和尚一样叽叽歪歪。”   那鬼王脸上多了些惊愕,他对上千沧雨那坚毅的目光,表情逐渐扭曲。   “有胆量,那看你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招。”   他身子灵敏,腾空而起,长鞭破空,幽光晃眼,惊的台下鬼众胆寒,这一道道赤光,仿佛能湮灭万物。   那长鞭随着千沧雨的步伐,活像个有血有肉的灵器。   千沧雨敏捷的一一躲开,丢出一团团鬼火,打在那膘肥体壮的鬼王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如同挠痒痒一般。   那鬼王捶胸顿足,震的地面止不住颤动。   “算哥哥我今日倒霉,碰上个烂骨子,跟你那老不死的娘,恰好相配。”   千沧雨依然不理会他说什么,眼中只有想赢的欲望,像发疯着魔一样,不停扔着火球,尽管渺小的可怜,却紧紧拢聚一起,发挥出它们最大的实力。   那鬼王道:“像你这样下三滥的废物,早该死了,苟活至今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   “哼,哪怕死在我手上,也在所不惜吗?”   “人的命运不同,遭遇不同,强弱不同,你真是愚不可及。”   不管他说多难听,多不入耳的话,千沧雨仍是面色沉静,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那鬼王被他气的急了,急速闪现,伸出五指,牢牢掐住他喉骨,顺势将把他逼到栏杆处 。   眼看身后栏杆快要折断,千沧雨开口吐了他一脸唾沫。   “恶心。”   “再说一次。”   千沧雨冷笑道:“你真恶心。”   台上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鬼王狠狠的把他踩在脚底下,用力的撕扯他头发,似乎要连头皮一起拽起,千沧雨被他踩的动弹不得,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手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za种。”   他抓起千沧雨头发,与他面对面,对他说道:“说一句“鬼王大人,求饶”我就放了你。”   见千沧雨没有半句言语,鬼王将他踢入栏杆拐角,等着千沧雨的是一脚又一脚的猛烈冲击,千沧雨气息奄奄,趴在角落里微微颤抖,目光移到鬼王身上时,他冷笑了声:   “混蛋。”   那鬼王急红了眼,全身笼罩着黑色雾气,蔓延于衍墟台之上,他抬脚向下,几乎用了全力,千沧雨左手被踩中,发出指骨碎裂之声,可他一点想松力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把力道加大。   这样一来千沧雨别说掉眼泪了,连哼都没哼一声,倒也配得上“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老话,他性格本就如此,宁死不屈而又顽固至极。   手上的痛还停留在指尖,如此,左手便等于废了,千沧雨用右手撑起身子,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前挪动,从嘴里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这墨发,如玉润泽般眸中映出一个身影,他手指微微动了两下,用力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在台下对他讥讽的男人大声喊道:“小屁孩,快求饶!再这样下去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越来越多的鬼不忍心看下去,选择回避,几个女鬼更是当场哭的泣不成声。千沧雨咬着嘴唇,死也不肯吐出一个字,一股从他身体流出的鲜血滴落在他青衣之上。   他到底在执着什么有什么能比失去性命还重要的事台下本是看热闹的鬼众皆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鬼王仰天长笑了几声,爆出一股灵光,将那身外皮褪去。   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众鬼眼前,奇怪的是,与千沧雨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看起来面相刻薄,光看面相便知他是心肠歹毒之人。   “果然是你。”   “还是一副恶心的嘴脸,真叫人想吐。”千沧雨拍拍灰尘,手中握着一团耀眼的赤光。   “既然你想要这个位置,那便来夺。”   “只是这次,就看你有没有能夺走一切的能力了。”   “好了,让我瞧瞧,你身为za zhong的实力。”黑袍男人把无痕扔在一边,ba出腰间的剑,朝千沧雨刺去。   千沧雨从他身后使出全力拍上一掌,黑袍男人轻笑,身上的雾气及时护住了他。   黑袍男人咬牙切齿道:“就凭你,和我争!”   千沧雨使出一断符咒,从他身下逃开,手不自觉拍了那白袍男人一掌,好巧不巧的打在了脸上。   紧接着,一次,两次,三次........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他被打倒再重新站起来。   此时的千沧雨,已经血肉模糊,辨认不出本来的模样。   却还是一如既往站的笔直,眼中依然带着那种坚定的信念,这种信念在他走上衍墟台就不曾消失过,意念强大到可怕的他,不过还是一个少年郎。   他再一次被打趴,手指在木板上划出声响,是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最后残存的意识驱使他站起,他艰难道:“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   那黑袍男人眼中闪过惊慌错愕:一个等于废人的小子,怎么还有力气站起来?千沧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拼上性命般将赤光凝聚在右手,从他的胸脯上穿过去。   黑袍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泛血,奈何太迟,是他太轻敌疏漏了这一点。   他抓住千沧雨头发将他与自己贴近,嘴角带着几近扭曲的笑容。   黑袍男人拿起剑从千沧雨身上穿过,也等于亲手了结了自己。他依旧维持笑容道:“能杀了我的人,还没出现在这世上呢。”   “你个za 种,更不可能。”   众鬼双目睁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以为这下千沧雨可以消停了,台上又传来一阵响动。   千沧雨踉踉跄跄的爬向无痕,伸手抓住,可无痕好像并不接受他。千沧雨道:“听话。”   无痕好似明白了他的心意,鞭身那段赤红结界也消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千沧雨握着它一步步走向栏杆处,伸手把无痕举起来,以示身份。   众鬼见此景,急忙下跪。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番外含三章   番外一:     千沧雨醒来的时候是在鬼界的宫殿里,旁边围着几个扶杖老者,他刚想起身问好,其中一位老者急忙将他手脚捆住。   昨日拿起无痕示众过后,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只知道迷糊中感觉到有几个人把他抬着他。他想开口说话,可昨晚喉咙处好像受了重伤,以至于发不出声音。   位于中间的老者道:“小殿下稍安勿躁,我是鬼界信使沅老,您昨晚受了重伤,我们在您手脚处放置了草药,可以防止伤口溃烂,不过....”沅老露出一副难言之色,对着千沧雨叹了口气。   “怎么,要断手断脚了啊这些都没关系,告诉我,还有多久?”千沧雨说出的话足够让各位长老大吃一惊,他说这话时语气毫无波澜,表现出少年根本不该有的冷静。   沅老道:“如果伤口停止溃烂的话,那应该是......”   千沧雨见他说话吞吐缓慢,便知结果不尽人意,所剩时日自是寥寥无几,他闭上眼,道:“说。”   “恐怕只剩半年有余。”   谁知道千沧雨听闻此言猝然睁眼,立马直起身子,道:“半年么?”   老者们则茫然不解:都只剩半年了,为何还这么高兴   千沧雨低声喃喃道:“足够了,就用这半年....”   谁知道半年过后,这位鬼界小殿下不仅没死,本该断了的手脚也完全康复,当然远远不止这些,远传各地的是他已经能顺利操纵无痕,这是历代鬼王所不能企及的,这位小殿下本身实力极强,据说他曾为了修炼闭关两年,除沅老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为了什么,也很难让人理解。   在他身上所发生的可以称为奇迹,这也使得其他觊觎者蠢蠢欲动,在他满十八岁生辰时因出去游玩而被杀死。   那一天,所有鬼众来到他住的宫殿前跪守三日,因为找不出他的骨灰鬼众们给他画了张画像祭拜。   据说是一位不得道青玉弟子杀的,而那位弟子在杀了鬼王之后也成功当上了掌门,鬼界无一鬼不对那名弟子怨恨深重,势要把那名弟子扒皮抽筋,不报此仇绝不罢休!   又让所有鬼众没想到的是,千沧雨死去的第五天,他的画像动了,并与他们开始对话。   “都不许找他麻烦!这是我自找的,并不是出自他之手。”千沧雨的声音从那画像上传出,所有鬼众扒在桌子上听他说话,有的已经泪流满面,有的则是显得无比兴奋。   “鬼王殿下!您还会回来吗?”   “鬼王哥哥,茗儿想你了,你回来好不好~”那孩子想摸摸画像,又被她母亲强行拉回。   画像里面传来爽朗一笑,千沧雨道:“会的。刚才我去看了那弟子的接任大典,颇有些仙风道骨,不是什么恶人,你们定不要去寻仇,我很快就回来。”   一名少年鼓嘴道:“殿下明明就是骗人的,青玉坛的三重结界无人可以打破,再说您现在,总之殿下就是骗人!”   千沧雨道:“三重结界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唬人罢了。”   鬼众们暗地想道:这绝对是殿下有史以来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在谈话结束时,千沧雨用特别开心的语气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殿下被附体了还是被夺舍了这绝对不是我们认识的殿下!鬼众们用被彻底刷新三观的脸走出灵堂,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齐声说道:“殿下疯了啊!!”   自上次画像一别已有三年,鬼众们已经不再期盼昔日的殿下可以回来,也没有重新选举鬼王,原因有很多,一来无痕被千沧雨随身携带在身上不知去向,二来他们也不想再看到两个鬼在衍墟台上拼死相博的场景。鬼界一年比一年差,成了各地所知的山穷水恶之地。   那一天,千沧雨回来了,站在鬼界入口处发愣。   大概是在感叹自己昔日用心治理的鬼界,如今竟变成了这幅模样,不免触景伤情,思绪万千。   出来迎接他的已是少之又少,其中就有花倾落和上长寻,他们这时互不往来,两个人皆沉默寡言。   “我回来了。”千沧雨踏过层层枯草干木,身上的黑衣随风摇摆,风沙飞扬围绕在他四周。   花倾落带头屈膝,道:“参见鬼王殿下。”   其余鬼众附和道:“参见鬼王殿下!!!”   千沧雨看到立于鬼众前的沅老,问道:“其他的呢?”   沅老叹道:“鬼王殿下,您不知道!鬼界这些年能走的都走的,留下来的也就这些了,他们不愿意离开鬼界,鬼界这些年名声在外面传的开,说不好听点就是个破地!”   “有我在。”   千沧雨说着拍了拍沅老的肩,沅老见他这般老泪纵横,捂面抽泣。   千沧雨道:“都起来吧,嗯,还有...你们今后,叫我大人便可。”   花倾落上前一把搂住千沧雨脖子笑道:“鬼王殿...大人,我这里有上好的酒,要不要与我对酌共饮”   千沧雨拍了他一把道:“你就算了吧,叫我大人,听起来怪渗人的。”   “哎呀,你我之间不分主次,可在外人面前...”他突然将千沧雨拉到一旁。   “我偷偷告诉你,我刚从外面带回来两坛上好的酒,珍藏好几百年的呢!”花倾落把千沧雨搂到脸旁,上长寻“咦”了一声,不想再看下去。   千沧雨掰开他胳膊道:“待我处理好这些事,便与你喝个痛快,你别自己偷偷喝了就好。”   “当然。那就随时恭候,我们的鬼王.....大人。”   能邀请到您喝酒,倾落感到万分荣幸,这是倾落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这般亲密是从千沧雨来到鬼界两年后。   刚来到鬼界的花倾落模样跟现在并无二异,只是不施粉黛,穿的也很是得体,手里攥着的是送给上长寻的那把扇子。   千沧雨那时恰好闭关满两年,出来探查鬼界四周结界是否完好,正巧碰上了刚来到鬼界一无所知的花倾落。   花倾落以为他只是个平平之辈,上前把他搂在怀中,跟许久未见的好兄弟一般同他交谈。   “诶,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鬼王殿下在哪?”   “鬼王殿下”千沧雨木讷的摇摇头“你找他干嘛”   花倾落用手撑着下巴思索道:“世人都说鬼王殿下知明理,守礼仪,是个如玉君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可以与他做个知交好友也不一定。”   千沧雨道:“嗯,怎么说呢,你要真的了解他说不定会很失望。”   花倾落问道:“何出此言”   千沧雨答道:“此人,固执己见,冥顽不灵,你所听到的不过是片面之词。”   “真的”   “真的。”   “没骗我”花倾落放开手转身背过,几忖思量后叹了口气。   “没骗你。”千沧雨憋着笑,用力咬住嘴唇。   花倾落咳了几声道:“这位小兄弟,请你转告鬼王殿下,倾落对他的仰慕之情已经从几世前就已经注定,但由于倾落身患恶疾,不能登门拜访,希望鬼王殿下一切安好,倾落不能让鬼界茫茫众生也染上我这恶疾,就此离开,告辞。”   千沧雨笑道:“待会,倾落是吧。”   “你想与鬼王殿下做知交”   花倾落道:“对啊,鬼王殿下坦荡君子,德才兼备不说且战无不胜,何人不想与之结交呢?”   千沧雨道:“那么恭喜你,鬼王殿下正欣赏你这等才子。”   “倾落参见鬼王殿下。”花倾落正欲单膝下跪,千沧雨扶住他一只手问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花倾落道:“鬼王殿下气势凌人,一眼便可以看出。”   “倾落刚来鬼界,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此物,忘殿下不要嫌弃。”花倾落把送给上长寻的扇子收入袖中,拿出的是另一边的山水林亭扇。   千沧雨道了声“行” ,把那山水林亭扇握在手里,与花倾落相谈甚欢,两人的背影也渐渐远去。   与花倾落结识还算有趣,与上长寻那叫一个流连忘返。   上长寻在花倾落之后来到鬼界,开始还算安分,后来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度成为各地重点抓捕对象,对此,身为鬼王的千沧雨也为此费尽心力。   两人第一次初相遇就结下了梁子。   上长寻白衣拂地,手拿黄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明如月光,白如冰瓯。   千沧雨不爱搞花里胡哨的一套,笔直笔直的走向他,上来就给了他一鞭。   引起了一大推围观的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想看看热闹的群众。   “据说是因为偷东西啊,偷了人家好几件宝贝呢!”   “哪个是小偷啊我看像是那个黑衣男!”   闻言,千沧雨猛的回头,目光骇人,他今日穿的便是黑衣。上长寻委屈巴巴的看向群众,如此一来,本来就迷糊的群众便认定了小偷就是千沧雨。   上长寻道:“就是啊,仗着我是个不爱杀生的道人就对我大打出手,真是过分。”   贼喊捉贼这一套确实有用,所有人都在谴责千沧雨这个“小偷”,他手中似有赤光闪动,没过多久便被压了下去。   千沧雨道:“我们这边打过。”   “这位好哥哥,你想趁人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吗?可怜我形单影只,衣着单薄,是个粗陋道人,打不过你。”上长寻收了符箓,立于原地,呈现出一副原地受辱的模样。   千沧雨冷笑一声,用无痕把他上下捆住,呈粽子状扔上马车,粗暴到惊呆众人。   群众们追着马车一路跑,求千沧雨放过上长寻,估计是把千沧雨想成了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混世贼王。千沧雨平时就一副:你敢惹我我就杀了你的表情,不免让人误会,上长寻努力从中间挣扎出来一个头。   “鬼王殿下,就这一次,你行行好,放了我呗。”   千沧雨看向他“哼”道:“做梦。”   “我说鬼王殿下,你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我真为你担忧,你看看你,也不好好打扮自己 ,整天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怎么让小姑娘主动对你投怀送抱呢?你听我一句劝,好好收拾自己,到时候别说十个,姑娘都排到鬼界门口了!信不信”   千沧雨忽视了他,在他旁边躺下,干脆睡了。   上长寻扒开捆住喉咙处的鞭身道:“你别不睬我啊!鬼王殿下,鬼王哥哥我教你一招如何让喜欢的人对自己投怀送抱好不好”   “嗯。”千沧雨微微睁眼 ,露出有些期待的表情。   上长寻见他感了兴趣,道:“像你这种木头疙瘩,强行勾搭人家只会弄巧成拙,还是建议你好好打扮才是。”   “诶,你怎么又不睬我了”   “鬼王殿下,还有呢!喂喂,你先松开鞭子,就一会。”   “我要被勒死了!!”   行走在深山的马车不停的传来一阵阵猪嚎声,千沧雨打了个哈欠,看着下面的湖光山色,陷入深思。   番外二:   这日,沈相沉观光鬼界一周,偶然发现一处隐蔽之地,他们通常把这类不易发现的地方,叫做隐谷。   别的地方不奇怪,可鬼界,为何有这隐谷?   沈相沉两脚一迈。   他顺着潺潺流水,塌过小桥,木柱前,刻着三字。   平乐村。   沈相沉好奇,便走向一处人家,敲了敲门。   屋里的孩子一轰而出,手上握着风车。   沈相沉顿然一滞,这些孩子,都是鬼。   一名孩童因着急,而被石块绊倒,沈相沉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那孩童红着脸,向沈相沉道谢。   “等等。”沈相沉将他头上杂草拨去。   “哥哥迷路了,可否,将我带到你们村长那里去。”   那孩童笑道:“哪有什么村长,这鬼界都是殿下的。”   “那这是.....”沈相沉茫然。   远处走来一位老人,道:“这是殿下为了免受纷争,而建造的村子,如您所见,村中只有老人和孩子。”   千沧雨.....如此善良?   沈相沉匆匆告别,去寻千沧雨。   村外有一大树,遮天蔽日,树下摆着一张木桌,上方一壶清茶。   沈相沉像受邀般,坐于树下。   这时,树上传来轻笑。   “这是你对大人我的态度吗?”   “大人,您实在太贪玩了。”   “那又怎样。”   千沧雨落在沈相沉背后的位置,伸手拍了一下沈相沉的肩。   “大人,既然你这么善良。”沈相沉给千沧雨递了杯茶。   果然没有好事。   一到村庄,沈相沉就拉着千沧雨。   拔草,种菜,筑墙,修桥。   这些事,自从千沧雨当上鬼王后就没干过。   最要命的是,沈相沉不允许千沧雨用法。   “沈相沉,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尽我所能。”   千沧雨抹了抹汗,道:“你真是个好人。”   沈相沉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千沧雨道:“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大人,可,我本来是没有好报的,是您。”沈相沉将自己的水壶递给千沧雨。   千沧雨道:“沈相沉,去不去庙会,那是最热闹的地方。”   沈相沉道:“大人,您这样抛头露面,不会有影响吗?”   “有。”   “可能会被劫持,或者被暗杀。”   千沧雨对沈相沉一笑。   “什么啊。”沈相沉发自内心的笑了。   庙会是鬼众们用来祈福的,里面当然不可能有佛像,只是已死之人用来给在世之人,寄托思念的地方。   每年总会有这么一天,这些鬼众的心愿会随着河流,流向凡间。   千沧雨十分虞诚的将信放在花灯上,放入河流。   “大人,写的什么?”   “猜。”   沈相沉道:“没趣。”   千沧雨道:“说起来快到水鬼退却的日子了,这些花灯.....大概马上就到头了。”   “到头?”   虽然知道是那种意思,沈相沉却觉得从千沧雨口中说出来,更像这些花灯要泯灭一样。   前面两鬼正在争执,不用细看,光听语气,沈相沉就知道是那两位。   上长寻道:“要不是你,我的花灯会沉?”   花倾落道:“你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骂我?要不是你,我早就买到花灯了。”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沈相沉进去插了一脚。   “二位不要动怒。”沈相沉使了个眼色。   上长寻和花倾落便不再争吵,气氛格外融洽。   千沧雨道:“说起来,你应该没有牵挂的人才对。”   花倾落摇头,道:“师恩难忘。”   上长寻撇嘴,道:“沾花惹草。”   花倾落道:“你浪荡成性。”   上长寻道:“你歪瓜裂枣。”   花倾落道:“你不听劝诫,一意孤行。”   上长寻说不过他,便道:“你,你不是人!”   千沧雨莫名多了些怒意。   许久,上长寻注意到了这股冰冷的目光。   他拉起花倾落,道:“捞花灯。”   “花灯已经沉了,哪有捞起来的道理?我不去。”花倾落抓住沈相沉,躲在他身后。   他突然看向沈相沉的那把清心。   光是靠近,就已经能感受到这把剑的骇人之处了。   “你给我过来。”上长寻抓起他上衣,结果不成,花倾落身子半luo着,他表情僵僵的。   “上长寻!!!”他追着上长寻。   总算安静了下来。   千沧雨用指尖点了点沈相沉,脸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沈相沉,陪我荡秋千。”   “什么?”   沈相沉怀疑自己听错了。   “陪我,荡秋千。”   之后沈相沉才知道,千沧雨说的荡秋千,是极高的秋千,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你坐过来。”千沧雨把沈相沉拉到他身旁。   沈相沉道:“大人,是您害怕吧。”   千沧雨道:“那又怎样。”   千沧雨施法在秋千上。   可沈相沉还没准备好,说实话,他的魂魄差一点出窍。   “放我下来!!!!!救命!!!救命!!”沈相沉鬼哭狼嚎。   他紧紧的抱住千沧雨。   “沈相沉?”千沧雨脖子以上,几乎都是红的。   他喊的累了。   “救命....救命......”   千沧雨施法,却不奏效。   “你想死?”花倾落无奈的撑起额头。   上长寻道:“怕什么,鬼王大人乐着呢。”   花倾落道:“那沈相沉呢?我看他差一点就死在上面了。”   “而且,鬼王大人不是害怕吗?一直没敢做。”   上长寻道:“你真以为他害怕?他就是盼着这一天。”   “看我的。”   绳索突然断开,这下,沈相沉是真的“出窍”了,两眼一闭,双腿一伸,不省人事了。   千沧雨一手抓着绳,一手搂着沈相沉。   因此,沈相沉下决心,往后的三年,再也不来鬼界。   番外三:   花倾落找到个消遣的法子。   “找什么?”上长寻揉揉眼睛。   他刚睡醒,就看见花倾落出现在自己屋里。   花倾落道:“听说,山上有山灵,要不要去找找?”   “不去不去,别打扰老子睡觉。”上长寻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花倾落不依不饶,道:“真的有,据说是个妙龄少女。”   “关我什么事?一边去。”   上长寻缩成一团。   “寻君!”花倾落撕扯他被褥。   “撒手。”   “我叫你撒手!”上长寻一掌打在花倾落身上。   对于有起床气的他来说,被打搅是最不能容忍的。   “好痛,寻君,你好没良心。”花倾落护住身子。   上长寻一把扯住他胳膊,道:“我就用了三分力,怎么,能把你胳膊打断?”   花倾落一笑,道:“既然你醒了,不如就成人之美。”   上长寻抓住毛毛躁躁的头发,道:“你先滚下去。”   “得。”花倾落刚想下去。   上长寻抓住他肩膀,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花倾落道:“你是真的没良心,连肝都没有。”   上长寻道:“你直接说没心没肺就是了。”   本是想着能早日寻灵,谁料,上长寻光是打扮就要花费两个时辰,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件白衣。   上长寻道:“都说心诚则灵,可是我看这附近也没山啊。”   花倾落道:“寻君,我骗你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骗你的,我就是想找个人.....”   花倾落扭扭捏捏。   上长寻叹了口气,道:“什么?”   花倾落道:“画扇。”   上长寻道:“你早说啊。”   “寻君。”花倾落有几分欣喜。   上长寻道:“你早说我就在房里把你解决了的。”   花倾落道:“既然你不便,那我去找沈君,和鬼王大人吧。”   上长寻道:“等等,你去打扰他们做什么?”   花倾落期待的看着上长寻,上长寻只好回应他,道:“还不走,小心没命。”   “又威胁我。”花倾落踮着小碎步向前跑。   画扇画到一半,上长寻摔了画笔,脸上显出急躁。   他瞧见墙上挂着的一副桃林图,署名则是枫红。   “花倾落,别画了,我想起一件好玩的事。”   “什么事?”   “你不是喜欢桃林吗?”   “那又怎样。”   上长寻道:“我知道一处桃林,比鬼界的还好看。”   他透过阳光,好似看到了从前的光景,一晃而过,美不胜收。   花倾落道:“你说的地方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扫了我的桃花。”   上长寻拿起折扇,道:“我说的就是那个地方。”   .........   花倾落继而沉默。   “花倾落!”上长寻哈哈大笑。   在他背后一推。   方才,花倾落差些去世。   “来,追我啊。”   上长寻一溜烟不见了身影,再看原来是在门外,他靠在树旁,挑衅式的一笑。   花倾落提起衣摆,向门外奔去,在他们看来,这是游戏,而在旁人看来。   这是疯癫。   路旁,沈相沉正和千沧雨挑选玉器。   “大人,我看这翡翠色泽极好,您.....”   一阵风刮过,吓的沈相沉将翡翠扔开,若不是千沧雨在身旁,那师傅可能会当场暴打沈相沉一顿。   沈相沉自知犯了错,需弥补过错,奈何囊中羞涩,他只得开口向千沧雨借钱。   千沧雨轻声一笑,从手上拿下个玉镯,放在那师傅面前。   “大人?”   “无论是谁,我都会施以援手,更何况是掌门你。”   “我会还的。”   “那倒不用。”   沈相沉道:“天色还早,再去看看吧。”   “好。”   两人缓缓而去。   登时,人群聚集,围着那师傅讨论。   “鬼王殿下给的东西,你也敢要?”   “鬼王殿下素来冷淡,今日倒与往日不同。”   藏在屋顶的上长寻听闻此语,大喊道:“一群蠢货!”   鬼众们听了,纷纷望去,拿起棍子就去追上长寻。   花倾落本是一心追着上长寻,不知何时开始,身边竟多了数人。   “寻君!快跑。”他加快脚步。   上长寻诧异,道:“你跟我一块逃做什么?”   花倾落道:“你别管。”   上长寻往后瞧,道:“啧啧,真是丧心病狂。”   “我可跟你说了啊,花倾落,你少去招惹沈相沉。”   花倾落道:“干嘛突然说这个?”   上长寻道:“你别问。”   “哦。”   “寻君,这么躲也不是办法,跟我来。”他拉起上长寻,跑向断崖。   “花倾落,你疯了!”上长寻甩开他的手。   “你相信我。”花倾落伸手。   上长寻探头,那可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必定血肉横飞。   他看向鬼众,里面不少是他仇家。   “花倾落,你少惹祸上身,滚远点。”   “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小。”   花倾落一脚将他踢了下去,随后一跃。   “花倾落!!!!”   响彻不绝。   幽谷中,花倾落踏剑飞向上长寻,将他抗在肩头。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胆小。”   上长寻没了反应。   他喜欢玩闹,而花倾落比他更喜欢玩闹。   这次玩笑开大了。   午时,上长寻睁开眼,浑身无力,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寻君。”   上长寻爬起来,正想打花倾落一拳,又收了手。   他道:“花倾落,若是没有准备,你绝不会这么果断的。”   花倾落道:“谁说的,我对寻君你,可不止只有一点情分。”   上长寻道:“那有多少?”   花倾落道:“一点点。”   上长寻踹了他一脚。   “滚远点。”   “啊,死了死了,痛死了!”   “要死死远点。”   上长寻对他从来如此,对旁人更是。   有时没处撒气,便紧着眼前的撒,素日里也只有花倾落会去拜访他,人缘算是鬼界最差的一个,就算是小鬼也能混的出头,也是鬼界最凄惨的一个鬼。   可他本人却不在意,恶作剧照做不误。   这才惹的名声扫地。   话说回来,花倾落倒也不嫌他脾气大,或许是因为两人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花倾落,追兵来了。”   他急速转身,挡下了那片赤光。   带头的人骂道:“上长寻,你真是卑鄙。”   其余人皆是附和。   “花倾落,你若执意与他一同,便别怪我们不念往日情义。”   花倾落想了想,笑道:“我可不想在这舍弃性命,不过....”   他拍了拍上长寻的肩,道:“他的命,只归我一人,旁人,杀不得,伤不得。”   上长寻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推开花倾落,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花倾落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年扫了我的桃花,此仇未报,你让我怎么安心?”   鬼众们见被无视,满脸怒色,纷纷使出看家本领,站在最前方的乃是一名武将,据说生时杀人无数,至于他为何能成鬼其中也有一段缘由,就不必细说了,反正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他对上长寻的恨,已埋下了根。   只因上长寻喜爱给旁人起些不爱听的外号,给他起的就比较通俗。   “大块头。”   上长寻挑眉。   那大块头也被激怒,提起斧头就朝上长寻砍去。   上长寻从袖中摸出折扇,看向身后的花倾落。   “快走。”   “哼。”花倾落手上握着那把名为“枫红”的折扇“比一比吧,寻君。”   上长寻眉峰蹙起,道:“随你便。”   花倾落道:“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一触即发之际,一道电光劈来,将山谷一分为二。   诸位往向上空,那衣摆上的竹纹,不会有错。   “鬼王大人!”   鬼众们一齐拜首。   千沧雨道:“上长寻既然回了鬼界,应当和睦共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自然,这些话是沈相沉告诉他的。   “是,谨遵鬼王大人教诲!”   只有那大块头还仇视着上长寻,要想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恐怕要费上几百年了。   沈相沉站在千沧雨身后,他温言:“不如,我请诸位喝酒,如何?”   千沧雨一吓。   这么说,他是被沈相沉暗算了?   要知道,沈相沉兜里可掏不出一个子来,且人数众多,若想摆宴,就得摆下百十来桌。   “鬼王大人,您认为呢?”   “青玉坛怎么尽教你这些。”   他偷偷将银子放在沈相沉手中,道:“小心别喝太多。”   沈相沉道:“您不去吗?”   千沧雨道:“鬼界还有些事。”   “能有什么事?”上长寻一个白眼。   “您就是怕喝多了,在沈相沉面前....呜...呜...”他嘴巴被花倾落捂上,说不出话来。   待沈相沉离去,千沧雨面带微笑的走向他,花倾落拦下,道:“他确实多嘴,鬼王大人宽宏大量,才貌双全...”   千沧雨邪笑,盯着花倾落,仿佛看透了什么。   “行了,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花倾落道:“那是?”   千沧雨道:“最近鬼界西边不太平,我见你们俩闲来无事。”   上长寻道:“哟呵。”   这一声,花倾落就知道没有好事。   “不知道谁更闲。”   你闭嘴吧!!!   花倾落拐着他脖子,道:“您放心。”   千沧雨在树荫下乘凉,两腿一迈,整个人像摊软泥,头发随意的散在脸上,毫无形象可言。   他折来一朵野花,放在面前端详。   “鬼王大人,我....”   沈相沉惊了:这还是那个端庄的鬼王大人吗?   千沧雨一下子坐了起来,yao背挺直,咳了两声,道:“怎么了?”   “我给您.....带了一壶回来。”沈相沉神情尴尬。   千沧雨道:“放那吧。”   沈相沉指着他,道:“鬼王大人,你脸色....”   千沧雨一摸,滚烫的脸颊,他将头偏向一边,道:“很热。”   沈相沉道:“是吗?”   今日分明是阴天,已经开始转凉,是感受不到半分暖意的。   再者,千沧雨自己也说过,自己身体终日冰凉。   鬼王也会得病吗?   “大人,虽说不打紧。”他坐在千沧雨身旁。   “我帮你诊脉好了。”他二话不说,抓起千沧雨的手。   他一边瞧着千沧雨一边探脉。   “啧啧,你看沈相沉那傻样。”上长寻鄙视极了沈相沉。   花倾落道:“你小声一些,被鬼王大人发现,咱两就完了。”   上长寻道:“他现在哪有心思管我们。”   千沧雨忽然抽开手,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真的没事。”   “大人。”沈相沉的确没有察觉到异样。   只是,这脉搏,跳的实在太快。   一般来说,鬼众们,都是没有脉搏和气息的,除非修炼到一定级别,像鬼王,就能控制自身的气息与脉搏,但只是一段时间内罢了。   除了他,还有几人,那便是上长寻与花倾落,木又寸与沅老,按功力强弱,上长寻乃是最高,也就是说,除了鬼王便是他。   因此旁人也不敢轻易动他,因此他才有恃无恐。   “你说不用就不用?”沈相沉拉起他,非要带他去药铺。   只是他不知道,鬼界是没有药铺这种地方的。   上长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觉得除了沈相沉,在没有第二个,可以配得上“榆木疙瘩”这个称号。   “够了,寻君,该去完成任务了。”   “得。”   “花倾落,我们来比比谁杀的人多了好了。”没办法,他就爱与花倾落做这些无聊的事。   “比就比。”花倾落也级爱与他比较。   大概这就是两人为何能共处的缘由了。   ☆、第十三回 心转   “好久没回来,这老腿都使不动了。”沈相沉徒步爬山,他并不打算直接御剑飞行,从后山上去最主要是想看看他那些弟子现在在干嘛,虽然说可以御剑到后山,但沈相沉脑子实在愚笨,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法子。   大约爬了几里路,沈相沉就在半山腰停下,记得以前下山除邪时,他也是爬到半山腰就休息,最后还是苏殷卿回来找他的。   沈相沉撇见远处荆棘从中有一抹青色,他提起后意外发现这是青玉坛的布料,显然有些破旧,可上面映着的竹纹却无比清晰,只是这条路平常是不会让弟子们随意上下的,就连沈相沉这个掌门也只有今天才走过。   如果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那细细想来也只有三年前的除邪,只是这荆棘方向长得确实怪异,除非是往上急速快跑才会扯破衣服。   青玉坛的衣料向来都是各地最佳,挑选的都是上等布料,再请来几十年的老布匠亲手缝制,绝尘峰峰主就说过,他们这是铁打的布料,虽然坚韧,但穿起来是要看人的,说沈相沉驾驭不住青色,为此他还和绝尘峰峰主大吵一架,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沈相沉心里已有个大概,把那布料收入袖中。   “郎君师哥,你说这招有效吗?万一掌门不是去鬼界,反而是去游山玩水了呢?我们的信鸽早在几天前就放去数只,如今一只也没有回来,你说是不是掌门....”   沈相沉心里奇怪:信鸽什么时候有信鸽了还数只,我怎么没收到?   郎君道:“我也很奇怪,按理说我们在掌门下山第二天就放去了信鸽,掌门不会收不到,可掌门再不济也不可能弃我们于不顾,弃青玉坛于不顾。”   那名叫郎君的弟子沈相沉还是能记住的,他第一次见沈相沉就说了沈相沉不爱听的话:您不适合当掌门。   虽说沈相沉确实不爱听,可偏偏就收了他,原因有两点:当掌门太闷,有个人斗嘴,再加上这孩子悟性也不错。   青玉坛选拔弟子向来都是悟性第一,相貌第二。青玉坛为什么把悟性看这么高可以从先祖青氏青城说起。   先祖青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相貌堂堂,无一人不为之赞叹,据说当时的掌门青城在一次游玩中遇见了一位诗人,那诗人便即兴做诗赠与青城,后来也广泛流传在名间为人所知。   最著名的就是那句:青城一顾乱吾心。也被民间用来给相思之人的赠语,被改成了:倾诚一顾乱我心。   这青城本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当上掌门也是被逼无奈,看那诗人与他有几分机缘两人又志趣相投,便不顾世人反对硬把那诗人接回青玉坛,世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时玩的糊涂,谁知道这一接就是五十年,青城病逝的时候,那诗人把这些年为他所作之诗连同尸体一同火化了,他也只为青城作过诗,在青城死后找到他所葬之地,用青城给他留下的剑割腕自杀了,据说那天他穿的还是青城的衣服,也就是现在青玉坛的校服青衣。   后山不让去的原因就在这,听一些道士的说法,大概是后山飘荡着那诗人的鬼魂,一到晚上就会来索命,可沈相沉是从来不信的,因为他知道,有一个鬼会来管理好这些飘荡的亡魂。   当年青城选拔弟子,规则可谓是无比苛刻:如果有人能在他手下接过三招便可入青玉坛的门。   要知道在当时,几大先祖之中,除了绝尘峰先祖便只有青城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但就算是如此强悍的他,也有弱点。   青城的月要一向是仙门百家的笑点,过不去的梗。   而且这病还是不定时发作的,说不定哪天百家大战他就发作了也不一定 ,所以这是他致命的缺点,对外界说的是他操劳过度,不慎扭伤了月要。到现在沈相沉都没搞明白为什么操劳过度会扭伤月要。   可那些仙门百家偏偏就信了。   在沈相沉教课的地方还挂着先祖青城的画像,是一副帝王之态,端坐于大殿之上,手里拿着的是威震四方的宝剑宝贝,没错,就是这个雷人到极致的名字,所以每当青城和别人打架叫宝贝时,对手的脸就会抽搐几下,接着就会用力打他。   尤其是女人。   不过这也符合青城一贯的轻浮气,调戏小姑娘完全不在话下,谁又能想到他偏偏带了个男人进门,当时的青玉坛为之蒙羞,闭门不出好长一段时间,青城却不在乎,依旧固执己见。   在青城心里他是这样以为的:只要悟性高,就能发现他的弱点并打败他。   麻烦您看看您自身的实力好吗?   所以青玉坛弟子越来越少,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的口中,不少人以为青玉坛已经隐世,不再对外开放,可就在沈相沉继承掌门时,青玉坛又出现在人们的口中:一个比上青城,无人能及的青玉掌门出现啦!   又成了大小老少们议论的话题,更有的少女为了见传说中完美的青玉掌门不惜离家出走,势必要与沈相沉结为夫妇。   沈相沉相貌确实可以,这也是青玉坛第二个关注点,当年沈相沉能进去就是靠这个,苏殷卿却不解,认为沈相沉一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耐打的,所以还连推带桑的欺负了一把沈相沉。对于先祖优秀到近乎完美的事实,沈相沉感到深深的自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超越先祖青城,就连这几天和千沧雨出去一同除邪都是千沧雨帮的忙,他实在像是个抱大腿的,这点他有自知之明。   “你这小屁孩还算没忘恩负义,不枉费我对你一番栽培。”沈相沉从小道走出,郎君见他出现噘了噘嘴,扭头走开。   沈相沉微微一笑,问道:“怎么啦?生掌门气了”手放在郎君头上揉了揉。   “郎君不敢,是您太过分了。”说着他作了个辑便走了。   “本掌门又怎么了”沈相沉有苦说不出,一脸委屈的看向另一个弟子。   “掌门~”那弟子笑容如春光般袭来,沈相沉双手放在他肩上,一样温暖的笑容,与那弟子四目相对。   “呵。”   那弟子也快速掉头走开,回头甩了一个白眼,留下沈相沉一个人在冷风中陷入深思。   沈相沉独自行向大殿,弟子们都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望着沈相沉,他冲弟子们打招呼,用无比和善的笑容看着这群弟子,心里却慌得很。   我做错什么了?沈相沉万分不解,他想的是弟子们都冲出去围住他嘘寒问暖,让他说自己在山下发生的趣事,而他就充满慈爱的望着这群喧闹的弟子,再娓娓道来这些天发生的事。现在先别说什么嘘寒问暖的了,不怨恨就不错了。   郎君质问道:“掌门,为什么看到信鸽不回信?是不是您不想回来,所以把信鸽都给炖了,还有书信千封,我不相信您正好没看见。”   沈相沉此刻更懵了。   “什么信鸽?什么书信?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您别再演戏了,我们搜了您的房间,发现了这个。”郎君似乎举起来了什么东西,沈相沉双目睁圆,凑近一看才知道——那是一根头发丝。   “..........”   沈相沉疑道:“这怎么了?我掉的。”   郎君严肃道:“这根头发丝,我们去找江前辈看了,是一个男人的。”   “废话!不是男人的还能是女人的啊?”沈相沉被逼的有些急了,这郎君说话不直接说完,而且极其不给他这个掌门面子。   “江前辈说,这是死了的人才有的头发,就是说,您偷偷藏了个鬼在房间,而且还是个男鬼。”   沈相沉心“咯噔”一下,进过他房间的,只有千沧雨,再说千沧雨鬼气凝重,一看便知是什么人物。就在沈相沉准备招认时,郎君道:“不过江前辈还说了,这鬼气若隐若现只留了一会便没有了,大概是人死之前的怨气深重,不过掌门您房间为什么会有别的男人的头发?”   沈相沉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把他吓坏了,平静好一会才道:“这是本掌门三年前除邪带回来的鬼王头发,收藏一下怎么了,这可是本掌门的光荣事迹!”   “至于信鸽什么的,本掌门一概不知,我累了,都散去吧,此次除邪很成功,其余的断不要再追问。”   沈相沉回到屋子,趴到床榻上如死鱼突然复活般。   他笑了一下,和三年前完全不同,他当上掌门后,时刻都想放弃,徘徊在责任和放弃中即将崩溃。现在不同,就算今天被弟子们如此对待,被所有人质问,他乐观依旧,丝毫没有任何阴郁的情绪。   千万次放弃过后是彻头彻尾的失望,这是他从前,对自己失望,让他不得不讨厌自己,从内而外的讨厌。   可自从三年后的他好像就不再那么悲观厌世了,他不知何时开始对这个江湖充满希望,他期待以后,期待可以回去,回到那个村子跟自己母亲说说现在的自己。   再知交一二好友,笑谈江湖事,饮酒醉桃园。   沈相沉想着想着,便带着笑容安稳睡下了。   “鬼王大人,您好像有心事啊。”花倾落窝在千沧雨家中不出,手里拿着两坛酒,递给千沧雨。   “下次带竹叶青回来。”   ☆、第十四回 强留   “掌门!掌门!!!”   此刻已接近亥时,弟子们提着火把皆聚与门外,个个急的直冒汗,拍门声不断,却仍旧叫不醒宛如死尸的沈相沉。   郎君坐在树上,叼着一片竹叶 ,大声喊道:“掌门!那个鬼王又来了!”   弟子们齐齐望去,哪有什么鬼王?纷纷指责郎君信口雌黄,回头却见沈相沉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问道:“是大人啊,不知您半夜造访青玉坛所为何事”   弟子们都一脸敬佩 ,郎君确实才智过人 ,思维敏捷,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掌门最害怕的就是那个鬼王纠缠了!   见门外拥挤,细看却没有千沧雨,他知定是郎君出的鬼点子,,便问道:“什么事?”   “掌门,那那那,那有鬼!把青玉坛给拆了,我们实在治不住他,掌门,您快去看看吧!再晚青玉坛就不复存在了!!”那弟子汗如雨下,说起话来,全身都颤抖不止。   “来者不善,必先诛之。行了,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便好。”沈相沉不相信会有什么鬼,大殿之上放着青城的画像,怎么可能会有脏东西进的来。   郎君道:“掌门,那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沈相沉快速移步至大殿,可这里哪还有什么大殿,完全就是一片废墟,被拆的不成样子。原本黑白相间的琉璃瓦裂成一堆碎片,沈相沉最爱的兰花也被烧毁,不光是这些,连地皮都被烧的干净。   无法言喻的惨状。   面对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沈相沉只感觉头痛欲裂:拆就拆吧,你烧我兰花干嘛?   立于废墟中央的是一个身披丧服的男人,双膝跪地,抱着一副画像,沈相沉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先祖青城的画像,那男人握的紧,使得画像已有些破损。   他背影颤抖,抽泣的从地上站起,把那画像死死抱在怀里不松。   “青城.....青城,没关系,没关系,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沈相沉刚想上前,脑中的想法使得他不寒而栗。   当年青城画下这副画像为了抱住青玉坛的百年基业,就连当时都诗人都不允许碰,谁知道过几年他把对诗人的结界给去了。   那现在出现在这的,很有可能就是诗人,不,能出现在这并拿到画像的,一定是诗人。可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诗人自刎,穿的也是青衣,现在的丧服又是为何   若是青城知道诗人有一天会对青玉坛出手,恐怕再也不会画下那副像。   沈相沉不小心碰到脚旁的碎石,诗人猛然回头,喝道:“是谁!!!”   “前辈,你拿的是我家先祖的画像,要知道我家先祖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您这么做的话,就不怕他失望吗?”   “呵 ,我当是谁,一百零八代掌门,沈公子,沈相沉,对吗我可听说了,堂堂青玉掌门终日和一只鬼待在一起,把青玉坛抛在脑后,和那鬼缠缠绵绵,迷失自我。 ”诗人勾唇一笑,沈相沉后背一凉,只觉得这笑容渗人的很,他还以为青城喜欢的会是那种文雅沉静,博才喜乐的君子,现在他终于搞明白了青城为什么月要不好的原因。   沈相沉揉了揉眉心,质问道:“诗人前辈,您真的爱我家先祖吗?若您真的爱他,您不会毁了他辛苦建下的青玉坛。”   诗人手中刮出一阵狂风,吼道:“我和青城的关系不是你们能随意谈论的!我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就算与世人为敌,我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青城也是如此。我管他什么流言蜚语,什么人道伦理,我通通不在乎!”   “不过那个鬼界傻子倒是和青城十分相像,像极了青城那股执着劲,偏偏碰上个没心没肺的,也是他倒霉活该。”   “我先不和你说这些,青城骨灰被挖了,估摸着是你家那位鬼王干的,只要你能把他叫出来,我就暂且放了青玉坛一马,如何?”诗人说着手中冒出一束火束,点燃了一片兰花。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千沧雨沈相沉手放在腰间竹筒处,火光在他眼中愈来愈烈,他刚想开口,可千沧雨的安危他实在不敢保证,这人既然能使青玉坛变成一片废墟,必然不是什么平平之辈。   可不答应的话,青玉坛就毁了,一起都毁了!   诗人低声呢喃道:“我只想要青城,仅此而已,这也不行吗?”   “青玉坛现在是我当家,还轮不到别人在这放肆!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可以。”   “你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青城的!!”   这次,他什么都不选,他要靠自己微不足道的灵力守护好青玉坛。   这是他必须做的。   不惜一切都要去做的事。   他不允许有人欺负到青玉坛头上来,尤其是在家门口。   清心出鞘,剑寒三分冷,明澈映湖光,向诗人方向刺去,诗人快速闪躲,见到清心时竟愣了一下,清心趁他愣住的这一秒,抓住时机,远处立刻传来了划烂血肉的声音,诗人的脖颈处留下一股股热血,他用手捂住伤口,连眉都没皱一下,手中的画像沾上他的鲜血,诗人却无比心疼的擦拭血迹,又往怀里抱了抱。   他轻吻着画像,语气温柔的像秋水荡漾般,道:“对不起,弄脏你了,对不起,对不起青城!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带你走,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相沉觉得这个诗人很有可能脑子有些问题,青城都死了多少年了,跟自己臆想的那个青城说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他如今干出这种事,青城在也会阻止他的,他不顾一切违背青城的意愿在沈相沉看来根本不是爱 ,而是彻底疯了!   “掌门,我来助你!”郎君跑的气喘吁吁,手里拿着各种法器。   沈相沉指责道:“你来干嘛,快回去回去,别捣乱!”   郎君道:“掌门,我来帮你,你居然让我走,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哭了几声。   沈相沉太了解这孩子了,早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嘛,不出所料,郎君从包里甩出三尺黑绫,通称锁僵绫,只要被他捆住的就别想跑了,跑也跑不掉,只要一旦被它困住,便会越收越紧,只要那活体咽气这东西就回吸取那活体身上有价值的东西,一些灵气或者怨念来助长自身,危险程度可想而知,沈相沉是不爱用的,捆住还没问什么人家就先咽了气,落了个罪名还没得到任何价值消息,太得不偿失,所以也被各地称之为邪物。   因此物凶险异常,沈相沉早在很久之前便将锁僵封于箱子里,按理说以郎君的修为是打不开的。   沈相沉皱眉问道:“从哪拿的”   “箱子,封印不知被谁打开了。”不愧是郎君,一下子就明白沈相沉想知道什么。   诗人笑道:“郎君,跟在他身边未免有点太折煞你的身份了,不如跟我好了,我定能让你如日中天,如何”诗人其实想开口叫沈相沉废材掌门,但还是没有开口。   这是青城的青玉坛。   郎君冷哼一声,道:“区区亡魂而已 ,也敢跟我放肆”   沈相沉神色自若,并没有感到意外,郎君无论怎样都能沉着应对各种挫折,反应也比普通弟子快的多的多,这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诗人道:“绝尘峰掌门,令郎君,听说你跟一位弟子相处甚佳,叫苏殷卿,他让你来的?未免太笨了些,你们性格怎么说都有七八分相象,莫不是把沈掌门当傻子”   听闻此言 ,沈相沉神显诧异,的确,太像了!一身傲气,不屑于任何困难,就算天塌下来也满不在乎的那种样子,和苏殷卿一模一样,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能成为挚友也是在冥冥之中。   “他现在如何?”其实沈相沉本不该这么问的,苏殷卿到哪都不能受欺负 ,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不担心别人受他气就不错了。   苏殷卿平时虽然风度翩翩,但一遇到女人,智商直接下线。   以前还有女人追求他,但他说那女人丑的像猪,从此,传遍了,负心公子苏殷卿,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听说那女人回去后咽不下这口气,跑到城头大喊大叫,还为了苏殷卿作下一篇文章,标题是:论负心汉的处置方法。   当时沈相沉还心疼苏殷卿,据体不太清楚内容是何如,但了解到残忍至极,手法堪比刑法三百章!   又令沈相沉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又说一个女人长得像在地上摩擦过的。   沈相沉不免担心起他以后的未来,苏殷卿也说过他会注孤生。负心公子,家喻户晓,沈相沉也挽救不了他的形象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要知道绝尘峰不比青玉坛,里面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爆,敢惹他们,把你头拧下来当球扔都极有可能。   郎君道:“好的很。还有,并不是他叫我来的,我就是来看看,没想到,贼有意思。”   那边传来一阵炸裂声,锁僵直接被炸成碎片,诗人脱开丧服,果然,里面的是青衣,他拿出藏在怀中的书卷,两指相并 ,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   沈相沉耷拉着眼皮,道:“请不要用这幅缩小几倍的脸跟我说话,我的慈爱之心会让我忍住想揍你的冲动。”   “我还就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吗?”   见他这幅贱贱的样子 ,沈相沉上去就是一脚,与郎君对视,两人同时奔向一颗柳树。   沈相沉杨手扶柳,信手折枝,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再完美不过了,再灌如灵力使其边长到足以当鞭使,他不想用无痕,这是鬼界的宝物,再说郎君在这就更不能了,他便会知道此时的千沧雨没有武器可以防身。   绝尘与鬼界的仇早在先祖那辈就扎根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现在,使得沈相沉也头疼不已。   郎君用手撑起身子,与地面呈垂直状,拍下一掌,百片柳叶疾速下落,如刀刃般锋利齐齐涌去。   “沈相沉,别拖了我的后腿!”   “知道 。你也别掉以轻心,小心被打到找不着方向。”   诗人周身围绕着几圈法阵,与普通锁灵法阵不同,   这个看起来更有威慑力,更显得气势磅礴,骇人程度不亚于青城的惑生阵。上面带着千万文字映着灼目金光,不免让人眼花缭乱。沈相沉过目一遍,几乎了解了这法阵,这是诗人给青城写的诗所化,而这里又是青玉坛,诗人势必占上风,当年诗人用一辈子给青城做诗,青城便定下了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伤害诗人,哪怕是他的同门。只要青城有一点损伤,他定要提着那人的头在青玉坛上示众,所以在青城设下的三重结界中,有一道是为了保护诗人的,其余两道已为千沧雨来时所破,剩下的只是为了保护诗人所以对千沧雨不起作用。   情况糟糕到不能到糟糕的地步,沈相沉迟疑不决,强行上去必定会被结界所伤,而且还会伤到令郎君这个无辜的人。   这是青玉坛自家的矛盾 ,实在不该掺和其他人进来,沈相沉道:“郎君,这是千字文书,你我都破不了,不如这样好了,你帮我搬些救兵。”   ☆、第十五回 二友   郎君喊道:“喂,沈相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关键时刻就抛弃兄弟逃跑的小人吗?”   沈相沉怒道:“我是那意思吗?”   “我是说让你去叫人来帮我,你以为我担心你才让你走?”   沈相沉只求他快些走,千字文书他听过一次。   是在老掌门授课的时候,老掌门曾说过千字文书是失传已久的禁阵,早在几百年前记录此阵的册子就已经被销毁,连残页也没留下一张。倒不是说它是什么旁门左道,只因一旦使用此阵,便只有死路一条,每一个文字的组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威力和索取成正比就会伤害使用者本体。   如今诗人放出此阵,等于自己把活路堵死了。   几百年前也有人使用此阵,只是不足百字,用到不足一柱香便已经毙命,诗人这阵法怎么看起来都有万字,恐怕是他所留时间不多,急于求成。   那只要拖住他就好了,再等他暴毙身亡,一切就结束了。   郎君恨恨的道:“好,沈相沉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老子我偏就不走了!”   沈相沉气的想把他一脚踢走,除了鬼界那两位也只有他最贱了,无奈到心力交瘁的沈相沉只得拿出腰间的无痕。   “看到了吗?我与鬼界鬼王勾搭在一起了!”   “哦”那边诗人并不打算主动出击,坐在阵法中央当看戏。   郎君嘴角上扬道:“别骗我了,我还不了解你,一个赝品想骗到我,沈相沉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虽然是笑,却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沈相沉故作冷淡道:“是不是赝品,你一试便知。”   “...............”   那边沉默了很久。   “我去搬救兵,你撑住。”   沈相沉收了无痕,点了点头。诗人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诗人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这种眼神,再坚定不过了。   诗人道:“我放出这千字文书,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不过要是能杀了你,你家那位定会出现。”   沈相沉丢下柳枝,道:“说实话,前辈,我并不想和您刀兵相向,再怎么说,您也是我家先祖所爱之人,我也相信您爱着我家先祖,当年他设下这结界,一来是为了保护青玉坛 ,二来是为了您,相沉自知您在他心中的地位,伤害您便等于伤害我家先祖,我可以带你去见鬼王大人,只要您现在收手。还有,我希望您可以保证以后不再骚扰青玉坛。”   诗人道:“你支开了令郎君,不过就是为了那鬼王的安危,看来这次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你会自身的利益不惜利用他。”   “那前辈?”   “我跟你走。”   沈相沉的嘴确实能说会道的,虽然功夫不行 ,但单靠一张嘴行遍天下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沈相沉叫住诗人,道:“等会 ,前辈,请不要对他出手。”   诗人道:“自然,不过要真是他挖了青城的骨灰,我拼命都会夺回来。”   沈相沉心想怎么可能,他认定千沧雨不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一人一魂来到鬼界入口,随之便被一股力量吸进去。   再看时,已经到了一处宫殿,金碧辉煌,墙上面镶嵌着翡翠金箔,地上则是玉石铺盖,奢侈到不敢想象的地步,沈相沉觉得不是什么肥到流油的地主就是哪个世家公子,不过把他们吸进来干嘛   “拆了。”   里面传来一声好听的男音,淡淡的语气,却有着让人不敢违抗的力量。   是千沧雨。   “大人,可这是前天才建好的呀!这....您这么做,实在有点太强人所难了....”那人说话声音极小,千沧雨还未开口,他就跪到地上不敢再发声。   千沧雨到底有几面沈相沉现在只想了解到真实的他到底是何种模样。是高高在上威震四方的鬼王,还是平时那个易于接近的大人。   他拉住诗人,道:“您先进去。”   诗人仿佛看破他心中所想,决绝笔直的走过去,道:“在下青城之妻,见过鬼王大人。”   妻??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妻该有的样子?上来就拆家,怕不是个母老虎,沈相沉忽然想到青城的处境,天天被这样一个彪悍男人欺负,不知滋味如何。   千沧雨回头看向诗人,挑眉不屑道:“何事?”   诗人问道:“挖走我丈夫青城的骨灰是为何?”   “终日缠着人家青玉坛不放,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不这样做你能过来?”千沧雨坐在高处,玩弄着近旁的一株兰花,时不时挑拨两下,完全没把诗人放在眼里。   沈相沉愕然:真的是千沧雨挖了他先祖骨灰,他为什么要怎么做沈相沉想冲上去问清楚,可他还是止住脚步没发出声,比起骨灰他对于千沧雨到底是何种模样更感兴趣。   “你!”诗人脸上有了些怒色,却还是压制住怒火镇定道:“请把青城骨灰还给我。”   “还给你?青城是青玉坛的人,凭什么要还给你,骨灰自然是要放在青玉坛的,你天天在后山装神弄鬼不说,上次在鬼街的事忘了?”   “若不是我拔出清心,你想把沈公子怎样?”千沧雨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仆从退下。   沈相沉听的愣了,这还是千沧雨吗?句句不给人留情面,沈相沉开始产生了怀疑,他对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   诗人道:“我以为那是!我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杀了那孩子,就算我再想青城,他也是青城的后人。”   千沧雨噗嗤一笑,问道:“沈公子,你信吗?”   沈相沉后背一凉,慢慢从幕帘后走出。   他正欲跪下,千沧雨走下扶住他,道:“你永远不用向我行礼。”   “鬼王大人,真的是您挖了我家先祖的骨灰吗?”沈相沉虽然亲耳听到了 ,却还是迟迟不敢相信。   千沧雨平淡的道:“嗯。”   “为什么?”   “这是为了你好。前几日我们在街上遇到吊死鬼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相沉道:“记得。”   诗人道:“是我干的,我把人杀了再操纵他们去吓唬你。”   诗人不打自招,定然是想急于夺回骨灰。   沈相沉道:“前辈,我了解您思念先祖的心,不过鬼王大人,您挖了青玉坛的坟墓,也要事先跟我说一声吧,不声不响的,真叫人没有防备。”他口气多了些阴阳怪气,听着让人极不舒服。   千沧雨道:“这是为了你好 ,我可以把骨灰还回去。”他手中出现了一坛沾满泥土的骨灰,递给沈相沉。   沈相沉把头扭开,看也不看千沧雨一眼,道:“不用了,被挖骨灰这件事传出去太丢人,不如说成是诗人前辈太过思念先祖带走了。”   千沧雨放下骨灰,和沈相沉说话,另一边是诗人则抱着骨灰当宝般,高兴的说不出话,突然就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沈相沉道:“你会有办法的对吧,反正连骨灰都能挖走。”   千沧雨沉默不答,良久才道:“有。”   他拿出几颗白玉种子,给了诗人,道:“服下这个,待在鬼界,从此不要再找青玉坛麻烦,我会给你安排个清净地方。”   诗人哽咽着说不出话,便直起身子行了个礼,从沈相沉旁走过时拍了拍他的肩。   沈相沉也准备随着诗人一同离开。   “沈相沉,沈相沉!!!”千沧雨用劲的拉住沈相沉手腕。   “大人,让我静静好吗?等我缓好了,就回来找你。”   千沧雨松开手的同时沈相沉快速走开,他只感觉心乱如麻,说不上来的难受。   “要我去追他吗?”坐在屋顶的花倾落声音传到下面。   千沧雨冷声道:“让他走。”   “大人,怎么一脸忧愁啊,你应该开心才是。”   沈相沉跑到大街上,看着这苍茫鬼界无边无际,心中竟多了几分迷茫。   他只觉得,对于这世上的人,发生的事他还多惑无知。   不知不觉已走到傍晚,抬头一观鬼界,不知是什么人在吹笛,沈相沉跳上房顶,静静听着,却发现这并不是笛声,而是竹叶吹奏,他好奇是谁有如此技巧,纵身一跃,落到地面上时那人已经离去,沈相沉也不再追去,躺到屋顶上翘着腿看星。   诗人抱着骨灰坛,走向树下,将外面丧服脱下盖在骨灰坛上,紧紧抱入怀中伴着骨灰睡了。   “落骚鬼,你说鬼王大人为何要把这亡魂和树老头安置在一起?”   上长寻与花倾落一同坐在塔顶吹风,花倾落本抱着可以安静片刻的心才过来,谁知道上长寻也在上面,撞面时就注定了他今日将不得安宁。   花倾落道:“我哪知道,你就别管这些了,鬼王大人的想法没人可以看的懂。”   上长寻拍了他一把,指向远方,问道:“那是什么?”   “什么?你别大惊小怪的,惹人讨厌。”花倾落把他手甩开,一脸嫌弃。   远方深处爆出一阵夺目赤光,接着传来的是山崩地裂之声,在鬼界回荡不绝。上长寻晃着腿,不以为然道:“拆家了,专业拆家,拆家专业户来咯。”   沈相沉被吓的一激灵,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他见远处冒着浓烟,似乎刚刚发生过斗争,奇怪的是,鬼众们该走的走,该玩的玩,完全没在意到那边发生的事。   难不成这是什么仪式   管他呢!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沈相沉按捺住冲动,闭上眼不再看。   郎君回到青玉坛时并没有见到沈相沉,后面跟着一片绝尘峰弟子,皆是茫然不解,只知道青玉坛是被什么人给毁了,其余的便一无所知,郎君也没有告诉他们。   一名绝尘峰弟子疑道:“峰主,您叫我们来就是为了看青玉坛的惨状,然后好嘲讽下沈掌门吗? ”   郎君道:“是啊,既然他不在,就回去吧,来日再好好嘲讽他一番也不迟。”   绝尘峰弟子只觉得峰主无聊至极,虽然他跟沈掌门关系确实不太好,但兴师动众的把弟子叫醒再吹着冷风到青玉坛真是太没心没肺了,不过峰主一向如此,也是见怪不怪。   只知道,那天,风很冷,到绝尘峰已接近卯时。   次日清晨,沈相沉回来了。   一脸疲惫怠惰的趴在青玉坛的竹子上,弟子们拖都拖不走。   “掌门 ,这是竹子啊!!”   沈相沉道:“我知。”   弟子们都以为沈相沉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纷纷闭口不言,四散而去。   “沈相沉。”令郎君黑着脸把剑放到沈相沉脖子上。   “”   “你干嘛”   郎君手上的剑抖了几下,离沈相沉不过毫厘之差。他道:“我蹲了你多久知道吗?真是操了我日!好好,回来了,你过来,说!你把老子那件衣服放哪了”   沈相沉笑了,论演戏不过令郎君,他道:“拿衣服就拿衣服,好好说话,把剑放下。”   令郎君故意的把剑又离沈相沉近了些 ,见沈相沉一副无畏无惧的模样,道了声没意思,把剑扔到地上。   沈相沉捡起送到他手中,两人结伴去往凉亭处。   “你就是这样招待我这个峰主的吗?连杯茶都没有,太寒酸了吧,打发谁呢你”   “没给你饿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沈相沉叫人端来一些茶点,就是没叫茶。   朗君一拍桌,震的沈相沉手中点心掉落,他开始指指点点道:“我想想就气,你说那个诗人,居然叫我绝尘峰掌门,我是峰主,峰主!才不是什么狗屁掌门。”   沈相沉淡定的吃了一口点心,问道:“这有什么区别么?你怎么跟老婆子一样絮絮叨叨。”   郎君道:“明明是峰主听起来更霸气啊,不行不行,让我缓一缓,妈的,我早晚得被他气死,操!这个诗人,要让我再见到他我把他嘴给缝几万遍! ”他在凉亭中来回踱步,一边拍着手一边诅咒诗人。   沈相沉道:“峰主有什么好听的,诶?疯猪!不错啊郎君,是个好称呼,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郎君“呵呵”两声,道:“去死。”   “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以前不是叫郎中吗?什么时候改名了?还瞒着我改,啧啧。”   沈相沉盯着僵硬成木状的郎君,脸上充满疑问。   郎君一时语塞,张着嘴闭眼却不知怎么组织语言,发出额额的声音,看起来极为好笑。半晌后指着空气表情尴尬道:“这,这不是,那时候和你不熟嘛,郎中是家父的名字。”   沈相沉突然站起,道:“那你也没跟我说你姓令啊!”   郎君与他头顶着头,凝目傲道:“沈相沉你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怕你,我就胡编乱造了怎样?不服来打一架。”   沈相沉也不示弱,道:“打就打。”   于是就出现了两个大男人在泥潭里翻滚的场面。在外人看来极其幼稚,路过的弟子都要发出一阵唏嘘再走开,沈相沉完全打到忘乎所以,才没空去在意别人的眼光,郎君抓起一把泥就往沈相沉脸上拍。   “令....郎君...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沈相沉因强行说话吃了一嘴泥。   两人闹到筋疲力尽的地步才宣布罢战。   郎君道:“来日再战,定要分个胜负。”   “好,呼,你刚才是真狠,要不是我,呼,让着你,你早就被我一掌拍到泥下面去了!”   “你才是!若不是我心软,你早就被我一脚踩到地下三尺了!”   两个人躺在湖边,顿时觉得心情通透。   好久没这么放纵自己了,自从当上掌门过后,他妈的都过得什么生活啊!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去当什么峰主,这样多好。”郎君说着发出一声长叹,看着身边的沈相沉。   ☆、第十六回 欢境   沈相沉看着天空,道:“就是,这样多好,日夜饮酒醉林间,醒时再与子射鸟,怎么想也比现在日子过得舒坦。”   郎君翻了个身,撑着头笑着问道:“诶,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沈相沉道:“自然记得,那时我追着你跑了半天,腿都要断了!”   “哈哈哈哈哈,你也可以不追我啊!”朗君笑意在眼中泛起阵阵涟漪,是极其好看的。   沈相沉就觉得令郎君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明媚如阳,眼梢似月。   沈相沉道:“我哪知道我那时怎么想的,脑子里只有想砍死你的冲动。”   郎君道:“是怎么一回事来着,好像是.....”   “我操!青玉坛的山路多少年没重修了,妈的,这么陡,上去得好好跟他们掌门说一番!”令郎君一边爬一边止不住的抱怨青玉坛山路   他总算爬到了上面。   面前出现了一个青衣少年,歪头看向他,手上正在浇着那一片兰花,因为他的到来停下手上的动作,眨了眨眼一脸疑问的看着灰头土脸的令郎君。   过了很久那少年才反应过来,拔剑对着令郎君。   恐怕是把令郎君当作是什么刺客杀手之类的人物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刺客,你看,我没带剑。”令郎君还在那少年面前转了几个圈,再蹦了几下,行为像个神经受到损伤的傻子。   那少年还是没放下剑,令郎君只得脱衣服,那少年捂住眼道:“你干嘛!”   令郎君把脱下的衣服甩到树上道:“你不信呗,只有这法子了。”   少年道:“我信,你不要耍流氓!这里是青玉坛,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令郎君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少年,掰开他的手,伸出手臂,上面清晰的汗血马纹映入那少年眼中。   少年还是懵懵的,问道:“这是?”   “你不认识!?”郎君显得无比吃惊:居然还有人不认识这个   那少年似乎有点羞怯,道了声“嗯”。   郎君道:“这是绝尘峰的象征,汗血马纹,我是绝尘峰的人,你是青玉坛的吧,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兄弟?我跟你?”那少年打量了郎君一番。   身上暗红色的衣裳,袖口和腰间绣着墨黑色汗血马纹,袖子处缠了几圈赤红布条,青丝如绸,有着能侵入人心的笑。   不过光是看这一身行头确实不像好人。   绝尘峰名取自一句成语,一骑绝尘,而汗血宝马更是马中极品,所以也将家纹按着汗血宝马的样子刺在弟子手臂上,过程是痛苦的,但对于弟子们而已这是一个地位象征,绝尘峰在仙门百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从他们先祖那辈就奠定了,绝尘第一,青玉第二。   只是青玉坛不爱搞那么复杂的,家袍经常被百家耻笑,头上一点青,身上全是青,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棵树上面长了个果子。   尤其是沈相沉接任掌门那天,头上的鸡冠状不明花种更是在当时成为百家一谈即笑的对象,对此沈相沉完全不想发声,又不是他想戴的,再说了,辩解也没用,戴都戴了。   “你不知道吗?我们手上绑的赤红条就是当年你们先祖和我家先祖为了两家未来相处和睦才绑上的,你们头上有竹纹发带,我们手上有赤红布条,多好啊是不是。”郎君把那少年拽到前面,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般亲热。   沈相沉问道:“嗯,我不是很懂,不疼吗?”   “你指什么?这个吗?”郎君指了指手上的汗血马纹。   “对。”   郎君道:“切,这算什么,比这疼的以后多的是,比起以后,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咚——!”   “咚——!咚————!”   郎君听见高塔上的钟声拿着衣服赶忙跑开,回头一笑,道:“有缘再见!”   那少年摆摆手,神情有些恍惚,待那少年不见在竹林后,他喃喃道:“再见....”   令郎君抱着手臂,大摇大摆走入大殿,漠视周围的一切。在门槛处时,他弓腰一跃,跳了进来。   里面的人咳咳几声,一些长胡子前辈们都皱着眉看他,他却一副视而不见傲气冲天的样子,走向自己的位置。   坐在他对面的白胡子老头道:“年少轻狂啊....令老前辈,您真是教子有方!”   令郎中道:“犬子平日就爱胡闹,忘宁老不要介意才是。”瞪了一眼腿翘在桌子上的令郎君。   令郎君被他爹看的不舒服,道:“我何时胡闹了?我说老头,你都一把年纪了,管我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干嘛?”   “你!”宁老气的胡子连根竖起,红着脸拂袖而去。   令郎中拍着桌子喊道:“令郎君,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崽子!”   郎君抖着腿咬了一口苹果,道:“爹 ,你也你把年纪了,别冲动,坐下,要为了自己身体着想才是,我什么时候处置都行,关键是您。”   坐在上方的青玉坛老掌门道:“行了,郎君,听说你刚接任了峰主,怎么,这当峰主的感觉如何?”   郎君摆摆手道:“啧,别说了,没意思的很。”   老掌门笑了笑,问道:“跟我说说,怎么个没意思了?”   郎君道:“您不知道,我一天天不仅要看这些弟子呈上的竹简,还要担心有人窥探绝尘峰的宝物,这头发都要掉光咯!”   “哈哈哈,不过你可是这百家之内最被看好的,你放眼望去,都是你的前辈,我们的郎君打破了这百年内的记录,可喜可贺啊!”老掌门倒了一杯酒,敬与郎君。   台下的人皆抿了一口茶 ,神色不悦。   凭什么只有郎君被夸奖,太不公平了吧!   回去时,令郎中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是峰主,断不能再顽劣成性,你看看你今日,哪有峰主的半分样子!若是你娘亲知道了,定要责骂我教子无方。”   郎君嘀咕道:“知道了,娘亲又不会吃了你,那么怕她干嘛。”   令郎中眼神立马变得柔情似水,道:“你不懂,这世间的情爱,我与你娘能相遇是我此生的...”   “令郎君你给我回来!!!”   郎君把苹果核往后一扔,后方登时发出一声惨叫,再回头看时那人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这位小兄弟,没事吧?”郎中急忙跑去照看被砸中的少年。   “没,没事。”   那少年微微抬头,两个人相视而愣。互相指着对方,确因不明道对方叫什么而不知如何开口。   那少年惊道:“你!”   “我?”令郎君指着自己。   少年道:“根据青玉坛礼仪册第二百七十六页,乱扔物品将被罚在竹子上打坐一天。”   郎君看这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仰头哼道:“我又不是青玉坛的人,这招对我没用。”   少年道:“对了,报上名来,我好去跟师兄商量你的处置方法。”   “令郎中。”   那少年得到消息后跑开,郎君则笑的在地上打滚起不来。   “快去快去,早报为好啊!”   结果自然就是那少年被骂的狗血淋头。敢报绝尘峰老掌门的不是,不想活了?   少年回去的路上碰见令郎中,拿起剑就是追,管他三七二十一,能戳哪里是哪里。   “诶诶诶诶,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这位小兄弟,冷静啊——!!!”   “我冷静不下来!!”那少年继续如狂魔乱舞般乱刺。   郎君躲得像猴子般上蹿下跳,道:“你冷静不下来遭殃的是我啊!我操!好险,你看着地方砍好吧,呸!别砍了!!!!”   少年纠正道:“我不是砍,是刺!”   郎君崩溃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现在都是我死路一条了!”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拿着剑的疯子追着一个像有癫疯发作人的跑的场景。   郎君道:“小兄弟,临死前问你一个问题,你先停一停。”   那少年疑道:“什么问题”大概是怕郎君跑掉,他离郎君又近了些。   “你叫什么?”   “啊?”   郎君道:“我见你骨骼惊奇,是块当掌门的好料,这样,若是你在三年内当上掌门,别说城池千座,就是那绝尘峰我都拱手让给你。”   绝尘峰,他才不想要呢!正好还可以当成这少年努力上进的目标,此计简直两全其美,天衣无缝。   不曾想到那少年丢来一句:“我没兴趣。”   “........”   “.............”   “那在我临死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好化成鬼来报复你。”郎君张开两手作鸡爪状,往那少年面前一扑。   本是想挑逗下那少年,却因肚子上的剑而及时停住。   那少年道:“沈相沉。我叫沈相沉,你若是真的想报复我那就来好了。”   “沈相沉是吗?我记住了,那么...”   “有缘再见!!!”郎君慌不择路,冲进草丛中就跑。   沈相沉看了眼草丛,粲然一笑。   身后顿时传来绝望的叫声。   “傻,后面有湖啊。”   湖!他万一不会游泳怎么办?   顷刻间,沈相沉脱下衣服就准备跳下去,却见郎君趴在岸边,脱下衣服在岸边晾,沈相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掉头离开。   郎君道:“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因为我砸了一下你吗?你用的着拿你破剑戳我一路吗?”   “你不懂。”沈相沉整了整满身是泥的衣服。   “你知道老子被骂的多惨吗!?”   “还有,我的接任大典,你怎么没来?”   郎君答道:“其实我是来了的,只不过人实在太多了!我可使了吃奶的劲往上扒,要怪只能怪他们,看不到不是我的错。”   沈相沉道:“那就是你矮的错。”   郎君道:“好吧,是我的错。”   一名弟子来报:“掌门,书信一封,要现在看吗?”   “读吧。”   “万玄宗主六十大寿,特邀请青玉掌门前来一聚,自上次帛涧一聚 ,已有十八年有余,宗主思之,夜不能寐,忘掌门于万玄宗内一见,好让宗主尽长辈之道。”   郎君轻蔑道:“啧,这老头还真好意思,还扯什么十八年有余,我看这都少了,你就没见过他吧。”   沈相沉寻思片刻,道:“好像,是的。”   郎君道:“撕了撕了,碍眼的东西。”   沈相沉从地上站起,取过书信道:“既然人家诚心邀我,哪有不去之理?此番是一定要去的,就算我再不愿也要为了青玉坛而赴宴。”   郎君撇了沈相沉一眼,又将目光移开,道:“沈相沉,你变了好多。”   “好厉害的样子。”   “噗,不会吧,你羡慕我,还是嫉妒?”沈相沉蹲下往他头上扔了一把草。   郎君道:“屁!既然你都去了,那我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个面子。”   那名弟子磨磨蹭蹭的迟迟未走,盯着郎君道:“那个,令峰主,万玄宗主说了,你戾气太重,不适合去赴宴,还有.....”   郎君脸色瞬间变为黑沉沉的样子,一字一顿道:“还有什 么,说——!”   “老人家怕您气死他。”   那弟子说完跑的飞快,郎君抓着胸口脚步艰难的靠在近旁的树上,似乎快要气吐血。   上来就是一掌,那树被拦腰折断,沈相沉双眉上挑,嘴张成鸡蛋状,赞道:“哇~令峰主果然力大如牛。”   “这个,这个死老头!他不得好死,居然这样对本峰主,今日你瞧不起我,来日我让你加倍偿还!”   “嗷,他妈的!不行了....我!”他按住胸口躺下。   沈相沉道:“你小心点,待会血气上涌,岔气可不好受。”   郎君道:“少诅咒我!等会,这感觉怎么不太对.....”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把手放下时手上一摊血,爬向湖边后见自己鲜血直冒,捂住鼻子看向沈相沉。   果然,沈相沉捧腹笑的扒在柱子上抖动。   “呵呵,呵呵呵,沈相沉,我要与你绝交。”   ☆、第十七回 冤屈   沈相沉道:“在此之前,我想去看看殷卿,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即刻启程,去往绝尘峰。”   郎君道:“绝尘峰啊....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眼下最重要的是那老头的六十大寿,别因为去绝尘峰而耽误了。”   “这可不像你了,以前不是巴不得我去吗?”沈相沉心生疑虑,郎君从来不会如此理智的分析问题,这是肯定的。   郎君把头转过去,道:“你想想,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要是因为我而使你陷入危机,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会过不去。”   沈相沉笑眯眯问道:“那就等我回去再去绝尘峰,没有意见吧?”   “嗯,可..”   “就这么定了!”沈相沉瞧着郎君今日越发不对劲,疑点恐怕就在绝尘峰上。   难不成他们也被拆家了不对,绝尘峰哪有被人欺负的道理,沈相沉心思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许真的是郎君担心自己也不一定。   沈相沉从房里拿了几件上等玉器便匆匆离开,至于随从,他是从来不带的。总有跑到哪都被监视的感觉,他适应不来。   万玄宗说远也不远,说近就太勉强,它这个距离是个复杂问题。驻地于深山老林之中,更为讲究的是,气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日光不能强也不能弱,虽然什么都是百家之中最优的,但偏偏看起来有种乌烟瘴气穷山恶水之感。   至于名字,就显得较通俗些,玄门秘术皆万种,唯有万玄宗,超群绝伦,内里秘术至今还困扰着世人,因此百家也不敢去惹万玄内人。   万玄弟子向来剑法平平,却能杀人于无形之中,身上的八月纹就在警告世人,不要轻易触碰他们,不然就让你人头落地。   沈相沉来时,门外弟子都是一副死人脸,仿佛这里举行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里面也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气,内庭处寸草不生,枯木纵横,沈相沉来时倒也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就是门外非得摆个八月石阵,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他还饶了两圈,见仍没有异样便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断断续续,听的沈相沉喘不上气。   旁边随从在他耳边提醒道:“宗主,是沈掌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沈掌门啊!快进来,好久没见了,呀,都长怎么高了!”   是根本没见过好吧!   沈相沉心道:废话,我还能一直不长吗?内心翻了个白眼。   “老前辈六十大寿 ,相沉在此祝贺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相沉从各地寻来的上等玉器,忘老前辈笑纳。”沈相沉说出俗套的奉承话,心里却十分恶心,因为他小时候经常见贪官们这么说,这一套他早就学会了,只是没想到也会从自己口中听到。   万玄宗主慷慨激昂道:“来人,送到后殿,相沉啊相沉,每每想起你,我这心里就过不去,你看看我,这么多年也没好好尽我这个长辈的责任,这心里愧疚啊!!”说完锤了锤胸口,故作心痛。   沈相沉背过去一阵干呕,回头则装作通情达理的样子,道:“如今相沉长大了,不需要老前辈再尽责任,相沉可以照顾好自己,您不必再记挂着相沉。”   “那就好,来,我们堂内再叙,得好好款待你这个掌门呐!!”   沈相沉点头一笑,微微弓腰侧身道:“请。”   回眸感叹这万千浮沉,又有谁能真的按照本心生活,大部分都被困于世俗,做的是自己不喜做的事,被迫生活苟延残喘。   就像他一样,何事才能卸下假面,遵从本心。   万玄宗主把在左侧的少年拽过,道:“这是小儿宁偿,来,宁偿,快见过沈掌门!”   被叫做宁偿的少年拱手道:“宁偿见过沈掌门,您就是那个传说中....神功盖世的沈掌门”   沈相沉弯腰跟他说话,手指轻点了一下宁偿的鼻尖,笑道:“神功盖世倒算不上,不过比起你个小毛头,哥哥我还是技高一筹的哦。”   宁偿将双手交叉与胸间,红着脸道:“哼,总有一天 ,我会比上你的。”   “那我等着咯,小宁偿比上哥哥的一天。”沈相沉伸出一个手指头,放在宁偿面前。   “好。”宁偿与他勾手,嘴里喊着那句拉钩通语,却无比认真。   万玄宗主道:“宁偿好像很喜欢你呢。”   宁偿趴在宗主耳边小声道:“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宗主乐呵呵的笑了几声,道:“这样吧,相沉,你先去卧房休息,离宴会还有几时,待会我叫下人通知你便是。”   “是。”沈相沉拱手退下。   他走过走廊,园内一处墙壁吸引了他的注意,大小不一的坑似乎是反复踢打留下的,沈相沉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万玄宗学的是秘术,哪需要练习腿上功夫。   他又回头看了几眼,认定不是自己想错,从小青玉坛就教给弟子如何辨认印记的方法,对于是岁月消磨还是人为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这样的坑,必然历经几年才可形成。   他举起双臂放于脖颈处,道了一声:闲人真多,便参观别处了。   晚上的万玄宗灯火通明,堂内座无虚席,百步之内水泄不通。弟子们整齐的站在一排,衣裳全换成了湛蓝色八月纹袍,灰蓝相间的袍子在人群中极为醒目。   如此看来,除了这些万玄宗弟子,便只有沈相沉足以让人一眼认出。   为什么?百人前处一点青,凭这个是极其好认的。   “沈掌门啊,有礼有礼,我是东罗山昆氏山主,不知能否与您小酌一杯?”   “你别难为人家沈掌门,我可听说了,沈掌门是滴酒不沾的君子!”   “就是啊,你如今叫人家喝酒等于让和尚破了戒。”   沈相沉听这话多半是讽刺他像个和尚,便道:“诸君想喝,相沉自然敢陪,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那山主道:“好!沈掌门果然是爽快之人,来,今日与鄙人一醉方休!”手上酒坛微动给沈相沉杯中倒了半杯。   沈相沉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抬眸道:“你今日倒有兴致的很。”   万玄宗主仰头喝酒,面色红润狂放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与诸君宁某一聚,玩的可还尽兴讷!”   具体沈相沉也不知他叫什么,姑且就叫做宁宗主吧。   宁偿在一旁吃着果脯,模样乖巧的很,眼睛眨巴眨巴的张望着众位来宾。   结束的时候,他拍了几把掉在身上的果渣,回头看着沈相沉。似乎想说点什么,却硬生生的被宁宗主抱走,小手还在空中扑腾扑腾。   “你怎么认出我的?”那山主郁闷的靠在走廊椅子上,注视月光。   沈相沉道:“若是旁人,定是将我杯中酒斟满,为的就是要我在众人前当面出丑,而你不过是为了试探我。”   山主道:“谁说的,我不过是一时手抖罢了,别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也好,确确实实也罢。”沈相沉眼中黯淡“我都不想再思考了。”   “怎么了?你喝酒喝傻啦!”山主晃了他几下。   沈相沉道:“别动,很累。”   “累个屁!你有资格感觉累吗?你也不看看自己过得是什么逍遥日子,我都羡慕你,你去看看你师......”   “什么”   “无事,你醉了,快回去歇息,我还要去找那死老头的麻烦呢!”山主变为本来模样,跳上房檐消失在园中。   沈相沉迷迷糊糊走向房门,昏睡过去。   他酒量是真的不行,要不是刚才为了面子,他绝不会喝酒,怪就怪青玉坛规矩森严,从小连酒味都不知是何种。遇上令郎君后便不同了,酒馆酒楼随便逛,能玩几时是几时,有很多次两人直接喝的烂醉躺到大街上,早上醒时仍旧继续喝。   宁宗主敲门问道:“相沉啊,相沉..”   “什么事......”沈相沉被他吵醒,依然处在昏沉状态。   宁宗主道:“没什么事,就是找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相沉推开门看到他手中东西后,差点没被吓的半死,他道:“眼珠子谁的?”   “这....老夫也不知啊!”宁宗主手抖的不成样子,眼中也有了泪水。   聚在后方的弟子开始议论此事,弄的整个万玄宗人心惶惶。   “糟糕,宁偿!”沈相沉扒开人群,冲向后殿。   那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事!!   沈相沉打开门却不见宁偿,急得焦头烂额,点燃蜡烛照向床头。   宁偿正躲在床底瑟瑟发抖 ,沈相沉轻柔的拍了拍宁偿的肩膀道:“是沈哥哥,别怕。”   宁偿眼中泪水汪汪道:“哥哥.....”   “来,我带你走,慢慢出来,小心别碰着了。”沈相沉把手放在床边,遮着宁偿头顶。   待宁偿爬出后,沈相沉抱着他奔向庭院处。   一路急跑后,沈相沉来到自己屋前,却不见宁宗主与万玄宗弟子。   “杀了宗主的人就在那!报仇啊弟子们!为冤死的宗主报仇!血洗青玉坛!!!”万玄宗的弟子个个气的面目全非,拿起各种法器就往上冲。   “血洗青玉坛!!!!”   “诸君这是要干嘛?”沈相沉被围在中间,茫然望去。   站在前方带头的弟子气氛道:“你个小人闭嘴!杀了我们宗主,还好意思站在这里,沈相沉,亏我们掌门对你照顾有加,他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这样一个渣滓好!!你就是被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就算我们全宗弟子死在这里,也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们宗主死了?什么时候?他刚刚..”沈相沉更迷茫了,怎么一回事啊?他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带头弟子将他话截下,怒道:“你给我闭嘴!上啊,都愣着干嘛,杀宗主的人就在眼前,不想报仇了!?”   沈相沉倒也不慌,问道:“若真是我杀了你们掌门,证据呢?”   “证据,你还要证据,没看出来堂堂掌门竟然如此令人恶心!!我们可都看见了,掌门最后去了你那,回来时便已经毙命,不是你是谁!还能是鬼吗?”   “你现在还想绑架宁偿小少爷!沈相沉,我劝你放下,不然你那位挚友的安危我们可不敢保证!”   沈相沉觉得这下误会可大了,究竟是如何他一概不知。   可他堵不上这悠悠众口,如果不能拿出证据的话这杀人还绑架其子的罪名就坐定了,可宁宗主确实来过他那。   百口莫辩啊!沈相沉放下宁偿,那孩子不注意抱的太紧将他脖子抓出血,有些心疼的擦了擦。   沈相沉摸了一把那孩子头发,替他整理好衣服,道:“宁偿,你先过去,哥哥现在有些事要解决。”   一道剑光划过天空,直奔人群,立于人群中那位带头弟子顷刻间便已经被切成碎片,连头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沈相沉心想是哪方神圣,放眼看去,一名穿着异服的男人拿着剑站在楼阁高处,有种大侠般的神秘感。   异服男人看向在底下的沈相沉,眸子在月色下温和而平静,而后,他轻轻的道了声:“我来晚了。”      ☆、第十八回 夜昭   “大人....您怎么会来?”   一名弟子道:“好啊,不仅杀了宗主,现在还找来了帮凶,都看好了,青玉坛之主是多么的龌龊可耻啊!”   越来越多的弟子用不堪入耳的话羞辱沈相沉。   千沧雨手中剑竟被他横生握断,跳下拂手一扬,就只是轻轻一动,血溅三尺高,入了沈相沉眼中。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千沧雨真的动手。   其实他有过很多次想象,却没想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范围。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千沧雨是真的怒了。   “没事吧。”千沧雨回头盯着沈相沉。   这下是真的成了屠宗凶手了,后面的弟子四散逃开,脚步慌乱,口中惨叫声不断。   宁偿坐在血泊之中,晃着倒在地上的弟子。   他知道,那弟子再也不会醒来了,小手却还是不放弃,用力的想把那弟子摇醒。   “宁.........”沈相沉把手抽回,转身离去。   “大人。”沈相沉并没有指责千沧雨的意思,因为刚才的场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怎么样都要厮杀,由千沧雨来了结至少心里会好受些。   千沧雨语气平静问道:“都杀了吗?”   沈相沉自知他此话何意,若不杀了全宗弟子,到时候传出去,青玉坛名声保不住不说,还会惨遭灭门。   沈相沉道:“不必,去做个交易。”   他拿出清心在空中画了个符阵,这些符阵渐渐放大将整个万玄宗笼罩,符阵上方有着明显可见的竹纹,是青玉坛的结界。   青玉坛的结界号称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历代掌门只有青城是最强,可沈相沉也不差,他剑法平常暂且不说,可对这结界他是下了几分功夫的,虽然做不到先祖那般,但对付这些弟子他还绰绰有余。   现在他只要静静等着就好,这些弟子肯定慌得四散而逃,结果却发现被困出不去,定会来找他的麻烦。   沈相沉忽然想到前天自己说过的话,便回头看向千沧雨。   “对不起,大人。”   千沧雨道:“你不必说,对不起和谢谢,我不想听,也不需要。”   “哈哈,因为太见外了吗?”沈相沉在这时候还能笑出声承受能力非同常人,现在的气氛压抑的过于凝重。   “嗯。”   随后,千沧雨补上一句:“来了。”   沈相沉想到无痕还在他腰间,忙掏出递给千沧雨,反正自己已经被认为成屠宗凶手,是万玄宗要千刀万剐的仇人,再被加一条勾结鬼王也没有关系了吧,可千沧雨。   沈相沉及时收了回去,身旁的千沧雨则迷惑不解。   弟子们双腿发抖,却还是指着沈相沉吼三喝四:“沈相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得好死!你丧心病狂!你可以去下地狱了沈相沉!!!”   沈相沉道“如果真是我沈相沉杀了你们宗主,还意图不轨的想绑架宁偿小公子的话,那我死一千次也不为过,随你们处置,挫骨扬灰也好,扒皮抽筋也罢,我都认,诸位不如冷静下来,听我说。”   须臾之间,人群中没了声,他们想看到底沈相沉如何推卸责任,如何辩解,这个掌门是多么的令人作呕!   “第一,我去救宁偿时和宁宗主被杀的时间几乎一致,我不可能做到fen身杀人,你们也知道青玉坛不给学这个。第二,宁偿我完全在房间就可以把他秘密处决,完全不用等到抱到你们面前的时候,让你们误认为我是想绑架宁偿。第三,到底有谁看见了宁宗主来我的房间了,把他找出来。”沈相沉手心全是汗,千沧雨撇见,默不作声。   他知道,这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沈相沉一定很紧张。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那是二师弟.....”   大家纷纷开始寻找那位二师弟,突然有人蹦起来,面目僵硬,被吓得到在地上,颤抖的手指似乎在指着什么。   “啊.....啊!师.......弟...二师弟!”   人群纷纷朝那边望去,一个被挖了眼珠的人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已经凝固的血停留在眼角,模样极为骇人,瞬间人群又变得惶恐不安,有人想逃又被拉了回来。   一名胆大的弟子抱起人头,手中一点紫光放于那人头的眉心。半晌他才松手,说话声音都有些抖动。   “这..........不是沈掌门杀的...”   大家脸上全浮上了一层诧异之色,有人晃着那位胆大弟子,让他说出来,那弟子却像崩溃了一般,捂着脸抱膝哭泣。   不少弟子因为好奇心,也上前看那人头,结果就跟那位大胆弟子一样,忍不住抱头痛哭。   千沧雨提醒道:“是同门残害。”   沈相沉明白过来,万玄宗世代以信义为重,弟子们的关系甚好,都是当作兄弟看呆,朝夕相处难免感情深厚,如今却发现是自相残杀,难免一时接受不过来。   沈相沉上前查看 ,皱了皱眉,道:“看这已经死几个时辰了,至少不是在我去抱宁偿的时候,应该是在宴会开始之前,我想应该是有人杀了他掉包嫁祸与我,诸位看呢?”   既然这个二师弟都可以掉包,那不排除来见他的那位宁宗主,很有可能也是假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去抱来宁偿,而自己又可以去把宗主杀掉,正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要不就是与万玄宗有血海深仇,或者就是对沈相沉恨之入骨的人。   不过这普天之下,有谁会有如此心肠,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夜....昭,是夜昭!这个小野种又回来了!他要杀了我们啊....他要毁了整个万玄宗!!!”那人说话时几乎是崩溃中带着恨意,再看其他弟子都是一样的神色,看来这个夜昭必定与万玄宗结下了不小的仇。   沈相沉斟酌片刻,道:“不如这样可好,你们把我那位挚友放出来,我替你们去杀了夜昭,反正一时我的嫌疑也洗不清,你们又不信我。”   于是令郎君被放了出来,而沈相沉也必须信守诺言,替他们杀了那个叫夜昭的人。   如果不那样说的话,恐怕万玄宗还会找个背锅的,而那个人,就是他,令郎君又在他们手中,唯有此法是缓兵之计。   据那些弟子所说,令郎君是喝醉酒才被挟持的,到现在还在昏睡,沈相沉叫人把他送了回去,待在万玄宗上跟弟子商量如何才能抓回夜昭。   “诺,这是夜昭的画像。”弟子给他递来一张破纸。   沈相沉拿到时感叹了几声,真是太丑了!怪不得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看面相就看得出来嘛,大耳肥腰,小眼厚唇,倒有点像画书里的牛头马面。   那这下好认了啊,人群中最丑的无疑就是夜昭。   下山时,沈相沉把无痕递给千沧雨,道:“这个给你。”   “我用不着。”千沧雨没收,信步走向前方。   到山脚时沈相沉忽然闻到一阵血腥气,停了下来。   他张望四周,想知道血腥气从何而来,便问道:“有人吗?”   石头后传来微弱的喘息声,沈相沉随着声音赶去,越接近石头血腥气就越浓烈,在石头后的那人身上沾满了血,靠在石头上气息奄奄。   “公子,你怎么样了?”沈相沉把他扶到树上,替他把脉,虽然并不精通,但脉搏的跳动他有个大概。   此时那男人脉搏跳动已经很微弱,估计不超过三刻就会咽气。   沈相沉刚想给那男人传输灵力,他把沈相沉手撇开,道:“没用的。”   “我中的是万玄宗的毒,无解。”   沈相沉问道:“万玄宗,他们为何要害你?”   难道此人就是夜昭?   那男人勉强说话,问道:“公子可是青玉坛的人?”   沈相沉点了点头,把他往下扶了扶,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好受些。   “那便好,青玉坛的都是好人。公子,你听我说,万万不要与那宁宗主结交,此人心肠歹毒,稍有不慎便会害了自己。我本是一普通猎户,家中有一儿一女,生活美满的很,可就在前一个月,村里来了一帮身穿八月袍的恶人,他们杀人,放火烧了整人村子!再将这村中壮丁绑上山,我也在其中,他们什么都没说,只知道是让我们去干什么事,我的那女儿也被绑上了山,听说是要送给万玄小公主宁偿的贺礼,儿子则被一剑穿心,我拼命的想救我那苦命的儿子,终是寡不敌众,我们普通人不比你们修道之人,哪走的了这么多路,他们便拿鞭子抽打我们!在我们体内服下毒丸!吩咐我们必须三日之人爬上去.....”那男人说到这气的喘息加快,沈相沉听的想冲上去杀了那帮万玄宗弟子,骂了声:“这帮混蛋!”手中拳头砸向地面。   那男人平复心情后,继续道:“咳咳!连续三天,我们都没有进食,已不知肉味是如何,本以为到了上面就可以歇息,谁知道那帮人把我们强绑到石头阵上,说要等到月圆之时,我听了个大概,这阵是要吸食活人血肉的,而我们就是他的献祭品,大伙怎能等死!纷纷想办法逃跑,可越是这样那帮人越过分,在我们面前比剑法,,将我们分开钉在树上,说只要留我们一条命便可,其他随便怎么玩,大伙伤的伤,死的死,见他们把死了的兄弟扔下悬崖,我也闭了气,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去,可那帮人比想象中的精,将我蒙上扔下山,后来我滚到这树林深处,那帮人也就不再追了。”   “后来呢?”沈相沉气的咬牙切齿。   “如今我也只剩了一口气,你不必再浪费心思在我身上,只求青玉坛能替天行道,毁了那吸人血肉的魔阵,我在九泉之下就安息了,还有我的小女儿,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让他落入宁小公子手上!那群没有良知的疯子!!不知会把我女儿怎样啊.....”   “你且放心,宁偿小公子断不是心肠歹毒之人,与那群混蛋不可归为一类。”   “你不知道.....”那男人说到这便咽了气,临死前都是不甘的眼神。   沈相沉将他双眼合上,一时间百感交集。   “大人,你怎么看?”   千沧雨道:“魔阵暂时是毁不了的,不如,这边先交给我,你先回去。”   沈相沉毫不犹豫道:“不可。且不说这件事的真假,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千沧雨懵懵的。   沈相沉道:“你是鬼王大人啊。”   千沧雨神情似乎有些失望,并没有接下去。   沈相沉将那男人尸体扛到树林深处,虽然千沧雨期间一直想帮他,但沈相沉感觉他扛要不就是举要不就是提着,总要让死了的人舒服些。   千沧雨见沈相沉手一直动,上前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挖坟。”   千沧雨也蹲下,用手刨地,其中他完全可以用灵力炸开,可他不愿。   两人一直挖到半夜,把那男人尸体放进去埋好后沈相沉带着千沧雨离开。   沈相沉道:“大人,我想回青玉坛一趟,带些东西。”   千沧雨道:“好。”   虽然沈相沉没说带什么,但千沧雨已经心知肚明。   沈相沉与千沧雨告别时已经将近日出。   回到青玉坛后弟子们看他像刚从死人坑爬出来一般,纷纷上前询问。   跟万玄宗定下的规矩,先不把宗主之死对外宣扬,沈相沉也可以回到青玉坛继续生活,只是必须要找到夜昭并把他的人头交给万玄宗。   沈相沉保持沉默,回到房间脱下外衣跑到后山沐浴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思考如何才能找到夜昭的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一趟绝尘峰。      ☆、第十九回 奔波   “你说什么!沈相沉要来?什么时候?妈的!也不跟我说一声,完蛋!!”郎君急得在房间里踱步。   “峰主.....就在门外。”那弟子畏畏缩缩,有些怕令郎君发火。   他一生气就乱扔东西,谁知道头会不会哪天就破了洞。   郎君动作立刻停止,有些僵硬的转头看着门外。   “嗯!你再说一遍?”   “怎么,不欢迎我?”沈相沉负手踏进,满面春风,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好事。   郎君道:“你最好永远别来。”   沈相沉问道:“我师弟呢?怎么来的时候没看到他。”   “他....他啊...”郎君神色有点不自然,似乎在想该如何作答。   “嗯?”沈相沉盯着郎君那张脸。   郎君把目光移开,道:“殷卿他.....下山了!”   “下山?做什么?”   “除邪啊!这不,最近佟阳那边出了些小问题,山上又人手紧缺,就派他去了,你说这,太巧了是不是!偏偏赶上你来的时候,早知道就换人去了!”   沈相沉道:“我这几天也得下山一趟,你有事就先说,免得我不在。”   郎君道:“没事啊,没事,怎么可能会有事,我好的很!”   沈相沉疑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有吗?”郎君把手张开,打量自己。   沈相沉想他可能还不知道他被劫持的事情,如此甚好。他道:“我得走了,青玉坛还有事情要处理。”   “你得学学我,无事一身轻。”   “一身轻是做不到了。”沈相沉拂袖而去,背影多了些孤寂之感。   “我有很怪吗?”郎君指了指自己。   那弟子憋笑道:“不,不怪。”   郎君道:“就是啊!这个沈相沉,尽说瞎话。”他有些郁闷的饮了一口茶。   “不过.....他今日倒有些奇怪。”   弟子道:“有吗?”   郎君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再回到青玉坛时,沈相沉就开始把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打了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私逃。   弟子们见他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又看见沈相沉这几天佩戴的奇怪竹筒,问道:“掌门,这是什么?”   沈相沉道:“小孩子问这些干嘛,你们不懂!”   弟子们全都聚在一起,沈相沉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们。   “太猥琐了,太猥琐了!”弟子们笑的不成样子,看沈相沉走来后,立马逃开。   “什么.....”   沈相沉显得很伤心,他有这么恐怖吗?   也不能让这些孩子们担心,沈相沉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本掌门去绝尘小住几日,不必挂念。写好后贴在竹子上。   沈相沉想想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立马跑回去,从房中拿了些钱。要远行没钱可不行,就要饿死在路上咯。   他看了看自己的屋子,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其事道了声:来日再见!   眨巴了两下,这牌匾,怎么不太对劲   “竹如相沉,兰似沉香....”沈相沉心中好奇是谁写的,脑中一转,能在此处写下这字的也只有那位了。   他出来过?   那岂不是看到了.......沈相沉脸瞬间红了。   就不该把那东西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沈相沉懊恼不止。   几忖思量后,沈相沉把被子拿出来盖到石碑上,拍了拍手,又觉得不太完美,回来重新整理了一番。   这下应该不会被发现了!   青玉坛自上次被毁后,弟子们没了可以读书的地方,找沈相沉诉苦,沈相沉把青玉坛这些年存下的钱拿出一半,给大殿重整,青玉坛是最穷的门派这点是公认的,毕竟他们以前也没发生过被拆家的事情,偏偏轮到沈相沉,好事就都来了。   沈相沉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找上门的那种倒霉蛋。   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历练,自从当上掌门后,他要考虑的事远不止青玉坛,连其他门派也要一同考虑到,每每醒来他都要抓一把自己的头发,看看今日掉了多少。   枯燥无味又反复的生活确实难以忍受,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不如就这样,抛下青玉坛,丢弃自己一直以来的责任感,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就这样,一别不回。   可他还是没走。   他还是看着竹简,没趣到无可奈何,门外似乎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见无人,便重新回去看竹简。   不知哪里飘来一股酒香,沈相沉吸了吸鼻子,门外的那人笑道:“嗨,沈相沉,好久不见!”   沈相沉放下手中笔,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委屈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那位郎中公子呀,这么快就忘了我,真叫人伤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做什么?”沈相沉对于上次的事情一直铭记在心。   “来找你玩啊!”郎君走进屋子。   沈相沉退了一步,道:“停下!”   “干嘛?”郎君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继续道:“沈相沉,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尽人情了啊,我好歹也记住了你的名字吧。”   “哼。”沈相沉不理他,准备出去。   郎君抓住他肩膀,从身后摸出一坛酒,道:“上次的事情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们来喝酒,好不好?”   沈相沉眼眸颤动,问道:“喝酒....跟你?”   “对啊,我跟你说,可好喝了,我知道你们青玉坛不给喝酒,所以我偷偷带了,怎么样,够朋友吧?”   “不要!”沈相沉快速走出去。   “诶诶诶,就一口,你尝尝呗!”郎君想看沈相沉喝酒的样子,听说没喝过酒的人都会被呛到。   “那......就一口!你不许再缠着我。”   “好!我答应你。”郎君把酒坛递过。   沈相沉有些半信半疑的接过酒坛,打开喝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让他踏上了不归路。   发现还挺好喝后,他问道:“这什么酒?”   郎君托着下巴思考,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下山去看看?”   说起来,他们也算患难与共的损友了。   两人一同奔下山去,郎君奇怪为什么不像他听说的那样,没见到沈相沉喝完酒的丑样,他很不甘心,打算去带沈相沉喝这天下最辣的酒,不信他不倒。   大约喝了几碗后,沈相沉脸上浮了一片红晕,而郎君也有些不胜酒力,于是两人便醉在街头。   据当时的人说,他们俩还拿剑乱舞,在街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上报给绝尘峰后,郎君带着沈相沉一同受罚。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仍旧不知悔改,每次只要一有时间郎君就跑去找沈相沉斗酒,醒来则到处疯玩。   其他对于令郎君这个人,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铁打的骨头!无论他爹怎样打骂,他依旧如此,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与令郎君相交是在沈相沉当上掌门之前,也就是苏殷卿还在青玉坛的时候,说起来苏殷卿也与令郎君有几分机缘。   那日沈相沉如平常一般浇灌兰花,苏殷卿则在背青玉剑谱,突然令郎君就从天而降,一时间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苏殷卿被他吵到,眉头紧蹙问道:“哪来的毛猴?”   还好令郎君一秒闪退,不然苏殷卿就要与他吵到不休不止的地步了。   那时苏殷卿并没有看清楚令郎君的样子,但令郎君却记住了苏殷卿,就因为他的一句毛猴,把令郎君气的不轻。   说到苏殷卿,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偏偏就去了绝尘峰那个地方。   当日他离开之时,沈相沉还挽留了几句,苏殷卿只道:“不必再白费口舌,从今以后,你做你的掌门,我去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从前的恩恩怨怨就此罢休,告辞。”   如果说令郎君如同一把烈火,苏殷卿就是一股风,行的自由,去的潇洒,不为任何所束缚。   如今他们俩相聚于绝尘峰之上,必定是极其热闹的。苏殷卿从来嘴不饶人,令郎君又习惯性不爱被人比下,场面可想而知。   沈相沉也不知能不能再与这两位再见,毕竟自己现在身负重任,万玄宗在他走时吩咐他留下信物,沈相沉琢磨着也没什么好给的,便撕下衣服一脚,说可辩味识人,那群弟子便放了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万玄了吧。   反正是要下山的,先去一趟鬼界也无妨,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沈相沉想着御剑飞往鬼界。   由于背上的行李,剑开始歪邪,沈相沉差点就掉了下去,只得轻声安抚道:“乖,等我下去。”   那剑跟了他多年,早已有了灵性,果然不再歪斜,沈相沉放下了心,再到鬼界时发现怎么又和前几天的不一样。   这鬼界.....   莫非一天一个样?   与之前不同之处是,除了像灵茄村,还有点像青玉坛了。一样的青竹遍布,连街头上卖竹子的都有了。   沈相沉走近只觉得奇葩非常:竹子面,竹子点心,竹笋炒竹,这都是什么玩意?竹子还能干这些?沈相沉第一次听说,这下算长见识了。   打听一番过后才知道,好像是这位鬼王特别喜欢竹子。   不仅从远处搬来竹苗千斤,还把自己屋子炸了,说要自己亲手重修。现在的他终日待在那个不足十米的破洞屋子里,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自建屋子的决心。   沈相沉想知道千沧雨现在在干嘛,又为何要自拆家,自居破屋。他看向路边竹雕铺,想着每次来鬼界都没给千沧雨带什么东西,这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便走向铺子。   沈相沉有些难以开口,道:“老板,请问...”   “能不能,把你们鬼王刻出来?”   那老板回头,脸上表情都带着惊愕,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恐怕只有沈相沉一个人了,敢私自刻鬼王大人的模样,是要被鬼众们赶出鬼界的,那老板急忙摆手,想收了摊。   “等等等,多少钱我都出,你看这样可好?”沈相沉拿出一袋银两。   那老板小声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偷偷跟你说吧,鬼王大人不让人画他或者刻他的样子,不然就要“咔嚓”的!”他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沈相沉问道:“为何?”   老板有些不耐烦道:“我们这些平民哪里知道,你就别问了,被鬼王大人发现我吃不了兜着走!”   “嗯.....”   老板推着木车离开,沈相沉又追去,拍了一下那老板的肩膀。   那老板无奈问道:“你又干嘛?”   “教我。”   “你说什么?”   “教我,我刻。”沈相沉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神经病吧!!你不怕死?”那老板就跟看疯子的表情一样。   沈相沉自信满满道:“如果是我的话,我相信他不会。”   那老板只好妥协,一点点的教沈相沉如何在竹子上画出人物,沈相沉没干过这些,手中动作非常笨拙,老板看的都心急,没见过这样的,明明不会还非要做,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老板看的于心不忍,劝道:“你看看你手上,都伤成什么样了,我劝你回去,不要白费心思了!这钱我也不收你的,走吧走吧....”   “我不走!”沈相沉继续画着脑中的样子。   “唉!你画吧,我不管你了!”那老板在他身边坐下。   沈相沉其实只是想着鬼王大人这些时日对他确实很好,本着从小娘教给他的要以礼相待,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送出一份像样点的礼,而现在时间已经不多,眼看就要日落,毕竟努力了这么久,半途而废也一向不是他的性格,不如就坚持坚持。   上手却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难,而脑中的样子也只有个模糊大概。   沈相沉总算画出了轮廓,激动万分的拿给那老板看,那老板却因时间太长睡着了。   沈相沉握在手心,再用刀一点一点的刻出来,不知是什么什么时候,他已经有点犯困了,眼皮越来越沉,为了清醒,他打了自己几巴掌,继续吹着木屑。   “好了!!”   沈相沉蹦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在那个晃着微弱的光的铺前,举着一块用红绳系上的东西,他掏出钱放在那老板手中,便立马掉头跑开,在街头上如凫趋雀跃般。   可千沧雨家在哪呢?   沈相沉想去找花倾落,他去过花倾落家一次,便掉了方向奔去花倾落家。   沈相沉到时正好碰上上茅房的花倾落,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沈....沈...相沉!”花倾落指着沈相沉面色僵硬。   “鬼王大人,呼,鬼王大人家在哪?”   花倾落问道:“你找他干嘛?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他这几日心情可不太好。”   沈相沉把刻好的竹块放在袖中,神情有些恍惚。   “是这样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他这几天为了房子的事操碎了心,正在急头上,你就别麻烦他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花倾落因为太冷抱了抱身子,有些疑惑沈相沉为什么会来,还是在深更半夜。   “好,我知道了,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些,你就告诉他我去了灵茄村,他要是想来也可以,我会....”   “操!花倾落你上茅房怎么不带我?”上长寻从房中走出,大约是察觉到花倾落不见了。   花倾落蔑视道:“你去睡好你的厨房,别跑出来碍我的眼。”   沈相沉已经走开,面色看起来很低沉。   想上前,退了一步又迟疑,索性抱着清心在屋顶上睡了。   第二日沈相沉并没有再待在鬼界,而是去往了灵茄村的路上,就算要一路奔波劳累,他也不想用法术,反正当出来游玩好了。   千沧雨出来寻找可以摆在屋子里的东西,见那竹铺老板躺在路边,手上拿着青色的布袋,有些诧异,站在摊子面前张望。   那竹铺老板醒来看见鬼王大人,以为是自己睡懵了。   揉了揉眼后才发现,是真的鬼王大人,惊的往后爬了几步,嘴里问道:“参见鬼王大人,您,来这有什么事吗?”   “你怀里的,是什么?”   “这个?”竹铺老板提起布袋。   千沧雨道:“嗯。”   那竹铺老板神色惊慌道:“这是....昨天有一个傻子留下的。”   “傻子?”千沧雨有了些怒色,语气也十分不善。   竹铺老板急忙改口,道:“不,不是!一个青衣公子留下的。”   千沧雨问道:“现在在哪?”   竹铺老板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下次再说,割了你的嘴。”千沧雨丢下这话便离去。   竹铺老板则被吓的不敢多言,心中多了份不解,他说什么了....   沈相沉沿着田路走着,见远处炊烟袅袅,而自己又身无分文。肚子实在饿的难受,他跑到山上想摘些果子充饥。   找了半天都不见有任何果树,沈相沉躺在树林中,透过日光的树影映在他脸上,沈相沉带着有些勉强的笑容。   一位妇人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兰城那边出了几起命案啊!听说死的极其难看,不是肠子被掏出来就是眼珠吊在脸上,到现在也没抓住那杀人狂魔!!”   在她旁边的男人道:“听说了听说了,那边都传遍了,弄的现在百姓都惶恐不安,个个躲在房里不敢出去啊!真是想不到这兰城,居然也会发生此等恶事!”   沈相沉躲在后面偷听着,杀人狂魔,兰城?   或许在那可以找到夜昭。   不过那人是不是夜昭还不确定,毕竟这世上杀人狂魔确实不少。   “听说兰城那边出了个将军呢,功高盖世不说长得也是仪表堂堂,有他在,想那杀人狂魔也猖狂不了多久。”那女人说到这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去嫁给他好了。”旁边的男人似乎吃醋了,走的飞快。   妇女赶忙追去,喊道:“诶,你等等我啊!”   沈相沉从树后面走出,嘴里念道:“兰城.....”   突然觉得这些时日自己不在在处理危险的途中就是在处理危险的路上,沈相沉摸了把头,道:“管他呢!什么狗屁兰城,谁爱去谁去,老子不管。”   他晃悠在林间,时不时再撑着木枝荡个几下,累了的时候就坐在树的最高处眺望下方,拿着石子扔或者捅一桶鸟窝。这倒也符合他的本来样子,他就是个从村里走出来的,爬树和捅鸟窝,这些都不在话下,就是现在不能做了,必须要被掌门形象这个所束缚着。   清心在腰间挂着,沈相沉对出它开始了授课与发牢骚。   “清心啊清心,你看看你,虽然你跟了我这个废材,但你也得认命对吧,你不能对着我干啊!好歹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要朝夕相伴的人,你平时呢,要尽量做到乖巧,这样才是一把好剑该做的,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把你名字改成...”沈相沉把清心放在嘴边道:“改成操蛋!”   清心周身寒光动了一下,似乎是被吓到了。   沈相沉见这招有效,继续道:“你不能学无痕,不对,我不能学千沧雨那个不负责任的主,无痕都被他丢多少回了也不知道,诶,这么说,无痕也怪可怜的,要怪就怪他没遇到像我这样一个好主人,你说是吧,你看我,无论是睡觉还是出去都带着你,我对你多好,所以你得好好孝敬我,就算我以前对你做过那样的事。”   “那我们也一笔勾销了,啧,你别乱动啊,我以前是拿你干了些那啥事,这不是被迫无奈嘛,你就宽容大量,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哎呦,不行,我一想到无痕的结局就忍不住,唉,得好好跟千沧雨说说,让他像我一样,对,回去就说。”沈相沉觉得他可能是无聊到极致才会对着一把剑说话,翻个身,掉了下去。   只觉得屁股被摔的肿痛,他扶着yao爬起来,嘴里一阵叫唤。   “嗷,我....倒霉了祖宗十八代....嗷嗷,不行了,屁股要断了.....嗷...”   “清心啊清心,你说说你,太忘恩负义了,也不救救你这个苦命的掌门,哎呦我操!不行了不行了....”沈相沉一只手撑在树上,另一边扶着yao,嘴里仍旧唠叨。   “鬼王大人?”上长寻打开门。   千沧雨见是他,问道:“怎么是你,倾落在哪?”   “他,不知道,估计还没醒。”   “你们睡一起?”   上长寻道:“别提了,我想想就来气,这骚鬼竟然让我睡柴房!”   “哦哦,对了,昨晚沈君来了,不知道干嘛的,还没说两句就走了,当然,这是我听那骚鬼说的,我连人影都没见着。”上长寻说着转身大喊大叫。   “落骚鬼!!!鬼王大人找你有事!再不起来要被砍头啦!!”   千沧雨并没有阻止他,待花倾落出来后,头发呈爆炸形,连鞋子都穿反了,衣裳与平时不同,换成了正常的便服,手中的扇子却还是那把枫叶扇。   花倾落见千沧雨一大早上就站在门口,道:“沈相沉确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是问了我你住哪就跑了。”   千沧雨问道:“那你怎么说”   花倾落道:“我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叫他不要去惹你。”   千沧雨嘴角上扬,一掌上去,花倾落便被不知道拍到哪里去了。沈相沉看着如流星般的花倾落,放肆的笑出了声。   “哈哈,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上长寻看千沧雨样子,识相的跑了。   ☆、第二十回 互助   沈相沉走了一路只觉口渴,见远处有一处茶馆,踌躇良久,才走了过去。   里面有三位道人,正品茶叙事,言谈举止无不文雅,破俱仙韵。   其中一位道人注意到沈相沉腰间挂着的青玉,便抿茶一笑道:“青玉坛的那位公子,可否进来与我们小叙片刻?”   此话正和沈相沉心意,既然是他们相邀,那这茶钱肯定也得他们付。   没办法,沈相沉就是抠成这样子。   “自然。”沈相沉踏进茶馆。   其中的一位道人介绍道:“贫道名叫真钰,这位道长叫斐贤,你身边那位唤一流。”   那道长眼眸清澈,使沈相沉有一种见到明月湖光的幻觉,如此干净通透的灵气,他第一次遇到。   “不知公子,是青玉坛的哪位?”   “在下.....”   “沈青竹。”沈相沉灵机一动,胡编了个名字。   如果让他们这些道人知道沈相沉是个掌门,不顾青玉坛四处游荡后,定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才不想受那个唠叨呢!   斐贤赞道:“青竹,好名字,应了青玉坛的景,只是听闻你们这几日好像....”   旁边的一流示意他不要说话,问道:“公子此番下山,是要除邪么?”   沈相沉道:“确实,青竹付掌门所托,去兰城办事,不想恰逢几位道长,也是缘分。”   一流似笑非笑,他们道人自然能分辨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心里明白,不说也是为了给对方几分面子。   他道:“公子,是能做大事之人。”   沈相沉微笑道:“这您可折煞青竹了,愧疚的是,至今还没有番可以值得一提的作为。”   “话非如此,来日必定一展鸿途。”一流品了品茶,眼帘垂下语气毫无波澜。   斐贤道:“说起你们青玉坛,贫道好像听说,你们掌门是个断袖啊!”   沈相沉一口茶快要喷出来,他努力咽下去,看向斐贤,问道:“这位道长,你从哪听说的呢?”   斐贤答道:“昨夜路过兰城,在茶馆听一位伙计所说。”   这兰城都传出来他的事了?   看来不去不行了!   沈相沉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便道:“我家掌门一向正常的很,虽然如今还未娶妻,也只是没遇到投缘之人罢了,不可胡乱猜忌,望各位道长不要轻信才是。”   斐贤却好像对他的事格外上心,兴致勃勃道:“还有还有,听那伙计说你们掌门从小连女孩子话都没说上一句,有一次来个几个小姑娘,你们掌门吓的躲在房里不敢出来了,你说这!”   一流撇了斐贤一眼,道:“别说了,在人家面前说自家掌门的不是成何体统!”   虽然只是轻轻一撇,杀伤力却不小。   沈相沉心中感激这位一流道长,他还算是个识得大体之人。   不过那位伙计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记得那时他因羞怯躲到房中,只有苏殷卿在外面嘲笑他,那群姑娘在门外喧闹,苏殷卿还骂了句:疯娘们!   知道此事的应该寥寥无几,除非是苏殷卿到处宣扬给别人,让已经下山的弟子一传再传,所以那伙计知道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诸位道长可知兰城最近发生多起命案一事”   真钰道:“贫道与这两位道长已经去看了,死者都是被一剑穿心,手法熟谂,是个惯犯。”   “不过奇怪的是,那行凶者又为何要在他们死后,将他们器官一一掏出,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啊。”   斐贤认同道:“道长说的是,死后还不让人家安宁,再不济,至少要留个全尸,也不至于面目全非,抛尸荒野,唉.....”   沈相沉听的头皮一阵发麻:这是有多大的怨气,变态到极致的杀人狂魔啊。   真钰道:“只是那行凶者手法诡异,像是哪个宗派的独门秘术,可细细查探后.. .. ”   沈相沉道:“怎样?”   真钰道:“还是寻不到头,贫道便也不再管了,到这乡间除邪,求个清净便好。”   沈相沉忽然想到夜昭,问道:“夜昭此人,诸位道长可知”   一流道长看起来十分沉稳,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手中茶杯却抖了抖 。   其余两位道长皆默然不言,一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夜,夜昭吗?”   “道长认识”   “嗯,此人我有些了解,在隐尘寺见过一面。”   斐贤把杯子猛的砸在桌上,茶水从中溅出,他怒问道:“不要说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流不再开口,静静的品茶。   沈相沉见气氛沉重压抑,便道:“道长消气,既然你们不愿提,青竹也不再多问,此事是青竹疏漏,忘各位道长海涵。”   “不是不愿提,是,实在难以启齿啊!”斐贤拍了拍腿,一副惭愧样。   沈相沉道:“青竹不是旁人,我身为之人青玉坛,最讲的就是信用,断不会到外面四处散播,请道长放心便是。”   那斐贤道长与沈相沉四目相对,看了他良久。   才道:“贫道与夜昭交过一次手,是在隐尘寺的时候,那时我们同行几十人下山探查杀人狂魔身份之事,打算去那兰城一探究竟,路过隐尘寺的时候见夜昭鬼鬼祟祟的在外面,不知干了什么,生怕他是什么居心不良之人,我等便上前询问,谁知还未交手,我这手就被砍断了半截!”   “这夜昭实在暴戾,下起手来绝不心软。”   斐贤将一直没伸出的右臂放于桌面,把外面的袖子掀开,果然,手臂已没了大半,切口干净利落,没留一点残余,这伤显然发生在不久之前,夜昭既然出现在了隐尘寺,那就证明他离兰城已经不远。   真钰握住他另一只手,表示安慰,斐贤忙把那半截手臂放下,,叹了叹气。   沈相沉疑道:“几十人,还拿不下一个夜昭”   他是真的很奇怪:道人专门对付这种心术不正之人,怎么会有被恶人治住的道理   真钰感叹道:“你不懂,夜昭此人,极其不简单呐!”   “如何个不简单法”   斐贤答道:“如果说毒蛊三千才能结成聚毒的话,夜昭就是那毒蛊三千,不知这小子练了什么邪门玩意,只要轻轻一碰,不足半刻便会七窍流血,而暴毙身亡。”   “贫道的几十个同门就是被他这般害死的,要不是一流道长及时赶到,恐怕贫道也......”   沈相沉拍拍他的肩,道:“自古邪不胜正,此人丧尽天良,必有天道惩罚,斐道长不必记怀在心,坏了清净。”   此话当然只是为了让斐贤道长心里可以舒坦些,不恨是决计做不到的,只是夜昭如此心狠手辣,以斐贤一人难免势单力薄,就算加上一流和真钰还有他,上去也还是白搭,只有让他暂时放下仇恨,不要自乱阵脚才是上计。   “贫道谢过青竹公子。”他说着敬了沈相沉一杯。   那茶馆伙计听他们说了已有半天,也听出了个大概,便问道:“你们说的是不是那小杂种夜昭”   沈相沉不解,反问道:“杂种?”   伙计也坐下,道:“哎!公子你不知道,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夜昭就是个小杂种,听说当年那出事发生的时候,死了好多人呢,夜昭就在那时不知去向,后来有人见到他时,说他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个满脸长着疤的怪人!”   “呕————!”沈相沉故作干呕,他实则想象不出全貌。   伙计道:“听说,夜昭的娘也不是好东西,早年因美貌出众在城中传开,便被什么大家门派绑上了山,也是她勾引不守妇道,一股子狐媚气。”   “住口。”沈相沉皱眉。   众人注视着他,沈相沉道:“不了解的事,你凭什么妄下定论?你亲眼见过么?”   他态度恶劣,引的那伙计面色尴尬。   斐贤道:“青竹公子.....”   “是我失态了,抱歉。”沈相沉给那伙计斟了一杯茶。   伙计道:“不打紧。”   嘴上说着不打紧,可他到底觉得沈相沉是个怪人。   沈相沉道:“请继续说吧。”   “那时,夜昭还小的很,哪懂这些,疯狗般的见人就打,可后来他娘怀了孕,快要生产时,夜昭亲手捅死了他娘肚里的孩子!”那伙计说到这觉得有些渗人,看了下四周,见并没有异常后,继续道:“说起来也奇怪,夜昭他父亲跟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是个疯酒鬼,这不,恶有恶报,他父亲被关入牢中打死啦!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夜昭如今就在步他爹的后尘 ,总有一天也不得好死!”   亲手捅死自己娘的孩子.....   他还是人吗?可谓是人性全无!   真钰用劲把桌子一分为二,吓的那伙计面容失色,手中茶壶也掉落,碎成一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真钰被气的火冒三丈,甚至想夜昭拉过来撕个痛快。   那伙计蹲下想捡起碎片,沈相沉拦下,道:“不必,我来就好。”   说着在袖中使出一段青光,将那堆碎片聚拢,趁伙计不注意去泡茶的时候,包成一团,又变为完整的茶壶,放置于桌面之上。   伙计回来后,双目盯着桌面上完好无损的茶壶,又看了手上这一盏,挠了挠头。   斐贤配合着沈相沉,疑惑道:“你刚才不是拿过了吗?”   “不必再拿。”一流依旧是绷着脸的状态。   那伙计被他们两位搞得摸不着头脑,心想可能是自己头脑不好,把那茶壶放回,又重新站到沈相沉身旁。   伙计恭敬问道:“四位公子可知,这附近苏府女鬼闹宅一事”   真钰点点头,道:“我们到这乡间本是想图个清净,可在不久前听闻兰城周边的苏府经常在夜里闹鬼,是个女鬼,我们打算于明日前往苏府,不然恐怕这全府上下,都要寝食难安了。”   沈相沉思索片刻,问道:“带上我可好”   世上有如此善心的道人,也是天下之福,沈相沉心生敬佩,尤其是那位斐贤道长,能将恩怨先至于身后,而不去寻仇,也是个气度不凡之人,能与此人一同远行,必定能有所获。   斐贤道:“只要青竹公子不嫌贫道麻烦便好,我这右臂时不时就要停下抓药敷上,实在怕耽误了公子。”   沈相沉道:“不麻烦,青竹还怕打扰了各位道长的清净,路上有不懂之处还望道长指点才是。”   离去之时,一流赔了桌钱,那伙计则是把茶壶里外看了个遍,仍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万分不解的盯了那茶壶一下午。   沈相沉打算先把去灵茄的事先放放,毕竟想去那什么时候都可以,而苏府闹鬼一事不同,稍稍耽误便会害了人家全府上下,权衡轻重,还是要再掺和下这一码事。   这一路上,他隐隐觉出,越是靠近苏府阴气就越重,他不得不从行李中拿出几张镇压符箓,以防不测。   看来这邪物非常,怨念必定深重,断不是什么容易就能收拾的。   而斐贤道长这右臂几个时辰发作一次,痛的时候则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咬牙忍耐,待这痛劲忍过去便去煮药再把水倒出,放置于右臂伤口处。据真钰说,夜昭在平时是不会以自身为毒的,恐怕是有什么副作用,只有在多人时才用此下策,沈相沉听了个明白,夜昭最厉害的不过是身上的剧毒,听说,他剑法一般的很。   而他的面斐贤一行人是没见到的,他时刻都蒙着面,不知是不是因为长相粗陋至极才选择蒙面。   “这是苏府的庭院和后房,贫道只拿到了这一张,其余的恕贫道无能。”斐贤拿出一张记录苏府格局图纸,在后房中画了个圈。   沈相沉微微一笑,道:“斐道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过,为何要在后房作标记”   “奥,公子有所不知,这闹鬼的地方就在后房。”   沈相沉问道:“斐道长去过”   斐贤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我等在已经苏府周围施了法,拂尘指引是在后房罢了。”   “道家的厉害青竹不否认,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女鬼不在后房而在庭院呢?”   沈相沉的能力时好时坏 ,有时说出的话能惊呆众人,有时又显得呆愣笨拙。就像现在。   但,唯有那位,一遇到他,沈相沉感觉自己是在用脚思考。   斐贤道:“公子所言有理,贫道佩服。只是,这鬼若是被什么人操纵指使的话,那此事可就难办了。”   略微思索,沈相沉点头道:“嗯,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一流和真钰刚从药铺回来,手里提着两包药,真钰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回来也不说话,坐在床边叹气。   沈相沉关心问道:“真钰道长何故叹气呢?”   真钰道:“斐贤....这几日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来时带的银两都已无.....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买药了,抱歉...”   其实沈相沉心里是清楚的,住店用不了多少钱,关键还是斐贤道长的药,光是外敷就要用到不少的钱,平时又要吃些祛毒的草药,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斐贤心里可以好受些。   斐贤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道:“真钰道长,该是我说抱歉才对,是我拖你们后腿了....”   一流道:“贫道可以出去做些杂活。”   沈相沉将腰间青玉摘下,道:“三位道长,相沉这一路跟着你们,也麻烦了不少,这青玉就送与道长,就当做是这些日记我吃食的费用。”   斐贤把他手推过,佯装生气道:“万万不可,贫道知公子不是爱贪小便宜之人,况且你这一路确实也没用到多少钱,你不用因为想让我坦然接受而说出这话,贫道与你相逢即是有缘,这些自然也不算什么,公子要是再执意如此,便是与贫道显得生分了。”   真钰赞同道:“就是,竹公子还是将这玉收回去吧,青玉坛的玉哪能轻易送人。”   谁说的当年他就是想把这青玉送给千沧雨,结果他也是不要 ,非要选了个不值钱的东西。   他自知将竹纹发带送与道长他们必定不会嫌弃,但不知道为什么,千沧雨看重这东西后,他也觉得此物不能随意送人,估计是千沧雨带给他的那种优越感,不过这竹纹发带确实是几百条重复烂在青玉坛的东西。   沈相沉趴在桌子上想,既然不能送这种贵重东西,那还能帮到他们什么呢?   想着,他突然大声道:“我去干活!”   一时间房间里冒不出半点声音。   斐贤愣了很久,才道:“不可,既然是我们带着公子,定是要我们出去赚钱,哪能劳烦公子,如此不行!公子不必再说。”   “知道了。”沈相沉郁闷的托腮。   可他哪有能这么容易放弃的道理,夜晚的时候,跑到真钰和一流的房间把他们给叫出来了。   一流问道:“公子有何事?”   沈相沉道:“我已经决定,两位道长也不必劝我,只是麻烦两位道长替青竹保密,我不想让斐贤道长知道此事。”   真钰反应异常激烈,道:“不行!我们答应了斐贤要看住你,他早知道你肯定还会出去。”   沈相沉独自喃道:“就当是为了斐贤道长.....”   又重复一遍,语气却转为反问:“就当是为了斐贤道长,不行吗?”   真钰和一流不说话了,两人皆沉默不语。   结果自然就是他们答应了沈相沉,让他去做杂活,而他们负责照顾斐贤和替他保密。   如今沈相沉要在意的又多了,他有些迷茫,好奇自己到底还可以干嘛?   除了在青玉坛上混吃等死,候着倒霉的事情自己找上头,他还能干嘛??   一无是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别说比上先祖,就连历代掌门都没有一个比他更差劲的了!沈相沉打算今夜就去看看。   到了街上,沈相沉准备找适合他做的活,却看到处都是包子铺,胭脂坊,布庄之类的挤满了整个大街,再往前走,他看到有搬石头的活,准备想去试试,可这就意外着不能用灵力,人多的很,用法术只会吓到这些工人。   他还是进去了,不为什么,斐贤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道人,若是就这么死了,的确可惜,再加上他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行,在青玉坛安逸日子待惯了难免变得废柴,换了新环境也许还可以磨炼自己。   他小心翼翼问道:“有人吗?”   出了了一个壮汉,似乎是工头,沈相沉的突然到来似乎令他非常不快,吼道:“谁啊!大半夜的来骚扰老子。”   “是在下。”   “你啊,干嘛的?”   “请问你们这里还要搬石头的工人吗?”沈相沉撇过那堆石块,每个看起来都有千斤重。   壮汉不屑的看着沈相沉讽刺道:“你小子还能搬石头?看你瘦的,骨肉单薄的,我看风都能把你吹走!”   沈相沉羞红了脸,辩解道:“可我......”   壮汉打断了他,满脸不耐烦,道:“行了,你也别在这磨磨唧唧的说个不停的了,去,到那边,给我搬一个看看!”   沈相沉指向那堆石推,不敢肯定的问道:“那个吗?”   “废话!不是那个是哪个?你最好快点,过了这个时间老子就要睡觉了!”   那壮汉想一脚把他踢过去,却见沈相沉已经自行走过,抱起一块石头,他已经有要被压死的准备,闭上双眼只等石头坠落的那刻。   这石头?这么轻......的吗?他用单手举了两下,再上下扔了几次,还是一如既往的轻,确认自己手中没有灵力后,他开心在原地抱起两个石头。   那壮汉已经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他刚才只不过是说着玩玩而已,想让沈相沉知难而退,平时这石头必须要四五个壮汉一起用担子拖起才可以,这小子竟然能连抱起两个,这他妈的,不是人吧!   “如何?”沈相沉回头笑的灿烂。   “好,好,实在是好!!”那壮汉忙把他拉过来。   壮汉竖起两个指头,遮住嘴激动道:“我付你两倍的工钱!”   沈相沉一听两倍,高兴的站不住了,忙点头答应。   这下斐贤道长有救了!沈相沉回去的路上一蹦三跳,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潜能,沈相沉开始思考,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挖掘出来的。   他觉得他能一个人干十种不同的活!   对自己如今感到很满意的沈相沉冲进屋子便早早睡去了,口水流了一枕头。   一流则睡不着去隔壁叫醒了真钰,两人坐在屋檐上各抱心事。   “真钰道长,让那位公子独自出去不太好吧。”   就因为这一句,他们两定下来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除此之外,不许说,也不能说。   于是就出现了,沈相沉白天去搬石头,中午在外面吃个饭,一直等到下午才回来,而那两位道长直接跟斐贤说有要事傍身,却一天到晚跑外面的局面。   一天沈相沉搬石头归来,见到一大群人围在街头小处,便上去凑热闹。   只听见人群中骂声不断,听的都是什么“恶心!”“假道士!”“骗钱!”之类种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沈相沉努力挤开人群,想看到是谁,视线下移。   他看见那两把长剑,赶忙跑开 ,躲在暗处偷看。   一位身穿道袍的人脱颖而出,只因他太过嚣张,嘴角的小胡子微微上翘,看起来可笑至极。   他提声吆喝道:“哟~这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品性高洁的,一流道长吗?”   “怎么如今也在这四处诓人呐?啧啧,真是令本道诧异啊!要不是看到你这把剑,本道还认不出这街头行骗的就是我们捧做圣人的一流道长,诧异啊......”   “光天化日之下,道士在街头骗钱,贫道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流,你给道家长脸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呐,他那样子,一流,干都干了,还不让别人说了,有本事你别干啊!”   沈相沉抽出清心剑,叫它看准人刺,怕清心不懂,沈相沉在剑柄处轻轻笑道:“你明白。”   清心听到这话,快速的从沈相沉手中脱离。   长街猛的刮起一阵狂风 ,还未等风定,清心便对着那尖嘴猴腮的道人刺去。   一流见是清心,忙拦下,道:“不可!!”   沈相沉见状,急忙将清心唤回,想是可能一流道长向来心善 ,而这其中肯定也有什么误会。   他大步踏出问道:“让本少爷看看 ,这是在做什么?”   好一派公子之气!众人连连看去,有人喊道:“这道士骗钱!”其余旁人随着那人一同附和,沈相沉再看着地上的八卦盘,开启了他的最高境界。   首先,他是绝对信任一流道长的。其次,听刚才那尖嘴猴腮道,一流在他们道家那边,有着极高的威望,几乎可以说是道门代表,这八卦盘的卦象已他的功力,是断不会看错的,除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沈相沉看着那人尖嘴猴腮的模样,此时他一脸得意,似乎是觉得自己把一流道长给比下去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这能算出来什么?明明就是一盘破卦罢了!”沈相沉装作瞧不起一流的模样,趾高气扬 。   真钰答道:“此卦得以观天地,辩方向,聚灵气,可以看到公子未来所发生,近日所做之事。”   虽然他们俩被人群唾骂,但依旧沉静,在街头上坐着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我偏是不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灵的东西?”   “公子若是不信,便不必多留。”真钰望向沈相沉,似乎是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沈相沉低头,看向真钰,笑的带些痞气:“道长不妨给我算一卦呗!”   “给,你?”真钰这两个字分为两句才读完,他更惊讶了。   有人劝阻道:“不行啊公子,这两个道长就是行骗的!不能被他们骗了!”   一人附和道:“就是!假道士,到现在还装模作样!呸!恶心!!”   一流看向真钰,有些犹豫,听人群议论久了,沈相沉也知道了,一开始两位道长算的是极准的 ,可后来越发胡编乱造,以至于闹到如今这般,真钰拿起八卦盘又放下,看起来是失败次数过多,所以难免有些不相信自己。   一流问道:“公子,要算些什么? ”   沈相沉想了想,道:“嗯....你给我算一卦姻缘好了!”   “姻缘,公子如今还未娶妻?”一流那张永远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也终于有了波澜,显得有些讶异。   沈相沉一听不好,这样下去又要暴露,用手把头发甩到脑后,仰头傲视道:“切!我不娶妻是因为——这天下没有姑娘可以配得上本公子!”   “.......…那就请公子让我先看看面相。”   沈相沉将头如老鹅伸脖子一般伸过去,人群中一阵哄笑。   一流道:“再将手放在这八卦盘上。”   沈相沉又将手放上去,一流沉思许久,嘴巴似动非动,沈相沉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道长,相信自己。”   一流看着他,缓缓道来:“公子,命中必定有一位大人物相助,而且.....”   沈相沉心想:坏了!难不成是什么女妖婆看上他了?   他有点生硬的问道:“而且.....什么?”   一流道:“贫道暂且不说了,免得公子不快,只是贫道在此提醒公子一句,且行且珍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便是你那命中之人。”   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沈相沉虽然很想知道结果到底是何如,但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他继续问道:“那道长,我近日发生了何事?”   一流答道:“公子近日,为一事所困扰,但此事并不是全部,公子心里,还存着其他事。”   不就是夜昭吗?还有什么事?沈相沉觉得他可能又受到影响了,便不多说。   沈相沉急忙鼓掌,一个快步冲上去道:“好生神奇!世间竟有如此奇特之事,真是惊的本公子不知该如何夸奖道长才好,我近日确实为那两件事所困扰,道长啊道长,您真是......佩服啊!!”   其他都好,就是太浮夸了!   人群立刻停止哄闹,见沈相沉穿的也算得体,而且表现出的样子明显就是个大家门户的公子,当即信了他,挤过沈相沉,凑到摊前,请求一流和真钰给他们也算算。   沈相沉笑的开心,转身离去,再看了看那尖嘴猴腮。   尖嘴猴腮望着沈相沉,那目光凶狠的似乎想把他吃了,沈相沉不管他,大步行的飞快。   想必一流道长也知道是那尖嘴猴腮动的手脚了,肯定会好好把他收拾一顿,这样一来,那边的事基本上就可以放心了。   只是沈相沉没想到,原来一流和真钰总找理由出去,是为了干这个,也是委屈他们了,两个道长在街头摆摊,而这两个人又偏偏是直性子,得罪人的事定是做的不少。   还有那斐贤道长,一人独自待在房里。沈相沉总觉得他不像那种愚钝之人,肯定早早就发现倪端,只不过像真钰和一流那样瞒着。   就这样,互相瞒着,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相沉拿着工钱去给斐贤抓药,在转角处看见一段随风飘摇的衣袖,沈相沉一眼认出,因为,风吹的时候,袖子里没有手臂。   他想追过去,脚却迈不动。   终于还是退了回来 ,跑到药铺里抓药,回到客栈后 ,他将药放置于斐贤门中,看斐贤已经躺好,他轻轻的关上门。   眼下手中还剩些钱,不如.....去喝酒?   不行不行,要是喝醉了,谁抬我回来再说了,喝醉倒真不算什么,甩酒疯可就丢大人了。沈相沉努力抑制住想喝酒的冲动。   就喝一点点 ,一点点.......   沈相沉比划着,攥着拳头在空中下定决心道:“就喝一点点!”   ☆、第二十一回 安氏   于是沈相沉在街头喝到认不识路。   迷迷糊糊中他抬眼看见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坐在他对面,其余的.....   抱歉,一概不知了。   到早上睁眼的时候他扶着头,发型自己身处一所府邸之中,顿时有点懵,他四处看了看,意外发现这是处山清水秀之地,想起昨天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家。   遭了!难道自己喝醉被劫持了???   沈相沉慌得急忙逃跑,再看时,自己竟然又出现在那个客栈,想再回去刚才的地方已经不可能了,沈相沉感觉像是幻觉,但又不太像,还有在脑中的模糊黑衣人,到底是谁?   他跑去斐贤的房间,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斐贤的声音:“请进。”   沈相沉推开门,见他穿着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的一流则在看八卦盘,两人大概是在讨论八卦盘的问题。   沈相沉道:“早啊!斐道长,一流道长。”   他一身酒味还未退散,突然想到道人差不多都是不怎么喝酒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退了出去。   沈相沉是一喝醉酒管他谁是谁,统统分不清楚,就算你是皇上,他都敢拿着剑冲上去的那种。所以和令郎君一起喝酒他是不愿的,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两个人到处行刺。   “斐道长......”一流喝了口面前的茶。   斐贤尴尬的撑着头道:“可能公子思念过度,抑郁成疾,我们不要管他便是。”   沈相沉一头扎进浴盆里,看着一直带在身上的无痕,思绪又飘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记得他还很讨厌千沧雨一直缠着他不放,有一次直接躲到茅房里不出了,出来时身上一股味,被令郎君嘲笑了一天。   只是他发现这几日千沧雨和以往相比,沉闷了不少,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还有那个竹块,虽然丑是丑了点,但他不要也得要!   水浸了半身,他一头扎进去,决定不再思考这些琐事,还是将心思放到女鬼闹宅一事上才好。   现在如果走的话,大约三日能赶到苏府,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里面确实有女鬼,私闯名宅是要被砍头的,而且听说苏府的苏先生,极其固执,也有过道士说他家有异样,可这老古板非是不信,还把那道士一行人骂的狗血淋头,估计沈相沉他们赶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不过那老古板命好,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如果跟她妻子说的话,也许还能说通。   于是他换了一件红白相间的衣裳,原本以为会很好看,穿上后却发现竟如此肥大!怪就怪那件青衣酒味太重,只得拿去洗了。   再出现在那三位道长面前时,他们第一次是疑惑,许幸是没见过他穿这一身,一时认不出来。第二次则是各种点评。   “公子,还是青衣最适合你。”斐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肥大的衣袖。   真钰道:“无事,公子穿上这衣裳多了些清爽气。”   一流道:“不错。”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用得着三个人一起讨论吗?   沈相沉这衣裳只不过是令郎君那边,缝制时把黑色布料不小心弄成了白色缝上,又没人愿意穿,扔给他正好。   他笑问道:“不要再取笑在下了,道长们可想出能进入苏府的法子?”   斐贤“嗯” 了一声,把那八卦盘拿给沈相沉:“贫道倒是确实想出了一个法子,刚才我与一流道长就在商谈此事,他的八卦盘既然能够指引方向,我们不如偷偷潜入,在无人发现的时候,把那女鬼给除掉。”   此话一出,倒真让沈相沉为之一愣,斐贤好像比其他道士,入世的多。   “斐道长可曾想过若我们被抓住会怎样?当然,我不是在指责道长,只是道长你有所不知,私闯名宅是会被砍头的,我们固然不怕,可这苏府的女鬼归根结底还是没除掉。”沈相沉在从柜中拿出了笔墨纸砚,在纸上画了一张图。   沈相沉道:“假设我们从后院潜入成功,女鬼却不在后院的话,只会惊扰到护院,或者我们从侧面□□进入,而女鬼不在庭院,结果也是一样,不过如今的办法我倒是想出来一个,各位道长,请看。”   他在纸上的侧旁,后院,还有正门画上了三个圈,一流立刻道:“公子之意是想让我们分别从侧旁,后院,还有正门潜入吗?可正门要想进去绝非易事。”   沈相沉道:“不不不,一流道长,你误会了,正门上的不是要潜入,而是光明正大的进入,而且是当做上宾的进去。”   一流道:“请公子明解。”   “谁都知道他家娶了个贤淑妻子,对她也是疼爱有佳,不如就说成她妻子命不久矣,其实是被一邪物所缠身,我们是特地来替他妻子驱邪的。”沈相沉说到这眼角浮现出笑意。   “后院和庭内当然要查,只是不是我们查,是这个。”沈相沉指了指八卦盘“一流道长的八卦盘想必听话的很,不用担心,再加上我这清心剑,两者分别进入后院和庭内,岂不绝好?”   说完后一流呆滞了几秒,才道:“公子此法,甚好,贫道甘拜下风。”   沈相沉连忙摆手,道:“甘拜下风什么的我可受不起,就是些胡乱想法罢了。”   斐贤道:“不必谦虚。可是公子,这 ,这不等于骗人嘛!”   沈相沉道:“骗人也总比赔上一家子命好呀!”   “至于瞎编,我最在行了!交给我就好,不用道长们开口。”   一流看着他那清心剑,道:“听闻你们掌门的剑也叫清心。”   沈相沉心中惊慌的很,忙把头转过去,道:“重名嘛!弟子仰慕掌门是常有的事。”   “是这样吗?你们掌门能有你这样的弟子也是福分。”一流拿起清心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道:“的确,跟那把闻名天下的清心剑相比,这把剑有些岁月痕迹了。”   废话!这还不是我用它.....   沈相沉抿嘴一笑,心里只道:清心别怪我....   他四处看了一圈:“对了,怎么没看见真钰道长?他人呢?”   斐贤答道:“真钰道长去河边打坐了。”   又问上一句:”你找他有事吗?”   沈相沉道:“无事,只是看你们三位道长平常都形影不离,奇怪而已。”   晚上沈相沉坐在树上剥着橘子赏月光,今天他们商议了一番,绝定明日早上就前往去苏府的路上。   既然计划都定好了,又是万全之策,那就没有再想的必要了,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咯!   沈相沉打算好好享受这不可多得的宁静时光。   他一边剥着橘子皮往下扔一边抱怨起自己。   “沈相沉,你看看你,倒霉了吧,叫你以前不好好对清心,活该!现在拿出去,谁还信他是把闻名天下的好剑,自作孽,真是自作孽,唉!”   如今身旁无人可以解闷,只有自己找乐子,啰嗦了会,他感觉到了无聊袭来,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鬼王大人.....”沈相沉看着天上的月亮。   “想什么呢!沈相沉你清醒点,鬼王大人有很多事要忙,哪顾得上你!”沈相沉打了自己几个巴掌,侧身躺在树上,脸上火辣辣的,泛着殷红色。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现在有人能陪他,就算是千沧雨也好,虽然他有时让人琢磨不透,甚至有点两面人性格,不过对于自己,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这是沈相沉认定的。   估计是无痕老在身上,而沈相沉就一直念着要还给他,所以情不自禁的想起千沧雨也是正常。   “竹公子,还不歇息吗?”不知何时真钰出现在树底,脸正好被沈相沉扔下的橘子皮砸中。   沈相沉道:“哦,道长先去吧,青竹想再看看。”   “唉......”真钰发出一阵不明何意的叹息。   由于沈相沉一直待到半夜,而早上又要早起,他面色发黑就像死人一般,早上穿着白色中衣在房里一蹦一蹦的,真钰打开门被他吓了一跳。   “真钰道长,早上的事,不好意思.....”沈相沉害羞的摸了摸头。   真钰因为打开门被吓到,鼻骨磕到了柱子上,到现在鼻血还止不住,他摆摆手,道:“无事无事,不是公子的错,是贫道笨拙。”   “那是什么......”一流看向远处的浓烟。   斐贤道:“看样子是名间的仪式。”   于是他们就奔着浓烟去了,看到台子下的村民在往上面扔什么东西,而上面则是两位少年,看样子还未成年。   沈相沉用眼神示意,清心出鞘,直冲火堆,将绳子隔断,那两位少年见面前有一把剑,正犹豫不定时,沈相沉在远处大喊:“拉住!不想死就快点!!”   那两位少年急忙拉住剑柄,清心带着他们飞向林间。沈相沉一行人也随着清心追去,后面的村民急得手忙脚乱,慌忙之间,跟丢了少年。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两位少年因为被浓烟熏的难受止不住咳嗽,眼泪花都出来了。   斐贤道:“公子,贫道建议你还是不要乱插足名间的事为好。”   其中一名少年向沈相沉行礼,道:“在下佟阳安氏安自谢过公子相救。”   旁边的少年也行礼道:“佟阳安氏安谭谢过公子。”   沈相沉疑道:“佟阳的弟子?你们怎么会被这些人绑起来?”   安自答道:“为了苏府一事,不料那家主固执的很,不信我们,在酒馆将我与安谭灌醉,扔入这村子,这些村民搞不清楚状况,才将我们绑起来,看我们俩穿的像是奇装异服,以为是不祥之兆。”   “你们这些小孩子,也是冲动成性,不好好打听清楚就往人家房里冲,也难怪那老古板不信。”沈相沉看这两位佟阳来的弟子,就想到苏殷卿,对了,苏殷卿不就是奔佟阳去了吗,说不定他们见过。   安谭低下头,道:“是,前辈教训的是,此事是我们唐突了。”   沈相沉道:“别别,我不是在骂你们,不必如此。”   “对了,你们佟阳那边有没有来过一个叫苏殷卿的?”   “苏殷卿.....是谁?没见过,不知道。”安自一脸茫然。   再看向安谭,他也是一样的神色,按理说绝尘峰的弟子到哪都会被人知道,因为他们本来就高调,就算不知道也会大肆宣扬他们来了,就跟皇帝驾到差不多,必须要有人一路看着他们才行。   沈相沉道:“先走,等会村民追上来了。”   这一路上,那两位佟阳弟子都跟着他,把他当做经验老道的前辈一样敬佩,沈相沉时刻都要被这股崇拜的目光注视着,感觉自信满满,如此甚好啊!   比自家的那群弟子好多了!沈相沉现在深深的理解了别人家的孩子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听他们说,佟阳那边来了好几个弟子,就只是把他们俩灌醉,据体原因不明,似乎是他们俩比较张扬,什么都能说出来。   “前辈,您今天早上是没洗脸吗?怎么显得沧桑了许多....”安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安谭反驳道:“你说错了,前辈头发看起来像田园的一把稻子,还带着点油光。”   安自不屑于看他,道:“你懂什么,前辈这叫油光反照!”   就像现在,虽然他们俩盲目崇拜着自己,但什么都说的这点,是沈相沉最心累的。   佟阳那边的弟子,差不多都是这个样。沈相沉以前听令郎君说过,把他气到吐血,他就走了一遭,全身上下除了内脏没被嫌弃,其余的,几乎都被嫌弃了个遍,他到现在阴影都挥之不去,立下毒誓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去佟阳了。   佟阳那边也算不上什么出挑的地,几乎都是些杂门组成,没出过什么像绝尘,青玉这样的大家门派,因此那边也不太爱管外面的事,恪守本分就好。   安自道:“比上次来的那个红彤彤的火田鸡好看多了 ,长得又丑 ,脾气又爆!”   沈相沉快要笑喷,火田鸡,估计说的就是令郎君,趾高气扬的,恨不得在路上横着走,就像全天下的路都是他的。   说不定此次派苏殷卿去佟阳就是希望他和自己受一样的苦,苏殷卿和他这么像,肯定情况也不容乐观。   “那假如我和那个红彤彤的火田鸡是挚友呢?”他很好奇,在别人眼里两人是什么样的。   安谭急的忙道:“不行啊前辈,他就是一头猪!别玷污你了,前辈如此清新脱俗,怎么能跟那种人为伍!”   沈相沉微笑的面对前方,心里却得意的不行。   可,这下不再是四个人了,变成六个人一起,钱........   沈相沉羞涩问道:“你们,有钱吗?”   旁边的三个道长齐齐盯着沈相沉,被他吓到了,好奇他脸皮怎能如此之厚!!   安谭拍了拍腰间的钱袋,自信道:“自然是有的,前辈若是想要,找我拿便是!”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沈相沉故作矜持,手却伸的长。   那三位道长显然已经不愿说话了,大概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纷纷离远了些。   安自道:“没事,前辈是我们救命恩人,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   沈相沉看着他们这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安自和安谭在他面前乱晃手,沈相沉反应过来,道:“奥,奥,还是交给你们处理比较好,让前辈看看你们的能力。”   天啊,花钱还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斐贤咽了一口唾沫,这位青竹公子,当真是清新脱俗。   两人齐声道了“是!”   安自挽上了他的手臂乱摇,另一边安谭也拉住,像在搀扶着不能行走的老人家,两个少年在田间蹦蹦跳跳,甚是有趣。   沈相沉天堂般的待遇一直持续到三天后,也就是要去苏府的日子。   他先将安自和安谭乔装了一番,所谓乔装,不过就是在脸上画上几笔,擦些锅灰,再把衣服给换了。   他先是在苏府侧面放上八卦盘,又于后院立上清心剑,临走时他摸了摸清心的剑柄,吩咐它要听话。   待一切完毕后,他和三位道长以及那个两位孩子大摇大摆的敲着苏府的门。不一会,一个护院出来,看到他们这副打扮,拿起扫把就要往外赶。   沈相沉道:“老伯,冷静,我们不是坏人。”他把那两个孩子往后拉了拉,手挡在他们面前。   老伯道:“休想骗我!每次都是你们这些假道士以除邪的名义来坑钱,我家老爷说了,要是再有人找上门来,就给他打死!”   看来是上苏府的人太多,以至于那老古板不信了。   沈相沉冷笑一声,道:“你别不识好歹了,本公子可是除邪高手!提醒你们苏府一句,要是再不让我进去,你们的夫人恐怕就要驾鹤西去咯!”   老伯拿起扫把就是一拍,怒道:“你胡说!我家夫人明明好的很!”   “不自量力。”沈相沉把扫把用手转过,轻轻一折,扫把便被四分五裂。   “我再说一遍,信不信由你。你家夫人最多活不过半月,若是不将她身上的邪物祛除,恐怕....啧啧。”沈相沉边摇头边注意着那老伯的神态。   一流看着沈相沉,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隐隐觉出此人必然什么平平之辈,近日相处看来,这位青竹公子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想出对策并且可以沉着应对,想必,他并不是什么青玉坛普通弟子。   可青玉坛这几年以来,唯一出名的只有那位负心公子苏殷卿了,他的功力据说可以与绝尘峰掌门比个平手,就是这样一个天才般的人物,跟同届弟子相比却要小上两岁。   不过听说苏殷卿傲的不成样子,而这位青竹公子的傲,只不过是刻意装出,而非自然流露,既然不是苏殷卿,那还有谁有如此能力呢?   那老伯看着走廊问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一流也不再想,只盯着里面看。   “您就是苏老爷?哎呀呀,你要倒大霉啦!”沈相沉故作惋惜,继续摇头。   “你此话何意?”那老古板听沈相沉这么说眉间隐隐多了些斥色,眼睛几乎是瞪着沈相沉。   “你家夫人要死了!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在提醒你,别狗不识好人心。”   当然,这都是拜苏殷卿那位老师所教,平时看的惯了,自然也熟记于心,再说出来就显得自然许多。   不得不承认,苏殷卿说起话来,经常能叫人无言以对,他非是要逼的那人认错才行。   斐贤想阻止沈相沉,再见那老古板,满脸写着:快给我滚出去!他也并非怕那老古板,只不过道士在对骂上是从来不占上风的。   沈相沉自然不是凭嘴上功夫说说而已,总要有些事情发生的嘛,这才足以让人信服。   这不,来了!   丫鬟急急忙忙的跑来,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   沈相沉从小到大就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重复的是那人的名字,却迟迟不说那人到底怎么了,非要别人问才说的出来,不过,好像一般都是这种展开。   果不其然,那老古板也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忙问那丫鬟:“怎么了?夫人他怎么了?”   接下来就该丫鬟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沈相沉靠在墙上交叉双臂静静听着。   丫鬟道:“就在刚才,夫人突然说肚子痛,奴婢去给夫人倒水时,看见夫人已经到了厨房,并且自行倒好了茶水,奴婢在后面叫她,可夫人好像没听见奴婢说话,直直的走向大堂,随后便昏了过去,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你要相信奴婢,奴婢对夫人绝无二心啊!”   沈相沉也知道,那老古板是出了名的宠妻,于是也不管沈相沉他们了,飕飕的跑进内室。   而沈相沉则撞开了那丫鬟和护院,护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丫鬟则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一看就没老婆!孤独终老吧你。”   旁边路过的一流则道:“他不会。”   ☆、第二十二回 倪端   沈相沉带着安自和安谭来到内室,看到老古板急得满头大汗,徘徊不止,絮絮叨叨。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就是这时候!需要他出场了,沈相沉对于这些分寸拿捏的很适宜,要说为什么,可能是小时候画书看多了。   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主角,因为画书里的主角,都是快意江湖,不恋红尘,又或者是征战四方,御敌万千,哪像他平淡无奇呢。   不过该摆谱的时候一样要摆谱。他道:“我早就说了,你还不信,现在好了吧,真是活该。”   那老古板忙把他毕恭毕敬的拉进来,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忘公子不要记在心里,只要,只要你能救我家夫人,我给你钱!来人,快端上来!”   沈相沉只看见远方金光闪闪,进来的时候那仆人手上端着黄金,满满当当的铺在桌上。   “啧,你把本公子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就这些钱,哼,我家里有的是!”沈相沉拿起一条黄金又丢开。   就这些,你还想要多少???旁边的仆人鄙视的看着沈相沉。   老古板道:“那你开个条件!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都给?”沈相沉嘴角带笑。   “对!”   沈相沉道:“本公子什么也不缺,唯独,想学个本事。”   “裁缝有吗?把你们这方圆百里最好的裁缝给我叫来,将他的手艺传授于我,怎样?”沈相沉心想就算自己要下那些金条那三位道长也不会要,而且这肥大的袖子他已无力形容,既然不能要金条,那学门手艺也是好的呀,至少以后不用担心衣服太大了。   “不会吧,堂堂苏府,连这都做不到?我认为已经很简单了,算了算了,走吧!”沈相沉转身用极慢的脚步挪动。   身边的安自和安谭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要金条反而要自找苦吃去学缝补手艺?   管他呢,前辈的想法都是有道理的,要相信他!两位少年跟着沈相沉的脚步也如蜗牛般移动脚步。   在进入苏府之前,沈相沉的作战方案还有两个,顺利进入苏府后,由他去给那夫人看病,当然不能是道长,他们撒起谎来一下子就暴露了!   然后三位道长在庭院装作四处溜达的样子,一流则施加法力,让八卦盘在苏府设下结界,而清心,沈相沉嘱咐过他了,不,应该说威胁过了,他们只要跟着清心走便好,但一流必须要保证结界的完好,以防女鬼逃走,所以他还要待在侧面一段时间。   至于那个夫人嘛,她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沈相沉在她身上微微的施了些法,让她昏睡了过去,可以保证几个时辰不醒,而沈相沉只要抓准时机,在她快要醒来的时候装作驱邪的样子,便可蒙混过关,一切设计的都是如此完美!   安自在他身后小声道:“前辈,好像没有用。”   沈相沉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挪动脚步,在快到门口时,他停住了。   “好!快去叫蔡老过来,务必要今天到达苏府,快去!”   他早就料定,这老古板不会放着她妻子见死不救。   真钰装作大惊小怪的样子四处张望,道:“呀,斐道长,你看,这.....季月是如此的美丽!”   斐贤压低声音道:“真钰道长,是月季.....”   真钰尴尬的摸了摸手上的拂尘,继续道:“啊啊,今天的云真美!这莲花是如此的娇艳欲滴!”   一流望向池子:莲花,在哪?   “天啊——!!”   一流和斐贤迷茫的望着真钰。   “好美丽的亭子!道长们,我们进去坐一坐吧!”   本来以为他终于可以消停,这一句又把一流和斐贤吓到了。   你形容美丽可以不要老是又一个词吗??   斐贤摇头叹气,道:“真钰道长,你不觉得,周围的异样眼光都在盯着你吗?”   四周的下人看真钰就跟看从乡下来的土包子进城一样,纷纷用嫌弃的眼光看着他。   真钰摊开手,一脸无奈,不这么做能怎么办,为了不让这些下人怀疑,他也是费劲了力气。   结果却是反效果,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你,去给我端一盆水,别看了,就是你,快去啊!”沈相沉也在努力给三位道长拖延时间。   “我?”老古板惊愕的指着自己。   目睹所有过程的仆人再也看不下去了,气冲冲的指着沈相沉,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这可是我们老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使唤老爷!”   老古板道:“闭嘴!好好,我去,能保证夫人病好就行。”   “都给我对公子尊敬点,舌头不想要了?!”   那仆人委屈的低下头,瞪着沈相沉。   沈相沉道:“哎,别这样看我嘛,消消气消消气,大家都是迫不得已,理解我一下。”   于是一下午 ,沈相沉就让老古板换了好几次水,每次他前脚刚走沈相沉就把水倒掉,然后对下人说这邪物怕水。   他道:“自自和谭谭,你们俩去帮我,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三个身上带毛的东西。”   三个带毛的,自然就是说那三位拿着拂尘的道长,让他们俩去看看情况如何了,另一点就是让他们去找一下同门弟子的所在地。   “是。”安自会了意,拉起安谭就往外跑。   从门外刚端水进来的老古板有些迷惑,他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那两个孩子。可他们俩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图案,就跟山里的土匪一样,被丢出去的那两个孩子至少还算清秀。   也不知道一流道长怎么样了,按理说都过去了两个时辰,一流道长不会弄不好八卦盘,清心也不会不听话,除非是,有其他阻碍,或者那女鬼太难收服了?沈相沉替一流捏了一把冷汗,心里保佑他可以顺利收服女鬼。   “啊——!好美丽的........石头.....啊!”   真钰把这园中所有东西都说了个遍,那群下人却还是不走。   斐贤叹了口气,故意将袖子挽上了许多,那群下人见他少了一臂,被吓的不轻,以为他是什么多劫多难之人,赶忙避开,一时间,园里只剩他们三人。   “给公子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贫道的错,早知道就如此了。”   话音刚落。一流一段凌空微步,踏入屋顶,随后便消失在视线之中,真钰长舒了一口气,看见安自和安谭气喘吁吁的向他们跑来。   斐贤上去问道:“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公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安谭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前辈那边好的很,我们是来看道长的。”   “我们?”斐贤茫然。   真钰道:“他们的意思是说看我们的进展如何。”   斐贤微笑道:“放心吧,一流道长已经去了,相信很快就会解决。”   “一流道长?那个崩脸怪?”安谭撇着嘴。   因为他刚见到一流时,一流就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感觉到无比不自在,其实并非如此,一流本来就不善言辞,而且人家就长成那样,看谁也都一样,只不过小孩子想的太多,以为是一流道长看他非常不惯。   斐贤嘴抽了抽 ,结巴问道:“崩 ,崩脸怪?你们说的是一流道长?”   安自道:“对啊,他好像一脸看我很不爽的样子,烦死了。”   听到这话,斐贤感到哭笑不得,虽然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如今相处下来,发现一流其实只是表面冰冷,内心却和很善良而且富有正义,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他解释道:“不是的,一流道长其实很喜欢你,别看他表面经常冰个脸,那都是他装的,就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安自道:“知道了知道了,对了,安谭,你回去跟前辈说一声,这边一切顺利,叫他不必担忧,还有,师兄弟他们已经先回去了。”   “好。”安谭提溜着衣裳跑了。   一流到了那房檐下,施法于八卦盘之上,不一会,整个苏府都被结界笼罩,他看向倒插在树上的清心,道了声:过来。   纹丝不动。   一流有些着急,跳上树想拔剑,可清心在半空中四处摇摆,一流则漠然的看着它。   “竹公子来了。”   清心立马悬在半空,安分的很,一流道:“快带路。”   大约跟了这剑已经有一刻,可清心好像找不到路一样,带着他在这苏府里乱饶,清心指路,他还是放心的,不过为何到现在都没找到那女鬼?   沈相沉待在房里,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苏夫人醒来,旁边的安谭觉得无聊,趴在桌子上睡了。   “这孩子,也是辛苦他们了,小小年纪,就出来除邪,不容易啊。”   他将手放在安谭头上揉了揉。   平时他就是这样对自家弟子的,揉习惯了,安谭突然醒了,道:“前辈,我娘说男孩子不能随便给别人摸头的,这是门规。”   于此同时,庭院里传来一阵杀猪叫。   “啊啊啊啊————!!”   “你敢碰我的头!我跟你拼了!!!!!”   安自拿起剑就追,真钰则边跑边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要从刚才说起,真钰见他蹲在地上看花,可爱的很,忍不住揉了揉,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惨事。   “都让开,到时间了,那邪物要出来了,都滚出去!”沈相沉拿起怀中的符箓往床头一贴。   周围的人便都退到门外,有人想往里看两眼,沈相沉鲁莽的将门关上,并威胁让他们不准偷看。   “嗯?夫君.....”那夫人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看到沈相沉后,她吓的一阵尖叫。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啊!!”   沈相沉则默默的看着她不说话,有些无语,对着外面喊道:“你家夫人醒了!进来吧。”   老古板把门踢开,冲进去抱住他夫人,几乎都快哭出来,沈相沉看的鸡皮疙瘩起一身,把目光移开。   老古板道:“夫人,这位公子不是什么刺客,你误会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我的,救命恩人?”苏夫人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昏倒的事情。   如此一来,就更能准确的表示她确实被邪物缠身了。   “对啊,来,快谢过这位公子。”   “奴家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苏夫人想跪下,沈相沉拔出安谭的剑放在她手臂上,道:“不用谢我,举手之劳,你只要记住了,你家那位,也就是你旁边那位,都是他的功劳,要谢就谢他好了。”   “夫君!”苏夫人双手紧紧抱着老古板。   老古板喜极而泣,道:“夫人!!”   “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夫君——!”   “夫人呐!”   又是刚才的画面!沈相沉退了出去,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流这码事,走过前厅直奔庭院。   巧的是,安自与沈相沉撞了个满怀。   “哎呀!谁啊,没长眼吗?”安自揉着头嘴里不停叨叨。   看见地上的红白衣裳,他态度立马变得尊敬起来,整了整凌乱的头发,道:“前辈,是安自的错,请恕我刚才刚才的无礼。”   “你个小鬼头,行了,一流道长呢?”   “难不成.....还没?这都几个时辰了。”沈相沉觉得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除非是清心。   安自道:“一流道长说,清心......”   “果然!我就知道。”   “这清心,又不听话!等我去教训它,真是要气死本掌,本公子....”他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沈相沉大步流星,火冒三丈的去找一流了。   待他走后,安自手还停在半空,道:“不是,前辈.....一流道长说,清心指的方向很杂,似乎是女鬼在四处移动。”   “清心——!!!!!!!!”   闻声而来的一流看着气炸的沈相沉,问道:“公子,怎么了?”   一流手上抓着几只长发女鬼,因为被他单手抓住头发而动弹不得,白眼都翻到后脑勺了。   沈相沉如石化般僵硬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他结巴道:“我,我找操!”   一流脸上浮上了一层尬色,道:“公子,虽然我知道你思念成疾,可,你也不必.....”   其实沈相沉是想叫清心的那名字的,可现在误会大了,他忙解释道:“道长,不是这样的,我是来找清心的!”   “不必再说,我懂你。”一流叹息的走开了。   沈相沉捂着脸在园里踱步,一流道长到底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刚才为什么不说完??   啊!!妈的狗清心,你完蛋了!!!   一流把女鬼们扔到地上,使了个法将她们围住。   他质问道:“谁指使你们骚扰苏府的?从实招来,不然,小命不保。”   旁边的斐贤有些讶异,一流道长居然会这么对女人说话,真是可怕,怪不得,怪不得呀.....   “你个狗道士,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吗?”   “就是就是,还亏你是个男人呢。”   “诶,你该不会。”   女鬼笑盈盈的盯着他。   “不行吧?”说话的女鬼妩媚的冲一流抛了个媚眼。   一流表情如常,道:“三声。”   斐贤满脸疑问:一流竟还如此淡定??   “一。”一流竖起一个手指。   见女鬼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后,他道:“二。”   那女鬼有了些恐惧感。   一流刚想开口说三,女鬼们忙挪动身躯,道:“别别别!我们说我们说。”   “嗯。”一流坐在他们面前打坐。   女鬼们抹了一把冷汗。   这样的道士,世间仅此一人,绝不会认错,是那号称道家之光的一流。   为首的女鬼道:“此事可与我们不想干,我们才是受害者。”   一流道:“怎么说?”   “将我们丢进苏府的,是一个蒙面男子,凶的很,可疼死老娘了,要是再让老娘遇见他,就把他给阉了!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不为我的美色所动,贱男人!”   一流问道:“蒙面男子?”   “是啊,你们道士吧我可以理解。”   “可可可……你说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斐贤走到一流身旁,道:“是他。”   一流点点头,从地上站起,跟斐贤走了。   “喂喂喂喂喂!!狗道士,我还被你捆着呢,快回来!!”   可面前已经没了人,那带头女鬼威胁道:“再不回来,老娘就把你也给阉了!”   斐贤与一流去了桥边,两人都是一样严肃的神色,清心被一流扔在了树上,于斐贤眼神会意。   斐贤嗯了一声,将清心周围设上结界,防止它听到对话去找沈相沉。   斐贤道:“此事还不能告诉公子,这与他无关,一切跟夜昭的恩恩怨怨都是我们自己来解决,公子这一路上,已经帮了我们不少,绝对不能再连累上他。”   一流道:“嗯,我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八卦盘上面的结界。”   两人抬眼看去,本应该完好无损的结界上方漏了一个大洞,想必那群女鬼就是这样被扔进来的,不过,为何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发觉,要是有人在外面刻意破坏结界,一流肯定能早早察觉,除非是.....   有内鬼!而且这个人,还是个道士,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   斐贤和一流想到一块了,两人同时跑到山石后的池边,却不见有人,地上只留下了一把剑,一流拿起,在这把剑上施法。   他道:“刚刚走了不远,应该可以追上,只不过.....”   斐贤问道:“什么?”   一流答道:“这个人,肯定不是夜昭。”   上面的剑纹闪着淡蓝色的光泽,这就代表持剑之人的品行,是个高尚廉洁,耿介朴直的君子。而夜昭骇人听闻的那把剑,只要是看着,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   斐贤道:“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这把剑不是他的,而是别的道长的。”   “斐道长可记得沈公子平日总带在身上的竹筒?上次贫道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个煞气之物,本应该不是他所能拥有的。”   “是啊,那竹筒他好像从不离身,就是出去也带着,可你我都看见了,他的清心剑.....”   一流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可那东西确实是个厉害之物,不过贫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公子。”   斐贤有些惊诧,道:“公子确实是个难能可贵的君子。”   一流道:“嗯,青玉坛不给学fen身这也是你我都知道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此事绝对不是公子所为。”   沈相沉正在寻找清心,突然看见真钰在屋檐上比划什么,他跳上去,打了个招呼,问道:“真钰道长!你在这干嘛呢?一流道长和斐贤道长呢?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一连串的问题,让真钰无所适从,他道:“贫道在修补结界,这结界不知为何人所破。”   “哦,他们去盘问女鬼了,等贫道先把这结界修好,再去找他们二位。”   “结界被破了?”沈相沉感到很奇怪。   真钰道:“是的,公子先去找他们二位吧,贫道修复结界还需要些时间。”   沈相沉跳下,又看了看在上面的真钰,他迟疑了片刻,因为他跳上来时,看见的真钰道长,眼神是充满戾气的。   他躲在下面,想听上面的动静,突然上面传来声音,笑着问道:“公子还没走吗?”   虽然是问句,但听着却是肯定的,沈感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抬眼看见真钰道长就站在他面前,沈相沉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手撑在墙上,他只是从心里感觉:现在的真钰道长,很危险。   危险到,认不出来之前的模样。   ☆、第二十三回 天下   “嗯?公子?”真钰越靠越近。   突然空中飞来一团赤光,硬生生的把真钰的脚步挡住了,让他无法前进,真钰笑了笑,退了几步。   沈相沉则溟茫的看着真钰,心想:他在搞什么?脑子有病吧!   真钰抬头看着结界,已经被修复了个大概,他道:“跟公子开了个玩笑,哈哈哈,没事吧?”   “.......当然,真钰道长还是这么风趣。”沈相沉此刻不想说话。   斐贤在远处大喊:“公子!”   “斐道长?”   斐贤看到真钰,心里急的不得了,但还是强装淡定的,悠悠的走过去。   “啊,真钰道长也在,道长刚才和公子在说什么呢?可否让贫道也听听呐?”   真钰道:“没说什么,贫道刚才在修补结界,恰好遇到竹公子而已。”   沈相沉望去,一流站在屋顶上看着他们,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眼睛看的地方是被修好的那块结界,虽然颜色跟之前并没有差距,但细细看来,绝对不是一个道士设下的。   想必斐贤也发现了这点,时不时用余光看真钰的神色。   而真钰的表情则显得十分不自然,这里就他们几个,上面还有两个,都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好看的?   忽然,他嘴边绽出一丝笑意,缕了遍那垂下的发丝。   这动作,沈相沉仿佛在何处见过。   “前辈!!”   安谭的声音传来,沈相沉收了目光,把安谭扶住,温声问道:“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安谭道:“不是,裁缝来了,苏老爷找你呢。”   斐贤不解:“裁缝??”   沈相沉道:“奥,斐道长你有所不知,我们边走边说...”   这下真钰总算解脱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再看上面那位,也已经走了,他感叹道:“这个大人,天天就知道使唤我,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狗.....鬼王大人,对我真好啊!”   本来上长寻在鬼界没事干,闲的跑去找千沧雨玩。   保持沉默大约一时,,千沧雨突然要出去,什么也不说,将他变成了那个名唤真钰的道长。   随后,在沈相沉他们进入苏府之前,把真钰给弄昏睡了过去,至于结界,谁知道怎么回事。   装道长,就意味着得时刻保持着自身的修养,他躺在地上打滚,欲哭无泪。   “花倾落!!!!”   ——沈相沉见是裁缝,上来就道:“快,教我,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那蔡老东西还没收整行李,就被他拽进去,沈相沉一把关上门,里面传来蔡老的叹息声,到最后则是崩溃声,原因就是:沈相沉就是个脑残!教了半天什么都不会还硬学。   而沈相沉则坐在一堆布料之中,整个人如遭受了大劫大难般神情恍惚,他把一团布料揉到自己脸上,瘫倒了。   这几日,蔡老的口水横飞,扯着嗓子教他,沈相沉就是“哦~”“好的”“我懂!”“这么简单!?”,然而做起来什么都不会,在半月之后,蔡老直接飞奔出去,沈相沉在后面追,可蔡老像避瘟疫一样跑的飞快,这绝对不是一个老头子该有的速度!沈相沉追了很久,也没了力气,打算不再追,回去把这几天蔡老的手稿整理了一通,带在着了身上。   女鬼什么的,经过他们这几日的激烈讨论,总算研究出来了一个成果:这苏府根本没有女鬼,只是一团不愿散去的怨气罢了,只是这怨气冲天,把他们都引了过来,才让他们误以为会有女鬼。   上次沈相沉他们去找老古板问了,一开始他还不愿意说,就是怕沈相沉一时嘴快,告诉了旁人,到时候连累苏府上下。   因她妻子不知为何,总是神神叨叨,问起来只道有个女人经常找他说话,老古板只是以为她妻子做梦,可那天他夫人倒地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番沈相沉把邪物祛除,算是拖他的福,非要给沈相沉准备黄金。   可沈相沉一下就听出来这件事的倪端,在老古板出门时,便询问他的妻子。   “那个女人,她经常托梦给我 ,说她现在过得好苦。”   沈相沉听懂了一些,是这女人的处境大概。   他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个画面。   一名衣衫破旧的女子,被锁在石柱上,就这样,每日受着酷刑,从而死去。   可远远不止如此,据苏夫人描述,这女子死后,依旧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终日与毒虫为伴。   一流问道:“你们苏府,以前这宅子是不是出过人命?”   苏夫人突然抬头,又心虚的把头低下,所有仆从都惊讶的看着一流:在人家夫人面前说这宅子的不好,不是缺心眼就是傻。   沈相沉嘴里叼着狗尾巴草,道:“喂,你要是不想再被托梦的话,就告诉我们,我可告诉你,你被缠上了。”   “如果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我们有办法帮你,如果不说,后果自负咯!”   斐贤也道:“苏夫人请放心,我们修道之人,为的就是行善积德,当然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夫人,我想你应该明白。”   不得不说,斐贤是他们一行人中唯一讲话能让人听的下去,听起来舒服的人,沈相沉要不讲话就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要不就是,正经讲话还带着胁迫感,一流则是那种崩着脸跟别人说话,一看就喜欢不上的那种。   苏夫人道:“以前,确实有过,不过那是在老爷搬进这宅子以前的事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以前这里住着一男一女,那男人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且脾气暴躁,经常对那女人打骂,每天房里都传来女人的哭声,吵的邻里不安,有一天,那男人照常回来对那女□□打脚踢后就走了,邻居实在受不了了,跑去敲门,里面却没了声,那邻居也是个急性子,一脚把门踢开,女人却伤痕累累的被挂在门前,从此,邻居也被吓疯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没什么别的了,你们别在问了,待会我家老爷回来肯定要责骂于我,他最不喜欢听别人说这宅子的事。”   “那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   一流是不相信人的承受能力就那么点,毕竟他也曾经被这样吓过,丝毫没有任何恐惧,他的面不改色也让沈相沉佩服,在沈相沉心里,就算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一流也不会有任何惧怕。   但是,你这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别拿来跟普通人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斐贤拦道:“诶,一流道长,别再难为人家了,我们出去说。”   沈相沉心知肚明,斐贤才不是那种傻子,出去之后,几个人溜去了后房,而安自和安谭,出去和老古板吃饭去了。   其实在沈相沉看来,老古板一定认出了安自和安谭,到底是相处了这些时日,不过愿意带他们出门,确实让沈相沉有那么一点点出乎意料。   安自和安谭嘛,安谭他是绝对放心的,可安自,不把他吃到身无分文是决计不肯罢休的,现在的老古板一定深陷后悔之中。   自从上长寻被众人怀疑之后,他便明显的低调了许多,虽然还是没能排除嫌疑,但至少让他们不再盯他看了,虽然他很喜欢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可那种审视目光是他不想要的。   上长寻道:“后房没有怨气。”   因为他也是鬼,一下就可以看出来有没有怨气在里面,但他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连一流都不能一眼看出,他却能看出来,语气又十分肯定,不免让人怀疑。   沈相沉的目光又像他投来,疑道:“真钰道长,你是如何这么肯定,里面没有怨气的呢?”   上长寻虽然平时还挺喜欢沈相沉的,也投脾气,但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这时候怀疑他,等于他又要被所有人用那种目光....   这种感觉沈君你懂吗?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靠,真要命,和鬼王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偷偷嘀咕。   不一会,他脸上又挂着微笑:“贫道只是猜猜而已。”   沈相沉道:“真钰道长,你这表情跟哭的一样。”   你说呢?我眼泪都快流干了。   上长寻感到心累,他道:“两位道长,竹公子,我们进去吧。”   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上长寻十分高兴,一脚把门踢开。   回头,目光又朝他看来,顿时后背一股寒风。   沈相沉用手摸了摸桌子,看到地上的瓶瓶罐罐,上面都浮着一层灰,空中也是灰尘飘扬,已经荒废了不少时间。之前只是听说后房没有人住,没想到是这种模样。   斐贤把头探入床底,看见一堆锁链,这铁锁锈迹斑驳,的确有了些年岁,想来是那屋主人遗下的。   斐贤施了个法,想探出这锁链上残留的气息   他突然坐到地上,神情惊慌,一流把他扶住。   斐贤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强装镇定道:“这锁链,似乎就是苏夫人口中那条。”   上长寻道:“斐道长,就算是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能吃了你。”   说完后,沈相沉白眼飘过。   一流问道:“怎么了?”   “这锁链,好像是,好像是夜昭的。”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安静了,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是安自和安谭回来了。   一流蹲下,认真查看了一番,除破旧之外并无其他异处,沈相沉瞧了瞧,突然挤过去,道:“这锁链上,似乎有过剧毒,你们看。”   他指向缝隙,里面还有着干涸的血迹,似乎是嵌入了血肉,不过要是真是夜昭,也不意外了,连亲生母亲都能下去手的人,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以说,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   “嗯,确实是毒.....”   斐贤垂眸。   “就是我手臂上的。”   沈相沉道:“没认错吗?道长。”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此人 ,定是夜昭!”   这些时日上长寻在装真钰的日子里也了解了夜昭,但他没有一点的畏惧感,看沈相沉和一流面色凝重的样子,他冷哼一声:“不过是别人口中的杂种罢了,也配得上杀人狂魔这个名号?”   真钰说话从来都是有涵养的人,他这么说,等于亲口承认了自己是个冒牌货。   沈相沉道:“真钰道长,别小看了他,既然能被人称作杂种,那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啊!这就等于在告诉我们,夜昭这个人,是有多么的丧心病狂,以至于到了人人唾骂的地步,所以啊道长,千万别掉以轻心才是。”   上长寻道:“是,竹公子言之有理,贫道记住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上长寻感觉,沈相沉心思细腻,且深沉,不是个愚钝之辈,就从编名字这件事和隐瞒清心剑上来说,就绝不是个废物,他既然能瞒的下去。   不容小觑。   上长寻多少有些愧疚,是他从前看轻了沈相沉。   但如今,他还无法看透沈相沉这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比如:他老捧个竹块,是做什么?   上长寻道:“不过,也不一定是夜昭,贫道听旁人说,夜昭那时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而那女人已经是个妇人,夜昭再如何也不可能跟一个这样的女人......”   至于听谁说的,自然是那些仆人了。   反正又不是自家的事,平时当做饭后闲话,也有些乐趣。   “谁知道,他品位独特也不一定。”上长寻又觉得,或许夜昭就喜欢这类女人。   斐贤端详着锁链,问道:“真钰道长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确实,两人的年龄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一块,可这剧毒,如何作解?”   沈相沉想到在万玄宗上那些弟子说的话,道:“夜昭杀了他娘后,就不见了踪影,一个孩子能活到现在也是怪事,说不定,他靠贩卖此毒,维持生计也有可能。”   其余几人纷纷认同,最后自然就是,排除那个男人是夜昭的嫌疑,斐贤认为夜昭把那群女鬼丢进来,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曾经是干这行的事实。   结界的事情,还需要再查,真钰的怪点太多,自从进苏府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半夜居然跑去田里闻萝卜的味道,正好被斐贤撞见,他只记得,真钰当时抱着萝卜闻的神情,享受至极。   沈相沉和他们走到苏府前厅,他转身行了个拱手礼,道:“三位道长,青竹现在就要走了,承蒙这几日的关照,在此谢过。”   “不用谢。”上长寻已经抑制不住了。   于是,他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在这么严肃的时候。   见所有人都用反感的眼神再次看向他,上长寻忙改口道:“贫道是说,这么快就走了,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 ,太见外了,这样吧,贫道护送你,望公子千万不要推辞,这是贫道所能尽的最后一点微薄心意了。”   谁想护送你啊,要不是鬼王大人,要不是还要抓紧时间掉包,我才不想护送你呢。   上长寻这几日憋屈的很,什么都要做到尽善尽美,跟他以前过得逍遥日子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护送我?不用了,真钰道长,青竹自己能行,真钰道长你还是跟那二位道长一起吧,你们不是还要去找夜昭报仇吗?”   沈相沉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跟来,因为他也要找夜昭。   诶 ?这么一看,夜昭这个人,仇人还真是多。   斐贤当然明白沈相沉的意思,把上长寻拉过来,道:“真钰道长,让公子自己去吧,我相信他不会出事。”   沈相沉对斐贤笑了笑,表达谢意,道:“三位道长,不要告诉自自和谭谭,他们两个孩子知道我要走,肯定会舍不得,你也知道,我心软,见不得那种煽情场面。”   “我怕....”   斐贤道:“怕什么?”   沈相沉低声道:“我怕我一时忍不住,就走不掉了。”   躲在拐角的安自和安谭抱成一团,哭的稀里哗啦,两个孩子互相安慰着。   安自哽咽道:“前辈,前辈只是....他只是暂时走了,他会回来的,我们要相信他...对吧,安谭....没事的....前辈会回来找我们的...他会的...”   看安谭依旧哭的不成样子 ,他帮安谭擦了擦泪水,笃定道:“嗯....他一定会的!”   安谭用力点头,紧紧抱住了安自。   这几日,他们和沈相沉确实感情深厚,因为沈相沉带孩子起来也有一手 总是能把他们给逗的乐呵呵,似乎只要有这个前辈在,风吹雨打就都不怕了,什么时候都能变得开心。   如今前辈却要走了,安谭实在是缓不过来,跑回房间拿出准备已久的东西,在门槛处停下。   他大喊道:“前辈,不要忘了————回来的时候一起去吃腌菜!!”   丢过去了一个包袱,沈相沉接住,他眼角有些痒,揉了揉,笑着走了,而安谭则在丢过包袱后跑到墙后,继续他的漫长哭泣。   最后,沈相沉一个大男人,在街头边吃腌菜边咬着馒头,嘴里说着:“怎么那么好吃呢,以前怎么没发现,老板,再来一盆腌菜!”   “一盆?”在他对面的男人喝着他的茶,正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听到此声,把手上的动作停下,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因为吃的太猛而被呛住,拍了拍喉咙处,把卡在嗓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鬼王大人,你怎么在这?”   好像每次都是这种,不知在何时又碰上千沧雨,他则一脸疑问的道出这句话,的确,千沧雨是个神出鬼没的男子,经常在他想不到的时间点出现在他面前。   千沧雨答:“我听倾落说了,你来过鬼界。”   “是,是啊。”沈相沉把藏在胸口的竹块往里塞了塞。   “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就是看大人你,屋子盖的怎么样了。”   千沧雨又道:“腌菜吃多了不好。”   自从沈相沉救下安自和安谭后,第一晚就带他们吃的腌菜,其实几人都难以下咽,安自更是嫌弃的不想动筷,沈相沉就骗他们说吃腌菜会变聪明,一个三岁孩子都不信的话,他们俩就信了,沈相沉到现在还觉得内疚,因为,是真的很难吃。   可到了后来,安自和安谭也没了钱,于是他们俩就跑去买腌菜,经常是几个人围着一盘腌菜谈笑风生。   又勾起了往事,沈相沉道:“大人也尝尝呗,说不定会有别样的感觉。”   他夹起一块腌辣椒,送到千沧雨嘴边。   而千沧雨,整个人都呆滞了,他微微张开嘴。   “我操操操操操操操!咦~那两个男人在干嘛呢?”旁边的男人又啧啧了几声。   沈相沉瞪了他一眼,继续喂,就跟看不见任何人一样,那男人则被他瞪的不舒服,这眼神,就跟要把他杀了一样。   沈相沉见千沧雨想笑又不敢笑,不知是不是他也觉得这么喂不太好,把筷子递给他,道:“大人请尝。”   “嗯。”   千沧雨尝过后 ,往下咽了咽,看起来就很难吃的样子。   沈相沉关切问道:“怎么,大人不喜欢吗?是我的错。”   千沧雨道:“确实难吃。”   本以为千沧雨会强忍着说好吃,这下实在是,丢人丢大了,他不说话,继续吃埋头苦吃。   “嗯......”   “不如你来做好了。”千沧雨眼含笑意的看着沈相沉。   刚才的男人听到这话又道:“我日,啧啧啧啧啧,啧啧啧,两位兄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沈相沉再也忍不住了,匆匆结了账,拉起千沧雨就走。   千沧雨道:“你要是不高兴,杀了他便是。”   虽然嘴上看似在征求沈相沉的意见,但他还是偷偷的使出法力,让那男人口不能言。   谁叫他一直在旁边说三道四的呢,要不是知道沈相沉是个善良的人。   “就是,真够烦的!”沈相沉皱了皱鼻子,气呼呼的。   “哈哈哈哈。”千沧雨高兴极了。   半路上,他便解开了法,千沧雨虽是嘴不饶人,心却极善,本着心那颗菩萨心,做了不少好事。   “大人,你这些时日跑去哪了?”他语气带了些责怪。   千沧雨道:“在找有没有什么可以搬进屋子里的东西,你要去吗?顺便帮我看看还缺些什么,你来了正好。”   沈相沉道:“还是算了,我还要忙着找夜昭那个混蛋!一提起他我就来气,我跟他上辈子结了仇还是怎么的,冤枉谁不好偏偏来冤枉我,讨厌的很!”   千沧雨陪沈相沉走了一路,分别时,沈相沉好像是这样说的:我今日,准备动身去灵茄村,大人你要是不忙的话,也可以去看看,不过我大概过三日就走了,去找找夜昭。   千沧雨回到鬼界后,总是乐呵呵的,有时玩着茶杯,突然笑出声,或是在街边拿起一颗骷颅头,对着它礼貌微笑,时不时还哼两句曲子。   于是鬼众们:大人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又疯了?!   花倾落倚靠在桃树下,看手上的扇子,把扇子反过来,另一面是他自己画的,他盯了很久,握在手心看向天空。   沈相沉在千沧雨走后,懊恼的拍了拍头:又忘了把无痕还给他了!   唉,这能怎么办,自己一见到他宛如呆子,什么都抛到脑后来,哪还记得这件事。   下次再见到,一定得还给他!   他走了几步后又发现,自己走的一直是反方向,他看着,这不是鬼界吗?自己怎么走到鬼界的?果然,就不应该见到千沧雨!   不过,来也来了,去看看.....水瑶?   对,还是得找千沧雨。   沈相沉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向前方。   他定睛一看,脖子一伸,前面的,不就是千沧雨吗?他立马转身,嘴里念叨: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刚才千沧雨在干嘛来着?他往后一撇,吓了一跳,千沧雨怎么在对着一块肥肉傻笑?   “嗯,来了怎么不吭声。”   身后传过千沧雨的声音,让沈相沉一抖擞,他道:“好巧啊,大人,你怎么在这?”   脚骨生劲,饶原点转了一周,就如陀螺一般,准确来说,是以脚为点,转了一圈。   谁知道,还没转对,又转回来了,依旧背对着千沧雨。   “噗嗤。”千沧雨笑着扯了一把他身后的发带,慢慢的把他带过来。   沈相沉神色慌乱道:“我来,来看水瑶,那什么,请,请请大人,带,带路。”   月色浅浅,花落前亭,晚风席卷,折扇轻摇。   树上的男子抬眼忘月,眸中似有风波,他将眉边粉黛拭去。   “寻君...寻君。”   他念着,上长寻已有几日未归,这让他有了些焦灼。   晨起之时,鸡鸣不止,终是厌烦,花倾落梳了个标准的公子头,擦上胭脂,淡扫眉梢,一身粉色衣衫。   他似乎对今日的形象很满意。   沈相沉将他拦住:“落兄,你这是去哪?”   “去.....寻.....”   “寻君。”花倾落特意拆开了读。   沈相沉道:“寻哪位?”   花倾落道:“寻君....”   “长寻。”   此番,沈相沉会意了。   他见花倾落背影曼妙,忍不住联想到女子,若花倾落真是个女郎.....   花倾落跑出鬼界,见上长寻在两位道长面前,分外难受,模样凄苦,他跃下墙头,将手中的真钰拍醒,使了个法,让他们暂时目不见光。   再把真钰踢下去,将上长寻带上来。   上长寻激动的抱住花倾落,花倾落则一脸嫌弃,把他踹到墙下,道:“给我滚!”   同归鬼界,两人笑谈天下事,无隐瞒,无欺诈。   偶尔谈些彼此都感兴趣的事,具体呢,当然是沈相沉和千沧雨。   “我给你学一下啊,请,请请,请大大,大人,带,带,带路。”花倾落边学嘴一边歪,显得更搞笑了。   “哈哈哈哈!这个沈相沉,你说说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见到鬼王大人,就跟没有脑子一样!”上长寻笑的在地上瘫倒。   千沧雨扒开一推杂草,下面放着一块雕像,他在那块雕像上左右拧了一圈,远处的石门打开,接着把手递给沈相沉。   至于昨晚,千沧雨是睡在山谷之上的。   “大人,我也睡不着。”沈相沉坐在千沧雨身边。   千沧雨道:“沈相沉,这天下,你怎么看?”   沈相沉笑了几声,道:“怎么问这个,我只知道,不管这天下如何,我能了解的,只有我自己,因此,我爱惜自己的性命,胜过一切,要说江湖风云,错综复杂,倒也不尽然。”   “只是各自的选择罢了,偏偏有些人,就爱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   千沧雨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相沉道:“如大人所见,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有宏图,只是无法实现罢了,我有野心,只是破灭了而已,大人,你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所以,你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   千沧雨点头,道:“累了......就睡吧。”   沈相沉道:“睡这吗?”   千沧雨道:“以天为盖,地为庐,我从小就羡慕这样的生活。”   沈相沉道:“说到底,你我都是被束缚之人,又谈什么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呢,空想罢了。”   千沧雨道:“不....沈相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些事,是责任,是不能舍弃的东西。”   沈相沉道:“是吗?我不记得了,大人,实话说,我从来没有尽职尽责。”   千沧雨笑道:“思君兮,不见君,思君兮,恐见君。”   沈相沉道:“什么?”   千沧雨道:“没什么,突然想起来的。”   只记得千沧雨那时的音容笑貌,堪比桃色芬芳。   见沈相沉神情呆滞,千沧雨道:“这洞窟必须和我手牵手,才能进去,里面被我放了很多毒物。”   沈相沉将手递过去,千沧雨另一只手挡在他头上,道:“不用害怕。”   千沧雨好似知道他怕这些蜈蚣蜘蛛的东西,一路上都尽量避开毒虫聚集的地方。   也对,这是千沧雨的地盘,自己没必要害怕,那些东西又不会攻击主子。   沈相沉把他手握紧了些,千沧雨神色显然愣住,手上的力道也比原来大了许多。   走着走着,沈相沉被像鞭一样的东西砸到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红色的痕迹。那东西落在脚边,把沈相沉吓的后退了一步。   千沧雨看到他脸上的红痕,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蛇,恨不得把它扒皮抽筋。沈相沉拉着他,道:“算了吧。”   “我是瘟神转世,没用的。”   千沧雨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才不是呢,总要有些其他原因。”   沈相沉疑道:“怎么说”   千沧雨道:“打个比方好了,嗯,你和我。”   “我和大人?”   “你觉得遇见我很倒霉吗?”   沈相沉也是耿直的人,他思考了一会,道:“一开始有点,但现在我认为,你很特别。”   听到这话,千沧雨那张脸几乎僵硬住了,他几乎是不敢相信的问道:“我很.....特别?”   沈相沉肯定道:“嗯,很特别。”   他发誓自己心里没想别的,只是觉得千沧雨这个人,确实很特别,一个鬼王能做到这么亲和,而且又帮了他,好感是肯定有的,但还是有些其他想法,比如,觉得他很奇葩,对于他这个双面人性格,琢磨不透。   让沈相沉感到羞耻的是:以前,他还想过可以把千沧雨当作一个靠山来看。现在回头看看当初的自己,有股想杀了自己的冲动。   千沧雨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觉得遇见我而觉得很倒霉。”   沈相沉听到这话简直服了,千沧雨想的竟如此之多。   他看着那群毒虫遍布,好奇问道:“水瑶,不会被毒死吗?”   “不会,她那地方毒物进不去。”   “大人,那吃喝....”   “三餐照供,从不缺食。”   “嗯.....”   果然相处起来还是不够自然,沈相沉也不说话,就只是紧跟着千沧雨的步伐。   “到了。”千沧雨停步,树藤遍墙,轻轻推开,一股阴气袭来,卷起丝丝凉意。   百条锁链重叠交加,四周布下了安魂阵,安魂阵主要是为了让鬼怪的魂魄得以镇定,不让其发狂暴躁,此阵是千沧雨早年的练手之作,连名字都是随便起的,谁知道后来广泛流传,被仙门百家用来镇服不听话的鬼怪,因此千沧雨也得罪了不少鬼众。   为了给鬼界造福,他又造出了丑到突破天际的应心锁和归心链,这样一来,又得罪了一大批鬼众,应心和归心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可以拥有,不管对方身在何方,只要有危险应心和归心就会发出光芒。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因为太多鬼众联合抗议,这才没能流传开来。据说应心和归心还在千沧雨手里,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见过。   沈相沉惊愕了片刻,向前走了两步,水瑶似乎听到四周有声音,耳朵动了动,警惕的目视前方。   “她,是看不到我们吗”为了确认,沈相沉离得更近了些。   千沧雨答道:“嗯,在三年前还是好的,谁知..她把自己双眼给挖了去。”   挖自己双眼....   为什么??   沈相沉蹲下看着水瑶,总觉得她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带着些许的亲切感,沈相沉把手轻放在她脸上,水瑶扭头甩开,吼了一声。   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沈相沉问道:“她一直被锁在这”   “前两年,把她跟一群女鬼放在一起,后来因为一个男人来到鬼界,不过是一个无名商人罢了,谁知她发狂似的把那男人给杀了,接着那群女鬼也被她所杀,唯一存活的是在她把眼睛挖掉之后勉勉强强爬回来的,只可惜头已被割开半边,根本救不了。”   沈相沉听的感触颇深,道:“可她......”   话音未落,水瑶的手抓住他后背,被挖掉的眼睛还淌着黑乎乎的液体,锁链也发出交错碰撞的声音,像是被刺激了一般,她张嘴一点点喊着什么,无奈年老已衰,发出的声音让人难以辨认。   沈相沉捂住千沧雨的嘴,让他别说话,侧耳细听,不一会沈相沉松开手道:“兰朝谣言”   千沧雨赞叹道:“你耳力真好。”   “不过,兰朝谣言是什么意思”   沈相沉道:“不是我耳力好,我想她说的应该是某个国家的秘语,不过我为什么能听懂就不得而知了,那四个字应该在暗示着我们什么。“   随后又问道:你这里有没有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有倒是有,可不太全,而且很乱又杂,不如我去青玉坛把书搬来给你看”   沈相沉不得不佩服他的奇葩想法,叹了口气问:“大人你当年不是和她一起的?”他不怀疑千沧雨,就只是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他会和水瑶站在一起。   千沧雨赶忙否认,道:“不是,那次,我出来游玩罢了,碰巧而已。”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如果她一直这样安稳下去可以考虑放出来吧。”   千沧雨道:“只要不要让她见到男人就行。”   “搞得跟我们不是男人一样。”沈相沉说完脑中忽然闪过一串问号。   他们两个,在这待了这么久,说好的发狂呢   说好的不能见到男人呢   他自己也就算了,别人对他形容从来都是眉清目秀,像个姑娘家,可千沧雨好歹是个高大威猛的鬼王,他不算男人   对此,千沧雨也很是疑惑,照理说以水瑶的功力,安魂阵最多也只能平复一段时间,为何他们待在此处良久,水瑶却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一刻都不想待下去,抱着怀疑性别的想法沮丧离去,空荡的洞窟里传来一声哽咽的声音,回响不绝。   “沉..沉....”   “沉...………..沉...……..”   沈相沉以为是自己幻听,晃了千沧雨几下:“大人,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千沧雨道:“比起这件事你最好想想自己。”他看着沈相沉,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沈相沉抓住千沧雨道:“诶,大人,喂,听我说啊,我们把上兄和落兄叫来,说不定是水瑶心性大变的原因呢。”   “上长寻可以,你认为水瑶能分出倾落是男是女”千沧雨把沈相沉从里面拉出来“这个洞窟只有你来过,除此以外,任何人禁止进入。”   “哈哈,毕竟我和三年前的事多少有点关联嘛。”沈相沉学着千沧雨把雕像左右各拧了一圈,在离开前他多看了一眼这洞窟。   那种亲切感,是别人给不了的,更不是虚假的。   ☆、第二十四回 溟灭   出来后,沈相沉不知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大概是里面太压抑的原因。   他道:“我得去灵茄村了,大人。”   千沧雨道:“好,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动,我待会就回来。”   虽然不知道千沧雨到底是去干嘛的,但沈相沉还是老实本分的站在原处等着,他拿出胸口的竹块,以前信誓旦旦的还说见面一定要送给他 ,如今却不好意思了,毕竟连上长寻都没认出来这是千沧雨,唯一的标志大概就是手中的无痕了。   我在不好意思什么?两个大男人,在乎美丑干嘛!?沈相沉想着好像也是,转头就碰见了诗人前辈。   “前辈。”沈相沉行礼。   “沈公子不必行此大礼,太见外了。”诗人看见他手上的竹块,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当年我给青城画画像,不也是很丑。”   “不是!”   “嗯?”   沈相沉道:“这......不是给他的。”   诗人挑了挑眉,像在看沈相沉做戏一般,问道:“那是?”   “不要再问了.....”沈相沉脸红了一大片。   诗人道:“你今后也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我。”   总算不再提这个了!沈相沉道:“那,相沉斗胆,敢问前辈大名?”   “你只要记住,我是青城之妻便好。”   沈相沉抬头看见千沧雨站在诗人背后,他手里拿着一小包金银首饰,后面则是一辆马车,他手牵住那马,见沈相沉视线凝在他身上,将手中缰绳解开,递给了沈相沉。   他轻轻道:“走吧。”   沈相沉笑着接过缰绳,道:“好,大人你可一定要坐稳了,我马术不怎么样的。”   千沧雨道:“没关系,就算你马术不好,那也是马的错。”   诗人抿嘴闭眼,一副不想再看下去的样子。   这他妈,他妈的是什么鬼逻辑?!   “沈掌门,你都不用管青玉坛的吗?”诗人是看沈相沉这一天天闲的很,除了下山就是来找这个鬼王,什么时候为青玉坛的基业操心过?   “您是在说那群弟子吗?哦,他们很好,不需要本掌门来管,恰恰相反,我走了正好可以磨炼他们的自觉性和创造力。”   沈相沉当然知道诗人是为了青玉坛好,这可是他夫君青城,青玉坛先祖曾经奋力筹划的青玉坛,日夜操劳,写破千张纸的才有今日的成果,他作为青城之妻,无不担心青玉坛的未来。   千沧雨拉住马鞍,塌地一跃而起,身姿于空中如风般轻划而过,墨色的长发飘逸飞扬,又重新落在他背上,千沧雨邪眸笑道:“上来。”   这是在邀他一同骑行吗?沈相沉点了点头,也上了马,坐在千沧雨前方。   诗人表情显得极其无语,道:“.........沈掌门,没想到你竟然自行选择了未来。”   沈相沉懵懵的指了指自己,千沧雨把缰绳拉到面前,随后,便从诗人面前呼啸而去。   “怎么了?挤到你了吗?”   千沧雨是看沈相沉在前面一直扭动身躯,移动位置,觉得他可能是太挤的缘由。   沈相沉道:“不是,大人,这一路上,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多看我们几眼。”   “嗯.....我想应该是。”千沧雨陷入了沉默。   沈相沉趴在马头上回眸一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大人您俊逸非凡,惹人注目!”   千沧雨道:“沈公子才是琼林玉树,鹤骨松姿,品貌皆备的绝佳良人。”   说到这,马突然晃了几下,差点把沈相沉给抖下来,多亏千沧雨及时拉住他。   “你这一身.....”千沧雨看着沈相沉那件红白衣裳,有了些笑意。   沈相沉委屈道:“大人,连你也要说我,我发誓,对天发誓,我再也不穿了!”   一人一鬼就这样骑了半天,路过的人无不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沈相沉才不管这些,扔出一颗枣子用嘴接住。   他想把枣子给后面的千沧雨,回头被吓了一跳,千沧雨这脸,都不能用红来形容,简直就是红到快要溢出血来,见沈相沉盯着他看,千沧雨忙把脸转过。   沈相沉只觉得吓人的很,问道:“大人,你发烧了吗?”   千沧雨答:“没有。”脸红的反倒更可怕了。   “我决定了,今晚住店!”沈相沉将包袱里的玉器拿出,他突然想到,跟一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拿这些玉器啊!   千沧雨道:“不用,我有。”   他可是鬼王啊,怎么可能会没钱?!沈相沉乐呵呵的笑了几声,停下马进去。   他问道:“有人吗?”   不一会,房里出来了个男子,看了他们一眼,道:“住店是吧,两间,楼上左转第二间和倒数第三间。”   沈相沉弱弱的又问:“有没有,离的近的空房?”   他不是怕鬼,而是为了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找千沧雨搭两句话,隔那么那么那么远,他跟谁说啊,对清心?还是对墙?反正怎么想怎么难受,还是得找个活体说话。   “又没鬼!你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鬼?”那店主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沈相沉回头看了看千沧雨,心想:诶诶诶!这里就有一只鬼 ,说出来不信吓不死你,切,欺负谁呢。   但现在也只有委曲求全了,沈相沉勉强说道:“那就这样吧。”   千沧雨跟着他上了楼,走向前方,沈相沉打开房门,又跑出去,看了看千沧雨的背影,那边,好像阴森森的,不过,像千沧雨这样的大男人,是决计不会怕的。   晚上的时候,他趴在窗前对月发愁,道:“好没趣啊好没趣,谁来陪我说说话,我要死了,你们最爱的本掌门要无聊死了——!”   不如,骚扰骚扰千沧雨?   沈相沉拿出几张纸,撕下来贴在脸上扮鬼,为了追求更像,他将衣服换成一袭白衣,一蹦一跳的去往千沧雨的房间,敲了敲门,见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   门从里面被打开,千沧雨碎发耷拉在眼前,他睁眼看着沈相沉,问道:“怎么还不睡?”   这都可以认出来?还不被吓到?沈相沉表示怀疑。   “大人,怎么认出我的”   “听脚步便知。”   这鬼王,未免太神通广大点了吧,居然能听步识人,好生厉害!沈相沉将脸上白花花的纸扯下,往千沧雨脸上一拍,急忙跑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幼稚行为的乐趣在哪,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千沧雨。   千沧雨扶住门,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纸,也没取下,继续回去睡了,侧身躺着的他微微抬眸,低头而笑。   早上沈相沉在树下给马喂草,看见千沧雨贴着一脸纸就出来了,忙过去把他脸上纸扯下,一来是怕吓到别人,二来有损他这个鬼王的形象,估计是睡懵了,连脸上还贴着纸条都不知道。   “大人,前面就是灵茄村了,就在这分别吧,等我看好家母之后,再去你们村找你。”   千沧雨道:“不用,我跟你走。”   “反正也离的不远。”   关于千沧雨的村是在沈相沉和他去见水瑶的路上得知的,那时千沧雨告诉他灵茄村旁边有个灵织村,也确实有,灵源村虽然离这两个村远,但他们以前是挨在一块的,因为三个村长是兄弟,后来就分道扬镳了,名字起的也都大同小异。   灵源村门前的树下红绳也是因为一件趣事,这件事还要从上长寻说起,他初到灵源,就想着在这种种地,做做饭,过着安闲自在的生活,那天临走时花倾落给他穿了一身红,于是,村民以为是月老降临人间,这村中的成双成对的都拿着红绳,请求月老可以保证他们喜结连理。   要是让这些村民知道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月老竟是传说中的夜鬼,恐怕会很失望吧。   沈相沉带着千沧雨进入村子,看见村民都一如既往地忙活着手上的工作,有些人看见沈相沉,赶忙避开,有的妇女则低头不想看到他。   难道是在怪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   一共拐了十几道弯,才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不是和那些屋挨屋的,这屋子坐落于水之上,傍于兰花。   在沈相沉记忆里,好像是他爹特别喜欢兰花,他娘一直说要种,结果因为太贵而不舍得种,现在不知为何又种上了。   沈相沉道了声“嘘~”,蹑手蹑脚的向那屋子走去,他趴到外面听里面的声音,时不时再看向屋子里面。   突然,他蹦到门前,一把推开门,道:“娘~猜猜我是谁!”   都叫娘了,还能是谁,千沧雨扶住额头,叹息一声。   沈相沉往里又走了几步,大声道:“娘!你最最最最最最最爱的儿子回来啦!”   “你不要生气嘛,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久才回来,这不是忙嘛,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掌门,想不到吧,我出人头地啦!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几里之外最气派的女人!”   还是没有声音,沈相沉有点慌了,跑到内室,掀开帘子,依旧没有人,他娘就算是生他的气,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出来,而且他娘向来温柔善解人意。   千沧雨把东西从马车上搬出来,在门槛处停下,不知该不该进。   “娘!”   沈相沉慌乱的在房间里寻找。   他忽然从空中闻见一股恶臭难忍的味道,找了一番后,他看到,柜子里有一罐捂得发霉的鲤鱼。   他认得,这是他娘用来给他做鱼汤面用的鱼。   “你们谁见过我娘?!”他跑在街上声嘶力竭的大喊。   无人应答。   沈相沉嘴里念叨着:“对,柳姨,柳姨!”   他发狂敲着一家的门,里面的人却迟迟不开,沈相沉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人就在里面,他道:“柳姨,快开门!我是相沉,沈相沉,我回来了!”   门前传来一点响动,沈相沉眼中闪起了希望,可最后却变为脚步声,欲来欲低,直至完全没了声。   在沈相沉心里,柳姨就像他的第二个娘,每当他娘出去卖糖葫芦时,沈相沉就跑去柳姨家里,柳姨脾气和心性都很好,对他更是疼爱有加,经常教给他很多东西。   而且他娘的糖葫芦也还是柳姨教的,刚开始他们一家来到灵茄,他娘什么都不会,也找不到可做的活,多亏了柳姨施以援手教他娘做糖葫芦,这才得以维持生计。   他心里直发毛,为什么刚才那些村民都躲着他,连现在柳姨也躲着他,看来不是他娘搬走了,而是一定,出了什么事。   可他不敢相信,仍然不放弃,在路上到处寻问,结果都是一无所知。   千沧雨看沈相沉疯了一样跑出去,在屋子里四处张望。   手摸在了窗前的墙壁上,上面有清晰可见的划痕,地上则有了些逆过卷起的木屑。   千沧雨神色紧张,伸手想遮掩这些痕迹,不料沈相沉就在后面,问道:“大人,你干嘛呢?”   沈相沉回来是想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处,恰好看到千沧雨手放在窗前,他走过去,千沧雨再想遮掩痕迹也来不及了,还是被沈相沉看的一清二楚。   看过之后的沈相沉,如失了神一般瘫倒在地。   他抱住双腿背影颤抖不止,嘴里念着:“不可能....”   “相沉,伯母她....”千沧雨虽然不愿打击沈相沉,但事实摆在眼前。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偏不信,大人,你告诉我,我娘没事对吧?她只是出门了对吧?不久就会回来的。”   “对吧。”   “为什么,为什么啊...”   “相沉,有时候,眼见的,确实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不一定为虚......”其实在沈相沉出门寻柳姨时,千沧雨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他娘,早就不在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语气是崩溃甚至接近绝望的。   千沧雨站在他面前,垂下的手微微动了几下。   是因为反抗而留下的,光看痕迹便知,死者之前用了多大的劲,而地上的血迹估计早被抹去,所以才见不到,至于为什么说是反抗留下的,床边有扯下的一块衣料,想必沈相沉也注意到了。   青玉坛一向细心的很,定能一眼看出,千沧雨默默的不说话,也蹲在他身旁。   “要是我......早点回来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娘不会死........我们都好好的,他可以好好的看看我.....好好的看看她这个出人头地儿子..........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是我这个不孝子!!”   沈相沉往自己脸上不住扇巴掌。   “沈相沉.....不是你的错。”   沈相沉捂脸抽泣,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动,他道:“大人,你不会知道....”   “我娘她被骂了十几年的寡妇,我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她可以直起身子,理直气壮的告诉别人,她的儿子是个天之骄子!不枉费她这么多年的辛苦栽培。”   “可,可我现在跟谁说去啊........”   “没有人,没有人再听我说了.......”   “我想她了,我想...吃她做的鱼汤面了.......我想她.....”   千沧雨用指尖轻触到沈相沉的肩膀,沈相沉躲开,趴在床上盯着那衣服一角。   整个屋子只剩下沈相沉的哭泣声,他抓住那衣料一角死死抱在怀中,眼泪滴落在肩上,这是千沧雨第一次见沈相沉哭。   迷茫,无措,心疼,百中滋味交杂在心间。   “大人.....你出去吧,让我冷静冷静。”   千沧雨把门关上,闭上双眼,面色凝重,他把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白色衣裳,扯了几下,绑到自己头上,随之在门口跪下,磕了一个响头,蹲在门口不发声。   一人一鬼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互相都不说话,静候时间流逝。   就这样,一直到了后半夜。   千沧雨推开门,想看看沈相沉现在怎么样了,屋里却没人,他从窗户看到远处草地上有个人背影抖动,轻轻走过去,果然,那人就是沈相沉。   “沈......”   沈相沉嘴里一团草,眼神惘然的盯着千沧雨。   千沧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在他身旁蹲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把他手里那团草拿开,道:“这个是不能吃的,会有毒,吃完了,就会变成绿毛怪。”   “真的吗?可是我娘说,绿色的东西吃了对身体好,所以我....”沈相沉有些犹豫,把手心攥着的草也丢了。   千沧雨道:“真的,我不会骗你。”   “嗯!”   他感觉,这个哥哥真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说不上来的,对他有着某种信任感。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屁孩?”千沧雨替沈相沉整理头发。   沈相沉突然站起掐着腰,脸红扑扑的,道:“我才不是小屁孩!我叫大侠,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大侠的小跟班了!还不叫主人。”   千沧雨温声道:“好好,我的小主人,能不能走了?”虽然是在问他,但语气就如秋波荡漾般缓缓道来,给人的感觉不是在问,而是在宠溺着。   他牵着沈相沉的手一路走到屋子前,收拾了一通,将沈相沉安放在床上,准备要出去给他买点吃的。   忽然,沈相沉甜丝丝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叫千沧雨,小主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千沧雨眼眶有些微微浸润。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我叫....等会,本大侠叫什么来着.....”   “沈相沉。”   沈相沉有点恍惚:“是吗?我叫沈相沉?好难听啊...”   千沧雨道:“没有,我感觉,你的名字,特别好听。”   沈相沉撅了撅嘴,道:“好难听的名字,我不喜欢!这样好了,我以后就叫你沧雨哥哥吧,诶?哥哥,你没有家吗?”   千沧雨道:“是啊,所以出来只能吃空气。”   沈相沉有些心疼,握住千沧雨的手,顿时笑靥如花,道:“没事的,以后我养着你!”他目光坚定,看着千沧雨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达要相信他。   “你养我?好啊,那以后我们的生活就靠大侠你了。”千沧雨也对他一笑。   沈相沉拍着胸脯道:“沧雨哥哥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一口吃就绝不会饿到你。”   不一会,他把手放在嘴里,疑道:“娘呢?怎么还没回家。”   “你娘她,要出远门,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这段时间就让哥哥陪着你,好吗?相沉你——喜欢哥哥吗?”   “或者说,你愿意让哥哥陪着你吗?”千沧雨蹲在他膝盖处,注视着他那明亮的双眼。   “当然了,我喜欢哥哥,老喜欢老喜欢了,你要一直陪着我才行,不然我就会把你变成绿毛怪,咿呀!”沈相沉龇牙咧嘴的对着千沧雨。   以沈相沉成人的脸做出这种表情,在外人眼里或许会头皮发麻吧。   两人突然相视一笑,千沧雨道:“当然,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沈相沉握住他的手又紧了些。   “那沧雨哥哥,你会,陪我多久啊?”   “嗯,相沉想多久呢?”   沈相沉似乎觉得这是个难题,低下头深思。   千沧雨看着他又问:“永生永世,可好?”   沈相沉挥着手道:“不行不行,你要比我先死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千沧雨道:“你死之前我绝不会死。”   “沧雨哥哥,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好不好?”沈相沉眼中放光,让人拒绝不得。   千沧雨道:“可哥哥不会呀,这样吧,我现在去给你买,你在这里等会,我马上就回来。”   沈相沉道:“不要!”   他气呼呼的继续道:“我就要吃哥哥做的饭!”   “不然我就不吃了,哥哥你看着办吧。”   千沧雨感到啼笑皆非,把屋子中的鲤鱼罐头收进去,可,这哪里有什么可以做饭的食材啊?再说他是真的不会。   ☆、第二十五回 偏爱   他略加思索,跑回屋子把沈相沉的剑抽出,道:“去鬼界,把上长寻找来。”   清心在空中转了一个圈,飕飕的飞走了,千沧雨则靠在石头上思考以后的生活,嘴角浮现淡淡笑意,撇见屋子里的沈相沉,手上好似在把玩着什么,进去把屋子打扫了一通,准备开始烧火。   “鬼王大人,这次,又有什么好事找我啊?”后背抵着清心,上长寻便老实了,双手举起。   千沧雨扔着木头,不经心的道:“你,留在这陪他。”   上长寻眼睛快要瞪出来,惊讶问道:“我?陪沈君?”   “你会放心让我和他,单独相处?”   “全尸还是?”千沧雨转头看他“五马分尸。”   于是乎,上长寻就安安静静,乖巧无比的坐在沈相沉旁边,表情也十分和善,看到地上的行李后他问道:“你是把家当都搬出来了吗?瓶瓶罐罐的。”   可沈相沉并没有回答他,上长寻觉得怪异,推了一把沈相沉,令他瞪目结舌的是:沈相沉居然在吮指头!?   看到身边的上长寻之后,他不屑一顾的继续吮指头。   上长寻试探道:“沈君?”   见沈相沉依旧没有反应,他又道:“鬼王大人来了。”   依旧如常。   现在上长寻几乎可以确认他刚才的想法:沈相沉失忆了。   上长寻道:“诶,我和刚才的那个哥哥....”   沈相沉打断道:“那个哥哥好看。”   终于说话了。   上长寻这些算是明白了,现在的沈相沉只愿意提鬼王大人的事情,其余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他心里骂了句:“不要脸的鬼王大人!”   为什么呢?趁人家懵懂无知的时候收买人心,真是太万恶了!可恶至极啊!   千沧雨身着华服,手上却挎着竹篮,里面还有两条鲜鱼,手杆面,似乎是觉得这些不够沈相沉吃,他又搬回来几袋面粉,各种蜜饯,杏仁酥之类的甜食。   但就是这些,他仍然觉得不够,上长寻觉得他干脆把整条街搬回来算了。   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出手没轻没重。   于是,他真的把整条街有的吃食都给搬回来了。   还是得及时阻止,不然浪费粮食,太可耻了!上长寻道“:大人,这几年都吃不完好嘛,你当沈君是头牛啊。”   沈相沉被食物包围,道:“吃不完就留以后吃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千沧雨道:“嗯,对。”   不是吧,他买这些真的是为了留以后的以后吃?这得吃多久啊!妈的脑子有病!   两个都有!!   沈相沉道:“雨哥哥,我饿了。”   千沧雨笑道:“好,哥哥现在就给你做饭,相沉要乖乖的,等着哥哥,马上就好。”   “呕——呕——!!”   “呕————”上长寻扶着墙走到了外面。   虽然千沧雨模样却是俊俏,但他的笑容,总给人一种居心不良的感觉,他不掩饰倒也还好,一掩饰,则让人恶心。   众所周知,千沧雨对上长寻没有什么好脸色,上长寻更是从不惧他,经常在众鬼眼前甩脸色给千沧雨看,次数多了,千沧雨难免心烦,他本是不愿意与上长寻计较的。   可千沧雨越是不理,上长寻的恶作剧日益频繁,见无法制止,千沧雨便寻了花倾落,看管他,谁知,这两人脾性相投。   说起上长寻,回房之后,他见昔日的鬼王大人撸起袖子,脸上一层锅灰,烟熏的他止不住咳嗽,额间的汗水一点点滴落,可他专注于做饭,完全没顾及到自身的情况。   上长寻有点想笑,居然能看到鬼王大人这样的一面,灰头土脸的一点都不像,这下终于可以有嘲笑他的资本了。   可更让上长寻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很小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过几天,他又看到鬼王大人撸起裤子,袖子,在河里————抓鱼!!   他当时表情如遭受雷劈,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合着被沈相沉带的,千沧雨是越发粗犷狂野来了,这样下去。   鬼界怎么办?鬼界的鬼众们怎么办??统统要完蛋!   上长寻道:“鬼王大人,您,是不是有点,太操心沈相沉了。”   千沧雨瞪了他一眼,继续抓鱼,上长寻立马怂了,小声道:“我是说,沈相沉本来就是村里的,又不需要您时刻照顾着他,所以...”   “沈相沉,他很喜欢我。”   上长寻听到此话,脸上些着:我就静静的看你做戏。   他不留情的道:“鬼王大人好像有点混淆概念了吧,沈君他现在是疯了,这就意味着他本来是绝对,也不可能会喜欢上您的,我说了您也不用不高兴,我也不怕,只是想提醒您,沈君早说了,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会喜欢上男人,大人,您这是,忘了吗?”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对大人的依赖感,离开你,他顶多哭两声,根本没什么的,您呢?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千沧雨表情有了些变化,却依旧道:“他现在喜欢我。”   上长寻彻底死心了,没救,完全没救!他已经在这场梦里沦陷了,不愿意醒来,可又能维持多久呢,等沈相沉好了,等这场美梦彻底破碎的时候,最受伤的那个人不是沈相沉,也不是任何人,就是他自己。   “是!沈君他现在是!可这又怎么样呢,您敢保证以后,未来,他记起来的时候....”   “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虽然千沧雨一直对他冷眼相待,也经常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但只要他不惹事,千沧雨还是挺不错的,几个人还一起喝酒,他想让千沧雨明白,而不是以君臣的身份。   见气氛意外的不对劲,藏在林中的花倾落急忙过来圆场,拉走了上长寻,笑嘻嘻道:“鬼王大人好啊!”   “寻君,走了....”他声音很小,指尖揪住上长寻衣角。   上长寻觉得好笑,问道:“你干嘛?”   “走啊,你想死?!”花倾落继续拽他。   上长寻道:“我又不怕,你给我放开!”   他使劲掰开花倾落的手,可他掰不动,也不知道这小子使了多大的劲。   花倾落道:“你不怕我怕行了吧,快走快走。”   上长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花倾落,盯的花倾落浑身上下不自在,使出全劲把上长寻拉走。   “雨哥哥!”沈相沉挎着篮子从田里跑过来。   花倾落看着沈相沉,问道:“雨哥哥是谁?”   沈相沉警惕的盯着花花绿绿的他,冷道:“没谁。”   “哥哥,你看,这是我采的,送给你了。”他将篮子拿给千沧雨,却不小心被绊倒,一头栽进了泥地里。   千沧雨不顾一切的从池塘里跑过去 ,扶起了沈相沉,自己却湿透了身子,衣裳也脏兮兮的。   沈相沉低下头抠手,时不时再看看千沧雨的神色,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哥哥没事,来,起来。”千沧雨把他头发沾的泥巴擦了擦:“这是给哥哥的吗?”   “是啊,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所以我就把山坡上所有不一样的花都采过来了,哥哥,你喜欢哪朵花呀?”   千沧雨答道:“哥哥喜欢花,因为这是你专程给我采的,但是,要论哪一朵,哥哥更喜欢眼前的。”   花倾落笑了笑,恐怕只有现在千沧雨才能随心所欲的说出他心中一直想说的话,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触碰到沈相沉。   他知道,每次千沧雨在鬼界醉酒,醒来的那种失落感。   “你们两个丑八怪,听好了,哥哥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碰!”沈相沉趾高气扬的藐视着花倾落和上长寻,头扭开时还“哼”了一声。   花倾落就和上长寻之前看到千沧雨在河里抓鱼的表情一样,这次是万累轰击,他捂住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寻,寻君,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的感受了,赶紧走,我他妈受不住了!”   上长寻表示理解,拍拍花倾落的肩膀,搀扶着他离开。   沈相沉盯着二人,直到不见,才道:“沧雨哥哥,沐浴吗?”   “好,那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千沧雨总是在离开之前补上一句:他会回来。   因为这是他和沈相沉的约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千沧雨从屋里走出,看见沈相沉在河里抓鱼,他摇了摇头,知道沈相沉一定很内疚于刚才的事,所以想急于补偿,只可惜他现在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又怎么会用法术。   他趴在窗前道:“相沉,我好了!”   沈相沉举起双手,一条鱼被他掐住,千沧雨笑颜逐开,从屋里出去把他拉进来,道:“好了,你最厉害了,去吧,洗洗睡,哥哥我还有点事要忙。”   “什么事?”沈相沉看着他,好奇的大眼睛眨了两下。   千沧雨道:“这是秘密。”   沈相沉道:“好吧好吧,哥哥就是小气,不想理你了。”垫着脚回头看看千沧雨,见他依然不说,鼓着嘴跳进了浴盆。   “相沉——!”   “怎么了?”   千沧雨有些尴尬,道:“那是,我洗过的。”   虽然现在沈相沉是小孩子的心智,但,他毕竟样子还是个大人,怎么说都有点不好意思。   沈相沉又从浴盆里跳出来,跑出去把水倒了,在千沧雨看不见的地方,他看了看了自己的手,有些奇怪,只觉得这浴盆重的很。   一个一鬼坐在床上玩你拍一玩拍一的游戏,突然沈相沉将他手拉住,另一只手把被子反手撂在上空落下,盖在他们身上,千沧雨可以清晰的听见沈相沉的心跳声,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有些不明所以。   刚想说话,沈相沉把手指堵在他嘴上,离他越来越近,低声道:“嘘~大哥哥,有人来了。”   千沧雨与他双目对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本来沈相沉是在披着床单扮演什么大将,反正没听过,扮着扮着就拉起千沧雨一起,过程是这样的:   沈相沉把床单一掀,手举起来道:“豁哈——!本大将在此,还不速速下跪!”   千沧雨哭笑不得,单膝跪在地上,道:“大侠饶我一命,大侠威武,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相沉对此感到很满意 ,这恰好是他想要的效果,他给千沧雨也披上一块床单,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大将的人了,有本大将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你放心好了。”   “金银财宝今生用之不尽,至于挨饿受冻嘛,就由本将军一人来承受吧!”   他威风凛凛的拿起清心,往地上一扔,随之扯下衣服一角,千沧雨一开始没看懂,后来才明白,这是在跟画书里学的,摔碗撕衣,表示结义。   千沧雨跪在他面前,道:“至死相随沉将军——为此舍生,因你而战。”   沈相沉突然捂住嘴笑声朗朗,“噗嗤” 一笑道:“哥哥你起来吧,我开玩笑的,用不着这么认真。”   “再说了哥哥,我也不可能当将军,你也不可能是我手下,我们不是一样的吗?主仆关系什么的我才不喜欢呢,我就要哥哥一直陪着我就好。”   “大哥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如是真心待你,喜欢你,珍惜你,我就应该为你分担,因为这样才能证明我心悦于你,只让你一人承受的话,未免太自私了,而且,我不喜欢那种关系。”   “我不要你为了我上天入地,也不需要你为了我舍弃性命,因为,我们二人的话,是怎样都不会懦弱的。”   千沧雨的记忆被拉回,他继续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听着外面的声音,千沧雨什么也没听到,可沈相沉就是说外面有人,搞不懂。   过了一会,沈相沉把手放开,松了一口气:“呼,走了。”   睡觉的时候,千沧雨望着上面的沈相沉,从怀里拿出一块锁,上面雕刻着好看的纹理,左侧是竹纹,右侧是兰纹,围在正中央的是一男子的背影,只有发丝飘逸,并没有身体,但也是极其好看的,撑着一把兰花伞,束着头发的发带随风摇曳,一看便是极品,竟能做到如此精致!千沧雨把它又收回怀中,闭了眼。   这些时日他都睡地下,本来沈老师非要睡地下,可千沧雨怕他着凉,于是骗他地上有虫,沈相沉便不敢再睡了,看来怕虫这一点还是没改啊。   早上的时候,千沧雨醒来不见沈相沉,便跑到街上找他,直奔早点铺,他肯定沈相沉就在那。   “我不走,老板,给我一个包子吧,哥哥他还没吃早饭呢,实在不行,你看看我可好,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做活,什么都行,求你们了.....”包子铺前沈相沉苦苦哀求,那包子铺老板却无动于衷。   那老板连推带搡的把沈相沉赶出去骂道:“滚滚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沈相沉被推到在地,老板又踢了几脚,其他伙计也跟着打他,沈相沉抱着头,依然不放弃那个包子。   估计是脑子里认为千沧雨没钱。   千沧雨冲出去,把沈相沉护在怀里,他心疼的将沈相沉往怀里又抱了抱,温言道:“别怕,我在。”   “没事了。”他摸着沈相沉头发,又把他头按到怀里,动作轻柔的没用任何丝毫力道。   “管好你家的疯子,我呸!”老板朝沈相沉吐了一口唾沫。   旁边的伙计附和道?“就是,生下来就是穷人的命,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沈相沉低头看见千沧雨手中跳跃的雷状赤光,急忙握住他的手,道:“哥哥,我没事,你看!”沈相沉起身在千沧雨面前转了几圈又跳了跳,活像个小孩子,还带着如暖阳般的笑容。   ——回去后,空中下起了雨,沈相沉用手接住,现在正是春水初盛,春水初生之时,也难怪会下雨。   千沧雨脱下外衣盖在沈相沉身上,沈相沉把他外衣展开,给千沧雨也盖上,千沧雨又给他盖上,两人在雨中争来争去。   沈相沉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道:“我说了,你我从来没有主仆关系,如果哥哥执意如此,便是与我见外了。”   回去后,沈相沉躺在床上,外面风雨交加,从缝隙中透出来一股股冷风,他道:“沧雨哥哥,今天你陪我睡好不好。”   千沧雨听到时全身一抖,想了一通,觉得他还是不能乘人之危,便往他手里放了一块锁,道:“有这个,只要你有危险,哥哥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赶过来救你。”   沈相沉想了想,把锁挂着脖子上,握着它安心睡了。   千沧雨却像有心事一般,迟迟没有入睡,一直盯着沈相沉手里那块锁。   转眼已经过了三月,这天,沈相沉带他去挖野菜。   沈相沉道:“哥哥,这个叫黄花菜,是可以炒着吃的,虽然名字不太好听,但吃起来还不错哦~”   千沧雨点了点头。   “呐,这个是吃起来甜丝丝的草,虽然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他们在山坡上采了一大把这种吃起来甜丝丝的草,实则并没有什么味道,估计是已经老了,里面有白色的棉絮状东西。   “哥哥,来挖荠菜吧!”沈相沉从篮子里拿起两把铲子。   果然,什么都没忘,唯独.......   千沧雨和沈相沉穿梭在林中,两人远离浮躁生活,静静的走在这林中,听耳边春风拂过耳边,看山色朦胧落日余晖,衣裳也随风飘扬,与林中景致融为一体。   千沧雨踩着树枝靠在树上看着底下的沈相沉,往右一撇,发现了同道中人,一橙一白的人猥琐的看着下面的沈相沉。   日落的光辉照在千沧雨的侧脸上,沈相沉看见,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凭什么哥哥可以上树,我就上不了!   “诶,落骚鬼,我这辈子都没想过鬼王大人会去挖野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让他再看不起我,想不到吧,自己也有这一天!”   花倾落道:“少得意忘形,小心掉下来。”   “噗通”一声,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上长寻扶着yao从地上爬起来,不巧,沈相沉见是他,急忙拿起菜篮就砸,又踩了几下,上长寻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他能有什么办法,想动不敢动啊!   “诶诶诶诶诶诶!小兄弟,是我是我,这位哥哥不是故意的,你放了他好不好,来,你放了他我给你糖吃。”花倾落拿出一贯的骗人手段,这是对付小孩子最好的法子了。   沈相沉道:“我不要,哥哥在家里给我买的,一屋子呢!就那么点糖,我才不稀罕呢!”继续拿篮子在上长寻腿上砸。   “落骚鬼!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操..他妈的...狗.......”   “不过.....”沈相沉停下动作,看着上面的千沧雨。   花倾落问道:“不过什么?”   沈相沉道:“哥哥不喜欢吃家里那些糖,你要是有别的就拿过来。”   的确 ,千沧雨从来不喜欢吃甜食。   花倾落从袖中拿出一块糖,格外的好看,上长寻一眼认出,想当年他也吃过,那滋味.....   只能说,花倾落太坏了。   沈相沉拿着端详了片刻,咬开一半,突然吐了出来。   这糖的味道他说不上来,只能说格外难吃,一股怪物,花倾落看着,他心里想:上长寻一定不知道,这是用他的饭做出来的糖。   上长寻也吃了八百来回了,拍拍灰道:“诶诶,别那么夸张了,我都吃好几年了也没像你这样吧。”   千沧雨盯着沈相沉,从树上一跃而下,他刚才只顾着想事情,也没注意下面的事情,沈相沉眼泪水快要溢出,千沧雨把他手里的半颗糖塞在嘴里。   霎时间,林中只有春莺鸣啼,风吹叶动之声。   沈相沉道:“哥哥你吃干嘛,快吐出来,难吃死了!”   千沧雨把他发带整了整,道了声无事,带着沈相沉走了。   花倾落道:“鬼王大人....其实蛮坏的一个人,当然,我不是说他品行不端,只是,我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他。”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两只鬼互相安抚对方的情绪,准备继续偷窥。   沈相沉从门外跳进来,道:“沧雨哥哥!今晚有花灯会,我们一起去吧。”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千沧雨自然不会扫他的兴,点点头答应了。   今天沈相沉穿的是青衣,而千沧雨也换上了青衣,因为沈相沉说这样就可以一下看到千沧雨,他就不会走丢了,为了让千沧雨更好认出他,所以他自己也换上了青衣。   于是街头上,两个最不符合场景的一人一鬼出现了。   沈相沉道:“嗯,哥哥,今年的花灯会好像是提前了的。”   “今年?相沉你以前去过吗?”   “没有啦,我听别人说的。”沈相沉往前面跑去。   人群围成一圈观赏两个壮汉表演,火圈在空中上下起伏,散发着灼热的光芒,表演的人赤胸luo背,从火圈中一跃窜出。   沈相沉拍手叫好,在人群中欢快的笑,千沧雨也跟着他,顺便从甜点铺买了些板栗和糖葫芦。   火圈突然调转方向朝沈相沉的围着冲来,千沧雨见状,急速跑去将他抱在怀中。   沈相沉有些意外,靠在千沧雨胸铺处,想听他的心跳声,千沧雨急得头上出了几滴汗,把他抱紧的透不过气,沈相沉伸出手指拉住他胸铺处的衣料。   千沧雨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再次往怀里紧抱。   “哥哥......”   “我没事,你看。”和上次的话别无一二,但这次沈相沉只是靠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我操!!!!!!”   整条街的人几乎都见这声猪嚎。   上长寻兴奋道:“抱了抱了,抱了!!!”   “真的?给我看看!!”花倾落挤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只鬼同时发出尖叫,激动的抱在一块。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简直比亲妈还要兴奋,忽然,上长寻和花倾落又同时推开对方,并一起骂道:“去他妈滚!”   说完两只鬼继续兴致勃勃的偷窥。   夜半时分,千沧雨从屋子里出去,从沈相沉行李中拿出无痕,外面站着一排黑衣人,千沧雨一笑置之,无痕划出一道灼目光芒,那群黑衣人闪过,这道光芒划破长空,在对面山上发出一阵山崩地裂之声。   那群黑衣人开始站不住了 ,带头的示意他们撤退,千沧雨眼中戾气重的可怕,道:“他培养的这群废物,果然跟他一样。”   黑衣人却不管这些,继续往后撤退,看着千沧雨那双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从内心发自的恐惧使他们不敢上前。   千沧雨不耐烦的挑眉,又甩出一道光芒,这次,他才是真正的认真了。   那群黑衣人明白,如果被无痕体外爆出的赤光打中,恐怕连碎片都不剩,更何况,被它的本体打中。   “我可没空跟你们在这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你!!”   他这话分明是在挑衅,黑衣人们不甘受辱,一跃而上,登时,血肉撕烂声交加跌宕,裂成一片片碎肉从空中下落,千沧雨冷哼一声,拍拍身子回了屋。   一回到屋子里,他眼神又变的温柔近人,靠在床边静静等待明日清晨沈相沉的醒来。   ——因为昨天是花灯会,所以酒楼都出了各式各样的菜品,沈相沉就打算带千沧雨去吃个遍。   “我不吃这个,就不吃!”   结果却变成他自己挑三拣四,不吃这不吃那的,让人的让人心生嫌隙,酒楼里的人都看着沈相沉的所作所为,有的人受不了把桌子搬到了别处。   他们最为敬佩的是坐在沈相沉对面的千沧雨,这是有多大的耐心啊,居然能受得了这样一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小霸王!   千沧雨起身道:“那我去给你买点蜜饯。”   沈相沉小声问道:“你又要离开我了吗?”他情绪有了些低落,拉住千沧雨的衣袖。   千沧雨蹲在他面前,道:“听着,沈相沉,你傻了也好,疯了也好,或者是又傻又疯也好。”   沈相沉一脸迷茫。   千沧雨继续道:“我都不会离开你。”   从窗口出吹了一阵风,沈相沉看着千沧雨,就让时光这样流逝,他不想再向前了,就这样吧,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鬼王大人,您真的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吗?”上长寻和千沧雨坐在屋顶上,还是趁沈相沉去沐浴的时候。   千沧雨只答:“嗯。”   沈相沉站在底下,听着他们的对话,冷风吹衣,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皱了皱眉,深思了片刻,他转身走回了屋子。   千沧雨回来时,见沈相沉站在外面看月亮。   沈相沉看到千沧雨走过来,目视远方,道:“走吧,去兰城,我倒要看看,里面都是一群什么乌合之众。”   千沧雨道:“好。”便与他一同坐下看月。   ☆、第二十六回 仇变   第二天沈相沉把屋里的荠菜拿去河边洗了,千沧雨则在旁边看着他。   “待会包饺子吃,大人,你吃过荠菜饺子吗?”沈相沉把竹篮中的水倒掉。   千沧雨答:“没有。”   沈相沉去房里拿了擀面杖和面粉,搬到外面的木桌上。   他道:“我来教大人怎么和面吧。”   上次千沧雨做的饭结果还是倒了,因为真的是很难吃,他庆幸沈相沉那时候没尝到,要不然肯定会很嫌弃。   沈相沉熟练的把面皮卷边,道:“那日我去找柳姨了。”   其实说找就太牵强了,更确切的说,是绑了。   那日,他坐在屋子里,想知道他娘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丧命,而柳姨又不给他开门,悲愤交加的沈相沉不得已才绑了柳姨。   他坐在椅子上,道:“放心,我没有恶意,也不打算对您怎么样,您只需要告诉我,娘的死因便可,其余的,我不想过问。”   “相沉,相沉啊,你先放了柳姨好不好这么绑着怪难受的。”柳姨在椅子上挪动,想从中逃脱。   沈相沉的眸子就如望不尽的深渊般耐人寻味,他突然笑了一声,站起来把剑抽出,架在柳姨的脖子上。   现在柳姨才明白:沈相沉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怎么说都没用,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才道:“那日,村里来了一帮蒙着面的人,绑了我们村长,说要找你娘,不然就把整个村屠了,于是,于是....”   沈相沉冷笑声在空空的房间里回荡,他道:“于是,你们就出卖了我娘,为了保全自己?”   “好,好啊,真好,这就是我娘一直信任的邻里!   “继续说,我娘到底得罪了谁?!”   柳姨被吓的抖了一下,道:“你娘,不让我告诉你,临走时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们也是没办法啊!牺牲你娘一个,还能保全整个村不是吗?你忍心让柳姨,让这街上的村民都为你娘陪葬吗!你就谅解谅解我们吧,我们也是为了大家。”   “那你们可又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沈相沉猛的把剑插在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娘若是能看见,看到你们这丑恶的嘴脸,不知道还会不会信任你们呢......”   柳姨道:“你娘早被挫骨扬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相沉你醒醒吧!没有娘了还有我们啊!!”   沈相沉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你们?啧,还真是好意思啊,说吧,不然你知道后果。”   柳姨最后的心里防线终于崩溃,她吞吐道:“你娘告诉我,她是相乐城的妃子,当年她搬来时,我听她亲口说的,真的,相沉你信柳姨!”   “现在的兰城就是当年的相乐城,里面的皇帝是个女子,叫什么来着.....元..具体记不太清了,当年你娘在纸上写下她的罪行,想送给当时的皇帝,也就是你娘的夫君,当代皇帝沈相言!”   “沈相言?我爹吗?呵,他还真是个好爹。”   柳姨道:“她后来给了我,就在那个抽屉里,其余的,柳姨真的不知道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相沉!”   沈相沉道:“还有一件事。”   柳姨问道:“什么事?”   沈相沉转身去拿书信,表情极其黯淡,问:“送糖人,真的是表达喜欢吗?”   他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他娘的遗愿,那便是,希望沈相沉能找到真心悦爱之人。   “是,是啊,怎么了?”柳姨有点懵。   “哼。”沈相沉拿走了柜中的书信,转身离开。   在临走时让清心把绳子割了,他心想:看你这么多年陪我娘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人心冷暖,谁又知晓。   他带着苦笑摇了摇头,回去后,看到千沧雨头上捆着白条条坐在门外,神情极其痛苦。   他只感觉,很累很累。   他不想去兰城了,也不想再努力了。   “是这样吗?”千沧雨笨拙的把饺皮包起来。   沈相沉点头答道:“对。”   包的步骤是对的,可就是看起来很笨,软趴趴的躺在那,沈相沉拿起来,略微加工就好看多了   他道:“这些时日,有劳你了。”   他看了看千沧雨的神色,继续道:“傻了也好,疯了也好,或者是,又傻又疯也好。”   “难道你都听见了!?”千沧雨手拍到桌子上,震起了一片面粉。   沈相沉对视他的眼睛,道:“都听见了。”   千沧雨默默骂了句“靠!”,把脸捂住。   “明日就去兰城了,吃顿饺子,不出我所料的话,你我二人当是通缉犯的身份,所以行为处事还需小心,不能打草惊蛇,到时候.....”他把话停住。   “大人去吗?不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千沧雨道:“去,两个总比一个好,至少情况不会太糟。”   沈相沉道:“那就搅他个地覆天翻好了。”   千沧雨道:“一定很有意思。”   “是啊,行了,大人先去休息吧,我烧水。”沈相沉去了柴房。   柴房里的沈相沉摸着胸前那块锁,把它塞进去,他只顾着看锁完全被注意到水已经烧开,饺子下进去后溅了他一身水,找了块布把身子擦拭好他又趴在窗口吹吹风,要不然千沧雨又得啰嗦了。   “好吃吗?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吃的。”沈相沉倒了点醋放在桌上给千沧雨。   千沧雨道:“好吃。”   一个一鬼的默不作声,安静的吃在这最后一晚的晚饭,离开这以后,就意味着又要卷入更多的事情,又要被世俗所困不得自由,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   吃完饭的千沧雨坐在屋顶上看星,沈相沉也爬上来,他问道:“大人,你所期待的是什么?”   千沧雨没听懂,反问道:“我所期待的生活吗?”   “嗯,是什么?”沈相沉看着他。   “和一人牵马饮水,共赏日出,共待日落,晚秋时节,共赴月下。”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没想到,你所期待的.....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   千沧雨斩钉截铁的道:“不平淡。”   沈相沉把目光移开,有点难于启齿,他问:“那对你来说,喜欢的人,是什么?”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千沧雨毫不犹豫的答道:“他是我的命。”看向了沈相沉的那张侧脸。   “哈哈,是这样的吗?那你喜欢的人还真是有福气,能被你视若珍宝,三生有幸啊!不过,大人你不怕吗?要知道,我是去报仇的,可能会死人,我也会死。”   “吉凶生死,旦夕祸福,又有谁能预料,倒不如像当年那般,不论生死。”   “哪般?”沈相沉迷惑不解。   千沧雨道:“没事,睡吧,要想避过那边的巡逻兵,还需行水路,在船上可就很难睡着了。”   “好,大人还需早睡才是。”沈相沉从房顶跳下,又嘀咕道:“命吗?”   千沧雨坐在屋顶上,他想起昨天的花灯会,眼底渐渐浮现出一股柔情。   “哥哥,为什么花灯会要祈愿呢?”沈相沉手里拿着一个红绳挂着的木牌。   千沧雨道:“因为,这样愿望就会实现了啊。”   “真的吗?那我要哥哥一直陪着我,嗯,还有,假如有一天相沉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因为我肯定会回来找你。”   “好。”   “哥哥你写的什么?”沈相沉偷偷看了眼千沧雨的木牌。   千沧雨道:“这是秘密。”揉了揉沈相沉的头发。   “这秘密那秘密的,烦死了!哥哥根本就不喜欢相沉,所以才老是瞒着我!”沈相沉跟千沧雨置气,双手交叉背过去不理他。   “相沉,那边有烟花,真的不去吗?”千沧雨把脸放到沈相沉面前。   他又试探的道:“那哥哥自己去了。”   “诶,别,我,我害怕,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沈相沉拉住千沧雨,双眼向上直视千沧雨。   湖面上倒出两人的身影,沈相沉看起来有点着急,千沧雨则面带微笑,轻轻的把他拉过来,手扶着他后背,其实桥宽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千沧雨手撑着头,觉得还是想正事为好。   昨天花灯会,那个火圈本不应该朝沈相沉飞来的,那个位置,明明就是有人刻意计划好的,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再找沈相沉的事,到底是谁....   不管如何,他都得替沈相沉报仇。   “沈君不疯了,大人梦也该醒咯!”上长寻睡在一棵树下吃果子。   诗人在树下给青城的骨灰坛抹上新颜色:“不能这么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场新的开始呢?而且他们的感情我们实在不该妄加猜测,以男人的第一直觉,我觉得沈相沉,是喜欢鬼王大人的。”   上长寻把嘴里的果子用力吐出来,道:“屁!我觉得他就是看我们鬼王大人傻头傻脑的好骗!”   诗人道:“你又不是他们,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摸不清头脑,糊涂蛋一个还好意思说别人。”   上长寻道:“你别太过分,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这是鬼界,你又不是鬼。”   “那你赶吧,树爷爷也不是鬼,我们是一起的,要赶都赶啊。”诗人抱住树干不松。!   “切。”上长寻不屑的继续吃果子。   “对了,你叫什么,我听他们说,你叫,化无?”   上长寻道:“老子叫上天高!什么化狗屁,无几......的。”   他愣了愣,因为他刚来鬼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花倾落当时还是个翩翩少年,模样俊的很,也是这样问的。   “这位公子,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是我在鬼界遇到的第一个鬼,也是有缘分。”   “老子叫上天高!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当时万分嚣张,尽管这样,花倾落还是很有礼貌。   “上—天—高?好的,天高兄,在下记住了,谢过。”花倾落手持折扇摇了摇,冲他点了一个头,然后准备离去。   “去你妈的。”上长寻踢了脚旁的一块小石头,烦躁的很。   花倾落回头,折扇往手上一拍,回来劝道:“这位兄台,不要张口闭口的就是这种污言秽语,你还好碰上了我,不然别人肯定会找你事的。”   上长寻推开他道:“要你管!找就找,我天不怕地不怕,谁能奈我!”   “还有,我叫上长寻,没事别来烦老子,快滚。”   “长寻.....”   花倾落几番思量后,问道:“那我叫你寻君好了!如何?”   “随便随便。”上长寻跳上树打盹。   花倾落激动的笑出声,上长寻在上面看他,哼了一声,觉得这鬼可能是脑子有病,在鬼界有谁愿意跟他搞到一起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脑残!   “寻君,希望你以后能做个君子,这把扇子送你了!”花倾落扔出一把扇子,砸到了上长寻的头。   他头上起了一个大包,瞪了眼下面举起手的花倾落,花倾落在树下鞠了一躬,接着就跑了。   “妈的,神经病吧!”   “狗日的.....嗷....你他妈有本事别跑啊!”上长寻揉着额头,把那折扇丢向远方,估计是找也找不回来了,反正也只是一把破扇子。   “走了!”上长寻往后扔了一个果子给诗人便跳下去。   诗人接住果子咬了口,叹道:“这些晚辈,怎么都磨磨唧唧的,真不让我这个做长辈的省心。”   ☆、第二十七回 共赴   沈相沉一大早就收拾行李,千沧雨仍然在睡,没错,仍然趴在床上,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虽然沈相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那么困。   “大人,起来了。”   沈相沉拿起棍子戳了戳千沧雨的后背。   可千沧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沈相沉突然想到上次叫千沧雨的时候,把清心拿出来。   果然如此,千沧雨坐起来头发垂下,手扶着头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今天必须早些赶去兰城,过辰时巡逻兵就会多加一倍。”   “嗯。”   千沧雨快速穿好衣服,也蹲下收拾行李。   沈相沉收拾着,突然发现千沧雨的衣裳格外的多,不,是非常,几乎七种颜色他都有,还有一件是七彩的?!   他忍不住道:“好像鹦鹉。”   千沧雨抬头看着他,在那段时间,他也这么说过。   “哥哥,你怎么穿的跟绿毛鹦鹉一样,不过,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他那时是这样说的。   沈相沉觉得千沧雨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是从灵源后,就经常换衣服,而且还是不重样的,一个男人能有这么多衣服也是绝了。   沈相沉道:“不过也是好的,到时候用来掩饰身份。”   他现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呆头呆脑,以前一见到千沧雨就不该如何思考,现在的他,只想报仇,只要报仇。   其它的,他才不愿管。   千沧雨问道:“之后呢?”   沈相沉反问:“什么之后?”   “没事。”千沧雨不说话了,默默的去别处把东西包起来。   沈相沉其实是懂的,但他现在不想说这些,偶尔装装傻也是好的。   片晌后,他道:“走吧。”   把门关上后,沈相沉磕了个头,看着千沧雨,他呆呆的站在门口,注视着屋子,沈相沉撇了一眼不管他,只顾着往前面走。   他又回头看了看,仍不见千沧雨,他“哼”道:“大人,不用再藏了吧。”   可是林中依然没有回应。   沈相沉眉间有了些怒色,急忙掉头跑回。   可千沧雨就站在林间那条路的尽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我没看到你,对不起。”千沧雨神色有了些内疚。   沈相沉才明白,千沧雨根本没走过这条路。   不过,他道歉干嘛?又不是他的错。沈相沉道:“不必,走吧。”   千沧雨点了点头,跟上他,昨天晚上的沈相沉明明还不是这般冷漠,大概是因为要踏上复仇之路了,所以不可能跟他在絮絮叨叨的说话,沈相沉现在,已经褪去了怜悯之心,任何人,他都不会可惜,哪怕是自己。   确实是这样的。   沈相沉道:“大人,你去那边买点干粮吧。”   看千沧雨屁颠屁颠的跑去了,沈相沉把行李放在地上,他瞟了眼千沧雨的背影,抬脚走向了另一条路。   就这样吧,不需要任何人陪我,反正也是这么过来的。   路边有个人看他脸色苍白,讥讽道:“死妈啦!死妈啦!有人死妈咯!”   沈相沉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那人被打趴在地,鼻血也哗哗的留下来,看吃了亏,他灰溜溜的想跑。   沈相沉踩住他身子,道:“说啊。”   那人本以为沈相沉是个柔弱小生,没想到做事起来狠辣无比,连哭带喊的求饶。   千沧雨在远处看着,他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干粮。   “大侠饶命,饶命啊!小的罪该万死,小的嘴贱!求求大侠饶命啊!!”   那男人被沈相沉踩的吐了一口血,眼看就快要不行了,目睹着一切都千沧雨,手中拳头紧紧握成一团,可他还是没有出手相助。   “沈相沉!你在做什么?!”一名猎户从林中跑出。   “快放了他啊!他是笸子,你小时候还跟他一起玩过,你不记得啦!那时候你们关系好的很!”   沈相沉看着猎户,道:“没人可以阻止我做事,谁都一样,阻止我的人,只能被我杀掉或者自杀。”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原本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苍天啊,作孽啊!”那猎户拍了把大腿,痛心的神色凝聚在脸上。   “他既然说了,就应该想到后果,怪谁呢,你们欠我娘的当然该你们来还了,不然找谁啊,能找谁啊?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脚下的杂碎来告诉我!”他笑出了声,把剑对着猎户。   “相沉。”   沈相沉听到这声音,手中的剑抖了两下,他目光移到身后,千沧雨向他走过来。   他问道:“大人?”   千沧雨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沈相沉理智全无,他道:“我不认识买干粮的路在哪。”   “给我滚!”沈相沉把脚下的男人踢开。   “是,是,谢谢大侠,谢大侠饶命!谢大侠饶命!”那男人手放在胸口上,嘴里的血一股股冒出,他神色慌乱几乎像疯了一般拖着身体用力逃跑。   “买不到就算了,前面是灵织村,这是大人的村子,要看看吗?”   “不必了,既是要赶时间,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一个一鬼除了这些其余也不多废话,沈相沉也能感觉到,千沧雨有点不敢说话,他主动开了口,道:“前面就是水路了,灵织一带晚上水鬼较多,就由我来守夜。”   他先踏上了船,千沧雨也踏上,老伯看着他们,应该是在要钱,沈相沉扔过去一袋银子,道:“这船,我买了。”   在船棚里,沈相沉摊开一张图,道:“我搞到了兰城宫图,这边是朝盛殿,这是芷江殿,我们要杀的就是住在朝盛殿的君主,至于芷江殿,我想偷偷潜入进去,里面有可能记录着当年的事,朝.....”   而这些,都是这千沧雨不知情的时候做的。   “沈相沉。”   “怎么了?”   千沧雨道:“其实.....”   “那边好像有人在叫你。”沈相沉不是为了逃避话题胡扯,是真的有人在叫千沧雨的名字。   还是两个姑娘家。   一个女孩道:“是沧雨哥哥!”   “真的是沧雨哥哥,他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另一个显得更为雀跃。   沈相沉停了岸,道:“上去叙叙旧吧。”   于是他们下了船,沈相沉也不懂他们怎么能一眼认出千沧雨的,莫非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不是,最主要,他还挺会夺取姑娘家芳心的,有两个姑娘青睐于他,也不意外。   “真的是你啊,沧雨哥哥,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都想死你了。”这少女明显比千沧雨年少许多 ,却一副痴相,让沈相沉怀疑。   “你有没有,忘记我啊?”说话的姑娘往前一踮脚,离千沧雨近了许多。   可千沧雨似乎是被吓到了,往后一退,姑娘扑了个空,还差点掉到河里。   “沧雨哥哥!”姑娘被他气的跺脚。   “啧,叙完了没?我们还要赶路的,能不能快点,我说你个小姑娘家一口一个沧雨哥哥,不知道害燥吗?要不要让我教教你这两个字怎么写。”沈相沉挡在千沧雨面前,漠视那姑娘。   千沧雨在他身后目视沈相沉背影,道:“我回去看着船。”   那姑娘不但不脸红,反而更霸道起来,一把推开沈相沉道:“我在跟沧雨哥哥说话,又不是你给我让开!”   “我偏不让!”沈相沉纹丝不动的仰头蔑视。   见他这幅样子,那霸道姑娘使劲踢了他一脚,千沧雨猛然回头,眼神跟要吃人的一样,霸道姑娘往后退了几步,身旁的姑娘扶住她胳膊。   “........”霸道姑娘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每天,每日每夜都在欺盼着你,等着你,可你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你了,为什么凭什么啊!!”那姑娘哭着跑走了。   沈相沉就跟在看什么画书故事一样,冷飕飕道:“真是有病。”   她身旁的姑娘抢话道:“你不认识我们了吗?你以前明明还说过,要娶如之为妻的。”   沈相沉脸色变了变,脚步有些不稳,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这些细微变化,他更大声了,几乎是快要吼出来:“骗谁呢?你别以为他长得好看,就可以胡编乱造,现在的姑娘,一点都不懂得矜持叫什么,她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连我的眼都入不了,何况....”   笠鲤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看真正龌龊的是你吧。”   她见沈相沉神色有变,“哦哦” 两声好似是看懂了什么,便坏笑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唉,痴人说梦啊。”   “谁也不能骂他。”千沧雨把沈相沉推到身后“谁也不能,懂了的话给我闭嘴。”   他凶神恶煞的眼神渐渐流露,沈相沉有些诧异,在他身后偷偷笑了笑,又重新平复好神色,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随她怎么说,走,赶时间呢。”   笠鲤被气的脸红耳赤,恨不得把沈相沉拉过来扇上几巴掌:太不要脸了!简直比女人家还要风骚啊!   她暗暗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平心静气的对待沈相沉。   “诶,大人,要是她继续说你会怎么样?”沈相沉此刻心情异常愉悦。   千沧雨道:“让她闭嘴。”   沈相沉知道千沧雨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不过,他真的很开心。   但,说到底,他究竟为何,会如此冲动,竟对女人家.....   下次见面,还是道歉为好,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到那时。   “她们怎么会,知道大人的名字?”   “以前是邻里。”   他没编名字啊......   沈相沉更开心了,也不管地图的事,趴在船边摘菱角。   过程中,他差点一头拱下去,要不是千沧雨,这个足智多谋的鬼王,及时用无痕把他卷过来。   不,拴住脖子扯过来,他可能就要掉下去了,不过,麻烦鬼王大人您能思考一下我的感受吗?淹没淹死,我就要被您勒死了!沈相沉躺在船棚里看外面的千沧雨,侧过身又想笑。   他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又恢复平时的那张死人脸。   千沧雨听到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沈相沉侧身躺过,卷了卷垂下的头发,道:“你与那娇俏少女说的开心,哪还顾得上我。”   “我......说?”千沧雨表情呆呆的。   他总共说话连五句都不到,何谈说的开心了?   来到灵织外面后,几乎就接近兰城了,这水路差不多也行了三天三夜了,沈相沉只感觉后来的骨头快要散掉,晚上还要担心有水鬼出没,时不时就要出去看看,还有,上茅房的问题。   一人一鬼打算去住宿,毕竟谁也不是神仙,总会累。   安置好一切后,沈相沉到街上打听兰城禁军所在地,看到远处有一个说书人,手里拿着一把兰花,便想去看看。   说书人一拍木桌道:“今天我们就来说个三求民女,后封为妃的故事,在当时那叫一个惨啊!”   沈相沉坐下来静静听着。   说书人继续道:“这皇帝叫沈相言,在当时,可是位旷世明君,他和乐妃的故事一度成为各地的一段佳话,据说啊,当时,这位沈皇帝去名间微服私访 ,恰好遇到了乐妃,两人一见钟情,可乐妃是个娇羞女子,哪好意思说,沈皇帝便每次偷偷的送给乐妃书信,以表爱慕,前两次乐妃都给拒绝了,后来沈皇帝为了让乐妃可以开心,在城中挂上几万盏红灯笼,每一盏灯上都写着“缘起缘落,只守一人”。乐妃出去一瞧,感动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当晚就被接入宫,大臣们都以为皇帝只是一时兴起。”   他说的像说给所有人的听的,眼神却时不时落在沈相沉身上。   说的也不怎么样 ,想来并不是专业的。   “谁知这沈相言,他不仅遣散了后宫佳丽三千,还立下誓言说此生不再选妃,只守着乐妃一个人便可。”   “切,我才不信,哪有人能做到这般,恐怕都死了吧!”   “就是,太假了吧,沈皇帝和乐妃虽然情比金坚,但也不必如此夸张。”   台下众口不一,沈相沉品了口茶,见所有人都已经离去,说书人叹了口气,也准备离开,沈相沉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放在桌上,道:“继续说。”   说书人激动的把银子揽在怀里,怕沈相沉后悔,他急忙重新站回台上,道:“大臣们都坚决抵制,可沈皇帝就是听不进去,大臣们都担心子嗣的问题,这时,来了一个别国公主,这位公主可是个祸害,从小就深深爱慕着沈皇帝,自然受不了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一个劲的想法子害乐妃,正逢乐妃深陷舆论时,城中人都说她生不出来孩子,大臣们齐齐上书,求沈皇帝休了乐妃,自然又是不了了之,公主在其中挑拨他们的关系,乐妃为此还和沈皇帝大吵了一场,沈皇帝一气之下便将公主赶出城外。”   说书人咽了口茶,继续道:“女人心,海底针,公主竟然带兵叛乱,还好沈皇帝想的周全,他的护卫也还算忠心,乐妃逃出来时却发现身上已经有了身孕,心系夫君的乐妃连夜逃出护卫的监视,看到的却是公主披上龙袍登位,手持玉玺号令千军,只可惜山河依旧,人已消损,原本公主与这沈相沉,两人可以一同做在这龙椅上相伴此生,而乐妃被截杀的消息却传进了他的耳朵了,沈皇帝此番,算是心死了,在大殿上当着千军的面自刎了,乐妃也不知去向,听说抛尸荒野了....”   沈相沉点了点头 ,从椅子上离开,在临走时,他看了眼那说书人腰间的挂牌,问道:“为何改叫兰城?”   “原本这公主要改名叫谷兰,可大臣们不愿,说前君主喜欢兰花,再起就犯了大忌,不让起,于是公主就把相乐城改成了相兰城,叫惯了就叫兰城了,几乎没人知道全名。”   “公子,你好像对当年的事很感兴趣呢?”说书上下打量着沈相沉那张脸。   “好奇罢了。”沈相沉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说书人摸了摸腰间的挂牌道:“像,真像!”   沈相沉突然想起来,那日上长寻在鬼界入口跟他偷偷说的话,他说,沈相沉长得特别像他的一个叔叔。   说不定,他和上长寻还有几分关系。   当年的事,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使一个城灭亡的,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干涉,看来还得调查调查这个公主的事。   “大人,我回来了。”沈相沉推开千沧雨的门“我刚才听一个说书人说故事。”   “说的是我娘和爹的故事。”   千沧雨眼直直的看着他,道:“嗯。”   沈相沉道:“明日,我再去看看,大人先睡吧。”   “不勉强就好。”千沧雨去拿地图。   沈相沉道:“不会。”   他坐在床边,想起来还有夜昭这事,烦的要死,把画像展开又看了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眼。   他又合上画像,丢到一旁 ,捂着脸躺下,透过缝隙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青衣在身,头发往后一抛,笑着跟令郎君说话,两人可以说上一整天,也可以坐在一起喝上几天的酒,再跑回去一同受罚。   又何尝不想回去,再过上当年那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人生在世,总要被各种所束缚不能的。   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笠鲤说的话,心里堵得慌,起来冲了个冷水澡,每当烦的时候他就喜欢看着竹块,觉得这样就会心静。   “真是....日了狗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说出来后顿时感觉好受多了,又多骂了几声。   “沈相沉,这真是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千沧雨声音在门外传进屋子。   沈相沉答:“不然呢。”   千沧雨道:“你娘不会希望你这样的,而且,她不告诉你不就是怕.....”   沈相沉道:“大人不愿,可不必留下。”   “我不喜欢求人,也不喜欢别人求我,大人的去留,我毫不在乎。”   “毕竟你我一开始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是鬼王,我是青玉掌门,八竿子都打不着,你要回去理所应当,我不会强迫你。”   “............”千沧雨沉默不语。   少顷,他又道:“那在你眼里,这些时日,我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无聊吧。”   沈相沉说话经常不着痕迹,就把人伤着了,因为他懂得,怎样让别人生厌。   “当年,你在这里刺上的那一剑,并不是我的本体,三年后,我第一个想去找的就是你,我打破结界,我....”   “那不是你自愿的吗?再说了,我有选择的权利。”   “是,是啊,沈掌门果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啊。”千沧雨靠在门外笑了几声“你是在利用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何还要留在这?”沈相沉听到这笑声,一股刺痛感环绕心间。   千沧雨道:“我喜欢。”   “这是我的福分。”   “.............”沈相沉表情抽搐:这他妈都行??   千沧雨道:“早些睡吧,明日我陪你去打听。”   “诶,诶,大人,大人,你先解释清楚,喂!别走啊!!”沈相沉推开门想追,门外却已经没了身影。   他一大早就跑去外面,准备买点吃的回去,现在离兰城还有点距离,得筹划好才行。   不过这夜昭,怎么跟万玄宗结上了仇?   他擅长使毒,和万玄达倒有几分相似,难不成,他以前是万玄宗的弟子?   沈相沉迟疑不定,到底是去万玄宗问夜昭还是打听兰城,他脑子乱成一团了。   还有,千沧雨,本来一早就打算甩了他,使劲了法子,狠话也放了,他就如同恶鬼一般,就是不走,兰城一事跟千沧雨可以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九死一生不说,他确实很好。   沈相沉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他。   就去万玄宗!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半路中非得杀出来个上长寻。   当时沈相沉在路上走,上长寻在酒楼吃饭,透过窗子看到了下面的沈相沉,嘴里东西还没咽就跳下去,一把将沈相沉捞过来。   “沈——君!怎么不和鬼王大人一起呀?”   “他在睡。”   接着是一连串的问句:“你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手里的是什么?你留书给鬼王大人了吗?”   沈相沉只道:“去买早点。”   “即是去买早点.....等等,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上长寻一把摘下。   “给我。”沈相沉皱着眉。   “别这么小气嘛,我就看一眼。”上长寻死死不松手。   “给我。”   沈相沉目光越发冰冷,盯得上长寻不寒而栗,他把锁重新放回沈相沉手里,沈相沉与他擦肩,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走了。   上长寻在原地表情怔怔的。   他想沈相沉可能会萎靡不振,可能会心生怨恨,就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般冷漠无情,让人惧怕。   现在沈相沉也不能再去万玄宗,兰城就更麻烦,不知是谁,非要在兰城外面设上结界,像千沧雨这样的鬼王想都别想进去。   最主要的是,这结界应该是哪位修道之人设下的。   他跑回去,上了酒楼,见到上长寻,坐在他对面。   “沈........”   上长寻还未说完,沈相沉道:“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叔叔,叫什么?”   “他吗?你说的是沈叔叔?”上长寻满脸疑问。   沈相沉道:“沈相言。”   上长寻面色惊诧,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付了钱,把沈相沉拉走,道:“过来我们这边说。”   沈相沉道:“他是我爹。”   上长寻表情如同凝固了一般,虽然他以前也奇怪过为什么名字如此相似,还有长相,但父子关系,他从未想到。   不过,上长寻的智力确实也不咋地,这种事都想不到也符合他。   接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相沉,问道:“你是,沈叔叔的,儿子?”   沈相沉不答,问:“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上长寻答:“他只是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叔叔罢了。”   “你不必对我心怀芥蒂,鬼王大人的事我知道你很不高兴,可我毕竟是他的儿子,告诉我真相不是理所应当么?”   上长寻低下头沉默了片晌,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相沉道:“你知道乐妃,是我的生母,可她也未曾告诉我真实姓名,而是化作林书柔,我想知道她真实姓命,还有,兰城的结界。”   上长寻也不墨迹,道:“乐妃本名乐瑶,兰城的结界是沈叔叔的至交好友古莫尘设下的,当年他游戏凡间,听闻沈叔叔要招贤纳士,觉得好玩就进了宫,他性格直爽不奉承,沈叔叔对此格外欣赏,他也是从头至尾第一位不用和沈叔叔以君臣相称的人。”   沈相沉听到这名字着实诧异,古莫尘,便是当年的掌门师兄,那当年如此帮助他,肯定有他爹的关系,那为什么又不告诉他呢?   乐瑶,水瑶,又是什么关系?   他问道:“你们宫中可是有位叫水瑶的女子?”   “是啊,就是现在被大人困在洞里的那个,不过大人不知道她身份,她是乐姨的妹妹,当年兵乱,乐姨也不知去向,谁知道你就是....反正水瑶为了找乐姨,费劲了力气,不过,这其中我也不太清楚,她最后怎么疯的,你知道吗?”   沈相沉道:“被折磨致死的。”   他想上长寻不告诉鬼王大人,定是怕鬼王大人知道以后追查当年的事,上长寻是鬼界的人,当然不想他为了一个外人耗费心思。   “怎么知道的?”上长寻显然怀疑了他。   “这不需要告诉你吧。”沈相沉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便不久留。   如今更添烦闷,想要知道当年完整的事,必须要找掌门师兄,可就在前几日,他拔出清心的时候,上面的光泽显然已经变了,以掌门师兄的功力,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还有水瑶,他娘只告诉他过,有一个思水姨母,怎么还是她娘的妹妹,沈相沉想在山洞里的那种感觉,还有最后的“幻听”,至于那四个字其中的兰,指的应该是兰城,谣言的话,说的必然是他娘和他爹,那其中的朝又是何意?   “沈相沉此人,很恐怖。”上长寻回到鬼界后神色一直没有平复。   花倾落道:“怎么会呢,我说寻君,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必如此吧,小心鬼王大人撕烂你的嘴。”   上长寻双手紧紧握在花倾落肩上,道:“我是说真的,这样下去,鬼王大人的安危.....你相信我。”   诗人捧着骨灰走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上长寻大声道:“我没有胡说!”   诗人道:“就算他现在很想报仇,至少,你们的鬼王大人,他不会动,唉,算了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没用,其中的情感,你们怎么会懂呢..”   “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肯定他不会动鬼王大人呢?”   诗人笑道:“跟你们说个故事好了,当年我跟青城好上的时候,跟沈相沉处境不差上下,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身世之谜,报仇雪恨什么的。”   “我是因为那些老古板,总反对我和青城,于是我,杀了所有人。”他说到这看了眼青城的骨灰,眼中全是柔情。   花倾落一胆颤:杀了....所有人?   “就算是这样,青城还是陪了我直到最后,谁要杀我,他灭谁,谁骂了我,他便撕了那人的嘴,就是这样,当时我□□焚身,全无理智的时候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伤害青城,我想沈相沉也跟我一样,毕竟他是青城的后人嘛。”   上长寻道:“青城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个浪子,自己门内人都能杀掉?”   花倾落道:“我怎么觉得,鬼王大人,和你夫君有的一拼,干脆拜把子好了。”   上长寻点头,表示赞同。   “大人,我回来了,起了吗?”沈相沉小心翼翼,掂着脚推开门。   见千沧雨坐在椅子上看图,他道“我刚才,出去见到上兄了。”   “他上次跟我说,我长得像他一个叔叔,本来就是.......不过上兄好像也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所以我想,再去趟万玄宗。”   “还有,水瑶跟我母亲有些关系,她是我娘的妹妹,兰城结界也是掌门师兄设下的,他跟我爹是知交。”   他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千沧雨,本来千沧雨也没问,可他觉得做人还是要诚实,以诚相待世间将多一分爱。   千沧雨把图中圈了一处,道:“不,不用去,除了水瑶,还有一个人,夜昭。”   沈相沉不懂为什么又要扯到夜昭这个人,他问:“这跟当年的事有牵扯吗?”   千沧雨答道:”你们上次去苏府是不是发现了一条锁链,那便是用来锁着水瑶的,你们也猜的不错,夜昭就是以少年之龄和水瑶......”他并未往下说。   “这几日我亲自去了万玄宗,发现了当年的秘册。”   沈相沉此刻无比佩服千沧雨,这查东西速度非比常人啊!   “夜昭他娘早年被万玄宗主绑进去,做了小妾,而夜昭是他跟另一个男人生下的,过了几年,又生下了宁偿,可夜昭生活不尽人意,总是被白眼相待,他便下了山,偷抢嫖赌都干了,最后遇到了远嫁公主元谷目,这也是她来到兰城后改的,我想,应该是夜昭欠了谷目一个人情,便替她去找水瑶打听你的所在,水瑶迟迟不说才会被折磨致死。”千沧雨给了沈相沉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沈相沉问道:“这是什么?”   千沧雨道:“夜昭生母写的,难产死了,给夜昭的遗书。”   怪不得这么多年万玄宗都不对外公开此事,太丢人了!连儿子都是强抢民女抢来的。不过,夜昭炼毒好像比他们的精通,让人啼笑皆非,一个非宗内人,其炼毒之术远超他人,也是厉害。   现在一切都搞清楚了,夜昭呢,和万玄宗,宗主有仇,所以杀了宗主,又嫁祸给他是因为谷目的人情,不敢动他是因为当时千沧雨在,最让人恶心的是,他利用了水姨的感情,再把她折磨死,一个少年郎如此竟能如此狠心!当然,最最可怕的还不是在这,恐怕当时他们推算错了,他和水姨在一起时,年龄可能更小。   那当务之急 ,只有去兰城,一切都明了了。   “大人,现在动身吗?”   “当然,这是最好的时机,我听说夜昭近日不在兰城,好像又去了别处,再等等消息,谷目已经年迈,杀了她易如反掌。”   沈相沉跟定了,千沧雨就是他崇拜对象,他要彻底查清这些事几个月都不够,千沧雨分分钟钟搞定,是真的超级厉害啊!   等等,不对啊,千沧雨,他怎么知道苏府一事,还如此清楚?搞得跟他在场一样,有问题,真的有。   不过,他神通广大,有什么事能难住他呢,说不定人家可以搞个远程观看。   沈相沉轻轻一笑:“大人啊,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可怕吗?”他把头发勾起来在指尖饶了饶。   “那你想我怎么样呢?”千沧雨与他对视,勾唇含笑。   “怕我。”   “你真是吓到我了。”   沈相沉看起来很不满意,道:“什么嘛,大人根本一点都不真诚,无趣,走走,我们去喝酒吧。”   时光仿佛又回到从前,沈相沉现在觉得神清气爽,通透了许多,反正只要报了仇,他又可以和千沧雨,和令郎君,还有其他人,一同饮酒,不必什么时候都保持紧绷状态嘛,反正身边有他。   如果没有千沧雨,他可能早就去寻死了吧。   “不许喝!”   沈相沉被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住,他问道:“怎,怎么了吗?”   “就是不给喝。”千沧雨背过去。   沈相沉走到他面前,看他脸红了一大片,忍不住“噗嗤”一笑,妈的,千沧雨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相沉道:“好,好,我不喝,看我多听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千沧雨道:“我没生气。”   “大人,你呀,每次都不说,其实心里在偷偷生气吧,问你个事呗。”   “什么事?”   沈相沉问道:“那段时间,你是怎么忍住的?”   沈相沉笑的越发坏,千沧雨脸更红了,站起来快步走出门外。   到后来沈相沉才发现,他的紧绷状态依然存在,但,一遇到千沧雨,嘴就要翘到天上了。   比如,遇到花倾落和上长寻。   这是在他和鬼王大人一起去兰城的时候。   至于那个破结界,其实对千沧雨来说根本不是事。   他照样和千沧雨住店,这时候就必须商量对策,花倾落突然从窗户里飞进来,桌上的纸张全被吹起来,散落在各处。   “额.....抱歉,进错屋了。”花倾落想从窗口爬出去。   沈相沉靠在桌上,道:“等会,收拾完再走。”   于是,就变成了一人三鬼,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为什么说三鬼呢?嗯.....上长寻也同样的,飞了进来。   把花倾落刚收拾好的又给吹乱了。   然后——   花倾落骂道:“你眼瞎啊,滚滚滚滚滚!滚出去,快点!”   上长寻道:“我就不走!你不也是这样进来的,凭什么是我走,要走也是你,给我滚!”   沈相沉品了口茶,微微一笑,道:“都走好了。”   千沧雨点头,道:“是。”   此话一出,花倾落和上长寻面面相觑,如遭雷劈。   他们的鬼王大人已经完全是沈相沉的了,竟然对他们如此绝情,天理不容啊!原本花倾落还挺喜欢沈相沉的,现在:该死的沈相沉!万恶的沈相沉!!   在后来的几天中,还算平静,为了不多交钱,沈相沉让他们睡地上,而千沧雨,睡床上,他自己,不睡觉。   “上兄,到时候可能要用到你的聚气符,怎么用的?”   “这个啊,你就别想了,只有我能用,靠我的鼻子,收集气味,再传到符上,指方向。”   沈相沉又问道:“你是.....狗吗?”   上长寻咽了口唾沫,极其无语,他道:“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的嗅觉,可能是直觉吧,还有,聚气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花倾落轻轻摇着扇子,抿嘴一笑,骚气自然来。   沈相沉看去,道:“落兄,我建议你不要经常擦面粉,有时候太白会很吓人。”   “还有你的嘴,是要吃小孩吗?”   切,注孤生吧你,花倾落一个白眼翻上天。   上长寻道:“落落沈君!我来教你们一个疏通经脉的动作吧,那个,鬼王大人想试的话也可以。”他一脸坏笑。   花倾落道:“疏通经脉,我又不抽筋,干嘛要疏通。”   上长寻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想,我们过几天是要浴血奋战的,放松一下。”   “好吧,什么动作?”   上长寻道:“第一部先平躺在床上,然后你的脚大拇指往上抬,一定要用力,用蛮力 !然后你的四个脚趾再往下压,对对,使劲,就是这样!”   “好了,现在感觉如何?”   “妈的滚!老子现在抽筋了!操...”花倾落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沈相沉看花倾落的表情,有点好奇,也学着刚才的步骤,所谓不作不死,他脚一阵舒爽,很不错的抽筋了。   千沧雨笑了笑,在沈相沉旁边躺下。   于是,三个一同沉浸在抽筋的快乐中不能自拔。   上长寻看着他们,觉得没意思,躺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桃花,发出一阵狂放的笑。   “哎呦,卧槽,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近不知怎的,我一见桃树就想笑,得改,得改。”他笑的趴在窗边差点掉下去。   “怎么了?”沈相沉躺在地上表情很懵。   花倾落道:“呵,这你就要问他了。”   沈相沉道:“还是你说吧,你看看他。”   上长寻表情笑到扭曲,眼泪花都被笑出了了,他勉强才能开口,道:“太俗套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呆子。”   花倾落道:“当年尚在人世时,喜欢兰城的一个女官员,便打算表达我的心意,看她经常路过寻君家的院子,我不知,还以为是她家的院子,就把......”   “寻君家桃树上的花瓣全晃下来,本来是很浪漫的事,我就出去了一会,为了买簪子,告诉她晚上在树下候我,谁知,我回来时花瓣全没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之后两个人都尴尬无比,她觉得我很轻浮没有诚意,打了我一巴掌。”   “后来就到了鬼界,我们几个一块喝酒,我才知道,那是寻君吩咐人扫了。”   上长寻道:“诶诶诶,别搞得像我破坏的一样,我又不知道是你。”   花倾落神色有变,道:“不认识?”   沈相沉现在终于懂了,要不是上长寻,可能花倾落就抱得美人归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孤孤单单的,知道这件事后,两个人的关系发展成这样也是在意料之中。   上长寻道:“就那次之后,他恨不得把我给杀了你们懂吗?我就说了句有点印象,他追杀我追了三个月,不眠不休的真是吓坏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花倾落想起身,无奈脚痛。   “落儿呀落儿,你瞧瞧你,怎么就对那件事如此在意呢?怎么就不好好看看.....”上长寻把头放在花倾落上空,眼眸下垂带着些失落。   “什么?我可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追杀你。”花倾落把头扭过去,又看了上长寻一眼。   沈相沉道:“相爱相杀其实挺不错的。”   千沧雨道:“已经发展为相恨相杀了。”   本来一起都是如此美好,他们俩个活宝吵吵闹闹,沈相沉跟千沧雨商量对策,可,偏偏出了事。   沈相沉趁千沧雨出去买东西,顺便把他的行李收拾一下,发现了女人的簪子完全是个意外,意外.....   看到的时候,沈相沉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笠鲤。   难不成这是什么定情信物??   管他呢!   是真的定情信物吗?千沧雨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或许是哪位好友赠的?   不大可能吧....   沈相沉这样想着。   “谁在乎....谁在意,就这破东西...这破东西。”   他把簪子扔在地上,又踩了几脚。   随后便坐在树上发呆。   ☆、第二十八回 长伴   千沧雨刚从外面回来,道:“我刚才去兰城看了,确实有通告,这里也不能待了,走吧。”   沈相沉道:“我不想去。”   千沧雨问道:“怎么了?”,   “就是不想去了,问那么多干嘛。”沈相沉跳下窗子。   千沧雨追过去,看到沈相沉靠在树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上带着点惆怅之色。   千沧雨道:“你和倾落先回鬼界,去问问青城古莫尘的事。”   上长寻走后,千沧雨跳下窗子,试图跟沈相沉沟通,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结果,沈相沉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走吧。”   “反正我也不是多重要,再说了,我们的大人可是情感高手,最会欺骗无知少男了,哪需要我这样一个平淡无奇,吵吵闹闹的凡人。”他故意把凡人两个字加重,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   “无知.......少男?”千沧雨被他搞得一头浑水。   “你还装蒜!”沈相沉气呼呼的指着千沧雨。   接着,沈相沉又不屑的靠在树上,道:“走吧。”顺便还瞟了几眼。   “沈相沉.....”千沧雨有几分低落,抿着嘴不知该如何说。   沈相沉哼了一声,走到街上,又怕被认出来是通缉犯,往脸上抹了几把泥。   “大人,兰城的姑娘如何?”   “哼,这兰城,怎么会有我看上眼的姑娘。”千沧雨转头看向他。   沈相沉笑道:“是啊!还是村里的好。”   千沧雨不知该如何解决,沈相沉今天就一直找他茬,倒不是说他烦怎么的,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千沧雨也不太会解释。   沈相沉看他一直沉默,就越发生气,索性跑到酒楼着里,他灵机一动,冲柜台前的掌柜一笑。   “掌柜哥哥,你真好看。”他拖着脸站在柜台面前。   那掌柜被他吓到,全身抖了下,也对沈相沉笑了笑,尽管很勉强。   千沧雨大步冲过来,道:“你干嘛!”   “呀呀,鬼王大人三妻四妾,还不允许人家找乐子啦?真是过分,掌柜哥哥,你看看他,都吓到我了。”   “...........”千沧雨不说话,朝门外走去。   沈相沉神色开始慌乱,也不搔首弄姿了,急忙跑开去寻他,可大街上已经没有了千沧雨。   难不成他真的走了?被自己气走了?   沈相沉沮丧的回到客栈,坐在那发呆。转眼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还是不见千沧雨。   “谁要再回去找他,我就,就吃一年上长寻的饭!”千沧雨看起来气的不轻。   上长寻在旁边眼睛睁大,惊愕的指了指自己,一脸疑问。   “我.........?”   沅老敲了敲拐杖,道:“大人,可知道莲池和君期。”   “不妨请他们前来,我相信大人会回去的。”   于是,千沧雨嘴上不说,死犟着,背地里又偷偷把他们俩叫过来。   “参见大人,在下上君期。”   诗人问道:“上,君期?化无他弟?”   至于为什么他也在这,此事关于沈相沉,他就是来打听打听,千沧雨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那几次吧,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定是有事,还是大事。   千沧雨道:“给我改回去。”   君期有点难堪,道:“可,这是夜鬼前辈赐名,擅自改了,不太好吧。”   令千沧雨更没想到的是,上长寻给所有新来的鬼都赐了名,男的都要随他的姓,可以说是一个家族了。   诗人看千沧雨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就帮他说了:“鬼王大人想知道,你和那姑娘的故事。”   “我和莲池吗?可鬼王大人不是......我们是男女之情啊。”   诗人道:“别废话了,快快快,墨迹的,唉,真着急!”   “是。”君期细细道来“我和莲池是在池边认识的,当时莲花开的正盛,我和她于此相遇,便一见钟情,可,我家里逼我娶妻,我自然不愿,在大婚之日逃婚了,莲池被扣在家中不给出来,我找到了她家的住处,莲池和我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我们心系对方,于是......”   诗人问道:“私奔了?”   “不是,我们双双自刎了,在鬼界又相遇,她还是如此的动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眼含秋波,还是.....”君期紧紧拉住了莲池的手。   见他们快要亲上去,诗人道:“行了行了,走吧。”   千沧雨起身,夺门而去。   上长寻一回去,就看到沈相沉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怎么了?一脸忧伤的样子,又不是死丈夫了。”   “就是。”沈相沉单手托腮,神情恍惚。   “不是吧,失了魂啦你?”   上长寻坐在他旁边看着沈相沉,可沈相沉眼神散漫中带着迷离,宛如一个丢了智的人。   他道:“鬼王大人,受伤了。”   沈相沉握着那块锁,道:“别骗了,他才不会有事。”   见上长寻去了内室,他赶紧收拾东西就跑,连样子都忘了遮掩,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胸前的锁,紧紧握在手心。   上长寻则从内室走出,叹了几声“啧啧”,坐下来看窗外的桃树。   天空阴暗昏沉,慢慢的吞噬了最后的光线,雨丝飘落在沈相沉脸上,他伸手擦了擦,继续跑着,可路上湿滑的很,他一屁股摔倒在地,可他全然不顾身上的污渍,爬起来继续跑。   路人们都奇怪的看着他:下雨天还跑那么快,怕不是脑子有病!   终于出了兰城,他拿出清心,御剑的感觉就是好,他道:“清心啊清心,求你稳点行不行,我都要掉下来了。”清心却故意把剑身一歪,沈相沉吓的面容失色,踩了它一脚。   鬼界似乎就在远处,他肯定,千沧雨就在鬼界。   一路飞奔后,他跑到鬼界的街上,空荡的大街上只有他的急促的脚步声。   嗯......这鬼界,貌似又与往日不同了,不是,鬼王大人,你这鬼界,拆了又建,建了又拆是什么意思?幸运的是,好歹还能辨认出是鬼界,就是,没有了灵茄村的半点样子,反而多了些自己的特色。   他与一位撑着兰花伞的鬼众擦肩而过,觉得不对劲后,他停下来猛然回头,撑着兰花伞的那位也回过头。   沈相沉愣在原地,冲过去抱住他,几乎要把他衣服扯烂,十指牢牢扣在他背后。   “我回来了。”他轻轻摸着沈相沉的湿发。   沈相沉不争气的留下眼泪,往他怀里蹭了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怜惜,他伸手拭去沈相沉的泪水,又把他紧紧抱住,闭上眼下巴抵在沈相沉头上。   “我操操操操操!”花倾落坐在上方观看下面的一切。   旁边的诗人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也抱住旁边的骨灰。   “你好烦,让人讨厌的很,还去不去兰城了,不去我走了。”沈相沉脱离他怀中。   千沧雨道:“自然是要去的。”   沈相沉把手递过去,千沧雨接住,就这样,撑着一把兰花伞,在雨中慢慢走着,时光如流水般悄然而逝,轻声细语又略显温柔。   在后几天,沈相沉都是脸上抹着泥出去打探消息,就在这天,他打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苏殷卿在兰城。   而且还办了个茶馆!   他不信,他真的不信,苏殷卿会这样屈居人下?在跟他开玩笑吧!重点是,他个洁癖会办茶馆,真是要笑死人了。   沈相沉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在街上笑出了声,脸上的干泥巴也随之抖落。   是这样的,他带千沧雨去吃饭,听到另一桌的大汉们在议论,于是他就听了些。   黑衣大汉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位负心公子,在兰城办茶馆呐?”   “知道知道,都没人去光顾,冷冷清清。”光膀子大汉边说眼睛还乱瞟,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   黄衣大汉道:“那可不是嘛!我听说啊,有一次客人说他泡的茶苦,他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怪不得,怪不得.....”光膀子大汉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许是在装高深。   黄衣大汉道:“像他这样 ,估计没多久就要被教训,瞧他那脾气,跟驴一样,还什么负心公子,我看他就是个鸟!”   可把那位黄衣大汉气坏了,想必他也去过那茶馆喝过茶。   沈相沉手中茶杯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错,到现在都不相信,苏殷卿一个目中无人的不羁少年,竟然会去办茶馆?   别的不说,他怎么能萌生出这个想法的?   还有,令郎君不说他跑去佟阳了吗?不行,还是得去看看,万一是他的话,肯定会把自己当作通缉犯一样绑起来上交官府。   他拦住那黄衣大汉,道:“那位负心公子,可是相貌端正,颇具傲气?”   黄衣大汉道:“不错。”   “你认识他?”   沈相沉笑道:“自然认识,这人是我的故人,可否,告知具体位置?”   “故人?那正好,上次那小子打了我。”他伸出五个手指。   沈相沉道:“兄台这是.....?”   “要宰我不成?”   黄衣大汉道:“你不是他故人么?”   “好吧好吧。”沈相沉掏出钱袋。   “兄台,不过有一点我要提点你,我这故人,并不是一无是处,要是他想杀人,你,和你们,都得死。”   “吓唬谁呢?”那大汉推了他一下。   沈相沉道:“我那故人脾气虽差,却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我看,是你找的事,对吧?”   那大汉见被羞辱,直接抄起板凳就往沈相沉身上砸,却被沈相沉单手截下。   “你.....你究竟是何人?”那大汉见他气宇不凡,便知不是凡辈。   沈相沉道:“我.....怎么说好呢,那个人不太愿意听到吧,说简单点好了,我是他师哥。”   茶桌人轻笑,道:“能教出这样的师弟,太失职了吧。”   “是啊...是。”沈相沉走向那人。   他端起茶杯,浇了那人一身。   “那是老子师弟,用得着你评头论足,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老子就是护短,见不得别人说他坏话,我看中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以为你们了解他?见识短浅,粗陋不堪,也不害躁,我都替你们丢人,你可曾与他同门,与他同食一锅饭,如果没有,你们就不配评价他。”   千沧雨在一旁慢慢观察,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而茶馆里的人早已散开,因为沈相沉实在太啰嗦。   之后,沈相沉在路边偷了两件衣裳,裹到头上,看了看千沧雨,也给他裹上,就像两个做贼的,而且还是那种大花布,他第一见到千沧雨如此搞笑的样子,殊不知,其实他更好笑。   沈相沉扶着墙壁慢慢走,拐了一个弯。   苏殷卿与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几秒。   沈相沉以为他没发现,装作平常的样子从他面前走过去,脚步却加快了许多。   “你跑什么?”   听到这声音,沈相沉再也走不动了,他转回身子,尽显尴尬。   苏殷卿看着他,他们也几年没见,再见的时候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怎么,掌门做的不如意,跑下山做贼了?”苏殷卿擦着桌子。   他现在一身粗布麻衣,眼中已经淡了些傲气,略微有些平淡之色,沈相沉更是看见他原本墨黑发上面已经多了些白丝。   沈相沉道:“没有,就是来看看你。”   苏殷卿笑了一下:“看我?不是,你都是通缉犯了,还有心思来看我?”   “现在得走了。”   “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呗!”   沈相沉点了点头,坐到外面的茶桌,看苏殷卿进去忙活,他也跟进去,道:“我自己来吧。”   苏殷卿道:“诶,把手放下,既然是你来我这,肯定是我做东,还轮不到你动手。”   “还有,晚上要不你就住这,不过,钱是要交的,我比你这个通缉犯还穷。”   沈相沉惊讶的说不出话,窝藏犯人,是要斩头的。   不过他们现在确实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要不出去,在这住也是可以的吧。可苏殷卿,变化也太大了!   苏殷卿在一边煮茶,问:“你是怎么成为通缉犯的?”   沈相沉道:“兰城君主杀了我娘。”   苏殷卿手突然打翻了茶壶,他捡起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这算什么,不要去报仇了,兰城除了禁军还常驻一些道士。”   “无事,你可知道夜昭?”   苏殷卿准备想答,外面来了一人,笑眯眯的提着包东西。   “殷卿!嗯?不在吗?”那男人四处张望。   苏殷卿急忙理了理头发,道:“来了来了。”   “今天来人....他们是谁啊?”   沈相沉自然知道那男人想表达的是何意,平常都没有人来的茶馆,今日却来了人。他有些难受,偷偷在苏殷卿看不见的时候放了一袋银子。   “他们,这是我从前的......同门,那位,不知道。”说到千沧雨的时候他一脸不屑。   “奥,这样,那你猜猜我今日带了什么?”男人把东西提起来,故作神秘的冲苏殷卿一笑。   沈相沉打量了他一番,黄黑相间的衣裳,袖口处缠着黄色的细布条,发也用黄色的细布条束起来,剑柄上刻着银色火样纹路,就是这长相,剑眉星目,又带着几分冷峻,只感觉气势凌人。   苏殷卿介绍道:“这是兰城的将军,楚慕。”   沈相沉脸顿时黑了:苏殷卿这小子,故意的吧!   楚慕看到沈相沉的脸,也不惊讶,道:“听闻你们想杀君主,我倒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   “哼,我如何信你?”毕竟他是兰城的人,还是得多多提防为妙。   “信不信,随你。”楚慕从腰间拿出令牌,递给沈相沉。   看来是同盟啊!沈相沉坐在他对面,见千沧雨一直默默不说话,便把他也拉过来一同商议。   沈相沉问道:“楚将军,夜昭可是在你们宫中?”   楚慕答:“确有此人,我不满的也就在这,夜昭此人阿谀奉承且心狠手辣,本应当即除之,可君主偏偏就重用于他,唉!”   “将军是深明大义之人,不知,可不可以与我一同把那兰城君主.....”   “暴戾恣睢,杀之即快!沈公子,我愿祝你一臂之力!”   苏殷卿在旁边呆呆的,他这个师哥,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废物了,更让人感觉,非常危险。   沈相沉看千沧雨,笑着问道:“阿雨,你看呢?”   千沧雨道:“甚好,不过....”   沈相沉问:“不过什么?”   千沧雨答道:“不过,还需要一样东西,防守图。”   楚慕道:“交给我便好。”   沈相沉盯着他那把剑,是格外好看的,便问道:“将军这剑何名?”   “你说它吗?行义。”说着把剑抽出来。   果然,是把好剑,光泽也泛着白月光,沈相沉赞叹:“不愧此名。”   他想想,千沧雨好像从来没有配过剑,等回去的时候叫工匠也给他做一个,叫什么呢,叫什么好呢....沈相沉到底是没有想出来。   后来听苏殷卿说,他和楚慕认识已经四年多了,楚慕是个正人君子,且家财万贯,更有包容天地之胸怀,包涵众生之大义。总之就是能怎么夸就怎么夸,能吹上天是最好。   他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便拿下来看看,抽出的时候,上面刻着“宝贝”两个字,看来是青城的剑,不过,为什么在苏殷卿这?   苏殷卿看到沈相沉拿着那把剑,道:“那是以前下山除邪时候带过来的,我以前给你你不要。”   沈相沉道:“给我吧。”   所谓借花献佛,他转手就给了千沧雨,虽说是先祖的剑。可千沧雨不知怎的,也不要,干脆就给诗人好了,他不是一直很想要这把剑嘛,正好了。   沈相沉想去市集上买点兵书什么的,便带了千沧雨一起。   他回来后,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令郎君来了!而且还与苏殷卿说说笑笑。   沈相沉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在这啊,何必瞒着我。”   令郎君也没想到沈相沉会出现在这,于是几人同样面露尴尬之色。   楚慕道:“这是防守图 ,我手下有兵马,就先从东南处进攻,那里防守最薄弱。”   沈相沉道:“好,一切依将军的。”   令郎君还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不过,好像是要打仗?   “走,带你们吃顿好的。”苏殷卿拍拍衣服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们一行人到了酒楼面前,一看便是花费极为昂贵的,沈相沉进去后点了几个素菜,苏殷卿一把抢过,点的都是那种价格不菲的菜品。   沈相沉偷偷看他,苏殷卿从怀里摸出块破布,里面包着一块银子,恐怕这是他这么多年的积蓄了,就在前一天,沈相沉发现,给苏殷卿的那袋银子又回到他的行李中。   他看着那些菜,越发不忍动筷,结束的时候,沈相沉不由分说,就跑去付钱。   苏殷卿赶忙起身跟着他,道:“你们是客人,自然是我做东,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   沈相沉看着他,点了点头离去,苏殷卿看起来格外开心,付了钱就往外跑。   “我跟你们说,兰城可好玩了,走吧,去净湖!”   沈相沉忽然一笑,摇了摇头,跟着苏殷卿一同前往净湖。   上长寻还在那间客栈,他耷拉着眼皮:“我怎么总觉得,他们老忘了我。”   “不止你,还有我。”旁边的花倾落一脸阴郁与上长寻对视。   上长寻道:“算了算了,玩剪刀石头布吧。”   花倾落道:“好。”   “明天我们就进攻兰城了,紧张吗?”沈相沉看着千沧雨。   千沧雨道:“不紧张。”   令郎君则是毫不知情,并且从头到尾,一无所知,整天他都在陪笑,然而什么都不懂。   殊不知,这兰城,马上就要翻天了。   苏殷卿回去后,便泡了一壶茶,递给楚慕。   “啧啧,碧螺茶啊,怎么就给他一个,不给我喝?”令郎君撇着嘴。   沈相沉闻了闻,确实是正宗的碧螺茶,以苏殷卿现在的状况,应该是攒了很久的。   苏殷卿道:“不行,这是我泡给将军的,谁都别想喝。”   令郎君道:“不喝就不喝,谁稀罕了真的是。”他气的回屋就睡。   楚慕道:“诶,殷卿,不能如此,他们也算是我的战友,即是战友,他们和我便是一人,不能区分对待的。”   苏殷卿听他这么说,还是犹豫了良久,才下定决心道:“好吧好吧。”   楚慕道:“殷卿,你去街上买些笔墨。”   苏殷卿已经要气到吐血,可他还是笑着去了,沈相沉能感觉到,苏殷卿刚才是有多不满。   “将军,我敬你。”沈相沉替楚慕斟茶。   他时不时瞧了瞧楚慕,只见他一饮而尽,沈相沉也自知是自己多心。   他们一直谈论到半夜,沈相沉实在困的不行了,看见千沧雨喝了口茶,他直接端起茶壶就喝,之后,他们就都睡不着了。   破晓之时,沈相沉和楚慕道别,约定好两个时辰后,沈相沉潜入进芷江殿找寻当年留下的册子,楚慕则带兵分散注意力,这时候谷目肯定会慌乱而逃,沈相沉就抓准时机,一击致命。   他今日换上了一袭黑衣,把束发也解了,千沧雨递给他黑色的布条,沈相沉接过,又把头发束上,他站在高处等着烟花信号,脸上多了些刻薄感,皱着眉注视兰城宫殿。   沈相沉道:“得去了。”   千沧雨紧紧握住沈相沉胳膊,道:“好。”   沈相沉招手拦下马车,待上去后他把车夫锁喉扔进草丛,将绳子隔断,伸过手把千沧雨拉上来,两人便驰骋而过。   兰城禁军在外面守着,沈相沉从怀里拿出两块黑布,给了千沧雨一块,各自蒙上,准备从大门进去。   “干嘛的?诶诶诶,说你们呢,光天化日之下,蒙面.....”   沈相沉不说一句话,把那将士一剑穿心,走了过去,突然想起尸体扔在这也不太好,被发现还会惊动其他人,正愁如何解决,千沧雨手中冒出一团裂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大人,你看。”沈相沉袖子划出来几根银针。   “这是?”   “奥,从锁僵上面提取的,之前被青城毁了,想着没什么用,一不小心就做成了这个。”   “毕竟,处处都是意外,对吧。”   他给千沧雨演示了一遍,虽然没有以前的威力,但会化作一根银线伸长,肉眼很难看见,锁人的力道也跟以前也相差无几,为了验证,他指了宫中正在哼曲的大臣,放出一根银针。   “为何选他?”千沧雨不解。   “诺。”沈相沉从袖中取出画册。   “这是?”千沧雨细看。   沈相沉道:“我搜查来的,这可是只老狐狸,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谷目纵容,才使这老狐狸越发嚣张。”   他微微用了点劲,那大臣只感觉脖颈快要被切断,一摸却并没有东西,他大声呼救,四周的宫女慌忙的把大臣拉开。   沈相沉微微用力。   那死不瞑目的样子使那群宫女四散逃开,纷纷在宫中乱跑。   由于死相太惨,沈相沉和千沧雨都未看。   在沈相沉心里,这内宫里的人,还有这些宫女,太监,连狗的命都不如,谷目之所以当上君主,肯定有这些大臣的关系。   据说内宫里的人,经常从外面拐些年轻貌美的女人,赐给大臣,而做这些事的人,自然也能得到奖赏,这内宫,就是一处脏水。   他跳下去,一剑结了这些宫女的命,想到会脏了自己的手,他唤出其余的银针,施了法在上面。   这样就好了,一个都别想跑,毕竟,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他翻身一跃,潜入了宫,千沧雨把手上的链子摘下,扔到空中,宫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   “有意思,叫什么?”   “归心缚。一刻钟之内,都会死。”   沈相沉道:“我听说谷目在身上贴了上百张符箓,真是夸张。”   “嗯....归心缚,那我的呢?”   千沧雨道:“你起。”   沈相沉觉得还不够,他忽然笑道:“大人,比起这种程度,我觉得,活活被烧死好像更有意思。”   他并不只是开玩笑,这内宫中干得事,枉死的人命。   千沧雨问道:“活烧?”   他又想了想,道:“不够,试试我的吧。”   沈相沉这时才发现,千沧雨能当上鬼王真的不是靠运气,人家有的是狠心和实力,光是站在那,就让人生畏的鬼王,真的不是夸夸其谈。   因为他看见所有人的身上都冒出大小不一的窟窿,一点点侵蚀着皮肤,直到把身体融化,而且蔓延程度极慢,就是让他们享受这个丑陋而疼痛的过程,再化为一摊摊血水。沈相沉佩服的哑口无言,将胸前的锁抛出,虽然不知道怎么使,但和归心共鸣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出他所料,整儿城都变了色,乌云密布在上空盘旋,许是要下雨了。   终于,四周聚拢了一大片军马,脖子上都挂着符箓   他清心出鞘,没有半点犹豫,直冲云霄,再一跃而下,剑气伤了一大批军马。   沈相沉想起,把无痕丢给千沧雨,随便问了句:“我刚才那一下,如何?”   千沧雨答道:“很不错。”   眼看军马倒下的越来越多,尸体叠加一层盖一层,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愈加浓烈,沈相沉在上空放声狂笑着:“一群凡人,痴心妄想,真够胆啊!”   那些将士们开始胆怯,开始后退,直到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身影,从万千军马中脱颖而出的那个人,便是令郎君。   “沈相沉——你疯了吗!!”令郎君用力扒开人群。   “你还是我认识的沈相沉吗?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企图可以让沈相沉放弃。   沈相沉冷冷的看着他,如同麻木般继续杀着人。   令郎君跑到他面前,使劲提着沈相沉衣领,怒道:“给我停下来!”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的弟子们,你的百年基业!他们该怎么办?说啊!”   “我管你呢。” 沈相沉蔑视着他“让开,不然就把你也给杀了。”   冷冷的语气,仿佛下一秒他就可以杀了令郎君。   令郎君却道:“有本事你就动手啊!”他毫不畏惧,依旧挡在沈相沉面前。   沈相沉冷笑,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令郎君仍自信十足的道:“你不会。”   直到胸前的鲜血滴下那一刻,他才放弃了相信沈相沉,他跪倒在地,身子还在努力的向前爬,血迹在地上一道又一道的触目惊心。   “我说了让你让开。”沈相沉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他听不见,也不想听,胸口的刺痛让他难以忍受,可他还是费力撑起身子向前爬去,手指在地上摩擦出血,前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伸出手渴望可以触碰到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你今日,怎么没穿青衣?”   见沈相沉没答,他又问道:“沈相沉,去喝酒吗?”   依旧无声。他闭上双眼,任由鲜血蔓延在兰城中央。   远处千沧雨伸手扯下一个人头,不屑的丢了,朝沈相沉走来。   沈相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剑气,上面黑气笼罩,他笑着,又瞪了一眼后面的令郎君,道:“咎由自取。”   “就在眼前的,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一切都是你活该!”   他几乎是哭中带笑,平复好情绪后,他走到令郎君身旁,将他扔给千沧雨,千沧雨点了点头,把令郎君丢出城外。   沈相沉再看军马,已经伤亡惨重,谷目还是不慌不忙的坐在上方,身上的符箓闪着金光,谷目不说话,应该是年老衰竭,就算说话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哼。”沈相沉走上阶梯。   把剑举起来,想刺下去。   大殿中央的那群道士伸手把胸前的符箓摘下,扔入上方,从身后拿出拂尘,施法在符箓之上,念了几句咒语,把千沧雨困起来。   沈相沉见唯一残余的军马,几乎全是由道士组成,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是斐贤他们。   一流看见沈相沉,猝然间睁大了眼睛,只听说有两个有叛乱之心的恶人要屠城,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沈相沉。   可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决,用八卦盘环绕在结界上空,施法镇压。   这么多道士,对千沧雨而言是最不利的,清心被那堆在身上的符箓弹回,沈相沉冲进阵法中央,伸手拉住千沧雨,道:“不行我们就走。”   千沧雨摇了摇头,想用无痕将结界打破,可,肺腑中一股灼烧感袭来,使得他不得不放弃。   沈相沉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灼烧感,愈来愈强,这样下去,千沧雨肯定会死,这些道士仿佛就是请来专门对付他的,这其中,定有蹊跷。   他从来不骂清心,连那个名字都是开玩笑时才说的,这时,他恨不得一把折了清心,恨道:“你个饭桶,连鬼王大人都保护不好,滚开!”便一把扔了清心。   只感觉符箓的镇压感越来越强,他举起双手,道:“我投降。”   道人们仍然不放弃,一流极力阻止,企图拦下那股法力,他将八卦盘调转方向,替沈相沉他们赢取逃跑的时间。   “你干嘛!?难不成你要让恶人们为非作歹吗?”   “给我滚开!你这个叛徒!”   道人们一起使力,沈相沉趴在千沧雨上空,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道:“走了。   “快走。”一流用口型对沈相沉说。   千沧雨手紧握他衣脚,看见那术光向沈相沉冲来,使劲把沈相沉推过去,他看着沈相沉,道:“对不起。”又重新站起来,奋力用无痕迎击,沈相沉则把他拉跑,道:“还打什么打,没发现吗功力,被减弱了一半。”   确实的,按理说这些道人根本奈不住千沧雨,问题就出在刚才的那股灼热感,恐怕是中了毒。   那群道人依旧不放弃,把他们追到了悬崖边,嗯,悬崖边,沈相沉以为这只出现在画书里,什么生离死别的。   他看了眼下面,意外发现,好像还不是特别深。   于是,他看着那些道人,嘴角上扬,道:“即是天要亡我,那相沉也甘愿接受惩罚,只希望在九泉之下,各位道长可以记住我,记住今天,你们杀了一个正义之人。”   说完带着千沧雨跳下去,在过程中,千沧雨把他转过来,自己摔到了石头上,一人一鬼在下面躺着,空中才下了雨。   千沧雨道:“沈相沉,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沈相沉躺在地上淋雨。   千沧雨道,“只要杀了我,什么事都解决了吧,比起万玄宗一事,杀了鬼王更能让人信服,而且....”   沈相沉道:“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舍弃生命,从来不需要,你只要好好的,陪着我就可以了。”   千沧雨便不提,道:“你的剑,确实是宝剑。”   沈相沉问道:“怎么说?”   他看千沧雨好像不愿意提及此事,道:“既然是宝剑,怎么会跟饭桶一样,不要也罢。”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摘菱角那次?”   “菱角......”沈相沉看着天空,思绪飘到了从前。   他忽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原来那个人,那个哥哥,就是千沧雨,真的是他!沈相沉已在心中猜测过无数次,在每个深夜里想那时的模样,可千沧雨总不直面回答,可他从心底里就感觉,那个哥哥,就是他。   确实,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从头至尾,从穷困到繁华,都不曾离开过。   沈相沉如同大彻大悟般,三年前的那一剑,不过就是千沧雨故意而为罢了,他根本没有丝毫疑豫,或者可以说——他就是一心赴死的。   “自然记得。”   在他小的时候,救过一个大哥哥,看那个哥哥可怜,一直坐在雪地里,手脚都被冻的通红,他便偷偷的把那哥哥藏在林中,每天都从家中拿饭菜给那哥哥吃。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年幼的沈相沉望着千沧雨。   千沧雨道:“我叫....”   “相沉,回来吃饭啦!”   沈相沉听到他娘的声音,慌忙的跑开了,千沧雨反应也慢,在他离开后才道:“千沧雨。”   沈相沉以为他不愿意说,就一直叫他大哥哥。   之后便被他娘发现了,千沧雨见到沈相沉的娘,有些羞涩。   他道:“伯母好。”   乐瑶道:“嗯....听相沉你叫锅锅,真乖巧呢,来,伯母给你做了几件衣服,你看合不合身,以后就在我家住吧,也让相沉有个伴。”   “大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沈相沉在屋子里瞎蹦跶。   他读千沧雨的“哥哥”,发音老不准,所以他娘才听成了锅锅,以后的日子也就这么叫着。   千沧雨突然下跪,道:“谢伯母收留之恩!”   一次沈相沉在河边踩莲花,非要千沧雨给他摘,千沧雨不愿,沈相沉就使劲拽他,忽然一脚踩到沈相沉脸上,把沈相沉踹了下去。   他脱下衣服就捞,沈相沉从河里丢了一把泥上来,糊到千沧雨脸上,便哈哈大笑。   千沧雨把脸洗干净后将他拉上来,道:“别玩了,你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千沧雨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是他的名字,可沈相沉根本不认识,就别谈什么说出来了。   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认识,便道:“我知道了,大哥哥你名字真好听。”   两人坐在一片芦苇面前吹着风,脱了鞋的脚在水中来回摆动,浮萍聚了又散,沈相沉偷偷的在千沧雨背后写了三个字,同样是他自己的名字。   “柳姨,我们来了!”   沈相沉拉着千沧雨的手晃晃悠悠,一蹦三跳的,搞得千沧雨脸上肉都在颤抖,感觉要癫疯了。   在门槛处突然被绊倒的沈相沉连连叫疼,千沧雨把他扶起来。   柳姨正在做糖葫芦,看他们来了,把糖葫芦分给他们,沈相沉问道:“柳姨,喜欢是什么啊?”   柳姨道:“相沉知道这些干嘛呀,还小呢。”   千沧雨独自嘀咕:“如何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柳姨噗嗤一笑:“如果想要喜欢的人知道,送糖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糖人,好好吃的样子。”沈相沉口水流出来。   千沧雨看着,用袖子帮他擦了擦。   出去后,沈相沉异常活跃,又带他去摘什么野木耳,野蘑菇,虽然千沧雨告诉他可能会中毒,但这依然阻止不了沈相沉摘东西的决心。   他从家拿了打火石,还有锅,在林中烧柴火,把刚才摘的野物一锅炖了。   打开后,意外发现,颜色不错,但看起来好像没有熟,千沧雨看他满脸期待,眼神放光的样子,勉强又树枝夹起了一块蘑菇,沈相沉倒没有吃,他喜欢看别人吃。   回去后,千沧雨就拉肚子了,一直连续四天,他都来回奔波在厕所和家中间。   ☆、第二十九回 幼时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相沉想他了。”年幼的沈相沉靠在乐瑶的身旁。   乐瑶温柔的抚摸沈相沉的头,道:“你爹啊,有很多事要忙,他不是故意抛下阿沉的,他可是个大英雄呢!”   “哇~”沈相沉眼中放光“娘,你跟我说说爹的英雄事迹嘛,我想听。”   乐瑶道:“嗯,那我就说一个他年轻时英雄救美的故事吧。”   “阿娘,救的是你吧。”沈相沉一脸坏笑。   乐瑶捏了捏沈相沉的肉脸,道:“你这孩子,都学会拿娘打趣了。”   ”救的不是娘,是你的姨母,你应该叫他她思水姨母。”   乐瑶说完后,沈相沉便跑去千沧雨的屋子,趴在床前看他,道:“哥哥,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见千沧雨没有回应,沈相沉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你猜猜我爹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千沧雨依旧不答,他又自言自语:“竟然是因为我姨母,姨母为了道谢把他接到家中,这也太巧了!他一眼就看中了我娘,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嘛!你说这.....   “哥哥。”   他低声笑了笑。   “睡着了吗?”   “好梦。”他轻轻的把门关上。   第二日,沈相沉跟千沧雨在一块说话,突然就聊到了以后。   “哥哥,你以后会去干嘛啊?”   “我.....不知道。”   沈相沉道:“我想去青玉坛,听说,那里的青衣可好看了,娘非不让我去,说要等我长大了再放我走。”   千沧雨问:“你会带上我一起吗?”   沈相沉道:“当然!哥哥和我已是生死之交,分不开的。你就是我,我便是你,我们如同一人,哪有分开的道理。”   千沧雨道:“那我也会保护你的,只要是你想做的,告诉我一声,定当义不容辞。”   “好!哥哥,隔壁村子好像有什么驱魂仪式,我们去看看吧!”   “那,伯母?”   “娘今天出去了,不会发现的,就一小会,好不好嘛,求求你了~”他来回晃千沧雨的衣袖,小嘴撅着。   千沧雨算是妥协了,道:“好吧,那就一会。”   面前是一处树洞,里面深不见底,时不时有蜈蚣从里面爬出来,千沧雨把他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则牵着他进洞。沈相沉怕虫是千沧雨在一月前知道的。   那时千沧雨在柴房找吃的,看见沈相沉畏缩在墙角,便上前寻问原因,沈相沉指着墙壁上的蜘蛛,不敢出声。   千沧雨把蜘蛛抓下来,放于沈相沉脸前。   沈相沉哇哇的就哭出了声,千沧雨也没想到,之后,他发现,沈相沉原来不止怕虫,只要是有毒的,或者爪子多的,他都怕。   沈相沉道:“哥哥,跟我来。”   “可.......”千沧雨把虫子一个个踩死。   跟着沈相沉进入树洞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天然洞穴,前方透出光亮,应该是通往另一个村的捷径。   出来后,沈相沉却摸不着头脑,他走了几步,仍然苦恼似乎是在纠结要走哪。   沈相沉道:“哥哥,我们是不是,遇到怪事了。”   千沧雨道:“应该是。”   他五指悄悄爬上沈相沉手臂,接着紧紧的攥在手里。   树林中一阵狼嚎声,沈相沉被吓的瘫倒。   他们大概在过程中被某个鬼魂带过来的,那这,说不定已经是阴间了,不过选谁不好,偏偏选上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不得不承认,他们俩就是倒霉蛋化身。   “哥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我怎么甘心死在这里,我不想死.....”沈相沉双目止不住流出泪水,反手紧紧的拉着千沧雨。   千沧雨道:“都不会死。”   他折了一节树枝,把沈相沉头按到草丛里,便向前方走去,狼群向他袭来,沈相沉在地上不敢发声,又怕千沧雨受伤,他偷偷爬到千沧雨跟前。   千沧雨明明还是个少年模样,力气却不小,一副不从容不迫的样子,越来越投入这场实力悬殊的苦战。   只知道千沧雨在一群狼中奋战,之后沈相沉便看不见了,因为面前溅来一片鲜血,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爬起来寻找千沧雨的身影,只摸索到了一块布料,沈相沉害怕的跪在地上。   “是我,是我这个没用的东西,害了哥哥,是我!”他狂扇了自己几巴掌。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后,沈相沉擦干眼泪,面前出现一双手,沈相沉抬头,冲上去把他抱住。   千沧雨扶住他的身子,笑道:“什么啊....我就是去洗个手,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真是的,一个男孩子,有点出息行不行。”   沈相沉顿时笑逐颜开,道:“反正有哥哥呀!有你保护我,才不需要有出息。”   “是是是,我保护你,我一辈子都保护你,可,你刚刚,在干嘛呢!”千沧雨捧腹大笑,不能自己。   沈相沉道:“哥哥就会取笑我,我可是为了你才哭的,你一点点感动都没有吗。”   “不过......”   “哥哥你没事就好了。”   千沧雨把他往后一拉,两人蹲在丛中,沈相沉闻到千沧雨身上的血腥味,他视线放在千沧雨臀处,偷偷笑了下:伤哪不好,偏偏伤这,有他苦受的了。   一方面又心疼他,因为后面一直在流血,可突然把手放上去,有点像耍流氓的,他斟酌片刻,把自己衣服撕成布条递给千沧雨。   “这是?”   裹屁股的?包....屁股的?沈相沉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有种不太对的感觉,他道:“你后面,哥哥你别失血过多而死了,毕竟我们如同一人。”   千沧雨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哥哥,你看。”沈相沉指了指远处。   那边黑烟四起,从上面还可以看见淡淡的光亮,不久后,惨叫声不绝回响,一阵又一阵,林中树叶上溅满了血液,连泥土也被浸入上了一层浓厚的鲜血,整个林子到处都是血腥气。   沈相沉想冲出去,千沧雨死死的把他搂住,道:“别去,别管。”   “那是人命啊.....”   “人命又如何?”   ““哥哥!怎么能放任不管!”   沈相沉想从他怀中脱离,千沧雨蒙上他眼睛,低声道:“别去,就这一次,听我的。”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哥哥,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   沈相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接着推开他跑向林中深处。   他找了处僻静地方坐下,呢喃道:“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哥哥的表情....”千沧雨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悲痛交织,失望而失落,用伤心欲绝都不为过。   千沧雨靠在树上,攥紧拳头,也跑向林中深处。   看沈相沉窝在一处小角落,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他轻悄悄不着痕迹的走过去,在沈相沉背后看他画什么。   沈相沉停下了动作,一时间不知该画什么,他不知不觉在地上写下一句诗: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这是他娘教给他的,沈相沉也是极其喜欢的,想着来日可以赠与佳人,他就开心的睡不着,连夜把这句诗练上了几百遍才会写。   千沧雨在身后看着,忽然掉头就走,沈相沉发觉,窜上去抓住他衣摆,千沧雨皱着眉头看他。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见沈相沉马上又要哭鼻子,千沧雨蹲下把他身子拍拍,与他一同寻找出口,可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无论怎么走都出不去,连续回到起点多次后,两人都精疲力竭。   沈相沉觉得无聊,在千沧雨身旁滚来滚去,时不时还戳戳他的脸,眼看就接近黄昏,两人都开始着急,千沧雨道:“这个世上若真的有鬼,又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沈相沉也同意,鬼就应该待在该待的地方乖乖的不出来,一出来还把他们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假如,我是说假如,哥哥,你要是成为了鬼,会干嘛?”   “我会,一统鬼界。”   沈相沉“啊?”一声,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样子:“那我们不就是敌人了吗?不行不行,哥哥,我要带着你一起去青玉坛,不能让你变成大坏蛋。”   说到这时,林中传来异动,两个男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个男人道:“少爷,计划很完美,您的眼中钉已经死啦!”   身边的男人提醒他打住,道:“住嘴,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死透,那小子命大着呢,以往都是酷刑千种都不曾低头,今日怎么回事,放弃抵抗了?我就知道,这狗崽子命早该到头了。”   “接下来,老爷就该把这万玄宗交给少爷主掌了,你说.....”   两个男人皆哈哈大笑,被称作少爷的道:“行了,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等我拿下这万玄宗,一起就已成定局,到时候我看谁敢反对,就算是那小子也没有翻天的本事!”   “对了,给爹的寿礼送过去,他老人家一定会笑纳身为儿子我这份心意的。”   沈相沉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千沧雨似乎明白了个透,道:“是有一个东西把我们带过来的。”   “什么东西?”沈相沉茫然。   千沧雨道:“无事,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沈相沉完全听不懂,就刚才的那两个大哥哥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尔虞我诈什么的,他现在还一无所知。   过了一时半会,沈相沉发现,他居然还在洞里,千沧雨情况就不秒了,后面鲜血淋淋,止都止不住,沈相沉一把捞住他裤子。   千沧雨惊愕的看着沈相沉,手护着裤子。   沈相沉道:“哥哥,不用怕,再这样下去你伤口会溃烂的。”   他也知道,一个大男孩被脱裤子,想想都丢人,千沧雨犹豫再三,决定自己来。   “背过去。”   “好。”   千沧雨道:“不许看。”   沈相沉把眼捂住,道:“我发誓不看。”   千沧雨磨蹭了一会,期间不断回头看沈相沉到底有没有在偷看,确认没有后,他才放心,因为太疼,他咬着衣袖。   沈相沉听到响动,问道:“哥哥,怎么了吗?”   “没,没事。”千沧雨尽量不发出声音,头上冷汗直冒。   “阿沉——!锅锅——!阿沉————!”   前方的洞口处钻出一个人头,沈相沉看到后欢喜若狂,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乐瑶,千沧雨看到是沈相沉他娘,急急忙忙的就把裤子提上,淡定自若的走过去道了声“伯母。”   乐瑶还未开口,他就道:“都是我的错,还请伯母不要责罚相沉,此事因我而起。”   乐瑶似乎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隐忍,拘束.....他不同于平常孩子,很少露出笑容。   他跪在乐瑶面前,后面的伤撕裂开来,他眉头微皱,把头低下,乐瑶把他扶起来,揉了揉他的头,道:“回来就好了,走吧,我做了糖醋鲤鱼。”   “锅锅,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酸呢,不过没关系,你喜欢吃糯米糕吗?我在里面加了蜜枣。”   实际上,千沧雨是喜欢吃酸的,只是因为沈相沉更加喜欢,他偏就说了喜欢吃甜。   他最讨厌吃甜食了。   沈相沉道:“哥哥才不挑食呢,他上次还说他喜欢吃我做的蘑菇汤。”   他们一人一边,伴着日落回到家中,乐瑶拿出针线,道:“阿沉,锅锅,你们俩把衣服脱下来,我来给你们补补,都破了。”   千沧雨难为情的样子被乐瑶看到,她蹲下来,嫣然一笑:“怎么啦,锅锅这么大了还怕羞吗?”   乐瑶对他们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千沧雨压根没见过她发过火,所以他从不向乐瑶提条件,也怕她伤心,如果她看到了后面的伤口,那就代表,这个家将要拿出一大笔费用来给他买药,这是千沧雨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他也知道,这个家维持生活有多困难。   “我......”   “娘,待会我帮他脱,你先补我的吧。”   千沧雨低头沉默不语,跑到外面劈柴。乐瑶又把他拉回来,道:“锅锅休息去吧,这些交给我就好,来,这个给你,别告诉阿沉,他不知道。”   乐瑶走后,千沧雨摊开手,上面放着一小块点心,他攥在手心,走到里屋看见沈相沉在摸脚,近看才知道,那是沈相沉脚磨破血了。   “怎么不说,嗯?”千沧雨端着他脚,撕下一块衣料,准备了盆和水,帮他擦拭伤口。   沈相沉红了脸,道:“哥哥,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那是我的责任。”千沧雨把手心展开,喂到他嘴里。   沈相沉把他手挡下,将点心掰成两半,给了千沧雨一半,自己笑嘻嘻的对着千沧雨摆鬼脸。   他把舌头伸的老长,宛如吊死鬼,看千沧雨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感觉,他又把眼睛往下扒,白眼珠翻到后脑勺,企图可以吓到千沧雨。   “听说暮晚神童,他们家,被抄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外面的乐瑶和柳姨相对而坐,还有过来串门陈姨,三人在外面说话,沈相沉和千沧雨则偷听她们在说什么,听女人说话可有意思了,每次都受益匪浅,比如,千万不要说女人长相如何,这是沈相沉亲身经历得出的结论。   上次柳姨问他,并且告诉他要说真话,沈相沉寻思着,那就说真话呗!一开口,柳姨脸越发黑沉,他闭上嘴默默的出去了,后来柳姨见到他脸一如既往的黑沉。直到千沧雨来了之后,他也问了千沧雨同样的问题,千沧雨虽然没回答,却足以让柳姨心花怒放,千沧雨送了柳姨一个银簪,也送了乐瑶一个,唯独沈相沉没有,他为此还生气了一段时间。   后来,千沧雨送了他笔墨纸砚。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让沈相沉在上面写下名字,沈相沉哪里会写,千沧雨就教他怎么写,沈相沉感觉,千沧雨一定是位博学多才的公子。   柳姨道:“几个月以前了,你都不知道,都烧光了!”   旁边的陈姨道:“那真是可惜了,听闻暮晚神童,五岁就背下诗文百篇,七岁就能与私塾先生同坐,怎么落的这样的下场,一个神童命不该如此啊!”   “那孩子呢!”乐瑶着急的抓住柳姨的胳膊。   沈相沉知道,他娘的慈母心又泛滥了。   柳姨道:“不知道啊,都失踪了,谁知道现在在哪,估计没死也被饿的半死了。”   暮晚神童,大概是隔壁村的孩子,听说他生下来时江水翻涌,雨落七夜,比任何孩子长相都要好看,可以说是十全十美,算命人路过却说他活不过十五,神童的家娘不信,倾尽一切去给他祈福许愿,家里哥哥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神童的才智确实为世间罕有,七岁与私塾先生对弈便赢了,在各地传开一夜成名,风光无限的神童被捧做仙童,暮晚此名,是一位道人起的,因为当时他生下来时正好是晚上,虽然很没有意义,但听上去还是不错。   沈相沉道:“神童也会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就是那种一帆风顺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呢。”   千沧雨道:“他才不是什么神童,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罢了。”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吗?要是我啊,就骄傲死了,天天顶着这个称号到处乱溜,哎呀,想想都风光。”   沈相沉眼中星光闪耀,畅想自己风光的模样,千沧雨紧锁眉头,转身回床上躺下。   “哥哥,过两天我娘要出远门,我们去山上玩吧!”   “好。”   沈相沉道:“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一下子就答应,我都.......不好意思了。”   “哥哥.....你在哭吗?”沈相沉伸手推了推千沧雨,在床边坐下。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叫....嗯,沉沉,有一天,他去树林里遇见了一只小花猫,叫果果。”   “果果哭了,怎么办呢?他看起来伤心极了。”   “于是,沉沉每天都给果果带好吃的,突然!”他把声音抬高,千沧雨转头,一脸无奈。   “你猜怎么着,被沉沉的娘发现啦!娘把果果带回家,从此以后,沉沉和果果就永远在一起啦!怎么样哥哥,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好?”   “噗嗤,这不就是你和我吗?”千沧雨直起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去柴房烧了点水放到桶里,要给沈相沉洗脚。   沈相沉也不害燥,一脚踩到桶里,溅出一地水,千沧雨过来的时候脚滑了下摔倒在地,勉强撑起身子。   “哥哥!”   千沧雨扶住墙,道:“没事,行了,你去睡吧,我可是有十条命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就死掉。”   沈相沉道:“就算哥哥有一千条命都不行,哥哥就是哥哥,是不能受伤的。”   千沧雨下意识护住裤子,往后退了几步,沈相沉一个大步迈过去立于他脸前,伸手就要脱,千沧雨跑到茅房索性不出来了,沈相沉没了法子,只得作罢。   他道:“哥哥,明日一起去爬山吧。”   ☆、第三十回 苦行   某天,沈相沉和千沧雨两人坐在枯木上吃着咸鸭蛋,看起来都有些郁闷。   沈相沉道:“大哥哥,马上就要走了啊....”   千沧雨道:“没事的,下次我们一起回来就是。”   两人抬头看晚霞,心事重重的两个少年就这样睡着了,被发现的时候已过去了几个时辰,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这么期待的自由,到现在却一点也不想了。   乐瑶道:“你们呀,就是贪玩,下次不许这样了,可担心死我了。”   “娘...”沈相沉看起来很忧郁。   乐瑶拉着他的手,问道:“怎么啦?”   沈相沉道:“我不想去青玉坛了。”   乐瑶笑了几声,弯腰蹲下,将双手置于沈相沉肩上,道:“阿沉是怕到时候见不到娘亲了吗?放心吧,我每个月都来看阿沉,好不好?”   沈相沉泪眼朦胧的看着乐瑶,便重重的点了下头。   其实他知道,青玉坛是不给探亲的。   娘怎么说,只是安慰他罢了。   乐瑶道:“锅锅,阿沉,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毕竟我也不能经常看到你们,尤其是阿沉,你要乖乖听长辈的话。”   沈相沉道:“知道了。”   这个晚上似乎变得格外漫长,沈相沉和千沧雨都没能睡着,千沧雨半夜起来上茅房,看到沈相沉睁大眼睛看他,被吓了一跳。   沈相沉指着他,道:“哥哥,你的伤.....”   千沧雨道:“早就好了。”   沈相沉点点头,和他一起坐在外面吹冷风,就这样,一夜未眠,直至清晨。   沈相沉还认真打扮了一番,拉着千沧雨出去摘菱角。   乐瑶在他们临走时放上了几块油酥饼,沈相沉却用来喂鱼,千沧雨躺在船棚里看他,忽然一笑,道:“怎么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沈相沉回嘴道:“哥哥不也是一样。”   千沧雨道:“我比你好多了吧。”   “切,我不和你吵。”沈相沉继续喂鱼。   千沧雨问:“到时候我要是修道成仙了怎么办?”   沈相沉道:“世人都说神仙好,我却不这么认为。”   “嗯?”   “你想想啊,神仙多累啊!既要管凡人又不能像凡人那般体验这世间的爱恨情仇,还是我们凡人好。”   “爱恨情仇,确实纠缠了大部分人,相沉你呢?要斩断红尘,了无牵挂吗?”他用手遮挡住阳光,透过缝隙,仿佛就看到了时光的流逝,江湖的变迁。   沈相沉道:“我.....哥哥,你呢?”   千沧雨道:“可惜我红尘无所愿.....”   沈相沉道:“是吗?哥哥既要出家,那相沉就随你出家,哥哥若是要成仙,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哥哥若是改变心意,看上了哪家姑娘,我便......”   千沧雨道:“嗯?说下去。”   沈相沉脸红,道:“可,没有哥哥,还是感觉不习惯啊.....无妨,哥哥,去做你想做的事,不需顾虑我,因为,我永远不会拖累你。”   千沧雨道:“我想做的事,便是你可以如你所愿,怎么,我....也在相沉你的愿望之中吗?”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待在灵茄村,也是离开灵茄村做的最后一件事,当天晚上,沈相沉几乎是全程痛哭流涕的在整理行李,千沧雨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还要烧火,可以说是非常无奈了。   只记得,后来怎么来着,他是一个人走的。   千沧雨道:“我去买早点,回来就不见你了。”   沈相沉道:“我以为你抛下我了。”   两人同时问:“后来呢?”   千沧雨道:“就死了呗。”   沈相沉苦笑了下,道:“我娘定以为,你和我在一起,不过这样也好了。”   他撇了眼千沧雨,又道:“给我看一眼呗。”   说完后,他才后悔:自己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竟说出这样的话!   千沧雨有些讶异之色,如同当年那般往后退,道:“我不要。”   “大人,你紧张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他说到这猛的一扑,头磕到了石头上。   “........”   千沧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把他扶起来。   沈相沉捂住头,突然有些茫然,道:“他可真会装啊。”   千沧雨点点头,道:“三年前我们遇到的怪事,他们所献出的东西,定是八月阵。”   沈相沉也同意,记得当时他还为了那件事和千沧雨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千沧雨回来找他的,不过他现在懂了,千沧雨只是在考虑他的安危罢了,且年龄尚小,怎么说都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其实千沧雨活的应该比他更累吧。   “大人,还可以吗?”   他伸手拉住千沧雨,眼中不再迷茫,将清心召回,道:“大人说你把是宝剑,那我就姑且信你,不过,要是你还让他受伤,可就别怪我了。”   一人一鬼御剑来到那个茶馆,沈相沉把门关上,苏殷卿则不明所以的盯着他们。   苏殷卿见是他们,也不招呼,给他们倒上一杯茶。   沈相沉看见茶壶就来气,道:“也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才能解,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千沧雨道:“确实棘手。”   苏殷卿则茫然不解,问道:“你们,中毒了吗?怎么中的?”   沈相沉对他笑了笑,道:“你家将军下的。”   苏殷卿只当他是胡言,道:“别胡扯,快,说真话,到底怎么中的?”   沈相沉道:“我可没骗你。”   “听我说,你那个楚慕,根本不是什么大将军,他就是那个臭名昭著人人痛恨的夜昭,别的不提,他还装的挺像,把我都骗进去了,好,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沈相沉把茶杯一放,里面的茶涌出,沈相沉气的手都不好使在抖,道:“一提他我就来气,不提了!”   “我才不信,你别想唬我,攻城失败就把责任推脱给将军吗?”苏殷卿悠闲的翘着腿,靠在窗前逗鸟。   沈相沉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毕竟他可是拿你的茶来害我们呐。”   苏殷卿目光凝住,在那一瞬间失色,道:“将军他,明明....”   沈相沉摇摇头,一声讥笑,道:“别一口一个将军了,我听了恶心,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不过他倒还蛮可笑的,为了隐藏身份连自己都骂进去,啧。”   ”不是那样的!我才不信,就凭你们一面之词,就凭你们....根本就是些胡言乱语!将军,将军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你们不过就是软弱无能罢了!一群不敢面对事实的窝囊废!!”   “苏殷卿!你看清楚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接近你的目的,你有想过吗?我看你就是被他迷昏了头,好坏不分了吗?!”   两人吵的热火朝天,沈相沉在苏殷卿身上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模样,不过,与现在不同的是,从来只有苏殷卿数落他的份,如果回到当年,他不会想到,一向聪明的苏殷卿竟然也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   而后,沈相沉付之一笑,道:“不信算了,不让你亲眼看清楚你是不会明白的,大人,把宝贝带上,进芷江殿。”   他们走后,苏殷卿跪倒在地上,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恍如晴天霹雳,他爬到柜前,从里面翻出些小玩意,在上面施了法。   房间里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他全身颤抖不止,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摇了摇头,一拳砸向墙壁,其实他早该料到的,从一开始就该怀疑的。   楚慕与夜昭,楚慕可以比作清风朗月,而夜昭就是穷凶极恶,是人间的败类,是毒瘤,是过街老鼠!   苏殷卿害怕极了,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到底是终日可亲可敬的兰城将军,还是那个毫无人性可言的渣子。   “殷卿。”   是楚慕的声音!苏殷卿想去开门,脚步又在那一刹那止住,他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沈相沉和千沧雨潜伏在芷江殿的后方,一流一行人正在巡视后殿,沈相沉跳上房间迅速的把一流捞上去,并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发声。   刀架在一流的脖子上,他看到后面的沈相沉,并未反抗,任由沈相沉把自己拐到山石后。   沈相沉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大人会来的?”   一流答:“兰城君主召集来的。”   千沧雨看起来十分不快,坐在石头上发呆。   沈相沉“呵“一声,道:“符箓也是你们给的?”   一流道,“没错。”   沈相沉寻思着,他们很有可能不知道来的是自己。就在刚才,他也看到了那个皇榜,就贴在城头的最上方,还是横幅,量有三尺长,字有十厘宽,为的就是凸显出此次的主题“诛灭奸人”,沈相沉对此也一笑置之——这贼是谁还不一定呢!除了写到有一个孱弱小生之外,写的就是煞气四起的鬼王了,鬼王两字大约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不得不说谷目为了守城也是想尽法子了。   既然现在可以断定夜昭就是楚慕,而他又是为了复仇而来,那也没有必要再对他行修道之礼了。   “冒犯了,一流道长。”沈相沉一掌将他打晕,把他身上的八卦盘和符箓搜出来,带着这些入了芷江殿。   芷江殿倒也没有防守,估计是人都死完了的原因,听说这里面常年还不让人进,好像是自从上次谷目叛乱之后才定下来的,具体沈相沉也不明,还要探查究竟才是。   他看见里面到处都是些花花草草,还有一副画像,上面的女子正在戴发簪,眉眼带笑,唇红齿白,很是好看,沈相沉好奇:在这深宫里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的笑容?大概是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女子画像吧。   他没有多看,在房间里找册子,千沧雨道:“不会在这的。”   沈相沉一想也是,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能说得出口的佳话,恐怕早已经烧毁了,谷目一个叛乱之贼,自然要把当年的事抹消而尽。   千沧雨将置于上空的应心召回,至于那个手链,沈相沉心里早有定数,那便是归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召应心,千沧雨道:“它能找到。”   沈相沉对千沧雨千沧雨的敬佩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真的,他自己也明白,他是真的没用,要不是这一路走来有千沧雨帮忙,他早就死一万次了,哪还能活到这。   应心带着他们来到书架前,千沧雨将书架直接炸开,沈相沉搞不懂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暴力,大概是拆家拆习惯了,上手而来呗。   里面自然是暗室,大约拐了几百个弯后,他们又出来了!沈相沉抹了把冷汗,心想这应心也不太靠谱啊,就在他怀疑的时候,应心携着一本小册放到千沧雨手上。   什么时候拿的???   沈相沉整个人都陷入了懵圈状态,把应心提起来端详。   千沧雨把册子展开,上面果然记录着相乐城一事,沈相沉跟着他一块看,看着看着,他就又不好了,这上面写的一个道人帮他算命,说他长大后是位肥的流油的天子,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现在不仅不肥,还消瘦了,至于什么锦衣玉食,现在生活很惨淡好嘛!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便道:“大人,暮晚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   不过,同样的算命,差别就怎么那么大呢?脑子没病吧。   沈相沉现在只想蹦过去掐死那个算命的。   他翻过一页,看到他爹身上发生的事,嘴角挂着笑意,而且,这上面根本没写其他妃子,看来他爹还是个痴情种,另一面他又放下了心:还好他爹不是那种喜欢处处留情的男人。   翻到最后,才写到谷目的事,当然这其中还有关于江莫尘的,不过的写的也就是两人一起下棋说话的平常事。   谷目信息量就大了,说她的经历简直就如画书上的千年恶毒女配都不为过,就是那种派来专门给男女主提升感情,让彼此更坚守对方的那种,沈相沉越看越想笑,惨的不是一般人可比。   谷目本是一位异域公主,远嫁来到相乐城,小时候还见过他爹,便一见倾心,说非他爹不嫁,难不成他爹,很好看?沈相沉心里气的:为什么父子差别会这么大?我呢?优良基因去哪了?反正他是一点都没继承到就是了,之后这个谷目就走上了种种作妖之路,为了吸引他爹注意力也是费劲了心思。   沈相沉再往下看,表情霎时僵住,上面写的都是他不愿看到的事,其实他也猜到过一些。   谷目在进宫时就已经在收拢人心,才使得叛乱成功,还在其中挑拨离间,试图可以让她娘主动退出,就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人罢了。他想看看有没有写到夜昭,结果让他很失望,并没有,连这个名字都没有提到过。   他合上册子,道:“夜昭应该回茶馆了,就和他在那决一死战吧。”   千沧雨无言,将归心收回,应心放到沈相沉手里。   沈相沉沉吟片刻,道:“若是应了心,倒也是件美事。”   千沧雨道:“怕就怕公子不应心,如此一来,这件宝物就失去了它的用处。”   沈相沉闻言,朗声一笑,道:“待我回去后,给大人铸个放心如何?”   千沧雨道:“甚好。”   沈相沉又端详了遍千沧雨的模样,一开始只是觉得此人有所图谋,后来就觉得,他跟自己一样闲,闲到无事可干,闲到三次拆家,当然,不能反驳的是,千沧雨对他的心是好的,古怪非常的是他,威风凛凛的又是他,从开始到如今,依旧是他,沈相沉反正是打算了,以后找不到媳妇就和他过也不错对吧,两个没事拆拆家,种种竹子,安闲自在的很,完全不用去管什么世俗浮沉。   “奥,是将军啊,您怎么在外面,也不进去?”   沈相沉笑颜依旧,屋里的苏殷卿听到这声音,推开门盯着他们,一副戒备之色,沈相沉心里清楚:苏殷卿到现在仍然,不肯接受那个事实。有些人就是这样,说了也没用,只有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那股被欺骗,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感觉,他才会悔改,苏殷卿就是这一种。   夜昭道:“对不起,因为兵权的原因,没能及时掉转军马,是我的失误。”   沈相沉坐在他对面,故作和善道:“诶,将军千万别这么说,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了,您可知道,皇家陵园在哪?”   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夜昭却还是彬彬有礼的模样,给沈相沉倒了一杯茶,道:“公子若是想去,我可以带路。”   沈相沉道:“那就麻烦将军了。”   晚上的时候,苏殷卿和沈相沉坐在房间里,气氛格外尴尬 ,两人都一言不发,只听得见房间里茶水煮沸的声响,和从缝隙透出的丝丝冷风吹在他们身上的凉意。   苏殷卿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相沉道:“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看看,你所珍视的将军,是个什么样的败类。”   他说这话时故意把音量提高了几分,为的就是想让外面的人听见。   千沧雨用眼神示意沈相沉,沈相沉也用眼神回应,后道:“明日他不会来了,要是来的话也是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就看着吧。”   沈相沉当然知道陵园在哪,他早就打听到了,就是有点偏僻,非得建在离主城几百里开外的林间。   沈相沉睁开眼睛,就看到千沧雨在外面树上坐着,估计是一夜没睡,他站在树下招呼千沧雨。   “大人,走了。”   他牵来了一匹马,没告诉千沧雨这是偷的,毕竟人要脸,树要皮,他作为一个修道之人,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每次都和他一起骑马,但沈相沉已经习惯了,次数多了就自然了,而且他马术也确实不咋地,想当年和令郎君....   令郎君。   他神情有些恍惚,千沧雨把他单手拽上来放到后面,沈相沉一点也不想说话,他无奈了,千沧雨真的一点也不懂什么叫温柔吗?   好像就是这样的,沈相沉肯定了,千沧雨之所以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就是因为不解风情,绝对的,他就不信,这普天之下,有人能喜欢这样一个男人?   虽然那两个女孩,年龄还小.....   大概只是对他的崇拜之意吧。   沈相沉问道:“你和那两个姑娘怎么认识的?”   千沧雨答:“邻里。”   沈相沉又问:“娶妻,是怎么回事?”   千沧雨手中缰绳一抖,他吞吐道:“那时,我并未,从未,说过要娶妻的话,我——”   沈相沉道:“没关系,我相信你。”他听到这话竟然有安心的感觉,头想靠在千沧雨的背上。   他默默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千个巴掌,又不懂自己在纠结什么,靠就靠呗,怕什么!两人大男人,靠下怎么了可他头就如同石块般僵硬,怎么也下不去。   出了兰城边界,沈相沉抽出清心,看了看千沧雨手里的宝贝,道:“大人若是不会御剑就和我一起吧。”   千沧雨道:“我会。”   沈相沉脸上浮现出一片羞耻之色,他把脸转过,道:“那就,走吧。”   飞的路途中,他发现千沧雨脚盘很稳,剑也十分听话,按理说他是鬼王,这是青玉坛的剑,他能驾驭也是怪事,不过,好像就没有他驾驭不了的。   沈相沉道:“大人真是无所不能啊。”   千沧雨道:“并不是。”   “还有什么是你攻克不了的吗?”   “嗯,那方是我的命。”   沈相沉闭上口,静等到达目的地,路途中他时不时就想看千沧雨的脸,又必须一掌把自己脸拍回去。   所谓的陵园,不过就是存放骨灰的地方,沈相沉实在不清楚:这陵园本就偏僻幽远,面积又小,让人难找。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爹的骨灰,他准备想进去一观,外面一层结界却将他挡住。   他思量片刻,将清心放于结界中央处,结界渐渐散开,沈相沉是进去了,可千沧雨进不来,许是戾气太重的原因,这里毕竟是皇家陵园。   千沧雨道:“你先进去找骨灰。”   “可,好吧,我会尽快出来。”   沈相沉进去后尽量把脚步放低,这里存放的大部分都是以前忠臣义士的骨灰,他闯进来已是不对,再吵到他们就...   他可是他爹的儿子啊,乐城君主的儿子。   他恍惚中听见这些大臣们的悲鸣声,他们被践踏,被欺辱!一直到死都没有人来救他们。沈相沉跪倒在骨灰前,磕了几个响头,也是代他爹感谢这些忠臣。   转了几圈后他发现并没有他爹的骨灰,于是也不打算在里面墨迹,上去后就看到千沧雨在和一个蒙面人打架,不,应该说是厮杀,他认出来那人就是夜昭,一开始他根本就不相信,也从未怀疑过楚慕就是夜昭,和画像上差距实在太大了!   而且他那把剑,光泽该不会骗人,当时沈相沉是这么想的。在掉下山崖的那一刻,直觉告诉他——楚慕就是夜昭!又想了想那天的火样银纹,银纹处明显可见的缺口应该只是为了遮掩里面的本名,只是,夜昭那把剑好像从未命名,他本人也不透露,悲哀之处就在这,若是他知道夜昭那把剑是何名,断然不会中招。   看他们打斗的场面,沈相沉竟有些恐惧,让他害怕的并不是夜昭本身实力有多强,而是夜昭——居然使得是青玉剑谱!这他绝对不会认错,每招每式都和剑铺上相对应。   他想冲出去帮千沧雨,可结界硬生生的将他拦下,他知道是千沧雨搞得鬼,便提醒道:“大人,那是青玉剑谱。”   虽然千沧雨实力很强,但沈相沉从来没见过他使剑,而青玉剑法是几大家之中最为复杂的,光是一招就可以研究上将近一月,而这剑谱只有青玉坛门内弟子可以研习,旁人是没有资格的,难道这夜昭连青玉剑谱都偷的到?   夜昭的手法也极其诡异,沈相沉看见他手心冒出一团黑气,急得想冲破结界,夜昭将那团黑气打在千沧雨身上,沈相沉双目睁大,喊道:“千沧雨!”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那是千沧雨的名字啊!是鬼界的秘密,这样一来,就有无数心怀不轨的人去挖他的骨灰。   千沧雨似乎也察觉到了沈相沉的异样,道:“没事。”   沈相沉急不可耐,将应心扔在外面,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干嘛,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应心从里面伸出几条锁链,夜昭极力想避开这堆如蛇般蜿蜒游动的锁链,可锁链渐渐把他逼到无路可退,夜昭拔剑与锁链对战,发出一阵交响碰撞之声,沙石飞扬间,锁链掉转方向,先将他双腿定在树上,后又锁住他肩骨,夜昭奋力挣扎却无果。   “将军!”   沈相沉看去,苏殷卿从树林中跑出,夜昭目光定住,千沧雨抓准时机,手中无痕向他袭来,婉转曲折间带着赤红电光,打在夜昭的身上竟完全不起作用。   沈相沉道:“都知道你真实身份了,何必蒙面呢?兰城的大将军,和谷目狼狈为奸以至于人人唾弃的夜昭大将军,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夜昭冷笑一声,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殷卿看到这样的夜昭,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模样,低声问道:“你,为何.....?”   夜昭道:“为何要骗你吗?要怪就只能怪你太蠢了,活该被我骗!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位好师哥把你宠出来的一身毛病,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远离我,排斥我!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谁知道你偏偏信了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他语气中似乎没有任何情感,苏殷卿仍是不弃,道:“那在茶馆....”   夜昭怒道:“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天天坐在这破茶馆里喝茶吗?别天真了,你不过是我用来引出你那位好师哥的棋子罢了。看在你平时替我解闷的份上,我暂且饶你一命。”   苏殷卿却斩钉截铁道:“我不走。”   不知是不是和苏殷卿相敬如宾,以礼相待惯了,他一时间竟编织不出任何秽话,却还是冲苏殷卿吼道:“.苏殷卿!你别不识好歹,没错,你们说的都不错,万玄宗掌门是我杀的!你好师哥的水姨也是被我折磨死的!想必这些你也听过,那我就说个你没听过的好了,你那位师哥的娘,也是我杀的!”   “怎样?现在滋味如何啊?”   “你们谴责我的不是,好,多好啊,全天下的人都看我夜昭不顺眼!你们尽管说吧,我杀人放火十恶不赦死有余辜,可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沈相沉并没有意外,他也想到了是夜昭下的手,问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你恨万玄宗主我可以理解,你娘又做错了什么?”虽然他知道这样问很傻,但他实在好奇。   究竟是有多狠心,才会杀了自己的娘?不过,像他这种杀人狂魔,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了吧。   “妈的。”他似乎庆幸自己终于想起来,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为什么要可怜她,她跟那个老东西留下来的余孽我还没来及杀呢,被那老东西抛弃也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才是她亲生儿子!你们不去问她反倒跑过来追究我的责任,像一群狗一样咬着我不放!哦哦,我想起来了,那女人早死了,被老东西抛弃在那间破屋子里孤独终老了!真是活该啊!”   沈相沉不想再多跟废话,千沧雨和夜昭也一直保持僵局,苏殷卿就挡在中间,千沧雨则在等沈相沉的回应。   他抽出清心,划破了结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破剑还有这样的功力?难不成被千沧雨夸过之后功力大增了?   沈相沉无暇顾及苏殷卿的感受,一根根银针遍布在夜昭周围,清心直冲云霄,似乎和宝贝起了共鸣,双剑而下直奔夜昭,夜昭似乎很熟悉剑落下的方位,很轻松就避过,只是剑气伤人,他背部被剑气伤到,留下一股股鲜血,沈相沉意外发现,他背后有深浅不一的划痕。   千沧雨不打算再用无痕,他道:“身上。”   夜昭反手将锁链斩断,剑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就带着剧毒,但随着时间越长他越发变得力不从心,脸色也变得异常惨白。   沈相沉点点头,便改用剑气对战,他问道:“那宗内弟子呢?为何要加害与他们!”   夜昭沉重应对,丝毫不慌张,剑气被他挡下,他反问道:“万玄宗的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替□□道有什么不对吗?”   “那水姨呢?这些年在你手下沾的无辜鲜血呢?”   夜昭看起来很是诧异:“那老婆子还没死啊!?”   “真艹他妈的命大!”   沈相沉听他这么说,气的怒火中烧,道:“夜昭——!”   夜昭觉得有趣,便想继续刺激他,道:“老子就算艹遍这天下的女人也绝不会碰她一毫,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已经是半死不活年老色衰偏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相沉一剑刺去,千沧雨把八卦盘放置上空,现在沈相沉已经是自顾不暇,而他又操控不了八卦盘,正愁找不到人,八卦盘开始布下阵法,他放眼望去,苏殷卿施法于八卦盘上,表情淡淡的,撇了千沧雨一眼,道:“去帮他。”   夜昭的毒术不亚于万玄宗的任何一个人,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飞刀,每个上面都带着剧毒,在空中飞驰旋转,他看着上面的阵法,目光变得凶狠,踩着飞刀一跃而上,沈相沉知道他想干嘛,便上前去拦,千沧雨一怔,没来得及阻止沈相沉。   夜昭嘴角上扬,带着得意的笑容,一掌打在沈相沉胸口。   苏殷卿顾不上阵法的完好,将剑峰对准了夜昭,可实在是使不上力,剑沉甸甸的完全抬不起来。   千沧雨跑过去查看沈相沉的安危,但异常不妙,沈相沉脸上开始浮肿,他撑起身子,道:“殷卿,你不是他对手,快回来。”   他模糊中好像看见,苏殷卿是哭了的。   苏殷卿看着沈相沉,又把头转过去,道:“即是我的错,就由我一人偿还好了。”   飞刀在空中划破一切障碍,倒塌了一颗又一颗林木,刀锋如同寒冰一般冻人心扉,苏殷卿闭上眼,等待着被刺穿的那一刻。   夜昭恶狠狠的道:“你给我滚开!”说着一把将他推开,收回了那把飞刀“沈相沉,我说你也真够蠢的,宁偿现在都和你年龄相仿了,你却还把他当作孩子,对了,你不知道吧,告诉你个更有意思的,就在你决定去苏府的那天,你娘被我扔到山下喂狗了!恐怕现在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没想到那老女人的怨气到现在还这么大,不过倒也派上了用处。”   沈相沉听了,神色大变,手上青筋暴起。夜昭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苏殷卿也并未追去,而是惊讶自己为什么没有像沈相沉那般浑身起脓泡,起身去查看沈相沉情况如何,一看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千沧雨将他扶到石头上靠着,一时间没了法子,他急得不行,因为沈相沉不仅脸上,身上也起了脓泡,根本碰不得,他道:“你在这别动,我去一趟鬼界。”   沈相沉抬起手拉住他,道:“救不了的,万玄宗的毒无人可解,大人是贤身贵体之人,不必为了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费心思,只是,只是说句俗气的话....”   千沧雨道:“我不想听。”   “哈哈,是怕我说完就死了吗?”沈相沉闭上眼“我沈相沉这一生,从来没碰上什么好事,幸得大人你与我相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千沧雨将沈相沉背起,轻轻的。   沈相沉道:“我没救了,真的。”   千沧雨道:“我说有救就有救。”他语气刚毅而果断,容不得半点劝。   沈相沉思考了一会,将乐瑶写的书信和当年的册子给了苏殷卿,道:“你看着办吧。”   苏殷卿愣住,点点头御剑飞去,临走时多看了沈相沉几眼,他这师哥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也守着尊礼本分之道,而今一看,对千沧雨却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的磨炼,让他连性格都变了。   千沧雨就这样背着他,去兰城,他想寻遍这世上的名医,他不信。沈相沉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已经放弃了希望,无数次劝千沧雨放弃,可千沧雨就是这样一直背着他,给他找遍了药方子,明明都没用的,而且就算他这次被救活了,等着他的还有万玄宗的盘问,与令郎君的敌对,总之是撇不干净了。   沈相沉道:“人世间,还未曾有人像你这般执着。”   千沧雨道:“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人吧。”   沈相沉“咳咳“两声,道:大人,好像,又下雨了。”   千沧雨用手试探,道:“有吗?那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路过的人都惊诧的看着沈相沉,心想:这人也太丑了!纷纷不忍直视。又看了看身旁的千沧雨,叹了口气,觉得千沧雨可能是眼瞎。   一位少年路过,驻足停下,看着沈相沉,片晌后,他问道:“这位公子是怎么了?”   千沧雨道:“病了。”   那名少年道:“我知道谁可以救他,就是,比较困难罢了。”   “谁?”千沧雨眼中闪起希望。   少年答道:“你要找到那山林隐者九仙,全天下恐怕只有他有办法了,只是他这人脾气怪的很,要找他救人,必须从雾山山脚徒步直上三十里路。”   “为何要告诉我?”   “与那位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少年走后,千沧雨看着睡倒的沈相沉,笃定道:“有办法了。”帮沈相沉身上盖着的衣服又往上拉了拉,沈相沉安详的睡在屋檐下,嘴角还带着笑容。   第二日,千沧雨就背着沈相沉朝雾山赶去。因为路途遥遥无期,而沈相沉身上的脓泡也越来越大,御剑只会伤到他,便改为驾马车,沈相沉现在别说沐浴,吃东西都困难。   千沧雨在摊前买了些粥,准备喂给沈相沉,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便在上面施法,于是,一个没有手操控的勺子和碗在空中漂浮,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   千沧雨道:“今天就住这吧,晚上有事就叫我。”   他们只订了一间房,沈相沉有诸多不便,都需要千沧雨来帮他,晚上的时候,千沧雨给沈相沉解了束发,将他慢慢放倒在床铺上,白天呢,就施法给他喂饭。   如此一来,倒来变得悠闲起来,日子一转,就要到了秋天,沈相沉已不知青玉坛是何模样,自上次下山以来,已有半年多没有回去过了。   千沧雨驾着马车赶了多少路他也不知道,终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里面,仿佛在等死。   马车在前方停下,千沧雨弓腰将他背上,一步一步踏上山。   沈相沉那天其实根本没睡着,他知道千沧雨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想让他担心自己,更不能劝他,完全劝不动啊。   沈相沉问:“你不累吗?”   “不累。”千沧雨把他往上抬了抬“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就快到了。”   “你真傻。”沈相沉靠在他背上。   “我愿意。”   “诶,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千沧雨答道:“不丑,但,你是个掌门,若被人看到是要被笑话的。”   “那你呢?说两句我听听呗。”沈相沉咬住他发带。   千沧雨道:“不要。”   沈相沉一笑,千沧雨发带被他咬下,掉在地上,他将自己发带扯下,系在千沧雨头上,心满意足的看了看,道:“给你的。”   千沧雨一步又一步踏上去,没有任何的疑虑,三十里路在他脚下仿佛也变得容易。   路途无百里却曲曲幽幽,松林深处山色静谧而清秀,溪中莲藕浮萍随波荡漾,最上方有紫藤花垂落,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男子正在浇花,看到千沧雨后眉头一皱。   他道:“我已不想再入世,这是我的规矩,大人请回吧。”   千沧雨道:“只要你能救他。”   九仙撇见他身后的沈相沉,问道:“你想救他?实话说吧,每年来我这求我救人的不计其数,但我一个都没有救,你知道为什么吗?”   千沧雨道:“为何?”   九仙道:“因为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诚意,当年我定下规矩,三十里路,为的就是考验他们的决心,十里辛苦,十里忍耐,十里诚意,我并不觉得这很难,可世人都犯了一样的错,那就是把人当瞎子看。”   千沧雨道:“若是不救,我就杀了你。”   剑架在九仙的脖子上,离他只有毫厘之差,可他还是没有任何想救沈相沉的意思,道:“鬼王大人,请动手。”   后面的沈相沉睁开眼睛,看见九仙后,伸手搭在千沧雨的肩上,道:“大人,回去吧,不要为了他自降身份,这不是您应该做的。”   九仙呆滞在原地,道:“这位公子,敢问您尊姓大名?”   沈相沉道:“鄙人沈相沉,今日多有叨扰,抱歉。”   “走吧,大人。”   “等等!”九仙踌躇在原地。   沈相沉晕倒在千沧雨肩上,九仙道:“进来吧。”   千沧雨把在沈相沉脖子上的针拿出,道:“有劳了。”   ☆、第三十一回 隐仙   九仙打来一盆水,伸手就要脱沈相沉外衣,无意间撇见千沧雨那股强烈的目光瞪着他便松了手。   九仙“啊哈哈”笑了几声,道:“你来,你来。”   千沧雨动作极其轻柔,看的九仙心里直着急,他站在旁边看着,却一副“你能不能搞快点”的模样,可千沧雨还是慢条斯理的拿汗巾擦拭着,生怕碰到了一点点脓泡。   他道:“若这位公子醒来后,问起此事,断不要说是我救了他。”   千沧雨“嗯”了声,道:“前辈又为何要隐居?”   九仙道:“只是这世道突变,早已容不下明净之人。”   千沧雨即不同意也不否认,而是道:“前辈谪居佳境,却也是苟得自由,想要和这世事彻底脱离,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九仙道:“人生世事如舟过江,又岂容自己做主,能在这山中有立足之地,便足够了。”   他从柜中拿出木盒,打开后里面装的尽是一些刀针和中药材,不过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上面浮了一层红锈,他点起烛火,在桌前微微摇曳,再拿起长针在上面来回烫热后观了千沧雨神色,千沧雨只是轻轻接过长针,九仙则指导他该插的穴位在何处,千沧雨有时力道太小,九仙就趁他去打水偷偷摸摸的往里插深了些。   现在只是排除体内余毒,生死攸关就在于下面一步了,需得把这些脓泡一一挑破,再敷上中草药,有这些当然还不够,万玄宗的毒要这么容易解就不必麻烦他了,最后的配方便是置于蛇窟里蛇王的蛇胆,且凶悍非常,据说不惧火也不惧水,哪怕是无痕都奈何不了它,五行不惧最为麻烦,在修道界有一句广泛流传的话——世间异物千千种,唯有蛇王最难攻。   它也自然不是空有虚名,徒有其表什么的,身量达百丈,重则有千斤,口中会分泌蚀骨毒液,若想取胜只有一条路可行:从内部拿走蛇胆。只是里面满是毒液,想进去等于天方夜谭,没靠近就被烧化骨头,到最后连转世都别谈,魂魄会永生永世困在蛇洞里出不去。   千沧雨道:“我去。”   九仙觉得他在信口胡言,道:“赤手空拳?等等等,鬼王大人,要三思而后行,你想想,万一就折在那了,沈相沉还醒不过来,那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再去也不迟,来来来,坐下,诶!”   千沧雨毅然离去,九仙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这世上虽然只有他能提炼蛇王的蛇胆,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成功,千沧雨此次冲动行事,恐怕凶多吉少。   让他惊奇的是,第二日,千沧雨半死不活的回来了,手里握着还粘着毒液的蛇胆,他去看千沧雨身上的伤口,似乎经历了很长时间,已经感染上了些蛇洞里的毒开始渐渐腐烂,最外层的伤口已经被烧的掉了层皮,里面清晰可见的粉色□□也被毒液渗透,眼看就要到达骨髓里面了,九仙将他扶到床边,给他处理伤口。   千沧雨夺过他手上的汗巾,道:“先去给他熬药。”   九仙心想:自己都危在旦夕了,还有心思管别人,这鬼王怎么还是个傻不拉几的。   他避开千沧雨,抄起锅铲在锅里翻了个声,又添了些柴火,打出一束焰火在蛇胆上,过程显得极其敷衍,因此他也不想被千沧雨看到,炒好了之后,他放在坛里捣碎成末,再撒上独家配方,这是他从前行医问道时采集的珍品药材,旁人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谁知道偏偏被他碰见了,大概是走了狗屎运吧,为什么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毕竟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冤枉一味药材,他兴高采烈的采完后才发现——他妈的这东西有毒啊!   害得他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嘴,肿的吃不下东西,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段回忆,实在是,记忆尤深啊!   千沧雨坐在踏上给自己肩膀上药,,绿不绿黑不黑的,他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上来就敷,九仙进来后嘴张成盆那么大,急忙把他胳膊上的草药去掉。   “唉——!”九仙心力交瘁了,把他伤口翻开一看,只觉糟透了,那草药本来就是烈性,这些可好了,等于往伤口上撒盐,不好反坏,比预料的遭上一万倍。   九仙道:“鬼王大人,算我求你,就算你是铁打不坏之身,也不要拿自己试药,更不要放弃你自己,只要你配合治疗,还是有救的。”   千沧雨道:“好奇罢了。”   九仙走后,千沧雨非但没有意识到错误,将挂在墙壁上的草药折下,略略端详后,他用手捏碎敷在伤口处,因为是干草药,所以敷起来有些会嵌入进肉里。   “啊!!!”   “天啊!!”   九仙想捶死千沧雨,那些都是从各处险峻之地采下的百年一见的草药,有的世间仅此一株,他欲哭无泪,自刎跳江的心都有了,最后还要用颤抖的手轻轻拍拍自己,安慰道:“没事没事,都是浮云,药没了可以再采,人没了可就完了。”   他从袋里拿出一根根绣花针,在火上燎了燎,试探性的在脓泡边缘戳两下,沈相沉立即皱起眉头,手指用力抓着被不放,千沧雨冲上去挤开九仙,抢着要帮沈相沉刺破脓泡。   兄台,抢饭碗呢你这是,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九仙与千沧雨相视而看,微微欠身退下了。   没想到千沧雨上起手来格外的....狠心,手起针落,迅速挑起外层肌肤,脓泡内流出一股淡黄色液体,沈相沉“嗯”了声,看起来似乎很难受,千沧雨并没有因此停下暴行,连九仙都不忍心看下去,场面是惨不忍睹啊!   他又偷偷看了几眼。   千沧雨握着沈相沉的手,深情款款,安抚他烦躁的情绪,帮他拭去头上冒出的密汗,道了声“很快就好”。神奇的是,沈相沉情绪不再烦躁不安,而是平静如水,千沧雨抬起他半个身子,有些不确定身后有没有,便上手试了试。   再看时他半个脸上都泛着异样的红光,像做贼一样把手慢慢的移出沈相沉体外,接着他唇含笑意,收了绣花针,坐在椅子上对着刚才那只手发呆,偶而痴痴一笑,又或是将那手放于心间。   九仙弱弱的道:“打,打扰了,那个,我来上药。”   千沧雨又与他争夺药罐,九仙本是打算誓死守护药罐,最后是放弃了,千沧雨力大如牛,谁能抢过他啊,他作为行医者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了,抱着医书暗自流泪。   他又想:不行,我要捍卫尊严,不能就这样屈服于邪恶力量。开了门后,千沧雨甩来就是一张床单,他气的将床单踩在脚下,道:“我告诉你,此山是我开,此屋是我盖,要想留——”   真的,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救人了,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对于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甩了床单还扔盆的,他忍无可忍,等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撵走得了,扰人心烦。   千沧雨观察此地多少有些阴森,想必是常年没有阳光照射的缘由,居于山顶,风却极小,他从九仙的破柴房里偷了煽火的扇子,在屋里上下左右扇风,九仙又“呵呵”的靠在门前看着他这一举动。   九仙道:“行了,您慢慢扇,我去做饭。”   他没打算叫千沧雨一块吃,浪费口粮不说,千沧雨肯定还嫌东嫌西,九仙常年不出,吃的都是山中野味,偶又碰到些野果什么的又涩口,千沧雨这类身份定是吃不惯,那便不要不知天高地厚的给人家鬼王吃自己做的饭,也许吃着吃着,他就命丧黄泉了。   九仙一观山界,顿觉神清气爽,四周八风呼啸而来,他稳了稳身子,只有在这才能吹上风,估计自己当初选地没选好,不仅又闷又热还风水不好,一到阴雨天气必定遭雷劈,于是,他就得出了经验:趁还没打雷跑远点。   不过,好像,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和一个鬼。他赶紧原路折返,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道:“雷,雷!”   话音刚落。房子被劈了,他面带微笑,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困苦,都要笑着面对。千沧雨身子挡在沈相沉上空,木板一下又一下砸到他身上,可他好像如没有痛感一样,身子呈梯状纹丝不动。   九仙抹去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道:“哈哈哈哈,常有的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千沧雨道:“前辈,你这里,是不是藏人了。”   九仙吓的一抖嗖,慢吞吞的朝千沧雨靠近,道:“没,没啊,怎么了吗?”   千沧雨道:“这有一把扇子。”   “额哈哈”九仙受够了千沧雨,他发现这鬼王还挺爱戏弄人,没事就让你受受刺激,感受一下恐惧。   他道:“那是我曾经行医时救下的一位少年,他为了道谢,便把这扇子留下,说可以由扇忆人,让我不会忘了他。”   千沧雨道:“不去卖扇子可惜了。”   九仙道:“您,说什么?”   千沧雨道:“没事。”   他忽然想起一事,当他救下那少年时,好像看见了一大堆折扇藏于袖中,因为情况紧急便没多问,也不好意思多过问,人家怎样是人家的私事。   本是不打算救他的,可那时他还未立下规矩。   他坚守本性,绝不动摇这一点,被这该死的沈相沉给破了。   说起来倒也奇怪,人和人的缘分说浅也不浅,说深又差了点,他和沈相沉亦是如此,要不是看见他那双璀璨的眼睛,他可能就错过了沈相沉,今生今世也不会再与他碰面,也不会摊上这种麻烦事。   当年他下山行医,是和师兄弟们一起的。   无奈连平村发生瘟疫,他出于好心便绝对只身留在连平村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病人,日夜不眠的给他们找药方子,甚至不惜把祖传宝玉拿去当了抓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一副可以延缓病症的方子,再配上这些时日以来搜集的其余方子,几者掺杂在一起,居然出了奇效,第一个试验者是被他苦口婆心劝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接受的,谁知不出几个时辰,他的瘟疫如奇迹般的好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整个人朝气蓬勃像初生的绿芽。   所有的百姓都上门找他要方子,他乐不思蜀,将药方子贴在大门前供人阅览。   “九师弟,你这日子过得好不风光呐!让我们这些做师哥的看着心里酸溜溜的直难受,你看,你如今出人头地了,是不是也该带上师哥们一起啊?”   说话的是他的一位师哥,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的那种,平常连话都搭不上,也记不得他是何名,今天,上门就套近乎,要知道,他最讨厌的莫过于就是这种墙头草,也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错就错在,活的太过于认真,太过于干净了。   九仙道:“敢问师哥,尊姓大名,年方何岁,可有妻儿?”   此言一出。那师哥脸色铁青,本来笑的皱在一块的肌肤也变得狰狞,指着九仙道:“你别以为你现在高人一等就了不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沦为烂泥,还济世医仙,狗屁!”   “我呸!”   那师哥吐了口痰在他门前,临走时又踢了两脚他挂在门前的牌匾,上面刻着:行善施道,济世无穷。本应是道家的口头语,他拿来一用却并没有什么格格不入,反而多了些行医之人的君子风度与豁达胸怀。   他的仪容举止也经常被百姓们赞不绝口,遇到巧遇在一路上路人,他总是欠身行礼,让路人先行过去,与老弱妇孺撞面时,他总要上去搀扶一把,也并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在那些嫉妒心重的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伪面君子,可他本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能做到不气不怒,客人们感激他因而给他送礼,他下次必定以礼奉还。   关于他的故事也传出城外,引来无数的人去一睹济世医仙的风采,看到的却是他在给不能劳作的孤独老人刨地,披着一条长长的粗布,时不时擦两下掉落的汗珠,见远处有人,招呼一声即可,便继续刨地,丝毫不因为对方是老人而松懈,反而加倍努力,他本人更是做到不宰不坑老百姓一文钱。   而这一切在换县令的时候土崩瓦解,化为旧梦残页,再也不复返了。   有人上书给县令,内容概括,便是吃了九仙的药,才开始晕厥,以至于神经衰弱,精神恍惚,总总夸大,县令人老却十分的奸诈,平日最是看不惯九仙的名气,又正好抓住了把柄,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给抓了,当堂质问他是否买假药害人性命。   九仙身子□□笔直,整个大堂都听得见他嗓音,洪亮而干脆,只听得他说:他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这城中所有的百姓,若是不然,便自行了断在这堂内。   “啪!”   惊堂木一拍,县令便招呼人去搜他的药铺,查出来的竟是整个药铺几乎都是假药,一夜之间,丑闻漫头飞,从前信他的人,也终失望而去,本就不信的人在他的药铺前吐上几口唾沫再离去,骂的是“害人精!”“枉为大夫!”之类不入耳的言语。   众人拆他的药铺,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搬走,再烧毁了整个药铺,往日场景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残枝碎片,还有脚下被烧成灰的医书随风而逝。   想当年他打算悬壶之际,是多么的无畏无惧,可现在他彻底死心了:原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信任就是这么容易就崩塌的吗?他苦笑着进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待就是数载。   他完全与外界脱离,是何种样子他也没心力再管,只听见外面的人说:村子又闹瘟疫了,找不到人救,就快要死光了!他低下头,睡他个好觉直到天明,谁知,有人探监来了。   是一个孩子。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是我!”   “神仙哥哥,我来看你啦,嘘~小点声,我偷偷跑进来的。”那孩子手扒在铁杆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九仙理了下毛躁的头发,道:“哪家的小屁孩?快回去!等狱卒醒了有你好看的。”   孩子笑眯眯的道:“我来给你送吃的,村里人都快死完了,没人知道我进来,你就放心吧,我看着你吃,你吃完了我再走。”   九仙看了下他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双手接过,那孩子期待的眼神望向他,九仙一口咬下去,那孩子便满意的在牢外蹦跶。   “怎么样怎么样,神仙哥哥,好吃吗?”   “好吃。别叫我神仙哥哥,我配不上,现在沦为阶下囚咯,你应该叫我废人老头。”   孩子坐倒在地上,伸手给九仙,道:“神仙哥哥,我相信你,以前我巴不得去见你一面,可我娘亲不许,现在总算有机会了,神仙哥哥,跟我握个手吧,求你了~”   九仙也是哭笑不得,到现在也只有这个孩子才会说信他,外面的人对他大力抨击,恨不得马上就让他斩首示众,留着他一条命也不过是在折磨他罢了。   他将手递过去,那孩子手短够不动,把身子都塞进栏杆半个,九仙爬过去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孩子眼睛在漆黑的牢狱里亮堂堂的,他道:“神仙哥哥,等你出来了,一定要重返医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今天见到真人,此生无憾了啊,回去一定要跟别人说说,我见到的可是济世医仙呐。”   那孩子说到这一脸神气,九仙安静的听他说话,看着这个唯一的孩子,唯一信他的孩子,眼中又多了些希望,映出的是那间药铺里忙碌的身影。   孩子抬头看见外面照进牢狱里的一丝光线,道:“呀,时间不早了,神仙哥哥,我得回去了,下次再见!”   “等等,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大概是觉得冒昧问名字不太好,他又补上一句“毕竟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年月了。”   “我叫沈相沉!”那孩子家迈开腿就跑,一瞬间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十二回 若信   将心事收于腹中,幽居山谷,洁身自好,不问世事与非,自得其乐足矣。   其实他大可以用法破开牢门,可这就代表他认了罪,还畏罪潜逃,往后的千百年他都要遭受到世人的唾弃,旁人的指指点点,后人皆会以他为耻。   他低头捋开袖子,上面的烙印清楚可见,似乎在告诉他:回不去了,一切都完了。   他心想:是啊......   我是个罪人,又怎么能再重见天日。   后来的种种经历他也记得模糊,忘不了的是瘟疫过后的流放。   他踏在昔日尘土之上,听的是稀稀拉拉的惨叫声,日夜不绝于耳,屋里却笙歌喧闹,舞姿婀娜,个个喝的眉飞色舞,全然不管村中百姓如何,九仙明白:就算他们得知外面的处境,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痛心。   九仙在流放的前一夜刻下治疗瘟疫的药方,第二日便被带走了,去往何方他也不知道,路途千里迢迢了无期盼,末了,他被丢在荒山野岭旁,跟扔垃圾没什么两样,任由野鹰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终日不见阳光,只看见头顶上空的藤蔓交织。   “前辈,他还有多久能醒?”   九仙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忧伤感隐去,道:“快了,少则七日,慢则半月。”   千沧雨得知消息便拿起木头搭屋子,九仙道:“别搭了,搭了也是白搭,这样好了,把他搬到山洞,在那里过夜算了。”   山洞里苔藓漫布,下面铺着一层水,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些难闻气味,千沧雨拿了些木板凑成一张完整的床板,脱下外衣垫在木板上,将背上的沈相沉慢慢放下。   九仙早就习惯了,睡起山洞来一点也不挑剔,躺着就睡,没过会就打了哈欠。   千沧雨手中冒出一团火,将地面上的水分蒸发,拖着那团火一夜没闭眼。   “靠——!”九仙刚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一团轻飘飘的火焰燃着,登时被吓得面如土色,指着千沧雨道:“你狼心狗肺,你忘恩负义,我,我警告你,我可是会医术的,你要杀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闭嘴。”千沧雨比了个“嘘”的手势,转头的一瞬间,九仙几乎快被吓昏,千沧雨双眼周围黑青黑青的,就像中了邪过后发后被附体的人,他很多次都想把他定在原地,又看见千沧雨撑起头维持神智,安慰道:这是活的,这是活的。   所幸沈相沉一夜都睡得很好,也没受到洞内湿气的影响,伤口正在渐渐愈合,九仙抡起斧头就去砍树,千沧雨悠悠的站起来,打出一束强光,几颗大树随之倒下,树倒下的那刻,九仙心也在滴血。   那是我种的千年大树啊!九仙拾起被削成块状的木头,此刻,唯有以泪洗面,才能表达出他的痛心与无奈。   被迫于邪恶力量的他是多么无助,只有屈服在邪恶力量脚下瑟瑟发抖还不讨好的份,他“嗯哼”一声,慢速走近千沧雨身旁,道:“鬼王大人,您下次破坏东西,可以别当作是自家的吗?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您随意,随便破坏,把这山掀了我都没有意见,真的!你瞧瞧,这晴空万里的,多好,是吧。”   言内之意就是——我哪敢啊!   千沧雨以眼神回应,他则是:“”,见他看不懂,千沧雨就转为更高一级的回应方式:沉默不语。让他猜,猜对了算他厉害。   时光悄然而过,转眼就到了七日后,沈相沉体外裹着的麻布也该取下了,千沧雨似乎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握着沈相沉的那只手筋骨看的分明,抓的也越发牢。   九仙一声“啊!”,千沧雨大力推开九仙,挤过去看沈相沉的伤口,好的都差不多了,也没留疤,他瞪了眼九仙,给沈相沉披上被子。   九仙道:“鬼王大人,记得履行诺言。”   千沧雨道:“知道。”   救自然不是白救的,要想让九仙像从前那般安贫乐道是不可能了,他先要钱,后要让人,钱也给了,人不留,那不行,人钱必得是他的宗旨。   前两天他去山中采草药,一支箭嗖嗖的穿风而过,差点就把他钉在树上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抱起篮子就跑,可能就化为活靶了,之后,他扒下那剑,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无常,索命。   回去后他就跟千沧雨商量此事,还要卑躬屈膝的给他好吃好喝,别看千沧雨平时前辈前辈叫的亲,吓人起来可有一套了,反正他是不敢惹,总结此次商讨结果:千沧雨留下陪他一年,放沈相沉一个人下去逍遥快活。   还好当时的沈相沉正值紧要关头,伤口恶化的愈加严重,他才有信心完成一箭双雕。   常言道:厉鬼勾魂,无常索命,九仙心道:难不成要杀他的还是个鬼?他都隐居多少年了,还能摊上事?   他颤巍巍问道:“鬼王大人,您这鬼界,到底有没有索命的鬼?”   千沧雨故作玄虚,道:“.....索命鬼倒没有,有戾气的倒不少。”   九仙道:“那这些鬼,可有什么特征?”   千沧雨道:“特征...?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被缠上了?那可不得了了,毕竟连我都拿他们没办法。”   “若是这些鬼发起脾气来,我可能会被秒杀。”   九仙听的背后冷汗,道:“无常......是什么级别的鬼?”   “哪里有无常......”千沧雨神情一滞。   无常....   值得并不是凡间百姓口中的无常,他所知道的,仅有一人,喜欢用无常代号,不知是出于什么意思。   但可以肯定,他起了杀心,因为他只有想杀某人时,才会用无常做代号,千沧雨就收了百十来封,用无常做代号的书信。   他暂且将此事搁下,先背上沈相沉,九仙也跟着去了,到了山脚,千沧雨将无痕塞在沈相沉腰间,离别时,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九仙怕他反悔,蹦到他面前挡住视线,千沧雨一把推开他,又跑回去塞了归心,才狠下心决计不再回看。   九仙道:“一年罢了,沈相沉又不会发生什么大灾大难的,你就把心放下,也不要怕他忘了你,一切就待一年以后见分晓,到时候他真的忘了你,也怕是命中注定,世事本就如此,强求不来的。”   千沧雨道:“我不怕他忘了我。”   一路上,千沧雨都不说话,就只是时不时抚摸着那随风飘扬的竹纹发带,扯下握在手心。九仙看到这个与他本身颜色不符的发带,便猜测是沈相沉留下的定情信物。   他“嗤”了声,摇摇头向前路行去。   与此同时。沈相沉在山脚下眯起眼,头顶刺眼的阳光照进他眼中,沈相沉从地上站起,整个人都懵了——伤口呢?他四处摸看,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脓泡,他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身上的无痕掉落。   他蹲下身拾起无痕,有些不敢触碰,指尖轻触的瞬间,他脸色霎时苍白。   “大,大人。”他手抖动的无痕再次掉落。   “噗通——”他跪倒地上,眼中全然没了明光,深邃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眼睫低垂,捧起无痕抱入怀中。   整个人了无生气无所望,如同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般。   沈相沉道:“没关系,我等的起......”   想必是把无痕当作是千沧雨余下的遗物,他想从地上重新站起,却没了力气,不一会,他整儿身子蜷缩在一块,抱着双膝直到傍晚才决定离开。   他跑上雾山,看见地上的发带,捡起来系在头上,想再上一步,可他根本就上不去:随时随地都会有结界这破东西阻拦!沈相沉郁闷的在结界四处转悠,找不到法子打开,他始终不信千沧雨就这样死了。   他可是一代鬼王,鬼界的支柱,鬼众的信仰,怎么可能,绝对不会!手中的却无痕清楚的告诉他:千沧雨已经死了。   沈相沉心想:也是,无痕都丢下了,我还在抱什么希望呢?根本,根本就是假的而已,是不是我不执意去兰城他就不会死,是不是我就不该报仇雪恨....   如果这一切都是定数的话,那也是他一意孤行的错,沈相沉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刎!   “唰——”清心被他抽出,没错,自刎,现在就自刎,沈相沉闭上双眼,一副了无牵挂的样子,无痕卷起清心的剑柄,硬是把它拉过来,清心不甘示弱,和无痕打起来了!   沈相沉心想:我还没死呢....   忙把无痕和清心分开,他“哈哈”一笑,道:“行,我不死了,我就等着鬼王大人回来,你们俩也给我安分一点。”   “尤其是无痕,别以为你跟着鬼王大人久了,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实际上,沈相沉说这话时,身子都是抖的。   清心嘚瑟了下,剑光照在无痕身上,沈相沉伸手把它拍在地上,道:“还有,放心,我对清心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训完无痕和清心后,他又开始闲扯,道:“诶,你们说说,大人转世回来长什么样啊?会不会....   “特别难看?这个应该不会,不过,他万一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说完后,他烦躁不安的抓着头皮,以至于抓成了鸟巢状,他吹了口气,将眼前的头发吹起,了无牵挂的躺在地上画圈圈。   从雾山离开后他去了兰城周边,在田间悠闲自在的走着,前方一片蓝色映入眼帘,他想找的就是这些。   沈相沉蹲下抚摸一瓣兰花,柔情万种都包含在手上的动作和眸中,他道:“呆子,我早就知道了。”   关于这片兰花地他老早以前就已经知晓,只不过碍于复仇一直没来得及看罢了,那是千沧雨进兰城时背着他偷偷买下的,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浩瀚而倩丽。   从上空看甚为壮观,兰花随风摇曳,宛如沧海因风翻滚卷起的波浪,若不是沈相沉那天突如其想,跟踪千沧雨,他可能就不会知道了。   千沧雨道:“这方圆百里,有多么亩地?”   沈相沉躲在转角处偷听他们说话,在千沧雨对面的应该是哪家地主。   地主道:“好几百亩呢,你要是买地我建议往远处买,越远越好,那里不染污秽,水源也丰富的很!”   千沧雨道:“我全要了。”   那地主被他惊的差点没站住,镇定片刻后,他道:“小伙子,不要夸下海口,这哪是你能买得起的。”   千沧雨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给了那地主,道:“行吗?。”   地主捧着那块白玉,眼睛直冒金光,看这光泽,这质地,别说几百亩,几千亩都能买下,他满脸堆笑,收了那块白玉,临走时又多说了几句奉承话。   他笑的合不拢嘴,嘴里念着:“发了发了,这下发了!”   沈相沉头痛状的扶住额头,叹了叹气,心想: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被骗。   他当时没想过千沧雨要做什么,也搞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又不曾言语半分,沈相沉一心复仇,有心思猜他才怪。   如今兰花开了,他也来了,唯独,缺了种兰花的。   怕是百里兰花,皆为一人所植,就是不知,从那买来这些多的种子,是早有打算么?   他好似明白了些,难怪千沧雨归来时,虚弱不堪,想是用法无度,他从来都不知轻重的。   沈相沉折下一朵放于心间,他行走在这片兰花聚成的汪洋之中,衣角拂过兰瓣,四周兰花芳香醉人,沈相沉躺下,望着明月,心内又多了几分愁。   他用力挤出一个微笑,道:“我很喜欢。”   现在他好像明白诗人的心境了,一等数百载,支撑他的不过是那一点渺小的希望。既然诗人能做到,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悲不哀,就静静的等着他。   沈相沉离开时,带上一束兰花去了兰城。   他又听见说书人在讲故事,便走过去挤开人群,上面放着的是一盆兰花和一块美玉。   说书人召集人群,道:“今天我们来说个兰城掷千金,□□一展颜的故事。”   “在兰城,曾有位富家公子,为了夺取自己心爱姑娘的芳心,在兰城买下百亩良田,这可真不得了了,为她种上千里兰花.....”   沈相沉打断道:“你说错了。”   说话人摸了摸胡子,瞧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沈相沉道:“良田百亩是对,千里兰花也不错,可姑娘,不是。”   说书人道:“不是姑娘还能是个男人?”   沈相沉点头一笑,道:“不错。”   人群纷纷躁动,一边指责沈相沉信口雌黄,一边感慨富家公子的痴情,沈相沉脱离人群,想着可能是那地主传播出的,不过,千沧雨到底是不是给他种的?   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兰花吧。沈相沉羞愧难当,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说不是姑娘,万一....   那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他犹疑片晌,心道:分明是换君一展颜,这说书人真会瞎扯,不过,要是夫人的话....   就自作多情一次也不错。   沈相沉朝着苏殷卿茶馆的方向行去,一路上他也听了不少关于谷目的传闻,自从上次给苏殷卿那些证据之后,谷目在朝堂上的地位就不如从前那般稳固了,估计禅位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让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谷目为他爹挡下毒箭一事,据说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一到阴天,心绞痛便会发作,疼起来时则痛不欲生。   本是个金堆玉砌的公主,奈何,奈何,感情又叫谁能收手。   可这又能怪谁呢。   沈相沉笑不出来,恶人虽已有恶报。   他分明该好好嘲笑谷目活该的,该好好庆祝一番的。   可,他娘在的话,真的会希望如此吗?千沧雨那时问他,他脑中的答案是坚定的。   冷静下来后,他不禁怀疑。   若是谷目在多年孤身中,能有一丝忏悔就好了。   沈相沉刺杀她时,看清了她的眼神,那种无惧,似乎是了无牵挂,又好像在盼着这一刻。   她浮起的笑,又在代表什么?脑中在想着什么?   不管如何,沈相沉终是恨透了她。   更恨透了夜昭。   跟谷目狼狈为奸的夜昭,下场也不会多好。   上次逃跑,想必现在他情况也很恶劣吧,被无痕打中身子,虽然表面没有损伤,五脏六腑,也伤的差不多了。   沈相沉最为敬佩的是夜昭那张嘴,当时差点就被他洗脑了,还好沈相沉意志坚定。   想着想着,他就到了茶馆门前,苏殷卿与平常一般无二,正在收拾桌子,看见沈相沉时并无讶异,而是伸手招呼他进来。   沈相沉坐下,问道:“你和夜昭怎么认识的?”   他好奇发作,夜昭和苏殷卿成为知交,是怎么一回事?苏殷卿那倔驴脾气,夜昭是如何忍下的?   而且,苏殷卿是如何做到一点都不怀疑夜昭的?   他不禁要感慨:世上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以夜昭的演技,有什么还能是他瞒不过的,苏殷卿傲气凌云,能折服他的恐怕也只有像夜昭这类奔走沙场的将军了。   苏殷卿道:“不要再提他,我想想就恶心。”   沈相沉“诶”了声,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办茶馆的?”   苏殷卿道:“从令狗那出去之后,去了隐尘寺,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办茶馆咯。”   “天啊!”沈相沉面色一惊,苏殷卿居然还当过和尚?他现在对苏殷卿的认识也被刷新了,没想到他师弟,居然如此有前途,连寺庙都去过。   苏殷卿道:“就待了一天,那群狗和尚居然要剃老子头发,鬼才待在那。”   沈相沉听见此言,忍俊不禁的道:“剃发为僧,天经地义,几百年都没变过,你就是太冲动了,没打听好就冒冒失失的进去。”   苏殷卿吊儿郎当的道:“你别忙着训我,我实在是想不到,咱两也就别了三年,你这性取向就转变那么大了?”   沈相沉道:“没办法,我先祖就这样,纯粹是隔代遗传。”   而后,他又想起不是遗传,补上一句:“祖传,祖传。”   苏殷卿一想,觉得好像也是,先祖都这样了,那他的后人不肯定随着先祖的道路一起断袖下去,苏殷卿又考虑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且是严重至极。   这沈相沉再断袖,那下一任,下下一任,青玉坛本来就不招收女弟子,这是要自断后路啊!   苏殷卿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沈掌门,你最好三思而后行,你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抉择会影响到后来的祖祖辈辈,乃至千年以后。”   沈相沉细细思量后,道:“我支持他们。”   苏殷卿真给他跪了,他道:“算了,喝茶喝茶。”他喝了口茶,烫的喷射出来,沈相沉抹了把脸,对他笑了笑。   之后,苏殷卿被他捆在房里动弹不得,沈相沉悠然自得的御剑飞往万玄宗。   一入万玄,他就万感压抑。   宁偿,到底又是不是如夜昭口中而言,那般虚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城府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离他越远越好。   沈相沉又回忆起他们那次勾手时,两人的笑容,至少那次,是天真无邪的宁偿。   他真不知,该不该信夜昭的话,说夜昭此人狠辣,倒是真话,说他虚伪,倒又有几分真实,令人难辨真伪。   夜昭,该是恨极了万玄宗,恨极了宁偿。   不知,那满身毒蛊,是为了防身还是害己,还是想为自己镀上一层伪像。   在万玄的他,和宁偿的待遇,当是天差地别吧。   他瞧万玄宗,四处流淌着肮脏的血液,聚集着人世上最大的恶意,不禁干呕。   他道:“诸位,与你们有血海深仇的罪人沈相沉回来了,不打算好好迎接我一下吗?”   嗖——!   埋伏在草丛里的万玄宗弟子将沈相沉团团围住,抱着戒备的神色盯着他,沈相沉只是顺下衣袖,众人神情一紧,向后一退,以为沈相沉要掏出什么不得了的暗器。   为首弟子问道:“夜昭的人头呢?”   “夜昭的人头我是没找到,可我找到了....”他手在袖子里摸来摸去,就是找不到夜昭他娘留给夜昭的遗书,可能是在于夜昭打斗时不慎抖落在陵园了。   他却不慌不忙,继续道:“我打听到了夜昭的一些事情,真是令本掌门诧异啊!堂堂万玄宗,居然强抢民女,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你!”围成一圈的弟子面面相觑,互相低声议论起来。   沈相沉有足够的把握,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万玄宗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只要他们还心系万玄宗,就断然不会再难为他。   宁偿提着衣摆,喜笑颜开的向他跑来,道:“哥哥!”急促的喘气,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最后撞到沈相沉怀里,笑嘻嘻的拉着他衣裳一角。   沈相沉蹲下,揉了下他的头,道:“想哥哥了吗?”   “想!”宁偿伸出双手,求沈相沉抱他,沈相沉捞起他单手抱起,宁偿揉捏着他发带,道:“哥哥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他们也不让我出去,我都快憋坏了,还有那几个臭脸道士,把我关在房间里,哥哥,你替我教训他们好不好?”   沈相沉疑道:“道士?”   一阵足音传入耳,沈相沉放眼看去,还真被他猜对了,就是斐贤等人,冤家路窄啊!哪都有他们三个。   跟他们对上手可不秒,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话不是无头冒出的,再加上一流,道门的璀璨明珠,不被他打到屁滚尿流就不错了。   再回忆上次,他偷了人家的八卦盘,现在八卦盘还在他腰包里,原先被苏殷卿带走了,他又拿回来,就是为了下次见面可以归还,如今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真钰道:“沈公子,哦不对,沈掌门,别来无恙啊。”他语气分明就是在讽刺沈相沉骗了他们,又打晕一流一事。   沈相沉道:“别来无恙,道长们近日可好?”   斐贤答道:“很好。”   今日别后重逢,倒显得尴尬了,沈相沉将八卦盘递给一流,正欲转身离开,一流叫住他。   “沈公子。”   “节哀顺变。”   沈相沉心头一阵暖意,拱手道:“上次打晕道长,完全是无奈之举,各位道长的胸怀足以让相沉敬佩,此事相沉确有过失,我也不打算推托,只求各位道长可以体谅我一片赤子之心,被仇恨冲昏了头,才会做出此等恶事,抱歉。”   一流道:“放心,贫道并没有记怀此事,公子,凡事要放宽心....”   “是...谢.....道长!”沈相沉深深一鞠躬。   斐贤道:“公子,前曾往事,何必记怀,走好当下,做好一门之主,才是公子应该做的。”   “走好当下.....可我...”他看向手心。   这双手,曾捅过情同手足的兄弟。   单单是这点,就足以让他愧疚一生。   斐贤看出了他的想法,道:“令峰主,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再说,公子,您不是为了....”   沈相沉道:“不,他不与我走近更好。”   见气氛沉闷,他笑道:“道长们可有遇到过什么难事?”   斐贤道:“难事倒没有....”   “就是...”   “上次从苏府出去,真钰道长仿佛失忆一般,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真钰“嗯”了声,表示同意。   沈相沉道:“会不会是,暗遭毒手?”   斐贤当机立断,否认了这个推断,他解释道:“这些时日我们一直在一块,在苏府时他确实与往日有别,可出了苏府,他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言语也跟从前别无二异,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而为,在进苏府之前就掉了包。”   沈相沉听的心里直发毛,还有掉包这一说?虽然当时他也怀疑过,要是真的话,他只能说:到底是有多闲才干这事?又没什么好处,还义务劳动,闲的,真是闲的!   他道:“你是说,当时在苏府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并不是真的真钰道长?”   斐贤回道:“这只是贫道单方面猜测罢了,是不是还需要探究。”   沈相沉问:“那,三位道长所到万玄宗又是因为何事?”   斐贤答:“自是因为,万玄宗的八月阵最近异动非比寻常,我等上山查看,发现八月阵已经开始碎裂。”   三位道长可能还不知,八月阵是会吸食血肉的魔阵,不然早先铲为快了,奇怪的是,这八月阵历年以来都完好无损,除了有人刻意破坏,不过,又有谁有这本事,夜昭的话,他身负重伤暂且不说,八月阵不是他自己送过来的吗?   沈相沉撇了眼在怀中的宁偿,想起上次他抓烂自己脖颈的事,若是宁偿,一切倒能解释的清楚,可又是什么让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到现在还是龆年之身。   沈相沉打算试一试他,便问道:“宁偿,你那天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蒙面的哥哥?”   “黑衣蒙面.....”   宁偿含着手指,眼珠打转似乎是在思考,过会又摇摇头,道:“宁偿不知道。”   沈相沉凝视他那明亮如星般的双眼,不知该不该信他,如果宁偿知道他爹被杀的事实,反而还在屋里躲着不出,那定是为了可以继承他爹的位置,与小时候遇见的那男人想法也一致。   或许,小时候遇见的根本就不是夜昭,而是宁偿。   他又想起一事,道:“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小女孩,跟你个头差不多大的。”   一流插了句:“我们来时见到了。”   沈相沉追问:“在哪?”   一流答:“跑下山了,许是哪家小姑娘吧。”   沈相沉点点头,将宁偿放在地上,手心鼓起一团青色火焰,道:“现在请诸位张开嘴。”   人群中冒出稀稀拉拉的声音,其中一人大声喝道:“你这是要烧死我们吗?!”   沈相沉答道:“不错。”   宁偿首先把嘴张开,“啊——”一声,指着自己嘴巴让沈相沉放进去,沈相沉想的不错,宁偿确实是第一个,只可惜这才不是什么普通火焰,他要试的,是宁偿能接受青火的程度,也就是,他的金丹能承受多久,取决于他修炼的时日。   可他又犹豫了,万一,宁偿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万一,烧死他了怎么办?沈相沉心中虽然有把握,但对于宁偿,他还是下不去手。   弟子们想拉走宁偿,宁偿回眸一瞪,人群霎时间没了半点声音,沈相沉还是收了火,他是这么想的:不管宁偿到底是不是,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宁偿,暂时不与他为敌。   宁偿忽然间变得有些大人气,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道:“哥哥是害怕了吗?你大可一试,不必顾忌我的安危。”   沈相沉道:“不用了,我信你。”   “三位道长,如若不嫌弃,就同我一起去修复八月阵吧。”   “你为何信我?”宁偿大喊。   沈相沉道:“没有为什么,信便是信。”   他们走后,宁偿似哭非哭的揉了揉眼睛,接着走向人群中央,口气坚硬的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帮哥哥!?”他疾言厉色没了平时的可爱模样,万玄弟子们却习以为常,听从他的命令排成一对去寻沈相沉一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天冷了,要多穿衣服,避免生病   ☆、第三十三回 内阵   沈相沉见八月阵已有裂痕,靠近细看,发现并不是岁月留的痕迹,而是有人恶意而为,并且这人的功力不在他之下,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可若是在他之上,以他一人之力是完全不足以应付的,这就代表,需得有人相助,可他不愿将旁人牵扯进来,最好是抛掉一切,哪怕是心念之人。   他踏上八月阵,阵面平静如水。   他最害怕的事也发生了,除非是,这八月阵内部的力量已经被破坏他的人,连吞带啃的吸收完了。   沈相沉表示头痛,宁偿呗,还有谁,除了万玄宗,还有谁可以启动八月阵?他道:“算了算了,不查了,不查了,今日已毕,明日再来,各位道长,告辞。”   斐贤道:“莫非是公子心中早有定数?”   真钰提醒道:“是掌门。”   斐贤“嗯”了声,却并没有想改口的意思,继续道:“说出来也无妨,公子你大可放心。”   他无奈的摊开手,道:“我不是不愿说,只是,我也不知道啊。”   一流踏上八月阵,用拂尘轻轻扫去尘埃,道:“再看。”   沈相沉也不好自己先走,便配合一流也在八月阵上观察。   他忽然有些想笑,又不知该不该笑,想笑的是,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轻信了夜昭,万一宁偿根本不是他口中的那样,那岂不是错怪了这孩子?   使他头疼的尚余有一事,那方是令郎君,生死未卜的他现在又在何方?会不会...已经命丧黄泉了,又或是被人所救....   沈相沉巴望着,他是被人所救,哪怕等待他的是令郎君的复仇,大不了,就死在他手里也无妨,没准就在阴间相会千沧雨了。   “啧啧,一头蠢牛硬上树。”   “我看这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看来青玉坛的掌门,也不过如此。”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的确,万玄宗的弟子哪里会去帮沈相沉,站在旁边只顾着看,手都不抬一下,却一个劲的说着风凉话。   沈相沉喊道:“宁偿,有人欺负我。”   “来人啊,我不活了,你家弟子....”   那群弟子气鼓鼓的冲上去把沈相沉嘴巴捂上,沈相沉咬开那弟子的手,宁偿正巧敢到,沈相沉便一把拉住那弟子的手,然后——自己倒在了地上!   他“咳咳”两声,装作将死的模样,伸出五指,道:“快,快,把我扶起来。”   厚颜无耻啊!!弟子们恨的想把沈相沉五马分尸,千百年来就没见过这般猥琐的人,不,他已经超越了人,简直就是魔鬼!   沈相沉心道:我不求风骚惊天下,但求猥琐动世人。你们能奈我何?   宁偿垫着小步跑过去,将他扛起来,心疼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怒道:“你们竟然伤害哥哥,给我滚去鼎室,每人不挨上几十鞭不许回来见我!”   鼎室?   沈相沉一惊,那不是万玄宗的掌邢室???   他拍着胸口,道:“别,别这样,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放了他们吧。”   弟子们对沈相沉毕恭毕敬的接连致歉,本来沈相沉也就是玩心起了,打算试试这种老套画书剧情,没想到宁偿这孩子认真了,要是真让这些弟子因为他而受罚,沈相沉是极其不愿的。   宁偿仍是不满,脸上的表情如同千年寒冰一样冻人心魄,他道:“那就,给哥哥下跪好了。”   发出此言后,弟子们皆是不语,有的膝盖开始发软,里外踌躇后,发现还是跪不下去。   沈相沉道:“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轻易给人下跪,此事本来就是因为我兴趣盎然才做出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牵扯到他们。”   “旁人既不欠我,又为何要给我下跪?我又不是天子。”   “还有,宁偿,你觉得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宁偿滞了半晌,而后道:“哥哥丰采华茂,为世间罕有,宁偿心生敬佩,自然一切以哥哥为中心。”   沈相沉摇头,道:“不是,我跟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一样,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我不需要所有人都对我卑躬屈膝,更不需要别人因为我而尽心竭力,你知道的,我讨厌让别人受伤。”   “可哥哥配,不是吗?”   沈相沉又回想了遍从前的种种经历,依旧摇头,宁偿十分不解,便追问道:“可若是别人自愿的呢?”   沈相沉蹲在宁偿面前,温言道:“我说个故事好了。”   宁偿道:“哥哥请说,宁偿在听。”   “从前,有一个男人,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不惜让他的救命恩人把自己杀了,就只是为了圆救命恩人的梦想,让他可以身居高位,一展风采。”沈相沉故意说通俗了些,在他眼中,宁偿如今还是个孩子。   “这男人虽是以为了了恩人的梦想,可他的救命恩人到现在仍愧疚于心,难以忘怀.....”   沈相沉说到这,哽咽了一下。   “所以啊....救命恩人想: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欠那男人的都给还回去,就像从前那样,男人为他献命一样,他也会不惜一切,哪怕是生命。”   宁偿听了,嘴角噙笑,道“:那男人对哥哥来说,是生命之外的东西吗?”   沈相沉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避开这个话题,他指尖擦过皮肤的时候,意外发现,他脸何时变得像火烧火燎般烫手,慌乱遮掩之中,他怀中掉出一串手链。   沈相沉捡起,识出这是归心,他心猛的跳动了一下,似乎在喊到:是千沧雨的东西!他抓住手链,套在自己腕间。   斐贤“咳咳“两声,神态变得有些不自在,他道:“沈公子,那是邪物,建议你不要佩戴,你和那位感情深厚我们都知。”   沈相沉并没有任何恼怒,将脸伸到一流面前,笑道:“既然一流道长早就算出来了,又为何不告诉我呢?”   一流道:“他是鬼王。”   “哎呀,道长这是何苦呢?我又不会和他干什么苟且之事,顶多闲来无事。”   “做些攻城拔寨的.......又不打扰几位道长。”   沈相沉在心中已笑到难以呼吸了,有时与这些道人开玩笑,格外的有意思。   真钰道:“沈公子,我劝你安分一点,不然全天下的道士都会声讨你家夫君。”   他说完便走,抛下的那句“你家夫君”却让沈相沉脸红耳赤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他偷偷喃道:“我家....夫君..吗?”   接着,所有人都看着沈相沉疯魔般的举动,张牙舞爪的扭动身躯,扒在树上对树脸红,盯着发带独自神伤。   事情总归还是要回到八月阵上。   一流等人围着八月阵探讨半天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宁偿不慌不忙的道:“拆了就好。”   沈相沉听到这话心间一痛,脱口而出一句“不许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见所有人盯着他看,沈相沉躲开目光,弯腰手指轻轻的擦过石面。   于是,怎么说呢......   现在的处境很难以形容......他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在了个不明不白的鬼地方?   估计宁偿也得被吓一跳吧。   回想起刚才,他还在黯然神伤,突然,一股强劲有力的符阵将他吸进来,奇怪的是,这股力量跟上次和诗人去鬼界被吸入千沧雨宫殿的那股力量完全一致。   他正想劈开符阵,恍惚间看见了千沧雨的背影,这才掉下来。谁知,下面根本就没有半些影子,哪怕是漂浮的气息也没有。   他懊恼的坐在这黑黝黝的环境中间,过了会,似是崩溃了般掉下一滴浊泪。   “哥哥!”   沈相沉听见有人说话,视线移到上空,可仍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沈相沉不再看,只想好好一觉睡到天明。   耳边又传来悠悠的一句:“你想当掌门吗?”   沈相沉猛然回头,眼神急促的找千沧雨的身影,因为找不到,他开始大喊,一遍又一遍,他身子旋转在阵法间,顺势带起的风吹起衣角,为这漆黑的环境增添了抹光彩。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呼唤千沧雨的名字,可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他喉咙卡在最后那句发不出声。   ........   是千沧雨的声音,他盼念已久的声音。   他浮梦三千,都想再听见的.....   熟悉的声音。   长吁短叹,愁容满面,又何曾不想再听到有人再唤他一声。   相沉。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唤他了。   想来那鬼界的鬼王,灵芝的神童,不过是个只为他着想的哥哥,他从来都只是千沧雨,心无杂念的千沧雨。   他跪在地上,念道:“带我走吧...”   果真.....   他还真走了,这次是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面前的两个小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沈相沉想上前打探这里是何处,那两个孩子转头的那刻,他愣在原地——这他妈不是他和千沧雨吗!?   他兴奋的想一头扎进去,可他知道,这是违背常理的,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段回忆,可他偏要这么做,哪怕会万劫不复,哪怕要舍去性命,怕它这么多干嘛。   小沈相沉点点头,道:“想啊,当掌门老风光了,可我脑子笨,娘说让我好好呆在村里。”   小千沧雨那时表情好像有了些变化,他拉住小沈相沉,认真而严肃的道:“我帮你。”   小沈相沉“噗噜”下笑出声,他道:“哥哥,你也太有意思了,掌门哪是这么好当的,走走,回去了,像我们草民就应该做草民的事嘛,天天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总有点白痴的感觉。”   小千沧雨帮他提起篮子,弓腰回眸示意小沈相沉上背,小沈相沉丝毫不害燥,或许,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因此也理所应当,蹦上背帮千沧雨编头发。   他编了个三股辫,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杂乱就解了,伸手抓住小千沧雨垂下的一缕头发饶到指尖,他道:“若是哥哥一统了鬼界,那我就做你的手下,至死相随于哥哥,如何?”   小千沧雨道:“若是你当上了掌门,我也做你的手下,同生共死。”   沈相沉看得心里发酸,原来,那个时候,他的年少戏言,竟被千沧雨记了这么多年,从不曾忘却,他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千沧雨又是因为什么而丧生。   场景切换到一处包子铺,小千沧雨拿着铜钱跑着准备去买包子,谁知,面前的彪形大汉挡住他的去路,将小千沧雨单手提起扔到地上,后来发生了什么沈相沉也一概不知,他捂上眼睛根本不敢看。   只隐约记得,小千沧雨伤痕累累的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前面的那人正是他自己,遗憾的是,千小沧雨没能坚持见到小沈相沉那刻便断了气。   沈相沉急的想飞过去抱住小千沧雨,告诉小千沧雨:他在。   是啊,要是他在,要是他没有走....   那日,是他去青玉坛的时候。   沈相沉的手一寸一寸的向小千沧雨的身子爬去,他想触碰到小千沧雨,沈相沉手指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小千沧雨眉间,刚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小千沧雨就化为一缕红烟随风而逝,沈相沉无助的躺在地上,不曾想,又是一面崭新的风光。   他背着行李嘴里发着牢骚,抱怨小千沧雨为什么不跟来,思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竹林幽静,那时天色以晚,沈相沉没管什么倒地就睡,并在身旁不远处生了一堆篝火,灯火摇曳生姿,映出一个身影,坐在小沈相沉身旁端详着他。   “嗷呜——嗷呜——”树林里哗哗的声音伴着狼嚎,那身影围着小沈相沉转了个圈,身子化为一片烟雾在沈相沉上方,一直到了黎明,小沈相沉都睡得很安稳,没有受到狼嚎和冷风的影响,他揉揉眼睛摘了片竹叶安在眼皮上,然后继续赶路。   沈相沉看着,忽然间又明白了一件事,他一个文弱小生,怎么可能安好无伤的从那片林子走出去,一路上都顺顺利利没有阻隔,原是千沧雨在守护他吗?   沈相沉在往下看,发现了无数件令他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下山除邪时,千沧雨把后山所有邪物清理了!远远不止这一次,上次,他从后山上去,千沧雨提前两天又清理了一遍,搞得现在后山安全的很。   他当上掌门的那天,那个丑到惨不忍睹的花环,是千沧雨从树老头那摘的!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些,而是,千沧雨明明就是故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出来游玩,他早就在那坑底下等着沈相沉,恰好那日,还是千沧雨的生辰,还有,他当上鬼王的画面,是沈相沉最不忍看的。   可,画面似乎就终止在了十八岁,十八岁以后的画面是少之又少,几乎看不见什么,千沧雨的记忆为什么出现在这?   现在的这些沈相沉不想管,他看见千沧雨躺在床上脱衣服,概是查看后面被狼群抓伤的口子,沈相沉盯的认真,咽了下口水。   “你在干嘛?”小千沧雨撇在门外的小沈相沉。   沈相沉被吓了一跳,脸红了一圈,他道:“没,没干嘛啊,你继续你继续。”   小沈相沉答:“我在砍柴。”   原来不是在说他啊....   沈相沉悬着的心放下了,后悔当时怎么就脑子愚笨,忘记推门进去了,他想再看看小千沧雨,烦人的是,小千沧雨动作迅速的从床上下去,连鞋都没穿就出去,找了块石头坐下,帮小沈相沉砍柴。   他起来的时候,石头上沾了些血迹,小千沧雨把石头翻了个面,抱着柴火在柴房里烧水。   沈相沉看着都心疼,他脑中一转,也许,千沧雨的伤根本没有好,怪不得一直不让他看。   关于千沧雨的记忆也只有这些,沈相沉知道,他看见的只是片面罢了,往后的故事还有更多,他掏出怀里的木块,道:“放心吧。”   而后,灵光一现,他从阵里被弹出来,还是发射状被弹出来,身子被挂在树上,宁偿在下面干着急,旁人又想不出办法。   一流取出符箓,割开了树枝,这下可好,他掉在了石头上,差点没把他老yao给摔坏,见一流欲来搀扶他,沈相沉忙摆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真是怕了,一流什么都好,就是暴力,就没见过他温柔过,沈相沉想起来个有趣的事情,安自偷偷告诉过他。   真钰和一流关系不咋的,原因就是:一流坚持喝茶,而真钰则要开瓶喝酒。结果两人就在茶馆里大打出手,最后还赔了不少钱,也正因为这件事,导致两个人面和心不合,和花倾落上长寻有点相似。   不过论起他们俩,一流和真钰还算的上和谐共处,互不招惹,他们俩,咳一个鬼界耻辱,一个鬼界奇葩。   凑到一块就是——鬼界奇耻....   ☆、第三十四回 悬念   宁偿折下一花,送与沈相沉,道:“哥哥千里迢迢赶来,想必已是饥肠辘辘,今日我设宴款待哥哥,也是代表万玄宗弟子们感谢哥哥。”   沈相沉拈花一笑,问:“感谢我什么呢?”   宁偿道:“谢哥哥驾临万玄宗,您的到来,乃是我万玄宗的荣幸。”   斐贤挠挠头,琢磨八月阵已有好一会,却还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道:“宁小公子,这阵是何时所建?何日破裂?”   宁偿答:“宁偿不知,这阵许是在宁偿出生以前就有了的,前日子才开始出现裂痕,据体原因不明。”   真钰的视线将宁偿打量了个遍,他好奇:明明是一个毛头小子,举止言谈却比大人还要得体。   不得不说,宁偿的疑点太多,可真钰也不愿再思,和沈相沉一样,他期盼结果是最好的那个。   “哥哥,我敬你一杯。”宁偿举起酒杯,灯火照在他眼眸里,透出些柔光暖意。   沈相沉拿下杯子,道:“你还小,不能喝酒,等宁偿长大了哥哥便与你一醉方休。”   “诶!”斐贤提着衣摆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一团,道:“趁这春宵良辰,何不与我对酌一杯?”   一流觉得丢人,无奈的扶住头摇了摇,真钰忍不住一下子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一流“嗯?”了声,与真钰对视,真钰乐呵呵在旁边一个劲傻笑。   唰——!   一流抽出剑立在真钰眼前,真钰腿立刻软了,撕开衣角擦桌上的茶渍,不满的瞪一流,一流用余光撇见真钰,道:“这样下去会斜眼的。”   真钰只是陪笑,并不回应一流,过了会,他道:“那也总比被冻死好。”   噗通!沈相沉磕在桌上一醉不起,宁偿酒杯挨在嘴边下不去口,因为:沈相沉喝不足三杯就倒了!   真钰一看:诶?那边好像还蛮有意思的嘛!忙挤过去对着沈相沉戳戳捣捣,这么一看,沈相沉确实是醉了。   真钰道了声:“沈公子。”   并无应答。   他嘴角挂着一抹邪笑,道:“鬼.....”   谁知,他才只说了一字,沈相沉一本正经的目视前面,木讷的道:“在哪?”   真钰显然是被吓到了,道:“没,没有,骗你的骗你的。”   “哦。”沈相沉又一头倒在桌上,接下来,是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万玄宗的弟子们欢聚一堂,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还有的站在栏杆上大喊,一名弟子竟当堂放声大哭,其余的帮他擦眼泪,安慰他,就是这样,也毫无用处,那名弟子哭的更凶了。   宁偿道:“不许哭。”   那名弟子捂住嘴巴不敢露出半些声音,真钰背着一流挪到墙角喝酒,自跟一流待在一块后,他就没碰上过半滴酒。   “在座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诸位道友大家好,我是真...”他站在桌上提着瓶酒,打了个嗝继续道“真钰,今天我给大家唱一曲....”   斐贤挎旁的拂尘颤抖不止,他捂住脸别开头不想再看,一流倒淡定如常,悠悠的品茶,又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   斐贤着急的很,可现在能劝住真钰的只有一流,若是他还不劝,那可真就是没办法了。   “一流道长,您看这,他...”斐贤不好意思说真钰唱歌难听,只好委婉的表达“传出去丢道家的脸。”   真钰的这个癖好斐贤到现在还是搞不懂,他真的不知道,他唱歌起来就像公鸭嘶吼一样吗?平时折磨一流和自己就算了,这,这,他好歹得顾及一下公共场合啊。   一流垂下眼帘,吹了吹杯中的茶,淡淡的道:“让他唱。”   真钰一开口,弟子们纷纷捂上耳朵,对在台上高歌的真钰指指点点。   不同的是,一流好似在欣赏一般,继续品茶,一双眼睛望着真钰。   沈相沉被吵的不行,抓了把头发,碰到头顶上发带时,他动作停在上面,反复抚摸几次后,他又安心的睡去了。   宁偿在一旁拿点心喂给斐贤,忽然歪头一笑,斐贤不明所以,抓住宁偿递过来的手,道:“是贫道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宁偿被逗的止不住笑,斐贤撇嘴皱皱眉,捏了捏自己的脸,后将宁偿抱在怀里。   “嗯?”   “带你去看晚霞。”   宁偿眨着眼睛,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万玄宗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终日不见阳光,每天清晨起来看见的只是一片枯木,见不到日光,又不给出去,自然不知晚霞是何种美景。   斐贤以前是不知道的,要不是这次在万玄宗住了几日。他心道:哦~怪不得这里的人皆是面无血色,皮肤白皙。   斐贤道:“嗯....怎么说呢,就和宁偿一样。”   “噗嗤”,宁偿勾住他脖颈“那还真是好看。”   弟子们全是一副被惊的五体投地的表情,宁偿转头看着他们,只是一眼,弟子们便又恢复成了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状态,如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一样。   真钰最后瘫倒在桌上,嘴里还哼着曲子,其余的弟子都嫌弃的不想动手,一流拽住他后背衣角往上一提,就这样走了。   沈相沉醒的时候已在后半夜,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八月阵。   在上面跳了几下,无果后,他躺在八月阵上,抽出清心对手划了个口子。   阵法中间出现了一个小洞,随着血量越来越多,洞吞噬了整个八月阵,沈相沉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双手纵身一跃。   “你干什么!”万玄宗一名弟子拉住他,脸上的表情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   沈相沉不想解释,道:“放手。”   那弟子道:“我不放。”说着使出吃奶劲把沈相沉拽上来扔到地上。   沈相沉心想:妈的,神经病吧!老子的死活管你屁事!他因为厌恶多看了那弟子几眼,随后便转身离开。   那弟子衣袖随风吹动,他抓紧了黑红相间的中衣,踩着八月阵,向下望了眼,深不见底的如同无底洞一般,他顾看四周,见空无一人,便飞跃而下。   沈相沉还在郁闷刚才的事,把那弟子骂的狗血淋头,为什么呢?   割了自己的手放血,他妈的,还被他给破坏了!沈相沉越想越气,不解此事难消他心头之恨!   这事得跟宁偿说,一定得说,太过分了,沈相沉推开宁偿的门,叫了声“宁偿?”,屋里并没有声音,沈相沉心里奇怪,索性直接过去掀被子,下面放着几袋药包,沈相沉解开绳子,闻了闻。   他一下就认出这是百里香,想当年他也给千沧雨买过的,就是为了可以以后给他,不曾料到,千沧雨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隔数年后的重逢,他竟没能认出那就是千沧雨。   也许,千沧雨一开始是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的。   这孩子买这些干嘛?他思绪又回到百里香上,万玄宗以毒制人,所炼出的毒实为天下第一,解药这一方面做的自然更是要尽善尽美,何时需要自己找解药了?   他捺着好奇心,打包放回原处,悄悄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他想起一事,当年千沧雨递给他的那个花环,莫非,还是从树老头那摘的?极大有这个可能,树老头据说是一颗成了年的树精,在外面流离失所后被千沧雨带回去安放在僻静的高山之上安养晚年,现在和诗人呆在一块,诗人最喜欢和树老头说他和青城以前的故事,树老头听到叶落遍地,显然不想理会诗人,可诗人就一个劲说,完全不顾及树老头的感受。   以前千沧雨跟他说过,树老头几十年才结一次花,那上次,估计就是正巧碰上开花的时候了,接任大典的时候,必定是还没成熟就着急摘过来的。   他后悔把花环扔了,后悔把它扯坏了,若是回到当初,弃掉矜持,面子,心高气傲又何妨?他只想回到那个雪夜,雪下烁烁,于他怀抱,只可惜,那时那刻,他是拖着千沧雨走的。   他一笑,笑是笑当年那般任性,恣意妄为,反正有什么事都有千沧雨跟在他身后擦屁股,收拾他的烂摊子。又忆儿时初逢雪,他就是以一身青衣出现在千沧雨的面前的。   记得千沧雨刚来时就嘲笑他“真绿。”他当时狠狠讨厌了千沧雨一把,心想:这鬼真是恶心!或许千沧雨并没有想嘲笑他的意思,只是想回到从前一样,天真无邪,真心以待。   只可惜,他那时没有明白罢了。   以至于这么久才察觉出身边那个一直陪着他患难与共的就是千沧雨。   沈相沉决计回头,再一次——来到八月阵上放血。他都害怕自己万一血量不足,支持不到阵打开的那刻该怎么办?可他也顾及不了这么多,要想知道千沧雨身上发生过的只有这个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意识变得越发薄弱,看着地上的血迹,他强忍着呕吐,又在手上狠狠划上一道。   “沈公子!”   沈相沉闻声抬头,是斐贤他们。几人直勾勾的盯着沈相沉,往沈相沉身上贴了几张符箓,许是以为他中邪了。   他没时间扯下符箓,脚下的八月阵缓缓打开,深邃的洞朝蔓延,底下伸出几只黑色藤蔓状长条,抓住沈相沉的腿将他向下一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相沉快要掉下去之时,斐贤拉住了他。   “沈公子,不要想不开!人生在世,为的就是活着,我知道你悲痛欲绝,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你想想....”   “废什么话!是老子要死又不是你们死。”沈相沉一急上头,就保持不了耐心,大力将斐贤手指掰开。   他身子轻飘飘的坠落好似在云端,沈相沉闭上眼享等待着这一刻。   斐贤用绳子把他捆住,一流则向上拉,沈相沉气的直想骂人,他脑子一热,竟把斐贤他们也带进来了,估计是用力过猛,一时没控制好力度。   “沈公子....”斐贤转头看向他“你这是,想让我们跟你同归于尽吗?”   沈相沉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意外,你们不拉我怎么会掉下来呢?   最后,他总结出了:都是你们活该惹的祸!   他道:“斐道长,话别说太满,如果不是你们硬要把我拉上去,又怎么会掉下来呢?”   斐贤刚打算与他理论,而后又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便不再与沈相沉争论,打算想出去的法子,他本以为这是个无尽深渊,谁知,这里面,环境还不错。   真钰四下环顾一周,觉出没有意思,干脆躺在地上睡了。   好像,自上次他被掉包后,也不能说是掉包,极有可能是附体,反正就是那次之后,神经就格外的不正常,难道,是有残余   沈相沉把脸上符箓一一扯下,贴在真钰身上,自己去了刚才被带进去的地方。   他张开双臂,等着被带进去,可这一次,完全没有动静,他再次张开双臂,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   沈相沉想有可能是血不够多,他看了眼胳膊,一闭眼,血“刺啦”一下喷涌而出。   一流在地上打坐,道:“沈公子,这是魔阵。”   睡着的真钰道:“放弃吧,他不会听的。”   血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可沈相沉还是未能如愿,眼看血就快要流尽,在地上的那一摊已经干竭,斐贤施法将沈相沉定住。   几人就这样维持僵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找不到法子可以出去。底下的长条慢慢的爬向他们,斐贤定睛一看,抽剑斩开这群长条。   一流念了句咒语,甩出八卦盘,沈相沉虽然不能动弹,可意识还是存在的,他知道,一流使出的是道家独门咒术,名为生惧咒,本意可以理解为:激发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事情。不过这一般是对人来说,对一些不明物种,能起到镇压的效果,跟千沧雨那啥阵也差不多,不过,比起效果,沈相沉感觉生惧咒更强一些。   这咒术本来是佟阳那边的,不知后来因为什么成为了道家的产物,纯粹是打劫,外界也不好说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有些事注定只能藏着心里,而且,说出来也不好。   以前苏殷卿就经常在道家地盘骂骂咧咧的,后来也不说了,所谓“吃一鳖,长一智”就是这个道理。   眼看生惧咒快起了效果,那群长条却突然掉转方向,对着沈相沉涌去,斐贤来不及解法,沈相沉就被连拖带拽的包住走了。   沈相沉心里是崩溃的,欲哭无泪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这些东西想对他做什么!   他内心的求生欲迫使他冲开禁术,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生的快乐,虽说现在还是被包围的状态,可总比刚才好是吧。   都怪那个万恶的斐贤!   不过,这些长条好像没打算伤害他,更倒像是将他送往什么地方。沈相沉打定注意决定去看看,枕着长条怡然自得的哼歌,一副老太爷作风把那边三人惊的膛目结舌。   虽然不知道,但这些黑色长条应该是千沧雨留下的,上面的气息沈相沉可以感受的到。   斐贤不禁感叹了句:“靠。”   真钰道:“修道之人,不得口出秽语。”   一流道:“你昨日说的还少吗?”   掐架是必然的,一流挡住真钰的攻击,揽住他臂膀,道:“想打随时奉陪,现在不行。”   真钰仇视的盯住一流,松开手坐在原地怄气。   长须在黑暗之处停下,如菊花般缓缓绽开,沈相沉从里面走出来时,身上带着侠者之霸气,就如同皇帝驾临民间一样。   搞了这么一出,其实他依旧不知道这群长须的目的。   难不成.....就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待遇??   以目前状况来看,好像就是那样的,那群长须做完这事就散去了,留下沈相沉一人独自懵逼。   “操,真伤脑筋了。”他现在不只是懵逼了,更多的是烦闷,这是什么地方??   听不见一点声音,静的发怵。   如此一来,他更加绝望了,这黑咕隆咚的,能看见什么?伸手不见五指!   带他来干嘛?   沈相沉忽然想到,也许可以试试,他摸到烂泥一样的东西,可把他恶心坏了,急忙将手抽回。   他施了团青火在身旁,光亮照在对面的墙壁上,沈相沉忍着恶心拂去烂泥,画面逐渐清晰,两排大字映入眼帘。   沈相沉念着“青山隔界难相忘,只留旧忆于心间。”   是千沧雨的笔迹!原来他真的在里面待过,不过,又是因为什么...   他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可除了这两排字再找不到其余的东西,沈相沉回去后发现,真钰他们好像陷入了催眠状态,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应该不会有旁人出现在此的说,那就唯有,一流的八卦盘。   问题应该就出在八卦盘身上,沈相沉压根不知道怎么关闭这盘子,拿青火一试,还被反弹回来,差点把他头点着。   现在除了想办法进去也没有其他办法,他对坐在一流旁边,点住他眉心,将所有的灵力聚集在左手,金丹燃烧在心脾之间,体内流动的灵力全部游向左臂。他以前只是听过这样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他也没有尝试过,姑且冒险一试也没有坏处,不过,他心里没底的很。   要是拉不出一流他们,恐怕他们就要一生一世被困住灵魂,沈相沉一想到这就于心不忍,禀气凝神一掌拍在一流脑门上。   这下好了,他大概是进去了一流被困之境,疑惑的是,一流害怕的东西,居然是一只毛毛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相沉笑的起不来,他后来想想,他好像没有资格笑一流。   小小的一流往后退,那毛毛虫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一流被吓到捂住眼睛,沈相沉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看到那只毛毛虫的时候,他一阵恶心,躲在一流后来干呕,逞英雄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毛毛虫不知哪来的力气,蹦到沈相沉背上,沈相沉吓的连青火都忘点了。   不曾想,一流单膝跪下,对他行个拱手礼,认真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一流永生难忘,告辞!”   一流的背影越来越远,沈相沉撒开双腿去追他,面前的却是真钰,看来是一流内心恐惧的东西消失已经醒来,轮到真钰了。   真钰怕的是....   沈相沉盯着看,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怕什么,“啊!”里面照镜子的真钰大叫一声。   这下沈相沉算明白了,真钰怕掉头发。   “......”麻烦了啊,要解决真钰的脱发困难,那就不让他看到自己掉头发,只是怎么可能呢,是个人总会掉头发吧!   他上前拍拍真钰的肩膀,道:“这位兄台,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头发变得茂密秀长,要不要试一试?”   真钰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抱有几分警惕,不过因为好奇他还是问道:“什么?”   沈相沉一脸严肃的道:“剃光头。”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真钰“啪啪啪!”几巴掌上去,打在沈相沉脑门上,还好这孩子有教养,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要不然遭殃的就是他这完美无瑕的面容了。   “等等等,开玩笑开玩笑,要想不掉头发,可以试试我的独家秘方,这个。”沈相沉掏出一坨青泥,糊到自己头上。   “你看,是不是透出一股芳香。”   “不要,像一坨屎。”   真钰嫌弃的捏了点泥,闻了闻后狂甩手,沈相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思量一番,施法在真钰头上,希望这样可以奏效,直到晚上,他被一声尖叫声吵醒,原来,这里是不允许使用法术的。   之后的几天,沈相沉要趁每天真钰没有醒来的时候去捡他头发,捡到眼睛发涩,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度过难关了,在一天早上,真钰从枕头上发现了一根超不过三厘米的碎发,于是,有是一个鸡犬不宁的一天。   要是有药方就好了..   沈相沉睁大眼睛:对啊!药方,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记得小时候遇见的神仙哥哥,曾经研制出一种不掉发的方子,他还特意背过,沈相沉去药铺抓了药材就上火慢煮。   一边煮一边想哭的他又笑出声,总算能走了。这几天他可没睡上一天好觉,就算是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还是有意识,简直就是人之灾难啊!   果然,不出几日,真钰头发一根不掉,并且又长又密,他打心里高兴,下一个应该就是斐贤了,希望不要这么累就好。   进去后发现,真的是他想多了,斐贤怕的才是最厉害的,一个人——夜昭。   看来自从上次被断臂后,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只是不说罢了,沈相沉摇摇头,看见斐贤对着那条断臂叹气。   他只感觉到压抑,说不上来的感觉,静悄悄的坐在真钰对面不发声。   “沈公子?你怎么在这?”斐贤着急慌忙的挡住那条断臂。   沈相沉算了算现在的时间,斐贤应该是认识过他之后的了,于是问道:“怕吗?”   斐贤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要想让他不怕夜昭是不可能,任谁,莫名其妙的被扯下手臂,都会对那人恨之入骨吧,还是下手如此狠辣的夜昭。   沈相沉走到窗前,如果,是千沧雨的话,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吧。可是他,那种无力感在深夜里漫延开来,沈相沉回头,道:“杀了夜昭吧。”   斐贤只当他在说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熄了灯道:“公子去睡吧。”   这里是困境,沈相沉没有法术,没有灵力,法宝也不能使用,能靠的只有真钰自己,要是他自己都不能面对,又谈何出去呢?   第二日,沈相沉准备给斐贤做思想工作,一大清早就跑去斐贤房间坐着,斐贤醒了自然很迷茫,沈相沉也不管,直截了当开始了今天的絮叨。   沈相沉道:“你听我说,这个夜昭,就是个小毛头,除了毒术之外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是道人出身,自然不会败给这种邪魔外道,再说了,你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是办法。”   “道长,面对吧,逃避只可避一时,不可避一世。”   斐贤皱了下眉,道:“我一个废人,能做什么?”   可算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如此就好办多了,沈相沉继续开导:“”我们的斐大道长,你该不会以为,断了一臂就什么不能做了?我相信你也听过,我家掌门独战八面蛊的事,当时他可是身负重伤,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坚持了下去,直到把八面蛊筋脉挑破的那刻他才倒下,他为了青玉坛,为了他的弟子们,无私无悔的奉献出生命,是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到的啊!”   其实怎么说呢,八面蛊的确存在,只不过不是他除了,是他师弟苏殷卿,他说的不过是上次他鼓起勇气杀了一只米虫的故事。   斐贤听的眼眶带泪,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公子所言极是,这段时间是我太消沉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怕任何东西了。”   沈相沉也点头,两人坚定不移的目光在清晨的日光下格外夺目。   这段困境里应该是不会有夜昭出现的,时间对不上是首先,已死之人也出现不了,三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沈相沉眼中。   沈相沉想上前打招呼,三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一样,眼神空洞的朝沈相沉一蹦一蹦的过来,困境明明已经解除了,沈相沉躲开他们。   他心里瘆得慌:明明是修道之人,为什么还会被操纵?   究竟是谁?   ☆、第三十五回 起名   沈相沉一时间没了办法,只得甩出袖中银针,一条条细线如游龙蜿蜒般爬向三人,在额间分裂探入三人的脑盖,沈相沉操纵着银线在三人心肝脾脏处来回闯荡,就在他失神的一瞬。   一流踢过世洁将其在空中扭转,待下落的那刻双手持剑,割开手掌握与剑锋上端,血与剑交汇后周身透出金色光芒,剑身也变得格外清冽明亮,发出的耀目金光照满了整个昏黑而寂寥的环境。   沈相沉不禁心上一抖: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道家绝技都使出来了,那我不得必死无疑吗?   他打算先跑为快,谁知,锁僵缠在了三人的肠子上抽不出来。   妈的,别在这时候掉链子啊!一流脚底使上劲飞身弹出,整个人如同疾风一般旋转,刮起的风让沈相沉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摸索着墙壁准备逃开,一流则两手紧抓剑柄向沈相沉冲来,动作迅猛如同闪电。   沈相沉避之不及,剑锋置在他头顶之上,反身轻轻一挑,墨色发带轻飘飘的在沈相沉眼前一闪而逝。   一流疑豫了下,想扯烂手中的墨色发带,空洞的双眼却带着些否决感,身旁的真钰夺过发带,与之同样的神情他给了斐贤,斐贤撇嘴一看,又把眉头拧成一团,举起发带对着剑光看了看,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在脸上盯着瞧,最后,三人双手拖着发带单膝下跪送还了沈相沉。   就像呈上什么不得了的御旨一样,随便还道了句:“此圣物是前朝开国之宝,唯有殿下配得上此圣物,请笑纳。”   沈相沉劈手拿过,白了眼三人,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好吧。   之后的时间,沈相沉和三人玩起了开心而有趣的游戏,他说一,三人就一起眨眼,说二,三人就点头两下,说三,三人就一齐睡倒。   “四。”   三人瞬间懵逼。   沈相沉觉得没意思,起身研究八卦盘,看着生惧咒色泽时深时浅,明暗交替,应该是快要消失的征兆,可三人到现在都不得苏醒...莫非是刚才他进去时翻了什么禁忌?   细细数来,他刚才,似乎什么也没干啊,更别谈用法术了,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沈相沉一点一点的拉出锁僵,拉出来后的场景令他无不惊叹,蛊虫,不知何时爬入三人腹中的,沈相沉提起来端详,这蛊虫还真不是一般的蛊,正是当年苏殷卿碰到的那只,八面蛊。   当年沈相沉下山偷喝酒,被苏殷卿发现,快马加鞭下山把他抓住扔上马车带走,顺便两人还趁闲暇时光偷偷玩了会,巧遇八面蛊后,沈相沉吓的不敢出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殷卿使出青玉流玄剑法单对单赢了八面蛊。   这事怨不得沈相沉胆子小,那八面蛊论个头能压塌半坐山,张嘴还能吐出毒气,还好苏殷卿身手不凡,闪身跳入八面蛊背上,一刀下去里面的肠子相连血肉横飞,后来呢,苏殷卿足足休养了半年才好。   在掌门面前,他也不多说什么,为人谦逊其实并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此事说的极其轻巧,三言两语直接带过,半夜里却嗷嗷叫唤,沈相沉还就住在他对门,被吵的寝食难安,曾多次跑到竹林里伴蚊入眠。   “沈公子,你在干嘛?”斐贤被揪出蛊虫后恢复意识,看着面前的沈相沉茫然不已。   “嗯...”沈相沉在想该怎么顺理成章的把所有事情经过完整复述出来。   真钰醒来第一时间摸着头发,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不掉头发了。”   “好像,还有一位公子,叫我剃光头。”   “咳咳咳”沈相沉咳嗽不止,斐贤扶住沈相沉膊肘,亲切的问候他要不要紧,尽管,他的表情已经将他出卖。   沈相沉道:“三位道长,我觉得,现在处境已经不容许我们在闲谈了,不如一同商讨商讨上去的法子。”   一流端坐在三人中间,合八卦盘与世洁,二者相并后...沈相沉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剑柄上的太极图案和剑柄上的狮头猛虎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再说说这个整体,恕沈相沉眼挫,看成了“搅屎棍”,是真的很像。   沈相沉赞道:“真不错,是个厉害的家伙,道长,何名?”   一流道:“........不知。”   沈相沉道:“不知?是个有趣的名字。”   “公子.....我是说...”一流不再言了,唤作不知其实也说的过去。   随着不知越伸越长,在上空已然无踪,沈相沉才明白一流想做什么,不久后,上空的碎裂声传到沈相沉耳中,沈相沉及时翻出清心拉着一流飞往上空,碎石与沈相沉面颊擦肤而过,沈相沉稳平剑后身子围不知转了个圈,一流手指点住眉心,指尖带着从内部抽出的灵力,沈相沉与他手掌相对,两人合力打在这棍身上。   由于碎石带来的不便,一流必须要保证在剑上屹立不倒,一大块石头朝着一流脸砸去,速度飞快的来不及抵挡,沈相沉松开手一拳砸向石块,此举把在下面的真钰斐贤吓得不轻。   一流大概是想询问他的状况,沈相沉示意他不要停下,一流得知后便把一心放在移动不知上,沈相沉这才开始查看他的手,模糊的血肉从里往外翻开,清晰的连经脉都能看得清楚,沈相沉将那只受伤的手遮于身后,用另一只手给一流输送灵力。   时间越长沈相沉就越能感受到痛觉的强烈,一下又一下冲击着他的神经,真钰在下面招手,应该是在说让他下来的话,沈相沉脑子一晕,身子如羽毛般缓缓下落,一流提着沈相沉衣摆在空中摇晃,沈相沉的感觉非但没好,反而更晕。   一流见情况不好,又不能把沈相沉扔下去,额间的汗珠在眉心滑落,胳膊上的青筋一条条看的分明,在白皙的皮肤上呈叶脉状凸起,他脸憋的通红,掏出怀中符箓顺着方向贴在棍上,几乎是使了全部的劲才凝出一阵法,伴着狂风呼啸而驰,上空彻底坍塌,尘烟笼罩在阵内。   因视野模糊,一流看不清沈相沉身在何处,只知道刚才沈相沉身子被狂风卷起,身子也消失在尘土飞扬的环境之中。   斐贤扒开碎石,问道:“没事吧?”   一流摇摇头,道:“去看沈公子。”   几人在碎石堆中寻找沈相沉的踪迹,似是过去了一个时辰,沈相沉还是没有出现,几人面露急色,一流收了不知,支撑着八月阵的点没了,也就意味着阵内将不复存在。   沈相沉头磕在树上,竟然没流血,他想可能是之前放血过多没注意量,搞得现在流不出来了。   他环看周围,得知现在自己是在——万玄宗山脚。   一时间,他经历了人生百味,刚才一流应该是成功摧毁八月阵出来了,可惜了千沧雨那块石壁,不过,阵在,就得人亡,阵失,造福桑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听说万玄宗弟子这几天要去灵茄村办事,办什么事谁心里都有数,也就不便细说了。   于是,闲到没事做的沈相沉再次去了趟兰城。   万玄宗那边嘛,谁爱管谁管,他不想再废老劲上去再下来了,尤其是万玄宗可爱友善的弟子们,令他感觉到温暖与亲和,这他可实在是受不起,原谅沈相沉对地干呕三声。   上次听他们弟子说起他们家前几代掌门的风流史,沈相沉就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不,扯着扯着就说到了青玉坛,对此,沈相沉只是微微一笑,反正说来说去都要说到他没媳妇的事。   其中他还听了个较有趣味的事,说的是他先祖和诗人的故事,自从上次体会到了被拆家带来的不幸痛苦,他就对诗人格外关注,每每相遇在鬼界,他都要付上一个白眼再离去。   原来,诗人虽然是作诗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中,可他在帛涧那边待过七八年,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再加上,他那入了魔的先祖,把自身本领全传授给诗人不说,功力也渡了一半。   就在青城说要正式宣布诗人是他妻子的时候,一群作死的老头冒出来,非要抵制青城,说娶男人是青玉坛的耻辱,是不幸,会带来灭顶之灾,诗人听了之后自然而然的很不高兴,杀红了半边天的诗人以为青城会果断的抛他而去。   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两人结伴登上青玉坛的大殿,携手共余生了。   沈相沉佩服他先祖的勇气和包容心,也想过,万一他也有这样的一天,他会这么做,是固守陈规吗?还是遵从本心,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来决定。   最奇怪的就是,现在沈相沉走到哪都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更有人上来直接说句“尊主殿下。”这又是什么称呼,何时他成了尊主?   “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沈相沉拿着一团寻人启事,上面画着他的画像,颜色也不奇怪,一团青色糊上去,跟巴掌拍上去的没两样。   苏殷卿今日也闲的发闷,接过画像展开撇了眼。   “.........”   “你别笑了行不行?告诉我,这是谁画的,哪个挨千刀的敢画老子的画像!”沈相沉平息顺气,用手按住额头,努力强压怒火。   苏殷卿道:“冷静冷静,你听我说啊,你现在在兰城可算是出名了。”   “我说的。”   沈相沉提起凳子就要往苏殷卿头上砸,苏殷卿挡下沈相沉,道:“谷目死了,安葬在了别国。”   沈相沉闻言坐下,道:“什么时候?”   苏殷卿道“不久前,大概是你走之后的几天就没命了。”   看见唉声叹气的沈相沉,苏殷卿有些诧异,道:“怎么,你现在心疼她了?”   沈相沉道:“要了结也是我亲手了结啊,怎么就撑不到呢。”   苏殷卿才发现自己是想错了他,自从这家伙跟千沧雨呆在一块了,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苏殷卿想起来一事,“哦~”了一声,道:“对了,你出现在兰城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宫内了,趁现在跑还来得及。”   “你为什么不早说。”沈相沉眼神呆滞的望着堵在茶馆前的兵马。   在前面的将军单膝下跪,双手呈上玉玺,带领身后的队伍喊着“尊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沈相沉迟迟不接玉玺,带头的将士便又往沈相沉面前端了端。   沈相沉伸手将玉玺推过,道:“诸位义士,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将士们不明白他在墨迹什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掌握朝政大权,把一切都握在手里的感觉,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今生今世金银财宝享用不尽,还有什么可得迟疑的?   沈相沉哀伤的道:“抱歉,我不配。”   “以我的资质,不足以撑起整个朝堂,江山社稷也会败在我手里,百姓会流离失所,所以,将军,另择旁人吧。”   那名将军却如同打定主意一般,不容否决的道:“您是皇族后羿,纵然您再不济,我们也会生生世世的守在尊主身旁。”   沈相沉根本不想当什么尊主,自由才是他心之所向,于是,他指着苏殷卿,道:“我现在禅位给这位公子,以后你们也要向对我一样对待他。”   “不可!”那将军直身站起“他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怎么能担当大任?!”   “谁敢违抗圣旨!”沈相沉举起玉玺,声音贯彻了整个长街,身上竟有了几分君王之气。   苏殷卿脸变得铁青,和沈相沉争执不休,原因就是:两人都不想当皇帝。   正在定夺不能时,沈相沉想出了个好主意,将玉玺递给那将军,并对他点了点头,双手重重的拍拍他的肩,慷慨激昂的道:“这江山就托付给你了!”   苏殷卿“啊?”,他也是敬佩沈相沉的心大,自己父亲千辛万苦打下的大好河山,居然能交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几番推托后,沈相沉从苏殷卿手里夺下抹桌布,在眼角轻轻拭了两下,道:“若将军也不答应,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唉,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将军!”   那将军也是年少,与沈相沉双眼对视后,噗通一声下跪,并转身磕了三个响头,接过玉玺的手紧紧握在木盘上,生怕有一点纰漏,沈相沉满意的瞧着这将军,道:“殿下何名?”   将军道:“无名。”   沈相沉欣然一笑,抬手扶起那将军,道:“我给你赐一名如何?”   一看这将军又要跪,沈相沉急忙稳住他,那将军拱手曲腰大声道:“谢尊主赐名!鄙人感激不尽!”   沈相沉被他这番举动惊到,道:“不必不必,尊主不必再叫,不如你叫我沉哥哥好了。”   苏殷卿黑眼珠被他翻到看不见,一听就知道沈相沉在往自己脸上贴金,没事就爱装嫩。   将军有些难堪,道:“这,不合礼数。”   沈相沉道:“没关系,这样叫我反而更喜欢些,这样吧,沈固如何?”   那将军眼中冒光,腿一软又想下跪,沈相沉再次把他稳住,将军用比之前大三倍的声音道了声:“是!”   沈相沉只是面带笑容,内心一万句:你可以声音小点吗吓死老子了!   沈相沉和苏殷卿散步在净湖前,苏殷卿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坐在树上发呆,沈相沉在树下看风景,偶尔往树上看两眼,苏殷卿却还是跟之前一样失神发呆。   “喂,沈相沉。”   “嗯?”   苏殷卿折下柳枝,歪头道:“你为什么给他起那名字?”   沈相沉答道:“固守本心呗。”   “哦。”苏殷卿看向远方,眼中倒映出的是那间茶馆的模样。   沈相沉道:“苏殷卿,不回青玉坛吗?”   苏殷卿“嗯。”了声,之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互相保持沉默,沈相沉觉得是时候回青玉坛了,也不知道那群孩子会不会拿刀砍他,还有。   青玉坛是什么样子来着?   在临行之际,沈相沉喝了苏殷卿跑的茶,一如既往的苦,技术没有半点长进,苏殷卿在屋里收拾东西,沈相沉进屋也不付茶钱,打了个招呼便走,苏殷卿追上去,往他怀里塞了几包茶叶。   沈相沉捏了几下,有点像枯草之类的东西,还带着点淡淡的清香,问道:“这是什么?”   苏殷卿答:“碧螺春。”   沈相沉道:“你疯了吧。”   苏殷卿尴尬的不想说话,急忙把沈相沉推出去,道:“滚滚滚。”   沈相沉扒在门前向里忘了几眼,道:“不是,苏殷卿,你发财了?”   苏殷卿不耐烦的又说了几句“滚。”随后去忙活着自己的事,完全不管门外嘈杂的沈相沉。   ☆、第三十六回 事解   沈相沉抱着碧螺茶行走在兰城的大街,迎面便碰上那个说书人,两人皆是微微一笑,说书人走后,沈相沉对着他背影独道了声“谢谢”便转头离去。   再往前走,面前的景象那叫一个壮观,路边红灯高照,横幅高高并排挂起,上面提了四个大字:恭送尊主。沈相沉试探性的踏出一小步,躲在巷内的将士们排好队形,整齐统一的服装加上手里的红灯笼,沈相沉一开始以为是哪家在办喜事。   将士们列队朝沈相沉逼近,在他面前全部跪下,双掌贴地,头紧紧的抵于地面,沈固抬手的那刻,城中立刻昏暗下来,连灯笼也没了色彩,沈相沉也不是着急要走,只是,全城的百姓恐怕都聚集在此了,沈相沉最讨厌人潮拥挤的地方,待久会窒息的。   “放!”   沈相沉心想可能是又要有什么大场面出现,安安静静在原地等待,沈相沉没有等到什么壮观场面,也不像罕有美景一般,更不是什么稀世之宝。   他等来了一场雨。   雨丝微凉,透过他眼角眉梢,他眼睫颤动了几下,在一刹那间怅然若失,将士们仰头看这细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自然也不明白沈相沉为什么偏偏意中雨。   他伸手接了几滴雨,握在手心的那刻冰冷的雨滴与他的体温相融,化为几缕青烟消散开来,沈相沉轻轻的道:“谢谢。”   沈固道:“我听闻沈哥哥喜欢春雨,便连夜想出了这法子,您可还喜欢?”   沈相沉道:“喜欢的紧,好久没见到如他一般的美景,实在是,美妙绝伦。”   “奥,这是城中开的最盛的兰花,世间仅此一朵,送于沈哥哥,也是代表这城中百姓的微薄心意。”沈固手捧一株兰花,格外的明艳动人,向外吐着芳馨,外侧的纹路带着些湛蓝光辉,花瓣颜色由浅至深开的规律,倒真是株珍稀草木。   而他却没有收,只是道:“不好意思,哥哥这里有比它美上千万倍的东西,此物,不足以与它齐并。”   沈固笑了笑,该是觉得沈相沉浮夸之至,又碍于情面没有说出来,红光在细雨连绵中意外好看,朦胧的像置身于画中,沈相沉杨手提了盏红灯笼。   他盯着那红灯笼认真道:“沈固,记住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尊主,我是青玉坛的掌门,是沈相言的儿子,是我......所爱之人的心头肉。”   他不禁面色泛红。   “我喜欢春雨,也喜欢兰花,可这些都....”   他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看沈固的面容,道:“以后断不要再做这些。”   “是。”沈固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沈相沉训斥了,委屈的低下头。   沈相沉这才注意到,沈固他们一直保持“跪地求饶”的姿势已经很久了,弯腰将沈固扶起,道:“交给你了。”   沈固重重点了一记头,沈相沉则提着那盏红灯笼扬长而去,刚才被雨淋了通他感到几丝凉意,说起来,沈固,他好像是有点印象的。   他记性不好谁都知道,可对于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他向来记得清楚,一开始他还不是很确定,直到刚才看见沈固耳后的疤。   那是被人群殴所致。   还是神仙哥哥救了他,带他到药铺给他好生照顾着,什么都不曾怠慢,将他视如座上宾,沈相沉经常幻想自己是被打的那一个,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接近神仙哥哥,可以和他相谈甚欢,能结识神仙哥哥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洪福齐天,他也多次怀疑,沈固上辈子是不是幸运神转世。   他见过沈固几面,唯一记住的就是他耳后的疤,听说他那只有疤的耳朵早已经没了听觉,能保住都是万幸,神仙哥哥走后,他生活也很是萧条,靠帮人家打架为生,做这行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终于,他被扯下了一只耳朵,那群人还不扯个干净,耳朵悬挂在沈固颈边,身上的钱也被尽数摸走,当晚,他在破庙里过了一夜,醒来时一张沾满血迹的药方盖在他脸上,也是这张药方拖的福,那只本应该掉下来的耳朵又奇迹般的与肌肤相连,他开心的要命,以为是老天爷开眼,急忙给这破庙上香。   虽然说没有了听觉,至少算是个模样完好之人。   他不想知道沈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可能是后天努力,攀附权势耍心机也不是这孩子会做的,沈相沉提起红灯笼,对他喃喃自语道:“你认为呢?”   之后,他动身去往青玉坛,在御剑的过程中,他的心情无不带着几分忐忑,要知道,他可是大半年没回来的极不负责的掌门,说掌门都是抬高了他,沈相沉深深的羞愧,他这种置家人,置基业于不顾的人,怎么配得上掌门啊....   他悄悄的行过大殿,里面传来的是弟子们的练剑声,沈相沉听到时感到格外的安心,仿佛心里就有了底。   “不对,重来,你把朝云剑法第二十七招再做一遍给我看看。”   沈相沉动作迟疑在门外,里面教课的,居然是古莫尘?他可无颜面对掌门师兄,给他一千张脸也不敢。   话说回来,掌门师兄是有多闲才来青玉坛教课,不都是有万年不出的名号挂在那嘛,沈相沉想:要不然先去鬼界?他是肯定不想与古莫尘撞面的。   他正要走,一名弟子问道:“前辈,掌门什么时候才回来?”   古莫尘恍惚了片刻,悠然道:“你们掌门啊....”   沈相沉再也走不动一步,不如就恬不知耻的进去,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弟子们的责怪和掌门师兄的教导。   他大步一迈,闭上双眼站在门前,许久都未开口,弟子们先是揉揉眼睛,看到真的是沈相沉后如鸟归巢般张开双臂齐齐往上扑,沈相沉想也没想到,这些弟子们竟丝毫没有怪罪于他,而是、将他团团抱住,沈相沉难以呼吸,总算透出了个缝隙供他呼吸。   每个弟子脸上都挂着泪珠,双眼似一坛清泉明净清澈,全都哭的说不出话来,勉强挤出几个字沈相沉还听不清楚,他只得安抚这些弟子们的情绪再寻其因。   这是怎么了...   “别哭啊你们,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沈相沉现在只能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说话,要是照平时,扯着嗓子一哄就完事了。   一名泪点高的弟子平静的道:“掌门,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还好,还好是活的,可吓坏我们了。”   我有这么容易死吗?沈相沉十分怀疑他们的判断能力,以他的功力,对付几个初入门道的小喽啰还是胜券在握的吧,为什么总是要怀疑他死了呢?   古莫尘手里握着青玉剑谱从里屋走出,见到沈相沉之后的第一眼,是诧异,甚至可以说带着点不可思议,盯了沈相沉许久,他才缓缓道:“是相沉啊。”   难道,对于他这种无耻至极的行为,掌门师兄和他的弟子们就没有半点想说的?也太怪了,上次他就几日不回弟子们都气的怒不可遏,确实怪异。   沈相沉问道:“是,掌门师兄怎的有空来我这?出了什么事吗?”   古莫尘道:“这倒没有,就是来看看。”   二人聊了几句,沈相沉听了个大概,如此一来,他这老脸都不知该往哪搁,自他下山到现在,一直都是掌门师兄主持青玉坛,处理各种事务,教导他的弟子。   沈相沉羞愧难当,从前的人情还未还完,现在又欠了他一个更大的人情,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弟子们都躲在沈相沉后面不敢出来,拽着他衣摆不肯放手,时不时还偷偷撇古莫尘几眼,看来是这些日子被古莫尘骂的多,有阴影了,难怪古莫尘骂他们,沈相沉平时教导弟子,是要有多不用心就有多不用心,可以说是放养式教学。   别看古莫尘对沈相沉好声好语的,对旁人从来都是声严厉色,以刻板冷漠待人处事,他提出的条件,向来都是他说一旁人不敢说二,这是在沈相沉当上掌门之后听弟子们八卦才知道的。   看古莫尘又将青玉剑谱拿起,沈相沉忙把古莫尘拉走,道:“我们这边小叙。”   古莫尘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不解道:“可,刚才不是叙完了吗?”   沈相沉道:“我有太多需要跟师兄倾诉的事情,还请师兄听我一言。”   古莫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沈相沉大力拽走,古莫尘也明白了,沈相沉就是太过溺爱他的弟子才会教成这个样子,说起来都怪老掌门,他一想又不对,应该是历代掌门。不知是不是命定的结果,每代掌门教出的弟子都平平无奇,除了苏殷卿。   那孩子可真是一代天骄啊!   沈相沉与古莫尘对坐在青玉坛后山峡林处,之所以选这个地方,一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是这离青玉坛大殿距离颇远,古莫尘一时半会走不到那。   峡林地势险要,需要通过百米吊桥才能到对岸,其中桥下喂有千年巨蟒,上空隐着尸骷毒虫,被蛰到的话,需养伤三年,避光三尺,且全身起满亡寸斑,沈相沉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找死,偏偏这还是封禁多年的禁地,肯定是凶险万分啊!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不好才会来这,被蛰到就完了,他就别谈什么六道轮回了,骨灰都能被下面那巨蟒吃到不剩半点。   古莫尘踌躇不前,许是在等沈相沉拿主意,可沈相沉就只是呆呆的目视前方,他便道:“相沉,亡寸斑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相沉心想:我当然知道,可现在关键不是亡寸斑,是已经没了退路啊!   古莫尘回头望去,几十岁眼睛透过竹林发出莹绿色的光芒,他下意识拔剑出鞘,静逸的竹林里,竹叶舞动盘旋在画面之中,草丛里稀碎的响动传进耳内,沈相沉头皮发麻,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是蛇虫一类就好。   不期而然的是,草丛下探出几颗小头,身上的纹理如翠石点缀般耀眼,他心想这下完了,来的是雾山之上那万蛇窟里的蛇种,假如,要是他们那个蛇王也来,沈相沉和古莫尘现在恐怕早已化为灰烬随风飘荡了。   “相沉,你何时,与万蛇窟结仇的?”   “我?”   沈相沉哪敢去招惹万蛇窟,他跑来不及呢,但古莫尘这么问也不是胡诌乱扯,万蛇窟历年来安分的很,一般是不主动去招惹外界的,眼下此景,分明是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蛇群抱成一团,扭曲,交织,缠绕,直到化为颗巨大的蛇球向沈相沉滚来,他一时猝不及防,被砸中的那瞬他扔在思考:我到底做了什么?   古莫尘上前拉住沈相沉,与他同时抓青火如疾风迅雷般扇入蛇球后体位,沈相沉怕的不敢看,古莫尘只得自己下手,拿了沈相沉的剑在后体上戳出一点缝隙来,沈相沉犹犹豫豫的才把青火塞进去,之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污染。   因卷起的风使那蛇球彻底土崩瓦解,虽然他们没有表情,可沈相沉已经清晰的感觉危险即将到来,叫嚣吐着蛇芯的同时,它们嘴里含着的毒液一喷而出,如烟花坠落般溅在峡林各处,所落之处,烈火焚烧,沈相沉这下躲也躲不掉,毒液离他近的只剩毫厘。   一面赤红色结界挡在他眼前,沈相沉便知这是应心挥发作用了,赶的可真及时啊!古莫尘并不说话,眼睛死死盯着沈相沉腰间鼓出的地方,不一会,他道:“带着那东西在外,可不太好。”   沈相沉完全没有想掩饰自己带着无痕的意思,掏出无痕在古莫尘面前就看起来,他道:“不是让你收敛收敛煞气吗?怎么又不听话,跟你主人真是一个样。”   古莫尘只道了声“相沉”后便不再言语,应心虽是邪物,可刚才也确实护了他们,沈相沉带着应心他也并不惊奇,发展到这步纯是他自己做的孽。   要是早点告诉沈相沉真相,他也许就不会认识千沧雨那个惨无人道的混世魔头。   古莫尘越这样想,他就越担心沈相沉,尤其是那个无痕。   “莫非.....相沉被劫持了...”   “没有,师兄,我很好。”   古莫尘这才发觉:他不受控制的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沈相沉挑过应心,在腕间摇了四五下,环中的归心与应心产生共鸣,从他体内脱离,应心先是伸出锁链勾住归心,使其与之灵气互通以触发更强一层的结界。   结界的是修道者实习的首选,无论是单对单还是混战使用频率都极高,占据一大部分,有些结界呈现出的不仅仅是华丽的表面,更多的还是效果,如同青玉坛的结界,号称是世上坚硬如铁的东西,最为致命的当然不是指他的坚硬和覆盖面积,结界上竹纹可吸收敌人的灵力,一旦灵力汇集到达了一定值,就会衍生出第二结界,上次在万玄宗沈相沉本是想这么做的,可仔细想来,那些弟子们也没做错什么。   让沈相沉为之惊叹的还有现在,为何,应心和归心合并后的样子....   是一个沉字!   沈相沉选择原地自爆,他旁边的可是古莫尘,搞这么一出,真让人害燥。   ☆、第三十七回 人还   “别闹了你们,快变回来!!”沈相沉不住的给应心和归心递话使眼色,古莫尘安然一笑,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应心和归心扭了一圈,沈相沉终于是明白了过来,不管他们如何变化,还是那几个字——沈相沉。   这谁设定的   好吧,不用想也是他,这么高调是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蛇球慢慢往后退,对于这两件宝物他们完全不想去招惹,合二为一后的应心归心似乎增强了许多,连发出的光芒都变得更加耀目起来,沈相沉很好奇,如果是他与千沧雨的结合体,该叫什么....   古莫尘悠悠飘来一句:“阿沉。”使得沈相沉不禁全身一抖,他这个掌门师兄,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至于那些蛇群,沈相沉打算交给他们俩对付,便直直的走上木桥,底下的巨蟒与头上飞着的毒虫,沈相沉也不用担心,反正有无痕保护,这些毒物哪敢近一步。   峡山深处幽静自然,且不说杂草的问题,这里毕竟荒废了几百年,又是禁地,破烂不堪再正常不过了,沈相沉搬了块石头,下面还有几条蚯蚓,差点没把他恶心死。   他和古莫尘一人坐一块不平整并带有棱角的石头,如果从上面看多少有点寒碜。   古莫尘首先开口,问道:“你此番归来,可有其他打算”   沈相沉考量片刻,道:“无任何打算,我想....”   古莫尘看着沈相沉,显是有疑,道:“嗯?”   沈相沉答道:“去鬼界找一个鬼。”   “这是大忌啊,相沉你应该知道。”古莫尘听他这么说,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年,沈相沉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藏在他心底的古莫尘也不明白,只是,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会一直帮着沈相沉,这是他和沈相言的约定。   “没关系,师兄,关于清心,您可否告知于我?”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沈相沉道:“我听他说,这是把宝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莫尘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苏殷卿去送剑,他道:“确实是把宝剑,当年你爹把这剑交付给我,为的就是让你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沈相沉也不楞,看来是苏殷卿扔给他让他误以为这是苏殷卿不要的破剑,要是宝剑的话,千沧雨明明知道。   那个傻子....   活该一辈子没人陪。   沈相沉道:“师兄,我想问一下,这把宝剑,到底有多厉害?”   古莫尘道:“你是说清心?它原来是由道家三净派看守,据说是把可以毁天灭地的宝剑,后来三净派遭受灭顶之灾,这把宝剑也就销声匿迹了,再出现的时候,是在沈泊汶手上。”   沈泊汶既然姓沈,说不定是他爷爷,沈相沉道:“我爷爷?”   古莫尘点头,道:“嗯,清心被他雪藏了数年,基本上除了他娘子没人知道,他驾崩之日特意嘱咐他娘子将清心送给相言,但不许相言使用,因为此剑的威力实在过于强大,听说只是单单一劈就足以使万物断生,山灵惧灭。”   沈相沉听的难受,道:“既然他知道此剑威力非比寻常,又为什么要交给我?”   古莫尘道:“不仅是你,而是你们。”   沈相沉听后默不作声,眉角轻轻皱起,低声道:“师兄,更多的时候我会想,还好你没有早点告诉我真相。”   “怎么会这么想?”古莫尘一直以为:沈相沉会很想知道真相,会抱怨为何没有早点告诉他。   沈相沉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尽管我知道他会不远万里。”   古莫尘道:“青城和诗人不也是勉强。”   沈相沉不想再说违心的话,直接道:“他很重要。”   “有多重要?”古莫尘不敢相信。   沈相沉完完全全继承了他家先祖的体质。   “他是我的命。”沈相沉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坚决。   “绝尘峰那帮人不会放过你的。”   不得不说,古莫尘为了劝沈相沉也是操碎了心。   沈相沉渐渐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青玉坛的繁荣昌盛,弟子们的学业,我自己的未来吗?”   “可我可我只想要他,就这样吧,不必再劝我,相沉还有事,恕不奉陪。”   古莫尘还是第一次见沈相沉如此急躁,他想,如果那人不是传说中的鬼王,沈相沉不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样的才会使沈相沉这样坚韧不拔,搞的现在古莫尘也好奇了。   难道,鬼王给他灌了迷魂汤?   沈相沉收了应心归心,地上的惨状不堪言喻,若是照从前,沈相沉可能会给它们烧个香什么的,但这是在青玉坛,还是他们先找上的门,沦落至此也只能说是作茧自缚,没什么好痛心的。   弟子们见沈相沉鬼鬼祟祟的又要下山,堵在他面前不让他走,沈相沉道:“我就下个山,马上就回来,我保证。”   一名弟子决断道:“不行!掌门骗人,万一您不回来了....”   “我们可就要被古前辈拖去练剑,才不要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古莫尘的可怕还历历在目,简直是难以忘怀,说成终生阴影都不为过,大概是沈相沉的错觉,他觉得,这名弟子,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早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样。”沈相沉手中冒出团青火,托着放入那弟子掌心。   他道:“如果三时辰过我还没有回来,青火就会燃尽,以此为证,三个时辰后我会准时出现在青玉坛,假若食言,我便...不再当掌门。”   手心托着青火的弟子有些怅然,道:“那掌门你还是食言吧。”   沈相沉挂着抹笑,像从前一样揉了把弟子们的头,驾着清心飞去鬼界。   来到鬼界后,给他的感觉与青玉坛的截然不同,青玉坛的是安心,这里是怀念。   他现在对千沧雨家已经有了个确定的方向,那天晚上,远处被炸毁的地方,肯定是千沧雨家。   他在上空看的清晰,下面的景象几乎让他快站不稳,一切都是依着沈相沉爱好建成,兰花,竹林,茶桌,木椅,等等.....   他推开门,一股书香味卷卷袭来,沈相沉坐在千沧雨桌前,翻阅上面的手稿。   他随意拿起一张,读出上面的文字。   “一身青衣挽长发,铅尘尽洗映化堂。   原吾思君君思我,君不思时我思君。”   在“原吾思君君思我”底下是被划掉的痕迹,沈相沉对着光看上面的文字。   是“我思君时君思我”,他是多没有自信啊....   沈相沉继续往下读:“人生在世几回轮,浪的千古留芳名。”   看来这是千沧雨做人时写的。   沈相沉再看,底下一片空白,后面的就没有写了。   “怎么不进来?”沈相沉仍翻着其他的手稿。   “鬼王大人呢?没跟你一起?”   门口站着的是上长寻,沈相沉想是鬼界消息不灵通,千沧雨逝世他居然还不知道?   沈相沉道:“病了。”   上长寻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千沧雨必定出了事,房里寂寥无声,上长寻望着门外,道:“以后你怎么办?”   沈相沉眼眸里的光动了四五下,道:“守丧三年,行他之路,护鬼界安稳,再等他转世归来,把无痕亲手交给他,他定能记得我。”   上长寻觉得可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当鬼王是需要成鬼的”   沈相沉道:“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上长寻道:“怎么样?你以为你是神仙么?鬼界岂是你能接手的?”   他神色木然依旧,只有看手稿时眼底才有温意,门前足音传入沈相沉耳中。   沈相沉心猛的一颤。   他并不回头,哽塞道:“大,大人。”   .........   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极其强烈。   “沈相沉?”   这句话大概是在问:沈相沉是怎么认出他的。   沈相沉声音抖的接近听不出是何种语言,他道:“听,听步,识人...”   “便可。”   尽管内心已经确定,门前的就是千沧雨,沈相沉还是不敢相信。   他回来了!   沈相沉捏着手稿,听着背后的足音向他慢慢靠近,每走一步,沈相沉就激动一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现在的心情,以什么样子面对千沧雨。   千沧雨一步一步的走到沈相沉身前,沈相沉憋回去了想掉下来的泪,千沧雨道:“守什么丧,我又没死。”   此时,上长寻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沈相沉道:“大人,我以为...”   千沧雨死死盯住沈相沉握着的手稿,脸又红了。   “你....看到了啊?”   “不让我看到,自己私藏起来,大人,也太自私了。”   千沧雨道:“伤....。”   沈相沉道:“早就好了,我说你,抛下个无痕就把我一人甩在山脚,真没良心。”   “不过.....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沈相沉提笔写下行字,道:“遇君不愿浪千古。”   “只待与君,共红衣。”千沧雨头转到别处,估计是不敢直视沈相沉。   沈相沉微微一愣,爽朗一笑,道:“无痕在世惊天下。”   千沧雨想阻止沈相沉这么写,应该是感到太过于浮夸,沈相沉却道:“大人不必谦逊。”   千沧雨“嗯”后道:   “刀山火海伴君行。”   沈相沉拿起手稿仍是觉得不完美,道:“大人,我感觉,应该加上你所思之人的回应,你看这样如何”   他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此生不负君相思,定待红衣初嫁你。   千沧雨道:“很好。”趁沈相沉不注意他反复抚摸着那句话,脸上的笑已经快盖不住了。   沈相沉本来是想跟千沧雨多说会话的,谁知,三个时辰已到,他必须得回去,无法按捺住激动的沈相沉像是飘在云端,心情好的出奇。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千沧雨就回来了。   沈相沉踩着清心,回首道:“大人,有空来青玉坛玩,我给你好酒好菜招待。”   回到青玉坛的时候,弟子们概莫能外的全守在青玉坛门口,持着青火的少年眼珠子盯的快要掉下来,像是凸起的大眼睛鱼。   沈相沉见到这种场面肯定是要先责怪一番,最后再提醒他们要去睡觉。   殊不知,其实他已经迟到了一个时辰。   弟子们排好队去了后殿,后面较小的弟子道:“师兄,你干嘛非要盯着那青火,明明已经灭了的。”   持青火的弟子道:“不管灭了几个时辰青火,我都会点着。”   不知从哪又响起句:“喂,我们来背青玉剑谱吧!”   其余弟子纷纷表示同意,在竹林深处,一声声稚音接连不断。   “什么声音啊!”   于是,受不了的沈相沉一夜未眠。   第二日沈相沉动身去往鬼界,这次,他在心里下了决心:那个木块,是一定要交给千沧雨的。   千沧雨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站在门外浇兰花,看到沈相沉后道:“进来吧。”   “大人!”沈相沉对千沧雨鞠了个躬。   “怎,怎么了?”   没错,千沧雨被吓着了。   沈相沉又鞠了一躬,喊道:“给你!!”递出了木块。   他许久没直起身子,因为,他脸红到不敢见人。   千沧雨接到后,眼睛放大了一下,看起来是诧异的,他道:“我喜欢。”   什么?千沧雨认出来了?   沈相沉道:“谢,谢,谢大人。”   对于他这种一紧张就结巴,吐字不清的毛病,沈相沉是想改也改不掉,每次都这样,逊爆了。   沈相沉怀里还藏着应心和归心,腰间又挂着无痕,他道:“大人,这些给你。 ”   千沧雨道:“我不要。”   沈相沉早就猜出来他会这么说,道:“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带着,给我个面子呗。”   这么一说,千沧雨也只好收下,墙顶若隐若现的上长寻默默注视着一切,丝毫没注意到一道红光向他劈来,上长寻躲着就摔了个狗吃屎。   沈相沉尴尬的摸摸脸,问道:“什么声音?”   千沧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可能是猫吧。”   去你妈的猫!老子我要摔死了!上长寻摸着屁股,从袖里掉出把扇子,他捡起扇子,蹲在角落里,头一下磕在墙上,接下来他闭眼不再偷窥沈相沉,静静等候时间流逝。   同时,沈相沉也知道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花倾落。   要成婚了!   听千沧雨说是这样的:花倾落和上长寻出去本来是想去喝酒,花倾落在下面正好碰到了曾经他喜欢过的女官员,旧情复燃的花倾落决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就追上去攀谈,谁知那女官员表示也喜欢花倾落,而她现在也是个鬼,原因就不知所以了。   完后,沈相沉想:这是什么神发展?   不过,现在花倾落应该是很开心的。   沈相沉从心里发出一丝感伤,这份感伤立刻就被千沧雨察觉,他道:“其实我也有东西想送你。”   “什么?”沈相沉作出期待的表情,他早知道千沧雨要送他什么。   千沧雨道:“等明日我带你去。”   沈相沉看千沧雨屋子,一股鸟屎味不明源头的飘过来,沈相沉起身寻找,在一块幕帘下见到了数十只信鸽,每只脚上都绑着青玉坛的书信。   被发现的千沧雨再次脸红,掀开帘子道:“抱歉。”   “都被你养肥了。”沈相沉捧着鸽子,这只他有些印象,头顶上有三颗红痣,而现在,肥的都被挤到看不见了。   一人一鬼坐在鸽子堆里喂食,千沧雨道:“其实那日,我去了趟树老头那。”   说的应该是沈相沉对掌柜搔首弄姿,千沧雨气回鬼界那件事。   “嗯?”沈相沉注视他。   千沧雨道:“他告诉我...”   树老头掉了两片叶子,声音从树干传到外面:“大人,随心而动便好,有些事,这世上,事与愿违的有太多太多,选择那个你信的,这样,就算到了最后,你还是问心无愧的那个。”   千沧雨站在山崖旁纵观千里,雾气腾腾在他身边来回穿梭,千沧雨道了句:随心而动吗?眉目间的阴霾顿时散开。   树老头又道:“其实大人来找我并不是因为困惑,而是因为,您吃醋了。”   千沧雨像被戳中了般,极力掩饰透露出的不自然,道:“没有。”   树老头都不屑于捅破他了,道:“得了吧,大人的醋劲可谓是鬼界之最,我还不了解您,依我看啊,沈相沉也就是气气您,这孩子,跟姑娘家一个性格。”   “气我?”   千沧雨回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没想起让沈相沉不满的,除了...   “那个簪子。”   沈相沉和千沧雨是一起说出这话的,千沧雨这次没有让沈相沉,道:“那是我母亲给我留的遗物。”   他踩了千沧雨母亲大人的遗物!沈相沉甘愿剁脚,道:“实在对不起,我当时...”   千沧雨不等沈相沉说完就道:“没关系。”使得沈相沉更羞愧了。   “大人,您这几日是去哪了?”   “奥,去了趟婪山,没什么事。”   沈相沉信了千沧雨。   也许他以前不会,但现在,他永远不会怀疑千沧雨。   沈相沉道:“大人,跟你说件神奇的事,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梦见了你,那会我好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好像在等待什么,唯一清楚的是,你在我身边。”   “之后我就醒了,身上的伤也没了,我想,这一切,一定有你的原因,是大人在保护我吧。”   千沧雨道:“嗯,我把你放在雾山山脚就走了,鬼界还有点事需要我去做。”   沈相沉解下发带,墨发垂下贴在他身上,沈相沉这时候最不敢抬头,他道:“大人一开始,是想告诉我身份吗?”   说的自是在坑底那次。   “是。”千沧雨被提及了不想说的事,答复也就简简一字。   如今,沈相沉完全能分析出千沧雨那时在想什么:一开始有气息是因为他害怕沈相沉不接受他,不握他的手是因为他想告诉自己的身份,可苏殷卿在上面,后来他再次握住千沧雨手时的冰凉,是相信沈相沉不会抛弃自己。   等会,难道这个傻子一直误以为自己认出他了?   从这些时间共处来看,确确实实的可以体现出——千沧雨一直认为沈相沉记得他。   沈相沉一开始想都没想,直到最后他才有所疑虑。   他道:“你的生命是可以随便献出的吗?”   这么说看起来是很奇怪,但沈相沉想让千沧雨明白:不要再为他而死了。   千沧雨顿然失色,脸上的委屈显而易见,他道:“不是。”   门外的爆竹声差点没把沈相沉耳朵震聋,他推门那刻花倾落跃入眼帘,洗去了胭脂水粉,穿上了锦绣绸缎,沈相沉皱眉,一把将门关上。   千沧雨过来扶他,道:“怎么了?”   沈相沉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现在的花倾落,明明就是沈相沉乐于见到的样子,为什么,会如此陌生?   沈相沉道:“大人,你看见上兄了吗?”   千沧雨道:“没,自昨天起就再没见过。”   “我想见,呸!我找他有事。”沈相沉当然不能说想见,上次那惨痛的教训,血淋淋的教训。   沈相沉在鬼界转了几十圈都没找着上长寻,平时他都是莫名的就蹦到沈相沉面前,不想见都能见到,今个是断腿还是懒病犯了不出来。   ☆、第三十八回 娶亲   花倾落穿着婚服离去,他不懂沈相沉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今天可是他大喜之日,没有鬼王大人,没有沈相沉,没有上长寻。   哪里空空的。   他踏入大堂,准备去迎接新娘,可他错就错在迟疑了,他的心在告诉他,这不是他期望的结果,也让他对现在产生了犹豫。   是进还是退,需得他自己决断。   花倾落平日最爱试探。   试一试。   等一等....   沈相沉仍在找上长寻,哪里都走遍了,他自从来到鬼界就居无定所,平时都是住在花倾落家里蹭吃蹭喝。   “大人,去落兄家。”   沈相沉抛下这么一句就带着千沧雨飞去花倾落家,月光照在两人身影上,沈相沉撇看后面的千沧雨,道:“抓紧了。”   千沧雨把他后面飘逸的头发拢在一块,扯下块布料帮他扎起来,沈相沉偷偷笑着,手伸到背后抓住千沧雨。   来时,里面已没了上长寻,门外的诗人倒格外悠闲,看是沈相沉,道:“他去赴宴了。”   沈相沉道:“哪里?”   诗人想沈相沉可能是脑子不好,反问道:“这方圆十里除了花倾落还有谁”   沈相沉道:“您怎么不去?”   诗人道:“我答应过青城,此生只赴一场婚,我说到做到。”   沈相沉走后,诗人忆起他还说过沈相沉是个“看不清自己内心的人”,现在最看不清的,莫过于花倾落了。   花倾落牵着马,后面马车里坐着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朝思暮想,也不是,只是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有些话,说着说着便信了,甚至深信不疑。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花倾落这样问自己,离大堂越来越近。   原本花倾落是不想这把富丽堂皇,简简单单的把婚成了就好,可沅老非要执意如此,说结婚就是图个喜庆,花倾落也没办法,只得依了沅老。   大堂铜炉香饶,华烛齐辉,红绸满目,落轿时花倾落也没有去搀扶新娘,他的目光,更像是在期待什么。   “落兄!”沈相沉终是赶到了。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花倾落跪倒在地,道:“参见,鬼王大人。”   他想逃。   沈相沉靠在柱子旁,令他欣慰的是:花倾落提议直接免去拜天地环节,改为敬酒。   新娘脚步抖了下,掀开帘子用不可名状的表情死盯花倾落,这女子长相一看便是强势,也不知道花倾落是不是瞎了眼,反正沈相沉是欣赏不来。   大堂喧嚣之声吵的沈相沉一刻的不想待,他出门看见上长寻就站在门外,上长寻依旧是一袭白衣,成婚穿白衣,这真是胆大包天。   沈相沉由于好奇又进去了,只见上长寻端起酒杯对花倾落示意,之后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上就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什么要祝福我的吗?”花倾落不敬酒,只注视着上长寻的背影。   上长寻瞟了花倾落一眼,道:“自然是有的,我上长寻,祝落兄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连沈相沉都能感觉到:太敷衍了!而且,上长寻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吧,把名字说出来。   花倾落道:“就这些?”   “不然呢。”上长寻快步走出大堂。   身后一位鬼众喊道:“喂喂,夜鬼前辈,来都来了,何不喝两杯?”   一鬼众嘲讽道:“就是,太不够意思了。”   众鬼盯着上长寻后背,等待他的回应。   上长寻一副笑颜,走回大堂,抓起酒壶。   “夜鬼前辈就是夜鬼前辈,够义气!”   “来来来,再喝一杯,尽兴!”   上长寻道:“可不是,落兄大婚,我心里高兴。”   花倾落皱眉,甩开新娘,道:“别再喝了,你喝不了多少。”   “看不起我?”上长寻继续与鬼众谈笑。   “前辈!!!”   沈相沉看去,上长寻吐的满地都是,表情难受极了。   “上兄....”他扶起上长寻。   上长寻用力甩开沈相沉,拿起酒杯。   “继续......”   那鬼众劝道:“前辈,明日再喝也不迟。”   “就是...前辈,不必贪一时之快。”   上长寻撑起身子,道:“怎么.....好不容易赶上这么高兴的日子.....”   一樽酒饮罢,上长寻已喝的面色通红,却不知,吐了多少次了。   沈相沉看呆了,伸手拿起酒杯,与之一碰。   “愿上兄早上寻到那一位良人才好,不管多远,我定来赴您的喜宴。”   “这话是该你沈相沉说的吗?”他声音很虚,像是故意压低了几分音量。   沈相沉道:“我自然知道你的脾性如何,初见那一面,你我便已经将对方的心思摸清楚了,可上兄.....”   “今日是否有些太折面子了些?”   上长寻神色一僵,从前的他,向来做事态度散漫,无拘无束,任性放肆。   “和我那没心没肺的师弟一样....”沈相沉叹了几声。   千沧雨扯了他衣裳一下,道:“相沉...总是将师弟挂在嘴边,可不可以....”   “多念念我?”   沈相沉摇头,道:“共余生的人,压根不需要在嘴上。”   “我师弟年幼,却生性要强,又有一副天生的好底子,不止是我,你也看得出来,此事对他打击很大吧?”   上长寻道:“沈掌门,您那没心没肺的师弟,可能连你的模样的尚未记得清楚。”   还是这让人恼火的语气。   “沈相沉,我要提前告知你一声.....”   他在沈相沉耳边道:“我上长寻,今生今世都断不会再娶。”   语后,他便替两人各自斟满了酒,与沈相沉再碰杯的那一刻,他像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模样,月下小酌,白衣胜雪。   花倾落没有再与那姑娘饮酒,径直走向上长寻,道了声:“前辈。”   “还是早些回去吧。”   上长寻冷笑,道:“前辈?   “你我何时,用这么生分的称呼了....”   “好,落兄……”   “今日,酒钱我就不付了。”   他说完,便摇摇晃晃的离去。   沈相沉烦闷的夺过花倾落手上的酒杯,说是替上长寻惋惜也不是,只不过,他讨厌这种画面。   千沧雨道:“相沉若是不高兴,便走吧。”   沈相沉道:“大人.....上兄从未如此..”   千沧雨道:“上长寻对我从不恭敬,我于他态度又是恶劣之至,却是打心底和他交好。”   “鬼界,除了花倾落,他唯一可以闲谈的,便只有我。”   “但哪怕是我,都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沈相沉点头,道:“成婚成婚..又辜负了多少人。”   花倾落好似听到了此语,酒杯有些拿不稳。   月露微浓,风过树梢,吹动了枝上人的纱衣,薄凉中带了点朦胧,折扇轻摇。   那人长睫渐垂,似是想起了些陈年旧事,而神情恍惚。   “寻君,求你,求你了,你行行好,帮我一次,就一次!”   “我命都快没了,寻君。”   粉衣男子可怜巴巴的伏在上长寻膝前。   上长寻道:“我很忙,而且,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你.....”花倾落一时语塞。   上长寻道:“凭我扫了你那桃花?”   “拜托,别讹我,你那桃花值什么钱?要说是我败了你的姻缘....”   “这样,我委屈一点,赔给你了。”   花倾落道:“什么………?”   “我说....嗯....”上长寻面色飞红,像桃花落在了脸上。   他想了想,道:“我说...赔你一段姻缘。”   花倾落道:“姻缘怎能随意乱配?我此生,只认一段姻缘。”   上长寻道:“就如此上心?”   花倾落道:“是,很在意,无比上心。”   “哼。”   “无趣。”   上长寻嘴上讥嘲他,却还是随着花倾落。   他道:“在哪?”   花倾落躲在他身后,道:“崖...崖上。”   上长寻道:“行了,躲远点,别出来。”   花倾落抓住他胳膊,道:“你一个...行吗?”   上长寻道:“交给我就好。”   “你这混蛋.....没礼貌的小子!抓的太痛了,松手!”   花倾落目中含忧,却还是松开了手。   上长寻笑了笑,随即御剑上山。   对面的阵仗着实不小,黑压压一片,身旁插着的旗帜,上长寻见过一次。   他暗暗骂道:“这臭小子,得罪谁不好。”   来者正是鬼界有名的淇翎阁门下弟子,这群恶鬼不受管束 ,却还是被千沧雨给抓了回去,如今安守本分。   当年却是赫赫有名,怎么偏偏就碰上了他们。   有些青涩的少年走出,道:“你是那混头小子请来的帮手?”   上长寻挠头,道:“什么帮手?”   过了一会,他拍手道:“你是说那小子?他是我手下。”   少年瞧了上长寻半刻,疑道:“难不成...是你..?”   上长寻道:“前几天让他去招惹的淇翎阁弟子....莫不是你们?哎呀哎呀,真是好没意思,我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想不到是你这毛头小子。”   “你....!”   少年尽量平息怒火。   他道:“夜鬼前辈也会做如此苟且之事?派一个无名小辈有什么意思,我也很想和夜鬼前辈交手。”   上长寻道:“别一口一个前辈的叫,担待不起。”   “再说了,你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少年鬼魅一笑,道:“值不值得,只有试了才知道。”   “好啊。”上长寻摸出折扇。   少年兴奋的浑身颤抖,提剑向上长寻刺去。   “没意思的毛头小子。”上长寻露出淡淡的笑容。   少年身后的鬼众大喊:阁主!人已经不见了。   “卑鄙!!”少年一拳砸在石头上。   他此生没见过像上长寻这般龌龊之人。   从此,淇翎阁便誓死追杀上长寻。   “寻君....”花倾落递给他一个桃子。   上长寻眯着眼看桃花,道:“说。”   花倾落道:“你上次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向我道歉。”   上长寻笑道:“没什么,可能是看你过于俊美,不好意思追杀你了。”   花倾落道:“是吗?话说回来,寻君,你为何一点伤也没有?”   “因为我....”他敲了下花倾落脑门。   “因为我比你厉害太多了,自然不可能受伤。”   花倾落道:“原来如此。”   实话说,花倾落原来还是佩服上长寻的,非要准确的说,更多的应该是仰慕。   “那时候可真嫩.....”   上长寻靠在树梢上饮酒,朦胧之中旁边似乎坐了个....   大概是眼花了。   “喂,寻君,我逃婚了。”   上长寻一激灵。   他幻听了?   虽说今日酒喝的着实有些过了,但也不至于幻听。   “脑子勾芡了吧......逃婚?”   逃婚?   怎么会。   这不是花倾落会干出来的事。   绝不可能。   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怎会.......   “寻君!寻君!”   “寻君,上长寻!!!”   花倾落脱下婚服,扔在地上,道:“你听我说,真的,我感觉她想杀我。”   上长寻抱住脑袋,想:这下完了,上长寻,你完蛋了!连幻觉都有了。   完了完了......   他露出一只眼,瞧了瞧花倾落,道:“你说...”   上长寻立马意识到这不是梦,拎起花倾落就是一跃,尘土飞扬间他伸手抓住即将射来的箭,脚底落在地面上,划出了道漂亮的痕迹。   “寻君......”   花倾落抿住下唇。   面前的红衣女人手持长刀,背后挂着箭搂,怒目而视,丝毫没有女人家该有的样子。   看来是做好充分准备才敢这么乱来的,她可能是忘了,对面的,是上长寻,传说中的夜鬼,令百家头疼的上长寻。   “你不许动。”上长寻扫了眼身后怯懦战栗的花倾落。   以防万一 ,他撕下衣摆在上面施法困住花倾落。   花倾落被绑的像个木乃伊,他扒开个缝隙可以观看状况,道:“绑我作甚?”   上长寻撒下千张符箓飘飘洒洒的在空中飞旋,他两指夹住其中一张,念起咒语。   这次,一定要成功。   不管牺牲什么。   头上冷汗滴在衣角,身影变得分剥抽离而又模糊。   红衣女人慌乱的看着那些符箓,不到万不得已,上长寻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是第一次放出这么多的分shen。   每一个符箓都是一个上长寻,他的本体遭受的代价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释清楚的。   上长寻必须闭眼与那女子搏斗,他要用聚气当眼睛来看。   红衣女子则以为上长寻是在小瞧他,扛起大刀劈来,被劈中的当然只是分shen,她见数量太多,这么下去苦战也不是办法,便把大刀化为长弓,从身后拿出三根箭。   嘣!   箭从手中脱离,上长寻快速闪开,这箭不是普通的单纯射击,更像是在追踪目标。   上长寻踩过其中一箭,旋身打出道明光,女子行动灵活敏捷,这么简单的攻击不可能会打中她,上长寻也意识到了这点。   “别!”   花倾落滚到上长寻底下,他知道上长寻想干嘛。   绝不可行。   按理以上长寻的实力,不过太久便会分出胜负,他何必如此心急。   上长寻摸出袖中折扇,一阵飓风刮过,花倾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与那女子对持,有花倾落在,根本不可能。   他划破手指在聚气上画了条看似咒语的东西,身子一闪而逝消失在画面中,那女子上前查看,上长寻瞬现在她背后,拍上一掌,动作熟练既快速。   聚气贴在那女子身上,血气把女子折磨的死去活来,面目狰狞。   三箭也嗅到了上长寻的气息,掉头cha进上长寻的后背。   还是大意了啊......   上长寻渐渐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寻君!寻君!”   “寻君!!”   上长寻醒了,是在花倾落家里,他睁眼看身边还在晃他的花倾落,道:“跟叫魂似的,老子我...”   后背的疼痛感使他直不起腰,但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道:“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但是,无可厚非的是,他赢了。   千沧雨坐在茶桌前,移眸去看上长寻,道:“你也太乱来了。”   上长寻道:“是啊,差点就死了,不过,福大命大,我上长寻又捡回来一条命!哈哈。”   他这般没心没肺,让本来想关心他的都避而远之。   花倾落道:“现在整个鬼界都知道你叫上长寻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切,那也是我赢了。”   红衣女子被押送进来,沈相沉不客气的把清心驾在她脖子上,道:“说吧。”   “.........”   红衣女子不愿开口,沈相沉只好自己说,道:“她是为了她夫婿而来,只可惜那人命短,让一个女人守活寡。”   “落兄,你该知道她的目的?”   花倾落那铃是世间唯一,能进入已死之人的记忆,唤醒沉睡的灵魂的宝物。   “不是我说,姑娘,用的着如此大费周章吗?落兄不至于不借给你。”   关于昨晚上长寻的受伤,沈相沉到现在心里还是很介意,他知道,千沧雨也很是不快,要不然就不会给上长寻疗伤了。   花倾落拦道:“算了,沈君。”   他解下两串铃铛,放在桌上,回屋给上长寻煎药,躺在床上的上长寻燥道:“拿上滚。”   随后,他自作主张的对里面花倾落叫道:“不如就叫它们倾倾和落落吧。”   花倾落被呛的说不了话,出来时脸都黑了,他端药递于上长寻,擦好脸守在床边,道:“行。”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会认真了吧?”上长寻端起碗品药。   沈相沉收回清心,那女子临别时,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沈相沉完全不想搭理她,跟着千沧雨去看水瑶。   “等会,大人。”   “什么事?”   沈相沉笑着道:“我买个糖人。”   结果,千沧雨拿到手里的,不是他自己,还是沈相沉。   沈相沉怕千沧雨再次多想,解释道:“我知道您不准。”   进了洞内,沈相沉一蹦三跳的,不带任何恐惧,他扒开石门外的藤蔓,里面不能多待,阴气实在太重,沈相沉决定放了水姨后先给他移个地方,在太阳地晒上几日,再找人给她好生伺候着。   虽然千沧雨是以大局为重,也不曾亏待过水姨。   可水姨这一生,太苦了啊。   里面的水瑶耳朵动了动,本想开口,牙齿却早已掉光。   沈相沉跪在她面前,双手捧住水瑶的脸,温柔道:“我回来了,是沉沉。”   水瑶虽然没有笑容,沈相沉仍旧能感觉到:水姨现在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沈相沉上前解开锁链,而她脸上的皮肤却一寸一寸的往下掉,以极快的速度脱落,沈相沉目光着急忙乱,扶住水瑶的肩,千沧雨前来帮忙,使得掉落速度慢了许多,可想阻止,难如登天。   “沉....沉....”   水瑶在最后时说出这两个字,就变成一片尘土,被卷起的阴风带走。   空荡的洞穴内声音碰撞一次又一次的传入沈相沉耳中,往昔的画面在他脑中翻页,定格在三年前。   他道:“我就是你儿子。”   实在接受不过来的沈相沉,奋力想捧住最后一片尘土,又从指尖飘走,困着水瑶的锁链跌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沈相沉呆呆的。   说不定,这是解脱呢。   “水姨,你的仇,我帮你报。”沈相沉捏碎锁链,眼中燃气熊熊火焰,像是在燎原。   “接下来呢?”千沧雨邪笑着说出这话。   沈相沉抬眼,眸子转到眼尾看身后的千沧雨,道:“我要亲眼看到夜昭的尸体,再把他碎尸万段。”   “怎么,大人,感兴趣吗?”   千沧雨道:“当然。”扶起了沈相沉。   沈相沉道:“大人,可否与我同去兰城,我想去见一个人。”   “好。”   千沧雨与沈相沉面对面,沈相沉点了个头,拉着千沧雨走出洞穴。   诗人出现在鬼界入口,拦下了沈相沉,道:“别复仇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安定,你想就这么破坏掉?”   千沧雨与沈相沉对视,因为这次,他和千沧雨的想法是一致的,上次的失误,当然用这次补全。   “这是宝贝,拿去。”沈相沉扔给诗人,希望他不要再阻挠。   诗人摇摇头,给了千沧雨,对他说道:“你和青城很像,我想这就是它喜欢你的原因,这剑我带着身上已没有意义,不如送给你。”   沈相沉脸青了,道:“你想好说话。”   沈相沉一路上都在帮千沧雨调节宝贝的位置,还是不太顺眼,他拿下宝贝,道:“我帮你戴了。”   宫墙高筑,桃色芬芳,这才是宫中该有的样子。   沈相沉抚摸着墙壁,有些抱歉的道:“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吧。”   千沧雨道:“伯父不会责怪你的,听伯母说,他性格向来温婉,如果他在的话,定是个好爹爹,自然会尊重你的选择。”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我知。”   他倚在墙边,又道:“当初没有问沈固的意见,就将这江山托付于他,是我莽撞了....这孩子分明比我小,同龄的安自和安谭,尚且还在修行。”   “如今想来,是我过于自私了。”   千沧雨笑道:“你不也是因为相信他,看重他,知他品性,懂他想法,才选择了他吗?”   “这么想想,或许你的选择并没有错,也许他比你想象的更好,不要总把他当作孩子。”   沈相沉道:“沧雨,其实我并没有真的原谅他,也并没有真的很担心沈固,你说,我是不是个很差劲,烂到骨子里的人啊?”   千沧雨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要的就是这一句。   一直想听的就是这一句。   千沧雨道:“再说,人无完人,完美无缺的本就不存在,我倒觉得,你比世上的任何一人都要真实。”   沈相沉尽量掩藏笑意,向前路行去。   他本想本本分分的面见沈固,谁知,千沧雨出了个馊主意。   “相沉,跟我来。”他勾勾手指。   沈相沉跟去,在他眼前的是一颗嵌入宫墙的老树。   难不成千沧雨想.....   沈相沉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睁大眼珠子。   千沧雨趴在树上,一寸一寸往上挪。   “相沉相沉,我快上去了,快...快推我一下!”   “喂,你别发出这种声音。”   沈相沉不愿,却还是推了他一把。   “相沉!”千沧雨站在树上,长眺远处。   沈相沉道:“又做什么?”   “你知道像这种宫殿里有什么吗?”   “有什么?”沈相沉很敷衍。   “有膳房。”   “废话......等等,千沧雨,你该不会是想!”   他见千沧雨一脸贼笑,摩拳擦掌,表情猥琐。   “绝对不行!!”他急得爬上树。   “来人,有刺客!!!!”一名御刀侍卫,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看着沈相沉的一举一动。   笨拙的很,完全不像是刺客。   “喂,小哥,有话好好说。”沈相沉被绑的极其难受。   千沧雨不禁皱眉,坐在墙上,道:“松开。”   御刀侍卫见他有几分面熟,便问:“你是何人?”   “嗯.....叫什么来着....沈固的....叔叔。”千沧雨一直在思考他们的关系,沈相沉是沈固的哥哥,那他等于也是沈固的哥哥,可说成哥哥,旁人也不太相信。   竟敢直唤君主名讳....   绝对错不了,他,就是沈固的叔叔!   御刀侍卫立马松开了沈相沉,亲热的将他们送进了宫,百般奉承。   毫不知情的沈固突然见到沈相沉,别谈有多惊讶了,上来先叫了声“沉哥哥”,又行了礼,一切都是那么的本本分分。   沈相沉道:“我这次来不是跟你叙旧的。”   沈固道:“那是?”   沈相沉道:“长高了不少啊....也瘦了不少,操劳过度吗?还是后宫妃子....?算了,君主嘛,正常,我懂。”   他向沈固眨了眨眼。   沈固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沉哥哥,这您就错过我了,我可是一个妃子都没有。”   沈相沉道:“上次见你,我就觉得你面相不好,克夫。”   沈固惊慌的拿起铜镜,端详了起来,道:“克夫???”   “这可怎么办,沉哥哥!?”   “等等.....克...你说克什么来着..克夫?”   沈相沉已笑不见眼,道:“是啊,就是克夫。”   说好的不是叙旧呢.....   略微有些僵硬的沈固,道:“哥哥此行可有其他要事相告?”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宫里以前出过位女官员,我想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沈固热情的让人害怕,叫来几十个文员和沈相沉讨论......   巧的是,几乎老一辈的都认识她,说是一位美貌绝伦的才女,最后嫁给了自己从小的青梅竹马,沈相沉为花倾落抱不公:那落兄算什么?   沈相沉道:“她怎么死的?”   一位老者道:“当年谷目叛乱,顺带把她家也抄了,为了她夫君能活下,这女子便当朝自刎。”   不对啊,他夫婿...   看来是执念不够,化不成鬼。   沈相沉继而追问:“那你们可认识一名叫倾落的少年?”   众位老者皆是不识,也是,花倾落说不定改名了。   沈固见沈相沉要走,飞奔出来,道:“沉哥哥,您可还有什么需要?”   沈相沉道:“这倒没有,就是顺便看看你打理的如何。”   “我看哥哥一直未能娶妻,不如,我在民间招募,替您寻几位贤妻?”   “如此一来,青玉坛就有主母了,皆大欢喜啊!”   千沧雨目光一下聚集在沈固脸上,瞪的他不敢再多言,沈相沉摇摇头赶紧拉着千沧雨,辞别了沈固。   “什么主母...”   “主母?”   千沧雨一直嘀咕个不停。   “怎么,心情不好?”沈相沉探头瞧他。   千沧雨道:“没,相沉,你有笔墨吗?”   “有,等我给你找找。”沈相沉将行李中的笔墨翻出,递给千沧雨。   千沧雨在纸中间写个个大大的:母。   沈相沉很疑惑。   千沧雨一个大步冲上去,站在沈相沉面前,举着“母”那张手迹,道:“把我看做“母”就行了。”   沈相沉被逗的乐不可支,他拿开那张手迹,道:“不管身份,不论性别,世上只有一个千沧雨。”   千沧雨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吞吐道:“世上.....也只有一个沈相沉...最好的沈相沉。”   眼看已近暮夜,是该找个歇脚的地方了,可千沧雨并无此意,犹记当初,他与千沧雨檐下叙事,不知不觉竟就睡着了。   沈相沉微微一笑,将头偏向千沧雨。   千沧雨浑身一抖,从地上跳起来。   ......   .............   “”   沈相沉指骨咯咯作响。   “你...怎么了?”千沧雨观察着沈相沉。   “没什么。”沈相沉对他一笑。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假笑。   千沧雨慢吞吞的道了声:“嗯...”   “相沉,你不困吗?”   沈相沉道:“不困。”   千沧雨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哦。”   .....   ...........   “你在担心谁?”千沧雨突然冒出来这一句。   沈相沉道:“没谁。”   千沧雨道:“那怎么会睡不着。”   你告诉我在树上怎么睡得着?   沈相沉翻了个白眼,道:“确实是在担心某个人。”   千沧雨倏地睁大双眼,道:“是....”   “是.......令郎君吗?”   令郎君????   沈相沉满头雾水。   不过说到令郎君,他确实有些在意了。   沈相沉叹息,他终是牵扯了令郎君。   “相沉...?”   “大人.....”   千沧雨道:“说出来吧,会好受很多。”   沈相沉低声道:“从前他对我来说就像日月星光一般,可望而不可即,我羡慕他的一切。”   “他和师弟不同,和我乃是生死之交,也是我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我想,如果没有当初那一见,可能他只会做他的绝尘峰主,我也只会当好我的青玉掌门,再无交集。”   “这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   “我很怕梦醒来,又希望梦能早点醒来,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样不真实。”   千沧雨道:“可他确实改变了你很多。”   “是啊...绝尘峰主令郎君,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虽然性格恶劣...”   沈相沉说到这“噗嗤”一笑,引的千沧雨直撇嘴。   “大人,若是早些知道清心是宝剑,我绝不会....”   他懊恼不已。   令郎君现今如何了?   一命换一命也好,他愿意那样做。   次日,兰城之外,人群攘攘熙熙,屋外柳叶轻扫窗棂,留下淡淡的一笔。   因沈相沉太过困顿,便寻了家茶馆。   千沧雨道:“现在好些了没?”   沈相沉道:“还可以。”   两人品茶的同时,顺便听听拐角那桌的闲谈。   他本是不愿耽搁,可听他们说了些让人在意的话题,这下就不得不听了。   白衣少年道:“喂,你们知不知道,青玉坛的掌门和鬼界的鬼王....”   另一名佟阳来的弟子道:“谁不知道,这事都传遍了。”   白衣少年道:“你说说这沈相沉,就不怕绝尘峰找他麻烦吗?”   露膀大汉道:“找什么麻烦,沈相沉杀了绝尘峰峰主令郎君的事,现在可谓是人尽皆知,他也真能下得去手。”   佟阳弟子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他俩以前还称兄道弟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白衣少年道:“沈相沉可是我修行的目标啊,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唉...”   如今,不管是何处,总有人诋毁他,辱骂他,沈相沉是知道的。   他也不愿给自己开脱,令郎君最好半点也不要沾他。   时局在变,人心也在变,难测的还有他自己,好像从一而终的,就只有千沧雨,他是真的没变过,哪怕一点,都没有。   沈相沉不知,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因为自己,千沧雨很多时候都把命搭了上去。   千沧雨搭上他的手,道:“你知道的,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把他们杀掉。”   沈相沉道:“不需要,反正我现在臭名远扬,多听和少听没什么分别。”   他不觉得是苏殷卿传的,夜昭的可能性只占一部分,到底是谁他不想了解,谁传都一样,纸包不住火,早晚都要知道。   沈相沉想好了,先跟千沧雨一起回灵茄村,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就跟千沧雨走,什么都不再管了。   管这世上的风言风语有多少,他只盼一人就好。   “娘,我和哥哥一起来看你了。”   沈相沉和千沧雨磕了几个响头,他发现,千沧雨格外认真。   千沧雨道:“伯母,您不用担心相沉,我会好好护着他。”   “伯母,阿雨.....”   “谢过伯母。”   再次一叩首当作道别,沈相沉掏出被他揉成干草的兰花点燃,他娘最喜欢兰花了。   沈相沉忽然想起,他娘说过的一句话:我希望你是从心底原谅你爹,而不是表面上说说。   是啊,他爹也喜欢兰花。   ——令郎君高坐在绝尘峰屋檐上,黑红色的衣裳飘荡在空中,他回想起那日。   画面晃动看不清,塌上的他睁开眼,目光已经完全变化,黯淡了些许,沉淀在最深处的是恨意。   旁边坐着位戴着斗篷的男人,令郎君道:“你是谁?”   “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还如此嚣张吗?”   “救命,恩人?”   斗篷男人道:“你全身筋骨断裂,要不是我,你早去见阎王了。”   “不过还好,离心脏就差一步。”   令郎君不信,很看不起这男人,道:“怎么会?我这不过是普通的剑伤,一届庸医罢了,还敢妄下言论?”   斗篷男人冷哼一声,道:“我是不是妄言,你可以试试。”   令郎君这时才发觉,他根本动弹不能,整个人就像石块一般,根据他所学的医谱来看,他确实是筋脉全断,可若是筋脉全断,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医好,奇怪的还有,当时沈相沉手里的那把剑,是清心。   这他很明白,可沈相沉说过,那是苏殷卿不要的破剑,他看过沈相沉平日用清心干什么。   或许,并不是清心...   “为何要救我?”   “你从前的好兄弟,沈相沉,为了一己私欲就把你给杀了,当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对吧。”男人冰冷的笑声从斗篷透到外面。   令郎君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斗篷男人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像沈相沉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你真心以待。”   “我当然知道!”令郎君因为血气上涌,断了的筋脉彻底裂开。   “真是痛不欲生啊.....令郎君,不想报仇吗?你就这样看你的仇人逍遥快活吗?”   他施法定住令郎君,刚才令郎君突然躁动,在他眼里只是令郎君为了伪饰自己曾经真心对待过沈相沉的事实。   令郎君道:“可我现在....”   他现在不是不想,是无能为力。   斗篷男人道:“总会有办法的,关键在于你。”   “你什么意思?”令郎君皱眉看向斗篷男人。   “你真以为,这剑伤很不得了吗?”   斗篷男人给令郎君服下三颗丹药,令郎君能感觉到,这丹药似乎,在帮他修复筋脉,而且是以十倍的速度,其程度他敢发誓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男人命令他先养好伤再走,以令郎君的性子,怎么可能?   他忍着痛扶墙难行,前面采花的小姑娘冲过来用劲摇晃他,使他更晕了几分。   再一次醒来是在姑娘家的闺房。   他警惕性的扒剑出鞘,前来送药的姑娘害怕的后退一步,把药放在桌子上后就想走。   “站住。”   令郎君端起药碗嗅了嗅,嫌弃的扔出门外。   那姑娘被吓得一激灵,大气也不敢踹一下,后面的令郎君“呵” 道:“这是治风寒的。”   “风,风寒?”   令郎君无语,都分不清楚草药,还来喂给他,这是内奸吧。   “滚,别在这碍眼。”他不客气的说出这句话。   “等会。”   他又叫住那姑娘:“向你打听个人,沈相沉,见过吗?”   姑娘被吓懵了,点点头道:“认,认识啊。”   令郎君道:“现在在哪?”   “你说的是那个卑鄙无耻,龌龊至极的沈相沉?”那姑娘掐着腰就开始骂沈相沉,令郎君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只好扬声道:“给我闭嘴!”   姑娘果然安静下来,低声骂道:“卑鄙小人。”   “闭嘴!”   令郎君有一种想扇她的冲动,跟女人说话就是麻烦事多。   他平复好情绪,道:“我在问你他现在在哪?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那姑娘想了想,道:“他啊,应该和沧雨哥哥在一起吧。”   沧雨哥哥,阿雨....   令郎君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沈相沉,这下有意思了。”   他跳下屋檐,弟子们皆有所畏惧,不敢抬头。   令郎君道:“到底是谁拆的绝尘峰?”   人群没有任何回应,被拆家这还是头一次,他们想不到会有人敢来挑衅绝尘峰,令郎君在残枝碎瓦中寻找线索,他捡起一块青玉。   “真的是你.......”   “沈相沉。”令郎君踩碎了那青玉,去房里收拾东西。   “峰主,您这是做什么?”   弟子们看令郎君身披墨色床单,头顶银色笔筒,换了双新靴,这气势,是要去打架?   令郎君攥着把剪刀,在所有弟子面前剪下几缕头发,撒在空中,道:“今日,绝尘峰与青玉坛恩断义绝,生生世世,终生永世,我绝尘峰都会追杀青玉坛。”   台下弟子皆不知为何,却还是一齐高喊:“是!”   ☆、第三十九回 对峙   沈相沉从灵茄出来后发现,仿佛在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千沧雨的名字了,一传十十传百,好就好在,他终于可以在别人面前,直接叫出千沧雨的名字了。   “沧...”   他又想:不行,这么叫过于生分,不如给他起个名字?   “嗯?”千沧雨回头。   “沧沧。”   不行,沈相沉快要笑喷,他怎么想出来这个称呼的?跟叫小孩子似的。   千沧雨脸色有变,稍微镇定了下便点头,接受了这个幼稚的称呼。   不对,不应该说幼稚,是弱智,沈相沉习惯着多叫了几声,每叫一次,千沧雨眼神就明亮一分。   大街上的有的人认出千沧雨,吓的步都走不稳便急忙躲开,沈相沉笑了声。   道:“现在我们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狼狈为奸的混世魔王了,你看看这大街,哪还有人敢近一步。”   “有趣极了,是吧,沧沧。”   千沧雨应道:“是,是的。”   沈相沉找了处人家敲敲门,礼貌的问道:“有人吗?”   他知道人就在里面,估计是怕的不敢开了,沈相沉道:“不开的话,是要大难临头的。”   他只是想吓一吓里面的人,全然没有半分恶意,不知是不是他语气太过怪异,里面的人竟被吓哭。   沈相沉掰开门,躲在桌底的男人脚蹬着往后退。   沈相沉闭眼,顺了口气,道:“走吧。”   他干出那样的事,让旁人怎么信他,恶就是恶,他很清楚,所以才不会去掩饰曾经的事实。   千沧雨前往兰城之时是想带沈相沉去看兰花的,但好像现在,谁都没有心情。   沈相沉无比认真的道:“沧沧,跟我回青玉坛吧。”   ——至青玉坛后,沈相沉才知道,令郎君已经在此处等候他多时,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挡在千沧雨身前,目光坚毅,望着令郎君。   沈相沉向后道:“抱歉,又拖累你了。”   千沧雨则表示完全没关系,弟子们全都在想一个问题:掌门,是何时与这鬼王关系如此亲密的?   “你还真敢来啊。”令郎君的笑声在空中盘旋,他召集后面的弟子围住青玉坛其余弟子,再用像锁链般的法术困住他们。   这下难办了啊...   看来令郎君想用这些弟子们作为人质逼他服软。   令郎君注视着下空,道:“沈相沉。”   “到现在你还可以云淡风轻的说跟你没关系吗?”   沈相沉欣然一笑,道:“并不是,你要杀我可以,反正我沈相沉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我的弟子们,你不能动。”   千沧雨道:“别这么说。”   沈相沉转过身子,道:“这次,我希望你不要插手,算我求你了。”   这本来就是场该一命抵一命的,他欠令郎君的,他会还。   令郎君道:“别这么没意思嘛沈相沉,比起你的性命,我还是更喜欢寻求更高境界的大场面。”   沈相沉道:“你想攻打青玉坛?”   “你果然还是跟原来一样笨,如果我想攻打青玉坛的话现在就可以,用不着在这跟你浪费时间。”   沈相沉注意到他身后飘起的床单还有头上的笔筒,面容开始抽搐,道:“你今天,倒真是特别。”   令郎君沉默了一会,将床单用力摘下,道:“我在跟你说正事,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沈相沉不仅不停,反道:“你染色做什么?小心下雨掉色。”   “我告诉你,你!”   令郎君被天上的雨砸中,被墨水渲染过的床单立即脱色,弟子们憋笑憋的肚子疼,一开始还挺严肃的,沈相沉闹了一出后反而使他们变得轻松起来。   令郎君见丢了面子,骂了几句就打算回峰去。   沈相沉打断困着弟子们的锁链,拽起千沧雨奔赴鬼界,这令郎君,目标定是鬼界。   话说他和令郎君结的仇,搞来搞去,怎么成了千沧雨担待呢。   一想到是和绝尘峰对峙,沈相沉无不感到头痛,翻出兵书仔细阅读,上面应该会有绝尘峰的历史。   “三百年前....”沈相沉意外收获了条关键信息。   三百年前鬼界和绝尘峰就打过,当时这场战斗由绝尘峰先挑起,现在也是,一群暴躁的人,人家鬼界都没找过外面的事。   大战持续了将近一月,打的昏天黑地,分不清楚是地狱还是人间,受到连累的同样有青玉坛。   青玉坛主张和平共处,一切以嘴解决就好,自然不会参与这场大战。   话说,要是令郎中还在就好了。   绝尘峰经历过一次大难,沈相沉也帮不上忙,他那时的身份,一个专业的,无偿的,扫地仆人,不,不单单是扫地仆人,是多方面全功能劳动仆人。   一名路过的弟子“咻“的扑上来打了沈相沉一下,道:“喂,沈相沉,你听说了没,绝尘峰老峰主死了,现在正举行葬礼呢。”   沈相沉撒腿就跑,那弟子伸手捞主沈相沉,不让他走,道:“后厨要你帮忙呢,别乱跑啊你。”   沈相沉只好偷偷摸摸的蒙住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跳上山,没想到,跳的位置错误,直接滚下来山,令郎中的葬礼他没能参加,令郎君他也没能安慰,那时他深深感到自己就是一个废柴,一个饭桶,一个窝囊废。   而那天之后,令郎君就闭门不出,沈相沉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听别人说,是暗杀,令郎君为了护住他爹也受了重伤。   之后再见令郎君时他是任务在身,前来协助的也有绝尘峰一份。   一名弟子抱怨道:“啊~这些前辈就会让我们跑腿,自己在山上倒悠闲自在了。”   沈相沉拖着大包的行李艰难前行,拖着拖着,他感觉行李变轻了,他回头看见身后的弟子帮他抗起行李,以沈相沉如今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是千沧雨。   这是他在八月阵内看到的,如果说他是凭什么认出来,音色不会骗人,千沧雨在当上鬼王以后的确闭关了二年,沈相沉也是知道的,那现在出来肯定是勉强。   一旁的万玄弟子挤开沈相沉,道:“发什么愣。”   不愧是万玄,始终如一的傲慢,看来这次的对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应付的,连万玄也来了。   落在最后的不知名的家族显是被冷落,一人道:“三大家族联手,哪还需要我们,依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打心底瞧不起我们。”   后面年龄极小的少年道:“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别把责任推给其他人。”   “喂,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才那人抓住少年后背,目光狠狠的定在他身上。   来劝架的师兄道:“好了好了,你们那么吵了,萧泽年龄还小,不必和他计较。”   原来他叫萧泽啊....   沈相沉在灵源村偶遇过他,难怪,他当时就觉得这少年似曾相识。   现在的萧泽才小不点大,怎么放心让他下山历练的,莫非,他们门派没人了?   “才不许你这么想!!”   萧泽一把提起沈相沉领子,五官皱在一起,悍戾的目视沈相沉,这种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沈相沉心道:遭了,这少年,会读心术?   从目前行势来看,内讧还未平息,就贸然要去除邪,实为下册,若苏殷卿在,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干的,可他刚刚除完八面蛊,在山上养伤呢。   别看他现在年少,劲可不小,沈相沉最清楚,他要被掐死了。   千沧雨撞开萧泽,沈相沉没注意,只当他是站不住脚,感叹自己还好没死在萧泽手里,连声谢谢都没说。   就算千沧雨不需要。   大部队整齐行走在林中,在最前面带头的是令郎君,毅然坚决的他浑身会能散发出少许稚气,他接过信鸽,眉峰一皱,传给了后面的弟子。   人一人接一人都看到了上面的消息,唯独沈相沉,根本没人传给他,看过书信的人神情尽是不悦,上面写的,没准是击败敌人的关键所在。   “你叫什么啊?”沈相沉上前搭讪千沧雨。   千沧雨道:“不必知道。”   “那我叫你.....”   在沈相沉说这话时千沧雨就明白,沈相沉起的,肯定是些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笨蛋名字。   沈相沉打个响指,笑道:“苦瓜脸,如何?”   千沧雨道:“何故起名?”   沈相沉道:“不为什么,见你一直拉着张脸,是怎么了?不会,你也被掌门骂了吧?”   “没有。”   “那仁兄,告诉我呗。”   千沧雨道:“我天生如此。”   “那真可悲。”沈相沉瞧着千沧雨的脸,黑沉沉的,着实恐怖。   到了坎纨后,令郎君首先给弟子们安排住所,他家弟子早就把地势最优的客栈给包了,青玉坛一向不强势,捡了块阴暗地睡,横竖都是住,睡哪都一样。   说是没有房了,让沈相沉去找令郎君,沈相沉没有去,睡在屋檐上张望灯火。   千沧雨藏在沈相沉背后,隐去了气息,喵看沈相沉,转了个身悄悄挪到他左手旁。   亏得沈相沉还觉得:他是最孤独的一个人。   悠悠荡荡的竹叶声恍恍惚惚的飘进沈相沉耳朵里,不论是当年,还是在鬼界的那晚,这竹叶音都是由一人吹奏。   “令峰主,说白了,您还是没查清楚他如今身居何处啊。”搅局的那弟子,居然是绝尘自家人。   违逆和怀疑绝尘峰,两者皆是大罪,他敢当着令郎君的面,绝尘峰现在是有多薄弱可想而知。   令郎君开口:“给我写时日,我定能....”或是最近操劳过多的原因,声音已有些沙哑的倾向。   之前与萧泽拌嘴的男子道:“照以前绝尘峰掌门,早就查出来了,哪用得着这么磨叽。”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头,引起了萧泽的不满,结局,咳咳,被萧泽封住用符箓封住了嘴,大家都是群只想保全自己,不愿插手旁人之事的聪明人,对于这件事,能装没看见是最好。   视而不见不是沈相沉的作风,他想踹飞封嘴男子。   萧泽身上穿的乃是前任三净派的校服,本来应该由道家主持,这帮人却自称他们完全继承了三净派的遗志,是不是谁又知道呢,因为是冒牌货,也不敢声张,规模就越变越小,有资格派出历练的不足十人。   说好听是历练,真实的不过是几大家族互相攀比,夺取发言权的场设计而已,每个人都是披着狼皮的虚伪之人,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任感,互相帮助什么的。   在利益面前,还念什么旧情,刀兵相向纯属常事。   “青玉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现在绝尘峰难当头,我等定当竭力相助。”   苏殷卿没来主持大局,所以被派来的是温婉如玉的大师兄门曳,这人虽与青玉坛旁人不同,也是极讨厌沈相沉的。   沈相沉不过迟到了一壶茶的功夫,就把门曳气的暴跳如雷,今后再见他便没有好脸色,青玉坛所有人都知道,这门曳出了名的守时,是一秒也不行,必须准时准点,沈相沉迟到在他眼里已经是大逆不道,说什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沈相沉脑子要炸了。   令郎君站起给门曳行礼,道:“谢门曳师兄。”   门曳抬起他手臂,道:“不必,我看现在还是先布结界为好。”   郎君点头,退出三步,两指汇集灵力于指尖,沈相沉多少也能看出他有些力不从心,摸到角落给郎君输送灵力。   随着结界的完善,郎君终得长舒一口气,沈相沉累的不行,持续这么长的输送灵力,他得好好休息才行。   人群中有一人指着他道:“喂,青玉坛的,别还没打就倒了呀。”   什么时候不发现,偏偏现在。   沈相沉撑起身子,身体软的像一坛泥,门曳看出异端,叫人去抬沈相沉,前面的令郎君也回头看他,沈相沉甩了几下头,避免晕倒。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昂首挺胸充满自信的走了过来。   依着千沧雨的视角,他脸愈加黑沉,背着行李去了前面,他现在化形化得,谁能认出他,但,他若不化形,沈相沉也不会认出。   万玄宗的都在把弄手里的毒器,在他们周围空出将近十米的距离,沈相沉伸头看了两眼,只知道他们围着颗头颅对它插针。   节哀....   沈相沉为他祈祷,死了还要受到如此苟待,真是可怜。   伴随着几声鸣雷,空中下起暴雨,郎君命令先行避雨,他独自出去打探,门曳似乎不太放心,点了千沧雨跟着令郎君。   令沈相沉惊讶的是,千沧雨去了,并且安分的跟在令郎君后面不作声。   暴雨砸的他们心慌意乱,令郎君又笨手笨脚,耽误了不少时间,千沧雨许是看不下去了,道:“乌鸦。”   令郎君向结界望去,周围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乌鸦,遮住了光线,放在平时,这明显的变化他不会察觉不到,而今却需要旁人提醒。   他赞道:“你观察力很不错。”   千沧雨没有理他,暗暗把赤红雷光变成青色,掌心握累劈向结界,外面的乌鸦蠢蠢欲动,看似马上就要冲破结界,令郎君抓住他胳膊,道:“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破坏了他们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千沧雨甩开他,蹭强了对雷光的控制。   穿过了....   青色雷光直接透过结界传到了外面,沈相沉闻到了一股,烧鸡味.....   他走向前处观看现状,只见覆在结界表面的乌鸦被烧的连皮的不剩,一个接一个往下落。   令郎君惊的目瞪口呆,他是第一见这么大规模的群体攻击,问道:“什么招式?”   千沧雨当然不能告知他,无视了令郎君。   令郎君细想青玉不可能会有如此人才,回去后召集所有人,说要来个检查,以免有非内之士混进来搅乱大局。   他想查的,只有一个,能发出那样的攻击,必然不是平平之辈。   令郎君从万玄宗那借了密药,吩咐所有人喝下去,只要喝下去,谁是混进来的便一览无余,分到千沧雨手里时,他晃了晃茶杯,咕咚一下喝了个干净。   没有异样。   他靠近门曳,道:“你们青玉坛,擅长大范围攻击吗?”   以万玄宗的性子决不会轻易告诉他,他们历代死守宗内秘方,青玉坛都是洒脱之人,门曳又生的温柔,连皱眉都是如蜻蜓点水般恰到好处,活生生的一个如画男子。   门曳道:“不,尽管是青火也只能在限定范围内,先祖的惑生阵我等也尚未习得。”   还真是什么都说,交代的明明白白不带半些马虎。   大部队迁移到了处小岛,听他们说是令郎君传令原地休整,沈相沉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来干嘛,苏殷卿不养伤他是不会来的。   他旁边坐了千沧雨,沈相沉道:“你是何时入的门,怎么没见过你?”   千沧雨再次拒绝沈相沉的搭讪,估计是害怕说错什么暴露身份。   沈相沉折下树枝,在地上画图,怨道:“你说这个人,养伤就养伤,非得拉上我顶替他的位置。”   郎君打坐调息,感应地下和天上的变动,他施术在整个小岛上,这是他爹教人他的,一旦有与术内不同的气息,他就会立即感应到。   在过程中,他确实感知到了股与众人不同的气息,说不上危险,他也就没在意。   门曳路过沈相沉,分给他一袋干粮,并不屑的瞟他了眼。   沈相沉当场难言,蹭到了万玄宗那边,这帮人不爱说话,跟他们呆在一块至少平衡点。   短发少年道:“你说,这世上有仙吗?”   看起来比他年长的师兄思了思,道:“自几百年前,就被分成修道界和鬼界,从未听说过有仙界。”   沈相沉插了句话,道:“我觉得有。”   短发少年扑上来,眼里像有星河,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万玄宗哪来这么个活泼少年的,tiao教失败品吧。   不过也好,这一路上有个人搭话了。   沈相沉咬着馒头,道:“是一个人告诉我的,他说世上有仙,那我就信他。”   短发少年撞了沈相沉一下,猥琐的笑道:“你很喜欢他吧。”   “不...”沈相沉垂眸“我很恨他。”   “恨死了。”   “恨?”那少年茫然。   沈相沉道:“他答应我的,可他没做到。”   “好了好了,别提这些伤心事,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少年站起张开手臂如大鹏展翅,高吼:道“我叫伶舟未闻,多多指教!”   这少年,活力充沛啊!   沈相沉道:“我叫沈相沉。”   由于名字太长,简称未闻,未闻指尖点着沈相沉,道:“你连幸识都不会说吗?”   “伶舟一族?”   天啊,那可是他家先祖征战时灭掉的一族,现在他的世仇就坐在他旁边,两人还聊的如此开心。   未闻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现在伶舟应该和青玉共处才是。”   “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的伶舟人都放下心结,坦诚面对。”   伶舟的话给沈相沉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要是现在的他想起这些,也许就不会选择进攻兰城了。   ☆、第四十回 未闻   可奈他当时听不进去,认为未闻的话只是在异想天开罢了。   未闻伸出一只手,道:“那这样,代表青玉以后和伶舟的共处,我们击个掌吧。”   “好。”   两人手正要贴近对方时,不知从哪飞出的大蛾子把沈相沉吓的哇哇叫,击掌也就没达成。   未闻道:“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友好的青玉弟子了。”   沈相沉道:“你也是我见过最明理的伶舟人。”   未闻试探性的道:“那如果,青玉以后和伶舟....”   沈相沉满满自信,道:“不会有那一天的,青玉坛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相信青玉坛。   “好饿....沈相沉,你有吃的吗?”未闻可怜巴巴的看着沈相沉。   “有.....”可他只有最后一点干粮了。   对于刚认识不久的未闻,他慷慨的给予了自己全部的干粮。   看着未闻的吃相,他噗哈哈的笑了起来。   “什么啊....你这吃相,太没形象了。”   未闻挠耳,道:“那,你们青玉坛不是这样吃东西吗?”   沈相沉道:“青玉坛吃东西讲究文雅。”   未闻道:“文雅?我看多半是装的吧。”   “当然。”   “不累吗?”   沈相沉道:“没有人思考这个问题,文雅已经成了习惯。”   未闻道:“沈相沉,听说青玉坛和绝尘峰关系很好,是不是真的?我可还听说了,绝尘峰有一位花花公子,浪荡成性,干下了不少风流事...”   沈相沉道:“谁告诉你这些的?绝尘和青玉是事实,那花花公子却不是,他是在修行路上,见过最好的人。”   未闻笑道:“你如此维护他....怎么,那人和你很熟吗?”   沈相沉道:“是....但他如今出了事,我却只能尽些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实在是愧对于他。”   他将视线移向别处。   令郎君一直在等待敌手的出现,却迟迟没有等到,焦躁的他踏剑冲出结界,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结界,出入也很是顺利。   后面发生了什么沈相沉也不知道,在小岛等了大约三日,令郎君仍旧没有回归,门曳告诉他们,令郎君一切安好,让绝尘那帮弟子稍安勿躁,沈相沉可没看出来他们有半点担心。   未闻戳捣了两下沈相沉,用一种诡秘的声音道:“喂,你想不想知道,你家先祖怎么把我们族灭了的。”   他不想。   纵然内心不想,沈相沉还是尽力配合未闻,道:“怎么灭的?”   “嘘~”未闻堵上沈相沉的嘴,道:“我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那你别说啊!   沈相沉道:“嗯。”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不行,你保证。”   “我保证。”   未闻重新坐回沈相沉旁边,道:“我们家族有个弱点,就是见不得青火,当年你家先祖用青火把整座山都围起来,逼我们服软,我家首领不愿,就被烧死了。”   “这事说来怨不得我们首领,水源本来就是大家的,你家先祖非要占为己有,剩下的逃的逃,死的死,现在就剩这么点人投靠了万玄宗。”   沈相沉有一丝同情伶舟人,看来他先祖坏事也没少做。   少时后,令郎君背着几具尸体回来了,还未来及休息他就开始验尸,门曳坐在他身后助他恢复灵力,沈相沉和未闻出于好奇,也凑了过去。   他掏出几张符咒,施法定在几具尸体身上,其余弟子专心布下阵法,郎君闭上双眼听这些尸体最后的遗言,头上的青筋愈加明显,一动一动的快要凸出来,沈相沉感觉他好像很不舒服,这些尸体到底临终时说了什么?   令郎君猝然睁大双眼,上面的血丝遍布了整个眼球,他大口喘气,一掌拍下,几具尸体爆成连渣都不见一片。   飘荡的是那些尸体的骨灰,众人捂住鼻子,不想自己也沾了晦气。   “郎君!”   门曳急忙定住他,使出了几张符箓,依旧控制不住令郎君的暴动,眼看他就要冲破符箓。   啪——!   门曳甩了他一巴掌,以沈相沉和令郎君结交时到目前来看,令郎君从未被任何一个人打过脸,还是这么多人。   “师兄....”   令郎君最终清醒过来,注意到脸上火辣辣的掌印后,他道:“你是第二个打我的人。”   门曳一时间脸上挤满了愧疚,道:“对不起...”   绝尘峰的人都知,他们这位小峰主,天性暴躁,没人管的住,想治他也只会自食其果,除了老峰主之外他们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动的了令郎君。   眼下,这位青玉大师兄,不得了啊。   令郎君静默不语,扇了自己一巴掌。   众人望着令郎君这无厘头的举动,皆是惊奇。   沈相沉更是,他想跳河洗洗眼:这还是令郎君吗?如此颓废不堪。   “师兄,你可知,上代鬼王是谁?”   令郎君反复蹦出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和言语,已经让众人对他的脑子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门曳思索道:“上代鬼王...只听说他本名叫居寒,被现在鬼王打败后便声销迹灭,有传闻说他尸体被现今鬼王存储在内宫。”   “你问这个,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令郎君道:“他命可硬的很,杀了我爹的,就是他。”   他这么肯定必然不是凭空捏造,但上代鬼王已经死了,又怎么会重新复出,门曳道:“你见过他了吗?”   郎君深知要使人信服必须得有理有据,可他现在拿不出任何能证明老峰主就是居寒杀了的证据,口说无凭。   令郎君却笃信道:“他会来的。”   在沈相沉看千沧雨的记忆中,那个鬼王,不是早就被扔进火堆烧死了吗?   而他后来的确出现了,在月圆之时,准时出现在山崖顶峰。   飘起的黑衣与墨发融为一体,手中长剑映射出洁白无瑕的月光,脚上缠着的是赤红色兰纹咒印,不用想都是千沧雨干的,作用应该是束缚能力或捆绑鬼魂一类,他现在出来,定然是已经冲破咒印,重睹天日了。   就是咒印一但设下便再也消除不得,一辈子都会伴你左右,还好千沧雨明事理,咒印没施在他脸上。   怪不得,居寒来到他们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还真的是你。”   他们看不到,居寒看的可清楚,对于让他生不如死的仇人,居寒决定用所有人来陪葬,以祭他这些时日受的痛苦。   沈相沉能看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光是仅仅一眼,足以使汗毛倒竖的上代鬼王,气势不亚于千沧雨。   未闻道:“血月。”   沈相沉抬头看去,还真的是,百年不出的一场血月,在今天却...   是凶兆。   居寒扬手一挥,万千飞镖从空而落,不同于夜昭的飞刀,居寒的镖无毒,能达到像夜昭般境地的人屈指可数,因此居寒不把心思费在模仿夜昭身上,研究出了自己的一套门路。   门曳张手布下结界,挡住了这阵飞镖雨,命令底下的弟子尽快布阵调息。   未闻推开沈相沉,拿出只箫吹奏,他先起了头,接着悠长的萧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他告诉沈相沉不要接近他,这萧声所行之地,会给人造成意识间接性丧失的效果。   伶舟人,一个危险至极的家族,他家先祖必是怕这帮人威胁到他的地位,抱着早早铲除的心思血洗了伶舟。   居寒挡下萧声,使出风力推了回去,未闻拉着身后弟子快速闪避,躲到墙后继续吹奏。   陆续不绝的萧声使得居寒没了耐心,唤出堆乌鸦齐刷刷扑向未闻和其他伶舟人。   沈相沉这时发觉,千沧雨不见了,叫道:“苦瓜脸!!”   千沧雨施法哪能让他人看见,隐了身潜到居寒附近,众人只看得见血月附近,时有时无的青色雷光与墨色雾气在互相打斗。   过了会,千沧雨似是不敌,他伤还没好透就贸然出击,几乎胜算全无。   门曳扯了沈相沉下,道:“还不布阵!”   沈相沉慌的忙点头,忽然想起,他不会布阵。   “我可告诉你了,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不过看在你不会的份上 ,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布了。”这是考试时苏殷卿对他说的话。   前提是,他要帮苏殷卿洗两个礼拜的衣服。   阵法聚气了五六家,叠在最上面的绝尘奕遂阵,转动着的阵法中心冲出一束光线落在小岛正下方,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奕遂阵旁五个小阵是由绝尘峰弟子齐力汇成,阵法中间一只汗血宝马仰头长嘶,嘴里吐出的火球飞向居寒,包裹着炽热的岩浆向敌人驶去,矫健的步伐卷起一阵阵狂风,怒号在僻静的山谷。   居寒不慌不忙的,脚底踩过碎石微微使力,躲过了火球的攻击,他竟然敢一个人来,就证明已做足的准备,这一切在他眼里宛如鸿毛,打败他们不过在弹指之间。   经历了上次话多的教训,他变得一声不吭,只专注于打斗,众人瞧见又多了四五个居寒,明白那是他的fen身。   这时候最不能的就是落单,居寒肯定会钻紧空子,一击致命,绝尘峰弟子互相贴紧对方,沈相沉看见,有一名弟子从数只脚下面爬了出去,大抵是想做逃兵。   “给我回去!”绝尘峰另一名弟子抬腿将他踹回去。   没达成目的的那弟子仇视着人群,从袖里伸出把白花花的银刀,沈相沉见势不秒,暗中换了那银刀,变为了块木疙瘩。   “秦武!”背后弟子拍了他下。   被唤作秦武的阴郁少年吓的一觳觫,低头瞅见袖中银刀被换成了木刀,收了进去,道:“何事?”   背后弟子指指令郎君,道:“峰主叫你。”   “是。”那少年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沈相沉后便去了令郎君那。   沈相沉知道是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实力薄弱还非要插手,自取灭亡就是这么来的。   千沧雨提起无痕,甩了居寒几鞭,居寒握住鞭子,和千沧雨形成了种对峙的局面,千沧雨当即弃掉无痕,翻身手心时抓着电光,从居寒后背饶到身前,准确的拍在他胸膛上。   未闻十分警觉,一下就感受到了fen身的存在,为了不让fen身觉察,他吹了几个与刚才不同的音调提醒后面的弟子。   伶舟弟子接收到了消息,对视后吹起沉重的萧音。   萧声穿石过水,来到fen身周围,等fen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没了意识,被落下来的火球砸中,消失了。   未闻看着后面惊喜的弟子,道:“做得好。”   弟子们被夸了,都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哪里,碰运气而已。”   “小心!”门曳拽起未闻。   刚才在未闻身后,还伏着一个fen身。   ☆、第四十一回 嘶吼   青火从门曳手中喷出,未闻见状躲开,以眼神暗示弟子们远离青火,沈相沉等所有伶舟弟子退散后,帮着门曳扩大青火面积,未闻眉间紧蹙,火势在他眼中燃尽苍穹,天地被这烈火熏染,一片污浊。   居寒被千沧雨这一击打的吐了口血,上代鬼王和千沧雨性子生的如出一辙,都爱逞强,都喜欢在伤没好的时候出去。   万玄宗倒真的不负众望,派出的全是伶舟弟子,沈相沉以为他们改变了想法:准备出山与其他家族互相帮衬了。   面对如此强敌,令郎君呈现出了副前所未有的忌态,向来果敢的他,这次却遟疑了许久。   沈相沉没猜错的话,这次是挂着除邪的名头,其实内地里只是为给绝尘峰一家报仇雪耻的而已。   趑趄不前的众人全在等令郎君拿主意,令郎君一声令下,绝尘峰弟子便不要命的挤破头往前冲,犹如都在期待死亡那般。   还真是那样。   绝尘峰的人起到了诱饵的作用,为接下来的攻击可以顺风顺水他们甘愿以身试险,沈相沉抬头仰望绝尘峰那群翱翔在半空的弟子们,昔日只听得绝尘峰脾气暴戾不讲理,方今再观,极让人钦佩。   飞镖划开数百只头颅,好似雨点坠入碧湖,隐没在狂澜之间。   令郎君的绝技还没使出,一切就能有转机,沈相沉见识过他的厉害。   居寒打的耐心被磨尽,千沧雨又一直在他附近乱晃,他把目标直接转为沈相沉那一圈,沈相沉出手拉未闻,一块巨石从山坡滚下,门曳挡住了那巨石,喝着沈相沉快走。   貌似这招比一直拖拉有效,居寒起手掀了大半座山,手稍许用劲,山裂成块块巨石滚下山坡,青玉坛与绝尘峰设下结界,本想这样就可以挡下结界,可巨石轻易的便透过结界朝众人奔去。   绝尘峰没什么,青玉坛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丑事,号称百年未破的结界,回去怎么向掌门交代啊!门曳整张脸都被吓白了。   令郎君带领众人跳上对面山峰,一位弟子差些没过来,幸而令郎君拽起他胳膊,救了他一命,那人就是沈相沉。   “谢....”沈相沉上去后发现此人是令郎君,把即将要说出的“谢”字咽了回去。   “谢什么谢,听的我想吐。”   令郎君撇下这句话后迅即转身,去扶别家弟子。   沈相沉冁然而笑,道:“妄自尊大,谁要谢你了。”   门曳对于刚才结界被破之事耿耿于怀,绞尽脑汁的去想是哪里出了差池。   若沈相沉还能见到他,会告诉他:别想了!这谱根本没学全。   在他当上掌门后去收拾杂室里的东西,翻出一本残旧的青玉谱,大约是青城的手迹,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青玉结界的使用方法和修习过程。   “要想让旁人看得起我们,就得冲锋陷阵做好表率,你们这般畏畏缩缩,让人家怎么想我们三净派?”   沈相沉听见三净派那边又开始显现争执,属于常事,他连打听都不愿,不是看不起他们门派,那边的读心术小个头少年,眼神凶巴巴的,看着都不舒服。   而刚才那番措辞,是从萧泽口中冒出。   三净派那边平息了会战火,萧泽借此机会带领众人飞身跃进湖泊之中,一把权杖惊翻了众人,夸张的色彩带来的冲击力与花纹的鄙陋简直是世间少有,除却青玉坛的衣带似树,此杖,足以配得上天下第二“珍宝”的名号。   不知是哪位勇敢义士道:“可以啊,青玉坛有人垫后了。”   旁人道:“可不是嘛,他家背这锅至少也背了几百年,是时候该易主咯。”   有什么事可以避离人群慢慢说,随你怎么说都没事,但请你们,注意注意一下在座青玉弟子们的面子好吗?   沈相沉不满,同时面色窘迫,门曳人家倒十分放的开,一副“我管你说什么”“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无所谓”,被人骂到头上也不带还口的样子,性格温顺的让人慨叹。   他注意力全在门曳脸上,回头时已是浪潮翻涌,那个权杖,还挺厉害?   先前耻笑三净权杖的人闭了口,和沈相沉想法一致的,对三净派这个不入流的小道门派感到服气。   他们这次崭露锋芒,几百年都遇不上一次,一旦出手,惊为天人。   居寒被水柱包围,乌鸦受不住飙风带了的巨大压力,被挤破了身体,烦人的乌鸦消失后,众人觉得居寒没了招,放松了戒备心。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头顶的巨石,门曳与令郎君牵制住那巨石,只是这巨石过于庞大,并且伴有黑色雾气,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接近的,令郎君只好拿出杀手锏,划开手臂的汗血宝马纹,咬住剑柄,使马纹完全吸收血气。   郎君给沈相沉解释过,说这叫喂马,喂给这纹路多少血他就会给你多少灵力,耗尽后就必须再割血喂马,得弄好多次才行,他当真沈相沉的面就开始示范,沈相沉捂住眼,令郎君见状把血滋到他脸上,真不知道这从哪学来的恶趣味。   他御剑去对付居寒,那门曳顾内之忧就只有了这巨石,萧泽那帮人回到峰顶,助他们抵住巨石。   千沧雨从居寒那瞬身而来,单手撑起巨石,居寒本来就坏心眼,令郎君他才没兴趣,拔剑斩碎了那巨石。   碎石数量多的看不过来,沈相沉被砸中了脑门,萧泽的身影从他肩边擦过,沈相沉情急之下,抓住他领子,两人倒挂在山崖边,处境岌岌可危。   “沈相沉!!!”   一声嘶吼响彻山谷。   门曳躲过好几块巨石,伸手要抓沈相沉,离他的脚就差一点,门曳眼中的光芒却暗了。   闪不起任何光辉。   从背后砸到他身上的巨石将门曳带入崖底。   沈相沉看到时眼眸倏然睁大,一时间,他嘴角抖搐,说不出话。   “师兄!”他眼底泛出泪花,用力呼喊。   像是要把喉咙喊破。   “师兄!!门曳师兄!!!!”   一滴滴泪水飘洒在山谷之中。   “师兄!!!!”   “师兄.....师兄...师兄!!”   在没有人可以回应他了。   不会有一点声音。   门曳师兄,死了....   他不知道门曳到底说了什么,从他面前飘过的竹纹发带让他忽然惊醒。   旧日闷曳的身形在他脑海里碎成片片竹叶,落在青玉坛的,门曳总在这教他们剑法,命令他们背剑谱,苏殷卿为难师弟的时候,他都会假装无意的路过,再很自然的阻止苏殷卿,之后会把那被欺压的弟子送回房门。   虽然沈相沉从没体验过如此待遇。   但别人口中的门曳,是沈相沉心中唯一一个把大师兄这个词诠释最到位的人。   怎么会......   就这么死了呢?   他是青玉坛大师兄,世间仅此一个。   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沈相沉这样想着,身子摇摆不定,居寒的镖划烂沈相沉的血肉,下面的萧泽望着沈相沉,他没受一点伤,所有的飞镖都是奔着沈相沉去的,他看的很透彻。   千沧雨因急于去救沈相沉,无暇注意即将来临的巨石。   那巨石不偏不倚的砸向他脑门。   他没有顾及头骨的疼痛,仍爬向沈相沉。   等他爬到崖边时,沈相沉已经落了下去,青色的袍子被黑寂的山谷吞噬殆尽,再没有了色彩。   千沧雨鄂然,刺痛感强烈到让他不能再去考虑其他事。   他也不会。   “沈相沉......”   “沈相沉!!!!!!”   黑色雾气跑进他口中,千沧雨合上眼睫,任由雾气在他体内蔓延。   ........   沅老敲着拐杖从地底冒出头,刚赶到现场,就看见千沧雨奄奄一息的躺在山崖边,如果不是动不了,沅老怀疑他是不是还要跳下去。   他上方一只脚踩在他头上,转了几下,突然用力把他踩了下去,沅老头上鼓了几个包,从另一边出来找时机好把千沧雨拖回鬼界。   居寒蹲在千沧雨面前,扯住他头发,凑近道:“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能这么快就收服人心,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小杂种呐。”   沅老的拐杖从地里出来,戳中居寒的眼,他疼的放开手,再看,千沧雨已被沅老拖入地底,想在底下找人十分困难,居寒不打算冒这个险。   反正千沧雨就要死了,他已无后顾之忧。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为自述性回忆(非沈相沉)   ☆、第四十二回 青火   沈相沉倒在一处不知名洞穴里,在他摔下去的那瞬,清心勾住他衣裳飞往了崖顶,萧泽却没能救上来,腹部的伤被潮湿的洞穴影响,越发疼痛,他靠在岩壁上小憩片刻,洞穴内只有他陆续的喘息声续续流转。   他想萧泽可能也落在了这里,用清心当拐杖使,往洞穴深处迈去。   步伐愈加缓慢的他脚底一松,滚入了沼泽池,沈相沉动了几下,身子则越陷越深,他想方设法的够住头顶突出的石头,沼泽没了他大半身,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绝望的时刻总有很多,沈相沉却拼劲摆脱这次的霉运,他不想死了还在这种地方。   沈相沉感受到头顶一阵晃动,接着石头噼里啪啦的砸到他头上,上天派哪位与他共患难了,竟如此倒霉。   “沈,沈,沈,沈,是沈!”   沈相沉帮他说了,道:“是沈相沉。”   “太好了!”未闻笑容满面,大概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与沈相沉见面。   以目前的境遇来看,根本不是该高兴的好吗?   沈相沉急的焦头烂额,和他一起身困沼泽潭池的未闻摆动身躯挥舞着手跟沈相沉说话,沈相沉道:“别动了,这玩意会越陷越深,你不想被他吃掉就安静一点。”   未闻双手垂下,焦灼道:“那怎么办?”   “等...”   “救命啊!来人啊!出人命啦!!!”   “..........”   好吧,沈相沉放弃与他沟通。   未闻因为大喊的缘故身子下沉的比沈相沉还迅速,他在底下摸到了沈相沉的清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拽上来,未闻看向沈相沉,道:“有救了。”   两人出来时全身沾满了泥,肮脏不堪的他们互相嫌弃着对方,两人几乎同步发出阵龙吟虎啸般的爆笑。   未闻按住胸口,指着沈相沉,道:“你笑什么?”   沈相沉道:“你又笑什么?”   又是能把人耳朵震拢的笑声。   未闻趴在地上,笑的快要死了,沈相沉翻着白眼,躺倒在地。   “诶,沈,沈沈,沈什么来着?”他还是记不得沈相沉的名字。   沈相沉万分无奈,道:“沈相沉。”   “对!沈相沉,我问你啊,青玉坛是怎样的一个的门派?”   沈相沉道:“你这话问的,还能怎样,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就是穷。”   未闻道:“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品行方面,如何?”   沈相沉“嗯”了声,道: “说真话吗?”   “当然了”未闻盯他盯得紧“你可不许说假话。”   “有好有坏。”   不袒护青玉坛,看来沈相沉很真诚,未闻道:“那你在里面,有没有碰到过特别好的人?”   沈相沉道:“有。”   “我师弟。”   未闻道:“原因呢?”   “他给了我把剑。”   “是这把剑吗?”未闻提起沈相沉的剑。   他念道:“清心.....”   “这名字,你起的?”   “不然还能是谁。”   沈相沉拿过他的箫,上面刻着:百年好合。   他迷惑道:“什么东西。”   未闻道:“你不懂,这是我的信仰。”   沈相沉玩弄起了未闻的箫,听他这么说后,转眼道:“信仰?你真的相信它会给你带来好运吗?”   “沈相沉,如果你以后要来伶舟的话,全族人都会感激你的。”   “那不是百年以前就被..”沈相沉没有继续。   他把萧放回原处,道:“我知道了,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回去看看吧。”   被居寒小瞧,被门下弟子鄙视。   被遗忘在了崖顶,到头来,父仇没报,还平白牺牲了这么多人。   居寒连跟他动手都嫌费劲 ...   他不免自责,后方的沈相沉和未闻站在他身后打坏主意,两人挪到石头后面守株待兔,想等时机到了使出必杀技,令郎君肯定会崇拜他俩。   未闻道:“不行,这样,你先上。”   沈相沉道:“我?”   “我速度慢你又不是不知道。”   令郎君趴在石头上面,一双眼睛望着他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吧。”   未闻笑容可掬,道:“没有没有,哪敢呢我们。”   令郎君道:“少来,多的是你们敢做的事。”   未闻和令郎君攀谈了几句,算是认识了对方,居寒早就走了,留在此处等于浪费时间。   令郎君即刻下令:明日启程,各回各地。   沈相沉在青玉坛待的无聊,刚好,几月时间已过,苏殷卿出来了,他见沈相沉闲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完后他才问起上次除邪之事,得知门曳坠崖的消息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沈相沉一个人身上,指责他是个连同门都保护不好的废物,越骂越愤怒的他踢倒一簇兰花。   沈相沉动身去护,保住了其他兰花免于受难。   “花花花!你天天除了照顾这些兰花你还会干嘛?”   “要不是因为你,这次除邪会失败?”   “你现在还有心情闲着,还不滚去练剑!!”   沈相沉点头哈腰的去了前厅,没见到他还有几分思念,出来后,脑子疼的厉害。   新上任的大师兄颇有几分官腔,名为曲怀山,说话喜欢装作年长老者的样子,从不正眼瞧底下的弟子,每天除了饶青玉坛步行......数不清多少圈,就是爱瞎指挥。   这不,又来了,沈相沉见机提起门曳坠崖一事,目的是想让他再派人下山找找,这师兄撇嘴不看沈相沉,接着轻描淡写的说道:“谁给你的权利让你站着,你一个打杂的理应跪下,这次我就不追究了,如有再犯,定不轻饶。”   苏殷卿抱着桶水奔来,从曲怀山身边跑过时,举起木桶就往他头上浇。   他遮住嘴巴,故意道:“哎呀!手滑了,不好意思。”   “你给我跪下!!”曲怀山气的吹鼻子瞪眼睛,指着苏殷卿的手抖动不止。   “跪 ... 凭什么?”苏殷卿变得正经起来,拽起他衣领的手发出脆响。   曲怀山几近疯狂,道:“我我我,我告掌门去!你你你你你你,你等着!”   “在青玉坛,你算老几,赶在老子头上撒泼,认清自己的地位,狗za种。”说完,苏殷卿就往曲怀山那张猪脸上,用劲的扇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曲怀山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提起拳头,苏殷卿被他惹恼,更用劲的打在他脸上。   没多会,便肿了大片。   他一脚踩在曲怀山肚子上,狠狠的一下,曲怀山疼的死去活来,嘴里却还不停咒骂着苏殷卿。   “所以说,才让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啊,不对,是我说错了,你连狗都不如,给我好好记住今天。”   他又一脚踩在曲怀山头上。   “苏殷卿,你做什么?!”   来的是颇具威严的师兄。   他们将曲怀山搀扶起,质问苏殷卿。   “快....快带我去见掌门!”曲怀山满面尘土。   这可不秒,掌门如今在闭关,上面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给苏殷卿定个重罪。   真不知这小子这次怎么想的,以往从来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怒。   沈相沉弓腰走到曲怀山面前,胁肩谄笑道:“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一马,师兄说的对,我一个打杂的,连条狗的命都不如,这不,见到您太激动一时忘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在这见到您是我的福气。”   “少在这溜须拍马,我可告诉你了,狗,就应该做好狗该做的事,别一天天的指望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这种人,这辈子恐怕都没希望咯。”   曲怀山表面上说沈相沉是在拍马屁,心里却高兴的很,他最吃这一套。   沈相沉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您教训的是,那师兄慢走,小心地滑,别摔着了您金贵的身子。”   曲怀山走后,沈相沉抬起木桶去挑水,苏殷卿喝住了他。   “沈相沉,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为了权势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真够恶心人的。”   沈相沉不语,继续朝前走。   苏殷卿道:“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怎么,不记得了?”   “不是最讨厌趋炎附势讨好旁人吗?我就知道,废物说的话永远不可信。”   沈相沉道:“后山的花还没浇,我没空跟你闲谈。”   苏殷卿扭头就走,看见不远处来了个绝尘峰的人,因为绝尘峰串门次数平常,他也就没去近看是谁,摘下刚结好的杏子丢进嘴里。   “你是说,伶舟还有余党在万玄宗?”曲怀山长呼一口气。   “是啊!”   身旁的男子给曲怀山倒了杯茶,道:“我亲耳听那伶舟小子说的,决不可能有错,而且啊,我还打听到,他们怕咋们青玉坛的青火。”   那那男子说到这奸笑了几声,在曲怀山耳边说道:“这下一统青玉岂不成了您的囊中之物?”   曲怀山抬手示意他打住,两人独居密室,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一日,曲怀山便招呼青玉坛的弟子集结门外等候消息,沈相沉离苏殷卿八百丈远,曲怀山给他分的位置在最末尾。   见众人忐忑,苏殷卿问道:“叫这么多人,是要去铲山还是灭族?”   青玉坛近日除邪比以往都频繁,苏殷卿这么问带着半开玩笑的性质,他可不认为青玉坛会出去找麻烦。   那弟子道:“你刚出来可能不知道,伶舟听说过吗?”   苏殷卿道:“听倒是听说过,都已经是几百年的没落家族了,提它干嘛?”   “没死完,伶舟余党还在这世上逍遥法外呢!曲师兄叫我们来铲除余党,说是还给天下一份安宁,这下好了,伶舟一族总算可以消声灭迹了,天下也终将和平。”   那弟子感叹道:“得好好感谢怀山师兄啊,及时发现了余党。”   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充满信心,世人皆知,伶舟那帮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就那么恨伶舟一族,恨到连自己的性命都置身事外了吗?   苏殷卿慵懒的站姿成功引起了曲怀山的不满,特意把苏殷卿叫出来,给他难看,苏殷卿听他训话训的发困,打了个哈欠。   他道:“说完了没?我耳朵听的都要生茧了,你要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就罚我禁闭,最好再加条绳子。”   “不对,绳子是栓畜生的....”   “还是不对,像你这样的畜生....”   一名懂礼节的师兄拉扯苏殷卿,道了声:“住口。”   苏殷卿才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相沉懂他,苏殷卿一向怕麻烦 ,不想做无意之事。   照门曳估计会絮叨他两句便同意他这个无理的要求,曲怀山不同,他不会让苏殷卿称心如意的。   曲怀山装腔作势的围苏殷卿转了三圈,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结束时用非常慢的速度摇头,道:“殷卿啊,你看看,我平时有亏待过你吗?你为什么总是非要和我作对呢?上次你伤我一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毕竟你是个后辈。”   “这点小伤我不会放在心里,你且放心,这样,你回去吧,以后懂事点,还好你碰上的是我。”   语中带刺。   沈相沉:“.................”   苏殷卿在去万玄宗的途中与沈相沉说了几句话,告诉他这次是去万玄宗追杀伶舟人,顺便讥嘲了他一番。   “你说什么?!”沈相沉面如死灰,双目瞪着苏殷卿。   苏殷卿嫌恶的看向别处,道:“别把眼睁那么大看我,我对那帮人没什么兴致,要问就问前面的,他们知道的比我清楚多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去攻打伶舟人。   沈相沉试着找上两位看起来面色友善的弟子,没开口就被那两名弟子推走,弟子掸掸身上的灰后去了前面,谁都不想离他太近。   他背过去时,那两名弟子指着他脊梁骨,骂道:“满身臭味的狗崽子,还不滚远点,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给破坏了,真他妈不要脸!”   另一名弟子道:“哎呀,回去得好好洗洗手,别沾了霉运才好,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沈相沉退入人潮,悄无声息的,低头走在最后方。   该怎么面对未闻还是个难题。   究竟该怎么办啊....   他像是身在漩涡。   前处收到消息来报,伶舟弟子因临时任务被留在了里青玉坛不远处的密林,曲怀山张手布下结界,以防万一,他多设了几层。   未闻瞧见青光满地,掏出了箫,如果真有什么不测的话,箫应该会留下些线索给其他人。   曲怀山道:“准备好青火,烧山。”   他怎么知道?   沈相沉愕然。   伶舟弟子慌喊道:“师兄,是青火!”   “青玉坛的人来了!师兄,你不是说他们是好人吗?”   “我们完蛋了!”   未闻退后几步,他拿起萧在嘴边吹奏,实则根本没有效果。   沈相沉撇开利益,上去冲曲怀山喝道:“门曳师兄在的话不会这么做的!你把他的话放到哪里了?!”   曲怀山踢倒沈相沉,道:“已经死了的一个人,我管他说过什么,青玉坛现在的大师兄是我,你给我记住了!”   沈相沉跳下火海,苏殷卿在半空中将他捞起,道:“你在干什么!那是外族人,世仇,就算你想插手,你管的了吗!?”   “你沈相沉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沈相沉绝望的道:“可我答应过他的啊...”   他抹了把鼻涕,继续道:“我这样做,和那个人有什么分别。”   苏殷卿不知他口中人是谁,总的有两个就对了,他道:“你看好了,他们死定了,全死光了!你压根阻止不了!”   “沈相沉,别去做力所不能及之事。”   不知是不是沈相沉看错了,他从苏殷卿眼里看出了恳求。   未闻半边脸都烧的脱皮,火势还在蔓延,未闻带着弟子门逃往结界边,他知道青玉坛的结界,撒开腿往回跑,等着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青火。   “放开我!”   “我叫你滚!!””沈相沉挣开苏殷卿。   与青玉坛一辈子为敌无所谓,舍命也无谓。   苏殷卿追了上去,打了沈相沉几拳,抓起他缭乱的发丝,让他看下面的景象。   青火已经把整座山都烧尽了,符合极了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是这样啊.....”   沈相沉苦笑。   青玉坛,果真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自述回忆,非沈相沉】   ☆、第四十三回 义何   灭伶舟几日后,沈相沉坐在石泉边发呆,苏殷卿瞅了他会,走近看见沈相沉在地上写了个“死”字。   他听见苏殷卿的脚步声,起身神情木然,连招呼都没打便从苏殷卿面前路过。   苏殷卿抓住他右肩,道:“你真以为你能杀的了他?”   沈相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无须旁人过问。”   他讷讷的,蹲在地上磨刀,路过的弟子以为这个傻子又在干些蠢事,往他背后踢了几脚,沈相沉阴冷的目光投向那群弟子。   “你,你瞪什么瞪!”那帮弟子后退了一段距离,以往欺负沈相沉他都是默不作声,这样的眼神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沈相沉脸上肯到。   青玉这几天都在忙活庆典一事,曲怀山得意忘形的准备接受最高嘉奖——掌门的宫羽,谁还有闲情去收拾沈相沉,弟子们回忆起,自从上次灭族回来后,沈相沉就一直不太对劲,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莫非是这个傻子要崛起了?众弟子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从来都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就像怀山说的那样,是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沈相沉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后,谁又知道结局是如何,总得看到最后。   这群蠢蛋的结局....   便打躬作辑用畏怯的面容去迎合众人,道:“是我没长眼,各位师兄看在我是个打杂的份上,没什么地位,就放我一马。”   弟子们见他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消除了内心对他的猜忌,中间的弟子抬脚,按下沈相沉的背,道:“鞋脏了,麻烦你擦一擦,可以吧?”   沈相沉笑容满面,道:“当然可以,能给师兄擦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谈什么可不可以。”   他掏怀里擦桌子的抹布,没掏出来,掉下来了一张手帕,沈相沉速即拾起,那弟子却劈手抢过,是块谈不上好的帕子,做工粗糙的甚至有点磨手。   那弟子举过头顶,再松开帕子,飘到沈相沉的脸上,他笑的直不起腰,接着道:“你就用这个擦。”   沈相沉无比拒绝,这是他娘的帕子,沈相沉身上只带了这个,他推辞道:“这帕子是我从小贩那买过来的,如此侮辱了您的身份。”   那弟子看出沈相沉的想法,道:“就用这个。”   “可....”沈相沉握着那帕子,唯有这个,他做不到。   “你耳朵聋啊!”   他一脚踢在沈相沉头尖,帕子落在沈相沉旁边,他使出道青光,撕碎了那帕子,朝沈相沉吐了口唾沫后迈向前方和后面看戏的弟子们走了。   沈相沉拼命想把碎了了布料拼凑起来,可,几乎碎成了渣,再也合不上了。   苏殷卿赶到时手上提着两坛酒,这是他在林里发现的,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绝尘峰的那位来找沈相沉约酒。   他看到时心想:来就来,还搞什么暗号,绝尘峰真是个花里胡哨的门派。   关于绝尘峰为什么能顺利出入青玉有青城一份功劳,这结界护山之法,是和绝尘先祖合计想出的成果,没有绝尘先祖就没有结界,因此这结界对绝尘峰的人没有效果。   “废物!废物!”苏殷卿寻沈相沉,视角转到路边的丛中,沈相沉似乎在鼓捣着什么,他悄悄的过去偷看。   沈相沉正拼着些残布,都说不上是布了,更像是,如灰般的布尘。   颜色靓丽鲜艳,他能识出这是沈相沉经常拿出来一盯就盯一天的帕子,具体是谁所赠他不知晓,也无从打听。   转瞬,庆典之日已到,鸣钟敲了四五下,弟子们衣着整齐的站在大殿之下,有些在讨论这次的庆典内容,说这是为了给怀山特意办的场授位仪式,沈相沉躲在大殿内侧,手上拽着把刚磨好并且放光的刀。   曲怀山穿的像只毛色鲜亮的公鸡,趾高气扬挺着肚子在阶梯上挥手,在沈相沉眼里他就是在哗众取宠。   自认为了不得的蠢材,渣滓。   他喊道:“几百年前,先祖未能彻底灭掉伶舟一族,今日,我曲怀山,替他完成了遗愿,伶舟一族已化为乌有,他们逃不出命运的审判,逃不过我的法眼,逃...”   曲怀山停下演讲,目光停留在正前方。   “逃不过的是你。”   众人闻声看去,竹尖站着一名男子,戴着张沾满血迹的面具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曲怀山一见搅局的来了,吩咐手下的人拦住这男子。   沈相沉听见骚动,冒了个头,看见外面的男子身穿血红色袍子,整个人与青玉坛的景观都格格不入,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到青玉坛放肆   竟如此猖狂。   面具男瞧见沈相沉,与他对视良久。   见对方好像没有敌意,沈相沉打算静观其变。   面具男道:“听着,我可以放了其他人,你们也得把下面的那人交给我。”   弟子们上前拔剑对准面具男,从面具底下发出两声冷笑。   他没有任何动作,在众人面前那些弟子们像被绳子勒住脖颈,拼命摆脱控制,最后还是咽了气。   众人见反抗无果,动摇了意志,其中一人问道:“你要谁的命?”   面具男道:“我比较喜欢,食壮者之肉,更有口感,把他交给我。”   众人齐眼看向曲怀山,没有怀疑,那就是曲怀山,由于面具男带给他们的压迫力太强,即使他一招未放。   曲怀山退到墙上,青玉大军步步向他逼近,形成了势不可挡的局面,沈相沉早早潜伏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墙内有无数张禁制符束住曲环山的手脚,众人扑上去把他捆成一团,扔入空中。   面具男闪身一避,道:“没接住,重来。”   于是曲怀山像球一样被众人传来踢去,全身酸痛,面具男玩腻了,踩住正在滚动的曲怀山,道:“谢各位。”   “今日多有失敬,请继续吧。”面具男提着曲怀山消失在了青玉坛。   沈相沉觉得可笑,曲怀山在人命面前算得上什么东西。   都是自私自利的罢了。   在面具男的胁迫下,众人连想都没想就把曲怀山交了出去,着实是,精彩。   精彩至极啊!   不过这面具男又是何许人也?曲怀山以前的仇家?还是,门曳的亡魂?   不对,若是亡魂,是进不了青玉坛的。   庆典在曲坏山掳走之后便落幕,大家都在推卸责任,最后定下言论:曲怀山为了青玉献身是他的福分,世人都会记住他的,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件事如同过眼云烟,被众人遗忘,他们恢复往常的笑脸,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他一面又气:好不容易磨的刀没派上用场,磨它干嘛?宰畜生用?   到的时候苏殷卿喘息着,下面躺着一个人,沈相沉过去就看见他体无完肤的,脸被扭成了团棉花状,苏殷卿不死心,往他身上捅了几剑。   沈相沉戳戳曲怀山,“啧”道:“真惨。”   “他怎么在这?”   “刚发现的,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沈相沉道:“那你还捅。”   苏殷卿道:“你也来试试,手感不错。”   沈相沉提刀砍掉他一只手,再把他双眼刺瞎。   曲怀山疼的血水直流。   沈相沉怕他喊叫把人招来,便打了团青火在他嘴里,捂上他的嘴让青火在他体内肆意横行。   他一脚又一脚,都是用了全力。   他脑中想的全是门曳的面容和伶舟众人的身影,以及。   对未闻的诺言。   沈相沉掐住他脖颈,道:“如何?这滋味,可还喜欢?”   “沈相沉,你这个狗东西!!你这辈子.....都不会好命...”曲怀山只吊着一口气。   沈相沉抓起他头发,在他耳侧,道:“是,是啊,但就算我这辈子都不会好命,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我忘了,早该让你好好看看的,曲怀山,青玉坛没有一个人记得你,你连葬礼都没有。”   “我不会骂你,这会脏了我自己的嘴。”   曲怀山一颤一颤的,那些话像是在要了他的命。   沈相沉道:“听说,你被自己的家族嫌弃,才上青玉坛修行,真是可惜,在大家眼里,你就是个笑料,一个人渣,你嘲笑我的不是,也是因为你只能在我身上找到你那自信心,满足你那一点虚荣心。”   “曲怀山,你知道现在大家怎么说你吗?”   “死得其所,死不足惜,自作自受......”   他拔出磨好的短刀,在曲怀山背上cha上一刀。   苏殷卿目睹了整个过程,仿佛在看一个杀人魔在虐待好人,便道:“没想到你这么狠.....”   沈相沉奇怪:今日怎么不废物废物的叫他了?   他们必须把曲怀山尸体处理掉,沈相沉把他带到石泉边,曲怀山好像还有一口气,沈相沉把他头埋入水中,直至没了动作。   苏殷卿挑起曲坏山垂下的头,又嫌弃的松手,指着他,道:“这,怎么办?”   沈相沉道:“烧了。”   曲怀山的身子已经成了个空壳,苏殷卿了解了,由内而外,沈相沉还不是一般的狠   他捧起一把骨灰,撒在空中,待完成后和苏殷卿蹲在泉边收拾自己。   “我总觉得。”   “什么?”   沈相沉道:“这样太便宜他了,殷卿,你怎么想?”   苏殷卿道:“差不多就得了,你还想怎样?”   沈相沉道了声“没事”,对苏殷卿笑了笑。   他看向与苏殷卿平时形影不离的剑——凌驾。   这名字是他自己取得,以前苏殷卿跟他说过,沈相沉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便道:“凌于九天之间,驾于万尘上空。”   然而沈相沉还是不懂,读书没读好就是他这样,别人说什么也不明白。   确实是凌驾没错,就是哪里,不太到位,苏殷卿的剑柄上何时多了几道划痕?   杀了曲怀山的沈相沉心情大好,忽然想起来令郎君找他约酒之事,跑向竹林,苏殷卿还在洗脸,抬头沈相沉就不见了,他一阵叹息。   沈相沉跑了段山路,在半山腰遇见了令郎君,他穿着红袍,头的侧面是那个带血面具。   “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令郎君与他在酒楼饮酒,脸上浮上了层浅浅的粉色。   “不行不行,太假了!”沈相沉摆手,不小心拍到令郎君的脸,他一个后仰,摔在了地上。   令郎君指着沈相沉摇头晃脑,道:“哪里假了,你给我,嗝!”   “说清楚。”   “你那个,什么面具?不仅丑,还特别难看!”沈相沉端起酒壶狂饮,瘫在桌上。   “等等,你告诉我!”令郎君拽着沈相沉的衣摆,使劲拉扯“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哪两个?”沈相沉眼冒金星,醉的一塌糊涂。   “丑,和,难看!有什么区别?”   沈相沉突然亢奋,喊道:“我管他有什么区别!”   “对!”令郎君从地上弹起。   跟着沈相沉同时大叫:我管他有什么区别!   两人傻呵呵的笑,沈相沉跳下楼在路边摇摇晃晃,看见摊铺上有一张画满涂鸦的面具,拿起试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后付了钱戴着他一蹦一跳上奔走在街。   令郎君张开双臂与沈相沉一起体验飞翔的乐趣,后果就是,这些昨晚上被他们破坏的东西,全都得他赔。   还好绝尘峰有钱,不怕。   几乎好几条街的人都识得他们,经常来,处处赔。   赔完这家赔那家,就是没有他们闯不到的地就对了。   之后,从令郎君口中沈相沉得知,那几个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场时,他本是想用喂马的方式来吓吓众人。   随着一层透明带状的出现,他们就死了,不明不白的,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玄乎。   沈相沉回青玉后发现上次毁了他娘手帕的为首者不见了,经常跟着他的小弟们,也全在同一时间段,消失了。   似乎就是上次令郎君来青玉坛讨伐曲怀山,那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的几人。   “废物,把我剑谱拿来!”   “废物,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   苏殷卿像个老天爷一样沐浴在阳光里,身边应有尽有,他不愁吃不愁喝,供应这一切的当然是沈相沉。   沈相沉趁休息的时间帮苏殷卿翻下一部剑谱,突然有一股黏答答的东西粘在他手上,沈相沉甩来甩去,就是甩不掉,并越来越长,他冲了出去,不一会,整个青玉坛都被这些不明液体包围了。   身为罪魁祸首的沈相沉难逃其咎,掌门下令,罚沈相沉吃一个星期的馒头,还要把青玉坛清理干净。   以后呢,令郎君每每见到他都要说上一句“怪不得你这么瘦。” 作者有话要说:  自述   ☆、第四十四回 欲动   在他当上掌门没多久后,确实下山寻找过门曳的行踪,也去过那日灭伶舟之地寻找过线索,他捡到了未闻的箫,上面的“百年好合”四字残缺不全,碎的四分五裂,沈相沉将他们复原后带去了青玉坛,现在未闻的箫就挂在青玉坛的大殿。   弟子们不敢动这箫,沈相沉特别强调过,谁敢动就去领罚,他解释起这箫时,是这样说的:伶舟一族于他有恩,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们牺牲了,叫弟子们务必谨遵门训,生生世世都要记住——青玉坛与伶舟是盟友。   虽说骗弟子们不对,但弟子们还只是孩子,这样说至少可以保证将来不会再有人去憎恶伶舟一族,也算完了未闻的愿。   掌门主张要给曲怀山办葬礼,并加大调查面具男身份的力度,葬礼没办成,绝尘峰那边要修桥。   说是要驾起与青玉的桥梁,青玉为了修桥之事赶赴绝尘与令郎君商议,反反复复就忘了还有葬礼这事。   沈相沉翻阅书页,目光定在一段文字上:绝尘禁术,名唤喂马,因此术太过危险被其创术者令丘下令毁坏术卷。   他再往下翻,看到了原因:攻鬼界之日,喂马之术使得绝尘将士痛不欲生,这场大战在和解下终得平息。   令郎君居然偷学禁术....   沈相沉在想,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像书上面写的一样,被自己的术反杀,要是真的这样,等于自食其果。   到时候,令郎君也只会成为万千书卷中的一段话。   他忆起以往和令郎君相处的画面,喂马之术少说也见过五六次了,难不成令郎君找到了压制此术的方法。   “沧沧,你...”   他见手旁早已倒好了茶,便拿起饮了口,不烫也不凉,刚刚好,里面飘荡着几片上好的茶叶,还有与茶叶不一样的清新味道。   沈相沉道:“记得我们以前就这样泡过茶。”   千沧雨道:“你还为了摘最大的荷叶掉下去过。”   “还不是你来救的我。”   “我只是刚好路过。”   沈相沉道:“又在掩饰。”   千沧雨辩解道:“没有。”   “就有。”沈相沉看了看他“你屁股...”   “不是叫你不要提了吗?”千沧雨捂住脸,只要沈相沉一提这个他就羞的好玩,沈相沉也乐于见到他这一面。   沈相沉道:“好好,我不提,沧沧,你是在八月阵里待过吗?”   千沧雨一下就知道了沈相沉进入八月阵里的事,点点头,道:“原先我是想在木又寸那里先待一段时间的,谁知一股力量将我带入八月阵,之后便再也出不去了。”   “木又寸?”这名字,哪位高人起的。   他把名字又仔细思考了遍,突然大喊:“莫非是树老头?”   千沧雨“嗯”了声表示就是这样,果然,简单易懂,还真的是树,沈相沉继续问道:“那沧沧你当上鬼王后在哪养的伤?”   千沧雨答道:“本来我是打算用半年的时间打破青玉坛的结界,树老头将我拦下,说我表面上已然无事,内丹仍未愈合,给了我颗他结的果子,说让我好生修养,不要急于去...”   沈相沉明白树老头的意思,千沧雨那时力量太过薄弱,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好自豪的。   只是那果实,他看青玉坛的妖灵谱,像树老头这样的树,一生只结一次果,那是他们毕生灵力所结,只会给自己服用。   “那你可知八面蛊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八月阵怨气所产的邪物,前些日子我听闻八月阵出现裂痕,则是因为我把里面的力量吸收在了体内,它没了邪气才会这样。”   都姓八,果然来自一家,沈相沉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花灯会上你我祈愿时,到底写的什么?”   “愿君...”   “思沧沧?”   千沧雨道:“无恙。”   沈相沉一怔,道:“万事都有你,我要什么无恙。”   千沧雨走到内室,出来时手上捧着盆青竹放在桌上,道:“怕你不习惯,就移了颗竹子过来。”   沈相沉不语,这一听就是千沧雨在瞎扯,显然这竹子是照不到日光才会长这么矮,竹根下略微染了些淡黄色,是因为已经年长,他种竹多年这些还不知道就白种了,道:“竹子见多了,在哪都一样。”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沈相沉挡下千沧雨起身去开,面前堵了位老者,沈相沉吓的一退,道:“木又寸?”   “谁是木又寸?年轻人眼睛还这么不好使。”老者推开沈相沉,敲着拐杖进了门。   连进千沧雨家都如此....这老者胆子不小。   “沅老。”千沧雨给他行了礼,请他入座。   沈相沉也行了礼,坐在千沧雨旁边,一人二鬼僵持着,沅老眼神时时盯着沈相沉,过了会,他道:“莫非...”   “这就是您的那位娇娘子?”   千沧雨忽然抬头,不知如何表达,沈相沉被这么一说也懵了,娇娘子,什么称呼?   “模样嘛~”他摸了摸胡子“还行吧。”   “就是太瘦了。”   沈相沉连连点头,生怕沅老对他不满意。   “我这没人陪听戏,又寸那老不死的。”   沈相沉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道:“要不,我帮您找找?”   沅老一拍桌,道:“我都这么说了!当然是要你陪我了!”他唾沫星子乱喷,沈相沉往千沧雨那边靠了一下。   千沧雨和沈相沉一人扶他一只胳膊,见下面路不平坦,沈相沉蹲在沅老面前,千沧雨在一旁陪沅老说话。   “你可得小心点,别摔坏了我这身子,老了,摔在地上我这老命就没咯!”   沈相沉点头,沅老在他背上露出笑容,听其他鬼众所说的沈相沉,是个奸诈之人,现在看还挺懂事。   楼中,鬼众热情招待了他们,端上了美酒和各样吃食,千沧雨摆手,示意他们收了,沅老说只点茶便可。   沈相沉看沅老晃着脑袋,不知好听在哪里,他听了两句词。   而后说道:“这样改会更好。”   沅老道:“怎么改?”   “把苍流娟娟如寅茹(戏中人名) ,改成思雨。”   他道:“沧流涓涓如思雨。”   沅老用拐杖敲了他一下,大声道:“闭嘴!你们两没看到还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场吗?!”   千沧雨饮茶一笑,道:“思雨,不错的意境。”   沈相沉道:“已经思很多年了。”   “你们俩闭嘴!”沅老气的咳了好几声,沈相沉给他倒了杯茶,改为眉来眼去。   戏后,沅老四处跟人抱怨。   在他口中,沈相沉和千沧雨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一点也不懂照顾老人,俨然一副道德败坏的形象。   沈相沉听到后是又笑又委屈:他哪里不照顾老人了?   “沧沧,你这衣裳,太大了,我穿不上。”沈相沉在内室翻千沧雨的衣服,勉强找了个能套上的,却还是大,他便找出针线盒,略加修整,就好多了。   千沧雨进来看着他,沈相沉正剪着线头,笑着面对千沧雨,道:“不能丢身为鬼王沧沧你的面子。”   “随他们怎么想.....”   沈相沉去了诗人那,千沧雨没有来,他要安置好新来鬼众的住所,再去盘查有没有闹事的鬼。   沈相沉看见树干上飘着一幅画,便是青城,诗人和平常一般抱着骨灰,看他来了也没有松手,只是道:“什么风把沈掌门吹来了?”   沈相沉不跟他客套,道:“来看您,不行?”   诗人道:“行行行,你随便找地坐。”   “树爷爷今天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沈相沉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您夫君青城,真的灭过伶舟一族吗?”   诗人道:“灭过,而且我还参与了,和他一起灭的。”   “为什么呢?据我所知,伶舟一向安分。”   “那群该死的伶舟人!”诗人看起来恨极了伶舟。   沈相沉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诗人道:“顺手灭了而已。”   顺手,这词用的.....青城的厉害,世人皆道,诗人是他的夫人,至于实力,上次沈相沉也见过。   不过顺手,一言难尽。   沈相沉整理了下思绪,道:“那究竟为什么?”   诗人反问:“这用得着问吗?”   看来是反对他和青城了。   沈相沉道:“既然是你们合力灭的,那想必您的实力也不输我先祖吧。”   诗人一口否决,道:“青城是最强的。”   .........   “您可有他的手迹?”   “有。”   诗人凑近他,道:“有是有,你想干嘛?”   沈相沉道:“学他的惑生阵。”   诗人脸色霎时阴沉,道:“不行。”   沈相沉道:“我是他的后人。”   诗人道:“那也不行,他说过,此阵纰漏百出,稍有不慎便会断命,正因为你是他的后人,我才更不能让你去赴险。”   “我实话实说吧,你认为青城是怎么死的,就是死在他亲手所创下的惑生阵上,现在那些百家,编的故事是越来越奇离古怪,你们这群无知后人偏偏脑子生的笨,才信了那些百家。”   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家先祖这命运,亲耳听到的沈相沉虽多有慨叹,但仍没有改变决心,道:“我想护住沧沧和鬼界,你可能不知道,上代鬼王还没死,他随时有可能回来找沧沧,到那时我又凭什么保护沧沧,我不想永远拖他的后腿。”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护我,我也想,护他一次。”   诗人感到了一丝欣慰,同时他又在想:沧沧是什么称呼?   “我这里有千字文书和惑生阵的手稿,但你只能选一个。”   沈相沉道:“我两个都要。”   诗人道:“说了只能选一个。”   “多少钱?。”   诗人怒喊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   “行吧,你出多少。”   沈相沉掏出一袋银两甩给诗人,他抖了抖钱袋,从怀里抽住一沓破纸递给沈相沉,交易完成。   要不是先前就做好了准备,知道青城正缺钱盖房子。   沈相沉打开裹着的纸团,道:“是不是假的?”   诗人怕他又不要了,道:“假一赔万。”   沈相沉蹦下山,在外面看到了千沧雨,原来他一直守在这。   沈相沉把纸团藏在袖里,拍了下千沧雨的后背,道:“你怎么在这?鬼街那边好了吗?”   千沧雨道:“没,我先来看看你。”   沈相沉与他一起下山,道:“下次先去料理鬼界吧,免得又有人要说闲话。”   “说就是了。”   “跟以前一样,倔。”   山中传来笑声,沈相沉在路上跑,千沧雨在后面追,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令郎君在鬼界附近扎了营地,对这次攻打鬼界他没有几分信心,千沧雨是被杀过后一路飞升,成为了百战百胜的战神,除却千沧雨这个大人物,里面还有数不清的,夜鬼化无就是一个,听说他被赶回了鬼界。   麻烦事聚的多了,连放弃这个念头的想法都有了。   他在外面吹风,斗篷男人再次出现,他的目的无非是想蛊惑令郎君,让他认定自己的目标,放大内心的仇恨。   斗篷男人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仇人就在里面,还不赶紧报了仇,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重新审视自己。”   令郎君道:“审视自己?我爹说过,有再多的仇恨也不要蒙蔽了双眼,可我不听,他们说我是个顽劣之人,天性如此,只跟着自己的心走,但我现在。”   “逐渐认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躺在地上望向明月,有些烦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斗篷男人竭力怒吼:“认不清是因为你还狠不下心,你想宽恕你的仇人!你这样的一个人,终究做不成大事!你爹辛苦把你拉扯大,就是培养出来这么一个连自己仇人都下不去手的废物吗?”   令郎君站起,一下掐住斗篷男人的脖颈,对他说道:“废物是他的标配,别用在我身上。”   “你不必时时刻刻提醒我,沈相沉。”   “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他。”   他松了劲,斗篷男人摸了摸刚才被掐的地方,要是刚才令郎君稍微用力,他就断气了,斗篷男人退到安全范围内,道:“还请小峰主记住您今日说的话,不要食言才好。”   令郎君看他都头疼,巴着他赶快走,斗篷男人也很识趣,消失在了令郎君的视线中,留下了张鬼界地图。   令郎君拾起,他左右看,上下看,最后发现怎么看都是青玉坛的样子,下面的日子是半年以前,好像还有与青玉坛不同的地方,他多看了几遍,没错,每过一块地就要重复一处场景,鬼界听着都大,青玉坛跟它比起来宛若鸿毛。   聚在一块吃饭的绝尘弟子开始唠嗑,一名弟子道:“你说咋们峰主不修整绝尘峰却跑来攻打鬼界,是抱着什么心思啊?”   另一名弟子道:“途经风定街时我听一群人在那议论,说咋们峰主被他好兄弟沈相沉卖了,当时我就想怎么可能,上去与他们几人争执了一番。”   “后来呢?”   那弟子道:“确有其事啊!整条街的人都这么说,不会有假。”   扒饭弟子气的喷了口饭,道:“那这么一看,沈相沉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亏得我们峰主和他处了这么多年。”   秋风萧瑟,吹动了令郎君发梢,他一夜都坐在树梢上望着明月,心境多了分茫然。   破晓时他打开地图在上面画路线,揉揉眼避免自己看错,如果把整个路线连在一起,是“沈相沉”这三个字,他感受到了此生最大暴击,到底要出现多少沈相沉的名字千沧雨才高兴?   狗日的千沧雨,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这么俗的名字,他还好意思用在整个鬼界身上。   令郎君号令弟子们,准备好攻打鬼界,万马脱缰奔驰脚下踏起一片尘土。   他定睛一看,目光如炬,在前方站着的那个人,他有些眼熟。   沈相沉?   他拉住缰绳,抬手命令弟子们停下,两人互相对看。   沈相沉先开了口:“杀了我吧。”   他空头冒出这么一句话使令郎君觉得有诈,道:“你那位叱咤风云的鬼王呢?没来?”   沈相沉道:“我一个人,沧沧他,还在睡。”   令郎君精神崩塌,怒吼道:“这就不用说了!”   他稍微冷静了一下,理清好思路,道:“我说了,我对你的性命不感兴趣,别指望用这样的方式感化我。”   沈相沉道:“我没想感化你,只是你好好思考一下,值不值,你攻鬼界,死人是肯定要的,杀了我,在以后的千年乃至万年里,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万一不成反败,我还活在这世上,恶心的还是你。”   后面的弟子内心都同意沈相沉的说法,鬼界实在过于庞大,失败的几率占八成。   令郎君别头不看沈相沉,嘲讽性笑道:“杀你?我怎么确保千沧雨不会来找绝尘峰麻烦,他不把绝尘峰掀的地动山摇我就感激不尽了。”   沈相沉道:“这点我当然有考虑,你挟持我和带着我尸体去见沧沧,最后的性质都是一样的,但你可能忽视了一个问题,只要执念够深,化成鬼轻而易举。”   “之后我会生活在鬼界,修道界怎样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也赔了你一命,两不相欠是做不到了,你若是真的对我恨之入骨,可将我武功全废,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对外界我会告诉他们是我自己背信弃义,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一辈子都会是清风朗月,我则会被世人唾弃,成为屈指可数的大奸人。”   令郎君笑的邪气,抽剑对准沈相沉,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沈相沉。”   “你提出的条件确实让我为之动容,那我便如你所愿,杀了你。”   ☆、第四十五回 无望   沈相沉拿起清心,道:“用这个吧。”   令郎君打翻清心,举起的是他那把剑,道:“杀你当然用我自己的剑,少瞧不起人了。”   剑插入沈相沉的心窝,他慢慢的退了几步,捂住伤口,屈膝跪下。   他满意的对令郎君笑道:“如此,倒真应了儿时的话。”   “只是...”他从地上站起,身影摇摆不定。   他捡起清心给了自己一剑。   “你还不够用劲啊,怎么对得起。”   “我给你的那一剑....”   令郎君似乎觉得沈相沉疯了,急握住剑柄,沈相沉盯着他,道:“喂马之术,太过凶险,你要仔细思量,不要为了得到力量,误入歧途。”   他抓住剑身,猛的一刺,剑穿过他胸膛,沈相沉双眼渐渐闭合,身子重重倒在令郎君面前。   那一刹那,四周静的让人发怵。   令郎君发出一阵低笑。   “继续攻打鬼界!”   “沈公子,你白死了。”   “我不仅不会停下,还会将你挫骨扬灰,你可能还不知道。”   将士们看不清令郎君此时的神色,只见他蹲在沈相沉面前,道:“我这个人受不得半点委屈,如果谁让我受委屈了,那我可是要以千倍万倍奉还的。”   沈相沉眼睫微动,在这之后便咽了气。   弥留之际的那撇来的一眼,到底是想说些什么,那一眼,又代表着什么。   令郎君愣在原地,没过多久,直起身子,背对将士们,上马继续去往鬼界。   千沧雨察觉到沈相沉不见,急的冲出门外,扔出应心帮他指路,应心发出的光芒与平常不同,是淡淡的青光,这就代表沈相沉气息微薄的已经快让它感应不到了。   他想起昨晚沈相沉给他喝的那杯茶,如今思来,分明是故意的。   千沧雨跟着应心,踏着宝贝,就去了鬼界之外,在那下面他看到了等候多时的令郎君。   他喝道:“沈相沉在哪?!”   郎君不答,千沧雨方今的模样,让他感到了乐趣所在,让他急急也无妨。   “把他——”   千沧雨眉间怒色显露,手里的无痕不受控制的向将士发动猛烈的攻击。   “交给我!!!”   令郎君布下层结界,却被无痕打破,后面的将士吓的哆哆嗦嗦,他们清楚的知道:只要千沧雨想,他们随时会被秒杀。   留着他们的命只是为了沈相沉而已。   千沧雨不顾一切的冲令郎君奔去,微饶在他周身的是团赤红色气体,他显然已动了真格,绝尘弟子们听从令郎君的指挥起阵,千沧雨凶戾的目光看去奕遂阵,手间聚了团灵光,阵在一声巨响之中被撕碎,千沧雨闯入阵营,弟子们受不了这强大的冲击力,全部摔倒在地。   令郎君割开手上的汗血宝马纹,道:“真不客气啊,既然如此,就送你和他一起下黄泉。”   千沧雨听到时眼含泪光,抓紧了无痕。   绝尘将士再看时,令郎君刚才站的位置被炸出了个圆形大坑,纷纷感到战栗,干脆装死。   他毫无疑问的抓住了令郎君,就算是在那场闻名天下的郜鸠之战中他也没有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怒气,令郎君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对比千沧雨他不过是一粒沙子,妄想能一步登天的蠢货,他愚昧无知,他高傲自大,他痴心妄想!   千沧雨指尖用力,顷刻间,令郎君便倒在众人眼前。   他要杀尽众人,哪怕是一片渣子都不会留,在他发魔杀人的时候,一道醒目的血痕入了他的眼,拖沓身子的人正是沈相沉。   “沧沧...”沈相沉张着手,想触摸到千沧雨。   他不能接受沈相沉再一次死在他面前,这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沈相沉。   沈相沉躺在他腿上,喘息道:“我与沧沧,能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还有,沧沧。“   沈相沉哽咽。   “原谅我.......”   “原谅我吧......”   一滴泪落在沈相沉面颊上,他指尖碰到那滴泪,身子化为点点灵光消失在雾色之间。   千沧雨扑身想捧住沈相沉的灵光,却还是一场空,最后,他和沈相沉的结局,只能像一帘幽梦般,终难成全。   他这一生,若是没有沈相沉,早就去死了,万万活不到现在。   他头上还戴着沈相沉的竹叶发带,这使得他想起那日。   【今日穿的是青衣啊,不能玷污了这衣裳。   就算被挫骨扬灰,他也不能玷污了这青衣。】   他这样想,涌上的灵力使他再一次的从地上爬起,若不是沈相沉...   千沧雨悲痛欲绝,起身时眼神呆滞,如同那次除邪沈相沉死在他面前那般。   永远失去了光彩。   他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偷出来喝酒的上长寻发现了他,却见千沧雨像变了个性格一样,不言不语,径直走过鬼界,嘴里念着“一定还有办法的。”   往日上长寻总在想,没了沈相沉千沧雨会更好,而今一看,没了沈相沉的千沧雨,等于疯了。   他飞身跃去鬼界,与木又寸商议此事,木又寸叹息声不断,递给上长寻一本杂谱,告诉上长寻若是想救沈相沉,就需得等上几千年,沈相沉的灵魂必须在凡间飘荡流离,然后才能返回鬼界。   而且他死时并没有留下骨灰,出现灵光这一特征还不能证明沈相沉死了。   他极有可能,去了某个地方。   得到消息的上长寻去找千沧雨,尽管他做鬼王不够格,经常忽略鬼界的任何问题,可千沧雨他,在鬼界面临危难时挺身而出,将对面杀的干净又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千沧雨坐在树下饮酒,上长寻下去靠在树的一旁,道:“沈君他,很有可能没死。”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千沧雨却像被唤醒了般,直起身子面向上长寻,道:“说。”   上长寻道:“我从树老头那打听了,他说沈相沉只是被唤去了某个地方,没过多久就会回来,只是....”   “我不敢保证他回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你。”   千沧雨道:“他无事便好。”   上长寻是个不太懂情意之人,他只听得千沧雨刚当上鬼王后几日,这样说过。   沅老惊的哑然失色,后面的老者道:“娶男人为妻?”   千沧雨不解,道:“嗯?怎么了?”   沅老扬声道:“大人,万万不可啊,娶男人为妻是要倒霉的,这是鬼界的规矩!”   千沧雨不听,道:“我偏偏要做那第一人。”   “不可啊殿下!!”   “我偏要!”   沅老突然严肃,道:“您这样会坏了规矩。”   千沧雨扭头,道:“我偏坏。”   沅老被他的倔折服,道:“您纳个妾也好,总要找个女人繁衍后代吧!”   “我偏不。”   “这........您敢保证您心上人能....生”   千沧雨道:“就能。”   沅老叹息,道:“那就请他生吧。”   千沧雨面露尬色,道:“暂时,没得手,得手了就能生,生一窝。”   上长寻听到这消息时也为之震惊,一代鬼王,鬼界的支柱,居然他妈的,是个断袖???   他久久不能接受,这才出了鬼界。   待在里面都嫌丢人,现在待久了,也就能看开了。   说到底,他也有些担心沈相沉起来了。   ——刚才还处在奄奄一息和千沧雨伤感离别之时,转眼就到了处黑压压的洞穴,沈相沉正思考着该怎么办,突然,对面传来一声:“什么地方?”   沈相沉摸索身上,困着他的是法阵,他现在重伤,别说破阵了,不死就行。   对面看来伤的也不轻,从呼吸频率就能听出来,沈相沉踢了他一脚,那人恨不得把他杀了,道:“哪个!我...”   他疼的快要虚脱,这下沈相沉认了出来,道:“令郎君?”   令郎君在听到沈相沉声音的时候,沉默了,沈相沉不想在这黑压压的地方还和令郎君争斗,高兴的是,他居然没死掉,命运之神也终于眷顾他一次了。   两人躺了几个时辰,都受了重伤,令郎君道:“你家那位下手真狠。”   沈相沉道:“活该。”   “也对,是我贪,杀你不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能看见你。”   “你看得见我?”   令郎君道:“看不见,这只是一种表达我恶心的方式。”   沈相沉道:“先别说这个,你就知足吧,我们是怎么到这的?”   “我想是一种秘术。”   “那你门内其他弟子呢?”   令郎君道:“全被他杀了。”   沈相沉一开始还显得有些伤感,把令郎君都骗到了,但后来的发言使上长寻想再戳他几剑。   “活该,我都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听,还带着你家那帮弟子找事。”   “你把嘴闭上,我伤的没你重。”   沈相沉道:“那你动几下给我看看。”   两人在洞内互踢,黝黑的前处走来一人,给他们一人手里放了一碗饭之后便出去了,沈相沉想招呼那人,才发现他是个死人。   死人给他们送饭....   临死给他们喂饱,还不错。   沈相沉扒了几口,令郎君咽了下口水,道:“你不怕有毒?”   沈相沉吞了大口饭,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都这种时候了,有没有毒不都一样。”   令郎君一想有道理,和沈相沉一起扒饭,两人吃的心满意足,沈相沉道:“最后陪我上路的居然是你,唉...”   令郎君再次踢了他几脚,道:“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一起上路吗?还有,你这唉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你的意思。”   令郎君刚打算与沈相沉踢打一番,刚才那个死人再次出现,并点了几根火把在他们周围,看清令郎君的脸后,沈相沉一阵呕吐。   他道:“把头转开。”   “你不看可以闭上眼,你嫌我丑,我还嫌你长得难看呢。”郎君和他怄气,沈相沉也不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死人,看守着他们,气氛怪怪的,沈相沉闲暇时就议论下这死人的长相,令郎君则一脸不屑,这死人眨了几下眼,并微微一笑勾起唇角,洞里“啊!”的一声,反倒是死人被吓的不轻。   令郎君上脚踹沈相沉的脸,道:“你干嘛,你个弱智!”   沈相沉反踢回去,道:“谁先叫的!还不是你!”   之后的时间段沈相沉都在尝试和这死人说话。   “请问这位,吊死鬼长舌头圆圆眼阁下,我现在在哪?”   那死人不答,令郎君笑道:“他都不理你,让我来。”   “听好了,我是绝尘峰峰主,你敢不告诉我就死定了。”   死人沉默了一会,帮令郎君身上绳子扎紧了些,沈相沉得意的扭动身躯,令郎君则阴郁的看着那死人。   死人凑近令郎君的时候,沈相沉看见他挂在腰间的箫。   伶舟之箫?   沈相沉伸脚绊倒死人,在他背上踢了一脚,令郎君震惊了,道:“你干嘛?”   “诺,傀儡而已。”被绊倒的死人咯吱咯吱的爬起来,继续死盯着他们,背后都被沈相沉那一脚砸出来了大窟窿,里面的肋骨暴露无遗。   “不管他们想干嘛,我们现在都出不去。”   “你这话跟放屁似的,我就奇了怪了,绑我还有点利用价值,绑你,呵,纯粹瞎了狗眼。”   沈相沉自闭性的低头,令郎君以为他死了,几脚踢上去,死人替沈相沉挡下那几脚,看的他们俩都一愣一愣的。   这死人更侧重保护沈相沉,偶尔也帮一帮令郎君,避免他们两因为互踢断了命,沈相沉趁死人帮令郎君的时候用脚勾住了他的箫,接下来是时候展现他的柔韧度了。   他这箫与未闻的不同,刻的是“期赴言,忘旧归。”   死人回头,沈相沉把箫藏着身后,令郎君捂住鼻子,道:“居然想用这种方式把我熏死,沈相沉,你果然奸诈!”   “哪里有味道了。”沈相沉把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闻,嗅出了股香气,伸到令郎君那边。   “......你不止奸诈,还不知廉耻。”令郎君尽力避开沈相沉的脚味,把头扭的脖子即将要断掉。   沈相沉放下脚,道:“你说沧沧,他...遭了!”   令郎君皱眉看着沈相沉,满脸疑问,沈相沉道:“他肯定要急死了。”   令郎君道:“我不急,他死了最好,我门下弟子全栽在了他手里。”   “那我们,这次怎么算?”他问这话是说和令郎君一命抵一命的事,他已经信守承诺,死没死掉怎么看都不关他的事。   令郎君道:“我永远都会追杀你。”   一辈子与令郎君为敌,他可不想,他巴不得让令郎君出去后多捅他几剑,死了之后好去鬼界,这样的话,令郎君回去后重振旗鼓,说不定还会去攻打鬼界。   他这次分明用的是清心刺伤了自己,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清心,是敛了剑气吗?   只留下一处伤口给他,没白养它这么多年。   洞穴前方的转角处一个男人的影子印射在洞穴内,看似戴着斗篷,令郎君认出他就是那个斗篷男人,便笑道:“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吗?”   沈相沉等着斗篷男人出场,但他有一种感觉,他不敢,不是不敢出现在令郎君面前,是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斗篷男人道:“本来就没指望你能杀了那鬼王。”   “故意叫我去送死,只是为了将我俘虏吗?”   “不不,令峰主不要误会,你能到这来纯属手误,我们要的只有沈相沉一个。”   令郎君霎时霾上了层阴色,到头来。   他就是一颗棋子吗?   沈相沉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们的目的,这个斗篷男人和上代鬼王肯定有关系,也许是利益关系,或者主仆关系,他是谁也很难让人费解,伶舟人早在几年前便已经被曲怀山灭族了,是他们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是旁人的话,和他又有什么仇,除非是夜昭,不过他也不可能会对居寒称臣,他一向暴戾,居寒需要的不是这种人。   沈相沉看的很清楚,绑他为了千沧雨只是一部分,其余的因素他暂且想不到,但一定存在。   这时他想到了斐贤一行人,如果能通知到他们的话说不定会获救,只是现在被看的死,连话都不能多说。   千沧雨能找到这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洞穴没有光亮才需要用上火把,上方听不见一点声响,连鸟鸣也没有,他们的处地极有可能在山下,还要更深的地方。   “喂!喂!”沈相沉踢了下令郎君。   “????”令郎君刚想睡,就被沈相沉踢醒。   “你会挖洞吗?”   “会,怎么了?”   沈相沉闭上嘴指了指地上,比划了一通,嘴里还“嗯哼嗯哼嗯嗯!”令郎君不明白他想搞什么,又睡了过去。   他被绑起来的手在后面蹭来蹭去,够到了地面,斗篷男人轻声笑道:“别想搞什么小动作,沈掌门。”   沈相沉闻声停下,这可如何是好,前面的神秘男人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旁边的死人又不眠不休的盯着他们看,沈相沉撞到了屁股后面的箫,有了主意。   记得未闻告诉过他,音律的变化可以给别人带来不同的感观,他家的箫声传播速度与时长能保证在一炷香之内到达接收人耳中,他行动时间算起来只有斗篷男人离开的那几十秒。   身边的死人暂且不管,据沈相沉观察,只要他们没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死人是一律不管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相沉等着斗篷男人的影子消失在转角。   走了!沈相沉用脚勾住箫甩到身上,一刹那,他脑中闪过不计其数的人名,决定后吹出一段急促的音调,恰逢斗篷男人回来之时,他收下了箫,一番惊心动魄后,沈相沉头上冒着冷汗。   他不知自己吹奏的是不是正确谱曲,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外面任何一个人听到,他们的获救率就有五十。   沈相沉静候着,夜半时分,穴内传来脚步声。   陌生男人道:“死了吗?”   斗篷男人答道:“没,都还活着。”   “可别让他们死了,乌鸦说了,要活的。”   “当然,有我在他们不会轻易断了命。”   陌生男人张望了下沈相沉和令郎君,道:“要是太吵,就堵住他们的嘴。”   之后两人就出去了,应该是在说些密事,怕沈相沉装睡。   他们担心的确实没错,沈相沉虽然是侧过头,眼睛还睁着,到现在都没能传过去吗?还是被刚才来的那个人拦下了。   再试一次?不行。   刚才那个男人大概也是被乌鸦叫来监视他们的,乌鸦是谁不用说,居寒,品位独特不说,暗号都如此...充满了霉运。   沈相沉盘算一通,还是睡一觉比较好,免得明天早上没有力气研究出去的法子,这跟监狱有什么区别,除了不让他们饿着,留他们口气,不过,他还真该感激没让他饿死,名间常说,饿死鬼死了之后是要去别人家要饭的,走街穿巷辛辛苦苦,他还不如做个厉鬼,半夜出来吓人,跑路跑的少,凶悍程度更让人胆寒。   令郎君貌似是因为受伤太重,连起来都力气都没了,昏睡了过去,沈相沉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千沧雨用了全力,如果不是斗篷男人及时把他送过来的话,武功全废都算轻的了。   估计在打斗之中千沧雨中了类似于迷烟的东西,要不然令郎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转走,箫,伶舟人已死,现在略懂音律的只有他一人。   他也曾问过曲怀山为何清楚伶舟惧青火一事,他不说才会被沈相沉折磨到连灰都撒了,青火平常弟子们是想不起用的,更多时用来审查犯人,残虐犯人,当日曲怀山一下令沈相沉就知道肯定是有人透露给他的风声,他也曾找过曲怀山的心腹,曲怀山死后,他就藏了起来,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依旧被沈相沉找到,他到死都没说半句,沈相沉对他比曲怀山印象稍微好那么一点,没折磨他,一招青火把他连屋带人烧了。   “沈相沉,你知道,回光返照是什么吗?”令郎君这时醒了。   “就是,人死了之后....”   沈相沉打断他,道:“我只知道油光反照。”   “那是什么东西。”令郎君说话有气无力的,眼神都变得恍惚。   沈相沉看着洞穴上方,想起从前在苏府的时间,道:“这是,两个孩子告诉我的。”   令郎君道:“好看吗?”   沈相沉道:“好看。”   令郎君又道:“你以前是村里人,对吧。”   沈相沉点头,道:“瞧不起村里人啊你。”   令郎君虚弱的踢来一脚,道:“我娘,也是村里人,我爹执掌绝尘峰那年,因为她与我爹意见不合,被气跑了。”   沈相沉道:“后来呢?回来了吗?”   令郎君道:“没有,她再也没有回来。”   “可我知道,爹很爱她。”   沈相沉有些好奇,有爹和没娘,好像没娘的更痛苦吧,他道:“那你恨她吗?”   “这是她的决定,我不会怪她,她只是,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罢了。”   死人听他们说话“哧溜”一下窜到他们面前,僵硬的举起一个手指,沈相沉和令郎君便躺下,他这手势在暗示已经寅时,再不睡就别想睡了,沈相沉闭眼垂帘,曲成一团枕着手臂睡了。   ☆、第四十六回 众人      辗转反侧的他思考起令郎君话的意义,他爹呢,是否也是没有尽到一个做爹的责任?   不,这两者是不同的,他爹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是世上最好的爹,最完美的夫君,沈相沉终于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没到早上沈相沉就醒了,翻出纸张学习上面的阵法,胸口上的伤口还在发炎,沈相沉咬住肩上的布料扯下,堵住了胸脯上的口子,纸上的文字使沈相沉惊叹,唏嘘,震服。   这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怎么就没传给他?哪怕一丢丢也好。   他先拿的是千字,惑生总共整整十张,千字就三张,肯定是这个好学。   “此非....此非..........”后面的字沈相沉识不得,读起来都麻烦,结合一开始和最后的内容,他勉强理了一遍。   千字是靠用者集中意志,默念文字,使得浮现在阵法表层与阵贴合的一种念力阵法,出现什么文字由使用者决定,一般来说,文字越多,造成的伤害越高,但这上面记录的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靠的不一定是聚集字的多少,靠的是使用者意念的强弱。   诗人用的大致就是第一种,这种比第二个成功几率要高,沈相沉要学的话,他会学第二个,总体比较,第二个会更强。   “令郎君!令郎君!令郎君!令..”   “令郎君!!!”   沈相沉已经提了平时五倍的音量,令郎君照常睡,沈相沉想许是晕了过去,他这方面学的没有令郎君好,找他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千字是数一数二的禁阵,后面的禁制敌不过它。   他只好伏头研学,纸上一个身影悦动起来,他擦擦眼继续看,微笑盯着书,虽然不懂的有很多,但他还是竭尽所能,死人立起身子,递给他一根火把,沈相沉略显诧异,接过了火把。   看到死人身上的窟窿,沈相沉道:“失敬。”   死人即不点头也不摇头,走到洞穴前处拐了个弯,沈相沉听见杀鸡的声音,血溅在转角的墙上,清晨就给他这样的惊喜,确实是居寒的作风。   沈相沉嗅到烤鸡味,沿着墙壁把头伸的老长,令郎君也被这味道吸引,吸了两下鼻子,死人提着木棍进来,上面的好像还不是鸡,沈相沉看到时,发现,是乌鸦,一阵骇怪后沈相沉拿起他放在旁边的烤乌鸦,令郎君踢开木棍,道:“你不怕里面有迷烟?”   什么都有毒,这令郎君。   沈相沉道:“这是生死存亡之际,而且他留着我们还有用,不会轻易下毒的。”   令郎君瞄向他怀里蜷着的纸团,道:“那是什么?”   沈相沉踢给他,道:“千字文书和惑生阵,刚好想叫你解读下,正巧,你看看。”   令郎君一笑,道:“你敢保证我会解读?”   沈相沉摇头,不一会又点头,道:“你要学也可以,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学会了此阵,想出去易如反掌。”   令郎君打开一观,踢给他,道:“写的什么玩意,看不懂。”   沈相沉忖量了遍,觉得靠自己也是可以的,令郎君不学说不上奇怪,但,这可是千年一遇的禁阵,现在就摆在他面前。   “你真不学?”   “同样的话我不重复第二次,不学!”   沈相沉“啧啧”,后靠墙解读手迹。   令郎君则打坐调气给自己疗伤,他额上静脉纵横眉蹙神凝,口中自语“别靠近我”,睁眼从嘴里吐出一滩血,上面漂浮着细细黑丝,他手指沾了点血,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相沉道:“你中毒了?”   令郎君只皱眉,不答复沈相沉,他忆起斗篷男人给他吃的三颗丹药,感到烦恼。   失败的代价,就是他的命吗?   “没什么。”令郎君赓续调气,他能感到金丹在体内灼烧,所剩时日无几,反正他本该就在那场大战中死了,被救回的价值,只是别人用来利用的一颗废棋,仅此。   沈相沉则以为他是伤太重,体内形成了淤血,没太在意,照着手迹上的方式练习。   “谁把他养的乌鸦烤了?”醒的斗篷男人闻见烤鸡味,一下就分辨出。   陌生男人“哼”了声,道:“你烤的吧。”   斗篷男人觉得他不可理喻,驳道:“我...一届行医之人,怎么会自食晦物之肉?”   陌生男人不让他,道:“你要知道,人饿急了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我不和你争!”   “是争不过吧。”   沈相沉纳闷:这两位是何高人?他都在这里放飞自我了,那两位都不来管管?不知道居寒找他们来做什么,吃软饭还差不多。   斗篷男人道:“会下棋吗?”   沈相沉听起来是在问他,踌躇片时后道:“略懂一二。”   陌生男人道:“和他下?”   斗篷男人道“嗯”,走进洞穴解了沈相沉的禁阵,在旁边设了桌棋局,邀请沈相沉过来,沈相沉把纸团塞进衣服里就坐在棋桌对面。   他在这里发现了新天地,原来不是辰时,月光姣姣夜色浓,烛火映茶杯折容,陌生男人好似察到沈相沉的困惑,道:“这里永远都是黑夜,等不了黎明的。”   沈相沉明了,两指夹起一颗黑棋,道:“该你了。”   斗篷男人拉下斗篷,遮起了五官大概,连手指都包的紧紧实实,陌生男人悠闲的很,一只乌鸦落在他指尖,陌生男人喂给那乌鸦一块腐肉,注意到沈相沉的目光后,他把头转向了沈相沉。   “不要分心才是。”   从他刚才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此人心不坏,那归服到居寒手下,可能是有另有隐情。   沈相沉收回目光,和斗篷男人对弈,两人谈着谈着,就说到了郜鸠之战,沈相沉听老掌门说过不止一次,内容清楚,但斗篷男人告诉他。   “郜鸠之战,其实并不是为了对付外来入侵者,而是因为一个人。”   沈相沉抬目,道:“谁?”   斗篷男人道:“说来你可能不识,他是现任鬼王的至亲,也是我们的头子,世人只知他名为居寒,却忽视他的姓,他和你那位一样,都姓千。”   沈相沉棋没落稳,偏到了别处,道:“沧沧的,兄长?”   斗篷男人捡起他掉落的棋,道:“正是。”   沈相沉哪还顾得上下棋,道:“兄弟反目成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斗篷男人落子一笑,站起离身,回头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日后个屁!他现在就要知道,沈相沉急上心头,冲上去追斗篷男人,陌生男人挡下他,与斗篷男人一并离开洞穴,在出口的地方设下禁术,沈相沉刚听到了个大消息,又得逼着自己把这份好奇按捺住。   这么说来,沧沧不仅打了他哥还给他杀了,加了两条咒印在他哥脚上,在他哥千居寒复活后,又参与了除邪,虽说没杀掉,也害得他哥受了伤,郜鸠之战中,完败了千居寒,结果他还没死掉,而今打算东山再起,继而复仇。   他...   到底有多少条命?   沈相沉怀疑这个千居寒是不是和千沧雨在一家的时候关系就不好,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还在想办法弄死对方,千沧雨是闻名遐迩的暮晚神童,他有个哥哥倒是从未听闻。   首先沈相沉是不会觉得是千沧雨先与他不合的,这个千居寒,光从样貌就能看出绝非善类,眉眼七分戾色,唇角三分邪气,整个人看去都是猖狂邪魔一类的,千沧雨生的虽带了些邪气,但....总之,就是比千居寒好看多了。   沈相沉要好好理一遍千居寒和千沧雨的关系,在衍墟台上,千居寒重复最多的就是.....   杂种。   他又何故要以这个词称呼千沧雨?   沈相沉坐下将棋桌打乱,自己与自己下起来,道:“令郎君,沧沧的事你知道多少?”   令郎君缓慢的睁开眼睛,道:“如果是郜鸠之战的话,我想我应该能说得清,如果是他为人如何的话,那恕我不知。”   “但有一点,他的老相好。”   沈相沉温目轻言道:“但说无妨。”   令郎君道:“灵织村的,是个姑娘。”   沈相沉夹起黑棋端着下巴思虑,满不在乎的道:“你是说笠鲤还是如之?”   “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见过。”   令郎君面色铁青,道:“她说。”   沈相沉道:“她说她是沧沧之妻,沧沧的青梅竹马,我也曾怀疑过他,只是,这一切怀疑从他陪我去兰城时便迎刃而解了。”   “啧,把他说的这么神,也没见他来救你啊。”令郎君讽刺一笑。   沈相沉“唉”了声,揉了揉鼻梁骨,道: “沧沧固好,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对方的来意不善,我这时再叫他来不是明摆着置他于险境吗?”   令郎君道:“你要是能把这份心意用在青玉坛上就好了,那帮孩子天天看不到你人影,再过个两三年,不知道被教成什么样子。”   沈相沉淡然一笑,道:“把青玉坛让给你。”   “滚,谁要你的青玉坛了。”   接下来的两天洞里都没有来人,沈相沉忙音律一事急的焦头烂额,千字学了一两行并不熟练,惑生一字未看,光是伶舟之箫就够他忙的了,死人呢,该盯盯,该走走,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控制他的人可能是斗篷男,陌生男,有可能是居寒,或是旁人,沈相沉不愿把精力放在这种破事上,做点实际行动才是真的。   令郎君吐了两天血,期间差点没挺过来,沈相沉看不下去了过去帮他,竟探不到一点脉搏浮动,他收回掌心,按住令郎君,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令郎君只是含糊其词,以寥寥数语来应付沈相沉。   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   “令郎君,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下半身只能躺在塌上度过,你愿意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愿意成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跟死了没两样。”   沈相沉只得另辟他路,令郎君病不在脾脏,融于血,想完全净化血脉内的毒素,谈何容易,令郎君所剩天数按毒素扩散时间算,那只有,四五天。   那斗篷男人,听他所说,是个行医之人,沈相沉撇了眼躺在地上的令郎君,拿起手迹不管他。   令郎君擦拭嘴角的血,道:“我死了之后,就求你一件事,当是往日的情分,给我坟头烧点纸。”   “我与你的情分就值这点钱?”   令郎君不作语,低头深思,沈相沉翻过纸团,在背面看到一面子,对比纸前面的字,是一人所写没错,反应过后的沈相沉一下起身,张开纸团最准月光,地上映出的字和纸上所写的不同,他说呢,禁阵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让人看见,沈相沉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心里,待背的相离无二后撕了纸团。   他目光炯炯有神,直视令郎君,令郎君被他看的,上脚要踢沈相沉,沈相沉将他胳膊上的汗血宝马纹割开,向里传输灵力,令郎君撇开他,这时面色比原来好看的多,沈相沉是看到后面的文字有的灵感,既然念力可以向外变为文字,那灵力又为何不能向里用来疗伤呢。   “没有用的,沈掌门。”   背后的斗篷男人就站在转角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沈相沉闻声停下,斗篷男人拾起地上碎片,像沈相沉一样对着月光,沈相沉剧烈的心跳声被令郎君听到,他咬住下唇,血从嘴角滴落,沈相沉回神。   斗篷男人被吸引,放下了碎片,过来看令郎君,道:“你要是想死,我给你个痛快,用不着像现在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滚开!”沈相沉推开他,伏身去瞧令郎君的伤势。   探令郎君的脉搏,毒素非但没有停止扩散,反而朝着心脏的发向进发,速度快的不可收拾,沈相沉想起斗篷男人说的话,他对令郎君的伤最为清楚,把令郎君生的希望寄予给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斗篷男人看出沈相沉的想法,道:“沈掌门,谈谈如何?”   沈相沉起身,与他坐在月下,脚下的是万丈深渊,沈相沉以为这是地下洞穴,竟是在山边。   “说吧,你想要什么?”   “无欲无求。”   沈相沉“哼”的撇过头,他不信,这世上会有人能做到无欲无求,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给的起。”   斗篷男人指着月光,道:“我想跟它一样。”   沈相沉盯着月光,道:“我上不了天,也采不了月,你这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换一个。”   斗篷男人道:“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救他?你应该知道,不管你如何想去补救你们的这份关系,都抵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沈相沉道:“几年前的一场异变,他帮我杀了个仇人。”   “我知道是他。”   “居寒经常会说,仇为大,情缥缈。”斗篷男人停下话锋,遮下斗篷站起。   沈相沉看着他,道:“那你怎么想的?”   斗篷男人道:“没怎么想,他这样说,我自然认同他。”   沈相沉捧着双脸,斗篷男人蹲在令郎君面前,解了禁阵,抬起他身子,沈相沉摸过去偷瞟,见斗篷男人从袖里滑出了什么,喂给了令郎君,便转身坐在月光下调息。   这....   就好了?没什么大阵势?令郎君不应该是体外金光附体,内里血燃丹烧吗?普通的让沈相沉失望透顶,心想:那是什么玩意?能治好令郎才怪!   眼下这斗篷男人把他们禁阵解了,死人也不必再留,他摸了摸死人的头顶,眼梢弯起一道弧度,道:“抱歉了。”   死人在他手里化为骨灰,斗篷男人皱起眉峰,将骨灰收入袋中,从结界边跳下,沈相沉托着腮,默念招式,关他们有何意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里面,比不上给他一死来的爽快。   他背过身,令郎君盯住结界周围,向后一退,沈相沉看去,结界外面站着一堆人,斐贤,真钰,一流,在最前面的是千沧雨和苏殷卿,最后面的是沈固。   他,一个凡人,连上来都需要人拖着,带他来...确认不是脑子一时抽风?   千沧雨扬起一鞭,结界果真没了,真钰着急的进来查看沈相沉的安危,沈相沉愣了,宛如梦中,一切发生的过□□速。   “沈!”沈固冲上来要抱沈相沉。   “打字打住。”   他看着千沧雨,两人目光凝结在一起,一流避开他们,和斐贤苏殷卿去里面找令郎君,留下真钰一人巴巴望着他们。   沈相沉道:“你怎么来了?”   千沧雨答复道:“他们来找我。”   道士,去鬼界找鬼王?发展的真是越发妙不可言了,苏殷卿和沈固又是怎么回事?苏殷卿人家开个茶馆开的好好的,把他叫过来...   谁出的馊主意?   “殷卿。”沈相沉叫住苏殷卿。   “干嘛?”苏殷卿提剑不屑挑眉,一张侧脸依旧不羁。   “你..”   “如果你是要问我为什么在这的话,问问那位道长即可知晓。”   沈相沉面向真钰,他知道苏殷卿是谁?沈固跟他半生不熟他也能拉来,得好好盘问盘问他。   真钰的回答则是:苏殷卿以前是青玉坛的他们都知道,沈固不是他们找来的,是苏殷卿说要带上他,千沧雨他们还没说过程,就顿住了。   “沧沧,你是不是喝酒了?”沈相沉嗅他身上的味道。   千沧雨道:“没喝,真的。”   只可惜他的脸永远会出卖他,像千沧雨啊,一说谎就让人轻易看出来。   “半死不活的像条死狗。”苏殷卿伸脚踢令郎君,令郎君正准备趁空闲时间好好养养伤,见是苏殷卿后精神抖擞,腰不疼,腿不酸,精神非常好。   “哪有,我好的很。”令郎君拍拍身子,给苏殷卿看。   “好?”   苏殷殷打他一掌在胸口,令郎君表面无事,心里要骂死苏殷卿了,他伤的多重苏殷卿知道个屁,下手还这么...   斐贤道:“行了,没时间跟你们话旧,这是居寒的地盘,还是快走为好。”   沈相沉看了看一流,他一双眼睛凶色显露,余光正好对着千沧雨,沈相沉上前拍拍他的肩,却发现拂尘的位置都放错了。   不对.....   通通都不对!   究竟是哪里....   沈相沉撞到后面的千沧雨,根本不是千沧雨,面孔陌生,酒味消散,他抓着头发,努力摆脱眼前的景象。   “沧沧,不是,沧沧!”   他的手被用力握住,总算,刚才的恐怖画面不见了,千沧雨担忧的看着沈相沉,没有问他怎么了,一双手抓紧了他,沈相沉分不清是幻像还是现实,但眼前的千沧雨,一定是真的那个。   他的脚像被藤蔓一样的黑雾裹上,千沧雨提鞭打去,在他们身旁浮现出了个模糊扭曲的身影,一流甩过几张符箓,身影定在原地,不一会便消失了,符箓飘扬落地。   沈相沉的意识再一次的陷入幻象,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场大火像他烧来,他捂住脸退后,背后站的村民向他吐吐沫,扔鸡蛋和烂菜叶,沈相沉快要疯了,就算是幻象。   他睁眼,一道剑光指着他,令郎君戳穿他心窝,夜昭在他面前杀了他娘,沈相沉被困在远处只能望着,宁偿谋划着吞并青玉的计划,沈固把他爹的河山治理的一塌糊涂,以失败告终,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弟子们背叛了他,将他赶出来青玉坛,掌门变成了曲怀山,挺着肚子坐在大殿上乐呵,上长寻与花倾落一分两散,和鬼众们一样提议让千沧雨下位,斐贤他们背离了道家成了夜昭一类的歹人,干着偷摸打混的工作,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居寒攻击了鬼界,而且。   他的后面是未闻。   沈相沉很了解幻象,越是怕,他越能占据你的主意识,但恐惧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他迷糊看到千沧雨被困在锁链上,苏殷卿他们被绑起来,不是假的,要是他不醒,居寒会利用他杀了千沧雨。   这种事情他不要。沈相沉闭眼,他趴在河边洗脸,再睁开时是一道血河,他照着自己的脸,上面爬满了令人恶心的血蠕。   他抓自己的面颊,直至溃烂,奔向前处的一户人家,门自动打开后沈相沉进去休息了会,尸臭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他找寻气味的来源,掉下来了个长脖子女鬼,摔在地上腰被折断,她头滚在沈相沉脚边,沈相沉踢开,脖子被女鬼掐住。   这里面和八月阵情况不同,场景的感知更为直观,确确实实的可以感受到痛苦,沈相沉的意识逐渐被黑雾占领。   他抽出清心砍下女鬼的手臂,跑出了门外,河边站了个人,他手落在那人肩上,带血面具,令郎君?   那人揭下面具,慢慢的回过头,阴险的笑容使沈相沉背后一凉。   “沈公子,特意为你准备的幻象,不评价一下吗?”   ☆、第四十七回 合力   这就是千沧雨的兄长,上代鬼王。   好强的压迫力....   他既然能在幻象里看到千居寒,就证明他的实力在千沧雨之上,不赶快出来只会害了千沧雨。   沈相沉道:“你把沧沧怎么样了?”   千居寒道:“沈公子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明知故问。”   这幻象,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沈相沉抽剑驾在千居寒右肩,千居寒手指擦过清心的剑锋,道:“开国宝剑,果然与凡剑不同。”   他的心思更像是在与沈相沉耗着玩,把他一生都困在幻象里,关着千沧雨,让他看沈相沉受苦的样子。   简直变态到....沈相沉想不出来有什么词可以用在他身上了,无法无天?惨绝人寰?   都不足以 。   千居寒虽是千沧雨兄长,但沈相沉知道,他压根没把千沧雨当弟弟看,从衍墟台上,他就已经把千居寒也视做敌人,即是敌人,便没什么好下不去手的。   他拉回清心,一剑刺向千居寒,意识却又出现了障碍,剑锋停在千居寒心口,他明明就在对面,明明触手可得,沈相沉心想自己真是个败类,剑指心窝,一剑刺下。   跟他想的一样,在这里,人是不会死的,只有头脑在运转,被控制,意识方面操纵,会不会是伶舟人,他想起那个被夷为平地的青山,告诉自己不可能,腰间的箫被风吹起晃动,沈相沉拿起箫,吹起一段音符。   疼痛感是有的,不过只是一刹那的而已,沈相沉直接忽视起千居寒的存在,幻象也许是他造成的,可意识控制,非伶舟不可。   他们的箫上面一般都有名为声笼的东西,伶舟之箫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只限族内人使用,沈相沉不清不楚的就能吹出音律,他自己也很是迷乱。   千居寒了然,沈相沉已洞察一切,这个幻象恐怕没多久就会和外面的音律抵消,让他惊奇的还有,沈相沉这个青玉人,竟能习的伶舟音谱。   他是这么想的。   而沈相沉,万分严肃的吹着瓷箫,千居寒光看着,在这里面他对沈相沉造不成伤害。   幻象因音律漂浮出现了细微的破痕,沈相沉提剑斩去,嘴上喊道:“这一次,为了沧沧。”   “我会斩尽九州!”   他成功的从幻象逃脱,千沧雨被缚住了手脚,一定很不好受,沈相沉划开藤蔓,被绑着的苏殷卿道:“根本没有九州,拼拼凑凑也就是一堆城。”   居寒背上站立着几只乌鸦,身旁的斗篷男人和陌生男人在他身后,陌生男人手里的东西,果真是伶舟之箫,他如今和斗篷男人一样都包裹严实,露不出一点模样。   “能从我手中逃脱,看来这些年,你进步了不少。”陌生男人揭下斗篷。   沈相沉怔住了,陌生男人脸上被烧伤的痕迹,从头皮直到脖颈,下面可能还有,虽然只有半边,但骇人程度尤为强横,烧伤的那半边脸他不作遮挡直接暴露在外。   沈相沉猜到了。   纵然不信,但眼前的人。   他言道:“未闻?”   陌生男人盯沈相沉手里的箫,语气愤懑道:“伶舟未闻早都死了!”   “他那个蠢货!到死都在相信着青玉坛,也好。”   他犀利的目光聚焦在沈相沉脸上。   “只有真正在地狱待过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正邪善恶。”   “我真该感谢青玉坛的所有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无论从前多么肮脏的偷生,至少现在的我,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杀了我想杀的人,报没报完的仇!”   “沈相沉,你说青玉坛的人都是一群值得信赖的好人,我信了你,可结果呢,你口中的好就是所谓的灭族吗?!”他话中多了点哭腔,还有悲愤。   沈相沉自知,没有资格劝未闻收手,任谁都没有资格,那是青玉坛欠他们的。   千沧雨抓住沈相沉手臂,上前一步,沈相沉反拽住他,摇摇头,斗篷男人觉得没趣,转了个身,逗居寒肩上的乌鸦。   “不许碰黑鹭!”千居寒将他手打开。   黑,什么?   这明摆着的是个乌鸦。   苏殷卿道:“灭你们族的也有我,杀我好了。”   令郎君尽量闭嘴不出风头,苏殷卿不一样,他非要出个头,有时候吧,他感觉苏殷卿脑子比他还不好。   未闻一副“管你什么事?”的表情,不理苏殷卿,他今朝已非青玉人,未闻想灭的只有青玉人,旁人他懒得动。   沈固迄今为止没说一字,他完全搞不懂状况,先是苏殷卿贸然劫持了他,将他带给三个道士,再把他提着飞了几十里路,战了几天几夜来到无名洞穴,他刚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风景不错,回去叫人在宫里也建一个。   尤其是那个叫千沧雨的,在兰城传遍了他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不眠不休的连战几天,沈固都怕他突然猝死,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还好他命硬,居然能坚持到无名洞穴,大侠!可以考虑招进宫里当护卫。   那三个道士,神情严肃,面色不善,嘴上还说着沈相沉马上就要死了,来了不见沈相沉好好的吗?勉强让他们做间谍吧,刺探敌情。   苏殷卿啊。   滚一边去!看到他都够烦的了,他当皇帝这么好做,一沓批不完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   难怪!沉哥哥不当皇帝。   沈固才疏通过来,看着沈相沉,竟多了份沧桑。   未闻邪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死定了啊。”   “老天眷顾!风水轮流转,你落到了我手里!”   一流遽然道:“此事非公子之责,不应当怪罪于他。”   沈相沉黯澹了神色,就是他的责任。如果他当年有能力护住伶舟一族,未闻不会变成这样,伶舟不会灭族,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他屈膝要跪在地上,千沧雨拉住他胳膊,沈相沉甩开,双腿落在地上。   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此举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对沈相沉另眼看待,苏殷卿默默骂了句“废物”,令郎君不说话。   沈相沉抓紧了衣角,道:“青玉坛第一百零八代掌门沈相沉,在此向伶舟族人赔罪。”   他头重重的低下,未闻伸脚点住他的头,道:“别指望他们会原谅青玉坛,你,还有你们青玉坛,永远都是伶舟的罪人。”   千沧雨鞭已经抬起,沈相沉一喝“沧雨!”,他便停了下来。   感到自己语气太重,他道:“对不起,这是青玉坛和伶舟的仇。”   “没关系....”千沧雨放下无痕。   “要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叫几声。”他贴近沈相沉的脸“我是罪人。”   一流都能感觉到,太过分了!如此带有侮辱性的言语!   真钰吵着要拿拂尘抽未闻,本来就不关沈相沉的事,他只不过,恰好在那个时机,当上了掌门而已,凭什么所有都要由他一人承担!   沈相沉道:“我是罪.. ”他声音颤抖,眼中酸涩。   千居寒处处留意着千沧雨,生怕他有什么动作,搅了整个局,不过好像他被凶过以后就老实多了,看起来还有点神伤,千沧雨越是这种表情,他越高兴。   洞里狂风怒号,夹杂着飘零的花瓣卷来,几张符箓从天而降,割开了困住苏殷卿他们的藤蔓,皎洁的白纱映入众人眼中,手里持着白扇,在落下的时候完美张开,整个场景看着都自带某种仙气,好似天女下凡落凡尘,接着来的是一名身披红衣,衣裳上锈着枫叶的妖艳男子,唇角三分笑意,目视众人。   白衣男子见他独自抢风头,挤开了他,红衣男子挤回去,两人互相挤来挤去,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殷卿道:“魑魅魍魉。”   白衣男子也是傲慢无礼之人,回嘴道:“给我看清楚了,老子是堂堂鬼界化无殿下,按礼数来你是要给我行礼的。”   红衣男子拍扇一笑,道:“各位,久等了。”   白衣男子道:“若不是你非要找你那破扇子,会耽搁这么久?”   沈固指着白衣男子,双眼都被放大,不敢相信的道:“上长,上长寻?”   上长寻懒散的看向沈固,陌生面孔,他道:“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过你!你就是,你就是!”他大步迈向上长寻,激动的脸都在动。   上长寻听的眉飞色舞,等着他的崇拜,胳膊肘搭在红衣男肩上。   沈固喊叫道:“鬼界耻辱上长寻!”   “总算见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回宫有的吹了!”   红衣男人媚眼如丝,尾处画了道红线往上挑,更为邪魅的还有,这男人的唇,天然的勾唇,让人不禁感慨: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男子!   沈固盯着他某处,一流他们都知道,这少年,肯定把红衣男当成女人了!   红衣男道:“寻君,先别着急收拾这孩子,有正事等着我们办呢。”   上长寻夹起聚气,眼神蓦地锐利,道:“知道,现在老子心情很不好,得把这些碍事的东西解决掉才能恢复。”   千居寒见势不妙,打算撤离,回窝搬大军,未闻低下眼帘,戴上斗篷,离去时说道:“你真该去死。”   上长寻飞身跃去,跟着红衣男子去追千居寒,人已经走了,沈相沉仍跪在地上不起,千沧雨跪在他对面,沈相沉抬头,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苏殷卿横眉怒目,他瞧不起沈相沉这般,懦夫的行径。   斐贤却好像看懂了什么,长吁了口气。   千沧雨道:“不是你的错。”   沈相沉道:“要是我能更强的话。”   苏殷卿回头,他最清楚,沈相沉在青玉被打压的有多惨,他也没少干,苏殷卿留在洞里,心内有了种怅惘。   沈相沉看着眼前的千沧雨,自语道:“我就不会要靠你扒上掌门之位了,我什么都知道。”   “沧沧,其实,其实我。”   “三年前,我一直都知道我杀的是你,是我自己一直在给自己开脱,找借口!我就是个人渣!”他一巴掌没打到自己脸上就被千沧雨挡下。   “你知道的,我很高兴。”千沧雨把他手放下,注视着沈相沉。   “沧沧...”   沈相沉更苦涩了,他并不是忘了千沧雨,在千沧雨死在他剑下时,一张面容恰好被剑光折中,说什么看不清,只是为了自己心里过得去而已。   他这三年,从没睡过一天好觉,只要躺下,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千沧雨的容貌。   他每时每刻,没日没夜都在煎熬,盼着千沧雨出现,又害怕着。   令郎君活动了几下,发现自己伤好了,也该回绝尘峰了,他抽剑从苏殷卿身旁路过,苏殷卿一只手挡在他身前,道:“青玉坛是我的根,你若是对它不利,就别怪我与你刀剑相向。”   他的手被推开,令郎君道:“绝尘峰呢?”   苏殷卿不答,拎着沈固上剑,斐贤站在洞口,想送送苏殷卿,一流却道:“先行一步不太好吧。”   “多管闲事。”苏殷卿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飞扬跋扈,放浪形骸,他本就如此,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该有的傲气。   沈相沉类同复活般,道:“诸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上婪山。”   苏殷卿道:“那不是九家的地盘么?你去那做什么?”   “问清楚一件事。”   出了洞穴,几人在鬼界周边辞别,只有一人,令郎君,独自御剑行去,留下的几人众志成城,与沈相沉赶赴婪山,沈相沉单独和沈固走在一起,道:“你身上可有玉玺?”   沈固听了大叫:“玉玺!”   “嘘~带没带?”   “带了,沉哥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   沈相沉不喜欢他这样卖弄关子,急人,伸手给沈固,沈固执意不给,沈相沉道:“说吧。”   “他。”沈固瞟了眼千沧雨的背影。   沈相沉懵道:“什么?”   沈固道:“就是,你们。”   “我?和,沧沧吗?”   沈固忙点头,沈相沉道:“你直接说不行吗?还有,皇帝陛下,宫里的墙这么厚是连消息都听不到的。”   真钰凑过来偷听,沈相沉去了千沧雨那边,拿走了沈固的玉玺,真钰在沈固旁边走着,脸没转嘴在动。   “我告诉你,他和那个鬼王的关系可不一般。”   沈固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和那鬼王有染!”   他声音说的老大,沈相沉撞撞千沧雨,满脸得意,道:“等结束了,有染试试?”   千沧雨温柔的目光对上沈相沉,道:“应你的意。”   沈相沉转头也看着他,道:“什么叫应我的意?沧沧心里比我想的多,每次我和你共骑的时候。”   千沧雨面颊嫣红,避开沈相沉的目光,道:“你刚才在洞里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为了我,斩尽九州。”   沈相沉道:“那沧沧认为呢?”   他见千沧雨犹豫,了解他的想法,肯定又在不相信自己,沈相沉道:“我出来是为了谁啊。”   “九州是斩不了,嗯,那就...”   “天下!”   “不对,有沧沧在,轮不到我出手,但沧沧你太鲁莽了,不过...”   沈相沉一口气说了这些后千沧雨先是高兴再到担心,道:“不过什么?”   千沧雨看着沈相沉,沈相沉正在酝酿,乍然道:“我喜欢!”   简明扼要的点出了他的情感,沈相沉心想自己真有水平,在沾沾自喜,苏殷卿原地白眼飘来。   一流:.........   真钰:有意思。   斐贤:早知道不找他来了。   沈固:果然有染!   沈相沉带着众人找到了家偏僻菜馆,在这里面可以避人耳目,说些要事更为方便,一向洁癖的苏殷卿竟然张腿就坐,沈相沉一直盯着他看,他疑惑的也盯着沈相沉,低头看了看了自己,没什么问题,沈相沉把手放在他面前,上面沾着厚厚一层灰,苏殷卿不想理他,站起身扇了扇。   沈相沉拽下贴在墙上的单子,准备读给他们听。   “老板,为什么只有鱼啊?”   单子上赫然写着:今日只做清蒸鱼。   老板从厨房提着刀跑来,道:“九家围山,不让人上去,不信你去问问附近的几家店,几里之内只有条水沟。”   沈相沉谅解,道:“不必,你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那这样,麻烦来盆清蒸鱼。”他面带微笑,竖起了两个手指头。   千沧雨不禁也笑出声,沈相沉对食物的衡量永远没有盘,碗,碟,从来都是盆,言道:“是盘。”   沈相沉摸摸头,道:“这不是怕不够吃嘛,人多。”   苏殷卿道:“不知道是哪个不够吃。”   沈相沉落座,说起这次的目的。   谈到最后,他道:“在我隔壁村子,曾有位医仙,是我一生都会去敬重的人,想必道长们听过他的名讳。”   “济世医仙九泊岑。”   他一说起这名字,老板不淡定了,沈相沉看出,道:“您也听过吗?”   “我,以前也是那村的人,他确实是个好人。”他不多说什么,心虚的擦擦头上的汗珠,刀落的都不稳了。   沈相沉道:“可惜了,他到最后都没有沉冤得雪。”   一流道:“泊岑前辈于我有恩,当年我作为道家之首被派去九家做卧底,被发现后身受重伤,是泊岑前辈把我从九家带了出来,他说,一定要做个良医,造福百姓,我至今都忘不了他的恩德。”   “若是还能见到泊岑前辈该多好。”他叹了声,脸上铺满了惋惜之色。   沈相沉侧眼望着明月,道:“会见到的。”   “他一辈子都是济世医仙,谁也替代不了。”   苏殷卿从未见到沈相沉这么仰重一个人,这个人,在他心里一定是皎如白月的圣人君子。   ☆、第四十八回 趣途   末至,沈相沉去找做鱼老板问附近的住宿,老板给他点明了条路,沈相沉望向那条小径,心生有疑,但并无深究,带上清心与众人别去。   老板站在门口,叫沈相沉回来,道:“旁边那条路好走。”   沈相沉摆摆手,依旧选了这条小径,茂密的枝叶打在几人身上,斐贤扒开层层树枝,道:“公子,为何选这条路?”   “因为。”   沈相沉想了通,随后用极其低哑的声音道:“有鬼。”   沈固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沈相沉“哈哈”两声,指了指千沧雨,道:“在这呢。”   沈固若有所思,道:“听说鬼界那边出了个鬼王,整日和青玉坛掌门勾勾搭搭,真不知道这掌门怎么想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相沉笑出眼泪,把千沧雨拽到身边。   沈固挠头,道:“沉哥哥,你笑什么?”   沈相沉道:“我就是青玉掌门,至于你口中的鬼王嘛,他。”   “你是,青玉掌门?”   “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哎呀,年轻人记忆力居然会比我还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沈固忘了他后面的话,便道:“他,是谁?”   沈相沉一掌拍在自己脸上,挥挥手不睬沈固了。   苏殷卿道:“都小心点,这林中好像有人。”   真钰一观这少年风采,暗自赞叹,不愧是青玉榜首,衣着玄色赏,剑柄刻二字,他先来见到苏殷卿时,就觉得他与那茶馆凡景万枘圆凿,融入不进去,想来定是这少年本就出自于名门望族,像他这种蛮横自傲的人,会去办茶馆实属惊诧。   “苏公子,可曾去过韶齐镇?”   “并未。”   沈相沉看着苏殷卿,他回想起刚来青玉坛,他在名册上写的是灵茄村沈相沉,旁边的就是苏殷卿,他好奇喵了眼,写着的是韶齐苏府苏殷卿,撇开这个,苏殷卿貌似从来没有回过家。   他道:“你方才说这林中有人,是怎么回事?”   苏殷卿停下脚步,拖着青火往林子里走了几步,一路上滴滴拉拉的血迹被青火照亮,苏殷卿蹲下沾了点血迹,道:“没走远。”   真钰心思:卖茶可惜了。   沈相沉跟着苏殷卿也去了里面,蹲下和他一起观察血迹。   沈相沉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韶齐镇的?”   苏殷卿道:“无关紧要。”   沈相沉沾了些血迹,闻了闻,道:“回青玉坛吧。”   “再等等。”苏殷卿起身,走了出去。   斐贤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扒开衣袖,原本已经结痂的残臂又露出血迹,他知道,这手臂是治不好的,所以从不提及残臂一事,遮上残臂加快跟上了一流和真钰。   苏殷卿看见远处飘动的浮烟,捂上了鼻子,道:“是陷阱。”   沈相沉伸手捂上千沧雨鼻子,千沧雨一愣,道:“我不用。”   他缩回了手,有些羞耻的摸摸鼻子,道:“那你小心点。”   千沧雨抓住他腕间,套上了个手链,沈相沉目光锁在他颈间,一脸诡笑,千沧雨总是喜欢给他戴上各种用不着的东西,以保平安,就像上次,应心,归心,无痕,全在他身上了,一大堆武器,不仅麻烦还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谁叫他皮糙肉厚,比千沧雨高调一百倍。   穿过了迷烟,沈相沉他们继续朝前走,他骤然想起,道:“沧沧,绝尘峰他们骑的什么马?”   千沧雨道:“汗血宝马。”   沈相沉一拍手,道:“怎么就给杀了呢,一匹马能卖好多钱的!”   他们到鬼界现场时,碎尸遍野,一条活命的也没有,沈相沉虽然是很怜惜这些人,但他们有错在先,想当年他们先祖多明理,教出这样的后辈...   令郎君毕竟心不坚定,很容易被蛊惑,最后的时候,沈相沉甚至请求他多捅自己几剑,令郎君只是说什么,抵消了,以后再算,大概是想等沈相沉回到青玉坛后再与他为敌吧。   斐贤这时开口,道:“沈公子,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沈相沉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道长此话何意?”   斐贤不好说,看向了千沧雨,希望沈相沉会意,沈相沉“嗯?”了声,表示自己不懂,背过去的脸却在偷笑。   “沈公子。”   千沧雨的声音从上方传入沈相沉耳中。   “我不是人吗?”   “啊?”沈相沉很迷茫。   沈固悄咪咪的颠过去,道:“他吃醋了。”   沈相沉立马慌了,想起之前,简直可怕,他二话没说拽住千沧雨衣袖,可千沧雨神情依然冰冷,恍若空气都被凝固了。   沈相沉往下摸是手,于是心生一计,抬起千沧雨那只垂下的手臂,在背上轻轻一吻。   不会吧。   难道这都没有用???   千沧雨表情舒缓了许多,但还是跟之前看不出什么差别,之后的时间,殷红色从脖子蔓延到了整个脸庞,沈固逃离了现场,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有人脸能红成这种色呢。   本以为是个霸道男子,没想到这么容易脸红,这反差。   “沧沧,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   沈相沉道:“我选这条路从来没有后悔过。”   千沧雨道:“我知道。”   沈相沉道:“所以,除了你。”   他话没说完,苏殷卿就开始催,沈相沉也只好跟去,一来二去就忘了要说什么了。   斐贤与众人早早的跑到了前面,太肉麻了!   苏殷卿撇见草丛里的血迹,没出声,带着众人出了小径,后面的沈相沉看见草丛深处微动,招呼住了苏殷卿,让他去里边看看,苏殷卿纵然有一万个不愿,也去了。   他扒开草丛,回头道:“什么都没有。”   这样走下去,恐怕一晚上都得露宿在外,刚才的陷阱想必就是九家布下的,封山封的也太严实了,他正愁着,苏殷卿指着前面的灯火,沈相沉喜出望外,直奔灯火。   在外面的是位姑娘家,正在晾衣服,看见几人后躲了一下,待沈相沉上前说明来意后姑娘思量片刻,给他们点了条路,说那边有地可以让他们住。   她明显是看上了千沧雨,沈相沉瞟了他一眼,拉着千沧雨急忙走了。   真钰和那姑娘攀谈了好几句,听她所说,还是关乎九家,他们已经到了九家管辖境内,婪山不给上陌生人,一切法术都禁止使用,到处遍布着缚术阵法,沈相沉他们更不能御剑,只是婪山之巅,太远,要想到他们的顶峰看看,非得磨破鞋不可。   中间隔了两座山,外加一条河,单靠步行,难上加难,那做鱼老板一定吃过陷阱的亏,九家也是没脑子,不和附近的百姓搞好关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难怪泊岑前辈会下山。   他们来到一处破到不能再破的茅草屋,几人分工打扫了番,沈相沉扔给苏殷卿一个扫把,让他好好打扫外面,里面就由他和千沧雨打扫,苏殷卿觉得沈相沉是看轻了自己,自己跑去把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一流拿拂尘扫了扫灰,和另外两位收拾外面的东西,最要命的还是,屋顶破了一大块洞,这是,让他们仰望天空吗?   千沧雨摘下应心,对它施了法,应心越变越大,直到能遮住整个漏洞几人躺着躺着忽然看见,锁上的人物,默默的不发声,侧过头睡,只有沈相沉,盯着中间的人物,一笑入眠去。   苏殷卿半夜睁开眼,坐在外面略显忧伤,沈相沉拍拍他的肩在他旁边坐下。   道:“睡不着吗?”   苏殷卿道:“你活腻歪了?”   沈相沉还是微笑,看了看后面的千沧雨,道:“他知道。”   “你多久没回青玉坛了?”   苏殷卿手指擦过草地,道:“五年。”   “不如等哪日你有空,我带你回青玉坛,这样他们就能有个师哥了,这帮孩子,就盼着呢。”沈相沉这么说其实有点私心,让苏殷卿当掌门,他就可以去鬼界了。   苏殷卿不语,别开了这个话题,道:“鬼能活上几千年,几万年,而你呢?没有足够的执念,是化不成鬼的。”   沈相沉深吸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想办法的,我不是以前的那个窝囊废了。”   与苏殷卿的对话在寅时结束,沈相沉躺下还是睡不着,他从前没考虑过这件事,如此一想,他和千沧雨能待上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生,就算执念够大,也会有风险,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阴阳两相隔?不对,不能这么说,他如果成功不了就必须灵魂升天,永远只能在天上观望千沧雨?   破晓来临之际,沈相沉翻身点火,掏出纸团学习,千沧雨睡得死,沈相沉不担心他会醒,但那三位道长他不敢保证,挪到了外边,看那漫漫长路,他不禁叹息。   令郎君这一边是完事了,还有未闻和千居寒,再加个九泊岑,头大,他揉着太阳穴,使自己专心回到惑生阵上。   除了沈相沉最先睁眼的是一流,理理头发便在地上打坐,自律的可怕,沈相沉算了,正好是太阳刚升起的时间,看来他们道家还有专门的点起床。   要叫千沧雨很简单,只要动他的无痕,沈相沉看了会,想着也该叫他起来了,拿起无痕在千沧雨脸上晃,千沧雨却没有醒,他怔住了,抽剑一试,千沧雨登时睁眼,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看沈相沉握剑的那只手。   沈相沉心里很不舒服,按下剑坐在地旁。   “我去买点干粮。”沈相沉起身。   千沧雨没收拾就追上沈相沉,跟在他后面,沈相沉不让他跟过来,语气十分强硬,可以说是一种命令,千沧雨之好乖乖待在原地。   他看附近的景貌,好像有几处人家,问问他们或许可行,在田间有一名妇女和孩童,沈相沉张口准备打听,那妇女把孩子护在怀里,抱着给跑了。   之后他再去别的人家,都是一样,人人见了他都带着畏惧感,能躲则躲,被沈相沉看到的就央求着他别杀自己。   沈相沉低下头,是青衣,没什么不妥,他愁闷的坐在石头上,伴着这份心情他去了更远的地方,没人搭理他,还得靠自己。   不知不觉他已出了婪山境内,有人在闲谈,无意间说到这附近的一家府邸,出了些事,派的是离婪山较近的佟阳弟子,沈相沉一听,没准安自和安谭就在里面,他打算去看看。   在路上他买了一大包吃食,背着这些去了他们说的府邸。   门口聚着一堆百姓,沈相沉拼力挤开,他站在最前面,看里面似乎是在布阵,的确是佟阳弟子,又把头往前伸了点,希望能发现安自与安谭的身影,不曾想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他赶紧拍着身子起来,门前的百姓看到他这副模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惧色暴露无遗,他抬脚踏出门槛。   “站住!”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沈相沉。   “此乃我佟阳办事之所,外人不得打扰,下次再来就锯了你的腿。”   沈相沉转身付上一个微笑,道:“你确定要锯前辈的腿?”   少年见到沈相沉彻底呆住,脸色慌张的急忙给沈相沉行礼,道:“安自见过前辈。”   沈相沉上前摸摸他的头,抬起他手臂,道:“几月没见,你这性子变得越发嚣张了。”   他见没有安谭,四处看了看,道:“谭谭呢?”   安自道:“他啊,上次下山划破了腿,在家修养呢。”   沈相沉揪住他后面的发带,提起来瞧,道:“这是什么?”   安自很兴奋,给沈相沉介绍,道:“这是我爹给我的!厉害吧,从今以后,我就成为安家的少主了!”   沈相沉皱眉道:“花里胡哨的,不好看。”   安自十分委屈,道:“哪里不好看了?”   沈相沉道:“你看看,这锈的什么玩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前辈,这是百合花!”安自抱拳闷气,对他来说,这是荣耀的象征。   沈相沉立马改了口,道:“百合花好,百年好合嘛。”   门外众口烁金,安自把门关上,领着沈相沉进府,说他们正为一事所困,请沈相沉出出点子,一想到是府里,沈相沉又头疼,上次在苏府闹的,足以让他退缩。   只是这群孩子,他还是不放心,大堂内站着为数不多的下人,其余都是佟阳弟子,那些佟阳弟子一看见沈相沉,围成一团,警戒性的抽剑出鞘。   安自把他往里带,其中一名弟子道:“寡情绝义之人,你也敢带他进来?”   “亏你是个少主。”   沈相沉明白,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再待下去,道:“前辈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安自拉住他,道:“前辈不是寡情绝义之人,旁人不信,我信。”   沈相沉急的要走,道:“你能做少主前辈很高兴,但前辈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好。”   安自万分的坚定用力拉回沈相沉,声音提高了五分,道:“不,前辈是完美的,我和安谭都很喜欢前辈,您一辈子都是我们的恩人。”   沈相沉真给他跪了,他才刚刚当上少主不久,地位还不巩固,若是在这时犯了这种错,后果不可估量,沈相沉抽出清心,御剑要走。   安自抓住他衣摆,道:“前辈的好,他们不知道,我和安谭是最清楚的,您宽容,大度,善良,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好人,我们相信前辈,所以,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定要来佟阳找我们!”   沈相沉“唉”了声,下来抱住安自,道:“我记住了。”   安自道:“您别忘了。”   “忘了的话就罚我吃腌菜吧。”沈相沉笑着御剑走了,他一个大男人,蹲在墙角擦眼泪,遮住了样貌,别人只以为是个傻子,对他指指点点。   先“男儿膝下有黄金”,后“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倒好,犯了两样,要怪就只能怪他忍不了,那种煽情画面,谁看了都会哭的吧,他是这么想的。   而佟阳那群小屁孩可不会这么想,现在正和安自吵的火热。   清心的剑光照在他脸上,沈相沉掐住他,道:“你想说什么?”   清心脱身,在地上刻下一行字:你是历代以来最弱的主人。   沈相沉把它按到地上睬,一脚踢飞了它,清心飞回来的时候浑身沾泥,应该是落到了泥坑里,被教训完还得送沈相沉回到婪山边界,沈相沉道:“我想好了,改名。”   清心一抖,在沈相沉旁边乱闪,沈相沉不看它,把它收回了鞘内。   他带着一大包东西从刚才那几户人家走过,一群大妈围在路上盯沈相沉,跟看猴的眼神一模一样,沈相沉满脸尴尬,弯着背走过去,那群大妈一齐吐吐沫喷向沈相沉。   “六亲不认的狗东西!”   “畜生都不如!”   “你娘养你就是养了条狗!我呸!”   “走走走,别让他脏了咋们的眼。”   沈相沉看向他们,换了条路,面对那群大妈,愤愤的道:“刚才谁说我娘的!?”   那群大妈虽然害怕归害怕,却也不是好惹的,一个大妈站出来道:“是我。”   “你?”沈相沉嫌弃的瞅她“算了算了,脏了我的嘴。”   沈相沉拎着吃食甩到背后,走了几步那大妈抡起扫把,欲偷袭沈相沉,一道剑光映现在她心窝中,其他大妈把她拽了回去,沈相沉收剑,走了。   他嘟囔道:“要是沧沧在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吧,他哪里都好,就是太暴戾。   “虽说这样也挺好,对,是挺好的。”   “继续保持。”   远方,沈固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我要饿死了!”   “要驾崩了!”   “本王要驾崩了!!来人啊!”   苏殷卿翘着二郎腿,道:“真是没品,也不知怎么能当上君主的,要是我,早就联合大臣叛变了。”   沈固道:“哟,不知道是哪位只能屈居茶馆,一身俗气。”   苏殷卿道:“你是瞧不起寻常百姓吗?如果在你看来在茶馆是俗,那天下普通百姓这么多,是不是都如你口中那等俗气?”   沈固道:“我何时.....真是,说不过你。”   苏殷卿道:“那就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吵的人真的很烦,你那些大臣不嫌你啰嗦吗?”   斐贤飘来一句:“都别吵了。”   苏殷卿看着沈固,道:“喂喂,听见没,别吵了。”   “你,你!”沈固无力争辩。   “殷卿,你这脾气也该收一收,沈固毕竟还年少。”   沈相沉一进来,他就从床上弹起,期待的看着沈相沉,沈相沉把背上的包卸下,沈固如同饿死鬼扒开东西就吃,也不管是什么。   沈相沉道:“停下。”   “怎,怎么了?”沈固嘴里的包子掉下来,呆呆傻傻的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道:“你这样吃,万一有一天,别人给你下毒怎么办?”   他把嘴里的包子吐出来,道:“对啊,那怎么办?”   沈相沉心累,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从前也是个热血男儿。”   “谁?”   “和你们这代无关。”   沈相沉拿了个包子给坐在木头上的千沧雨,千沧雨接过,不久后,几个并排蹲在门口吃包子,沈相沉无聊到在分析包子里面的陷,几人一并讨论这是由什么做成。   一流道:“猪肉馅。”   斐贤不同意,道:“芹菜馅。”   真钰道:“明明就是青菜豆腐馅。”   沈相沉道:“我觉得是萝卜馅。”   随后几人把头转向千沧雨,千沧雨本来就没打算参与讨论,扯了一句:“藕丁肉包。”   几人“嗯”了一声,认同了这个说法。   离开茅草屋时他们仍在讨论,沈相沉道:“到底是什么馅的呢?”   ☆、第四十九回 此情   几人赶了半天路,连山脚都没摸到,沈相沉没告诉他们自己的事,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别人恶心他,他就按恶心的来,一路错到底,他就狼狈为奸怎么了?同流合污怎么了?   他愿意。   沈相沉这样想,顿时茅塞顿开,他从前到底在怕什么?   再者,如果和心悦之人一同的话就叫做龌龊,他只能说是世人愚钝。   算一算时日,他是从何时改变的,他现在性子放荡了不少,反倒是千沧雨,又沉闷了些,沈相沉觉得这样不行,得让他回到跟小时候一样。   沈相沉道:“沧沧,我们来捅鸟窝吧。”   一流首先阻止,道了声“不行”,斐贤思考一周,也觉得此事不可行,作为修道之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安分些。   真钰提拂尘宛然一笑,道:“来。”   苏殷卿轻蔑瞄看沈相沉,不想参与到其中,沈相沉向他招手,道:“你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苏殷卿指着他,道:“你!”此计果然有效,苏殷卿提着剑就过来了。   一流和斐贤也不好推辞,做个样子在爬树,斐贤低声道:“认识沈公子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沧沧!”沈相沉手勾着树,另一只手递给下面的千沧雨。   千沧雨抓住他那只手,沈相沉使着劲把他往上拽,见沈相沉很吃力,千沧雨踏树跃上枝干,拉起了沈相沉,沈相沉很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在千沧雨面前展现一番的,他抬头看见头顶有个鸟窝。   “嘘~”他扒着树枝看,里面还有鸟蛋,他伸手进窝,对面在树上看风景的一流和斐贤眼睛骤然放大,纷纷遮上了眼睛。   像沈相沉这种,在他们那是要被送进法场管教的,一律被打上“熊孩子”的称号。   苏殷卿手里抓着一只鸟,那鸟被他握的翅膀都快要断掉,真钰劝苏殷卿放了它,苏殷卿不肯,道:“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他把头别过去,不理真钰,真钰道:“我不是想抢,只不过,你这是残害生灵啊!一般山上都有山神,你这样会惹怒他们的。”   苏殷卿道:“有就有,我还怕了他不成。”   沈相沉眯眼微笑,道:“你劝不动他的,放弃吧道长。”   千沧雨看他手里的鸟蛋,道:“你要孵吗?”   沈相沉道:“不。”   他靠近千沧雨,道:“留着吃。”   千沧雨还真的是,脸煞红,红到可以,与血色媲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难不成是大了,懂的多了,变腼腆了?   极有可能。   沈相沉放回了鸟蛋,使一流他们放下了悬着的心,他跳下树,正好看见苏殷卿在揉鸟的小脑门,画面十分友爱,他“呕”了一声,从旁边路过,苏殷卿收回了那只鸟,把它带着上路了。   一流为了防着沈相沉再出什么鬼点子,与他谈起先祖青城,沈相沉第一个想法就是:完蛋了!   他家先祖是何等人物,无敌的存在,比起他先祖,他自己就是连青城手指头都够不着的小蚂蚁。   苏殷卿听起他们先祖,道:“别说了,青玉坛断后已成定局,本来就不招收女弟子,现在又出了个断袖掌门,妙啊!”   沈固道:“也不一定,只要沉哥哥愿意,有的是。”   真钰把他拉回来,道:“如此口无遮拦,是要被你沉哥哥夫君大卸八块的。”   沈固盯着千沧雨,猝然骨寒毛竖,沈相沉摇着柳枝,道:“诶,沈固。”   “你出来了,你皇宫怎么办?”   沈固答:“微服私访啊。”   “还微服私访。”沈相沉一笑,叼着柳枝大步向前。   真钰挤挤他,道:“那宫里好不好玩?”   沈固表情难以形容,只道:“不好玩,又大又闷。”   “后宫佳丽三千是不是真的?”   “别提了。”   苏殷卿跟了沈相沉许久,还是不知道他要去哪,走来走去,反而回到了原点。   一开始的姑娘家。   沈相沉扒在她的窗户上,向里张望,比了个手势叫他们不要发出声音,一脚踢开了门。   刚才捅过鸟窝,他竟然要偷窥姑娘家?斐贤不得不上前阻止他了。   他挡在沈相沉面前,沈相沉一声“嗯?”推开了斐贤,道:“我知道你在这,别躲了。”   床底传来“吱吱”的响声,沈相沉不把头伸下去,而是一脚踩在床上,逼下面的人出来,那姑娘爬出来,头发上沾着草,嘴里啃着玉米。   千沧雨不语,注视着沈相沉的一举一动,几人焉是震惊,千沧雨的确是非不分。   “出来出来,是不是你搞得鬼?”沈相沉勾勾手指,把她带到了门外。   那姑娘被发现后窘态尽显,不好意思的抓着手,道:“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沧雨哥哥。”   沈相沉指着她,道:“你先给我变回来。”   姑娘想了很久,才道:“怎么变?”   沈相沉踱步,气冲冲的道:“这个令郎君,我说呢,你见过他?”   姑娘道:“不关我的事!”   “是他自作主张,带我过来的,说是....”   她挠头抓耳,道:“我忘了。”   “那我再问你,是不是你告诉他们...”沈相沉停住了,千沧雨正站在他身后。   “什么?”   沈相沉转身一副笑颜,道:“什么什么,没事啊。”他从千沧雨身旁走过。   千沧雨抓住他臂膀,道:“跟我说真话。”   沈相沉呼出口气,道:“好吧,你真要听?”   “我遇到安自了,和他搭了两句话。”   千沧雨道:“真的?”听他的语气应该不太相信。   沈相沉道:“你得相信我。”   他回屋后,外面就剩千沧雨和姑娘两个,千沧雨目光撇向那姑娘,指尖绕着红光,落在那姑娘身上,他便也转身而去,坐在椅子上沉默。   如之走进屋,看着沈相沉与千沧雨两人,先去了沈相沉那,道了声“对不起”,换来的是沈相沉一句:不必道歉。   她很是不解,确实是她四散传播的,有可能,真的是她误会沈相沉太久了。   沈相沉垂眉,道:“你想跟着我们?”   如之不敢答复沈相沉,点了点头,沈相沉道:“那便跟着吧。”   他叹了口气,去屋里头把柴火收拾好,打开锅盖,里面煮的是些面食,他合上锅盖,坐在外面砍柴。   砍着正投入,耳边又多了声砍柴音,他扭头看着旁边的人,笑道:“消气了?”   千沧雨砍着木头,听见沈相沉的声音后也看着他,道:“我没生气。”   春风拂面,沈相沉爽朗的笑了几声,千沧雨夺过他手里的斧头,道:“我来就好。”   沈相沉拖着脸看他,道:“小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屋里气氛恍如凝固,真钰到处走走看看,摸东摸西,斐贤“咳”了声提醒他,一流坐在门外打坐,不理会任何事情,苏殷卿则在思考她为什么会化形,看见外面的沈相沉和千沧雨后,他找了快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如之在房里向外看,又低下头。   给斐贤和真钰沏茶,真钰慌忙推脱,斐贤拿起杯子摇了摇头,道:“注意你的姿态,真道长。”   虽然沈相沉也不知道为何如之对千沧雨这么执着,但就目前来看,她应该知错不会再犯了,罪魁祸首令郎君,自己不来,找个姑娘顶替,该不会是想使美人计吧?   不对,这不可能,如之其貌不扬,派她来...反正怎么想都是脑子出问题了。   他带上如之主要是怕这小丫头摸不着回去的路,好歹人家也是千沧雨邻里,情分还是要尽到的。   几人围坐一屋,沈相沉打算立马启程,听如之说,九家围山是因为有一个自称天下第一的人物,要去惹九家,敢这么狂肯定不是有名无实,九家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所以才把山围上,要是知道沈相沉他们进来了,肯定得把他们绑过去。   沈相沉顿时有了想法,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锁定了目标,道:“烧山。”   苏殷卿一滞:沈相沉这是怎么了?先是说出那种屁话,现在难不成还要实践一番?   斐贤道:“我有个主意,在本道那有个驱赶妖魔的法子,拾其枯草,搭成山状,点火燃之,再...”   沈相沉听他说这些,自己是懂了,怕别人听不懂,就把他话截了,道:“篝火是吗?”   斐贤点头,沈相沉盯着门外那片空地,学着斐贤说话,道:“此法可行。”   “但要更大。”   几人先来是想分头去找木头的,谁知,一功夫的时间,木头搭成了山那么高。   本来沈相沉搬木头搬的很吃力,脚一崴,其实摔倒也没什么事,千沧雨张手就打出道光把沈相沉顶住,众人发现这阵法对千沧雨竟然不管用,于是找他来,分分钟钟解决了麻烦。   至于直接用法沈相沉小试了下,阵法上附着的雷光把对面炸出了块巨型大坑,为了不影响附近百姓生活,他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此处离九家万里,就算传到那,如此小规模的攻击,九家也不会在意,他们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火棍在空中一抛,所有木头被点燃,熊熊烈火,沈相沉却不看,他讨厌看到烈火燃烧的场景。   不久之后被刮来的风吹散了,沈相沉期盼九家能注意到这边,空气的流动带去的气味,话说,应该是不会飘那么远的。   接下来的时光,沈相沉都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让九家注意到,直到苏殷卿一脚踢开沈相沉,道:“有这时间早到了。”   沈相沉才换了思路,继续上山,他还蛮想尝试尝试坐囚车感受的,那群人肯定会冷艳看待沈相沉,但也总比一直走没个头好。   并且,那位天下第一,应该也潜伏在这座山中的某个角落,随时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他嘲讽性的道:“天下第一,真有胆说,就不怕哪一天被连头带脚的干掉吗?”   此时沈相沉看见草丛里的那点黑色,再观察整个林子,貌似都有,他先让如之跟着沈固一起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互相照顾,后面在跟着三位道长,苏殷卿人小胆大,走在最前面。   苏殷卿目光突然敏锐,喝道:“退后!”   这一嗓子,沈相沉都被吓到了,倒不是说是心里害怕,草丛中的数万只乌鸦张着翅膀向几人扑来,如之是个姑娘,一下就被啄倒,这些乌鸦带来的冲击力非人力可比,应是居寒在他们身上用了什么法术。   千沧雨挡在沈相沉面前,一团红光围在所有乌鸦身上,接着一股股烧焦味弥漫在整个林子,沈相沉讶异,几年前,对付千居寒时,他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那时,千沧雨到底有没有出手?   苏殷卿袖里的鸟露出了小头,刚出来就看到地下躺着一只被烧焦的乌鸦,连毛都没了,它害怕的缩了回去。   乌鸦像雨点般落下,差些砸中沈相沉,千沧雨抓住他那只鸟,丢在了地上,真钰就看着这一切,他由衷的感到:千沧雨真的很厉害。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沈固嚷嚷着好饿,再不给他吃的他就要驾崩了,苏殷卿丢了一句“随你便”,他便不再嚷了。   沈相沉从路边摘了颗野果子给沈固,自己也尝了尝。   “味道不错,你吃吗?”他把果子塞进千沧雨手里。   千沧雨也尝了尝,几人在吃着这种不知是何名的果子中,来到了山峰,沈相沉观望山底,是条河,对面就是九家,烟雾缭绕了整个山峰,看不清具体位置。   河宽大约,沈相沉估算不清,从山上看就很远,远到看对面那座山就一小块,封名为何河,实则为湖,有趣。   要是带宝贝来就好了,直接让千沧雨飞过去看看,向他的剑和道长的剑都不行,千沧雨驾驭不得,尤其是清心,他不能让千沧雨冒这个险。   他记忆力衰退的可以。沈相沉愁着怎么过去,这路途,在河里漂泊一月都很有可能。   千沧雨盯着应心,锁链的长度若是可以跨越这条河,他施了法,比往常都要更多,锁链伸长,消失在画面中,沈相沉数着时间,慢慢流逝,沈相沉叫千沧雨停下。   转眼看去,千沧雨颈骨凸起,眉目中透出冷气,沈相沉扶住他,跨越这么长的距离,就算是他,也一定不容易。   斐贤有几分担心,一根锁链,会不会中途断裂都难说,以千沧雨现在的状态,应该很艰巨。   千沧雨只平复了气息,仍在施法,沈相沉抓住他,道:“算了吧。”   千沧雨这次没听沈相沉的,从应心内部伸出数条锁链,沈相沉自知拦不住他,几人等的焦灼难耐,千沧雨手垂下,回头看着沈相沉。   “好了。”   沈相沉走到前面,一道锁链桥搭在他面前,尤其壮阔,锁链碰撞砸出的声响让几人紧张起来,沈相沉踏上锁链,走的很平稳,沈固每走一步心都在抖,身后的如之犹豫了半天,看见千沧雨已经走了,她也跟了上去。   沈相沉扶着锁链,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千沧雨还得不断的给锁链桥续法,他们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时间越长,对千沧雨的消耗就越大。   “就这样放过他们吗?”林中的男人目光如炬,盯着沈相沉的背影。   “怎么会。”旁边的男人一阵低笑“好戏在后头。”   沈相沉抓紧了锁链,头脑闪过一个画面,他晃了晃脑袋,继续朝前走。   箫声,是箫声。   未闻,他也来了吗?   沈相沉抱住头,千沧雨按住他,沈相沉道:“我没事。”   他看着身后的人,好像都没有听到这箫声,应该是针对他一个人来的,沈相沉避免着被趁机而入,注意力集中。   最终才发现,他根本敌不过这箫声,未闻的话,他根本不能。   沈相沉驻足,道:“你们先走。”   一流道:“沈公子?”   沈相沉喊道:“别管我!”掉头往回走。   他趴在峰边,大口喘着气,越来越模糊的画面在他脑中闪动,清楚的是,千沧雨正离他不足三尺,沈相沉知道他会回来。   但现在,他必须躲开千沧雨。   沈相沉拔腿跑向林中,树上被他抓出道道指痕,沈相沉眼里青光显现,他撑不了多久,一旦意识被未闻夺走,他会再一次杀了千沧雨。   他伸手去够腰间的箫,双眼渐渐闭合,两腿一软倒在了林中。   一流也准备回去找沈相沉和千沧雨,苏殷卿挡下几人,道:“回去也是白搭,你们还是别给他找麻烦比较好。”   如之不听,继续往回走,苏殷卿道:“你执意如此也好,反正又不是我的命,死在这无人之地,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沈固道:“你可真了解沉哥哥。”   本就是不经意的一句话,苏殷卿却回道:“不是我。”   有苏殷卿在沈相沉放心,他能顾大局,可困在幻象里不是好受的,他深有体会。   这次好像有些不同,未闻好像不打算给他准备什么恶心画面,如今是一户人家,黑白相间的瓦片,浅绿色的池子,书页翻过的香味,墨汁残留的印记,伴随着一声啼哭被打破。   屋里的男人露出笑靥,抱着那小婴儿,从外边跑来一个五六岁差不多的孩童,也进来看那婴儿,此刻正是深夜,路过了一位老者,他听见这家的啼声,敲响了门。   灯火昏暗处,坐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嘴里不停咒骂着那婴儿,希望他立马就能夭折,见来了位老者,她出于好奇跟去看了看,趴在门外的她听见里面的男人和老者谈论些令人惊喜的消息。   那男人眉头紧促,手里不安的摇晃仍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道:“怎么会...你说这孩子会给千家带来灾祸?”   那老者千沧雨的双眼对视,转开了身子,道:“不错。”   男人不舍得婴儿,追问道:“那仙人可有别的法子?”   老者答道:“天命难违。”   男人看着怀里的婴儿,正还向他招手,模样讨人喜欢的很,心一软决定抚养这个婴儿。   临别时,那老者留下一句:此子日后必成后患,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酿成大祸。   男人追上去,道:“还未请教仙人尊名。”   老者摸了摸胡须,道:“孤笛行。”   男人在老者离去后感叹,道:“果然有仙人之风。”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孩童摔碎桌上的茶杯,怒骂道:“狗屁天命难违!”   “看我把你踩在脚底下。”   他抱起被仍在桌上的婴儿,道:“没事,我是你哥,出了什么事有我呢,不会有人欺负你。”   沈相沉眼眶一湿,婴儿是千沧雨,那眼前这个孩童,是千居寒。   他出去后,一直伏在门外偷看的女人抓住他耳朵,将他拽到房内,一把关上了门,指着千居寒就开始骂,千居寒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那女人又开始咒骂千沧雨。   “管他什么事,你要不高兴就去找爹爹。”   “白眼狼啊你!”   她手指使劲点着千居寒的头,千居寒打开她的手,躲进被子里装睡。   “我容易嘛我!现在倒好,连你也向着外人,你爹本来就不宠你,我看你以后怎么办!离赶出这个家不远咯。”   她说着说着就独自在窗边抹起眼泪,沈相沉能看出来她是个狠毒的女人,说来也怪,千居寒竟然没被她教坏。   接下来的时日就是传说中的沧海翻涌,雨落七夜了,期间的确有人赐名——暮晚,在传说是一位道人,不过这名字可不是他想的,一个由头罢了,真正想出此名的是千居寒。   他摇着拨浪鼓在逗千沧雨笑,询问他起的名字千沧雨喜不喜欢,这时千沧怎么会说话,只能以笑容回应,千居寒见到他的笑容,也跟着乐呵。   “你给我滚出来!”那女人又提溜着千居寒的耳朵,这次倒好,直接给千居寒锁进房里不让他出来。   “咚咚咚咚!”千居寒用力拍打着木门,最后发现只是徒劳,坐在地上生气,他闲的闷,开始想千沧雨的名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泪...”   “雨!”他高兴的蹦起“就叫沧雨!”   这时的千居寒不仅纯真,还对千沧雨这个争宠的弟弟很好,现在的温馨,是怎么化为仇恨的?   千居寒在房里被关了好几天,叫也没人应,肚子都被饿扁了,他悲催的躺在墙边,门外一声女音在唤他,千沧雨爬过去,道:“甄夫人。”   被叫作甄夫人的女人蹲下,门下出现了一盘上好的饭菜,那女人道:“阿寒犯了什么事吗?”   千居寒扒着饭菜,道:“没,我娘把我关起来的,既然她要关,我就不出来了,气死她。”   甄夫人一笑,道:“真希望晚儿不要像你一样倔才好,那你慢慢吃,我回去跟老爷说说。”   待步音消失后,千居寒嘀咕道:“跟我一样怎么了,好的很!”   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门外好像有人在吵架,便起身趴在门边听,是她的母亲和甄夫人。   “谁让你给他送饭了?饿死了活该!你当你是谁,我家阿寒是人不是狗,别以为你在老爷那有点地位就了不起,我不怕你!”千居寒母亲挺着腹部掐着腰,嘴里骂骂咧咧,千居寒都听烦了,侧身堵上耳朵。   砰——!   门被他娘踹开,千居寒神色自若,收拾旁边的碗掩到身后,她娘一脚踢翻了千居寒手里的碗,抓着千居寒头发将他扔出门外伸手就要打,甄夫人扶起千居寒。   “没事吧?”她把千居寒身上的灰尘掸落。   千居寒摇摇头,跑回了房,听见千沧雨在屋里啼哭,他悄悄的靠在窗前看里面的千沧雨,绽放出了笑容。   “居寒还小,你这样打下去,他..”   “他是我儿子,干你什么事?我想打就打,倒是你,一天天的,卖弄风骚,老远我就闻见一股骚味,当是谁呢,就是咋家这位。”   甄夫人道:“你非得这样吗?等居寒以后长大了,告诉别人他有你这样的母亲,只会打他骂他,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千家?”   千居寒的娘一声冷笑,道:“你是说我给千家丢脸了是吗?”   甄夫人道:“墨蔻,当初我们嫁进千家时说的好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找过你麻烦。”   “你是没有找过我麻烦,怎么说你好呢,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   甄夫人发起了火,举起手上的药包,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墨夫人愣然,夺过药包撕的粉碎,撒在甄夫人的面前,甄夫人不予理睬,转身而去,墨夫人深吸了口气,锁骨看的很明显,她仇视着甄夫人的背影,像是要把她碎尸万段。   ☆、第五十回 阿寒   千沧雨生来就执拗的很,不喝母乳,要喝只喝茶,还必须是最上等的茶,小火慢熬,茶汤袅袅,氤氲翻腾,只取表层少量茶水即可,剩下的。   “诶诶诶,倒了干嘛,拿过来。”千居寒捧着茶壶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茶水入喉,从外边刮来一阵春风,他感觉清爽宜人,笑着蹲在千沧雨面前。   他拿起铃铛在千沧雨脸上晃,千沧雨扭开头,闭了眼睛,千居寒非但不气,反倒笑的更开心,沈相沉怎么看他,都和现在的千居寒联想不到一块。   此时,他对千沧雨是极好的。   好到令沈相沉都自愧不如。   这家人怕千沧雨营养不够,奔上万里给他找的滋补药方,沈相沉看着够补了,千居寒不觉得,非要让后厨的人给千沧雨煮鱼汤,沈相沉天真的以为到这就完了。   过了几天,后厨堆满了他没见过的山珍海味,炊金馔玉,千居寒指绘着后厨,厨子没急他急的就差点亲自上阵了,墨夫人今天和甄夫人出去挑布,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千居寒就趁着这时间瞎鼓捣。   “不行不行。”   “有鱼刺你没看到吗?”   “重做!!!”   他愤然的坐在桌边,听见哭声后他“哧溜”一下没了影,千沧雨摔下了床,正想办法上去,笨拙的身躯抓着桌腿,看到千沧雨时愣了一下,千居寒走近他,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抱起放到床上,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生怕他磕着碰着。…   “不哭了,哥哥在呢。”他咧嘴一笑,坐在床边给千沧雨唱曲,值得承认的是,听起来确实不错。   千沧雨没过多久就睡了,千沧雨拍拍心窝,怕吵醒千沧雨,脱了鞋子爬出去。   在门槛处他看到一双脚,是他爹,注意到门口趴着不动弹的千居寒,他道:“还不滚去温书,整天游手好闲。”   “是。”千沧雨乖巧的给他行礼,灰溜溜的跑了,千老爷面显笑意的去看千沧雨,跟千沧雨说话,摆弄手脚逗千沧雨,活像个神经不正常的呆子,千居寒压根没走,他怕千老爷吓到千沧雨,一直在门外守着。   让他喜的是,千沧雨也不看千老爷,照样别头干自己的事,园里两个女人吵闹的声音传入耳内,千居寒躲到石头后面趴着,露出两只眼睛。   甄夫人和墨夫人在互相拉扯,争夺一块布料,但沈相沉看,是墨夫人不松手,并且抓着甄夫人的手,故意把声音喊的很大,沈相沉汗颜,简直就是俗气置顶!   千老爷从房里走出,看见两个女人后,用粗狂有力的声音喝止了她们,又叫了甄夫人进屋,墨夫人以为千老爷是要训斥甄夫人,高兴的不得了。   千老爷把甄夫人拉到桌边,道:“我这次去溪水,那边有一位私塾先生,我想等晚儿六岁的时候把他送去。”   甄夫人道:“为何要等六岁?”   千老爷道:“这先生只收一名弟子,必须是六岁。”   甄夫人眉头微蹙,她已明白千老爷的意思,道:“会不会太早了?”   千老爷:“不过是早一年,碍不了什么事。”   沈相沉明晰了,看来千老爷是想等千沧雨五岁的时候就送去,可千居寒分明已到了岁数,正好是六岁。   而且伪造年龄被发现,脸不是丢尽了。   千居寒的舍不得从眼里流露,跑进屋子里埋头哭泣,以沈相沉的角度思考问题,他觉得千居寒比千沧雨还要聪明,甚至可以称的上天才,不受宠也是真的,一半是她娘的缘故。   时间过了大半,千沧雨学会了走路,沧雨这个名字千居寒从没跟别人说过,只是他自己这么叫,旁人都叫千沧雨为暮晚,两个名字都是他起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沧雨这个名字,沈相沉也喜欢。   外面的千老爷似乎在筹备着什么,门外挤着几个道士正和千老爷说着什么,千居寒偷溜过去看千沧雨在园子里走路,因为怕他娘发现,他并没有走过去,只是悄悄注视着千沧雨。   千沧雨看见园子里的草木,伸手要去抓,千居寒一下就看出来那东西是造刺树,以飞速的步伐扑向千沧雨,沈相沉也看的提心吊胆,万幸的是,千居寒赶上了,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某些声音。   视角移动,千沧雨的后背十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正在往外滴血,千沧雨睁着眼睛看他,应该是在迷惑,千居寒摸摸他的头,从刺上挪开。   千老爷看见他两在一块,跑来拉走了千沧雨,千居寒扶住后背,转了个身,把造刺树拔了出来,扔在了墙外边,他开始巡逻起园子里的草木花卉,只要带刺的他全拔了,园子里干干净净,为此,他被千老爷罚了禁闭。   背后的伤口在快速发脓,千居寒趴在地上疼的面目狰狞,期间甄夫人不断过来看望他,给他送饭,千居寒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问她要了盆水。   沈相沉看到这里,心想千居寒真是条汉子,一盆水从头浇到尾,但是这样反而不会好吧。   他娘也来过,骂了他几句就走了,千居寒堵上耳朵,他最烦墨夫人絮叨了。   这天,他又听见门外甄夫人在劝千老爷。   甄夫人道:“阿寒在柴房待的已有些时日了,不如就把他放出来,跟晚儿说说话,他们兄弟俩到现在还没好好认识呢。”   千老爷道:“你就是心太软了,他可知道我那些花草要花多少钱吗?”   甄夫人沉默了些许,道:“晚儿今年刚满一岁,也该带他上山祈愿去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不是更好?”   被甄夫人劝动的千老爷答应放了千居寒,放出来时告诉他:“下不为例。”   千居寒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下不为例。”   接着他跑出柴房,在走廊里疯,老远就看到千沧雨在拿着书卷,表情凝重的阅读,千居寒轻轻一笑,在房梁上跳跃,倒挂在千沧雨面前,千沧雨被吓的一激灵,手上的书卷掉在地上。   由于反应太慢,他过了几秒才“啪叽”一下坐在地上,逗的千居寒直笑,他跳下来蹲在千居寒面前,道:“叫哥哥。”   千沧雨被吓懵了,吐出几个字眼不清的字,千居寒勉强的笑了笑,他完全听不懂千沧雨在说些什么。   甄夫人提着篮子走过来,看见千居寒也在这,她温和的道:“明天记得早点起来。”   她走后,千居寒把手放在千沧雨肩上,又是笑容,道:“明日我跟神仙去说,让他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沈相沉听这话,觉出千沧雨的的确确的和千居寒有几分相似,不仅仅是说的话,性格方面的更像,就是千沧雨更坚毅罢了。   说起的早,千居寒还真是起的早,早到太阳还没出来他就先起了,在柜子里翻找衣物,他拿出了条红布条系在头上,又找了见红色衣裳,许是图个大吉大利,摸到身后的疤痕,他低眉叹息,披上了衣服。   甄夫人低头跟千居寒说话,眉眼带笑,道:“待会上了山,阿寒负责看好晚儿,我和你娘去添些香油钱。”   千居寒仿佛接到了重任,一路上都背着千沧雨,他娘不屑于看他,走的疾速,千居寒貌似不喜欢他娘这种人,跟她接触的不多,平时也说不上几句话,一见面就开始骂千居寒,他还嘴还是要被骂,不如躲躲,至少清净。   在山上时,千沧雨没有防备的往千居寒身上尿了,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蹲下来把千沧雨安置在一旁,脱下了外面的袍子,就这么一会的时间,千沧雨就不见了。   千居寒焦急万分,他把四周都看了个遍,仍没见到千沧雨,他跑入山的背面,在山坡上跑着,在小溪边见到了玩水的千沧雨。   他过去抓住千沧雨,将他重新背在肩头。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要急死人了。”   千沧雨拽住他背上的头发,搓成了一团,沈相沉也在笑,小时候的千沧雨可真淘气。   ——下一幕在几个黑衣人的出场中结束,沈相沉看的揪心,千居寒和千沧雨本来走的好好的,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千居寒背着千沧雨的手有些颤抖,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当然会害怕。   黑衣人一步步的把千居寒逼到坡边,放眼看去,如若滚下去,他和千沧雨都会死在这山上。   千居寒没有别的选择,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盯着没有边的山坡,一头跳了下去。   他将自己身子蜷缩成一团,怀里裹着千沧雨,石块在他身上戳出伤口,猛的一悬空,他磕在了巨石上。   不过总算停了下来,他滚了大约有一些时间,张开双臂,千沧雨一点伤都没受,他松了一口气,躺在石边休息。   就在他合眼的那瞬,另一块碎石从口中砸向千沧雨,千居寒闻声而动,撑在千沧雨身子上空,他憋着眼泪,一动不敢动,好像,已经感知不到腿的存在了。   石块停在他腿上,只要他稍微动一下,石块就会从他头上滚下去,不仅他会死,千沧雨也会死。   保持这样的动作真的很辛苦,他身下的千沧雨从胳膊旁跑了出来,力图推开石块,千居寒苦笑了声,道:“已经没办法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自言自语答道:“我是你哥。”   千沧雨看着他,千居寒松了劲,石块却并没有落下,而是停在了他背上,一圈粗绳圈住了石块,千沧雨向那边看去,是千老爷他们。   “阿寒!”墨夫人提着裙摆跑来,捧着千居寒的面颊,手抖的止不住。   她对那群仆从怒吼道:“还不快点提上去!”   甄夫人过来抱起千沧雨,千老爷见千沧雨并无大碍,拍拍自己的胸脯顺气,那群下人检查了周千沧雨,除了身子脏了些,其余毫发无损。   千居寒的腿被砸的稀巴烂,看起来就是一滩肉泥,连骨头都没了,他想爬起来,可腿已经与山石粘在一起,起不来了。   他扭头看千沧雨,被一群人簇拥着,再看了看面前的墨夫人,晕死了过去。   在他被抬回去的途中,听到最多的就是那句:阿寒。   沈相沉终于明白,千居寒为何喜欢用石头攻击了,他就是因为这块石头,废了条腿。   救治的大夫告诉墨夫人,只能保住一条,剩下的实在是无计可施,墨夫人还在逼大夫,千居寒开口道:“这样就很好了,娘。”   墨夫人坐在桌边遮住面容,不一会走了出去。   那大夫给千居寒动刀时格外小心,他这腿,都称不上是腿,找出一根完整的经脉都难。   时间过了四五月,千居寒需得要靠拐杖来走路,不管他走到哪,都会有人说闲话,千居寒便在屋子里不出来。   门外的千沧雨在写字 ,千居寒扒在窗边看他,杵着拐杖跳到千沧雨身旁,问他写的什么,千沧雨没理他,继续写字,千老爷走了过来,一把推倒了千居寒。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接近晚儿,非打断你另一条腿不可!”   千居寒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寻找那根拐杖,捡起来后,他因重心不稳再次跌倒,后面的仆从无不嘲笑他,是个瘸子。   自上次回来,千老爷就一直认为是千居寒想对千沧雨不利,把他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严禁他靠近千沧雨。   哪怕一点都不行。   千居寒去厨房盛饭,因为腿不方便,他在进去的时候必须跳一下,门槛太高。   他打开盖子,伸手去拿勺子,他把拐杖扔在一旁,吃力的扒在锅台,毫无疑问,他又倒下了。   门外一阵哄笑,他抓住拐杖,跳着出去了。   在千沧雨五岁时,如千老爷说的那样,被送去了私塾,千居寒一顿一顿的杵着拐杖送别他,到的时候,已没有了千沧雨。   ☆、第五十一回 相对   千居寒总是在想,千沧雨到底何时才会回来,一年时间已过,他听的只有些只言片语,还有几封给千老爷的家书,他曾在深夜里偷过那叠家书,看到的只有寥寥数语,没有一封是千沧雨寄来的。   除了这些,他都只能待在屋子里,千老爷不允许他踏出这个门,大概是怕他出去吧,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养了个瘸子。   “咚咚!”   千居寒跳起来去开门,打开后站在他面前的是墨夫人,手上端着饭菜,看起来像是些残羹剩饭,她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   “娘。”千居寒捧起饭菜。   “何事?”墨夫人回头,长舒了口气,看起来比往常又沧桑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愈加明显。   千居寒道:“你拿去吃吧。”   墨夫人依旧声色俱厉,道:“让你吃就吃,费什么话,饿死你才好,省的我操心。”   千居寒回房拿书,阴暗的房间里透不出一点光线,千居寒起身翻找蜡烛,在床下捡到一个盒子,他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他的东西,从小到大的衣服,小玩意,他神色一顿,合上放了回去。   他找出的书让沈相沉一惊,那分明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读的,像沈相沉那么大,还在田里玩泥巴,如此深奥,必定是天才,沈相沉料想的没错,千居寒确实更聪明。   园子里的紫藤垂下,一串串的惹人怜爱,千居寒闻其花香,抱着书从窗子上翻过,滚到了树下,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冷眼相待,如同远离了凡界。   往后的日子,只要没人来探望他,他就会来到那里,一坐就是一天,从夏至冬,又是一年。   方今,他听到的是千沧雨遐迩闻名的消息,邻里互传。   千家出人头地了,却没人再记得千家曾经还有一个长子。   私塾先生也因此而光荣,得到了不少的名气,因为还需要千沧雨这个神童,他并没有准时放千沧雨回家,提出再留一年的要求,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是他把千沧雨教成的神童,千老爷自然不愿,他也需要千沧雨这个儿子来光耀门楣。   千居寒一听,好像有机会可以出去,便巴巴的去了千老爷那,提出要去接千沧雨,千老爷想了半天,答应了他,千居寒高兴的一下把拐杖扔了,一头栽在了池子里。   沈相沉可以推断出千老爷为什么答应他,让他去,自己没损失,又不碍面子,要是不能,还可以说千居寒并不是自家的孩子。   千居寒即刻收拾东西,什么水壶,甜食,衣裳,都带着,敲着拐杖从家里出去了,一路上黑灯瞎火,千居寒点了盏灯,刮来的风差点把灯火吹散,千居寒护住那团火苗,艰难的朝前走。   他试着丢开拐杖,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却一下子趴倒在地,他睁眼看向前方,很远的地方有灯火,那大约就是千沧雨待的私塾,他加快了速度,用力敲着拐杖,一点一点的扭动着身躯。   抬头时已经日出,他到了私塾门前,这私塾被竹林围绕,里面还有水声流淌之声,属实幽静,他一眼相中了这地方,喜欢的不得了,进去后他与一名冷面少年对上了眼神。   那少年墨发被极其浅的青色发带束起,一身浅青色袍子,严肃的看着手中的书卷,眉头微微向下,唇角似乎带着点不屑,见千居寒站在门前,他放下书卷,道:“你是何人?”   千居寒才开始打量起自己,一身破旧衣裳,杵着拐杖,活像个乞丐。   “我.....”   他站在门前,不知所措的抓着手里的拐杖。   千沧雨看也没看他,注视着书卷,道:“若是行乞的,就去前面的谷仓,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见不得的。”   千居寒敲着拐杖点点头,准备离开,听见后面的千沧雨仿佛有动作,他回了个头。   千沧雨正在木盆里洗手,也向后看去,千居寒慌忙躲开他的目光,由于心急,他磕在了栅栏上。   “等等。”   千居寒眼眸一亮,以为千沧雨认出他来了,满目欢喜的看着千沧雨。   千沧雨从上面走下来,道:“你腿脚不便,我送你一程。”   千居寒摇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可以。”他的步伐紧促,像是在逃避什么,千沧雨在身后看着他,时间如同了静止了般,他愣了神。   在他没注意时,千居寒的行李从袋里掉出来,他弯腰下去捡,千沧雨也过了去,帮他捡东西,千沧雨拿过他手里的衣裳,里外翻了几遍,道:“你怎么会有千家的衣物?”   他答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千沧雨皱眉,道:“你偷的?”   沈相沉却听见了,千沧雨从没记住的话,还是和当初那句一样,就是不在那么响亮清脆罢了。   那句“我是你哥”,让外面的沈相沉心一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的难受,他就目视着面前的两人,尴尬而陌生。   私塾先生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两人,他首先发现的是千居寒这个衣衫褴褛的瘸子,捂上了鼻子跟千沧雨说话。   “你带来的?”   “他...”千沧雨撇了眼千居寒“是。”   “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我平时跟你说的全都当耳旁风了?再三强调过,像这种..”   “是我自己闯来的!不关沧雨的事.....”   千沧雨盯着他,不断回想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有人也这么叫过。   私塾先生不断催促着千居寒,好像他在这一秒空气都会肮脏一分,千沧雨虽然有疑,却还是要听从私塾先生的话,回了屋。   千居寒也离开了那私塾,他在溪水旁洗脸了,脸上带着微笑,大概是由衷的替千沧雨高兴,他道:“那么久不见,都长这么鲜亮了。”   “这小子。”   “这...小子啊....”   沈相沉看呆了,就算是断了腿他都没这般伤心过,现在却在这抹着鼻涕掉眼泪,不由得也有些感伤,尽管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可现在的他,着实让人恨不起来。   他摸着后面的拐杖不见,回眸看见另一只手里,握着他的拐杖。   “你刚才叫我沧雨..”   他继而道:“是我的小名吗?”   千沧雨伸手欲扶起千居寒,千居寒躲了一下,把手擦干净了,道:“没,我认错人了。”   看到这时,画面突然不见,沈相沉听见外面有吵架声。   一男子道:“我的就不用看了。”   另一位男子道:“让他看看不是挺好的吗?你怕什么?”   “谁怕了?我。”   沈相沉急的喊道:“你们别抢,一个一个来,我这边还没完呢!”   那两位男子沉默了良久。   “怎么回事?”   “谁知道。”   ☆、第五十二回 软肋   沈相沉这时看看四周,他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以什么状态目睹的一切,低头看去,他整张脸都裂了。   为什么,他是一只乌鸦?   这些年都没摆脱晦气,在这里又碰上了,简直就是在刁难他!   千居寒又想走,提起拐杖从千沧雨袖边擦过,千沧雨伸手扶住他,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山底。   千沧雨往他手里塞了几块银两,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日后缺钱,就吹两声哨子。”   他将银两还给了千沧雨,一并带着衣物,道:“沧...”   千沧雨盯着他的双眼,道:“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偷了,公子的好意,鄙人心领了。”千居寒背过去拿着他的拐杖走了,千沧雨依旧盯着他看,过了半晌,才原路折返。   千居寒想着不对,千沧雨不应该这么快就能出来,见他未走远,提脚想追,看看自己又放弃了。   他找了个山洞准备过夜,翻包里的东西才发现,他把千家的腰牌放进衣裳里了,算算时间,现在千沧雨应该已经看到了,他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上山追去。   画面好像重合了一般,面容姣好的少年观望着下面的千居寒,不同的是,手上拿着的,是千家的腰牌。   坐在上面的少年首先开口,道:“你是千家的人?怎么不早说。”   千居寒盯着千沧雨手心,似乎红肿了大片,眉头皱成一团,道:“怎么回事?”   千沧雨没应他,走到他身旁。   “走吧,回家。”   私塾先生在屋里头小憩,应该没注意到千沧雨早已别去,千沧雨在路上和千沧雨谈了些许,主要是在问他不在的这两年家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千居寒不语,不一会从破旧的布袋里拿出几块点心。   千沧雨拿着那块点心,嗅了嗅,道:“这是什么?”   千居寒冁然而笑,恢复了他一贯的做派,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不记得了吗?”   千沧雨茫然,咬了口那点心,千居寒热情的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   千沧雨只答:不错。便没有了话。   千居寒戳了戳面颊,很不好意思的道:“沧雨,你叫我一声哥哥呗。”   回答他的是千沧雨的一撇,千居寒不甘心的跟上去,道:“你就叫一声,就一声。”   沈相沉用他那张乌鸦嘴笑了两声,只是,好像千沧雨并不知道千居寒是他哥哥这事,就和沈相沉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他是千沧雨的一样,但区别在于,千沧雨,从来就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说是在后来。   千居寒能带千沧雨回来让所有人都想不到,千老爷问他要什么奖励时,千居寒推拒了,千沧雨回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千老爷亲切的走近他,并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和颜悦色的道:“阿寒啊,你看看晚儿也长那么大了。”   “又出了名...”   千居寒小脑瓜子聪明的很,直言不讳的道:“您是想像他隐瞒我的身份吗?不过很可惜,他已经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晚儿他风头正盛,早晚都是要抛头露面的。”   说白了就是:你丢我们家的人。   千居寒毫不客气的转身就走,千老爷在后面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晚儿好,你可是他唯一的兄长,连你都不帮他,晚儿就无依无靠了。”   千居寒回眸,愣了一会,道:“我会帮他的。”   他出去后坐在草地上看夕阳,抚摸着断了的腿,道:“谁叫我是你哥。”   甄夫人见到千沧雨,热泪盈眶的将他拥入怀中,千沧雨却如同木头般,没有动作,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回了房就把房门关上。   千居寒看千沧雨一回来就不怎么开心,觉得奇怪,就过去敲响了他的门,千沧雨开门后,依旧是呆呆的,千居寒以为是他读书读傻了,一时慌张的不知该怎么办。   千老爷那边正在和甄夫人讨论起千沧雨,甄夫人坐在桌边含泪叹息,道:“真不知道当初该不该把他送走。”   千老爷拍拍她,道:“晚儿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相信这孩子能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但愿吧。”甄夫人撑着头,一滴滴眼泪落在石桌上。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千沧雨刚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使千居寒更慌了。   失忆了?   千居寒试探了下千沧雨,指的是自己,千沧雨显然不解,道:“你是谁?”   千居寒当时或许没理解千沧雨的意思,只认为他是他开玩笑,想起和千老爷的约定,他笑道:“这家的仆从。”   千沧雨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双眼锁住在他面前的千居寒,道:“何时来的?”   “比你早几年。”千居寒使劲憋笑,应该是觉得千沧雨玩笑开的很有趣,所以也配合着他。   “即是仆从,可知晓我姓名?”   “你啊。”   千居寒想着怎么答,正对上千沧雨清澈的双眼,道:“沧雨,千沧雨 ,怎么样,很不错吧?”   “谢谢。”千沧雨知道了后将门关上,自己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很久都没出来过。   过了几天,千沧雨从屋子里出来,信步踏去厨房,必然是饿了,他翻开蒸笼,巧在,里面有刚蒸好的包子,他拿了些,回到了房间。   他上了阁楼,在上面有几只麻雀,千沧雨将包子撕成小块,放在地上,看那群麻雀啄食包子块,千居寒这几日也在房里,不知在研究什么,日子过得平淡无味,直到三年后的一场变故,沈相沉相信,如果不是那场变故,千居寒也不会变成这样。   以家仆之身待的这三年,肯定很憋屈。   次日晚,房顶上传出瓦片擦接之声,千居寒揉着眼,看窗前的黑影一闪而过,他预感到有坏事将要到来,躲到了门后。   门被用力的踹开,千居寒捂上鼻子不敢呼吸,那帮黑衣人没开灯,也让千居寒躲过了一难,房间里那帮黑衣人正在他房间里翻箱倒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便撤离了出去,千居寒憋的小脸通红,知道他们必定要去寻千沧雨,拐杖急的都没拿便跳了出去,他躲避着黑衣人,摸到了窗边,此刻,黑衣人正在他上面的阁楼活动。   千居寒一跃,从窗子上跳下,千老爷被他这声响吵醒,刚想说话,千居寒比着手势,让他闭上嘴,千老爷也听见上面的声音,一大一小的躲到了床边。   他晃着甄夫人,本以为千沧雨也在这,没看到的他急了头,将甄夫人和千老爷抛下,自己独自去千沧雨的屋子。   就在他出了千老爷门那刻,房里一声尖叫,他跳了回去。   一群黑衣人拔剑对着甄夫人与千老爷,逼问他们千沧雨在哪,当然,他们口中的是暮晚。   千老爷与甄夫人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双手握在一起。   千老爷看见转角处有一块衣料,伸手指着那里,甄夫人哭着,捂上了眼睛。   ——千居寒在不知情中被十几个黑衣人架着脖子拖走了,他嘶吼着,如同一只咆哮的野兽。   “放开阿寒!!”园里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张牙舞爪的向黑衣人们冲来。   她还没看到千居寒,头便轱辘轱辘的滚了几米远,千居寒跪在地上,看着他娘的手,那没了头的身子还在颤动,流出的血依旧炽热滚烫。   千居寒双眼无限放大,怔住了,想去触碰他娘却被拽了回去,他声音像是要冲破苍穹,悲嚎着盯着屋里的人,眼里充斥着血丝,在这种眼神中他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到过千家。   千沧雨在睡梦中度过了本应该属于他的劫的夜晚,醒来时,他没再看到过那个整日求着他,让他叫自己一声哥哥的少年郎。   几人坐在一起,他闻到了些血腥味,千老爷挡在他面前,道:“这几日隔壁来了一家杀猪的,不用在意,赶明我让他们搬走。”   千沧雨品着茶,道:“那个仆从哪去了?”   千老爷道:“走了,跟着他娘回老家探亲。”   千沧雨道:“那他还回来吗?”   千老爷道:“都走了,哪有回来的道理,不会了。”   千沧雨喝着茶,翻着手中的书,喵向对面千居寒的屋子。   至于沈相沉为什么能看见有他的道理,他是只乌鸦,从外面那两个男人吵过后他就成了这种样子,先前他应该是在千居寒体内。   就是,他也想让千居寒进来看看,若是他能看到,会不会心里能稍稍原谅一点千沧雨。   这不会是幻象,应该是千居寒用某种力量将沈相沉带回了从前。   也是,这种画面,是谁也不想看第二次。   他看到这心情低落到极点,现在让他拔剑杀千居寒,他都不一定能下得去手。   沈相沉以乌鸦之身继续看着千沧雨,他避开了千老爷和甄夫人,不知要去干什么事,千沧雨这个向来光明磊落的,居然会去翻人家屋子,沈相沉飞近了点,就在千沧雨身边,这么一瞧,让沈相沉盯的忘记了飞这事,从空中直线坠落,还好这里面不会死,他张着爪子扑在窗边,看千沧雨的所作所为。   一本书册被千沧雨翻开,沈相沉盯着,上面写的尽是些流水账,记录着千沧雨的事,不知从何方冒出一团雾气,落在了那书册上,裂成了片状,散在千沧雨身上。   他拾起碎片,有点疑虑的看向窗外。   沈相沉被他盯的,竟然害羞了起来,他飞到千沧雨身边,他他脸上啄了一下,轻飘飘的。   明明没人,沈相沉却用膀子遮住了头,挪到了墙角。   沈相沉一直记得千沧雨跟他说过的话“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岁”,而今朝 ,千沧雨已到了岁数,他也是在那时遇到的千沧雨,那为何灾祸还没到来?   他飞出去,现在分明是白天,却没有任何光线,上方的血月亮起,照在千沧雨脸上。   沈相沉心想不好,转头去看千沧雨,他也觉察出了,跑去了千老爷房中。   千居寒果真在这。   两只手分别掐着甄夫人和千老爷,纵使他们再反抗,千居寒仍然不松手,蔑视着赶来的千沧雨。   他在脑里理了遍要说的话才开口。   “杂种。”   沈相沉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这是他对千沧雨的特定称呼。   手上的雾气牢牢控制着千老爷与甄夫人,他转身来“照料”千沧雨。   “晚儿,快跑!”甄夫人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 ,千居寒冷冷一笑,加大了力度。   “夫人!”千老爷抓着手上的黑圈,奋力摆脱着它,他瞪着千居寒,嘴角动了几下。   千居寒道:“你是不是很想骂我?”   “别浪费力气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白眼狼,狗崽子,这些年我也听的不下百句了。”   “既然他才是你最得意的儿子,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你的骄傲是怎么化为乌有的。”他靠近千沧雨,手里的雾气在千沧雨脸上停住,又收了回去。   “这么就让你死了,也太没意思。”   千沧雨抓住后面的棍子,拎起来要打千居寒,千居寒一道黑光棍子就裂成了一段一段,掉在千沧雨脚边,他看着千老爷和甄夫人。   语气平和道:“放了他们,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   千居寒提起他领子,道:“别太高估自己了,杂种。”   沈相沉心急,千居寒只是捆住他们几个,没下一步的进展,难道他报复心,并没有那么强?   千居寒从袖里掏出几根虫子,塞进了千沧雨口中,沈相沉闭上眼,果然还是不能把这人想的太轻,什么恶心的事他做不出来。   刚刚放进去的虫子。   沈相沉再看,是八面蛊,千沧雨莫名的被吸入八月阵了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你不是一直很想让我叫你哥哥吗?”   千沧雨擦着嘴角,眼里是千居寒一瞬间的愣神。   千居寒走向他,挑衅的看着千沧雨,道:“不需要了。”   他下一秒就被匕首插入了心窝。   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黑圈失去了控制,千老爷和千夫人拉住千沧雨跑出门外。   沈相沉跟上千沧雨时,他是一个人,这个千沧雨,肯定想法子跟他们分开了,这样单独行动,不会有危险才怪。   ☆、第五十三回 两人   沈相沉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就在这时,画面突然终止,沈相沉也从中脱身而出,摔在了另一处地方,他遮住刺眼的阳光,却还是觉得身子如火烧般灼热。   他爬起来时面前的一张脸使人禁不住一震,尽管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很清楚的知道。   “师兄,师兄...”一人哭喊着抓住他面前那人的手臂,神色张惶无措。   未闻将他按住,喊道:“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那小师弟甩开他,跪在地上掩面哭泣,道:“没,没有了。”   “师兄,你不是说他们是好人吗?!”   沈相沉眼角酸涩,看着眼前这一切,伶舟惧青火未闻只告诉了他一人,那么现在,未闻心中的告密者,只有他。   接着又当上了掌门,更让未闻心里确定了,当年就是他为了一己私欲,而背叛了整个伶舟。   腰间的箫刻字依旧清晰,未闻一把拽过来扔在地上,踩碎了那只箫。   沈相沉害怕的退后,眼底透着恐惧,他道:“我不看了!”   外面的男人阴森一笑,道:“怎么,这就不看了?”   “还早着呢,沈公子,在一切结束之前你可走不得。”   沈相沉宁愿被万箭穿心,也不愿受这样的折磨,再待下去,他会崩溃的。   “你们都过来。”未闻捂着已经被烧脱皮的脸,招呼那群丧失希望的弟子。   他道:“你们其中,谁年龄最小?”   一名弟子颤巍巍举起手,未闻明了,看了其他弟子一面,弟子们都知道未闻的意思,聚在一起,将身子叠在那名最小的弟子身上。   未闻看一切准备就绪,趴在了最外层,青火从身后袭来,未闻闭了眼,局势却在这时发生了变化,所有弟子翻过身将他压在最下面,未闻怒吼道:“你们做什么!!!”   “给我起开!”   弟子们把他摁住,道:“你是伶舟一族的天才,你死了,伶舟还有什么意义?!”   未闻反抗着,弟子们的重量让他只能呼喊,终于,他身上没了重量,也听不见弟子们的声音了,身子上面是一层骨灰,厚厚的几层,未闻抓着骨灰,流下了泪水。   是弟子们的骨灰保护了他不被发现,伶舟一族的唯一命脉,未闻,更是最后一代天才。   伶舟灭族后,未闻因为自身的样貌走到哪都受人排挤,他经常是遮着半边脸跟别人说话。   路边有几个孩子拉住他的衣角,嘴甜的很,叫他哥哥,未闻捂着脸蹲下,对他们露出笑容,去了市井上买了些糖果。   看见有卖面具的,他踌躇了一下,到孩子们面前时他将糖果分给那帮孩子,跟他们说话。   一个插着梅花簪的小丫头道:“哥哥你人真好,长得也俊俏。”   未闻用手点了下小女孩的头,道:“就你嘴甜。”   另一个拿着纸老虎的少年道:“哥哥为什么要遮住半张脸?”   “我...”未闻笑容僵住,不知怎么答。   “让我们看看呗,哥哥~”   “就是,哥哥最好了,给我们看看嘛。”   未闻笑了几声,道:“那...”   孩子们露出期待的面容,未闻只得妥协,道:“你们可千万别被吓到,哥哥这半边脸长得吓人的很。”   “怎么会,我胆子大。”一小胖墩拍拍胸脯,洋洋自得的在小伙伴们门前踏出一步。   未闻缓缓放下那只从没放下的手,刚才那小胖墩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们哭叫着跑了,一名妇女跑来抱住她孩子,问她怎么回事。   那孩子说:“那边有怪物。”指尖的方向是未闻。   未闻急急忙忙的遮住脸跑进了巷口,在那里,他看到了处乌烟瘴气的贫民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个子都没有,他只好去了那,里面都是些粗汉,见到未闻这种年龄尚小,且样貌端正的男子,有了点惊讶。   未闻不知该往哪走,看见旁边一位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他走了过去,道:“请问饭食在哪里?”   那妇人瞧着他,道:“有手有脚的,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那几个正在打鼾的男人也都撑着身子看他,未闻与这场景显得格不相入,一位男子道:“快走吧,等会管事的来了,拿扫把赶你。”   未闻道:“可我。”   走出来的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市井混子,却指着他骂道:“你要点脸行不?我看你就是个泼皮无赖,这里不欢迎你。”   “要滚就滚去你自己的狗窝。”他点着未闻的胸口,挑拨性的盯着他。   两个少年双眼对视,未闻攥紧拳头,正要举起时一个声音喊道:“管事的来了!”   未闻站在那里,等候着,管事的指着未闻问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旁人只说他是个无赖,丝毫没注意到未闻身上破烂的衣物。   管事的招呼未闻过来,询问他想不想留在这,未闻点了点头,管事的便将他带到坡下的水沟,让未闻看。   未闻咽了口唾沫,画面实在过于恶浊,此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未闻与管事的达成协议,同意了他的要求。   常年累月,未闻都在那条水沟旁居住,每日的饭菜只有咸菜和两个馒头,一天几乎只吃一顿,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够好了。   不久后,水沟旁来了位新客人,是一只乌鸦,日日夜夜,那乌鸦都会守着这,未闻习惯了它的存在。   先前的市井混子趁未闻去清理水沟,找到了那只乌鸦,把他带过去烤了,未闻回来时见那只乌鸦不见,上坡子找那乌鸦,他闻见了烧烤味。   每个人手里都有肉食,未闻看见地上被扒光还沾着血的乌鸦毛,捡起来握在手里,他盯着那名市井混子,与他殴打成一团。   未闻一拳砸向那男子的头,敲出了血,众人围过去,看到未闻脸上的伤,都嫌弃的退了些距离,市井混子指甲嵌在了未闻那半边脸上面,笑道:“你知道你有让人恶心吗?”   “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   他指尖划破未闻的半边脸,使他本就不完整的皮肤再次受到了创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市井混子讥笑着,指着未闻道:“看啊,快看!咋们这出了个妖怪!”   他一脚踢倒未闻,把他踩在脚底下,道:“你娘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妖怪,不会是跟什么人..”   未闻满眼怒火,从地上翻起,拿了块砖头砸向那市井混子的头,市井混子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众人慌得跑向来管事处,在半路停下脚步,他们不一会就倒在了地上,未闻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了血色,仿佛被榨干了般,从体内流出一滩血水,未闻朝旁边看去。   “你是什么人?!”   在他旁边的男人一只手上站着乌鸦,他见未闻盯着他,也看着未闻,道:“来救你的人。”   未闻道:“你杀了他们?”   “对啊,怎么了吗?”那男人给乌鸦嘴里喂着腐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都是无辜百姓,你杀他们作甚?!”未闻怒目切齿,恨恨的撇了那男人眼就走。   那男人也不追他,抚摸着手里的乌鸦,道:“他会后悔的。”   乌鸦把头扭开,不看那男人,那男人低声笑道:“黑鹭,要和我打赌吗?”   过了几天,未闻又回来了,手上拿着铁锹,坐在树上的男人看着他,道:“看来是把所有钱都拿去买铁锹了啊。”   未闻把尸体并排着列好,开始给他们每个人挖不同尺寸的坟,男人嫌他麻烦,摆手几道雾气黑光,地被炸出坑坑洼洼的一片,未闻很生气的走到树下,道:“你插什么手?又不是你死了。”   男人从树下跳到他面前,道:“如果我已经死了呢,你要给我挖坟吗?”   “你活的好好的,谁给你挖坟。”未闻将尸体丢进坑里,举起铁锹开始埋,男人又是一挥手,地面又回归原状。   未闻把铁锹扔到地上,道:“你是有多喜欢管闲事啊?!”   男人道:“那你可能要问问老天,他说不定知道。”   未闻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快速的走了,男人手上握着他的铁锹,道:“你忘了这个。”   “不要了!”   未闻走出去才后悔,他现在身无分文,用那个铁锹至少能换点钱。   未闻来到街上,找找有没有什么他能干的活,偶然间碰到了三净派的人,他躲在伞下,听后面的三净派弟子议论着上次除邪的事。   说着说着突然有人提起伶舟灭族之事,旁人皆是拍手称快,赞叹青玉坛干了好事,未闻皱着眉,眼眶中聚成一滴泪。   伞下一人人头冒出来,瞧着,唇间点了两点红砂,眉毛用锅灰画成了条线,编着两根小辫子,眨着并不大的眼睛。   未闻收回了眼泪,踢了伞下的人一脚,道:“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伞下那人道:“你管,我是看你没钱才出来的,感动了吧,要不要加入我?”   他见人已走,握住伞柄,撑了起来,足足比未闻高了半个头,未闻仰视着他,咳了几声,道:“感动个屁,我这辈子都不会加入你。”   “为什么?”那人收回油纸伞。   未闻道:“你是个嗜血狂,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哪日我就死了,还要提前准备好自己的坟。”   那人索性就跟着他,不走了,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可你现在无家可归,在外面也是死。”   “至少比在你那死的慢。”未闻加快脚步,力图甩开那人。   他听见后面脚步声没了,回头看见那人在买面具,他似乎在思考到底哪个更好看,抉择不出来后就都买了。   未闻从他手上拿了张白色面具,那人夺过来,给了他一张黑色的面具,两人抢来抢去,未闻道:“黑与白,你更喜欢哪个?”   “当然是黑色。”   “那你?”他指着手里的黑面具。   那人撇着他,侧脸被一张白色面具遮上,道:“有了这个,你就算加入我了。”   “自作多情。”未闻不理他,戴着面具朝前行去。   两人走过了千山万水,来到了茫茫兰城。   沈相沉熟悉的很,不过他们来这肯定有原因,关键是,那人想让未闻知道什么。   更麻烦的是,千居寒的那张脸,不是他自己的,化形来骗未闻吗?   两人走到兰城酒楼,在上面坐着一名黑衣男子,他目光转向未闻和千居寒,更为凌冽,是千居寒自己的脸。   “哥哥。”   沈相沉彻底陷入深思了,自己叫自己哥哥,他到底想干嘛?沈相沉只好以衣服颜色区分他们,红衣千居寒是一直跟着未闻的那个,黑衣是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   “我打听到了些消息。”红衣递给他一张纸条。   未闻僵硬着,他们才刚对付过千居寒,这时见面,不是要来他的命吗?   “哼,那个杂种。”黑衣千居寒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沈相沉更看不懂了,纸条上什么都没写。   ☆、第五十四回 戏中   黑衣千居寒目光对上那边的未闻,装模作样的问道:“他是谁?你带来的?”   “是。”红衣千居寒则毕恭毕敬的对着他说话。   黑衣道:“叫他来一起吃个饭吧。”   红衣动动手,招呼未闻过来,未闻哪敢动,犹豫了半天,红衣走过去把他拉过来,道:“你放心好了,我哥哥他对你没有敌意。”   三人围着桌子吃饭,未闻头不敢抬一下,生怕对上黑衣千居寒的目光,又或者被发现他曾经还对付过千居寒。   他扒了两口就从桌上离开,道:“多谢款待,我饱了。”   未闻从桌上离开,黑衣看了看红衣千居寒,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红衣跟着他,道:“我送你。”   两人走在灯火通明的长街,红衣突然消失不见,未闻扭头去寻他,正愁着,红衣拎着些吃食出现在他面前。   “知道你没吃饱,怎么,你很怕我哥哥吗?”他将吃食拿出来递给未闻,两人相处应该有很长的时间了,从走的路来看,一年半载少不了。   “没有。”未闻咬了口手里的馒头,看着旁边的红衣千居寒。   红衣道:“说真的。”   “什么?”   “他没你想的那么恐怖。”   未闻嘴角歪了歪,多恐怖他有见识好吗?就是他不明白,千居寒这样的恶人,怎么会有一个性格还不错的弟弟。   虽然一开始对他印象并不是很好,但相处久了,反而发现他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改不了的多管闲事让人心烦。   沈相沉想着,他很怀疑,千居寒为什么要把这给他看,他不怕吗?   两人回到客栈,红衣告诉他还有几日就能回家了,未闻很久没露出的眼神在此刻显现,一直居无定所的伶舟人,终于有家了。   早上未闻起来时听见隔壁的动静,敲了敲红衣的房门,里面的动静停住,开门后红衣笑着和他打了个照面,从外面出去下了楼,他进了去看见墙上的划痕,原来刚才的动静,是在试刀么?   一股饭香味扑鼻诱人,红衣手上拿着刚买来的酒菜,举起来给未闻看。   未闻与他坐在一起吃早饭,他目光落在红衣脸上,道:“你真的不再杀人了吗?”   “怎么,不信我?”红衣咬着筷子,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不是,我当然信你,就是,我..”   “你若是真的信我,也不会问了,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   未闻和他僵持着,他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回了房间,他拍着自己的头,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他分明保证过。   未闻打算和红衣道歉。   他找了些纸笔,在纸上写道: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那么问,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了,如有下次。   他提笔,想写:天打雷劈。   又觉得过于俗气,他想出去看看红衣在干嘛,好在他身上找找灵感,未闻趴在门缝边偷看。   红衣正蹲在地上干着些事情,看起来不太妙,未闻睁大了双眼,捂上了嘴,红衣看着房间,见没人后,将地上的人一刀砍死,他走进侧室,血溅声听的尤其明晰。   里面还有人!是都被他杀了吗?   未闻眼眶逐渐模糊。   乌鸦从里面一个接一个有序的飞出来,红衣做完了这些事,靠在墙边擦手。   沈相沉想看他杀的那些人,只是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他,现在住在未闻的体内吗?不,这种感觉,不太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哪还有什么身体,他依旧是只乌鸦,沈相沉就知道,千居寒不会轻易让他实体化的。   沈相沉巧妙避过了障碍,飞入了窗子,他在地上看见了青玉坛的青玉。   挂着红绳的青玉与血色融为一体,沈相沉一退,他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这都是千居寒的骗局,这些不过是他的幻象罢了!   可,青玉坛的青玉怎么会模仿的出来?   沈相沉内心喊着:未闻快跑!   他恨不得冲进去把未闻拉出来。   门在这时从外面被推开,沈相沉震惊:难不成是未闻?   站在门口的男子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指着那具尸体,道:“你答应我的。”他声音都在颤抖,含有着复杂的情感,沈相沉也说不明白是什么。   红衣不看他,道:“你就当我是个嗜血狂吧,恨我一辈子。”   未闻顽固不化,坚持道:“可你答应我的。”   红衣喊道:“如果是我骗你呢?!”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未闻扭开了头,在门槛处停下没迈出去的脚步,他低声道:“到此为止了。”   红衣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楞楞的,只有血腥味和一堆尸体陪着他。   时间过了大半,未闻没有回来,沈相沉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离开客栈后,未闻没了居处,迎面碰上了几个男人,看起来这装扮,是山贼,见未闻腰包里有钱,他们什么都不管就扑上去,把未闻快揍了个半死。   其实他大可以还手,这些人就都死定了。   未闻向前爬了几步,摸到一个人的脚,那人注视着他,道:“你这模样,真惨。”   未闻笑着躺在地上,道:“特意过来看我,劳烦你了。”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什么好人。”那人将手伸给他“饿了吗?我请你。”   沈相沉清楚,那几个山贼,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抢未闻的钱,千居寒,布局竟如此周密,沈相沉从来都是低估了他。   画面里的未闻和红衣好像在讨论着有趣的事,两人走到了酒馆,红衣叫了几坛酒,与未闻在这里吃吃喝喝,说着闲话。   看着还挺温馨。   红衣端着酒碗,与他碰了一下,道:“我敢保证,你再找不到比这更好喝的酒了。”   “好喝的酒有的是,哪分什么更好。 ”未闻畅快喝酒,看起来好不痛快。   红衣举起酒碗,盯着对面的未闻,道:“敢不敢和我打赌?”   未闻上了酒劲,道:“怎么不敢,赌什么?”   红衣道:“就赌这坛酒。”   未闻道:“你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人。”   红衣男饮酒而笑,看着外面的风景,夜色愈浓,红衣男的指尖不耐烦的敲击在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飞来一只乌鸦,他见势起身结账,未闻撑着身子,让自己清醒,几个青色衣裳的人堵在门前,在他眼中晃动。   红衣男大步走过来挡在未闻面前,那几人撞开他,提起未闻就想带走,红衣抓住那人,道:“他与青玉坛无冤无仇,你们为何又要赶尽杀绝?!”   那人道:“伶舟一族都是祸害,敢反抗青玉坛的人也只有这个下场。”   “他与我相识一场,也算朋友,看在我的薄面上,可否放了他?”   “抱歉,我们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捉拿伶舟逃犯。”   红衣男拔剑对着那人,眉峰弯起一道弧度,他决绝道:“如果我说不呢?”   沈相沉看到这是真佩服千居寒,不论是语言组织能力还是表演,都比他弟好的多,千沧雨一开始在坑底的蹩脚发言,他怎么就信了?   “那恕我不客气了。”那人也拔剑对着红衣千居寒。   局势变得紧张起来,未闻酒醒了些,看到青玉坛的人正和红衣打的不可开交,兵器发出砰砰的碰撞声,他找着可以用的武器,耳朵那么却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喊叫。   未闻转过头,看见红衣千居寒身上插着几把剑,嘴里正往外冒着鲜血,他举起手,看着上面的那些人,又看了看未闻,说出一个字。   “跑。”   未闻靠在桌子上,就在他面前,红衣千居寒被青玉坛的人用青火包裹起来,不一会就被烧成了灰,他脑中只有那日的画面,熊熊烈火的画面。   黑衣千居寒提着剑冲进酒馆,双眼都是杀气,他指尖黑雾缭绕,拍打在那群人身上,一人将剑驾在千居寒脖子旁,千居寒抓住剑身,折断了那把剑,一脚踢开了那男人,转手掀翻了桌子,一掌拍在那群人脸上。   他和青玉坛那群人厮杀在一起,身体各处都受了伤,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对抗着,不曾放弃过,直到身子再也承受不了。   沈相沉也知道,像千居寒这么厉害的人物,对付这几个很可能是用乌鸦化出来的小喽啰,还不是一摆就解决的事,可能是为了更逼真吧。   青玉坛那帮人手握青火,逐渐靠近着千居寒,沈相沉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期待已久的笑,便知发生了什么,是未闻。   他用灵力使酒坛变成了箫,及时控制住了青玉坛那帮人的意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将再是原来的未闻了。   正如未闻自己所说,他是仇恨的集结体。   千居寒精心安排的一场局,真是完美极了,完美到彻底满过了未闻,并将他的仇恨利用到极致。   他扶起千居寒,面色阴沉,千居寒抓住他手臂,道:   “为我效力吧。”   未闻戴上一直放在怀里的面具,道:“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过了半年,千居寒带着重伤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卷轴,甩给了未闻,未闻打开一看,先是笑了笑,接着撕了卷轴。   千居寒坐在一旁养伤,自然,这伤也是假的,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演,沈相沉坚信不疑,也由衷的感慨:未闻实在太天真。   那张卷轴上写的是他当上掌门的消息和如何风光的概况,沈相沉头痛,他出去后不能将此事告诉未闻,沈相沉怕他接受不了,而且说出来,他信不信是一回事,未闻脑子里只有复仇,只有把青玉坛赶尽杀绝。   说什么都没用,一切都太晚了。   ☆、第五十五回 九昱   沈相沉停在枝丫,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   “要是沈君的话呢!”   “你舍得下手吗?”   一男子拍桌而起,震的桌上酒碗落地。   “若是他的我,我,我...”另一男子结巴了很久,却还是说不出口。   “寻君,住口!”   沈相沉回首,这次他是实体化的进去了,千沧雨的幻象....   他也被控制住意识了?   沈相沉看着面前的三人,坐在鬼界最高的阁楼上喝酒,但现在好像发生了矛盾,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大好。   上长寻忽而一笑,道:“是沈君的话,你就跟他跑了吧?”   千沧雨不答,握着手上的酒碗。   “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鬼界之首,向着外人不说,对鬼界是充耳不闻,你把心思都放在哪里了?你口口声声说你要保护鬼界,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你当鬼王就是为了给他送命吗?!”上长寻忍耐着,尽量抑着怒火。   “你给我住口!”花倾落端起酒碗,又放了下去,坐在椅子上叹气。   “趁天明你还是想清楚,鬼界和沈相沉,到底要哪一个。”上长寻从阁楼上跃下,背影越发冷清。   看这时间,是他们上次除邪,对付千居寒回来后,可上次千沧雨,没受伤啊。   “你动他做什么?”   外面的两个人又开始争吵,沈相沉基本上可以断定,一人是未闻,另一个是千居寒,而这话应该是千居寒说的。   未闻道:“顺手。”   千居寒道:“不必,婪山那边派门下弟子巡山,有时间在这耽搁,还不如多杀几个人。”   沈相沉从幻象里抽离出来,睁眼就看到千沧雨,正一边闭眼给他输送灵力,另一边给桥续法,他看了千沧雨许久,道:“沧沧。”   他喉咙干哑,以至于说出来有点破音。   千沧雨睁开眼睛,他还没说话沈相沉就道:“千.....”   他改了口,道:“居寒,和未闻他们也来了。”   “我知道。”千沧雨拉起他,两人看向前方。   “嗯。”   他们走走铁链桥上面,极不稳固,摇摇晃晃的。   “沧沧!抓住我的手。”沈相沉把手伸给他,千沧雨定睛看着他。   “快啊!”   沈相沉见他迟钝,将他拉过来。   不算上刚才的时间,但是在幻象里的时日,沈相沉握着他的手,担心他用法过度,会把灵力耗尽。   “你....”沈相沉想问他感觉怎么样。   千沧雨道:“他们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挂念。”   沈相沉道:“我是在问你。”   “有没有事。”   千沧雨比之前愣的还要久,直直的盯着沈相沉,过会他垂下头,道:“没事。”   沈相沉拉着千沧雨,他悄悄的回头,“噗嗤”一笑,千沧雨脸果然是红的。   铁链桥边聚集着雾气,看不清前面的锁链,沈相沉只好小心的踩着每一处链条,时不时还要注意千沧雨。   一人一鬼走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他们抬头看见茫茫青山,锁链桥对面的,好像不是苏殷卿等人,后面还带着方方正正的囚车。   苏殷卿他们正坐在里面叙事,挤在了一个囚车,苏殷卿一个人就占了大半边,沈固推搡了他一把,苏殷卿反顶回去,见是沈相沉和千沧雨,他们停下了动作。   沈相沉把手放在背后,大摇大摆的甩过来,如此步伐让那三位道长不忍直视。   他还没等婪山弟子通知就上了囚车,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喂,那个绿,不对,那个青油油的。”婪山弟子指着他。   身旁的弟子道:“你纠结这个做甚。”   “他,他,他,算了!”那弟子一甩手,不管沈相沉了。   沈相沉却如老太爷一样不动,抛出玉玺道:“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兰城的帝王,沈固,不想死的话就乖乖让本大爷坐在这,听见没?”   沈固“嗯?”了声,沈相沉瞪了他眼,沈固只得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他做人这么多年,是真没见过像沈相沉这般,看起来温尔尔雅,实则卑鄙无耻的人。   沈相沉把腿搭在囚车上,掏出怀中纸团,千沧雨指着那,疑道:“这是?”   沈相沉没听他在说什么,专心盯着手上的纸团,千沧雨握住他腕骨,沈相沉才重新看着他,他慌的收了纸团,道:“废纸,没什么用?”   他心想:沧沧什么时候上来的?沈相沉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千沧雨那么神出鬼没。   “废纸?”   “上茅房用的。”   千沧雨呆滞了片刻,道:“可,上面有字。”   “这叫特色,你不懂。”   沈相沉想钻到地下去。   谁他妈上茅房用带字的纸?   囚车一路颠颠簸簸,沈相沉头来回碰撞在栅栏上,他乞求可以早点到达,他迫不及待的想问清楚当年的事。   沈相沉抱着栅栏,可身子依旧起伏跌宕着,他瞧着旁边的千沧雨,已经睡着了,他靠了过去,千沧雨一定很早就累了吧。   路上并不平坦,沈相沉身子猛的撞在栅栏上,沈相沉与千沧雨对视。   他什么时候醒的?   沈相沉脸红了,千沧雨一手正揽着他。   沈相沉从他身上起来,他体会到了不寻常的东西,便以更快的速度起身,揉了揉头发,笑着道:“这路,不平。”   “嗯,确实。”千沧雨靠在对面,袖子遮住了身子。   沈相沉心一凉,前面几双眼睛正刷刷的看过来,沈固勾起邪笑,好像看透了什么,苏殷卿捏着下巴,发出几声“啧啧”,那三位道长则脸颊微红,沈相沉咽了口唾沫,抱着头侧过去睡觉。   他们到的时候已接近夕落,沈相沉浑身没劲,如一滩烂泥靠在囚车边,那几名弟子将他们双手捆上,轮到沈相沉时,他们拿来了粗绳。   千沧雨他们不敢动,腰间的无痕,谁不认识,这阵又防不住千沧雨,他想杀人分分秒的事。   沈相沉等人被带进了园子,千沧雨留在了外面,弟子们不让他进去,千沧雨拾起地上被剪短的粗绳,自己将自己双手捆上。   弟子们搞不明白,千沧雨把手在他们面前一放,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沈相沉看到他时,笑的十分开心,只因为他的模样,被捆上了手,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微微邪气的眉眼,倒还真是不相配。   几个被捆住手脚外加一位已经不受控制的进了内堂。   不受控制的自然是那位,苏公子。   沈相沉撞了他几下,道:“帮我解开。”   苏殷卿仰头不看他,道:“搞得跟某人没有手一样。”   “就当我没有。”沈相沉想了想不对,他退了回去,把手递到千沧雨面前。   “麻烦大人,帮帮我。”   千沧雨低头,沈相沉缩了一下,不清楚他要干嘛,千沧雨弯腰,咬住了绳子。   他咬牙往外撕扯,沈相沉道:“停停停停停!”   他看着千沧雨,低语道:“沧沧,别勉强啊。”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绳子断了,沈相沉甩了甩手,伸手给千沧雨解绳子,千沧雨好像很不高兴,退了一步,沈相沉更迷糊了。   内堂里端坐着一位神情严肃的男人,手上握着茶杯,透过烟气能看到他的目光,沈相沉不是很喜欢这种眼神,冷中带傲,和现在未闻的眼神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男人放下茶杯,厉声喝道:“放肆!”   “婪山岂容你们尔等胡闹!”   如之被吓的一抖,沈相沉有所觉察,道:“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区区一个婪山,怎么够我糟蹋?”   沈固气的想撕了沈相沉这张嘴,他回去后怎么跟婪山附近百姓交代?说皇帝不是他?自己被附体了?   那男人对他起了兴趣,道: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狂妄,当心引火烧身。”   “知道我是谁吗?”他像之前一样丢出了玉玺,这次却出现了失误,玉玺落在了地上,沈固一个大冲刺,捡起了玉玺。   坐在上面的男人疑问的盯着沈固,沈固侧过脸看着上面的沈相沉,沈相沉给他比了个眼神,沈固便单膝跪在沈相沉面前,道:“尊主,您的玉玺。”   沈相沉接过,道:“做的不错。”   沈固起来时在他耳边嘱咐道:“千万小心。”   沈相沉郑重的捧着玉玺点了点头,男人拿起手边的竹简,打开比对了几次,他左看右看,觉得沈相沉不对劲,叫了下人翻出副画像,沈相沉心想完了,他背了过去。   下人看了几眼,道:“不是他。”   沈相沉松了一口气,转过来身子。   男人道:“请问尊主殿下,您刚才在躲什么?”   沈相沉扇着风,左顾右看,道:“这里面太闷了!我顺口气还不行?”   “您可真会说笑,这屋子常年通风,不信您看看后面。”   沈相沉一看,背后就是园子,大门敞开,不免得有一丝僵硬   用余光看那男人,光看着就极不简单,想来定是九家之主,九昱。   沈固手里的剑不停着抖动,他正想安抚清心,沈相沉撇了清心一眼,目露凶光,清心异乎寻常的老实,连剑光都被吓没了。   九昱的目光一个一个的从他们身上移开,看完了后,他道:“我九家与诸位无冤无仇,历年都本着避世隐居的名头不出去招惹是非,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沈相沉道:“前辈误会了,我等山上并非是为了找事。”   “哦?”九昱端起茶杯,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露出几分欣赏。   沈相沉见他没浮躁,接着道:“是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九泊岑,九前辈。”   不料九昱听完后将杯子摔在地上,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着急,让沈相沉没反应过来,九昱只是听到了这个名字,就发那么大的火,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许提那个叛徒!”他气的可以说是浑身发颤,握住桌角平复心情。   ☆、第五十六回 忌玄   “前辈。”沈相沉不甘就这样放弃,仍想追问。   九昱捏住眉心,道:“送他们去客房。”   弟子们站在沈相沉背后,说是请,倒不如说是捆,他们被监视着,推进了客房,几人坐在狭小的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一流摸着怀里的拂尘,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凝重的叹气,一流的稳重沈相沉见识过,他怎会。   沈相沉在柜子前翻找蜡烛,密不透风的四面墙捆着他们,没有一点光亮,门阀从外面被上了锁,他们也不能粗暴的打开,这么做有失体统。   “沧沧啊,你过来帮我找...”   他目视着身边的千沧雨,掌心一簇灯火,照的沈相沉浑身暖暖的,苏殷卿瞅着,送出了袖中鸟儿,沈固过来戳了一下鸟背,苏殷卿立刻护住鸟儿,用不善的眼神白了沈固。   沈固缩回了手,抓了抓耳朵,心里烦苏殷卿烦的不行。   不就是一只鸟吗?用得着这么宝贝吗?   “小气鬼。”   苏殷卿抚摸鸟儿的手停下,道:“忘了告诉你,皇帝我也敢动的。”   “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沈相沉拿着几只蜡烛,放在桌上,过来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沉哥哥,是他,是他先找的我!”沈固指着苏殷卿,摆出一副委屈脸。   沈相沉看的可通透,他走到苏殷卿面前,盯着他怀中的鸟儿,伸出了手在头上揉了几下,道:“你要带回去吗?”   “不。”苏殷卿低头看着怀里的鸟儿,正啄着他手指,沈相沉走了,他知道苏殷卿的性格,现在肯定在舍不得。   沈相沉坐在他对面,点燃了两只蜡烛,道:“一流道长。”   “一流道长。”   他又试着叫了几声,一流还是未有任何反应,他拍了拍桌子,一流恍如从梦中惊醒,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   这种状态。   沈相沉思着,觉得一流肯定有事瞒着他们,包括和他同行的几位道长,事关谁沈相沉不知道,但一流不说自有他的道理,又或者是,不想说,难以言表。   “沈公子。”一流向他表示歉意,微微一低头。   沈相沉试着道:“道长,您刚才,是怎么了?”   真钰道:“一流道长耐不住严寒,这房里又湿又冷,你叫他怎么能受得了?”   沈相沉自知是他太过于性急了,笑着退下了,来到了柜子旁,他想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没准有什么绝世宝典,这样的话,神功在手。   嘿嘿嘿,要是那样,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幻象着场面,面容却早已经崩塌,沈相沉伸手翻遍了每个柜子,除了几张破布和一些线条之外,什么也没能找到。   此时的千沧雨把手伸到了柜底,抽出了本残旧并且泛黄的册子。   沈相沉在他后面瞟着,千沧雨反手转过册子,递给了后面的沈相沉,他打开一看,和千居寒那本类同,记录着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主要是说....   他看见了行醒目的文字:次年九月,在虬亭遇见了泊岑前辈,他教我如何包扎伤口,接上错位的臂骨。   下面还有提笔,虽然看的已不太清晰,但细看还是能辨认出来。   写着的是:一流。   字迹秀美,如高山流水,婉婉长河,无论是收笔还是起笔都如此完美,道家之光,讲究的是德行品貌礼,五点集于一身的才能担当那个名号,一流做到了第六点,才。   才学,沈相沉学的是狗屁不通,不仅字写的飘逸无比,画画的也是四不像,看不出是人还是畜生,说到这,他唯一会的,就是做饭,具体就那几样,还是他娘教他的,荠菜饺子,鱼汤面,油酥饼....   沈相沉深觉自己就是个一无所长的废物。   如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惑生和千字,他无论如何也要学会,清心嘛,在沈相沉心里,它还没有青火有用。   他翻了几页,记录的十分详尽,从他到九家和如何离开的过程,全都包括在内了,但若想还原里面的故事,问一流只会招来他的他反感。   可不问,九泊岑的事情就打听不出来,他们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推测。   他撇向腰间的瓷箫,对一流这么干,他还是做不出来。   沈相沉道:“道长,您来过这里,对吧。”   苏殷卿不知他指谁,看那几位道长的表情,只有一流显得惊慌。   “沈公子此话..”   “道长何不坦诚些,互相欺瞒可不是什么好作风。”   他手上拿着那本册子,一流看到后直接起身,盯着他手上那本册子,五指抓的桌角吱吱响。   斐贤也注意到了最后的提笔,道:“一流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看着一流,等待着他的答复,一流却闭口不言,既然他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沈相沉也不再追问,他原先是想等一流自己打开心结,主动告知他们的。   但现在时日不多,想从他嘴里知道只有一种方法,他将箫放在嘴边,斐贤大惊失色,盯着沈相沉道:“万万不可啊公子!”   沈相沉停了一下,道:“那就要看道长的意思了。”   苏殷卿手顿在鸟儿的头上,他抬头也看着沈相沉,沈相沉总是这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用另一种比较极端的方法,苏殷卿对他这点很是无奈。   “公子。”斐贤皱着眉。   沈相沉道:“斐道长,你要知道,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   每次一出事,斐道长就会说“万万不可!”“不行!”,沈相沉听的太多,如果这次不能从一流嘴里知道,他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逼一流实在是迫不得已。   他拿出天下苍生,并不是胡诌,居寒的目标过于庞大,青玉坛和绝尘峰是他的主要对象,绝尘峰已经沦陷,他用的是借刀杀人,下一个就是青玉坛,恐怕岌岌可危。   再接着,是万玄,佟阳,他的眼中钉千沧雨,和鬼界。   如果知道了九泊岑为何会归服居寒的话,他就有信心劝他回头,因为他相信九泊岑,那个神仙哥哥。   真钰用眼神让斐贤闭嘴,他坐到一流靠近的位置,道:“真有这么难?”   一流脸色煞白,张嘴试着说出几字,沈相沉期待的希望他能全盘托出,然而很失望,一流还是抵不过心里那关。   沈相沉放下了瓷箫,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等道长什么时候愿意,再来找我吧。”   斐贤这时才明白:沈相沉根本就是在做戏。他后悔是自己愚笨,没有识破沈相沉的计策。   他很不好意思的向沈相沉走来,鞠了个标准的躬,道声:“抱歉,公子...贫道。”   沈相沉笑着扶他,道:“不是道长的问题,您不必向我道歉。”   斐贤道:“可若不是我阻拦公子。”   沈相沉道:“斐道长心系众人,相沉明白,您事先也不知道我会这么做,不是吗?”   “所以您不必过分自责,如果您实在觉得亏欠于我的话,就早点帮一流道长打开心结吧。”   斐贤郑重的对他承诺:“我会的。”   虽然沈相沉说不关他的事,可斐贤心里就是过意不去,他觉得是他自己不够信任沈相沉,才导致一流没有吐出心声。   沈相沉从门缝往外瞧,看见了两个身影,道:“沧沧,能送我出去吗?”   千沧雨将手放在门上,探了片刻,道:“这门外,有禁阵。”   “和山下的不同。”   这阵想来定是九昱设下的,是他的话,基本上不可能,但硬闯也不是不可行,千沧雨在这。   只是,这是九泊岑的的家,沈相沉不想在这地方闹事 。   他只好等着,晚饭时间到,肯定会有人进来给他们送饭,到时候把他敲晕,沈相沉想这计划太完美,安心的坐在地上看册子。   “不行了....”沈固捂着肚子,抓着墙,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沈相沉放下册子,道:“怎么了?”   “来人啊!我要上茅房!!!”   沈相沉捂上耳朵,他最讨厌的就是嗓门过大的人。   沈固平静了片刻,沈相沉慢慢的放下了双手。   “不行了不行了,快来人啊!!!”   他将书“啪!”的一下扔在地上,受不了了,准备去教训沈固。   “谁要上茅房?”从门外探出一个头,应该是九家的弟子。   两只手同时举起,沈相沉努力挡住了沈固,使劲指着自己道:“我我我,是我。”   那弟子道:“出来吧。”   沈固和沈相沉同时冲到门前,那弟子把沈固推了回去,道:“一个一个来。”   沈固捂着肚子,看门一点点关上,他躺在地上不动了,苏殷卿用脚尖踢了他几脚,待他翻过来时,整张脸都青了。   九家的样貌,沈相沉还算喜欢,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枝繁叶茂,好像除了一些花草,其余的面积都被各种树占领了,有些沈相沉也不认识,只是觉得,九家的树可以比得上他们所学的千木册了,这本册子从他到青玉坛时就弄丢了,原因就是,太多,又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扔了。   他跟着那弟子拐了七八个弯从到茅房,令他惊叹的还有,茅房,旁边为什么要围那么多树?九家是有多喜欢种树?他青玉坛,种的都是竹子,清一色的布局,也不像他这样,沈相沉想他要是待在这,迟早得迷路。   “这位小师兄,你过来一下。”沈相沉捧着笑脸叫他。   那弟子不上套,道:“干嘛?”   沈相沉饶到他身后,按住了那弟子的肩膀,笑道:“问你个事。”   “什么....”   他被沈相沉一掌劈晕,倒在了地上,沈相沉赶紧溜走了,他面向的是弯弯曲曲的小道,沈相沉咽了咽唾沫。   饶了几个来回后,他果真迷了路,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听见了近处有两个人在说话,他躲在树后面偷看。   其中一个人背影魁梧,是之前碰面不久的九家之主九昱,另一个应该是他的心腹。   “忌玄师叔最喜欢柳树,他要是回来,知晓是您做了这些,一定啊,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人笑着笑着脸上就落了一个巴掌印,九昱扬声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忌玄师叔。   沈相沉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五十七回 明月   沈相沉见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沈固的性命可能不保,他悄咪咪的踮起脚准备离开。   “沈掌门。”九昱转了身,目光锁住沈相沉。   沈相沉微笑着,举起了双手,九昱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沈相沉,那先来是在干嘛?沈相沉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十足的白痴。   九昱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你的癖好吗?”   沈相沉道:“您说的这叫什么话,顺道而已。”   “最好是这样。”九昱一眼不曾仔细瞧过沈相沉,仿佛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能入了眼的。   真是个傲慢无礼之人。   沈相沉对他心生不满,也不想在此停留太久,道:“不打扰家主看景了,相沉告辞。”   “留步。”   “我在瓦台设了宴,还请沈掌门赏个薄面。”九昱这话虽是在邀请他,但怎么听,都听不出丝毫的敬意。   沈相沉道:“家主客气了,可相沉还有要事在身,您看看能不能先放了我们。”   九昱道:“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看来这宴,他是不想去也得去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场鸿门宴,他为了以防万一,在小道上撕下了一块衣料在丛中。   九昱只请他一人,沈相沉更困惑了,两人到了一处凉亭,他首先把下人支开,从袖里拿出一个卷轴,沈相沉接了过去,打开一看,惊道:“您为何?”   九昱答道:“忌玄不回来是有原因的,这里容不得他,当年我与忌玄相交甚好,可我也从中发现,我与他,终究不是同一类人,自然走不到一块。”   沈相沉道:“忌玄是?”   九昱道:“就是你们口中的泊岑前辈,忌玄是他刚入门时,老家主给他起的。”   沈相沉看着上面的文字,不由得一阵心酸,道:“先前是我误会您了,没想到...”   原来九泊岑在九家就处处受人嫉妒,很多人为了名利多次针对和陷害过九泊岑,他最后下选择留在了村子想必也有这个原因,他曾经上过婪山,却被他交好的九昱亲自赶了下来,并勒令他这辈子都不许再上婪山,对内部就道他是九家的叛徒。   九昱的苦心,谁人又能明白。   “沈掌门,我想问...”九昱这时却收敛了一贯的傲气,说话都带着小心。   “啊,请说。”沈相沉知道了他的苦衷,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九昱低下头,道:“忌玄他...”   “怎么样了?”   沈相沉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道:“您说什么?”   九昱道:“忌玄他,现今如何?过得可好?”   沈相沉看着九昱,心念他也不易,不如就编织一段谎言,道:“他很好,开的药铺每天都有人来,百姓都叫他济世医仙,村里到现在还有他的雕像呢,所有人都很尊敬泊岑前辈。”   他为了不让九昱发现眼角的泪,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九昱听到这消息,眉头微微舒展,道:“那便好,想当年他决意下山,我还拦着他,看来忌玄做的是对的啊。”   “沈掌门。”   沈相沉睁开眼睛,摆出一副平静的神色,道:“嗯?”   九昱道:“你是怎么认识忌玄的?”   沈相沉道:“说不上认识,见过几面罢了,从他那里买过药材。”   回去后,沈相沉险些摔在地上,他扶着墙走回来,见天色以晚,他敲响了门,千沧雨开门后,沈相沉就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恍惚了。   千沧雨搀扶着沈相沉进来,给他输送灵力,沈相沉挡下他,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失神。   许久后他才开口。   “一流道长,你当时,为何不拦着泊岑前辈?”   几滴泪从他脸颊上滑落,千沧雨握着他的手,不知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让他下山?你告诉我....为什么。”   一流站在沈相沉背后,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他沉默着,抓紧了衣角。   要是泊岑前辈没有下山,他会不会还好好的,虽然弟子们总处心积虑的想害他,但有九昱的帮助,总会好起来的,需要的只是时间。   为什么......   斐贤拍拍沈相沉的肩膀,道:“已经发生过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沈相沉道:“斐道长,泊岑前辈是我最敬重的人,我相信一流道长对他的敬重不比我少,既然如此,一流道长你,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没有去看过泊岑前辈?”   “我。”一流没有了后语,陷入了自责。   沈相沉嘴角上扬,道:“我知道,因为你胆小怕事,因为你不懂感恩,因为你无情无义!”   真钰看不下去了,道:“沈公子,你怎么能如此指责一流道长。”   “对不起。”   一流总算说了话,沈相沉要的不是这个,尽管他明白,这些事不是一流能阻止的,但他好恨,恨那帮给他定无名罪的人,恨那群只会随波逐流的村民!   “是我辜负了泊岑前辈,这么多年,是我在逃避如何面对他的现实,沈公子,你说的没错,我胆小怕事,我无情无义!”他拔剑架在自己的脖上。   沈相沉打出一道青光,将他手里的剑弹开:“道长,死不能解决一切,我相信泊岑前辈也盼着能见你一面。”   他道:“下次再见的时候,请你务必,好好的和他说说话。”   斐贤和真钰一直不清不楚,想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只有问沈相沉,可现在几人都不言不语,一直吵着要上茅房的沈固也闭了口。   如之是个姑娘家,一路走来,他见过沈相沉和千沧雨共患难,见过沈相沉的决心,还有现在。   她想,从前是他太稚嫩,总想着闹,对于世间的感情都不太了解,更没受过苦。   “给你。”她递给沈相沉一张帕子。   沈相沉看了看,嫌弃的撇开头,道:“好丑的图案,不要。”   “你别给脸...”如之掐腰指着沈相沉。   沈相沉道:“什么脸?”   如之背过去不理他,原本还有点同情沈相沉,现在看他这贱样,别指望能对他好言好语的了。   沈相沉不要脸的道:“叫两声沉哥哥听听呗。”   “哼,你想得美。”如之嘟着嘴。   “哈哈,我知道,喂!”沈相沉凑近他“咱两商量个事?”   如之道:“什么?”   沈相沉放低声音,道:“沧沧你就别跟我抢了,没他我会死的。”   如之一脸不信,道:“真有这么严重?”   “那当然了,我还能骗你。”沈相沉立马直起了身子,千沧雨正向他走来。   虽然很想问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千沧雨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站在那,沈相沉靠近他,抓住他额间一缕头发,吹了吹。   他笑道:“沾了点灰。”   婪山所有的禁阵在一夜之间消失,其中有沈相沉的功劳,要不是他劝九昱,婪山以后就没人敢来咯。   “沧沧,下山吧。”   他推开门,站在外面的却是九昱和他的弟子们,手里拿着一盒说不清道不明的金色液体,先从沈相沉开始,脸上抹了几道这种液体,其余的都被抹上了更多,夸张的还有,沈固半边脸都是,唯有千沧雨,只是额间一点。   他用手指擦下来闻了闻,还有香味。   额........   感觉很怪,抹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沈相沉极想看现在自己的样子,会不会很可笑。   “家主,冒昧的问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九昱道:“这是贵客到来时,我们会给他涂上的一种香料,以此来辨别身份。”   沈相沉道:“好像....”   九昱道:“好像什么?”   “没什么。”沈相沉笑了笑,提着清心再次准备离去。   九昱道:“我在瓦台设了宴,还请尊主殿下赏个薄面。”   还真设了宴?沈相沉原先只以为那是他找的借口。   他不好扫大家的兴,再加上沈固,本来就对不起他,让他饿肚子未免太不尽人情。   所有人都在等沈相沉的回答,他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抱着手臂思考。   “那就...”   沈固咽着口水。   他爽朗一笑,道:“走了!”   沈固道:“去哪啊?”   “当然是去赴宴。”   “真的!?”   沈相沉捂住一只耳朵,另一只手点了点沈固的额头,道:“这是赔偿。”   “沉哥哥!”他张开双手。   苏殷卿把他捞回来,看沈固瞪着他,苏殷卿解释道:“名花有主。”   他立刻明白了苏殷卿的意思,对他的看法有有了些变化,虽然嘴上不愿意,可他还是道:“谢了。”   宴会上,众人把酒言欢,谈笑间沈相沉突然从桌上离开,他走到栏杆前,看这九家,观望婪山。   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他低头,不需要猜。   沈相沉道:“沧沧,你有哥哥吗?”   千沧雨一愣,随即道:“并无长兄。”   独苗一枝啊,千沧雨果然不知道那件事。   沈相沉叹着,面向千沧雨,道:“那假如,你有一天发现,其实..”   “尊主殿下。”九昱端着酒放在沈相沉面前,他接过与九昱碰了个杯,一转眼就把想说的话忘了。   他道:“多谢款待。”   九昱正想给千沧雨敬酒,沈相沉挡住他,道:“他不喝酒。”   他把九昱拉到了拐角,压低了声音。   “我偷偷跟你说啊,这种东西就不要抹在别人脸上了,会招人恨的。”   他说完就回到了千沧雨旁边,因为在他过去的时候,千沧雨就一直盯着,他生怕晚了一会,千沧雨就要暗自神伤,陷入自卑。   九昱把那东西抹到脸上,抓来一名弟子,脸色黑沉沉的,道:“如何?”   那弟子早被吓的腿软,道:“很,很好。”   九昱道:“当真?”   他回想和九泊岑商量时,他也是这般反对,说涂在脸上并不可观,两人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最后九泊岑还是服了软,两人定下来了这规矩。   既然他如今过得很好,那也没必要去打扰。   九昱望着明月,忽然道:“明月如霜,和忌玄真像。”   ☆、第五十八回 希望   沈相沉接过飞来的信鸽,打开爪上的信,微微一笑。   “沧沧,你漏了一只。”   站在旁边的千沧雨抓紧了栏杆,面露悸色,道:你在生气吗?”   他....   沈相沉心里是这样想的:你怎么看出来我生气的?我明明在笑好吗?很和善,温柔的笑啊沧沧!   就是,千沧雨怕他回去也怕的太过了。   弟子们现在可都等着他回信呢,没有古莫尘待在山上,不是乱套了?他捏着鼻梁骨,又笑了笑,这次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千沧雨真配,一样的不够格。   他起的早早的,目的就是为了快点回青玉坛,失踪的这些时日,弟子们会不会...   沈相沉摇摇头,他知道这些孩子,就算他不在,他们也会很坚强。   但是在走之前,他要找一个人。   这是他和另外两人的秘密。   沈相沉支开了几人,走到林中木阁敲敲了门,里面的人给他一张纸条,沈相沉立即道:“柳。”   在里面那人开了门,沈相沉进去与他对视,两人打开地板的缺口,跳了下去。   两人来到了地下,这里点着火把,墙上布着禁阵,沈相沉试着碰了碰,灼烧感烫的他缩回了手,待检查无误后,他才与那人去往地道的更深处。   沈相沉道:“确定是他吗?”   那人道:“按您的吩咐去做的,绝对不可能有错。”   沈相沉拿下墙边的火把,照亮了墙角,那个正锁着一个人,听见声音后他抬头看着两人,火把朝下,沈相沉这时才看出来,不仅是失明,连腿都没了。   沈相沉抹了抹汗:“道长,您再怎么恨他,也不至于如此吧。”   “请公子仔细看。”   沈相沉走近,观察了他的切割口,看样子是好几年前的了,双眼却是最近才挖的,挖他双眼的人技术很高,一手伸到了眼窝,以至于两眼黑洞洞的。   泊岑前辈吗?   他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另一边的九昱正和他的心腹说话,两人谈到了沈相沉。   九昱擦着剑,忽然抬起头,道:“你是说沈掌门?”   心腹道:“是啊,您瞅瞅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厌。”   九昱放下剑,指着那边的信鸽,道:“看见了吗?”   心腹疑惑的瞧着那信鸽,道了:“看见什么了?”   九昱道:“住在它体内的,是一只凤凰。”   心腹还是不懂,他不但觉得沈相沉骚气冲天,还极其厌恶他和千沧雨腻歪的画面,老实说,他认为沈相沉是一个变态。   “我出去走走,这里交给你了。”   那心腹收拾起桌子,看见压在最底层的纸,他偷着看了眼,还是不解。   仅仅是三个字:君心喜。   “柳。”   “是什么意思?”   一流虽然知道答案,但他还是不懂,九昱只说,若是来者能答出这个字,就放他进来。   沈相沉没回答他,只顾着看那伤口,他发现了一个通病。   百家的通病。   抓到犯人第一刻,又或者是惩戒仇人的时候,必挖眼。   他叹了叹气,脑子灵光一现。   “完蛋了....”沈相沉恍惚的坐在地上,双目呆滞。   “沈公子?”   “我忘了告诉沧沧我在这了。”   一流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这个,他很无奈的道:“沈..”   “完蛋了啊!”沈相沉拍着自己脑门,痛苦的抱着头。   正当一流不知该怎么办时,沈相沉突然站起身,拔剑对着被锁在十字架的男人,道:“我没那么多时间,你最好说清楚些,不然的话,人头落地,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那人抬头,笑了笑,道:“是沈掌门?”   不仅是一流,连沈相沉也怔住了。   那人道:“他说的没错,你果真会来。”   沈相沉顿时感到,这事很复杂,他原本只以为,这人是单纯嫉妒九泊岑才会那样做的,看来背后还有指使者。   “他是谁?”   “居寒。”   他脸上开始浮出怒色,沈相沉便明了,这人和千居寒有着血海深仇,沈相沉也知道,就算他不逼问,这人也会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问清楚一件事。   沈相沉把剑放下,一直对着别人也不太礼貌,他道:“你跟泊岑前辈。”   他话才说了一半,那人就道:“同门。”   “是我害了他,这点我不会否认和逃避。”   性子还挺直爽,那接下来应该会顺利许多,沈相沉道:“他与你一同下的山,你当时,拦了他对吧。”   沈相沉在想: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至少这人拦了泊岑前辈,还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那人见沈相沉不说话,先道:“泊岑他,曾是我的师弟。”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我踢倒了他的牌匾,用极其不善的口气骂了他,只因他没有半点悔改之意。”他扭头不让沈相沉看他此刻的神色,沈相沉却看见了,他神色悲哀而忧伤,仿佛是回忆起了那日的事情。   沈相沉道:“然后呢,发生什么了?”   那人道:“居寒找到了我。”   沈相沉愣住,道:“他怎么会。”他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居寒又在谋划着什么吗?   “当年那桩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直相信,泊岑前辈,是不会做那种龌龊事的人,更不会处心积虑的祸害他人,什么药量掺假,通通都是狗屁!   那人顿了顿,才道:“他告诉我,要将此事告知九家,并向衙役通报,我照做了。”   “可恨我当时信了他,要不然,要不然泊岑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就该去死!”他一副悔恨的样子,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挣扎。   沈相沉道:“那你这腿,是居寒做的?”   那人点头。   他感知到沈相沉正在看着他的双眼,便道:“九昱。”   九昱吗?   沈相沉心想他也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他和泊岑前辈不一样,一个有怜悯之心,一个古板严谨,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坏处,泊岑前辈错在太善良,总把别人想的太简单,因此断了后路。   这点也正是沈相沉敬佩的,他卑鄙,可以为了活下去说好听的话,可以刻意去奉承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活下去,有时他想起泊岑前辈,再看看自己,不免觉得可笑。   生死看淡,正是他现在的状态,改变他的人,有很多,但关键性还在于千沧雨。   他想九昱,这个和泊岑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两人是怎么交好的?   那人道:“我不怪他。”   沈相沉回到了现在,不再去思考他们的事,道:“听九家主说,找到你的时候,你在破庙里祈福?”   那人“嗯”了声,道:“是。”   一流静默着,突然道:“你在说谎。”   沈相沉不明白,看着一流,道:“什么谎?”   一流道:“他的两只眼,其中一只是不久前挖掉的。”   那人咬紧了下唇,道:“你怎么也来了?”   “你根本不配上婪山,泊岑从前待你不薄,你却忘恩负义,半句都未提及过泊岑!”他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咳出一口血,以这样的状态恶化,恐怕不到半年就...   “请你冷静一点,九师哥。”沈相沉看着火把,心急如焚,他真的没时间了。   等双方都安静下来后,沈相沉道:“你那只眼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这是交易。”   “什么交易?”   “我把眼睛给了居寒,他说这样的话,可以保住泊岑。”那人听沈相沉提起他的眼睛,皱紧了眉头。   沈相沉不想再说什么,这位九师哥的确是好骗,赔了两条腿还不够,非得搭上一只眼睛,大概是一直愧疚于泊岑吧,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到,这才是最可悲的。   那人低着头,语气平静的道:“沈掌门,我活不长的。”   沈相沉怅然,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请你。”   “有什么遗愿?”   那人道:“并无任何遗愿,只是希望你能和九昱谈谈,我不求他能原谅我,只是,只是盼着。”   “我死后,尸体能葬在九家。”   沈相沉本来是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思活跃一下气氛的,这下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道:“放心吧。”   他走的时候,拍了拍那人的肩,虽然确实是他的错,但他也不是有心,真正错的是居寒。   这一路,沈相沉总算没白跑,就算世道沧桑,在婪山的九家,还有人心系着他。   他相信他可以说服九泊岑,把他带回来。   一定。   “我从来都是道家之光。”一流说这话时,并不像是在炫耀,而是像,在以它为耻,以这个名号感到羞愧。   沈相沉道:“道长,或许你以前的确做过些不义之事,但你无法改变,还有更多需要我们去做。”   他见一流还是一样的神色,道:“举个例子好了。”   “我杀过沧沧,杀过令郎君,杀过许多人,我的手上沾过不少的血,我拼命想弥补我的过错,可它已经发生了,我无法改变,只能看着事态越变越遭。”   沈相沉手中握着的是千沧雨的发带,自上次他们交换,沈相沉和千沧雨便从来没有归还过对方,也没有提及此事。   “公子。”一流盯着沈相沉,被风吹起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他看不到沈相沉的面容。   沈相沉道:“今朝与往昔不同,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把其他事先抛在一边。”   “我相信道长能明白,您一直都是道光辉。”   他说着,想起一件无比严重的事情,正要跑,后面的男人抓住了他,很轻的力气,只是拽住了他衣服一角。   千沧雨脸色很差,几乎可以用面容死灰这个词来形容,他双眼看着沈相沉,里面全都是委屈,这种眼神,沈相沉发誓,他从没见过千沧雨这样。   好像,他每次见一流,都不是多高兴。   一流道:“公子,贫道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他走后,千沧雨脸色才好了些,沈相沉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道:“生病了?”   千沧雨抓住沈相沉的手,道:“我想...”   “想什么?”   “想你去哪了。”   沈相沉撇着嘴,他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满意。   斐贤和真钰几人正热烈的讨论千沧雨,几人笑的呼不上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见了没?他堂堂一鬼王,听见,听见沈相沉和一流出去了,脸都被吓白了,卧槽!”苏殷卿拍着腿大笑。   “就是啊!比面粉还白。”沈固想着面粉是什么样,就是想象不出来,反正就是白的不正常就对了。   斐贤咬牙憋着笑,道:“而且是在一瞬间。”   一流站在几人面前,和前一天不一样,他提着剑,面向众人时多了几分信心。   几人闭上了嘴,纷纷看着一流。   我会把你带回来的,泊岑前辈,我不会再逃避了。   我发誓。   一流自信的看着远方,握紧了剑身。   ☆、第五十九回 返日   沈相沉拿走了本册子,他想看看一流和泊岑前辈之间的故事,顺便也了解了解九昱。   想起被锁在地下的那人,他看了看身边的千沧雨,道:“我去趟九家主那。”   千沧雨拉住他,沈相沉以为是他又不高兴了,准备和他解释。   千沧雨道:“我陪你去。”   沈相沉心中窃喜,表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点了点头就走了。   几米外有一男子正和弟子说话,神情严肃,脸色也愈加的沉,不久后,沈相沉便听到几声打脸声。   驻足片刻,他还是去了前方。   九家的弟子跪在地上,听九昱训话,不知是不是气过了头,连沈相沉都没发现。   “一群没用的东西!”他提起手中木棍,打在那些弟子背上。   沈相沉眉头一皱,那些弟子年龄比他小,也许是做掌门做的惯了,对比他年龄小的他一向不忍心,就像青玉坛的那帮孩子,他从没责骂过他们。   见九昱又抬起了木棍,沈相沉及时上前了一步,替那些弟子们挡下了重击。   还真是.....   沈相沉撑着身子,九昱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这是要打死人啊!   还好他在半路上让千沧雨去拿行李,如是被他看到,一定会气的发疯。   沈相沉嗤笑,其余弟子都盯着他看,大概是没料到,沈相沉会替他们出头。   一人伸手给他,沈相沉道了声“谢谢”,却没有抓住那人的手,看见小道上那斜影,他以最快速度爬了起来。   沈相沉看出九昱想对他致歉,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和九昱走了些路,已经快接近了傍晚,他觉得不能再这么逛下去了,便想问些要事。   他道:“九家主,您认识一流道长吗?”   沈相沉看到,九昱神色动了一下,答案很清楚,九昱和一流,说不定会更复杂。   “你说的是那个小间谍,一流吗?”九昱说到这眼里都是轻蔑,让沈相沉更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扑朔迷离的关系?   “那倒有些印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在你们之中吧。”   他淡淡一笑,继而啧道:“这小间谍。   “泊岑从前很看重他呢,不过好歹,总算没辜负泊岑的栽培,我听过他的丰功伟绩,真让人惊喜啊。”   他呼出一口气,仰头看着那颗柳树。   沈相沉也很惊喜,九昱好像并不讨厌一流,应该是受泊岑前辈的影响。   那为什么,他分明知道那人是一流,却并不相认呢?是不好意思?还是另有隐情?   “家主,我听说您在山下捡了个人,不知...”他不能说太直接,千沧雨完全不知道这些事,要让他知道自己去私会,呸!私自会面的话不得疯了。   九昱道:“请沈掌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送他下山了。”   听九昱这番话,沈相沉倒也放下了心,九昱虽脾气暴躁,却还是个通理之人。   他背后忽的疼痛,沈相沉咬了咬牙,道:“家主,今后弟子们若是犯了错,鞭策两句便可。”   “若是家主实在气不过,小惩便是,切不可拿弟子们撒野,我这么说多有冒犯,却是是将沈某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家主....”   这时,九昱对他已颇有了些欣赏,且他所言,并不是毫无道理,便言道:“我知,从今往后我会多加注意。”   “掌门,若是以后有再见的机会,你我,定要痛饮三百杯!”   沈相沉大笑,道:“那是自然。”   “家主,就此别过。”   “沈掌门,告辞!”   九昱看着沈相沉和千沧雨远去,担心他们摸黑下山会不安全,便叫了自己的心腹跟着。   “沧沧。”   沈相沉摩挲着手上的竹叶,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这是不会变的,我发誓。”   千沧雨面颊微红,看着沈相沉的样子,还挺认真,他道:“不必发誓,我相信你。”   沈相沉长这么大,头一次听他说这么肉麻的话,首先,高兴是一点的,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掏出那条发带,笑道:“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哪一天我杀了你。”   千沧雨没有停顿,肯定的道:“不怕。”   沈相沉觉得用脚指头想想也是,他根本不怕死,何况是死在自己手上。   “你说谁?!!”   “说你啊,母夜叉!”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母夜叉,男人婆。”   如之和沈固又发生了争吵。   原因很简单,引发这场矛盾的就是沈固那张嘴,连沈相沉都知道不能乱说话,他不懂。   非说如之相貌不佳,结果两人吵到了现在。   “你要有那个谁,沉哥哥一半好看,那鬼王会不答应你?”他说话又提高了几倍的音量,使得所有人都能听见。   接着沈固不管不顾的开始嘲讽道:“也不瞧瞧自己,整天尽做白日梦。”   “你说你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想着去棒打鸳鸯,沈哥哥人家和鬼王干的好好的,你凑个什么劲啊?”   如之一直不发声,正当沈固要继续说时,他甩了一巴掌给沈固,还没打着,被沈固躲了过去。   沈相沉听出不对劲,道:“沈固,你刚刚叫我什么?”   沈固道:“沈哥哥啊。”   沈相沉道:“你再说一遍。”   沈固无头绪的看着沈相沉,道:“沉哥哥。”   沈相沉道:“那我叫什么?”   沈固有些慌,结巴道:“沉,沉相沈。”   苏殷卿狂笑着,捂着嘴巴都忍不住,沈相沉叹了几声随后又问了其他人。   答案是——   “殷苏卿。”   “斐钰。”   “真贤。”   “如一。”   到一流的时候,他扯出来三流,二流,连十流都想来出来,就是没说一流,沈相沉还想再进行最后的挣扎,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道:“夜鬼。”   沈固不假思索的答道:“上长寻。”   沈相沉面容俱惊:为什么偏偏能记住上长寻?   苏殷卿很讨厌连人名都记不住的人,讽道:“怎么就记住了他的,我的呢?”   沈相沉叫道:“因为他是鬼界奇耻啊!”   千沧雨往后看了一眼,道:“不是。”   沈相沉看千沧雨的眼神,算不上友善,一直以来,千沧雨的表现都让他坚定的以为,千沧雨非常厌恶上长寻。   看不出来,他也是个护内的人。   沈固被他这般行径吓到,不再开口,沈相沉好奇心起了,他道:“上兄他,常年不在鬼界吗?”   千沧雨道:“嗯,郜鸠之战后就去了别处。”   “说起来,他也算是我一个远门亲戚。”他考虑了很久,对上长寻的称呼,最后终于想出一个满意的。   他道:“小舅子!”   千沧雨极力阻止道:“不许这么叫。”   “为什么啊?”沈相沉眼含笑意的贴近他。   “我,我,我。”千沧雨憋的脸红心跳。   “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我就继续这么叫。”他看着千沧雨,仍旧不说。   “小舅子,小舅子,小舅子,小舅..”   千沧雨好似忍不下去了,才道:“我会吃醋。”   沈相沉心想他总算说出来了,可真难,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免得让沧沧的打翻了醋坛子,不高兴。”   “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是什么?”   他根本没看到,身后的几双眼睛,离他们很近。   苏殷卿手握剑柄,想马上就解决了沈相沉。   沈固则笑着看,一边看一边品,还时不时挑衅两下如之。   沈相沉回眸,娇媚笑道:“固儿,不要总欺负如之,你是个男人,怎么能尽说女人的不是。”   “况且,随意谈论女人的外貌身形,也不是君王所为。”   “固儿,你觉得,公子我,说的对吗?”他抛来一个媚眼。   苏殷卿叼了根尾巴草,道:“沈相沉,你别恬不知耻,挂着你那张臭脸不要,你不羞耻我都替你们弟子感到羞耻。”   “怎么能这么说呢...讨厌。”沈相沉擦了擦眼角。   “你恶不恶心啊你。”苏殷卿差点就把刀架他脖子上了。   沈相沉道:“公子,不要这么说,奴家会伤心的。”   “沈相沉,你就坐那,别动。”苏殷卿恨恨的,拔剑出鞘。   “啊!救命,我好怕,救命啊!居然欺负一届弱女子。”   沈相沉嘴上这么说,却早已溜到千沧雨身后。   “我怕。”沈相沉勾了勾千沧雨的发丝。   千沧雨对他微笑,将沈相沉手轻轻拿开,温声道:“相沉,你我还装什么?”   “千.....千,千.....有你的。”沈相沉憋着气,却没地方撒。   “你平时凶的很啊,相沉。”   千沧雨的微笑在沈相沉看来却如此欠打。   沈相沉看着他,道:“千沧雨,回家,回家....等回到家,你完蛋了。”   “是吗?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千沧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沈相沉立刻起身,道:“不说了不说了,赶路赶路,真是。”   沈固:没想到,沉哥哥也有战败的一天。   斐贤:公子居然会斗不过这鬼王?   真钰:是动心了吧,鬼王越坏,相沉越爱。   一流:发生了什么?   苏殷卿:废话真多,恶不恶心。   走了半天,沈相沉意外发现,他带错路了。   上次千沧雨说,来过婪山,为何不告诉他正确的路线?   沈相沉道:“沧沧,你上次来婪山,是做什么的?”   他知道不应该怀疑千沧雨,但要是弄不清,这可就麻烦了。   或许千沧雨,瞒了他什么。   之前的雾山一行,以千沧雨的性格,不会丢下他。   千沧雨道:“我没来。”   沈相沉愣愣的,就这样盯着他的眼,道:“没来...?”   千沧雨避开他的目光,道:“只是在周围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居寒的消息。”   沈相沉更奇怪,他从无名洞穴出来之后,伤口突然就没了,一点疤也不曾留下,平平整整,那可是清心,而且就算不是清心,也不会这么快就好了。   “啧。”   躲在树上的心腹瞧着,沈相沉表情凝固,宛如是在回忆着什么,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他抬头看见空中几只乌鸦飞来,带有浓重的血腥味。   心腹解下背在身上的暗器,盯着乌鸦们,他手上夹着四根长针,每一根上面都点着火,乌鸦锁定了目标,朝他冲来,心腹一挥手,所有乌鸦们的胸脯上都被插上了根银针,从空中落下。   沈相沉闻见了气味,便叫所有人退了几步,那心腹从树上跳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被准许现身的。   “你,你不是。”沈固指着他。   心腹瞬移,抬手遮上他的嘴,道:“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所有人躲到了林子里面,这时心腹才放下了戒备,坐在石头上收拾东西,他看了沈相沉几眼,道:“除了你们,还有谁上了婪山?”   “这事不用想也知道吧。”   沈相沉因为此前他看千沧雨的眼神,而不太喜欢他,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心腹瞧见他腰间挂着的箫,随即便很不屑的移开目光,道:“伶舟余孽。”   沈相沉仿佛被刺痛了某根神经,道:“你说什么?”   心腹大声道:“说你是伶舟余孽啊,伶舟余孽!”   “听不清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啊?”   沈相沉还未起身,苏殷卿就站了起来,念道:“青玉坛的青衣都不识得,枉费在九家待这么多年。”   “我看你们家主,养着你你这样的废物,是吃软饭的吧,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肝胆在青玉掌门面前大放厥词,真是猖狂。”   “看来你们家主没好好教你,什么是长幼尊卑啊。”   其实这也怨不得九家,他们本来就隐居,对于外界的事一概不知,青玉坛更是鲜少听闻,主要消息来源就是靠弟子们下山询问附近的百姓。   心腹被反将一军,很不服气,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变态。”   千沧雨一抬眼,沈相沉就知道他动了杀心,干脆自己上去算了。   他抓住心腹的领子,道:“那又怎么样,你还没呢。”   话毕,他禁不住笑了几声。   “你娘瞎了眼,生下你这么个没种的..”   他话说一半就被沈相沉一拳打出了几米远,那心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别生气嘛。”   “纯粹是闹着玩。”   沈相沉一肚子的火气,这下子看也不想看他,但他害怕千沧雨,万一冲动,把他给杀了,怎么说他也是九昱的得力帮手,杀了情面上说不过去,刚才他们才从人家的地盘上下来。   ☆、第六十回 萧施   自伶舟被灭后,青玉坛与绝尘峰一起商议,发布了禁箫令。   只要谁手上有箫,就会被送去乱葬岗活埋,沈相沉当上掌门后,本想废除禁箫令,可与百家说不通,那群顽固不改的老头,差点没把他气死。   非说他这样有违天理,吵来吵去,这事也就没能成,老家伙们倒好,平时不见他们上山,一到这种时候全来了。   不过好歹他们也曾是老掌门的部下,总归要礼貌些,沈相沉在他们走的时候特意告诉他们,路途遥远,让他们下次不必来了,老家伙们活的精明着嘞!指责沈相沉嫌弃他们老,并表示下次一定会来。   一股脑的麻烦事全堆到他头上,沈相沉抱着脑袋,推翻了桌子,他快要疯了!   想着,以前总巴着做掌门,现今如愿以偿,反而不高兴了,他到底想要什么,或者是,他在期待什么?   “沧沧啊,我想问你...”沈相沉捋了一撮头发,背了过去。   “嗯?怎么突然想问我问题?”千沧雨看着沈相沉,眼底泛起笑意。   “我很好奇,在沧沧的心里,掌门之位,和你,哪个更重要?”沈相沉捂紧了胸口。   心在猛跳。   “这....”千沧雨仿佛陷入了难题,许久不答。   他是为沈相沉死的。   这点沈相沉最清楚,为了他的戏言,只不过的一句戏言,他竟然会信以为真,那在千沧雨心里,掌门之位对沈相沉来说,更重要吧。   心腹靠在树上,懒散的吹起挡在眼前的头发,见他还年少,嘴却不饶人,斐贤对他产生了好奇。   他唤了声:“公子。”   靠在树上的少年没理他,只专注于自己的事,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才不得不说了句:“叫我吗?”   还是和之前一样,行为懒散,态度恶劣。   他掏了掏耳朵,道:“别都这样盯着我看嘛,我也会不好意思的,这样,我离开会,各位请便。”   “都说了,别盯着我,看到没,我脸红了,看见了吗?”他把脸伸到几人面前,耷拉着眼皮,如同没睡好觉那般。   沈固很讨厌这人的行径,抱着手臂,道:“脸红什么?”   “你想知道?”他重新靠回了树上,审视面前的沈固。   “哼,鬼才想。”   沈固撇了他几眼,上上下下全看了,更讨厌了。   心腹勾住树枝,坐在树上观察环境,他向底下的人说道:“本名萧施,休墓三净人,见过几位。”   沈固又是哼了几声,道:“可别了,谁敢见过你呀。”   沈相沉一听,三净,他好像有印象。   是什么来着。   萧施躺在枝丫上眯眼休息,沈相沉拿清心捣了捣他,萧施从身体抽出了银针,还没彻底拿出来就被弹开,他心想是哪位多管闲事,乍一看,是那位鬼王殿下。   他抚了抚额头,还是不惹事为好。   “什么事?”   “你可认识一位,叫萧泽的少年?”   萧施听后,差些从树上掉下来,他抓紧了枝干,瞪着沈相沉。   半晌,他道:你认识我大哥?   沈相沉同时也愣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兄弟俩,别说样貌,性格也没一样能对的上的。   沈相沉道:“不,没,见过而已,随口一问。”   他遮遮掩掩,萧施早已起了疑心,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沈固挡在他面前,道:“你问沈哥哥干嘛?他又不知道。”   萧施推开他,垂下的墨发挡住了双眼,他抓紧了衣角,无法控制情绪的他留下了两行清泪。   “.......”沈固不知是不是自己语气过重,才使得他委屈不已。   “你别这样,我错了还不成吗?”   “实在不行,我给你赔礼,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你别哭啊。”   沈相沉皱眉,想来萧施不是那般脆弱,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他道:“你大可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到你。”   “你们知道吗?”   “我大哥他,自五年前除邪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分明答应过我...”   “答应你什么了?”   沈固对他依旧不客气,沈相沉给他使了个眼神,小声道:“看在人正难过的份上,温柔点吧,固儿。”   他说到这抽泣了几下,接着道:“说要带我去绝尘峰看一看,你们不会明白,三净派从来没有资格去参加四方会谈,哪怕沾一点也不可以!我大哥拼命的证明自己,摆脱污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扬眉吐气,堂堂正正的告诉别人,现在的三净不是个冒牌货!”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我不信,大哥他不同于天才,他每日每夜的都在努力。”   他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痕:“我求求老天,让我再看看他。”   “一面就好。”   沈固感到愧疚,他似乎懂得萧施的心情,他也曾迷茫,徘徊,痛失亲人,庆幸他遇到了九泊岑,赐予他黑暗中的一点光芒,带给他希望。   那萧施呢,这么多年,又是谁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莫非是那个人...   九昱吗?   不会,不会是,他和九泊岑是不一样的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拯救别人,成别人的救世主呢?   绝对不会!   沈相沉将他扶起来,道:“你哥他去哪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保证,他很好,而且绝不会忘了你,他会回来的。”   萧施看着沈相沉,擦干了眼泪。   好像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便撇开沈相沉去了一旁,沈相沉笑了笑,感叹造物弄人,说来要不是他没有抓住萧泽的手,萧泽也不会....   如今,还在他弟弟面前说的振振有词。   如之叹着气,托腮看一旁的千沧雨,她道:“沧雨哥哥,你和沉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千沧雨忘着远处青山,道:“那日是我的生辰....”   他说了很多,如之却不怎么听的明白,只知道沈相沉第一次遇见千沧雨是在他生辰那天,还下着雪,她微笑着,脑中开始幻想着画面。   一定会很美好。   “沧雨哥哥,你们。”她坏笑着看了一眼沈相沉“打算什么时候完婚呀?”   “虽然我也很喜欢沧雨哥哥,但没办法了。”   “是我把你让给了他,沧雨哥哥,不要反驳我....”   千沧雨听到,脸比以前还要红,他撑起头遮挡脸上的红晕,没有再说话。   他歪头看沈相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只要....”   “嘀咕什么呢?”沈相沉拍拍他的背。   “没什么。”千沧雨急忙扭开依旧红着的脸。   真钰都看出来了,他想:沈相沉真是个傻瓜,怪不得千沧雨没有一点自信。   看两人的背影,他忽然转头对着那两位道长。   斐贤貌似也想说,便先道:“记得贫道从前是很反对的。”   真钰重重的点头,他从前是不会同意两个大男人腻歪在一起的,如今却早已是见怪不怪,可能是沈相沉影响力太大,无意间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时,真钰偷偷把一流的拂尘藏着身后,道:“一流道长?”   “给我。”一流木讷的伸出手,表情平静。   “那不行。”   真钰正打算再拖一会,就见一流不紧不慢的,拿出了他的八卦盘。   他立马道:“要想我还给道长也可以,您先说句好听的话。”   斐贤见一流脸色突变,想阻止真钰,不曾想一流说了话:“我不会说的,请还给我。”   “好。”真钰慢慢的把拂尘递过去,再快要送入一流手中时又收了回去“你开个条件。”   “死也不会。”   一流与他算是拗起来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钰道:“死都不说?”   “我..”他手上落下拂尘。   “我......”   “道长您可真倔,我说服不了,所以还给您了。”   他走远了些,在那地方打坐。   沈相沉深觉,自兰城后,不仅麻烦多,要担心的事也越多。   未闻,居寒,九泊岑,哪个不是天才?现在好了,三个天才联手,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必败无疑。   他提起行李,道:“走吗?”   萧施望向后面的九家,对沈相沉道:“我落魄时,是家主收留了我,如今九家正处于危难之际,我又怎么能走?”   “这般行径,岂不是和白眼狼无异?”   沈相沉背过去,准备离山,萧施抓住他肩膀,道:“你若见到我大哥,请告诉他。”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了,三净派和我。”   “我都会保护好。”   三净派的事,沈相沉听过几次,上次除邪有功是真的,可不知为何,世人就是无法接受像他们这样的小门派,在反对和攻击之下,三净派解散了,那萧施,应该就是被逼到了婪山。   令他想不到的九昱。   一开始见九昱如此暴躁,他还误以为九昱生性暴戾,对他比自己弟子还要严厉,以现在来看,是九昱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管教了,他也是九昱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沈相沉理解他,道:“我会转告他的,你放心便是。”   几人本打算就这样分别,几支飞镖打破了寂静,沈相沉从刚才萧施的银针当中,忽的想起了锁僵,就是短了些,好歹,能派的上用场,他将银针插在四周的枝干上,等到几人再看时,身边都布满了银针。   沈固勾起指尖,欲触摸那根银针,沈相沉喝止了他,施法在每根银针上。   所完好呈现出的,竟是一张网。   沈相沉蹲在丛中,见沈固还不死心,他朝银网扔了块木头,沈固心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木头还卡在中间完完整整的。   沈相沉把他拽过来,指着木头让他看,沈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擦着额上的汗。   他庆幸自己刚才还好没碰,不然现在四分五裂的就不是木头,而是他了。   在这样集中的银网内,几人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斐贤看那边的沈相沉,欣慰的点了点头,想他也可靠了许多。   总归是要变的。   斐贤抬起头,断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躲开一流和真钰,蹲在树后查看伤口。   和他预料的一样,恶化了。   没多久溃烂就会深入到骨子里,到那时,他就是一个拖油瓶,累赘!   带他没有任何用处。   他看着眼前的几人,背影坚定,哪怕是最小的如之,也拿着木棍准备御敌。   与之相比,他马上就要成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斐贤充满了恐惧,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在末日之中,所有的一切将会坍塌。   他信仰的,他喜爱的,他珍视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斐贤缩在树后,一只手抱紧了身子,他真的无法再走下去了。   “喂。”   斐贤抬头,是苏殷卿,面对这样的晚辈,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终究是不合适的,他提剑站起,向苏殷卿行礼。   苏殷卿伸手推回去,道:“别,受不起。”   斐贤看他很不对劲,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苏殷卿说出那句话。   苏殷卿好像憋了很久,才决定向斐贤开口,他道:“你这臂....”   “是夜昭吧。”   斐贤发现了,从刚才开始,苏殷卿就一直显得很焦虑,握住剑身的手还在出汗,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他根本不敢看斐贤,哪怕是一眼。   “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我呢?”斐贤虽是道家,可也有伤痛的时候,对于夜昭,他恨不能只字不提,永远把这个名字消磨于世。   ☆、第六十一回 决意   “苏公子也是他的仇家吗?”   苏殷卿脸色顿然黑沉,斐贤也有所觉察,他刚才那句话纯粹是无心之失,没想到苏殷卿会如此...   他想办法缓解缓解彼此的尴尬,正巧沈相沉从他身旁路过,斐贤转了个身,低声道:“帮帮我,沈公子。”   沈相沉看了眼后面的苏殷卿,笑道:“他没死,你知道的。”   观察了沈相沉的模样,斐贤有些冒寒气,又不知道沈相沉到底在说些什么,不免有点着急,再加上苏殷卿,看他的状态好像不大好。   苏殷卿和沈相沉一样,脸上都挂着笑容,却多了些不明的意味,他回头看着沈相沉,道:“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不说?”   “有时候,装装糊涂不是更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大家的和气。”他拍了拍苏殷卿的肩。   苏殷卿还想说什么,沈相沉却道:“他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和各位道长们失望啊,还有。”   “永远别忘记,你是青玉坛的第一位天才。”   斐贤边叹气边抚摸着拂尘,他能感觉到沈相沉,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让一向和善的沈相沉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他已经到了万人唾弃的地步。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想问问苏殷卿,一回头,人不见了,他眺望远方,看见了苏殷卿,正犹豫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躲在了树后,青玉坛这方面能力很强,要想完全隐住气息,他撕下衣摆,捂上了鼻子。   他只看得见苏殷卿手里拿着把剑,握住剑柄却又不ba出来,斐贤看了许久,硬是没琢磨出来。   总算,苏殷卿ba出来了一点,没过多久,又塞了回去,斐贤急的都想冲下去帮他。   他这回明白了,不是苏殷卿不拔,是他根本不敢。   他看着苏殷卿,心里堵得慌,这个少年,莫非也发生过什么让他畏惧至今的事吗?斐贤很想知道是什么,怕苏殷卿发火就没去,这个少年,脾气大的不得了,谁说他最近脾气变好的来着。   斐贤看向后面的沈相沉。   苏殷卿脾气大,那之前的令郎君就是他的两倍,明明在无名洞穴,是千沧雨救了他,他却没有感激的意思,反而把气氛弄的很僵,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想说话。   可苏殷卿,脾气虽没那位牛气,还不听指挥,以自我为中心,他师哥沈相沉说的话,苏殷卿是从来不听的。   这样的一个娇公子,谁能奈何的了他啊。   除非是神仙。   反正斐贤是这样想的。   他再一次回头,沈相沉就站在他后面,正聚精会神的偷看,斐贤挪过去撞了他一下,沈相沉看到他,显得很激动。   “我师弟他....”   “嘘~”斐贤比了个手势,与沈相沉躲在左侧的石头后面。   千沧雨就站在不远处,背影似乎晃动了几下,沈相沉先出了去,千沧雨却直直的朝前走,没有管后面的沈相沉。   沈相沉上前抓住他,一脸不高兴,道:“说好的听步识人,你却识不得我。”   千沧雨看着沈相沉,拿开了他的手,继续向前奔去。   沈相沉顿时心情复杂,坐在地上拔草,一把扔在了后面。   “公子...”斐贤全身都沾满了杂草,打理起来应该很困难,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沈相沉,此时还在往后扔草。   斐贤只得饶到沈相沉面前,看他很消沉的样子,斐贤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斐道长...”沈相沉说话语气也变得悠悠怨怨,活像个死人。   斐贤以为沈相沉中了邪术,忙给他头上贴了几张符箓,随后转头对其他人道:“沈公子中邪术了,你们快来看看!”   第一个过来的是一流,他先瞧了瞧沈相沉的额头,又转到他的身后,仔细观察了一番,道:“他没事。”   斐贤诧异道:“没事?”   看沈相沉的样子,怎么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对。   “那可是,伶舟之箫?”   “不是。”   斐贤道:“贫道愚笨,请道长说个明白。”   一流只道:“缺一。”   斐贤不太能理解,但在看了周围过后,他立即茅塞顿开,便不再去打搅沈相沉。   “谁啊,搅了老子的美梦!”萧施正在树上睡觉,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   他提着剑就要下去,待看清楚树下的人后,他闪了回头,扒在树上偷瞄。   那人侧过头,箫施才确定,下面的那个,就是千沧雨,只不过他。   怎么会感知不到自己在这里?   千沧雨抓紧了胸口,眉头皱在了一起,咬着牙跪在地上,他额间冒出一颗颗汗珠,千沧雨撑着身子,看起来十分的虚弱,他脸色愈发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箫施回忆起了在九家的时候,那一次,他也看见了同样的场景,那时他只不过是草草的撇了几眼,并没有在意,不曾想到那就是千沧雨。   当时他正奉命去地下查探情况,碰巧遇到千沧雨在密林里,那时候他还站的住,只不过是咳了几声,万万达不到现在的一半难受。   可能这病,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箫施想,世上会有人让鬼王如此病重吗?而且,这病似乎还是什么不治之症。   他正要动身,一条锁链拴在了他的脚脖上,千沧雨咳了小会,才道:“别告诉他。”   说着他咳的更厉害了,箫施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是不会说的,只不过您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别半路就....”他愣了小会,看见千沧雨握着雷光对向自己,一招下去,他便倒在了地上。   箫施跳下树走向千沧雨,该不会,就这样死了?   千沧雨抬头,手脚使力,站了起来,箫施盯着他胸前的伤口,不是刚才留下的,应该是经过很长时间才能留下的疤。   他跟着千沧雨回去,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淡定。   箫施对他多了些了解,突然就把千沧雨当成了榜样,在他眼里,千沧雨是一个不怕疼痛的男子汉。   他也想成为这种男子汉。   沈相沉坐了半天,才开始和斐贤沟通,他撇向苏殷卿,道:“从小他就被我惯坏了,脾气才倔成这样,唉...”   “是我的过错。”沈相沉确实愧疚,他是师哥,却没有尽到一个师哥的义务,无论苏殷卿多么过分,他都尽量迁就,苏殷卿下山,他也不拦,沈相沉认为,当初就不应该任由他自己下山闯荡,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他都不知。   斐贤道:“贫道看的出来,公子很疼他,远超自己。”   他无意间,又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更为逼人。   沈相沉道:“其实他心眼不坏,就是太好强,正因为如此,他才比别人都努力,我从没见过他迟到过一堂课,晚起一刻钟,跟他比起来我就显得黯淡许多了。”   “斐道长,我想求你一件事。”   斐贤不敢多说话,简明扼要的道:“请。”   “我要做的事太多,这可能会关乎到我的性命,所以...”沈相沉被千沧雨打断,他不再往下说,只是盯着千沧雨。   斐贤还等着他说,但看这场面,想知道已经不可能了,他拿起拂尘慢悠悠的离去,还不忘再看几眼。   沈相沉垂下眼帘,脸上出现了几分怒色,道:“你回来又做甚?不是认不得我吗?”   “还有,你刚刚去哪了?”   “去做什么?”   “跟谁一块?”   “我....”千沧雨慢吞吞的,不知是怎么了。   沈相沉反正搞不通,他脑子里很乱。   沈相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千沧雨从来没有过不理他,一次也没有,他气哄哄的抱住千沧雨,道:“下次再这样,你就别指望我会理你了。”   毫无预兆,千沧雨被沈相沉弄的跟不知所措,他脸上那淡红色以一层一层的速度叠加。   箫施遮上了眼睛,望去那九家,他眉间少了些稚气,五指握紧了剑柄,喊道:“我回去一趟,在此之前,你们得等等我。”   “切。”沈固哼了一声。   “快去快回!要是让朕等急了,就取了你的狗头。”   箫施笑了几声,跑上山去。   在园里踱步的九昱,无意间看到地上的布料,是沈相沉的,他不知道哪来的闲心思,竟对这块布料施法。   过了片刻,他道:“原来是这样。”   九昱抬头见柳叶被风吹动,算了下时间,他把萧施领进门的时候还在幼年,如今已经过了十几年,箫施虽不是九家的人,却比所有人都更得他心。   或许是在箫施身上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吧。   九昱来到了门前,好像在等候着什么,也就是在这里,他把萧施带了进去,一个外门弟子,就这样成了九家的一份子,说来也奇妙。   门前浮出几声躁动,箫施并没有推开门,而是放下了剑,跪在了门前。   他一次次扣头,以至于脸上沾满了泥土。   “我知道您在这,这么多年,您一直很照顾我,虽然,虽然有时会很严厉,可我明白,那是您对我的鞭策,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如今的我。”   “您不必出来见我,是我让您失望了,我承诺,等到一切都落幕,我会重新出现在这,出现在九家的门前。”他郑重的又一扣首,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   箫施站了很久,站到快傍晚,里面都没有回音,他提剑走下山,几乎是捂着眼跑下来的。   他就像一只白眼狼,在九家最危难的时候离它而去,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他狂扇了自己几巴掌。   昔日九昱的教导他的身影历历在目,从不因为他是外来者而排斥他,甚至把他留在了身边,当作自家亲弟子一样,不,是比亲弟子还亲。   九昱教给了他所有的九家独门招式与医术,使他变得不再唯唯诺诺,箫施在别人面前懒懒散散的不成气派,在九昱面前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不想让九昱对他失望。   他慢慢的走下山,一只信鸽落在他肩膀,箫施解下了信,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衣服洗了。   他又哭又笑,的确,他屯了一堆衣服,九昱不催他是不会主动去洗的,原因倒极其简单,他不想洗。   箫施抬眼,眸子一亮,前面的人正站着望他。   ☆、第六十二回 重拾   “你可是迟到了三个时辰。”沈固抱着臂看他。   萧施不以为然的一摊手,道:“这没什么吧。”   “有。”   沈固把他拉回来,一脸漠然的道:“答应过别人的事,是一分一秒也不能迟的。”   萧施甩开他,扭头道:“我何时答应你了?”   沈固还想与他争论,见沈相沉走来,立即闭了口。   天色欲晚,沈相沉也不好赶着下山,只得原地修整,考虑到吃什么,他的目光转向了苏殷卿。   苏殷卿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护住了袖里的鸟,见沈相沉有放弃的趋势,他才缓缓放下了手。   沈相沉坐在石头上,拖着脸,他的确有些饿,要知道,人饿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他打了个响指,翻开了石头,下面似乎是蚂蚁的巢穴,石头背面沾着几只西瓜虫,沈相沉小时候最喜欢逗它们玩。   他挖了会,闻到了股与泥土不同的气味,沈相沉回头却什么也没见着,只是千沧雨在一旁烤火。   萧施盘着腿靠在树上,编自己的头发,道:“你还想满他多久,他刚刚差点就发现了。”   千沧雨往火堆里扔着木头,捂上了口,血液从指缝溢出,滴在火堆里。千沧雨一掌拍在自己心窝,脸色才稍微好些。   他回头看着沈相沉,道:“你在干嘛?”   沈相沉挖着土,没在意千沧雨的气息已经很虚弱,问道:“蚯蚓能吃吗?”   “能。”千沧雨咳了两声,又捂上了嘴。   沈相沉滞住,看千沧雨还是围着那团火,他有些放心不下,拍了拍千沧雨的后背。   “我帮你挖吧。”   千沧雨起身,去了前面挖坑。   沈相沉皱眉,千沧雨总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他把清心扔了几米远,嘀咕道:“我就知道。”   千沧雨听到后愣了愣,道:“沈相沉。”   沈相沉撇了他一眼,道:“什么?”   千沧雨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在我身上。”   沈相沉站了起来,道:“我说我信,你信吗?”   “信。”千沧雨眼眸里满是光芒,他扔给了沈相沉一样东西便走向深处。   沈相沉张开五指,是应心。   过了些时间,沈相沉挖了一袋蚯蚓,虽说他不太喜欢这种生物,但能填饱肚子就行,这时候再挑挑捡捡就等着饿死吧。   当他把蚯蚓们放到几人面前时,沈固首先吐了,并扬言:誓死不吃这种东西。   沈相沉怪他娇气,打开袋子一看,还真怪恶心人的。   便在不远处找了块地,将他们又埋了回去,并踩上了几脚。   他围着火,想起以前在灵茄村的旧事,还真是让人怀念.....   如果剥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能让他回到小时候的话,他少活十几年也愿意。   至少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时,斐贤突然道:“对了,.萧公子,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婪山的?”   萧施道:“你们烟飘的老远,难闻死了。”他回想那种味道,不免打了个冷噤。   沈相沉回神,笑道:“那是牛粪,不是草。”   斐贤道:“莫非您当时并不是为了吸引九家的注意力,而是...”他对沈相沉又起了敬佩之意。   “谁知道呢,碰巧呗。”沈相沉扔了块木头在火堆里,满脸严肃的看着上空。   空中明月渐渐化为圆形,边角出现了少有的殷红色,是千居寒出现的讯号,如果他也在这附近的话,为什么不出来?跟他们玩躲猫猫吗...   “真是无趣。”沈相沉掷出一条抛物线,准确的落在了他想要的位置。   真钰看不透他的意思,那边明明什么都没有。   草丛中窸窸窣窣的传来几声响动,乌鸦们腾空而起,扑哧着双臂将他们围住。   “沈掌门好手法。”   林中的男人阴险的笑了几声。   沈相沉讥讽道:“这样算什么,不敢见人吗?”   他见林中男人仿佛和其他人在商量着什么,便道:“别想再用箫控制我,我不吃你那一套了。”   林中男人道:“您可真好意思,箫法是谁传给你的,不记得了吗?”   “我自然记得,只不过。”他打出道青光,所有草木被拦腰折断,形成了一大片荒地。   “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我承认,你确实比以前厉害了不少。”林中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人。   那人蒙着面,手上拿着四把飞刀,一侧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傀儡般发动攻击。   沈相沉掏出纸团,看了几眼,默念了几段文字,期盼能有所效应。   苏殷卿惊诧的盯着沈相沉,他所使用的,分明是禁术之一——千字文书。   蒙面男人行动干脆果断,四把飞刀直直的向几人袭来,一流毫无慌乱之态,放下了八卦盘,斐贤知道他是想使用生惧咒,在一旁为他护法。   天空仿佛被点亮,充斥着暖意,林中男人抬头,见空中阵法,退了几步,他望向四周,及时躲进了林中。   留下的蒙面男人还不知情,只是一昧的战斗。   沈相沉不想杀他,道:“我要杀的只有居寒,你走吧。”   “少瞧不起人了。”蒙面男人不知又从哪摸出来的暗器,勾住了沈相沉的双臂。   阵法被打断,沈相沉开始极力甩脱长勾,他看着勾上的痕迹,血迹还停留在上面没有擦掉,方是长年累月杀人养成的习惯。   他心里以有定数,既然是他。   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婪山。   蒙面男人自以为制住了沈相沉,能让他无计可施,却没想到清心在后,他急忙躲避,松懈了对沈相沉的控制。   沈相沉瞟了眼苏殷卿,随后便冷笑了声,提剑斩去。   苏殷卿颤抖着,抓住腰间的剑,他闭眼握住剑柄,却还是下不去手。   沈相沉吼道:“苏殷卿,现在你和我,到底哪个才是废物?!”   他说到这,视野往下,瞧苏殷卿的样子,道:“是现在连剑都ba不出的那个吗?”   苏殷卿还是呆呆的,始终没有做出回应,真钰嘴上不说他,但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听闻青玉坛苏殷卿一向果敢,而今怎么落的个这种模样,真是造物弄人。   由于担心沈相沉应付不了,沈固和如之躲了起来,他们是凡人,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去了还会给沈相沉拖后腿,倒不如乖乖呆着。   他听见耳边的箫声,把住清心不敢动,未闻藏在这林中。   他应该早就发现的,沈相沉懊恼,没有早些注意到,还有刚才的蚯蚓,他之所以埋了是因为,这东西是八面蛊所化,吃下去可不得了。   千沧雨又在哪?遭到居寒毒手了?沈相沉顾不上对付蒙面男人 ,摆脱了长勾,快速结阵。   他念着心中的文字,每次睁开眼,却没有一个字,他着急的又念了几遍。   或许是天不佑他,阵法依旧如前,沈相沉只好试试最好的方法,心中念了四个字。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阵法已经完好,可显现在上面的字,他看不懂,倒有些像某种图案,这阵法经过他先祖改造过后,反噬性只增不减,以沈相沉如今的修为,一炷香都撑不过。   一流被这强大的阵法扰乱了气息,他收起了八卦盘,道:“都别过去!”   他拉着沈固就御剑飞起,两人飞了老远,已经看不见沈相沉在何处,沈固忧心忡忡的道:“沉哥哥他,不会有事吧?”   另一边飞来的斐贤和箫施,齐声道:“你去才有事。”   一流向后望了眼,他将沈固抛给了斐贤,自己原路飞了回去。   如之因为藏在了隐蔽的地方而没有被发现,她走了出来,见是白天,不免得好奇,沈相沉看见底下的她,飞身踏剑奔来。   背后的飞刀在他抓住如之的那瞬,直插后心,沈相沉没空顾这些,把清心给了如之,道:“带她走。”   清心在如之手里一动不动,沈相沉把它打开,道:“再不走,就把你改成...”   他咳了几声,清心仍是没有反应,沈相沉合上双掌,清心见势从地上弹起,飞向沈相沉,在快接近时,它再一次被打开,沈相沉周围的结界挡下了所有的东西。   哪怕是千沧雨,也进不来。   清心在地上躺着,少时,它勾住了如之的衣领,翻了个身,让如之躺在了上面,没有犹豫的飞入空中。   沈相沉不管结界外的苏殷卿,孤身一人对峙着,气氛愈加紧张,沈相沉虽有结界和千字文书护着,可它防不了箫声。   外界的声音,他全听的到。   沈相沉掏出腰间瓷箫,吹起一段旋律,未闻曾教过他,怎么控制别人的意识,以毒攻毒,没准有用。   姑且一试,也没有坏处,沈相沉吹着,他脑中的画面使他不能专注于此刻,那场焚山灭族的旧事,同时也给他造成了伤害。   他不想看见未闻的那半张脸,每当他出现在沈相沉面前时,沈相沉就会告诉自己,那是青玉坛的过错,也是他的过错。   居寒说的没错,他凭什么用未闻教他的,来对付未闻,如此,和像居寒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放下了箫,手无寸铁的沈相沉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千字文书上,所有都来的过于迅猛,他必须时刻准备好面对未闻的勇气,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的是,他不能每一次都躲。   蒙面男人好像在考虑什么,迟迟不出击,他看着上面的沈相沉,扎紧了面罩,退后了几步。   脚底使力,他甩出其余三把飞刀,令沈相沉惊讶的是,飞刀被挡了下来。   他回头,见苏殷卿举起了剑,很有当年在青玉坛的风范,沈相沉欣慰一笑,道:“你行不行?”   苏殷卿抬头,一剑划破结界,道:“那还用说,谁会输给你这样的废物。”   青玉坛的结界外人虽破不得,但若是自家人,一剑足矣,其实苏殷卿大可以不必破坏结界,自家人的剑柄上都刻着竹叶纹样,只要有这纹,出入极其容易。   但他这么做也坏不了事,结界没来可以再布,苏殷卿想不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沈相沉想着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了,便收了千字文书,坐听双剑交并,飞刀纵横,他又担心未闻会进来扰局,拿下树上银针布了张网,这下该是万无一失了。   他忽然感到后背有些疼痛,还有点炽热感,歪头一看,那把飞刀还在他后背上。   “靠....”   ☆、第六十三回 白头   他把飞刀抽出来,忽然瞟见背后的手链,归心怎么也在这?   沈相沉预料到事态恶化,路过苏殷卿时,沈相沉因为担心他应付不了,特意道了句:“实在敌不过就走,别勉强自己,没人会说你闲话。”   苏殷卿撇了沈相沉一眼,道:“用不着你废话。”   沈相沉放心的点了点头,飞快跑向了千沧雨之前走的方向,在那里,他闻到了和挖坑时一样的味道,这次更为浓烈,沈相沉跟着气味跑,他脑里一闪。   他一直都忽视了个重要的问题,千沧雨跟他在一起时,是有气息的,按常理说,鬼是不可能有气息的,除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维持气息,但这需要大量的法力。   千沧雨又为何要消耗法力来维持气息?   沈相沉在林中转圈,他跑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了倪端,这片林子被人动过手脚,无论他怎么转,怎么走,结果都是一样。   他必须得破了这法术。   沈相沉翻出那两张纸团,企图在上面寻找答案,可结果却是不随他愿,沈相沉只好自己想办法。   困住他的应该是某种秘术,沈相沉对千沧雨的能力暂时还不清楚,毕竟他从没和千沧雨交过手,排除三年前那次。   沈相沉脑汁已经绞尽,依旧没能想到任何关于千沧雨的秘术。   不过,老掌门曾说过,世上有一种禁术,是靠付出生命为代价的术式,一旦设下,必须等三日之后才能解除,叫什么....   终道之术。   沈相沉一拍手,想起来了,这术困人于无形之中,只要进去,短时间内是出不去的,不过并不是无解法,想出去必须暂时把肉身献祭给终道之术,因风险过大,无人敢用。   如果真是千沧雨,他想做什么?   沈相沉最清楚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出这招的。   他盘腿坐在术内,调整气息,试图把把灵魂给逼出来,这术压迫力十分强劲,好几次将他的灵魂给逼了回去,越是这样,沈相沉就越不能放弃,只因此术越强,千沧雨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感到身子轻飘飘的浮了起来,乍一看,自己还在正下方呢,他飞出术外,跟着刚才那股气味走去。   林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沈相沉跑了过去,翻过那人的身,他惊愕的叫道:“沧,沧雨?”   此时的千沧雨头发全白,如同银光般耀眼,沈相沉将手放在他胸口,这里似乎凹陷了一大块。   他扒开,登时面色惨白。   千沧雨这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他为何不知道?   沈相沉正想再叫他几声,视野里出现的男人使他感到一阵气忿,沈相沉直起身,道:“是你把沧沧变成这样的?”   “不错。”那男人蹲下来瞧了瞧千沧雨,发出了几个“啧啧”声。   “他现在与凡人无异,说真的,我该好好感谢你啊沈掌门。”   沈相沉是灵魂之躯,就算使出了法术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他还使不出。   “谢我?”沈相沉几乎气的想剥了他,奈何现在自己只是个魂魄,什么事也做不成。   那男人道:“要不是你当年那一剑,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容易就抽干他的法力。”   沈相沉睁大了双眼,惶恐道:“那一剑....”   三年前那一剑。   为何,为何千沧雨从来没告诉过他?   胸口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与我为敌没好处,这点望沈掌门能早日明白,我就不影响您心情了,告辞。”男人留下了一阵笑,在林中回荡。   沈相沉坐在千沧雨面前,看着他胸口的伤,一瞬间,他感到五味杂陈。   三年前,既然他知道结果会这样...   所有都是为什么。   沈相沉真的很想摸透千沧雨的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笨到无可救药啊。   他捂上自己的脸,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沧沧。”   “其实掌门之位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摸着千沧雨的白发,见他容颜依旧好看。   沈相沉笑了笑,道:“不管你是凡人也好,鬼王也罢,我都会陪着你。”   他闭上眼回到了肉身,唤回清心,一剑划开了术式。   回去时,他背上多了个白发男子,沈相沉就这样背着他,直到看见了苏殷卿,气喘如牛的瘫在地上。   沈相沉放下千沧雨,道:“死了?”   “没,让他给跑了。”苏殷卿擦拭剑上的血,突然看见白发千沧雨,显然是一惊。   苏殷卿指着千沧雨,道:“他怎么回事?”   “大概是生病了吧。”沈相沉蹲下来帮他整理好模样,随后坐在地上仔细看手里的清心。   苏殷卿道:“伶舟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沈相沉道:“什么话?”   苏殷卿道:“他说,总有一日,要把你的人头放在伶舟的土地上,祭拜已故的伶舟人。”   沈相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举起了剑,继续瞧。   “他还说....”苏殷卿抽搐了许久,并偷偷看了沈相沉好几眼。   沈相沉道:“说,别磨磨唧唧的,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苏殷卿道:“只要你说出那四个字,他就可以放过青玉坛。”   沈相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在一转眼变得骇人。   “我讨厌被人威胁。”   苏殷卿不再和沈相沉说话,才去了一会,沈相沉的性格怎么好像,变得与之前更不同了。   似乎,又多了些说不出的报复心。   他想起一流来过,正准备告知沈相沉,但看他这样子,终究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沈....”千沧雨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觉得不太真实,一直盯着沈相沉。   沈相沉扶起他,道:“不用看了,是我。”   千沧雨从沈相沉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一头白发,他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看了很久。   他刚想起身,却使不上劲,连无痕拿在手里都觉得重。   沈相沉知道,他现在恐怕比凡人还要弱。   “我这是,怎么了?”他很疑惑的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道:“你摔在山下,伤的很重,所以暂时不能用法术,得伤好了才行。”   千沧雨点头,信了沈相沉的这番话,只是他设的秘术,沈相沉怎么破的他很好奇。   “那个术....”   “什么术?”沈相沉故意装作不知道。   “没事。”   千沧雨想也许沈相沉没路过那。   他搀扶起千沧雨,给苏殷卿一个眼神,苏殷卿立马御剑而起。   千沧雨道:“不御剑吗?”   “不了,天色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沈相沉真的很怕,千沧雨会站不稳,从半空中掉下来。   千沧雨弯腰要拿无痕,抬眼见在沈相沉手里,他走了几步,回头看沈相沉怎还在原地。   “把手给我。”沈相沉伸出一只手。   千沧雨放了上去,盯着沈相沉,总感觉他今天很古怪。   “你现在身体很弱,暂时就不要多走动了。”   “这样才恢复的快。”   “还有,沧沧,无痕就先由我替你收着。”   沈相沉还想多说几句,千沧雨就打断了他:“需要很久吗?”   沈相沉笑着抓紧了他的手,道:“不需要。”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只不过沈相沉和千沧雨都没能感觉到时间的飞逝。   两人不知走了多少路。   几人见千沧雨一头白发,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因为刚才苏殷卿已经大肆宣扬了个遍。   “我要事先告诉几位,如果几位看见我双眼冒青光,请立即敲晕我,如果看见我双眼恢复了黑色,请停下你们的动作。”沈相沉开玩笑的说出这话。   他把归心挂在千沧雨另一只手上,道:“就算去了,我还是能找到你,不是吗?”   千沧雨脸红红的,白色的头发衬的他脸色更加红润,沈相沉得带着这些人下山,然后再去趟鬼界,问问沅老和木又寸,或许有解法呢。   他一想到千居寒还在这山上就头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如今之计,他必须早日学会惑生阵和千字文书。   千字他掌握的半差不差了,就是时间需要加长,惑生,恕他实在拙笨。   沈相沉道:“萧施。”   萧施“嗯?”了声,不知道沈相沉叫他干嘛。   沈相沉道:“要不要去鬼界看看?”   萧施懂沈相沉的意思,把他叫到那肯定有要事相告,也就答应了沈相沉。   “烦请各位道长,在鬼界外稍作等候。”沈相沉向他们一行礼,这些日子确实麻烦了他们不少。   能认识这样的三位道长,沈相沉倍感荣幸,这次不再是吹嘘,他由衷的感到,三位道长的热心肠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风景。   三人齐齐向沈相沉回礼,一流道:“公子不必客气,公子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恰好道家那边也有事需要我去处理。”   斐贤这才发觉,一流对自己的称呼变成了“我”。   沈相沉点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肉麻的话我相信你们也不爱听,这样。”   他割下自己的一把头发,撒在地上,道:“以此为鉴,往后几位有麻烦就来青玉坛寻我,哪怕倾尽所有,相沉都会帮助各位。”   苏殷卿觉得他不可理喻,哪有割自己头发的,疯了吧。   如之看着千沧雨的白发,又看看沈相沉割下的头发,沈相沉正好注意到了她那目光,道:“你要跟来就跟来。”   如之摇了摇头,道:“不了。”   沈固也在看沈相沉,道:“那我呢?”   “你?”沈相沉走过去揉了几下他的头发“好好的皇宫不住,跟我干嘛?受苦啊?”   “你分明是不想带我!”沈固气的说话更大声了。   “你这样认为也好,反正皇宫是你的,你爱管不管,大不了被世人说成昏君咯。”沈相沉满不在乎的摊手。   沈固偏偏跟沈相沉反着来,道:“好!反正又不是我爹的皇宫。”   “你这孩子。”他拍了下沈固的脑门,叹了几口气。   和那人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更文,说一下这本书吧,一开始我是想写呼风唤雨的人物的,但后面改动了很多,我想,千沧雨他可能就是那种,一直努力前行,才有的成果,他并不是无所不能。 还有我自己本身就不是很喜欢写那种一手遮天,完美的人物,是人都会有缺点,这点我认为都不例外   沈相沉一开始是很忧郁的一种性格吧,他可能是压迫,还有各种各样的因素,但看到现在他好了很多,几个层次。   当我跟别人说,我在写古耽,有很多人会不理解,甚至觉得不正常,可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他们都是因为喜欢,爱,才会在一起的,更不应该受到什么所谓的道德绑架。   我写耽美可能不是多好,也就是跟着自己的心写。   我喜欢耽美,所以会一直坚持这条路,这是不会变的。   更希望看的你们都能喜欢这本书。   接下来,我会同期更下一本书,风仙。   ☆、第六十四回 联系   沈相沉面向沈固,万般严肃的道:“那我问你,当初我选你是因为什么?”   沈固低头,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人留在我身边,一旦是那样,我就会无情的抛弃它,就是这样,你能明白吗?”   沈相沉拔出腰间的剑,退后了几步,剑锋指向沈固。   沈固盯着沈相沉,毫不拖沓的拔剑,沈相沉见他如此干脆,道:“赢我,你方可留下,输了,就滚回去当好你的皇帝。”   “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的选择没有错。”沈固提剑冲向沈相沉的位置,某足了劲往前刺去。   沈相沉见他状态良好,便也认真了起来,他将清心翻了个面,抬起一只脚,苏殷卿上前观察,突然喊道:“你是要他的命吗?!”   唯有苏殷卿最清楚,这是什么剑法。   青玉坛最难,最复杂的招式——流玄剑法。   沈相沉不好为难于他,瞬身移到沈固背后,不想这小子灵敏非常,差点刺中他腹部。   沈固目光坚毅,道:“别把我当孩子,我跟他们不一样!”   沈相沉对他一笑,道:“是啊,好歹也是泊岑前辈亲手带大的,怎么可能和那帮小屁孩相提并论呢,是我看轻你了。”   沈固放下了剑,道:“沉哥哥,你怎么...?”   沈相沉立马自信了起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沈固盯了沈相沉良久,只听“扑通”一声,沈固跪在了地上。   沈相沉霎时茫然,他悠悠道:“怎么了....”   沈固举起剑,道“您果然是不俗之辈,这一战,是我输了,我甘愿受罚。”   又:苏殷卿似笑非笑,只觉得这几人关系扑朔迷离,是是非非他也搞不清楚,他站到了沈相沉那边,活像座山。   沈相沉撇见他衣摆上的一大片血渍,既然不是他的,那只有....   和他们一开始来婪山时在小道上的血迹相同,是那人的。   当时沈相沉偷偷沾了点血迹,既然如此,那是不会错的。   那人应该受了重伤,该是跑不远的,沈相沉就没太追问此事,反正怎么样都会被居寒当成弃子。   沈相沉瞧着他,道:“你干嘛?”   “等等等,别告诉我你也要跟来。”   沈相沉捂上脸,表示哀愁。   “怎么,不待见我?”苏殷卿抱着剑,满脸都是痞气。   沈相沉道:“你茶馆怎么办?不要了?”   苏殷卿仿佛像刚刚回忆起一样:原来他还有一个茶馆。   沈相沉看他表情,不禁笑了几声,苏殷卿忽然回头看他,沈相沉立马转了头,可能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使他到现在还只敢对苏殷卿温声好语的。   “没办法了,谁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苏殷卿转身,沈相沉在一瞬间看到他怀里的红绳。   那是青玉坛的青玉。   “殷卿。”沈相沉叫住了他。   苏殷卿道:“什么事?”   “在外边....”   “行了,我可不想听你啰嗦,头疼死了,告辞!”苏殷卿举起剑摆了摆,踏空御剑而去。   沈相沉心想他还是如当初一般,傲气不改,却又不失初衷。   果然是青玉坛唯一拿得出手的弟子。   那三位道长相互看了看,也向沈相沉辞行,沈相沉觉得挽留就太客套,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各择其路了。   怕如之和沈固两个人有危险,沈相沉特意叫一流他们护送着。   刚才飞刀留下的伤痕已经消失,沈相沉想的没错,着实蹊跷。   他道了声:“沧沧。”   千沧雨看着他,道:“嗯?”   “没事。”沈相沉也不知道他想问千沧雨什么,毕竟他记性一贯不太好。   怕千沧雨尴尬,他扯到了另一个话题,首先,他得道一句“不得不说”。   紧接着,他要不太明显的说出:“你白发,真好看。”   沈相沉知道千沧雨会脸红,但他就喜欢看到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千沧雨道:“沈公子才是品貌皆备的绝佳良人。”   “良人?”沈相沉看向千沧雨。   “那也是你的良人。”   萧施尽管心里很崩溃,但他不好说,沈相沉看起来是个弱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亲眼见到过千字文书,规模之大,可以见得,至少现在的沈相沉,不是世人传的那般无用了。   “沈掌门,为何不走那条路?”萧施指的是另一条。   沈相沉先是“嗯”了声,后道:“我随便走的。”   “我想告诉你,这条路通往.....”   萧施犹豫了会,道:“练巴掌呗。”   沈相沉看他好笑,道:“练靶场?这有什么不能去的?”   “不,那是家主....”   “扇人的地方。”萧施不愿在这时见到九昱,他想等找到萧泽后,再归来,那会,他应该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九家人了。   沈相沉惊了,怪不得上次萧施说话,他反手就一个巴掌,原来有这爱好.....   他可不敢冒犯,乖乖的选另一条路下山了。   想起在山上的时光,他就一阵发笑。   印象最深的是他们聚在一起时,好不有趣。   “沧沧,我记得你说过,有人给你算过命,是谁啊?”沈相沉记得不太清了。   千沧雨道:“他是一位老者,尊名孤笛行。”   “什么狗屁算命的,看咋们一流道长,算的多准。”沈相沉笑眯眯的看着面前几位道长。   “咳咳”一流极力想避开这个敏感话题。   “这样,我沈相沉来给大家算一卦如何?”沈相沉装模作样的闭上眼把千沧雨的脉。   “啊!”他叫了一声。   “我见公子...面相,必克夫!必多灾!必....”他抓住千沧雨的手。   “必是我的人。”他一脸坏笑。   千沧雨最不会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反应了很久,他才缓缓道:“不许...”   他见沈相沉不懂,道:“克的只能我自己。”   说完后,一流左拐说要出去散散心,斐贤说要出去打坐,真钰什么都没说,直接跑了。   剩下的苏殷卿沈固扶着墙挪了出去,如之则被沈固强行骂了出去。   沈相沉见所有人都走了,给了千沧雨一张秘卷,打开后,千沧雨皱着眉头,道:“你要找居寒的老巢?”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想他的目的不止青玉坛这么简单,事到如今,我希望沧沧能安心待在鬼界,找老巢这事就交给我。”   “那你刚才,只是为了....”千沧雨低头,便不再说了。   沈相沉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时候千沧雨的意思。   他压根只是为了提一下好让千沧雨待在鬼界上啊!   这下完了。   他像脑残一样自己抓住千沧雨就开始说:“沧沧,我必须要郑重的跟你说一声,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很认真,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而且我对你发誓,之前说的话句句属实。”   千沧雨还是像之前一样,道:“我相信你。”   沈相沉这才放心,他望向山坡边,见有一种名为茅针的东西,他回忆起了些事情,好像在什么时候,他和千沧雨也见过,不仅仅是见过,还吃过。   倒不是小时候的事了...   “给。”他抓起一把茅针塞给千沧雨。   不像回忆里的那样老,不是白絮,吃起来甜丝丝的,很清香。   看这时间,已经有些凉意了,怎么会有茅针出现?   莫不是九昱封山的效果?   沈相沉也发现了,这里气温与别处不同,除了上边冷些,山下四季如春,草边无落叶凋零,泛黄也不曾有。   心思细腻的一人,却又略显粗气,不枉费相识一场。   “你也尝尝。”   他给萧施,结果萧施不领情,推拒掉了。   沈相沉看这遥遥无期的路途,不御剑起码得走将近一月,御剑的话,千沧雨的身子,沈相沉当即决定:走!   萧施懒散的坐在石头上,责备道:“我说,有剑你不用,非得用走的?”   沈相沉为了让他好好跟着,只好道:“才这点路就受不了了?想当年你哥一个人行遍万里路,也不曾像你这般喊累。”   对萧施来说,他哥就是他的兴奋剂,这不,笔直笔直的站起来了。   沈相沉甩着剪短的头发,一时间上瘾了,觉得平常头发太长总很麻烦,这下倒省事了。   他看见头顶的乌鸦,为了避免之后产生不必要的烦恼,做法操纵银丝,困住了那群烦人的乌鸦。   “吵死我了!”沈固踢了脚路边的石头,脸上挂着十分不高兴的表情。   如之撇了他一眼,掐腰道:“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好了。”一流一发话,沈固就安分了许多,许是一流比较有压迫力。   他继而道:“刚才听沈公子说,你也识得泊岑前辈?”   “为什么不早说?”   沈固犹豫了很久,才道:“前辈侠肝义胆,他既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师父。”   “他一向低调,我不想违背前辈的意愿。”   一流回忆起沈相沉那句“亲手带大”,那泊岑前辈下山时,是都跟沈固住在一起吗?只有他最清楚泊岑的状况了。   “对了,一流道长,泊岑前辈向我提过你。”   此话使一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镇定了下面容,平淡的道:“他,说什么了?”   沈固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一流,见他貌似没什么反应,道:“没说什么,就是夸你识得大体,是个可塑之才罢了。”   “一流道长,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沈固立刻认真起来,直视一流,目光逼人。   ☆、第六十五回 双名   “一流道长,其实对不起泊岑前辈的,不止你一个人。”沈固背对着一流,似乎是在躲闪。   “他入狱时,我只忙着自己逃命,将他一人丢在了牢中,甚至没有回去过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寻找他。”   由于看不到沈固的表情,一流也不知道沈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问道:“那你见过他吗?”   “并没有,我甚至还失去了一只耳朵。”他把头发捋到耳后,衔接处还有些伤疤。   沈固接着道:“当晚,我收到了一张药方,我想这世上,只有泊岑前辈有办法了,我更奇怪,如果真的是他,为何不出来见我。”   “看见沉哥哥后我便明白了,也知晓这天底下,谁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事,正像茶馆那位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流瞧着这少年,想打听关于他的事,便道:“听沈公子说,你出身军营?”   沈固道:“不错,离开泊岑前辈后我奔了军营去,许是上天眷顾我吧,第一年我就当上了将军,那天,和泊岑前辈收留我的日子相同,因此我不会忘记泊岑前辈对我的恩德。”   他转头看着一流,道:“你我都是犯过错的人。”   一流点点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旁人。”   “无妨,只有一人。”沈固说的自然是沈相沉,他是被沈相沉选做君主的人,若是在沈相沉心里留下了污点,怎么配得上君主呢?   一流道:“不早了,斐道长还在等,一同回去吧。”   “如果可以,你能教我御剑之术吗?”沈固想学主要是为了不被沈相沉看轻,他想证明给沈相沉看。   “道家.....”一流正想拒绝,突然忆起九泊岑。   “你就只有这么点抱负吗?”   沈固被他这一句气的脸色通红,道:“那你教我别的啊?整日待在皇宫里,连个能说话的活人都没有。”   一流忽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一个人住在偌大的皇宫,不知滋味如何,沈相沉当初为何选他?这是一流所困惑的。   一流见他气鼓鼓的,道:“好了,待我等处理完道家那边的事就去兰城。”   沈固也许是被气急了,道:“去兰城干嘛?”   “教你。”   “真的?!”   一流甩了两下拂尘,沈固一惊一乍的,他说到底还是被吓到了,还不轻。   “你说沈固这孩子,万一吓到那三位道长怎么办?”沈相沉在路上就替他担心,嗓门忽大忽小的沈固,已经让他无数次想提剑割喉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应验了。   至婪山山脚时,沈相沉正思考去路,安自应该还没走,往那边行去说不定可以碰到。   可沈相沉不能去。   他走向了来时鱼馆的路,那老板的行为让他感到匪夷所思,沈相沉打算再去问问。   他看见了上面的木条,死死的封着门,心生好奇,踢倒了木门。   里面依旧整洁,却没了老板,沈相沉落座,在四周看了看,他瞟见墙上挂着的画,穿着的是九家标准的仙鹤袍,黑白分明。   最上面的是一人姓命,名唤:九愧。   沈相沉带上了画卷行去,不管这幅画上面的人是谁,只要是跟泊岑有关系的,他都不会疏漏,每一个线索都至关重要。   “前辈。”   沈相沉愣了许久,他回头看去。   只是几个孩子在玩闹。   他平生,除了千沧雨,从未被人信过,而那两个孩子却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可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只有这样,两方才都能安好。   他更由衷的高兴,安自当上了少主,从今以后,所有都需要他自己面对,沈相沉信任他,这孩子从来就不会服输。   方今,沈相沉倒想去兰城看看,上次一遇那说书人,还没好好感谢他。   腰间的牌子,沈相沉在卷中看过,那是保护他娘一队中的腰牌,之所以对当年的事如此清楚,是因为那人亲身经历过,卷中记录,当年护卫队只剩一人,拼死用最后一气将他们送到了安全地带。   之后便被扔到了山下,是死是活不知。   那人,的确是兰城的英雄,怎么就去做了说书人。   沈相沉脑子一懵,他貌似回想起了点....莫名其妙的事情。   记得他娘说过,在君中有一位士兵追求于她,难不成就是...   沈相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去见他爹的情敌?还是算了。   沈相沉无颜面对那人。   萧施见他自顾自的在说些什么,推了推他。   “你那是什么玩意?”萧施拿下他的锁。   千沧雨正想动,腿脚忽的一软,沈相沉及时的扶住了他,接着从萧施手上夺回了锁。   沈相沉清楚的知道,他满不了千沧雨多久,千沧雨自己感觉的到,他的身子,就算是受重伤也不会这么虚弱。   千沧雨抬头看着沈相沉,道:“真的,会好吗?”   沈相沉则以为他是渴望力量,于是劝道:“沧沧,别一昧的追求力量,那没用的,等时间一过,自然会恢复。”   “我不是,我只是想。”千沧雨抓住沈相沉的手“护你而已。”   沈相沉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愧疚的看着千沧雨,道:“真活该。”   千沧雨再次低下了头,道:“你若是嫌我....”   沈相沉蹲下他脸下,道:“你是傻子吗?没人要你保护我。”   “可我说过。”   “你总是这样。”沈相沉与他五指相扣。   “既然这样的话,那只有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了,谁叫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萧施本想看好戏,这么一来,他只有沉默着,看着沈相沉和千沧雨一路上对视。   许久,几人途逢一处溪水之地,很是美观,沈相沉翻开枝叶,见路边石头上刻着三个字:韶齐镇。   苏殷卿的故乡?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牛粪味,沈相沉下意识的捂上鼻子,他找到了目标,奔他而去,万分热情的道:“韶齐苏府您可识得?”   那老伯对于外来者,有几分戒备,却还是告诉了他们,指了指远处那一处最高,最庞大的阁楼。   .......   这不是一个镇该有的规模吧...   怪不得苏殷卿这么娇气,原来是住在这样的家里。   沈相沉小心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几位姑娘。   他们一见沈相沉,青衣在身,又看白发男子眉宇轩昂,再观云鹤少年,齐声呼道:“请进。”   沈相沉被他们的阵势搞得有点不好意思,阁楼上的姑娘都探头向下望,沈相沉觉得自己不是身处在普通人家里,而更像是...不可描述的地方。   千沧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沈相沉脸颊泛红,随之而笑。   高楼之上,几人看到了一位男子,模样颇具清秀,风采动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儒雅随和的气质,倒真是位仙男。   他见沈相沉一行人,并不抱有敌意,而是轻轻笑道:“诸位这是?”   沈相沉不拖沓,直接道:“您可认识,苏殷卿?”   那男人想了想,道:“您是说犬子?”   沈相沉张大了嘴巴,这年轻男子,是,是苏殷卿他爹?难不成他爹年少时喜欢浪迹江湖,留下了祸根。   与沈相沉猜想的不错。   可不是这男人的祸根。   这男人翻过书页,轻飘飘说道:“他是我捡来的。”   沈相沉扒着桌子问道:“这么说,殷卿他,是弃婴?”   那男人点了点头,道:“我发现殷卿的时候,他已被冻的僵硬,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这孩子,如今又跑出去,说是要出去一闯天地。”   “不知现在如何了。”   难怪苏殷卿是这性子。   正因为是弃婴,正因为是捡来的。   他更不能比任何人差。   那男人看着沈相沉的表情,觉得有些怪异,道:“您,见过他吗?”   沈相沉摇头,道:“只是好奇罢了。”   他提剑下楼,忽然听见上面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躲在拐角仔细听。   一名下人好像打开了什么,道:“据我所知,身着青衣的那位正是您一直在找的沈相沉,他可是苏殷卿的师兄。”   “不必多说,趁他们还没走远,尽早灭掉,还有。”他靠近了那下人。   低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相沉一抖,带着萧施和千沧雨快速躲入靠近的房中。   他屏气敛息,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人数至多,现在出去对千沧雨十分不利,再加上这楼中都是凡人。   萧施似乎撞到了什么,沈相沉急忙拉住他,生怕发出声音引来那些人。   千沧雨却走向了房内,他抚摸墙壁,道:“外面有人。”   沈相沉过去盯着,也没瞧见到底是什么,千沧雨轻轻一推,原来这根本不是堵墙,而是帘子。   坐在外面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楞楞的,仿佛没了神智,沈相沉坐过去,见他很是奇怪,道:“您在等谁吗?”   本以为不会答他,中年男子却道:“苏殷卿。”   沈相沉道:“前辈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中年男人盯着沈相沉,目光诚恳的道:“苏殷卿就是我。”   沈相沉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不像,这中年男人很认真。   “苏殷卿是我师弟,我再清楚不过了,您说您是苏殷卿,有什么证据吗?”   “无需证据。”中年男人闭上眼,将手伸给沈相沉。   沈相沉懂了他的意思,指尖两点青光,探了探那中年男人的脉搏,的确是苏府的血脉。   而苏殷卿身上,没有这种气息。   沈相沉放下手,面色凝重,道:“您是想杀了我师弟吗?”   “不。”中年男人望向后方“我想杀了我爹。”   ☆、第六十六回 斗智   说真的,要不是沈相沉提前知道他爹的身份,恐怕会把眼前这个“苏殷卿”当成那人的爹。   萧施双眼仿佛早已洞察一切,他道:“要杀早杀了,何必在此闲坐。”   那男人看了眼身后的墙,道:“我出不去,若不是你们动了机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除我爹之外的其他人了。”   机关?沈相沉和萧施对视,应该说的就是萧施刚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   沈相沉还想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   那男人动了动耳朵,忽然将沈相沉他们推了下去,整理好衣着,荡着腿看风景,和刚见时一样。   帘子被一人推开,幕后走出来的正是那男人的爹,他看着男人,威严的道:“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吗?”   男人知道他怀疑自己,却并不慌张,而是平和的道:“你搜便可。”   他爹只是看了看四周,便转身拉开帘子,他回头,提醒道:“饭菜我晚点给你送过来,记得吃。”   男人点了点头,待他爹走后,男人向下看去,千沧雨两手抓在窗子上,旁边还趴着两个人。   “上来吧。”他伸出手。   萧施却比了个“嘘”的手势,男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台边思索去路,沈相沉见他麻烦,把剑扔给了他。   那男人外表极其笨拙,身子也不稳重,好几次都把清心踩的四下晃动,沈相沉接过清心时,看它好像很不高兴,便道:“暂时不改名了吧。”   清心立马精神抖擞。   沈相沉摇头笑了笑,现在是四个趴在窗外,偷听别人说话。   萧施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停了半晌,他抽出沈相沉的箫仔细查看。   沈相沉见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道:“怎么了?”   萧施用很怪异的表情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沈相沉想了一下,道:“捡来的。”   “你这箫,和我见过的所有箫都不太一样,你看。”萧施指着箫管中间。   如此,沈相沉也清楚了,他道:“这箫,怎么会没有声笼?”   萧施看起来很着急,道:“你再好好想想,伶舟声笼只有他们自己能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沈相沉完全听不下去,他想的是:难怪他能吹出音律。   男人瞧着他们,突然道:“苏殷卿他,如今在何处?”   沈相沉到底是怕他找苏殷卿寻仇,没搭理他。   这时,房里飘来一股饭香味,男人第一时间捂上了鼻子,沈相沉也学着他给千沧雨捂上了鼻子,却不想到,千沧雨的手正搭在他脸上无处安放。   两人僵硬的对视,沈相沉着急的松开了手,头偏向了另一边,那男人见沈相沉面色潮红,用口型说道:“你不舒服吗?”   沈相沉被他这么一说,脸贴着墙。   他闻到了与饭菜不同的味道,是刚来时的牛粪味。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他们引到这来了,您看看,能不能放了我娘子。”   沈相沉听愣了,这不就是他们刚来时遇见的老伯呢?想当时他还有点犹豫。   竟是用妻子来要挟他,卑鄙龌龊!另一边的人沈相沉用脚也能想到,苏家的领导者,刚才才见过不久的男人——苏歧。   “别这么说,你妻子我自然会放了她,只不过。”苏歧将手搭在老伯肩上,有些亲昵的道:“她好像快撑不住了。”   老伯听到时也如沈相沉那般,气愤而无力,他愣在了原地,听苏歧在背后狂笑,老伯忽的举起手中菜刀。   苏歧抓住他的手臂,贴近老伯的脸,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毕竟我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他打开门,外面的女人捆着麻绳,惨兮兮的躺在地上,老伯见是自己的妻子,二话不说,奔上去抱住了她。   “还有,你做的很好。”他撇向窗外“不用再躲了吧,沉公子。”   沈相沉再忍不了,提清心翻身进屋,剑光透亮,停在苏歧心窝前。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苏歧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嘚瑟,道:“沈掌门好意思说我吗?您可都跟男人搞在一起了。”   为什么总要拿他和男人在一起说事?这很可耻吗?   沈相沉不跟他废话,剑锋划过男人面颊。   他为何不躲?   沈相沉心一凉。   苏歧掉下了一张脸皮,原本血糊糊的脸重新长起了五官,和之前一模一样。   窗外的男人捂上脸,很痛苦的咬着牙,萧施抓住他双手,看见男人脸上的点点红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可千沧雨。   他一边要拽住千沧雨,一边要管身边的男人,只好舍弃一边了。   萧施先是将千沧雨用法定住,后踏剑将男人挂在了树上,自己则跳进窗户,舍弃的这一方,便是他自己。   沈相沉见萧施来了,担心他会冲动,道:“冷静下来。”   “不用你说。”萧施两手抓起十根银针。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张脸。”   萧施推开了沈相沉,五根银针全是冲着苏歧面部而去,沈相沉以为他会这么做。   然而,剩下的五根,全插在苏歧心窝上,如同射箭一样,全部命中。   苏歧好像才反应过来是这么回事,他抓起胸前银针,上面黑紫色的液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萧施做完这些事后,重新恢复了懒散状态,打个哈欠,道:“我劝你还是别动为好,还能撑个一时半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歧弯腰直笑,盯着萧施的眼睛,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不死之身,就凭你们,也想奈何我?!”   根本就没有什么不死之身,只要他还是个人,就一定有纰漏。   沈相沉是这么想的。   “这种烂把戏,也是你萧泽使出来的吗?”苏歧把银针摔在地上。   萧施听到萧泽名字时,握紧了剑柄,他最不愿的就是一直活在萧泽的光芒之下。   沈相沉“啧”道:“请您睁大眼睛看清楚,人家叫萧施,不是您口中的萧泽。”   苏歧冷冷的笑了声,仿佛在说些嘲讽的话,他道:“果然,和他差的远了。”   “我和他....”萧施抬头看着苏歧。   “真的很像吗?”   苏歧对于他这个问题,感到很不解,瞧了萧施半刻,道:“不像,他可比你要厉害的多。”   沈相沉懂的萧施的心情,也不便多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萧施好像若有所思,低头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说道:“这么一想,我还真是个懦夫。”   “别这么说。”沈相沉喵见他指尖动作,便极力配合着萧施。   不久后,沈相沉才发现,他的手势并不是要沈相沉与他一起对付苏歧,而是指着上空,沈相沉先不管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萧施让他做的,就一定有用。   沈相沉趁苏歧分神时,跳出窗外,在上面看见了挣扎的男人。   他抱起被定住的千沧雨,将他放在台上坐着,过去查看男人的伤势,他探脉后,发现这血脉和之前确有异样,除了他自己的,还融入了另一种血液。   他扶起男人,一掌拍在他胸前,男子吐了一地血,算是勉强清醒了过来,他看到沈相沉,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不用沈相沉问,他道:“是我爹的血。”   这事很不简单,刚才苏歧的表现已经让他重视了起来,搞不好,又是什么邪门歪道研究出来的禁术,这可不得了,有一人就有第二人,必须得尽早扼杀。   “融血者是谁?”   “一个伶舟人。”   沈相沉眉头蹙起,道:“可是未闻?”   男人否认的摇头,接而道:“不,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相沉想听他仔细说说,便在四周布下了结界,这下方可安心,他直言不讳的问道:“你这样貌,是怎么回事?”   “我吗?”男人摸到自己的面容“这是他的脸。”   那照他这么一说,苏歧的脸,是他的脸?   “他与伶舟人狼狈为奸,为了追求所谓的长生,不惜杀害殷卿的父母,将他骗到苏府,殷卿走后,这苏家才正式由他接手,此间,便再无第二个苏殷卿了。”   沈相沉颇有疑惑,道:“这么说,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男子点头,一直就没有人知道过他的存在,从出生开始。   他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很想看看,苏府之外的样子,就像那里 ”   沈相沉看去,远处是茫茫青山,如此美景,不能一观倒还真是可惜。   可,伶舟人怎会如此不堪...   男人唉叹道:“除了样貌发生变化,我的衰老速度也比常人快出了将近三倍。”   沈相沉也发现了,苏歧越活越年轻,而男人却越活越老,手上都已经布满了皱纹,看来,这术是要以牺牲一方为代价,来成就另一方的邪术。   萧施和苏歧打斗,若是不敌他,以苏歧的性子,萧施很可能连块骨头都没有,他伏身一瞧,萧施和苏歧对立着,谁都没有先动手,尤其是苏歧,他没有任何想杀萧施的意思。   萧施道:“我早就知道那两个是你的人。”   苏歧端起旁边的瓷壶擦了擦,道:“说来听听。”   “你见过,杀人用刀背的吗?”萧施将老伯手中的菜刀踢开,一剑割开他的头。   里面的全部都是棉花,萧施抓起那女人,扔下了楼,他坐在苏歧的面前,道:“你说他比我厉害,何以见得?”   自然的就是两个朋友在说话。   刚才不还要杀了他们吗?变脸比脱衣服都快。   苏歧道:“虽说你和他性子不同,可萧泽他,更为无情。”   萧施看着苏歧,道:“无情?怎么说。”   苏歧道:“和你想的不错,我勾结伶舟人,才有了这长生之躯,此事得追溯到几百年前了。”   “当年伶舟余安想要获得仙人所拥有的能力,不惜和青城为敌,抓来了许多实验品,我也是其中一个,大多数实验品都死在了伶舟余安的手里,在牢里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我承认,我的确做错了很多事,可那也是伶舟人铸成的!”   萧施沉思着,道:“成功了吗?”   苏歧摇头,道:“我逃跑了。”   他抬头时双眼竟含着泪,好像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本以为会这样了结,可几百年过去了,我还是独自苟活在这世上,无人问津,无人知晓。”   萧施好像很理解他,到现在都不曾发火,道:“听大哥说,当年三净派为了制止余安损失惨重,这才成了人人都瞧不起的小门派,谁又能知道,从前的三净派,是多么繁华。”   他看着苏歧,道:“后来呢?”   苏歧放下手里的瓷壶,不太想开口,却还是道了出来:“我找了个妻子,生下了殷卿,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没想到过了几年,余安再次找上了门。”   沈相沉见状,跳了下去,正巧落在房内。   “是融血吗?”   苏歧默认,接着就不在说话,以沈相沉的推断,多半是他的私心,促使他造成如今的局面,萧泽的话,为何苏歧如此惧怕于他?   沈相沉以融血之事提起余安,道:“放着那么多人不选,偏偏选中你,他到底怎么想的?”   苏歧顿了一下,道:“万人中,只有我是成功的那个。”   沈相沉直接进入重点,不带拖沓,道:“萧泽呢,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歧道:“此法虽好,却仍有不足,萧泽他,将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在我的体内,一半在他自己那里。”   为了阻止苏歧,竟可以做到这份上,萧泽果然是真正传承三净之志的人。   “每月十七,他的魂魄都会回到自己的体内,而那时,我则会因为魂魄抽离的痛感而回归本来模样。”   “怪不得。”萧施看着外面行走的人。   “他们都是傀儡吧。”   沈相沉觉得苏歧也不坏,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只要撒了谎,那往后的日子,他都必须极力的去圆这个谎,已经无法改变了。   苏殷卿的出现,也是个错。   他本该跟自己的父母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却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被牵扯进来。   沈相沉也不得不感慨,苏歧是个聪明人,听那男人说,苏殷卿父母被杀,带到苏府时只有五岁,他更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戴上了个苏家公子的名号,后来苏歧就以历练为名,将苏殷卿赶了出去,向来府内都是以长子接手,苏殷卿不在,他就可以继续维持他的权利,他的地位。   傀儡?   沈相沉想起刚才被揪出的棉花,决不可能是棉花,如果是的话,他早该发现了,好歹也是青玉坛出身的人,这点雕虫小技。   萧施或许的确聪慧,可沈相沉更为细心。   从刚才开始萧施就没有再对苏歧抱有敌意,如果说是心境相同也不为过,可苏歧乃是大奸大恶之徒,三净派一向主持道义,除非是萧施也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第六十七回 知返   他恰好注意到了,刚才进来招呼他们的几位女子,乃至整个楼中戏耍的孩童,都在做着同一件事,他们的行动仿佛早就已经被规划好,木然而有秩序。   除了刚才苏歧派出的一队,想来应是他的人,那这些人其中定有知道三净和伶舟之事的人存在。   沈相沉一下就想到了之前拿他画卷的人,苏歧如此信任他,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人对若是苏歧忠心耿耿,沈相沉只能放弃,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萧施更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老伯和他妻子,或许只是两个凡人,沈相沉看见了,他们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有感情的。   相比较萧泽,其实,萧施才更为无情吧..   “不管今后的路如何,那都是需要我独自面对的,靠谁也不行,这我很清楚。”手握银针的少年竟有了几分悲伤。   “怎么这么说。”苏歧摸着肚子“这里不还有他么。”   “我出去走走。”沈相沉走出门外,趴在栏杆上,搜寻队恰好在此时回来了,他们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见是沈相沉,便齐拥了上去。   沈相沉拔腿跑开,翻身到了下面一层,他躲在了拐角,待搜寻队来后,他随手拐了个人进屋。   管他拐的是谁,保命要紧。   那人刚反应过来就看左肩上有把剑,哧溜一退,沈相沉蹲下来,将剑峰挑在那人下颚,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那人被吓的不敢动,只知道点头。   “这楼,到底有多少活人?”他之所以这么问,一是怀疑,而是刺探。   那人颤颤巍巍,道:“除了.....家主和我....别无他人。”   搜寻队也是造假啊。   那么这个人,大概就是拿他画卷的小人了,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   他的画也是能看的?   沈相沉放下剑,伸出只手。   那人看不明白,伸了下脖子观察沈相沉手相。   “给我啊!”沈相沉一个白眼。   “什,什么?”   “画!”   那人抖了一下,道:“在在在家主那...”   “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沈相沉瞪着那人,忽然起身。   他抚摸了一圈脖子,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道:“伶舟和三净是怎么回事?说。”   那人“啊?”的表示不解,光是把他拐来的这些时间,沈相沉就变了三张脸,他真的害怕,下一秒就死了。   “说!!”   那人被他吓到魂不守舍,躲到墙角,道:“伶舟一族和三净派是几百年年前就结了仇,两方势势势同水火,各不相让。”   沈相沉道:“三净派当真是完美无缺的明净之派吗?”   那人道:“并非,三净派早些年因箫与伶舟结仇,说来也有一段故事了,谁都知道他家的权杖了得,弊端更是令天下修道之士畏惧,说残忍都不为过,他家倒好,不认账,把锅甩给伶舟。”   沈相沉嘴角扬了扬,道:“你是三净人,对吗?”   那人同样的,不再畏惧沈相沉,道:“好眼力。”   至于沈相沉怎么认出的其实很简单,眼熟。   当年对付居寒时他留意了下三净人,发现他们的两鬓被剃的很干净,这是一大特点,其二就是,沈相沉还未听过谁说过三净权杖的弊端。   他与那人对看了几眼,发现那人的不同之处,眼中有光,且是有情,萧泽和萧施都是一样,心中有恨,即是无情。   “那权杖,是能害人性命的邪物吗?”   “这倒不至于。”   那人道:“就是比伶舟之箫更可怕罢了,两者皆是邪物,权杖能牵制人的魂魄,而伶舟牵制的只是单方面意识,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如你所见,这楼中全是活人。”   刚才萧施明明知道那两人是活人,是他将那两人变成棉花,蒙蔽了沈相沉的双眼。   萧施,三净派的人。   自然不会允许三净派有污点出现,更不会让沈相沉抓住漏洞,在他心中,三净派是完美的,是不允许染指的。   这哪是单纯的保护,沈相沉不禁感到寒瑟。   眼下,权杖就在这楼里,他很确定。   沈相沉道:“你既然知道苏歧的目的,为何要帮他?”   “没办法,习惯了。”   那人回忆起三净解散之日,他饿的发慌,着急了就蹲在路边吃草,希望有人来帮一帮他,等了几日也不见人,最终昏睡在了桥下,醒来时,面前出现了个清秀的脸庞,他当即下跪。   发誓要一辈子守在苏歧身边,那时苏歧并未当真,只是浅浅的笑,他便就一直跟在了苏歧身边。   帮他做尽坏事,瞒天过海。   沈相沉道:“习惯?没那么简单吧。”   那人推开门,道:“权杖在他房里,你想要就去拿,别怪我没提醒你,它可是会勾人魂魄的利器。”   受到提醒的沈相沉多少有点畏惧,萧施和苏歧,现在该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搞不好萧施会和苏歧联手。   沈相沉尽量不被他们发现,到了千沧雨身旁,他不太放心,就在千沧雨身旁设下了结界,抓起躺在地上的“苏殷卿”就跳。   “你爹住在哪?”   “苏殷卿”道了声“最南边的第二个房间”,沈相沉哪里知道,他东南西北完全不分,推了把“苏殷卿”,让他带路。   沈相沉悄咪咪的进去,在里面翻找着权杖。   “放在哪了?这苏歧,还挺精。”他把头钻到床底,都没找着。   照理,应该不会的啊………   沈相沉正思考着权杖的位置,“苏殷卿”拉住他,踢进了床底,沈相沉捂着屁股叫痛,突然就不出声了。   走进来的是苏歧与萧施,苏歧手上拿着权杖,撇向苏殷卿。   “谁让你出来的?”   “苏殷卿”道:“反正只是个空壳,我出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   说的沈相沉也奇怪,这屋里,唯一的活人就他们三个,既然如此,为何要把“苏殷卿”关起来呢?   大概是怕泄露出去吧。   说起来,刚进“苏殷卿”房里时,沈相沉就有所察觉,和苏歧房里的感觉一样,是禁阵,布下此阵的人,应是萧泽。   他或许早就知道三净权杖一事,那为什么要留下苏歧这个祸害。   “不要命的话就尽管出来。”苏歧撞开他,将权杖放在一旁。   “苏殷卿”不言不语的,踏出几步,苏歧敲了敲桌子,道:“吃了吗?”   “惺惺作态。”   “苏殷卿”的态度着实恶劣,他师弟没准就是被“苏殷卿”带成这样的。   萧施抱着臂靠在桌角“啧”了几声,道:“怎么不告诉他?”   苏歧道:“无所谓,做都做了。”   萧施道:“下次你还是提醒他为好,三净权杖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歧道:“锁起来就好了,省的乱跑,给我添乱。”   沈相沉挪到墙边,伸出手够那权杖,萧施突的一下后退,沈相沉急忙缩回手,心想刚才好险。   他一面又担心:萧施会不会已经被苏歧蛊惑,失去理智了。   本应该等他出手,把权杖偷走,可已经轮不到他了。   苏歧皱了皱眉,伸手去端饭,没等摸到,就倒了下去,只见他趴在地上,挣扎着抓紧桌角,脸上红光点点,和之前“苏殷卿”的表现一样。   这是......预兆吗?   苏歧歪头瞧见床底的沈相沉,两眼发光,吓的晕了过去。   萧施并不扶他,只是淡淡的看着,沈相沉这才感到,萧施有多可怕,是他无法想象的。   不过是少年之龄,心智却比他都要成熟的许多。   沈相沉尽量避免被萧施发现,身子蜷成了一团。   从苏歧口中伸出两只手,不久后头也冒了出来,他吐出的是一个人的魂魄,此时正飘荡在苏歧头上,看起来有点烦躁。   那魂魄眨眨眼睛,确认情况。   转了一圈后,他一个巴掌甩在萧施脸上,随机而来的是那骇人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不配为三净人”。   看的沈相沉都浑身发冷。   那魂魄甚至连瞧也不想瞧萧施,耽搁没过多久就飞走了,萧施冲下去想抓住那魂魄。   “大哥!”   他站在窗台前望着飞远的魂魄,再一次的失神,像个犯错事的小孩。   萧施握住权杖,盯了许久,似乎在徘徊。   料想那魂魄,定是萧泽,沈相沉有些可怜萧施,在九家被九昱扇巴掌,见到他大哥被他大哥甩一巴掌。   “我以为你会夸我的....”他嘀咕着,显得很委屈。   刚才那一巴掌可不轻,若是沈相沉,可能会被扇晕,别说,萧施这脸挺耐打啊,想到这,沈相沉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不过是萧泽的一巴掌,萧施竟像迷途知返了般,双手握权杖,指尖泛金光。   沈相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将头探了出去。   ——霎时间,金光洒满了整座阁楼,沈相沉从床底爬出来,他可得好好感谢感谢萧泽,一个巴掌救了他的命。   他向外看去,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刺眼的金光使苏歧醒了过来,他见所有人都已脱离了权杖的束缚,回归自由了。   更是感慨,自己竟然敌不过比他小几百岁的萧施,活活被萧施骗的团团转。   从一开始,萧施就打算抽出魂魄杀了他,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三净权杖一事了。   只可惜,萧泽和萧施不同,苏歧怕他,更敬佩他,恐怕在他体内的这些时间,萧泽也摸透了萧施想做什么。   若是用权杖强势拉出魂魄,所带来的后果不止他一人。   萧泽的魂魄会在世间流荡,再也回不去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歧知道一切都毁了。   沈相沉不明白: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住在一堆没有情感的躯壳里面真的有意思吗?   “这么看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撕下自己的脸皮。   “我还真是个可悲之人。”   沈相沉撇向他,道:“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才可悲吧。”   萧施仰头,闭上双眼,沈相沉知道,他要好好冷静冷静了,便不去打搅他,过去劝劝苏歧。   “苏家主。”   苏歧狼狈的盯着沈相沉,道:“世间情仇,果真是瞬息万变。”   沈相沉道:“我知晓您的心思,刚进去时就发现了,殷卿那边,是有禁阵对吗?”   “三净权杖勾人魂魄,而殷卿却是个正常人,您不让他出来也有此道理,想必对当年融血之事,您一直耿耿于怀吧。”   “沉公子,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可叹的是。”他撕开自己肩膀上的衣料“一旦萧泽的魂魄离身,殷卿就随时会有危险。”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伸手给沈相沉看,原本在“苏殷卿”手上的皱纹却出现在他手上,正向着面部扩散。   不久后,他们俩就会彻底调换回来,而因为萧泽魂魄离身,苏歧的情况会非常不稳定,两者血脉息息相关,他生则生,他亡则亡。   “像之前一样做不就行了。”沈相沉以为就那么回事,殊不知比这要复杂的多。   苏歧道:“您想想今日是几号。”   从婪山到现在....十五,十六。   是十六号。   那这么说,多出了一天的时间。   “是怎么回事?”   苏歧道:“大概是他被气急了,不得不早点出来。”   沈相沉打算帮他,尽管这个苏歧是个恶人,但那个“殷卿”是无辜的,好歹他也是和苏殷卿一块长大的人,如果苏殷卿在的话,也会这样做的。   “不好了,沈相沉来了!”他捏着鼻子在楼上大喊。   “沈相沉?”一名老妇还在思考谁人是沈相沉。   “再不走就没命了!”沈相沉继续喊着。   见人都跑了个精光,唯有那老妇,还在想沈相沉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只好自己下去。   “您怎么不走?”   “沈相沉....沈相沉。”   沈相沉感到很奇怪,道:“怎么了?”   “是那个和鬼王勾结的沈相沉吗?”老妇说出的话很沙哑,可沈相沉还是听见了。   他道:“正是。”   老妇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有好结果的。”   沈相沉听她这么说很不高兴,道:“你们都说男女是爱,可却忽略了,只要彼此心系对方,男人又如何?”   老妇听他一番说辞,只是留下了一句“自食恶果”便慢悠悠的走了。   沈相沉心情很差,伸手召清心。   清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在他掌心,还夹杂着几片柳叶,沈相沉调侃道:“臭美。”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沈相沉才想起来——他是去韶齐街上买谱子的。   忙跑上了阁楼,喘不过气的他停在拐角,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沈相沉一抹邪笑,将那人反手按在墙上。   贴近脸道:“怎么出来的?”   “清心。”千沧雨垂下头,满脸娇羞,当然,这只是沈相沉单方面认为的。   沈相沉放下手,在思考着千沧雨的话,道:“不对不对,你应该这样说。”   他正要说,千沧雨抓住沈相沉双臂,这下是他被擒住了。   只听千沧雨说出两字:“嫁我。”   沈相沉立马感到今天的千沧雨有点不对劲,是怎么了?   他从墙上逃脱出来,拉着他就往“苏殷卿”房间跑,那可不得了,满地的书,沈相沉捡来一本。   “你是碧波荡漾,你是梨花醉雪,你是我心间的一朵小.....”沈相沉读到这已经快吐了。   “你是我心间的一朵小海棠。”   他再翻其他的,更是肉麻的让人吃不下去饭,现在沈相沉明白了,千沧雨就是因为看了这些东西。   沈相沉摔了本书,看到末页上写的:苏殷卿作。   是哪个苏殷卿?   他师弟?不太可能。   这个?   也不可能。   他偷偷打开机关,在那看见了“苏殷卿”,旁边是笔墨纸砚,写道:日思夜想日日想,夜思日想夜夜思。   沈相沉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还他那个腼腆无知的千沧雨!   沈相沉同时又恨无奈,苏歧把他关起来果然是有原因的,这种东西,谁看谁都会受不了吧。   沈相沉和千沧雨急匆匆的下楼,到了门外他才总算从“你是我的小海棠”阴影中脱离出来,看看千沧雨,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他刚才说的什么来着....嫁他?   沈相沉小声道:“大概听错了吧。”   千沧雨道:“嗯?”   “沧沧,你看!”沈相沉指着前面的韶齐街,快步走去。   路远不止沈相沉看到的这么多,一路上沈相沉都在观察千沧雨的神态,他拍拍脑袋,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   “沧沧!”   沈相沉披着块白布放在头顶,揭开给千沧雨看。   千沧雨愣着,道:“你要办丧事吗?”   沈相沉脸顿时通红,放下白布就走了,他在路上找谱子时,竟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来到摊主面前后,沈相沉拿起那地图,道:“这是什么?”   摊主道:“这是鬼界地图,公子要看看吗?”   “不了,我拿这个。”沈相沉蹦跶蹦跶着,像极了个孩子。   他正想吃点什么,路边的斗篷男人拉住了他,硬是让沈相沉买他的东西。   这不是讹人还是什么?他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他把所有能想的理由都想出来了,就是赶不走这男人。   他买还不行吗?   沈相沉掏出银子,不想那男人摇头。   嫌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沈相沉气急了,准备甩袖子走人。   “别乱动!”斗篷男人将沈相沉拉到隐蔽出,才放下了斗篷。   沈相沉捂上嘴巴,指着他,惊呼道:“老掌门!?”   “嘘~”   这老者面色和善,破有些喜感,不禁让人发笑。   老掌门道:“我跟你一路了,你不在青玉坛好好待在,尽下山找麻烦。”   “这不是,放松放松心情嘛。”沈相沉站的笔直。   “你这些日子可出名了,我听说,你和鬼王....”   沈相沉捂上了他的嘴巴,把那老者拖到了小巷才算完事。   沈相沉道:“您呢,您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   老掌门道:“吾虽年迈,而志未损,偶而也要关心关心曾经弟子的近况啊。”   有老掌门在,沈相沉之后要做的事就顺利的很多,得费心思讨好他才行。   而千沧雨因找不到沈相沉而站在了原地,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有些犯困,却又不敢眯眼,困的时候便拉拉自己的头发。   沈相沉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这些时间里,他全在陪着老掌门寻开心,只为了以后能一帆风顺,但求安稳便足矣。   “回去吧,我找到谱子了。”沈相沉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看书。   千沧雨跟了上去,道:“是什么样的法子?”   沈相沉张开手,里面拿着两颗红丹,千沧雨拿起闻了闻,道:“你从哪拿来的?”   沈相沉道:“老掌门给我的。”   他一顿,不对,老掌门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韶齐镇。   被千沧雨这么一问,他才怀疑了起来。   当年下山云游时,他清清楚楚的说过会就此隐居山林,又怎会同他共述趣事。   至于老掌门的性格,沈相沉最清楚,刻薄,攀炎附势,和曲怀山一个性子。   “别想了。”   千沧雨将他手合上,两人便去往了苏府,只看得青丝飞动,风吹的两人背影模糊,消失在那夜色中。   ☆、第六十八回 退散   沈相沉只是将丹药送给苏歧后就走了,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吹着凉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千沧雨,被“苏殷卿”骗去看书了,说是沈相沉让他多涨知识,以后好和沈相沉相处。   至于千沧雨为何信,就不知道了。   ——下面萧施拿着权杖,徘徊在阁楼中,他喊道:“沈相沉!”   沈相沉听见,向下看了眼,道:“沉哥哥在这!”   萧施翻了个白眼,跳上屋顶,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坐这?”   沈相沉道:“没什么,总感觉坐在这里就能想通很多事。”   “你指什么?”   “为什么,泊岑前辈他,会如此善良呢?”   萧施轻“哼”了声,道:“善良不是好事吗?”   沈相沉却道:“善良有时候也是坏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施不善于辩论,一来二去他就急了。   “你出身三净,却是名副其实的九家人,我想,你对泊岑前辈,应该多有了解。”   “那是当然。”   “那我问你,他,化过形吗?”   萧施道:“试问普天之下,除了你们青玉坛,还有谁不会化形吗?”   沈相沉想想也是,得此消息,心情愈加沉重。   他摸出萧吹奏,萧声莫名有些悲哀,仿佛在替谁心痛着,幽幽怨怨,如泣如诉。   萧施听到这凄惨的萧声,想起来了萧泽,那个不称职的哥哥。   从来没有教导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从来没有夸奖过他,甚至连一面都不想见他。   “我就这么招他讨厌吗?”萧施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相沉停下,道:“不。”   “恰恰相反。”   萧施还是听的稀里糊涂,撇下面子道:“赐教?”   沈相沉道:“不关心你打你干嘛,这不是招仇恨嘛。”   “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再说了,你和你哥的做法完全是背道而驰,这又这怎么能怪他对你下狠手呢?”   “萧施,或者说,在你看来,萧泽他做那些是为了什么?包括韶齐镇这件事。”   “守护三净派和....和...”萧施实在想不通他哥为什么会不惜余力的去制止苏歧,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哥,苏歧恐怕早都得逞了。   每月十七,苏歧与“苏殷卿”的模样会调换,此时也就是苏歧最虚弱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漏洞,能让像沈相沉这般的义士有机会扭转乾坤,不得不说,萧泽比任何人都要懂的先人后己的道理。   沈相沉道:“所以,你明白了吗?”   萧施道:“大哥他侠肝义胆,与我有云泥之别,是我一直扭曲了他的意思,本以为保护三净派就是不惜一切。”   “看来我还真是大错特错啊。”   “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自己处理。”沈相沉指的是被他误杀的两人,也就是之前的老伯。   “..........怎么处理?”   是啊。   杀都杀了。   人死不能复生。   沈相沉御剑到楼底,在墙边找到了老伯和她的妻子,就算当时被权杖所牵制住魂魄,他们俩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只可惜,老伯只有手了,其他都被萧施化成了棉花。   只见萧施用法操控那几团棉花,将他们拼凑在了一起,手指一使力,又变成了个完整的人形。   可惜千沧雨不能用法把他俩送去鬼界,要不然还能让鬼界的人想想办法。   “沅老!沅老!沅老!”沈相沉大喊着。   听说沅老没事喜欢和木又寸到别处溜达,没准就能听见呢。   沅老是没来,千沧雨来了。   他见局面一度陷入困境,轻轻说了声:“沅老。”   一名拿着茶壶的老人从地里冒出来,浑身沾着泥土,他走向老伯,拎起来瞧了瞧,道:“执念不够。”   “怎么会?”沈相沉上前一步,那样的感情,怎么可能。   沅老不高兴的用拐杖敲了两下沈相沉的腿,道:“你以为化成鬼很容易吗?年轻人总把什么事都想的太简单,要不是看你是我们鬼王的准娘子,我早就一棒子敲死你了。”   一顿说教后,他合上手掌,像在祈祷什么。   从空中落下两片叶子,沅老将落叶放在两人身上,双手放在两人身上,老伯和他娘子飘在空中,被落叶带去了别处,远到沈相沉也看不见了。   “还好,又寸今天没睡觉。”   沈相沉颤巍巍的挪过去问道:“完成.....了吗?”   沅老一双犀利的小眼睛撇来,道:“你说呢?!”   “有您出马,那是肯定的。”沈相沉欲哭无泪。   刚才的落叶,想必是木又寸的叶子,既然那叶子能渡人魂魄,没准自己也行,沈相沉盘算着。   他道:“沧沧啊,能不能帮我看看苏家主怎么样了?”   “好。”   千沧雨走开,沈相沉拉着沅老,将他带到墙边,道:“我有个请求,就直说了,我想..”   “你想化成鬼,对吗?”沅老早都心知肚明。   “您太高了!”沈相沉赞叹,这下有机会了,亏他之前还犯愁。   “不可以。”   沅老此时很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沈相沉道:“.....为何?”   沅老道:“不止你一个人,其余百家也是一样。”   沈相沉不能接受,如此,不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扼杀了吗?   “您是说,但凡是修道者,都化不成鬼吗?”   沅老点头,看沈相沉的样子,仿佛在担心什么。   踌躇片刻,沈相沉道:“请别告诉沧雨,他会内疚的。”   沅老道:“他内疚什么?”   沈相沉道:“我当掌门,是用他命换来的。”   “哼,你要是真担心他,就早日跟他完婚。”   “这么说,您老认同我了?”沈相沉与沅老勾肩搭背,好不开心。   不管了!逍遥几日是几日,化不成鬼就好好快活快活。   “哈哈,我请您喝酒呗,要竹叶青还是一方醉呢?一方醉吧!”   “放开放开!”   沅老挣扎的一路咳嗽,沈相沉便将他背起来跑着上楼,准备去找千沧雨。   “要竹叶青。”千沧雨在上面拿着酒坛,看沈相沉来时顿了一下。   原来苏歧在请千沧雨喝酒,这苏歧,沈相沉放下沅老,指着苏歧鼻子骂道:“你忘恩负义!你,你你不得好死!”   苏歧笑了几声,举起手中酒杯晃了晃,道:“那公子说说,何来的忘恩负义?”   沈相沉气的脸通红,还没理,便道:“我不管,你现在在背后捅我刀子,就是对不起我。”   哒哒哒...   从楼下传进几声响亮的脚步声,沈相沉看去,一男子两手放在伞柄上,有些妩媚的一笑,这媚眼抛的,沈相沉直犯恶心。   “你干嘛?”   “我是在学鬼界的那位。”   沈相沉猜想是花倾落,便问道:“落兄?”   “苏殷卿”想了想:“落....对!就是他。”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   又是一个即将堕落的少年。   沈相沉道:“苏家主,你就如此放任他?”   苏歧道:“我与他已经冰释前嫌,从此,只要是殷卿想做的,我都不会阻拦。”   “怎么个冰释前嫌法?”沈相沉坐在千沧雨身旁,倒了杯酒。   酒杯映出千沧雨的目光,正朝向他。   苏歧道:“好歹我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如今此术已解,我又何必固执己见。”   沈相沉一撇嘴,道:“那你之前还对我要杀要剐的,早想明白不就没这事了。”   苏歧看着站在阁楼上的萧施,垂眸时笑道:“是那位。”   沈相沉道:“那孩子啊....”   他拍了下大腿,突然激动,道:“你信不信,他跟着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像萧泽那样的义士?”   苏歧放下酒杯,道:“诶,这您就说错了,从来就没有谁像谁,我相信他会走出来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所谓正义之道,也是如此,只要心中有义,什么样的道路不就没关系了吗?”   “其实,你不是个坏人。”沈相沉端起酒杯。   苏歧与他碰杯,道:“但也不是个好人。”   两人皆是一笑,“苏殷卿”靠在栏杆上想着事情,沅老与他对视,“苏殷卿”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壶酒。   沅老恨不得把眼翻到天上,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照顾老人。”   “苏殷卿”放下酒,有些生气,道:“您可真是的,亏的沈相沉受得了您。”   沅老哼了两声,道:“那可不是嘛,鬼界的准娘子能和你这样的小屁孩比。”   “娘子?他可是个男人?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苏殷卿”还是头一次听,有对男人称呼为“娘子”的。   “鬼界就这样,不受外界束缚,和你们凡界不同,一群俗人。”   “喂喂喂,你这死老头,瞧不起我们凡人啊?”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萧施跳下来阻拦,喝了声“住手”,沅老和“苏殷卿就都不动了,盯着萧施发愣。   萧施道了“你们这样,成何体统,没大没小!你是叫苏殷卿对吧?”   “苏殷卿”点了点头,像是被吓傻了。   “你是晚辈,怎么能打长辈?长幼尊卑在你眼里还有没有了?你把先人定下的规矩当成什么了?”他训话时像极了个古板先生,与萧泽比起来,恐怖程度不亚于他。   沈相沉看的一愣一愣的。   松了酒杯,还好千沧雨及时接住,这下又把沈相沉惊到了。   “我知道错了...”   “苏殷卿”抠着手,低头默然。   萧施道:“大声说话!”   “我错了!”他噘着嘴。   萧施这下才放过“苏殷卿”,看着沅老,温和的道:“没有凡人就没有修道者,也就没有鬼界,应当公平看待。”   沅老敲着拐杖走了几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晚辈之中,你是二个人让我记住的。”   萧施道:“第一个是谁?”   沅老看向那边喝的烂醉的沈相沉,挤兑道:“还是一样的不成气派。”   他身影消失在楼中,大概是去了鬼界。   ☆、第六十九回 终全   事后被问及苏歧为何接受融血之事,他只是草草的应付道:“没办法,谁叫世人都喜欢坏蛋呢。”   的确是苏歧的风格,让人扑朔迷离。   而沈相沉解决完这些事后,就踏上了去鬼界的路途,临行前,他告知与“苏殷卿”,道:“少写点那玩意,为了保命。”   “苏殷卿”还没来得及究其原因,沈相沉就走了。   苏歧笑道:“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殷卿”道:“没有,只是想打听打听殷卿他,身在何处。”   “行了,他那性子谁敢惹他,倒是你,把饭吃了去。”   “知道了。”   “苏殷卿”嘟囔着嘴。   苏歧折下一支海棠花,道:“还要杀我吗?”   “苏殷卿”不承认,道:“谁说要杀你了,那可是弑父,要坐牢的,我又不想坐牢。”   说完后“苏殷卿”就跑着去楼下了,面容清秀,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苏歧将海棠花递给身旁的人,坐靠栏杆上吹风。   “用他那张脸习惯了,突然换回来,倒还有些不习惯。”   身旁的人拿着海棠花站在附近,道:“之后您...”   苏歧道:“是时候让他接手了。”   “那我也不必留下。”那人面色憔悴,盯着手中的海棠花。   “非也。”苏歧看向那处青山,在此刻仿佛变得清晰了起来。   “你若是睡桥洞的话,无疑是在告诉旁人,我这个家主是有多么的丧尽天良,所以,留下吧。”   那人手中的海棠枝一下被折断,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叫萧海棠。”   苏歧道:“我早就知道了。”   萧海棠道:“怎么知道的?”   苏歧道:“当时你说等走的那日才告诉我你姓名,只可惜,我早就见过你。”   “你出生时,恰好是海棠花开的季节,由此起名为海棠,那天正巧赶上了我去三净地界做生意,见你父亲手上握着三净权杖,我便知,你是三净人。”   萧海棠得知此事,道:“那不就没意思了。”   “怎么没意思了?”苏歧倒觉得挺有趣。   萧海棠道:“像是预谋已久。”   苏歧道:“也可以这么认为。”   萧海棠登时不说话,默默转身去了别处。   苏歧看着他背影,桥洞下见到萧海棠时,苏歧根本没认出是他,毕竟当年见他那一面,尚在襁褓之中。   比起这些,苏歧更想知道的是,能阻止余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相沉才走了两三步就喊累,说要停下来歇歇脚,萧施也只得顺着他。   “这一走,倒变得娇气起来了。”沈相沉捶着腰。   萧施早就看透了沈相沉的心思,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有事情要问。”   “说吧。”   沈相沉笑了声,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真无趣。”   “好吧好吧。”   他坐下来,看似闲逸,目光却并不友善。   “告诉我,你和苏歧之间发生了什么。”   萧施皱眉,盯着沈相沉,不满道:“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猜的出来,无非就是你怕三净权杖的秘密被世人知道,因此和苏歧做了交易,他不说你们家的秘密,你不威胁到他的地位。”   “就这么简单,萧公子,我说的对吗?”沈相沉之所以称萧施为萧公子,是因为这个少年...   应该说萧施根本不能称之为少年。   萧施被沈相沉说中,也不恼怒,只言道:“比起我,沈掌门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沈相沉道:“我不过是一届俗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用的掌门,何来聪明之说。”   萧施道:“这世上,有人聪明伶俐却选择独善其身,有人奸诈狡猾却不得善终,落得个悲惨的下场,我一直在想,沈掌门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我渐渐发觉。”   沈相沉开玩笑似的道:“我不是人?”   萧施突然单膝下跪,真诚的道:“您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和我大哥一样,正因为如此,我会像尊敬大哥一样尊敬您。”   本以为他就会这样结束他的不正常,谁知道,萧施接着道:“从今以后,您就是我萧施的二哥,为您当牛做马,为...”   “别,别,这不能乱叫。”沈相沉可不敢认,他怕萧泽。   萧施顿了会,冒出一句:“他,要叫二嫂么?”   沈相沉被彻底折服了,起身拍了一下萧施的脑门,道:“什么二嫂二哥的,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叫我沈相沉就好。”   萧施木然,道:“二哥。”   沈相沉凑近他,道:“你非要这么叫我也没办法,只不过,我不是二哥,是二嫂。”   “我是他的娇娘子,心头肉,他的命。”沈相沉说话轻轻的,生怕千沧雨听到,耳旁一抹红晕。   萧施也不禁老脸一红,点了点头,千沧雨则在一旁目睹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启程时,沈相沉道:   “跟我说说吧,苏歧的事。”   萧施道:“都是长辈的人了,好奇心还这么重。”   沈相沉道:“听你这话,像是在嫌我老似的。”   “我也不是好奇心重,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罢了。”   “说来说去,你都是在狡辩,哪里有长辈的样子。”萧施看着天上的云彩,脸上洋溢着微笑。   ——屋里的气氛像是被凝固了般,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晰,萧施手上抓着银针,犹犹豫豫的没有决策。   苏歧道:怎么,不考虑考虑吗?不是要为了保护三净派而不惜一切吗?”   “.........”萧施无言。   “原来三净派出身的你,竟是这种白眼狼。”   “闭嘴!”萧施将三根银针抛出,命中在了苏歧的耳旁。   对于萧施,苏歧已了解了个透,爱逞强,不甘人后,正因为他这性子,更能让苏歧好得手。   萧施目光撇来,道:“你若是敢对旁人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剥了你。”   苏歧道:“放心,我不会说的,这无异于将我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我没那么蠢。”   于是便有了之后沈相沉来时的画面。   而在沈相沉走的时间里,萧施都在与苏歧说话,谈天说地,偶然也提及三净派。   苏歧道:“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信你,想不到,我活了几百年,竟会被一个小毛孩骗得糊涂。”   萧施道:“并非我骗你,我自己又何尝不糊涂。”   苏歧笑道:“是沈相沉吧。”   萧施点头,为他指点迷津的人的确是沈相沉,他道:“我不该怪罪于你,伶舟也是,虽然我现在无法放下心结,但有朝一日,我想,我会坦然面对的。”   “你活了几百年,怎么还不明白,人生在世,为的就是一个“情”字,没有它的话,活着又有何意义。”   苏歧道:“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不逊色他。”   萧施见他要走,道:“你不让殷卿出来,怕的就是受到三净权杖的伤害,和那些人一样,变成行走的傀儡,你大可以这样做。”   苏歧背影颤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瘫倒。   他握紧了拳头,嘴唇动了动。   “可事到如今,有谁能救赎我这个罪人吗?!”苏歧回头,脸上的皮肤正在脱落。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那些凡人一样,娶妻生子共白头,只是做过的错事太多,已经无法补救了。”   “是他的错,是余安的错!”他捂着脸跪倒在地,发出一阵抽泣。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苏殷卿”因苏歧魂魄抽离体内而受到牵连,红斑越来越大,朝着脖子的方向蔓延,他抓着皮肤,四处翻滚。   听见苏歧所说的话后,他冷笑了几声,用尽所有气力,来到苏歧身旁,手上提着把刀。   苏歧抬头,呆呆的看着“苏殷卿”,垂下了头,道:“犹豫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   “砰”的一声,刀从“苏殷卿”手上滑落,他道:“娘在的话,是不愿看到这一幕的。”   沈相沉后来才知道,“苏殷卿”的娘因为制止苏歧而被苏歧杀了,“苏殷卿”这么恨苏歧也有这个缘由。   本该一命赔一命,“苏殷卿”却因为他娘而心慈手软,换一种角度来看,“苏殷卿”到底是不忍下手于苏歧。   听萧施说,后来苏歧和“苏殷卿”两人就重归于好了,而苏歧也承认了他的错误,放下了执念,“苏殷卿”更是原谅了苏歧这么多年犯下的过错,算是了圆满的结局。   但沈相沉的麻烦事,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倒也不是,是他自己非要去插一脚。   “萧施,你之前所用的障眼法,其实另有门道吧?”   “你不需要知道。”   沈相沉道:“刚才叫二哥叫的好好的,怎么翻脸就不让人?”   萧施一脸难为情,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此法关乎九家,恕我实在.....”   “好了好了,不说也罢。”沈相沉甩甩袖子走在前头,忽然停下,他想到了上次与“老掌门”相遇时,他说过有事就去韶齐街上找他。   沈相沉想再去见见他。   “趁天还亮着,不如去韶齐街喝一杯?”   ☆、第七十回 玄衣   萧施的双眼好似能洞察一切,不管沈相沉要做什么他总能看透,却并不阻拦,沈相沉很欣赏他这一点。   几人到韶齐街后,萧施带头说要去灯会,可这里哪有什么灯火,沈相沉便知,是萧施在给他独处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沈相沉找的是谁,但对他而言,那个人,一定足够重要。   沈相沉手悄悄的挽着千沧雨,轻轻拉着他衣袖,如初见时那样。   “没关系,不用管我,去吧。”千沧雨目光也如当初一般,不曾变过,温柔的能泛出水来。   “等我,我会回来的。”沈相沉与他相别,回眸看向身后的千沧雨,果真在原地不动。   沈相沉跑着去上次遇见“老掌门”的地方,吹了两声口哨。   仰头望去,一名黑衣老者从天而降,似仙似月。   “什么事?”   “我要走了,来看看您。”   老掌门却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多操心操心自己。”   沈相沉不禁含泪,硬是咽了下去,揉了揉眼睛,笑道:“不说这些,咱两有很久没见了,如今相聚,定是天缘。”   “和我喝一杯吧。”   老掌门呵呵的笑着,拍拍沈相沉的肩,道:“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和小时候....和你在青玉坛的时候一样。”   沈相沉跟着老掌门,观望着远方,盯着老掌门背影,像是在虚幻之中。   “您为何在韶齐镇逗留?是有什么要事吗?”   老掌门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贪得凡间美景,想来看一看罢了。”   沈相沉点了点头,到酒馆时,沈相沉挤在前面,叫了一壶茶,其余的也都很清淡。   沈相沉道:“酒太过辛辣,我知您不喜。”   老掌门停下了筷子,愣愣的,道:“无妨。”   沈相沉静默着,略显尴尬,他正准备要开口说话,老掌门道:“有时间多回去看看青玉坛的那帮孩子,没你这个掌门,心里总会没底,连沈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应当比他更尽职尽责才是。”   茶水未能入喉,沈相沉放下杯子。   莫非,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吗?   从一开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出现?   “我会回去的。”   沈相沉哀伤的盯着茶杯,灯火昏黄,他忽然抬头,动了动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泊岑前辈,你方才的话....真是漏洞百出。”   九泊岑没有回应,没有理会,只是合眼叹气,离桌起身,而沈相沉也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跟我回去吧,去鬼界。”   九泊岑神色无比绝情,道:“九泊岑是何人?我不识得。”   沈相沉一把打开杯子,道:“那我便叫您忌玄前辈!”   “赐这个名字,不是因为您讨厌玄色吗?为何您此时身穿玄色衣裳,为何要强迫自己做与内心相反的事情?”   “那日你说,你想成为明月,无需成为,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轮明月。”   九泊岑停下脚步,他眉间悲切,沉默了很久。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相沉冲到他面前,挡他去路,气愤道:“世人不容你,我青玉坛容你!”   “不管今后如何,我都不会与你为敌。”   “阿沉....”   九泊岑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蛊惑令郎君杀的你。”   沈相沉没有惊诧,没有怀疑,他只是想挽回曾经的泊岑前辈。   “怎么样,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信我吗?”九泊岑不敢抬头看沈相沉表情,向前走去。   “我信!”   沈相沉道:“您做的没有错,是我有错在先,就算您不罚我,上天也迟早会让我遭罪的,您只是做了,老天该做的事情,并没有错。”   九泊岑道:“你太天真了,我本就是一个内心肮脏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大义之心,是你看错了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他站在沈相沉面前,轻轻一推,容貌恢复了往昔的样子,眉眼带着温意,长睫挡在了眼瞳前面,十分俊俏,就这样从楼上下去,消失在了人潮中,没有了踪迹。   沈相沉喃道:“我没有看错人,您永远,都是我敬重的前辈。”   他冲向窗口,跳了下去,忙的连饭菜钱都没付,沈相沉扒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前处一片光亮,好像是什么把戏。   沈相沉正要继续去追,忽然发现,旁边摊铺前摆的是一本书,沈相沉拿起一看,记录的是九泊岑之事,沈相沉看着看着。   当场把书撕了,周围的人都愣愣的,盯着沈相沉这番壮举,又不知所云的议论。   摊铺老板上前理论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相沉正巧在气头上,又看见这种东西,抱着臂,蛮不讲理的道:“我不喜欢。”   摊铺老板吹鼻子瞪眼睛,怒道:“你撕了我的书,横什么横,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让你坐牢!”   “我就横。”沈相沉还是这样,死性不改。   “你!”摊铺老板举起手,却被另一只手挡下。   劲大的出奇,像是要把他手腕折断。   “沧沧!”沈相沉眼眸闪着光。   千沧雨手上提着沈相沉落在酒馆里的清心,交给了他,看来是已经付过了钱。   “这本书,我来赔。”   他甩手给摊铺老板一块银两,和笑到抽搐的沈相沉离去了,摊铺老板本迷迷糊糊,千沧雨回头道:“里面的内容,是错的。”   却又不说哪里错了,弄的摊铺老板也很着急。   无需多言,沈相沉和千沧雨都心知肚明。   他平复了番心情,算是缓了缓,也不焦躁了。   “担心我就直说,我又不会责怪你。”   千沧雨道:“我知道,可你说了,让我等你。”   身后不知是谁,撞了沈相沉一下,使得他直接趴在千沧雨胸脯前。   ——红灯高挂,照的沈相沉脸红通通的,看起来格外羞涩。   沈相沉垂头,低声道:“那我说让你娶我,你也娶咯?”   千沧雨怔住了,放慢语速,谨慎的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沈相沉牵上他手,直视千沧雨的眼睛。   “娶我。”   见过九泊岑后,他明白了些道理,眼看自己敬重的前辈离他而去的感受,实在是过于揪心。   换作是千沧雨,哪怕是万丈深渊,沈相沉也会把他拉出来,只是九泊岑,沈相沉没法让他回头,这本就是九泊岑该走的路。   他思绪回到千沧雨身上,正等着千沧雨给他一句答复。   沈相沉发现,千沧雨不止是脸红,呈现更多的是一种不敢相信的状态。   过了许久,他将沈相沉抱入怀中,十指放在沈相沉背后,手心是炽热的,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极其猛烈,甚至可以听清楚声音。   沈相沉趴在他肩头,轻声而笑。   道:“等回了鬼界,我们就成婚。”   “到时候,几百里之外,我都要挂上红灯笼,还有....嗯....绫罗绸缎!要有多气派就有多气派,好不好?”   千沧雨紧闭着眼,与沈相沉贴的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随你喜欢。”   沈相沉惊讶的发现,千沧雨哭了。   泪水落在他背上。   “还是一副苦瓜脸,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能不能给我笑笑看?”沈相沉将他泪珠抹去,踮脚与千沧雨对视。   “好。”千沧雨挤出个别扭的微笑,看的沈相沉直乐呵。   目睹一切的九泊岑流露出安心的模样,站在屋顶上,明月映出他身影,孤寂又显得苍凉。   萧施正巧买吃食回来,抬眼一望,瞳孔猝然被放大,他再次揉眼,又不见了人影。   刚才的那人,他决不会认错,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来韶齐街做什么?萧施第一反应是去找沈相沉,以他推断,九泊岑来韶齐街,第一件事定是去找沈相沉。   而刚见到沈相沉时的萧施,正在看着沈相沉和千沧雨搂搂抱抱,缠缠绵绵。   他下意识的躲避,毕竟现在,他知道了沈相沉和千沧雨的关系。   从前的他,根本没想过原来世上还有第二种在一起的方式。   正像沈相沉说的一般,男人无妨。   他实在等的不耐烦了,上前一看,沈相沉和千沧雨两人已经走的老远,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好像,忘了什么....”沈相沉想了想。   千沧雨道:“什么?”   沈相沉道:“没什么,应该是我记错了。”   “对了,沧沧,我刚才见到泊岑前辈了,他和往日有些不同。”   千沧雨道:“哪些不同?”   沈相沉抓抓耳朵,道:“穿玄色衣裳了....还有....还有。”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了。”   千沧雨道:“要去找他吗?”   “不了,我猜他不想见我。”沈相沉这时冷静下来,头脑就清晰许多了。   九泊岑此次舍身相助,回去一定会被居寒训斥,良心未泯的他,今后会如何,该怎样取舍,怎样抉择。   是继续做自己本不愿做的事。   还是依旧深陷泥潭,和未闻一同带着怨恨活下去呢。   沈相沉很想知道,却无法改变如今的局面,九泊岑和未闻,他一个办法也没有。   只好等回了鬼界,再慢慢商量计策。   ☆、第七十一回 自愧   在路上时,沈相沉听的最多的话,就是萧施的“好麻烦”“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沈相沉最后听不下去,就一脚将他踢开。   至于他怎么找回来的,其间还有段故事。   本来他和千沧雨都准备去住店了,沈相沉忽的想起,自己的锁因跑的匆忙掉在了路上,便匆匆原路返回。   萧施被沈相沉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想摔东西又找不到,只好卧在地上休息,既然沈相沉丢弃了他,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他的消失,不如好好睡一觉。   沈相沉路过时,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两眼,往地上扔了几个银子。   萧施听见声音,睁眼看见地上的银子,当时就怒了,蹦起提着沈相沉领子,道:“你把谁当乞丐?”   沈相沉看清是他,道:“你自己睡在地上,怪不得我。”   “哼。”萧施放开手,不愿再搭理沈相沉。   沈相沉伸出五个手指,笑道:“萧公子?我的锁,在你身上吧?”   萧施也笑着,只不过不是温柔的笑,看起来更为诡异,他学着沈相沉道:“你自己丢在地上,就别想要。”   沈相沉见他态度强硬,当即拔剑,萧施可听说了,这东西,只要一剑,就了结了性命,他是万万不敢冒犯的。   乖乖的掏出锁给了沈相沉。   沈相沉宝贝的在怀里擦了擦,擦完还背着萧施亲了两口,雀跃的戴在脖子上。   萧施道:“这锁,是何人所赠?对你很重要吗?”   沈相沉道:“重要的不能再重要了,是一个.....”   萧施道:“什么?”   “没什么!”沈相沉跑向前方。   千沧雨就在路口等他,见沈相沉来了,立马摸摸自己脸的温度,道:“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不说了,我饿了,沧沧。”   “待会我们去吃糖人吧!”沈相沉跳上千沧雨后背,咬住他发带,行为极其幼稚。   萧施则在背后抱怨,道:“脑子有病,糖人管什么饱?”   三人走了一月半才到鬼界,千沧雨如今的状况,定不可以让旁人知道,免得一些包藏祸心的人对鬼界做出些恶事,到时候沈相沉不在,鬼界恐怕岌岌可危。   可,沈相沉刚进去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不仅沅老,连鬼众们也来了,站成一圈迎接他们。   和沈相沉初来鬼界一样,情景十分相似,感触却大有不同。   他弓着腰走了几步,鬼众们突然像约好了般,全部单膝下跪,喊道:“恭迎鬼王殿下!”   沈相沉站在中间,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走路,他还不知道这些鬼众对他现在印象如何。   沅老走向沈相沉,非得让他伸出手腕。   沈相沉看了下千沧雨,安定了心,乖乖的伸了出去。   沅老从身后掏出了把明晃晃的刀,十分锋利,沈相沉吓的往后一倒,萧施倒好,把他往前推。   沈相沉这下没了去路,沅老把他头往下按,提刀而起,割下了沈相沉的一缕头发,千沧雨自然,也低头顺着沅老。   沅老先是编了一通,然后将他们二人的头发打了个结,说这是凡间的定情信物,沈相沉虽然觉得俗套,却没有推辞,将两人的发丝系在腕间。   千沧雨则挂在了归心上,看着两人的青丝,轻轻一笑。   其余鬼众依附着沅老鼓掌,沈相沉真是僵硬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幸运的是千沧雨在他身边。   结束完这一仪式,鬼众们便跑来嘘寒问暖,问候千沧雨——头发为何变白一事。   沈相沉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和千沧雨挤开了拥挤的鬼众,再往后看,巷子已被堵的水泄不通。   他想:还好老子出来的快。顺带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之后就见到了花倾落和上长寻两人,正在寻花问柳,得意扬扬的品酒。   这两人,还是一样的不靠谱。   “落兄,上兄!”沈相沉自然的坐在他们中间。   “你怎么...”花倾落往后看,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上长寻看了眼千沧雨,道:“一月不见,怎么,想通了?”   他认为的是:千沧雨终于听他的话,改变形象了。   沈相沉道:“什么想通不想通的,不说别的,你们不感觉,漏了什么吗?”   “漏什么了?”花倾落看向别处,品了口酒。   上长寻配合着他,道:“对,漏什么了?”   萧施脸黑黑的,站在他们面前,指着自己,道:“看见了没?真是瞎子。”   上长寻收回目光,站了起来,与萧施对视,道:“知道我是谁吗?”   “谁啊?”萧施依旧不感到害怕。   可花倾落知道,若是惹的上长寻发怒,他才不管什么情和义,便拽了拽上长寻,道:“行了,他是后辈,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上长寻道:“既然是后辈,就应该更懂得什么叫礼仪尊卑。”   萧施轻蔑一笑,道:“前辈您,就懂得礼仪尊卑了吗?”   “很好。”上长寻神色紧绷着,突然就换了一副脸。   他爽朗的“哈哈”两声,道:“三净萧施,果然和传说的一样,桀骜不驯,定是可塑之才。”   .........   萧施满头雾水。   “行了,坐吧。”上长寻给萧施斟了杯酒,递给他。   萧施入座,接过酒杯,道:“你,认得我?”   花倾落这才放心,道:“天下事寻君都知晓,别说是你了,八千里之外的他都能打听到。”   沈相沉拖着脸,玩弄酒杯,道:“上次你们不是去追击居寒,后来怎么样了?”   花倾落很不好意思的道:“那厮有些狡猾,让他溜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在婪山跟他交过手的了。”沈相沉再回忆了遍“不对,也不算,是跟他的那些喽啰手下。”   上长寻一听就知道有事,收敛了笑意,道:“发生了什么?”   沈相沉散漫的道:“受了点伤,认识了几个人。”   上长寻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沈相沉一挑眉,道:“没了。”   上长寻则认为沈相沉含含糊糊的一定有原因,比如,关于千沧雨的白发。   “你不去青玉坛,跑鬼界作甚?”   沈相沉很讨厌他这番说辞,道:“我如何不能来鬼界?你说的倒像是我对鬼界图谋不轨似的。”   花倾落道:“不是你对鬼界图谋不轨,是对我们鬼王图谋不轨。”   沈相沉道:“之前你还说,是他对我图谋不轨,现在的人呐,变得真快。”   “不跟你们废话了,我得去青玉坛办点事。”   他回头看着千沧雨和萧施,点了个头,二者的理解意思却不同,千沧雨认为的是“等我。”   萧施认为的是“不许对他们二人提起婪山之事。”   还有一条“看好千沧雨。”   虽然他们理解的都对。   可沈相沉才不会去青玉坛,他从来都不会这么老实,他自己也知道,没救了,早日要被弟子们申讨,欠的都是要还的。   一提溜跑去了诗人那,以最快的速度。   诗人像往常一样,抱着骨灰在树下睡觉,沈相沉试图叫醒他,却发现无济于事。   只好跟他抢骨灰坛,谁知,诗人一招千字文书阵法使在远处,登时,四周寂静无声,让沈相沉不敢再动他一下骨灰坛。   诗人闭上的眼微微睁开,道:“下次再敢摸一下,就剁了你的手。”   沈相沉道:“这不是有急事嘛,没空跟你解释了,木又寸在哪?”   “不是在这吗?”诗人靠在枝干上,大拇指指着枝干。   沈相沉激动的趴在树干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救救我这个可怜又命苦的小掌门吧!木又寸!!木又寸啊!!”   他拍打着树干,不得消停,身子一空,趴在了地上。   木又寸化作人形,摸着胡须,烦躁的看着沈相沉胡闹,道:“有话快说。”   “是这样的....”   沈相沉把他拉到诗人看不见的地方。   此时的沈相沉神色紧绷,没了动作,低声而忧伤的道:“帮我。”   木又寸极其不耐烦,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沧沧他。”沈相沉垂下眼帘。   “没了法力。”   木又寸随着沈相沉说完,一皱眉,透露着怀疑,道:“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会没了法力?”   沈相沉道:“我是认真的。”   “并且,其中有我的因素,也可以说,是我害的。”   木又寸听完后不能理解,只觉得沈相沉脸皮厚的可怕,是他害的还敢来找自己,无法原谅。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更替千沧雨不值,为了沈相沉拼死拼活,到头来,什么都没落得,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法力还没了。   这不是找罪受是什么。   “我知您有办法。”沈相沉沉默,他明白,一旦来找木又寸,就会被木又寸厌恶。   木又寸道:“法力都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神仙也帮不了他。”   他根本不屑于跟沈相沉说话,沈相沉却厚着脸皮苦苦哀求。   “您说法子,哪怕是要我的命!”   “不行的话,我愿意将我的修为给他。”   “只要...只要...”   木又寸听他说这么多,最后只道:“你难道不知道,修道界和鬼界是会互相排斥的吗?用法不同,再多的法力也没用。”   “你走吧。”   沈相沉看着木又寸背影远去,声嘶力竭的叫道:“我还要和他成婚!”   他声音颤抖,道:“我不会就此放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出救他的方法!”   “您就信我这一次,来日,我定当为鬼界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我知道,您一直都很照顾沧雨,就这一次,就一次!”沈相沉跟上木又寸,依旧舔着脸上去。   他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什么也没做的回去。   木又寸道:“纵使我再喜欢这小子,可这是他自作自受,我也没办法。”   沈相沉不说别的,将刀架在脖子上,看起来像是在威胁木又寸。   确实的,沈相沉没打算死,他死了,千沧雨就变成孤家寡人,无人照料了。   木又寸依旧的不理会他,干脆睡觉,沈相沉这时才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沧雨这样,被他害成这样。   就是一个活脱脱的....   废物啊。   沈相沉从没这么坚定不移的认定过。   他一拳锤下去,却被诗人挡住。   诗人道:“你方才所说的,可是属实?”   沈相沉含泪点头。   诗人冲他微笑,眼角眯起,道:“我有办法。”   ☆、第七十二回 恶人   木又寸睁开眼,道:“你真要告诉他那法子?那可是你夫君青城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诗人道:“青城会希望我这么做的,一昧的留着也没有头,他是青城的后人,我应当帮衬着他,这也是我为青玉坛尽的最后一份力。”   沈相沉已经被诗人感动的快要痛哭流涕,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诗人瞧着沈相沉,道:“多余的话就别再说了,救他要紧。”   沈相沉连连点头,见诗人掏出一张破纸,时隔了很多年的样子。   他交与沈相沉,道:“顺着这条路,有座坟,你挖开便可。”   沈相沉打开,竟发现这是青城的坟,就在青玉坛后山,他一百零八代掌门,去掏自家先祖的坟?未免有点不成体统。   “放心吧,青城在这。”他指向手中的骨灰坛。   “前辈,您为何?”沈相沉攥着地图。   诗人道:“如果不是你,我也拿不到青城的骨灰坛。”   沈相沉道:“我内心一直有一个疑惑,前辈您,当时在鬼街为何要派人恐吓我?”   诗人道:“我以为宝贝在你手里,所以才......说来是我鲁莽。”   那当时千沧雨拔剑,是为了给诗人看清楚剑的名字,他早就知道是诗人。   亏的沈相沉还以为他是在提醒三年前那件事,也对,他从就没放在心上。   沈相沉道:“过去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诗人的恩德沈相沉无以为报,只好道:“我给带你样东西,可好?”   诗人打趣着道:“是青城吗?那倒可以。”   “......”沈相沉忽然一阵心酸,向青城行了个礼拜别。   木又寸“哼”了声,道:“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心软的人?”   诗人叹道:“你不懂这世上的情感,既然我和青城成全不了,为何不成全他人呢?”   “做人不能永远这么自私,那样就太惹人讨厌了。”   木又寸笑着,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偏袒他。”   诗人回眸,道:“他是青城的后人啊。”   沈相沉御剑御的好好的,因为是在后山,在远处就看到一座断桥,他踏上断桥。   心想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感到疑问。   便在断桥上走了走,尘土上刻着几行字,沈相沉扒开,上面刻着:绝尘,青玉,共修百年,同心不弃,患难而行。   原来这是,老掌门曾经去青玉坛和令郎君商量时建的桥,居然真的建了,沈相沉还以为只是说着玩。   被毁坏的时间看着,应该上在几月前,兴许是令郎君。   沈相沉看向手里的地图,抬眼就喵见,一推修道者御剑正前往着绝尘峰的方向,密密麻麻,人数众多。   他心一横,选了个去青玉坛的方向。   “你们这是干嘛?敢来我绝尘峰闹事,活腻歪了?”令郎君孤身一人站在绝尘峰门前。   其中一人道:“行了吧,都到这了,您还装什么呢,谁都知道青玉坛现在样样缺乏,毫无斗气,您更是受了重伤,不能反抗。”   令郎君怒色愈发明显,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甩了甩手臂,上前一步,道:“干脆您学学古人,退位让贤,不是美哉?”   “早说就是,省的我费力。”令郎君拔剑就与那人打斗。   那人挡下他的一剑,道:“您认为,就您一人,抵得过我攸冀五万人吗?”   “说到底,你还是个废物峰主,没了你爹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废物,和你那废物兄弟一模一样。”   令郎君刚想抵开那人,手臂上的经脉就隐隐作痛,他虽然整体以无大碍,可还是需要修养,为了招新的弟子他已经多日没有休息了。   可旁人听说绝尘如今的状况,都不敢前去,到现在还是令郎君一人忙着奔波,时不时要拉些小门派,讨好旁人,拉取关系,免得绝尘峰受难。   那人用手将他推开,大步走入绝尘峰,带着他的五万人马。   像自己家一样,随意走动,见什么不顺他意便要搬走,连令郎中留下的遗物,他都要一把火烧了,说是晦气,碍眼。   “啧,真脏。”他摸了把令郎中的灵位。   随后扔给后面的手下,道:“烧了吧。”   令郎君提着剑,不允许他动令郎中的遗物,那人却踢开他,骂道:“废物东西,祖上十八辈都栽在你这了,不过也好,绝尘如今易了主,你这个废物就好好看着吧,我主掌绝尘峰的那日。”   他拿着灵位,刚踏出一步,就感受到了刺眼的日光,向外看去,根本不是什么日光,是一种怪异的阵法,有着看不懂的字符。   “谁告诉你,绝尘峰的东西可以随便动的?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沈相沉站在阵法上空,两指操纵阵法,青丝飘摇,看起来像极了个有威望的侠士。   那人道:“你又是什么废物东西,敢这么跟,跟老子说话!”   沈相沉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对了,攸冀是什么无名门派,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有什么攸冀派,还请您。”沈相沉勾起唇角。   笑盈盈的道:“快滚吧。”   令郎君抬头,不曾想,前来的竟是沈相沉,他不禁感到丢人,便道:“管你什么事?这是绝尘峰,要回就回你的青玉坛,别跑到我绝尘峰装腔作势。”   沈相沉道:“装腔作势?你想太多了,我不是为了绝尘峰,纯粹是讨厌这样的小人,在我面前显摆。”   “你方才一口一个废物,说的倒洒脱,难道就没人告诉你,在别人家门前,嘴巴要放干净点吗?”   那人看他俩的关系,转了转眼珠,奸笑道:“原来你就是沈相沉,那个背叛自己兄弟的人,试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小人?!沈掌门你才是,举世无双的大恶人吧。”   沈相沉踩着剑落到他面前,鼓掌赞美道:“说的不错,那恶人喜欢做的事想必您应该心知肚明吧?比如。”   他一剑捅进那人的腹部,道:“这种事。”   那人没想到,曾经的那个弱不禁风的掌门,现在居然如此狠毒,他甚至不敢直视沈相沉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了一眼,就要被他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折磨死。   “快...来人...”他抓住腰间的剑,想抵抗沈相沉。   沈相沉摇头,道:“没用的,他们都已经被我阵法所控,现在没人救得了你。”   “再不离开绝尘峰,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那人腰间鲜血淋漓,好似永远流不尽,也终于开始害怕了。   他咳道:“走,我走....您饶了我...饶了我。”   沈相沉抽开剑,那人倒在地上,虚脱无力的抬手,沈相沉蹲下,道:“以此为戒,下次再敢回来,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片甲不留,我说到做到。”   那人苦笑,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沈相沉回头,道:“恶人从来不告诉旁人自己经历的事,正如我。”   他从令郎君身边路过时,道:“像以前一样,继续追杀我。”   令郎君一怔,低下了头,等沈相沉走远了,才转身,正想说什么,背后的那人蓦地起身。   还没等接近令郎君就被沈相沉施术带了过来,沈相沉掐着他脖子,道:“你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   他不犹豫的使力,那人在他手上挣扎,却无济于事,沈相沉像丢垃圾一样扔开了,一掌打在他胸口,由此,武功等于没了。   他再次御剑,在上方背对令郎君,道:“随你处置。”   说完就飘走了,在路上的他一下吐了口血,大概是刚才太过逞强,千字的时间比往常多了多少倍都不知,这么闹了一回,面子倒是涨了不少,受的伤也是极重的。   他撑着到了青玉坛,想令郎君那边,刚才千字的影响,应该能过五时,就看令郎君的恢复程度了,他再待下去,露馅是小事,五万人马,一人捅一刀他也早死了。   “早知道就不去露这个头了,遭罪啊...”沈相沉拍着大腿,后悔万千。   他刚回到青玉坛,就感到一丝危机,饶了几条路,就是为了不让那些弟子们知道他回来了。   不然又是一顿麻烦,本来就因为去绝尘峰耽搁了。   他成功的潜入了后山,对着图上的路线找到青城的坟,才发现,青城的坟有两个,一个是被千沧雨刨出来的,现在又要被他...   唉,对先祖动手动脚的,他这老脸还真是挂不住。   到了地方,他将手伸下去,一直挖到了地上深处也没摸出东西,他倒不认为是青城诓他,一定是他没找到门路。   可青城也没说具体位置,沈相沉只好顺着心里的想法继续往深处挖,越挖到深处,他脑中男人的模样就越清晰,到最后,已经能彻底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样。   和他一样的青衣,手上握着剑,满面笑意,好像在对谁人说话,眼里堆满了情意。   沈相沉想着,或许是青城,那在他身边的人,就是诗人。   几百年前,他先祖,居然是这样一个顽劣少年,看着比谁都不靠谱,却是修道界的至尊,有无人撼动的地位。   怎么到他这,就成了人人看不起的落魄掌门呢?   三年前,他接任掌门时确实风光了段时间,可也是短暂的一瞬,自从那些百家知道他和千沧雨这个鬼王走近后,对他的看法就产生了翻天般的变化。   不过沈相沉现在倒不以为然,因为他还要做更令百家厌恶的事情。   这种做法无异于是在自讨苦吃,和他先祖一样,只不过沈相沉敌不过那些百家,所以敌不过就只好去鬼界逃命,一来二去,再去鬼界建个青玉坛,教几个弟子,也是悠闲。   总归比被在青玉坛,被那些思想束缚好的多。   ☆、第七十三回 危机   挖着挖着,沈相沉刨到了个类似果子的东西,拿开一看,就是个四不像的土豆。   沈相沉抓抓脑袋,扔在了一旁,继续向下挖,却再没人挖出任何东西来。   他审视着身边的土豆,莫非,是这个东西?   沈相沉咬了口,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也不是土豆。   他起身握住树干,到了另一边,突然回头,抚摸树干上被灼烧的纹路。   他再一次的将手放上去,还是一样的结果,纹路越陷越深,整颗树被烧成两半,沈相沉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手。   再看了看手里的四不像。   就是这个东西了。   他拿着四不像,从后山上离开,想起了泊岑前辈对他说的话,沈相沉便摸着墙角过去偷看。   弟子们躺在太阳底下,本应该用来修炼的书却在此刻又来挡太阳。   一名弟子道:“待会要不要下山走走?”   另一名头上戴着花的弟子道:“还是算了,被发现了还要记过。”   先来那弟子道:“掌门又不会回来,怕什么。”   提议弟子道:“谁知道呢,万一他就在墙角听着也不一定。”   “掌门一向如此,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现在和鬼王在外面逍遥快活,哪里还记得我们。”   沈相沉憋着想上前的冲动,那弟子目光撇来,沈相沉闪身一退。   戴花弟子道:“不过,他会回来的。”   提议弟子笑了笑,道:“也是,那就好好等着吧。”   戴花弟子从地上弹起,拍拍手集结弟子,道:“走,到练剑的时间咯,该去大殿了。”   提议弟子道:“你总是这么急。”   戴花弟子道:“如果我们现在还要他操心的话,青玉坛迟早得灭亡。”   沈相沉在墙角,握着胸口的衣服,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绞痛,没想到,这些孩子,真没让他失望,反倒是他。   他很想说一句“我回来了”,可他还是像上次一样,没有勇气,跑向了远处。   大口踹着气,好像呼吸不上来的一样,是那样的难受。   沈相沉别了青玉坛,在远处回头张望,青山配竹林,这就是他从小心心念念的青玉坛,他不后悔来到这。   此时他的心境又发生了些变化,如果那些弟子肯跟他走,沈相沉愿意把他们带到鬼界。   ——鬼街之上,他瞟见远方的山坡,便径直走了上去,悠然的走着,他弯腰拾起片落叶。   抬头看见一片幻影,是千沧雨站在前处,望着天空,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沈相沉摘了几朵花,带入了上长寻在的地方。   他突然打起了坏主意,趴在树上张望,或许是沈相沉的错觉,在他刚落在树上的一瞬间,千沧雨往他这看了一眼。   “我还有事。”千沧雨打声招呼便走开,沈相沉看不见他,就换了个角度。   不料千沧雨越走越急,沈相沉不御剑根本跟不上他,只好从树上下来。   他趴着树干,看下面还有一段距离,不禁腿软。   沈相沉下着下着,脚腕突然被人拽住,身子一空,他落了下去,睁开眼的时候千沧雨正看向他,宛然一笑道:“我一直在等你。”   沈相沉被他抱着,感到有些不自在,这次反倒是他红了脸,扭头道:“你这话,倒似像在向我索取奖励一般。”   千沧雨反驳道:“我只是在等你。”   沈相沉道:“你先撒开手,被旁人看见了...”   “什么?”千沧雨贴近他的脸。   沈相沉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勉强镇定道:“总归是不太好的。”   他算是明白了,千沧雨这人。   只要他主动千沧雨就腼腆,而千沧雨自己主动的时候就不会脸红,一点也不会,甚至能把人勾的心痒痒。   “嘴这么甜,我可是会受不住的,行了,这样吧,奖励你个东西。”   见千沧雨期待的神情,沈相沉从后面慢慢的拿出——四不像递给他。   千沧雨接过,道:“我喜欢。”   沈相沉从他臂弯逃开,非得逼着千沧雨吃下去,不然他不肯放过千沧雨,千沧雨没有犹豫,狼吞虎咽的吃了,之后乖巧的擦了擦嘴给沈相沉看。   沈相沉“噗哈哈”的笑着,看千沧雨如此听话,道:“过来。”   千沧雨便笔直的站在他面前,沈相沉勾住他脖子,在他唇角轻轻点了一下,千沧雨睁着眼睛,有些无措。   正当沈相沉准备进一步时,千沧雨用力的将他搂住,一切都是那么的心急如焚。   “别.....”沈相沉的唇泛着点点的珠光,看起来极其像是在勾引千沧雨。   千沧雨突然就停了动作,帮他整理了下衣裳,将沈相沉拉到身边。   沈相沉刚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听见远方有风声,一定是有人往这边赶来。   千沧雨觉得沈相沉不够端庄,再一次的帮他整理了一下外表。   沈相沉这时抬头一看,树上站着刚到的三人。   从左到右依次数来,是上长寻,花倾落,和一脸懒散,不感兴趣的萧施。   沈相沉见千沧雨袒胸露背的,其实不算,顶多算衣衫不整,可在沈相沉眼里就是另一种状况了,他二话不说,挡在千沧雨身前,指着上面那群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没见过,夫妻亲热吗?”   上长寻道:“你们这是夫妻?”   花倾落道:“男人是真没见过。”   沈相沉脸青青的,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上长寻道:“刚来刚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木又寸刚才来找过你。”   他们说的确实不是假话,千沧雨感知速度是极快的。   刚才服了那东西,应该对他有用,虽然沈相沉不知道那是什么。   沈相沉莫名的“啊?”一声,木又寸会来找他?怕不是又要审讯他吧。   这回沈相沉不敢去了,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付了过去。   眼看三人离去,沈相沉才转过身,千沧雨早就收拾得完美,木着脸,一本正经的道:“等下回青玉坛吗?”   沈相沉觉得他只是一时冲动,硬是在挑千沧雨的刺,道:“袒胸露背的,像什么样子。”   “我.....”千沧雨想解释什么。   “对不起。”   沈相沉拉着脸,一下子又笑了,弄的千沧雨很懵。   “你紧张什么,刚才那样倒好,我早就想非礼你了。”沈相沉饶到他身后,两腿勾着千沧雨。   沈相沉在他耳边,道:“麻烦鬼王大人,送我一程。”   千沧雨不过将他屁股的往上抬了抬,沈相沉却道:“不要脸。”   千沧雨又被沈相沉逼的脸色通红,背着他到了鬼街,沈相沉趴在他头上,将手垂下,在千沧雨眼前晃来晃去。   千沧雨好几次看不清路,差点摔倒,沈相沉便不顽皮了,反而是很认真的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千沧雨道:“说真的吗?”   沈相沉道:“那是自然,我最不喜欢听假话。”   “你嫁给我。”   “那我说说我的愿望好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想要你,很想很想,虽然确实恨了你一段时间。”   沈相沉想了想,道:“不过说真的,我现在真是无可救药了,就想着,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   千沧雨猜出他的心思,道:“一百年后,我陪你一块去。”   沈相沉拍了下他脑门,道:“去什么去?你这个呆子,当然在鬼界等我回来。”   千沧雨道:“你总说等结束以后,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结束,未知的事情有太多,沈相沉,我想跟你一辈子。”   “所以才说你是个呆子啊。”沈相沉从他背上跳下来。   沈相沉道:“听好了,我喜欢你喜欢到爆炸,所以,等我老了,你可不能嫌弃我,不然我找谁照顾我啊。”   “沈相沉!!!!!”木又寸从老远的地方扯着嗓子跑来,指着他冲刺。   “不说了,沧沧。”沈相沉注视着他的眼睛,御剑飞入空中。   忽然停下,转了个方向,飞回来,衣摆飘扬,他捧住千沧雨的头,在额上吻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刚才在山坡上采的花递给千沧雨,柔声道:“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沈相沉立马御剑,一溜烟没了影。   连千沧雨都好奇,沈相沉为何惧怕于木又寸,他瞧着手上的花,已经焉了,大概是在怀里捂了许久。   “.......这孩子。”   千沧雨看着木又寸,没说话,木又寸和沅老相比严厉的多。   “刚想提醒他来着,那东西不能全吃!”他懊恼的扶头,没注意到千沧雨就在身边。   千沧雨发声道:“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沅老那家伙还要找我听戏,得赶快去才行不然他等急了,回头还要数落我。”木又寸拧紧眉头,背对千沧雨,步伐越来越快。   诗人看见木又寸回来,道:“那是由青城毕生修为所化,封印在了坟下,只有拿着那张地图的人才能取走。”   “你提醒过那孩子了吧。”   木又寸道:“没,鬼王在那,我就没好意思说。”   诗人当即发怒,凶道:“你可知,迟一刻钟,你们鬼王就多一份危险?!”   “你不喜欢沈相沉我是知道的,可这种大事,你怎么能因为偏见而忽视这么严重的问题?”   他闭上眼,平静了很久,仰头看着竹叶飘过去,沉重的道:“这下完了。”   木又寸被诗人训斥,心有不甘,与他置起气来,嘴上小声骂着,脚却动的快。   他与诗人虽是住在一块地方的,但木又寸内心忌惮诗人也是真的,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灭族之人,杀了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树妖,不过是弹指之间。   诗人想,只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脾气又是百家之内数一数二暴的,完全不讲理,这就让木又寸与他难以沟通。   此刻的诗人却坐在地上,撑着头,想着解决的办法。   他无不感到心烦,出了这种事。   本想做一桩好事,到头来,什么都搞砸了。   ☆、第七十四回 攸翼   沈相沉在门外转了几个来回,仍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   他大脚一迈,准备面对现实。   弟子们却都不在大殿,就刚才一会,这是去哪了?   沈相沉走入殿内,看见几张纸条,他一一摘下。   上面写着:绝尘有难,我等前去相助,往掌门不要责怪。   沈相沉再翻下一条,是:若是责罚,就请罚我一人。   沈相沉看字迹有些印象,这孩子就是刚才的戴花弟子,没事喜欢围在河边打鱼。   性格倒是不错。   令郎君方今恐怕早都解决麻烦了,他们去顶多就能帮帮令郎君清理现场,令郎君虽然恨他,倒也不至于怪到无辜的弟子身上。   他翘着二郎腿,在殿内躺着,往前数的三年里,他都是在这里度过春夏,挺过秋冬。   “当个好掌门也不错。”沈相沉翻开落灰的竹简。   提笔写道:明日下山,奔攸翼,辰时起,申时归。   门外稀稀拉拉的声音传进沈相沉耳朵,弟子们互相搀扶着,向殿内行去。   戴花弟子首先出现在殿门口,他向里看去,倒退了几步。   “怎么了?”提议弟子推开他。   显然也是一惊,万没料到沈相沉会出现在殿内,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见弟子们来了,沈相沉道:“处理完了?进来吧。”   他手抖个不停,便放在了桌下。   “您.....”   “掌门,我私自下山,请责罚我!”戴花弟子单膝跪下,满脸悔意。   沈相沉疑惑,道:“为何要责罚你?绝尘和青玉世世代代都是盟友,你做的很好。”   弟子们不经意间感到了沈相沉的变化,每一次下山回来,这个掌门就会发生些变化。   见沈相沉还在写着什么,只不过是左手,弟子们感到奇怪,道:“您不是一向惯用右手么?”   沈相沉寥寥两字,道:“改了。”   他写了片刻,浏览一遍,便交给了戴花弟子,扶起他道:“交给万玄宗的宗主宁偿。”   戴花弟子看了看,道:“千沧雨,是何人?”   沈相沉一惊,拿起信再看一遍,他把宁偿的名字,全部写成了千沧雨。   弟子们数十年都不曾下山,外界消息一律封锁,不知道是常事,沈相沉解释道:“鬼界之主。”   提议弟子憋笑,他背过去对着其他弟子比手势,沈相沉从后面拍了他一下,道:“甫郎。”   甫郎回头,端正了态度,道:“抱歉。”   沈相沉那时不怀疑变小令郎君的原因就在这,当日变小令郎君说自己叫郎君,没告诉他姓,沈相沉哪知道,因为他们青玉坛,光是郎就有两个。   一个甫郎,一个柳郎。   也就是提议弟子和戴花弟子。   据他们自己说,甫郎只是为了记得方便,顺口,而柳郎,是他娘给他取小名,因为思念故乡,便把小名当成了自己的名字,本名池柳。   两人的名字如此相似,沈相沉有时也分不清。   经常混淆两人,现在比起以前,记忆力下降的比以前还快。   能分清只是少数,就好比现在。   沈相沉道:“不必道歉,我只是想问,绝尘峰如何?”   “攸翼那帮混蛋!”柳郎皱着眉。   “听绝尘峰主说,那帮人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为了夺取绝尘峰,足足派了五万人,这哪是人,简直是一帮畜生。”   沈相沉将手放在他头上,道:“这才是开始,你只要记住了,绝尘青玉,性命相连,世世都是如此,从未变过,不管令郎君做了什么,他永远都是我青玉的座上宾。”   的确,令郎君之前来青玉坛闹事,池柳早就心里不快,但一回忆起沈相沉从前对他们的教诲,只好放下敌意,去帮绝尘峰。   听着沈相沉说的话,池柳点了点头,将话记在了心上。   “明日我带你们下山走走,赏一赏山下的千里风光。”   池柳抬头问着沈相沉,道:“山下有何风光?”   沈相沉道:“你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好呢....”   “酒特别好喝,人特别好看,还有一帘兰芳。”   池柳依旧点头,道:“您的兰花我们每日都细心照料着,您且放心。”   沈相沉对他满意的笑着,招手让甫郎上前,道:“你们二人互相帮衬,替我这个掌门排忧解难,还有。”   “鬼界和青玉坛,是你们不能冒犯的地方,同为盟友,却更亲密,总有一天,鬼界和修道界,会脱离世仇的束缚。”   “我记下了,不管发生什么。”池柳眼中信念让沈相沉为之动容。   或许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洁净之人。   沈相沉想着也没什么事要吩咐了,道:“回去吧,明日还要起早。”   池柳像接到命令般,说走就走。   “甫郎。”沈相沉忽然叫住了走的慢的甫郎。   甫郎好像也早就知道沈相沉要叫他,不动脚也不转身,只是细细听着。   沈相沉道:“从现在开始,我会做个称职的掌门,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甫郎道:“我从没那样觉得过,掌门。”   沈相沉表情变化,他道:“我更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好好骂一骂我。”   甫郎笑了声,道:“无论是谁,只要一天活在这世上,就都不容易,我们正因为比谁都知晓您的痛楚,才更能将心比心的去理解您,望您不要多想,您一直都是个称职的掌门。”   沈相沉着实被他的那番言论打动,也从心里开始,想着如何去做一个好掌门了,弟子们调皮捣蛋,却比谁都信任他。   他坐回位置,闭上眼笑了笑,人生本就是如此,在兜兜转转,跌跌撞撞中明白些重要的意义。   不管从前的他怎样,那也是从前了,他娘正是不想让沈相沉带着仇恨活下去,才选择隐瞒吧。   沈相沉现在总算理解了。   他掏出惑生阵法认真学习,虽然比不上自家先祖,但总要向前看,拼力而行,谁又不是如此,只是一昧的自怨自艾,不思进取,只会永远的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这也是一直以来,在他心里深埋的话。   他看到眼睛发酸,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尽,乏了的话就去泉里泡一泡,自在而逍遥。   明日辰时,沈相沉早早在青玉坛门前等候,见弟子们不来,他着急去寻,在屋子里找到了弟子们,每个人背上都驼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像是在搬家。   沈相沉可没看过这种场面。   他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甫郎道:“您不是说要下山。”   沈相沉道:“那也不必带这么多东西,到时候背着走山路,会很累。”   甫郎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去山下,当然要准备周全。”   一名唤作仇艮的弟子道:“掌门您就是下山下的太多了,不懂。”   “行行行,带带带!”   沈相沉想道:干脆把屋子都搬走吧,全带上,更周全。   等了一个时辰,沈相沉实在等不下去了,掐着腰吼道:“再不出来,以后就都别想下山了!”   弟子们拖着各自的行李倾巢而出,沈相沉则讷讷的,抱着臂叼着竹叶在前面领头。   “掌门,那是什么?”弟子们指着后山的断桥。   因为沈相沉是从后山下去,图个清净,被别人发现了也不好,以为他是被扫地出门,还带着这些弟子,场面更惨了。   沈相沉答道:“这桥是连接青玉坛和绝尘峰的,但还没建好,等建好你们就可以经常去绝尘峰串门,那边可有意思了。”   弟子问道:“怎么有意思?”   沈相沉道:“山山水水,不好吗?”   弟子道:“若这也算好的话,青玉坛岂不是仙境了?又不是没有,还多出一大片。”   “您说点没有的呗。”   沈相沉转着眼珠,思道:“没有的啊....”   “要说有趣的,我倒是能想起来,那边有一位酒贩子,下次找他带你们喝酒。”   弟子道:“酒贩子?”   “你们别不信,我就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我敢保证,这天下,没有能喝的过我沈相沉。”沈相沉神情得意。   池柳道:“掌门教唆弟子犯禁,当予以处罚。”   沈相沉道:“有这条吗?”   “有。”   “我怎么不知道。”   “您早就扔了,用来当厨房的柴火。”   沈相沉道:“这内容有误,回去我得改改,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柳道:“这是老掌门定下的门规,说是不能改。”   “嘁,我就不信,他还能杀了我不成,不听他的,就改。”   弟子们在后面,拖着大包的行李,十分吃力,奈何门规,必须得徒步下山,沈相沉就从没见过这么变态的门规。   他决定道:“御剑。”   弟子们感激不尽的仰望沈相沉。   沈相沉道:“他要是找来,就说是我干的,这门规早该废除了,要人命啊这是。”   他揽下责任,弟子们是十分担忧的,老掌门指不定就来找沈相沉。   听说老掌门为人刻薄,不是什么好东西,定下的门规更是让弟子们不能接受。   仇艮道:“掌门,要是您走了,我们就跟您一起走。”   沈相沉道:“说的这叫什么话,还不至于,而且你们不觉得,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不一定会输。”   弟子们撇嘴,突然就齐声“哈哈哈”的笑,也不是在取笑沈相沉,只是有沈相沉这个掌门在,无论何时,都高兴的起来,尽管不是多厉害的掌门。   ☆、第七十五回 道义   还好攸翼离的不是多远,不然他这些弟子们又要哭爹喊娘的喊累,他在山下走了遭,向上看了看。   沈相沉道:“等上去之后,你们就尽管大吃大喝,无需顾忌。”   弟子们贼笑着,道:“那是,对混蛋还需要讲道义?”   他带弟子们上了山,并且极其高调,落下的顺序仿佛都如排好的那般有秩序,带头的沈相沉更是,大步走进攸翼。   见没人后,他喊了一嗓子,问道:“蚂蚁窝是无主么?”   弟子们噗哈哈的笑着,极其嚣张。   这帮人还算重情义,推出了几个胆小如鼠的攸翼人,沈相沉眼底透露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冷傲,他“哼”的从那几人面前走过去。   “麻烦告知洞主,在下一百零八代青玉掌门沈相沉,前来挑事。”   弟子们忍不住的又笑了出来,沈相沉这番介绍,当真是风骚。   无声无息,沈相沉当即抓起其中一名攸翼人的领子,他还没开口,其余攸翼人向他一跪,求着沈相沉别杀他们。   沈相沉本来也就没打算杀人。   而是,他从刚才来时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在五万人之中,他模糊中看见有人用的是青玉剑法,只是亲自上门,清理门户罢了。   “我再说一遍,一百零八代,青玉掌门,沈相沉,前来挑事。”他抓的很用力,那人双脚腾空,指着远处的高塔。   沈相沉甩开那人,擦了擦手,道:“你不必紧张,只是见你面熟。”   他蹲在那人的面前,迷惑道:“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那人爬了几步,向前跑,沈相沉却把他生生的拽了回来,道:“怎么不叙叙旧呢,真叫你师弟我寒心。”   弟子们很奇怪,本以为沈相沉是来灭门的,这闹的什么名堂?   据说沈相沉接任掌门后,青玉坛的人在一瞬间全走光了,从苏殷卿最先,沈相沉只好对外招收弟子,这才有了他们。   为何那些老弟子要离开青玉坛呢?   那人嘴角笑的一抽一抽的,如今的沈相沉,让人感到战栗,他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你师哥,算是做桩好事。”   “哟。”沈相沉一诧异。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我记得清楚,你对我的恩德,相沉一辈子都记着呢。”   那人退后,沈相沉就上前,把那人逼得走投无路后,沈相沉突然放肆的笑出声,道:“怎么?这就把你吓住,好生无趣,我也玩的腻了,就不跟师哥卖关子了。”   “听旁人说,攸翼闯了绝尘峰的门,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我就来替绝尘峰讨伐讨伐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废物。”沈相沉故意加重“废物”两个字,脸上带着不屑。   他说完这些,看向后面的弟子,道:“不算过分吧?”   弟子们最受不了沈相沉演戏,甫郎先道:“跟他们废话作甚,您开个口,我现在就把他们家拆的连杂草都不剩。”   沈相沉道:“太残暴了,这样不好。”   他绕着那人走几圈,思索着处理的方式,乍然而笑。   “让他们去给绝尘峰做工如何?”   弟子们登时无声,这么损的方法,亏的沈相沉想的出来,不过,这法子极妙。   攸翼虽然表面上称是五万人,却都是些凡人,真真的修道者,压根没什么人,剩下的凡人,不是被骗上山,就是贪慕虚荣。   正好了,去绝尘峰扫扫地,种种花,修身养性,再过几年,没准就想去出家了。   当然,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沈相沉还弄出了套法子。   他嫌麻烦,就炸了人家的高塔,里面躲着的人暴露无遗,沈相沉这才好说话。   高声呼道:“哪位愿意跟在下去绝尘峰一趟?”   人们互相看了几眼对方,纷纷举手。   谁叫沈相沉的弟子都握着剑柄,神情严肃的站在旁边。   他提溜着清心,在路上心情很好的样子,采了一朵花嗅了嗅,扔给后面的弟子们。   弟子们扶着额头:沈相沉简直是个神经!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青玉和绝尘自古就是一家,还请诸位不要感到生疏。”他这话明显是在对从前青玉坛的老弟子们说的。   “沈相沉,你以为你不杀我们我们就会感激你么?”其中一名青玉老弟子盯着他,目光狠戾。   沈相沉回头,道:“并未,毕竟你们从前没杀我,我也没感激你们啊。”   他说完后就走在了前面,那名弟子握着拳头,又松开。   看着沈相沉的背影,那名弟子忽然想到了在青玉坛时的场景,沈相沉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身边却多了这么多人,不禁让人感叹。   或许,沈相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本该一世无双,奈何命运蹉跎。   要是从前的话,他或许还会去使唤沈相沉,瞧不起他。   可仔细想想,沈相沉确实没做错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是沈相沉太过于善良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么一种道理。   可沈相沉....   到如今还在念着往日情分,他从前半分也没有考虑过与沈相沉的情分。   真是错的一塌糊涂。   “对不起。”   “什么?”   沈相沉摸了摸耳朵,向后面的弟子再次问道:“他说什么?”   “你,你别太过分!”那弟子被他说的恼羞成怒。   “我知道了。”沈相沉恢复了往日的平淡,转身看着后面的那些人。   “你们从前对我做的,我不会追究,同门一场,我并不想闹到自相残杀那步,我是沈相沉。”   对于这些人,沈相沉大抵是没什么印象了,岁月已经冲淡了恨意,他也能释然过往重新面对。   再提及从前,不过是重蹈覆辙。   刚才那弟子沈相沉颇具好感,他就是当年除邪时提醒沈相沉那是无痕宝物的人。   在沈相沉的印象中,这些人不过是喜欢使唤他,远没人其他人可恶,不至于让他恨之入骨,剩下的人又去哪里了呢?可能是飘荡江湖去了,也有可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正如书卷,不如让它翻一页。   仇艮道:“掌门,您知不知道,您一点都没有属于大侠的斗志。”   沈相沉道:“我又不是那种踌躇满志的人,或者说,我更向往于粗茶淡饭,平淡无奇的生活。”   仇艮不解沈相沉的话,道:“何为平淡?”   沈相沉眯着眼笑道:“大概就是,共赏日出,共待日落吧。”   仇艮道:“掌门,您为何不娶妻,好共赏桃李满天下,花醉满庭间?”   见沈相沉没有回答,他看着沈相沉的表情,道:“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掌门您,是个断袖不成?”   沈相沉道:“照你这么说,倒像是我做错什么似的。”   后面的青玉弟子们都在窃窃私语,关于沈相沉,他们最清楚,根本不敢见女人这一条就够他们谈上三天了。   想着从前还想让沈相沉帮忙下山买些书来看,结果他带上去的全是无用书,大多数都是毫无用处的草药谱,剑谱。   少数的就是,各种讲述战事的画书。   如今沈相沉不杀他们,青玉弟子们是没想到的,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现在想起来,真是难以启齿。   其中一名弟子诚恳的道:“沈相沉,我说青城都比不上你,你信吗?”   “不信。”沈相沉顽皮的摇摇头。   “况且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比上他,就是个无用掌门。”   那弟子摇头笑了笑,沈相沉还是这样,却比原来都要放的开,这个沈相沉,以后会给修道界带来怎样的变化,谁都无法预知。   但现在的他,内心通透,是个配得上掌门名号的人。   这点毋庸置疑。   青玉弟子们一面侥幸沈相沉放过他们,一面又对自己的过错悔悟,毕竟沈相沉的不杀之恩,就已经足够洗清他们所有的偏见了。   过了半刻,沈相沉吩咐道:“池柳,你带他们去绝尘峰,我就不上去了,青玉坛还有些琐事。”   “是。”池柳答应的干脆。   “等到绝尘峰后,就说这些人是来赔罪,看他的态度,若是强硬,就叫这些人下山去,从今干些正事,若是他.....”沈相沉脑中构思了一番。   “若是他啰啰嗦嗦没个决策,那方可留下。”   池柳才不明白沈相沉的意思,只是照着他都吩咐去做事,带着五万人上了山。   沈相沉看着他们背影远去,攸翼之行,是个圆满的结局,剩下的五万人,大概也能洗心革面了,就是那个攸翼头领有些麻烦。   忘了吩咐,其实他也可以去给绝尘峰扫扫地什么的。   令郎君像上次一样,站在门前,道:“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池柳作了辑,道:“我乃青玉弟子,特地带这些人来像峰主您赔罪。”   “我不需要,也不会原谅这些人。”令郎君木然。   “说话别太绝,令峰主。”站出来的是一位青玉弟子。   另一位青玉弟子为了弥补往日的罪过,站出来道:“我等是真心想助你。”   令郎君讥讽道:“助我?这次还要动我祖上的灵堂么?”   青玉弟子一愣,他们从来不知道有这码事,只知道派出去的五万弟子,大部分都受了伤,是被一法阵干扰所致。   可事出的时候,他们都在攸翼待着,哪知道出了这种恶事。   “谁动的灵堂?!”   后面跟着的凡人闭嘴不言。   青玉弟子没了法子,只好跪下,总共有几百人,全跪在了绝尘峰门前。   池柳为之一振,他再次替这些人请求道:“不如就让这些人留下?好替绝尘峰效力。”   令郎君看了池柳一眼,道:“沈相沉让你来的?”   “这...”   身边的甫郎大力撞开了池柳。   他道:“并非是我家掌门。”   “是攸翼人请愿,我等才将他们带上了绝尘峰。”   令郎君“哦?”了声,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几百人,道:“留下做什么?”   “不过倒也可以,绝尘峰正缺乏人手。”   甫郎却感觉,他是因为听到不是沈相沉带来的才同意,大概是不想欠沈相沉人情吧。   其余的,令郎君说不要,也塞不下这么多人,让他们下山了,留在山上的只是青玉坛的旧弟子。   甫郎坐在青玉旧弟子中间,给他们递水壶。   之前道歉的青玉老弟子道:“谢了。”   甫郎并未说话,而是看着他们的佩剑。   离开青玉坛这么多年,连佩剑都换了,甫郎打心底喜欢不上这群人,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况且还是青玉坛的剑。   池柳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的不着动静。   甫郎看他就来气,斥道:“池柳,我说你小子今日是这么了,脸拉的面饼还长,你要吃人啊你?”   “你方才....”池柳憋着脸。   “为何要撞我?”   甫郎觉得他好玩,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   他不要脸的道:“是撞你心口上了还是怎么?撞疼你了?”   池柳脾气一向温和,这次却道:“你这般顽劣,真是没救。”   甫郎道:“好了,柳少爷,我赔罪,您赏个脸,让一让。”   池柳果然让开,而甫郎却故意从他身边擦过,撞开了他,回头对池柳得意洋洋的笑,接着就跑开了。   “甫郎!”池柳揉着自己肩膀。   路过的仇艮见池柳满面气愤,道:“他一向如此,不必在意。”   池柳道:“我并没有在意。”   仇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而快活自在的沈相沉则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如今的时日,也差不多了,他不去绝尘峰也有这个原因。   他连累不得绝尘峰。   沈相沉忽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情:那帮不省心的弟子,把行李全扔在了上面。   ☆、第七十六回 浪起   沈相沉只好再上去一趟,当他到攸翼后,瞬间没有想再来的心思。   沈相沉坐在一堆行李中间,无比阔气的甩开一包行李。   等这些弟子们何时想起来了,再过来就是,沈相沉是不急的,他仰头望着天空,看燕儿在空中飞,云儿飘过头顶,他眯起眼,感到了一丝安详。   过去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心。   可没过多久,沈相沉就起身,踩起清心飞向上空,他抓住一只箭,扔了下去。   忍不住骂了声“妈的”,他道:“老子好不容易想当个好掌门,怎么能让你给搅了局。”   沈相沉被气的一腔怒火,怎么在这还能碰上麻烦事。   如果那人从一开始就跟踪他,多的是机会下手。   他在犹豫什么?   沈相沉抓住一团青火,踏着清心直冲云霄,抽出腰间瓷箫,眉头一皱,等到后面那人要偷袭他时,沈相沉将青火拍在他腹间,转身向后一退,音律随之而来。   那人捂上耳朵,受不了这刺耳的音调。   沈相沉将清心踢去,那人神色一愣,差些被刺中,弯腰拔剑急逃。   沈相沉追去,布了张青玉结界,那人到结界时,正巧被挡住,沈相沉与他擦过时呆住,那人抓住空子,剑锋捅进他胸间。   沈相沉下意识抓住剑身,他还是没有躲开,只是看着那人,他唇间微动。   道:“未闻?”   那人遮上斗篷,抽出剑身,道:“没有什么未闻。”   “你是来刺杀我的么?”沈相沉偏是不信,那双眼睛,下半脸虽然被面罩遮住,但凭那眼神,沈相沉就认定了。   “少废话。”未闻一剑一剑的仿佛要要了沈相沉的命,毫不手软。   沈相沉只是躲了几剑,便不再躲了,而是站在未闻面前,把自己胸脯放在他剑锋前面。   未闻又是一剑,沈相沉依旧没有逃避,而是将手放在未闻眼前,像没有痛觉一样。   “我们击个掌吧。”   未闻表情凝固,他再一次抽开剑身,道:“伶舟已不复存在,往日诺言,也自当作废。”   “可我一直记着。”沈相沉执固不肯走。   未闻将剑放在他脖子上,不想与他废话,道:“我会杀尽青玉坛的所有人,从你开始。”   “我吗?”沈相沉盯着未闻,向他走近。   “你的确有这个本事。”   未闻讥嘲道:“谬赞,都是拜沈掌门所赐。”   他不提青玉坛之事,反而是道:“未闻,居寒此人不可信,当心日后吃亏。”   “那又怎样?”未闻避开沈相沉目光“给谁做不是做,我的仇敌只有青玉坛,他利用我也好,骗我也好,我都认了,只要能灭了青玉坛。”   “给他做一辈子的棋子又何妨?”   沈相沉一听,不止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就认真了起来。   未闻意志如此坚定,待在居寒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常情。   眼下,沈相沉放下两人往日交情,不管如何,他都要保护好青玉坛。   他将两指放于剑身,道:“青玉坛的掌门是我,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弟子。”   “掌门?”未闻笑了笑。   “真是个好掌门。”   沈相沉沉重的道:“未闻,或许我们命中,就该有一战。”   未闻道:“命都是人定的,我落到这步跟你,沈掌门,逃不开关系。”   沈相沉承认是自己原来太弱小,无法护住伶舟一族,未闻恨他也是在所难免,可既然未闻是冲青玉坛来的,那就不容姑息了。   他正要使剑法,忽然看见未闻腹间的伤痕,沈相沉头皮一阵发麻,那是青火的伤痕,是他刚才留下的。   就算是九泊岑,也医不好。   “未闻!”沈相沉上前。   未闻剑锋就在他喉前,这次是动了真格。   沈相沉道:“我的确是伶舟的罪人。”   未闻抬头看他,淡淡的道:“你还真敢承认。”   沈相沉还想说什么,向下看时,弟子们围在结界周围,指尖冒着一点青火。   “沈相沉,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变过,你一直都是这么卑鄙。”   “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未闻一剑下去。   沈相沉闪开,刚才若是不躲,现在他人头就得落地了。   “躲什么?让我见识见识青玉坛的青火不好吗?你这个一无是处的饭桶。”未闻从背后拿出伶舟之萧。   弟子们在下面观察着,正要用青火,沈相沉喝道:“放下!”   却已经来不及了,青火正朝着未闻的方向去,沈相沉冲过去,用手臂挡下了青火,他的整个手臂都被烧的发红,已经微微有些焦味,等火熄了下去,他的手臂血淋淋的,黑红色的皮肤暴露在外。   沈相沉虚弱的看着下面的弟子,道:“谁都不可以用青火,听见了吗?”   他目光一怔,胸口的剑将他整个人贯穿,沈相沉摔下了去,胸口却依然连着剑,他抓着泥土,想爬起来。   未闻就站在他前处不远,低声嘲讽道:“真狼狈,一点都不像你当初的做派。”   沈相沉躺在地上,道:“我从前是如何?”   “大概不用我细说沈掌门也知道吧,您做的事。”未闻踩在他背上,将剑ba出,擦了擦上面的血。   见未闻要走,沈相沉抓住他脚踝。   欲言又止,他到底是没说出任何话,只能看着未闻身影远去。   他总算明白那个人的心情了,当初,那个人是不是也如这般无奈。   沈相沉眼帘下垂,没过多久就昏了过去。   弟子们也是才想起来行李这事,没想到才短短两个时辰,沈相沉就遇害了。   他家掌门这些天在外,到底结了多少仇啊....   弟子们都坐在沈相沉旁边,见他身上几个窟窿,摇了摇头,刚才的那人,弟子们不知道是谁,但看他们掌门的行为,应该不是沈相沉的仇人,却又可以说是沈相沉的仇人。   沈相沉睁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果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撑着身子,盯着自己即将愈合的伤疤,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都是一样。   见沈相沉并未透露,仇艮道:“掌门,刚才的那位...”   沈相沉道:“伶舟未闻。”   “伶舟人?”弟子们显是惊到。   “厉害吧。”沈相沉对自己们大笑。   “是,是挺厉害的。”   弟子们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沈相沉就是个神经!   “哎呀,天都黑了,走,还没来得及带你们好好逛逛呢,赶紧的!”沈相沉从地上蹦起来,完全不似刚刚被捅了几剑的人,活蹦乱跳的像只鱼。   池柳知沈相沉是在刻意逃避,也不愿他们卷入这些世俗纷争,却因为好奇再一次的道:“掌门,未闻是您的知交好友吧。”   沈相沉道:“是。”   他接着又笑,将手搭在池柳肩上,道:“不提了,晚上才好玩呢,街上什么都有,等我给你们赢个头彩回来。”   池柳道:“头彩?”   沈相沉道:“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弟子们只好大包小包的随着沈相沉饶路,才知道沈相沉说是为他们好,提了一半,弟子们就都受不了了,问沈相沉为何不御剑。   沈相沉眼珠来回转了转,像是在思考,他想了半天,道:“忘了。”   弟子们真给他跪了,提着行李上剑。   沈相沉向后望去,未闻早已不是未闻,心心念念只有复仇的他,不知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管如何,他都不想闹到刀兵相见的那日。   到了街上,沈相沉就大肆挥霍,带着一帮弟子们赏鱼看灯,品美味佳肴。   到最后实在掏不出多余的钱时,沈相沉撸起袖子,去抽签。   头彩是什么沈相沉不知。   但赌嘛,图的就是个乐趣。   说是签上刻着的是:梅兰竹菊,还有其余的花卉,草木,集齐“梅兰竹菊”的人方可获得头彩。   沈相沉第一次抽,只得凭运气,希望他的霉运这次不要影响到他发挥。   将手放入筒中,沈相沉快速选了个签,接着虞城的祈祷。   翻开背面,是梅。   他高兴的对后面的弟子炫耀,甫郎道:“还早着呢。”一下子给他泼了盆冷水。   他继续跟一群粗鲁大汉抽签,抽出来的还是断签,沈相沉不高兴的看着身边额壮汉,道:“我的签是你折断的?”   那壮汉不甘示弱,道:“就是大爷我,你小子想怎样?”   “不想怎样。”沈相沉微笑,只是轻轻一摆手,那壮汉就飞出了几米远。   知道沈相沉不好惹后,他顿时老实了。   仇艮惊道:“掌门居然会有这一面。”   沈相沉翻开签,撇嘴皱眉,不高兴的给后面的弟子们看。   弟子们失望的摆头,顺便发出了声叹息。   “菊...怎么会是菊...”   沈相沉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等过了会在场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头彩不就是“梅兰竹菊”吗?   对沈相沉纷纷翻白眼,弟子们配合沈相沉也是觉得好玩,走了这么一遭,着实是比山上要有意思的多。   接下来沈相沉抽的是“兰”,那便只剩最后一个“竹”了,胜负就看最后一个。   或许有旁人也抽中了“梅兰菊”,但“竹”只有一个。   他盯着签筒,像是在看猎物,接着准确的下山,夹住签子。   他捂上看了看,对后面的弟子道:“猜猜是什么?”   “又卖关子。”甫郎翻了个白眼给沈相沉。   “海棠?”   “不是。”   “梨花?”   “再猜。”   “竹?”   沈相沉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这下弟子门断定了:他不止神经,各方面都有问题。   揭开了头彩,沈相沉见是一颗翠竹,当即没了心思,却还是抱着翠竹,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沈相沉嘀咕:“青玉坛竹子多,鬼界更多,放哪好呢?”   甫郎随口道:“放绝尘峰。”   “那不行,令郎君来的多,早就看腻了。”他踌躇着。   “等等,好极了!就放绝尘峰,折磨折磨他。”   弟子们叹息:沈相沉总是这般,令人意外。   “山下的这些天,我学会了不少东西,最拿手的就是....”沈相沉还真没拿手的,但弟子们都在这听,他不能丢面子。   沈相沉道:“你们知道怎么在竹子上刻东西吗?”   弟子们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匪夷所思,摇了摇头。   沈相沉道:“我教你们。”   甫郎道:“有什么用?”   沈相沉道:“听过“意中”二字么?就是它准备的。”   甫郎道:“我可不信,掌门你少糊弄我们。”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东西很灵。”沈相沉抱着翠竹掂着小脚,一扭一扭的往前走。   “掌门还是没改掉。”仇艮对沈相沉是既无奈又觉得他好笑,弟子们也是一样,因此弟子们对沈相沉都是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掩饰。   沈相沉跟那时一样,道:“我就不上去了,等到了绝尘峰,你们就随便找个地种了,别让令郎君知道,至少现在别让他知道。”   池柳听进了话,抱着竹子就上山,沈相沉则带着剩余的弟子们回了绝尘峰,留下了池柳和甫郎,完全这个艰巨的任务。   坑自家弟子,他还是一把好手。   他撸开袖子,上面血肉相连,向外渗着血,沈相沉试着揪开上面已经发焦的皮肤,撕扯的那瞬,他头上冒汗,最后不得已才放弃。   看来被青火烧伤,是无法治愈的。   “掌门。”一名弟子唤他。   沈相沉紧张的把袖子放下,道:“什么事?”   “方才接到书信一封,是老掌门送来的,说是要带着....其他人上青玉坛.....为了...为了....”那弟子不敢说到底是什么。   沈相沉直接抢过,打开看后,他反是笑出声。   如此这般,正合他意。   ☆、第七十七回 坛中   弟子们对沈相沉伤势清楚的很,记得上次沈相沉回来和古莫尘去了后山,弟子们耐不住好奇也就跟了去,结果被困蛇群。   幸得古莫尘搭救,弟子们才解脱,事后古莫尘替他们解答疑惑。   “你们掌门体内有着雾山蛇王的蛇胆,因此才招来蛇群,蛇胆我不知阿沉从何处得来的,你们先不要追究,这件事,可能阿沉自己都不知道。”   弟子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沈相沉,那蛇胆,是取不得的,以沈相沉的功力,又怎么可能敌的过那蛇王。   那是任谁去都要吃瘪的雾山霸主。   听说服了那蛇胆,无论受多重多难治的伤都会痊愈,只有青火,沈相沉既然知道,为何要拿自己的手臂去挡....   弟子们不敢妄加揣测,但有一点他们敢确信:这蛇胆,绝不是沈相沉夺走的。   蛇王的毒液一旦侵入骨髓,便再无治愈的可能,轻者会伤及五脏六腑,一生一世都再不能修行,甚至会丢掉性命,毒液入骨髓,不用半柱香,人就没了。   弟子们不知这世上会有谁,愿意做那种事,过于冒险,让人想也不敢想。   沈相沉目光撇去,一眼就知道弟子们心里有事,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掌门,您....”   “受过什么恩惠吗?”那弟子不好说是蛇胆,毕竟古莫尘吩咐在先。   沈相沉道:“那可多了去了。”   弟子道:“就是,有没有谁,送过您很重要的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沈相沉自顾自问道:“豁出性命的东西吗?”   “有。”   弟子对于他这个回答显得很兴奋,道:“什么?”   沈相沉道:“千沧雨即是。”   “可他....”弟子们不解。   沈相沉表情幼稚极了,道:“他是沈相沉送给沈相沉的东西,叫千沧雨,比性命还重要。”   一位没眼力的弟子道:“掌门,您就活一百年,人家鬼王,容颜不老,活的又久,您不怕他嫌弃您?”   沈相沉道:“不管今后如何,他都会跟我走。”   他这么说,是因为,儿时第一次相遇,小沈相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我走吧”。   小千沧雨窝缩在雪中,见是陌生的小沈相沉,忽然起身,往后退了退,不过眼眸清澈,像是含着某种情感。   “跟你走.....?”   “为何?”   小沈相沉靠近他,道:“不为何,哥哥你只管跟我走便是。”   一番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过后,千沧雨果然跟了他,一跟就是数年,阔别多年后,沈相沉心里又何尝不欢喜。   他回了青玉坛,到自己屋子里走了遭,抚摸桌面上的灰尘,吹了吹,千沧雨第一次住在他屋里,睡得就是地铺,之后也是,一直都是,还真是委屈了他。   风过青玉,从窗口吹来一只信鸽,停在沈相沉肩上,沈相沉打开,上面写着:还你的。   接着铺天盖地的信鸽从窗边飞进,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沈相沉躲了起来。   无意发现还有另外一封信,是绑在信鸽腿上,用的是不一样的竹纹纸张,他再一次打开。   “等来日我再去青玉坛寻你,实在抱歉,鬼界抽不开身。”   沈相沉像疯了般挡下信鸽。   “兰则君矣,君则相沉。”   “相沉......”沈相沉有些哽咽,细细数来,千沧雨从他死时就开始写信,不曾断过。   “今日我去了青玉坛,你还是和从前一般,爱拿我打趣。”   沈相沉不忍再读下去,书信千封,为何一封都没有送出?   是被青玉坛结界挡下了许多,那剩下的又去了哪里?   沈相沉猜想:是千沧雨知道沈相沉不识得他之后,便再无信心送出了。   他想也想不到,信鸽送错了。   青玉坛的信鸽估计这会还待在千沧雨的屋子里呢,但以他,应该是不会弄错才对。   “艹,这鸽子粪,弄了老子一身,脏死了!”上长寻不耐烦的赶鸽子,交给他这个重任的是千沧雨。   花倾落在一旁监视他,道:“你就别抱怨了,做不完,别想走。”   而千沧雨则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奔了沅老去,问其缘由,感情是因为他功力突然恢复,还比原来上升好几个层次,而感到迷惑吧。   沈相沉想着想着,翻出些东西,唇角微扬。   大约过了一月,沈相沉才去设宴,老掌门今日要光临青玉坛。   他坐在最高的位置,向下看,却并不迎接,只叫了弟子们去迎接。   他倒了杯美酒,随时等候着其他人。   恐怕这次老掌门来,目的就是为了阻挠沈相沉,那他只好以牙还牙,像青城一样,再来一次叛变了。   眼看老掌门的身影出现在青玉坛,沈相沉起身,恭祝道:“老掌门驾临青玉坛,实是荣幸,快快请坐。”   他表面客套,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见老掌门一副臭脸,更不高兴了。   老掌门也不入座,带着其余老者站在下面,道:“相沉啊...当初我把青玉坛交给你。”   沈相沉品了口酒,撇看老者,道:“云游四海归来,我们师徒二人还没有好好说说话,暂且不提往昔之事,图个痛快不好吗?”   他这话等于引火烧身,老掌门也不是傻子,一下就知道沈相沉的意思——这是要向他宣战啊。   老掌门心思又极其敏感,便没了耐心,道:“那便提一提你和鬼王的事。”   “鬼王啊....”沈相沉笑了笑。   老掌门见他一副顽皮样,直接怒道:“你身为掌门,怎么能和鬼界同流合污,置门规于不顾,置祖训于不顾!”   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仇人般,都不想与对方废话,都互相厌恶对方。   沈相沉忽然起身,放下酒杯,打翻了桌椅,道:“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千沧雨,我非要不可!   “既然各位不同意,那我也只好进鬼界的门,让各位安心。”   老掌门痛心疾首的道:“你忘了先祖的教诲了吗?”   沈相沉道:“您也别忘了,青城是什么样的做派。”   弟子们努力憋笑:青城就是个断袖!现在又轮到了沈相沉,青玉坛是怎么了?风水不好?   老掌门面色铁青,道:“沈相沉,你还是没有变,当初接宫羽时你我说的好好的,如今,怎么变了卦!”   沈相沉看起来很委屈,道:“当初接宫羽,说到底,掌门也是为了您自己,何时替我着想过。”   “当年青玉坛引火烧身,惹的万玄宗发怒,你无法平息众怒,才将宫羽传给了我,你明知道伶舟灭族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是谁给您走露的风声,但若是让我抓到。”沈相沉盯着老掌门,走下台,站在他面前。   “你和他,谁也逃不掉。”   见沈相沉如今的气势,老掌门腿直发软,辩解道:“那是曲怀山干的,跟我没关系!”   “得了吧,就算不是您干的,但包庇纵容这一点,就足够给您定罪了。”沈相沉按住他肩膀“为什么非得让你弟子我,当这个替罪羊呢?”   老掌门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面前的沈相沉。   少顷,老掌门道:“一举两得的好事,换谁都会高兴的,你不也是因此而扬名天下的吗?”   “扬名天下?”沈相沉苦笑了声。   “算是吧。”   他背了过去,道:“我今日,不仅要留下千沧雨,还要一并连着青玉家规和禁萧令,掌门若是阻拦,休怪你弟子我,不讲仁义。”   弟子们都能感觉到,沈相沉心情很沉重,像是被压的喘不过气一般。   老掌门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记在心里,对吗?”   “不错。”沈相沉手上拿着伶舟之萧。   老掌门不敢冒然冲撞沈相沉,只好拖延时间,等着其余老者全到场,道:“你忘记世仇了吗?”   “那件事本就是青城的错,你们只不过是一群顺着他蠢下去的愚人罢了!”   沈相沉脸上变得可怕,整个人的神色都仿佛冰冻了般冷漠,他提音言道:“伶舟何错之有?你们却步步相逼!”   他道:“就算我沈相沉一辈子都要背上骂名,也绝不会与伶舟为敌。”   老掌门怒火中烧,道:“你冲撞先祖,以为有好下场吗?”   沈相沉不退让,道:“如果我先祖就是这样一个蠢材的话,那我宁可不认他这个先祖!”   “沈相沉,你,你,你...”老掌门被他气的说不出话。   沈相沉刚才那番,无非是想激怒他,青城做的事他很清楚,恐怕根本不是像诗人说的那般,而是为了灭余安,倒也算为世人造福。   可他先祖,到底是太年轻气盛,视人命如草芥。   沈相沉默默在心里向青城道了歉,想若是他在,也会期望自己这么做的吧。   他将箫放在嘴边,先动手不是更好?这些年,他早已被禁锢的厌烦了,乃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老掌门也拔剑出鞘,与他保持了距离。   老者们见他嘴边的箫,都退后几尺,不敢动手。   对于刚见面就打起来的两人,弟子们和老者都十分奇怪: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弟子们想许久,作出了个完美的解释:两人在互相切磋武艺。   而老者们则在想:脾气暴躁的人撞到一块去了。   那还能不打吗?除了打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猜中了沈相沉的真实想法。   人群中忽然没了声音,弟子们和老者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退后到了安全区域。   两人同时设下结界,互不相让,沈相沉向后直倒,用音律使老掌门分神。   脚步划过石板,尘土尽在脚下扬起,他手中打出三道青光,把着箫继续吹奏,另一边飞来灵光,打在沈相沉脚旁,他踏剑而起。   不知是老掌门迟钝还是怎么,竟被沈相沉钻了空子,一脚踢在老掌门腰间。   这些日子沈相沉可没闲着,都是为了老掌门的到来而准备的好招,还没来得及试。   沈相沉拎着老掌门的领子,喊道:“你稀里糊涂的给伶舟定罪,你可知他们的痛苦!?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自私自利,活该去死!”   老掌门踢开他,道:“沈相沉,我告诉你,不管过了多少年,你永远都是那个废物,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的废物!这是不会改变的,伶舟也一样,你和伶舟人,都是同样肮脏的烂泥!”   “我终于知道曲怀山为何和你一样了,也明白,青玉弟子们是怎么一手被你摧毁的了。”他仰望天空。   “你本身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沈相沉吹起那段熟悉的旋律,和几年前遇见未闻时一样,今天,他就要替□□道。   老掌门果然被箫声牵制意识,不能动弹。   他只能望着沈相沉走近,是那么的无助,不禁想起当初的沈相沉。   沈相沉掐住他脖子,道:“小看烂泥可不好。”   “不如你现在来告诉我好了?”他用力的将老掌门掐的青筋暴起,面颊两侧憋的通红。   窒息感让老掌门两眼发黑,他渐渐不再反抗。   底下的老者仿佛觉得他疯了,是真的疯了,这是弑师啊!   便忍不住都进结界,试图救回老掌门。   沈相沉将老掌门扔在一旁,手指对着眉心,念着咒语,只看得空中变色,黯淡无光,百米外草木枯竭,巨大的气压使屋子摇摇欲坠,但这只是开始。   随着沈相沉阵法的进一步完善,整个青玉大殿都毁于一旦,脚下的石板被连连揭起,引来一阵狂风怒号,沈相沉依旧屹立不倒,他抬头看空中的阵法。   不是一般的阵法,黑压压的一片挡住了日光,像是什么邪阵,上面的竹纹都变了样,沈相沉仔细观察变化,感到有些瘆得慌,这哪还是竹叶,分明是人的手掌。   青城的惑生阵,就是这般的叫人生畏吗?   他试着操纵惑生阵,却发生此阵完全不受他控制,只依着自己想法来做事。   阵法中,沈相沉亲眼目睹,那手掌在控制着阵法的走向,他不免担心,惑生阵,一共有三点禁忌。   一是不能过度使用。   二是不能唤出三向死灵。   三是不能为阵法所控,迷失心智。   死灵,说的就是这个手掌么?沈相沉如今只唤出一个,所谓三向,值得自然是三个,若是唤出三个,会有什么下场....   沈相沉断不敢去尝试,按诗人的说辞,青城大概就死于三向之手。   他见底下的老者们苦不堪言,被团团黑气包绕,心料可能会出大事。   上前收阵,不曾想过,这阵一旦放出,收回可就难了,放的容易收回难,沈相沉第一次见。   他踏入上空,一剑斩过阵法,将那手掌一分为二。   自己却被黑气困住,不得脱身,困于阵法中的他,勉强使出千字文书。   这阵顿了许久,渐渐放开了沈相沉,也消散了下去,只留得千字文书在一旁。   沈相沉收阵,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里来看,话说回来,千字为何克惑生?青城的功劳?诗人的作用?   “好没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将老掌门丢给后面的老者们。   走的坚决,向后扔一物——便是青玉坛的宫羽。   他潇潇洒洒,丝毫没有留恋,道:“叛徒沈相沉,弑师未遂。”   “即日起,除名于青玉坛,永生永世都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走了几步,刚想起有东西没带,从看呆的老者旁默默的走了过去,又抱着行李走了。   像股烟。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老者们刚才见是惑生阵,几乎被吓得站不住脚,现在沈相沉又放过了他们。   “掌门!”弟子们向沈相沉跑来。   个个怀里都抱着行李。   沈相沉“嗯?”道:“怎么不放回去?”   弟子道:“鬼界一定很有意思。”   另一位弟子道:“带我们去看看呗,别这么自私啊掌门。”   沈相沉笑着,蹲在他们面前,道:“三刻之内,我会准时出现在青玉坛的门外,假若食言,我便....”   沈相沉鼻子一酸,道:“不再当掌门了。”   弟子们看着沈相沉拂袖离去,毅然决然的追了上去,沈相沉知道他们就在身后,可这些弟子,跟着他也是受苦,流言蜚语,不是这些弟子们该承受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自私的。   只可惜他无法放弃对伶舟的愧疚,对千沧雨的那份执着,还有对青玉坛各种条条框框的不满。   或许等时间到了,他会回来的,那时,他想说服所有人,而不是靠着所谓的力量逼人屈服。   “让他走吧。”仇艮站在大部队的面前。   一位弟子不明白,还有些恼怒,道:“你此话何意?”   仇艮道:“他会回来的,池柳说过,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为何不等他回来?”   刚才那位弟子道:“可....”   他想了许久,笑道:“行!”   见弟子们欢声笑语的离去,沈相沉就躲在树后,满是欣慰的下山。   山上却并不平淡,仇艮站在老掌门旁边,劈手夺下宫羽。   他知道,沈相沉终归究还是不忍心对这些人下手,他上次承认自己是伶舟罪人,不也是想让未闻放过老掌门,说那些话,大概只是为了可以毫无挂念的离去。   他从来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心思,因此选择孤身一人。   仇艮道:“我叫您一声老掌门,算是对我家掌门的尊敬,只是青玉坛不欢迎您。”   “如果您只是来喝喝茶,我等倒十分欢迎,别久留便好,这是我家掌门的青玉坛。”   老掌门从地上爬起,道:“沈相沉真是教了一帮对他忠心耿耿的弟子。”   仇艮点头微笑道:“多谢夸奖。”   其余弟子则都在想:还好没落到你这死老头手上。   老掌门自觉丢脸,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等等!”   老掌门回头。   仇艮道:“请别再说我家掌门是废物,青玉坛的弟子可不是软柿子。”   老者们都被他们这份忠心震慑到,弯着腰从青玉坛下去了。   老掌门摇摇头,道:“你们和从前的那帮弟子确实不一样,我十分好奇,沈相沉给你们喂了什么药?”   仇艮道:“掌门从不守信,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讨厌了。”   “可他却从没有一次逃避过,在青玉坛危难之时,他都会准时出现,我也是因此而决心追随他。”   弟子们互相看了看,对彼此点头。   一名弟子道:“除了他,我谁也不认。”   另一名道:“我也是。”   接着又有无数声“我也是”冒出来,所有人信念都一样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老掌门见他们如此坚决,不好再留,下了山去,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青玉坛,和从前的青玉坛,完全不是一个样,是比不了的。   他回去,已是格格不入。   沈相沉的行为让他十分意外,他真的不是当年的废物了,而是一个正真的掌门。   他看的清楚,沈相沉明有机会可以置他于死地,却在关键时刻收回了阵法。   一老者道:“良笕,青玉坛的那小子....”   老掌门道:“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老者从他怀中,偷偷掏出青玉坛的册子,在上面改了一笔,在禁箫令上划去一横。   道:“何必这么固执。”   老掌门将他抓到身边,大声道:“不这么做,青玉坛后继无人时,该怎么办?是你生还是我生?还是他生?”   其余老者都在想:你不也是后继无人。   那老者欣喜道:“那你刚刚,是在对那小子说气话?”   老掌门推开那老者,抱着臂道:“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老者道:“我知道,你刚刚根本没对他下死手,要不然,那小子可撑不住,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又要将宫羽传给他?难道真如那小子所言,你是为了避开万玄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怪,那小子这么讨厌你,这么一说,我也讨厌你了,大概是你当时太年轻,只想着为自己考虑。”   “我告诉你,这件事既然是你的错,你就该去给伶舟道歉,咋们一码归一码......”   老者们堵上了耳朵,只有老掌门,他想的和其他人不同。   他的确是让沈相沉当了那个替罪羊。   他抢过册子,在最后一行写道:废除一百零七代掌门古良笕。   接着就让剑带走了册子,和老者们下山,去往了不知名的地方。   闹了一通,谁都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第七十八回 不记   “不行不行,不能种这,太显眼!”甫郎和池柳争抢位置。   池柳拗不过他,憋着气道:“这分明是最佳位置,你没事找事。”   甫郎推了他一把,道:“你才没事找事!”   池柳转身就走,气的坐在石板上赌气。   甫郎道:“小气鬼。”   “切,还不理人了。”   他将竹子扔给池柳,拍拍屁股走人,道:“爱种哪种哪。”   池柳将竹子种在一旁,追上了他,道:“到底是谁小气?”   甫郎一口咬定是池柳,让人没有解释的余地。   两人走在绝尘峰的小径上,都不太想回去。   “掌门他....”池柳看向甫郎。   “应该已经离山了。”   甫郎表情淡定,道:“我知道。”   “他早就打算好了。”   两人听见近处有水声,便去看了看。   在那里,一帮青玉老弟子在互相说笑,甫郎知道来的不是时候,正要走,一位弟子道:“公子留步。”   甫郎和池柳停下,向他们行礼,面带歉意的道:“打搅了。”   青玉老弟子认出他们二人,道:“不必,两位公子不是上次....”   “我们是来.........来......”甫郎捏了捏池柳的大腿。   不想池柳“嗷嗷”两声,跳了起来,青玉老弟子们看着他们,挠了挠头。   甫郎低声道:“你干嘛?”   池柳被他捏的眼泪都出来了,道:“疼死了,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青玉老弟子们尬笑几声,与他们坐在溪边泡脚。   甫郎鞋子脱下来时,池柳等人都感觉到了痛苦。   他捂着鼻子,道:“你几年没洗脚了?”   甫郎凑近他,道:“你管。”   池柳道:“你还是洗洗为好,不然山下的人早日得被毒死。”   甫郎把他头往水底下按,池柳顽固抵抗,沾湿了鬓角,他打开甫郎的手。   甫郎认真问道:“我的洗脚水好喝吗?”   池柳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又被他气到了。   一青玉弟子道:“想当年沈相沉....”   另外一个青玉弟子则狂笑道:“你别提了,他那时傻头傻脑的,懂什么。”   甫郎来了兴趣,道:“我也想听。”   青玉弟子道:“你确定要听?”   好吧,甫郎后悔了,因为他笑的快岔气了。   听说沈相沉在还是个弟子的时候去打水,结果打着打着,见井水没上来,反倒是自己一屁股栽了下去,差点淹死。   学剑谱时睡着,口水流了一桌,后来才知道,青玉弟子们盯了他一堂课,目睹了他睡着的全过程。   而一旁的池柳,则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每次只要靠在他肩膀上,甫郎就嫌弃的往旁边挪一挪,盯着池柳。   知道掌门的这么多事,甫郎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山。   “池柳!池柳起来了!”   池柳硬是不起,甫郎无奈的起身,池柳却拽住他小腿。   将他拖入溪中,水花溅起,弄了池柳一身,这番他是清醒了,寻问现在几时,可却见不到甫郎的人。   甫郎从他后面爬起,湿漉漉的,道:“装睡?你小子可以。”   他抓起池柳,一拳就要下去。   那一拳却按在了池柳的后脑勺上,甫郎用力一推,池柳也落入溪中,他坐在水里,盯着岸上的甫郎。   “在下就不奉陪了,柳公子慢慢玩。”甫郎嘴上这么说,脚却提溜的快,一时半会就见不到人了。   池柳爬了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压迫,他向上望去。   令郎君看着他,眉峰高高挑起,看起来像是奇怪池柳为何出现于绝尘峰。   “令峰主。”池柳行礼。   令郎君第一句就问:“谁让你来的?”   令郎君的感觉给池柳像是:生怕是沈相沉让他们来似的。   池柳道:“我自己来的。”   令郎君不说话,往前走去,道:“后山晚上危险,还是少走为妙。”   池柳道了声:“多谢。”   见令郎君远去,他才放松了下来,可回青玉坛的路,他貌似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好去麻烦青玉老弟子。   青玉老弟子倒也不是不乐意,就是有点难为情,曾经那样对待过沈相沉,再回青玉坛总会不好意思。   但看在池柳还算是个得体后辈的份上,他们只得放下面子,带池柳回青玉坛。   青玉弟子们站在大殿前唉声叹气,大殿命运真是多舛,上次是诗人,这次是掌门沈相沉。   “那是....”一位弟子指着天空。   莫非是老掌门又回来了?   见有一帮人正在接近青玉坛,弟子们挡在大殿前面,有着随时准备迎敌的架势。   等到那帮人落地时,弟子们才放下了剑。   一小弟子道:“柳师兄?”   “池柳?”仇艮盯着他后面的队伍。   池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行礼。”   “是。”弟子们做了个辑。   见青玉老弟子们要走,池柳挡下众人,道:“何不留下吃个便饭?”   其中的青玉老弟子道:“公子方才并非摸不着路,你这又是何必呢?”   池柳道:“既然是掌门的师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前辈,不管你们曾经做了什么,同门之仪是要尽到的。”   刚才的青玉弟子道:“他恨我们也好....”   “总比现在.....太窝囊了!”   池柳今天想把一直咽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他早就想说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青玉坛万千弟子中,就没有一人怜惜过他吗?”   刚才弟子摇摇头,道:“不曾有过。”   池柳替他掌门感到委屈,道:“那旁人呢?”   那弟子很确信的道:“有。”   “谁?”   “鬼界鬼王,千沧雨。”   要问为什么知道,这位弟子可是亲眼见过,当年除邪时他提醒沈相沉的同时,见到千沧雨是自己撞在沈相沉剑上,他不敢相信,也无从说起。   如今传出来沈相沉和鬼王的消息,他才敢确定。   池柳一愣,他回想起千沧雨打破结界出现在青玉坛的场景,那时千沧雨眼里只有沈相沉。   沈相沉却并不热情,反而是在极力逃避。   不知下山的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   仇艮道:“掌门既是要去鬼界寻他,也就等同是嫁了他。”   池柳道:“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甫郎从竹林中走出,道:“恐怕他叫老掌门来只是为了唬一唬他,软的谈不妥,那只有硬来了,你认为,以掌门的性格,像是记仇的人吗?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他现在不走,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深知青玉坛容不下千沧雨,所以便奔了鬼界而去,但我相信,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仇艮点点头,明白了沈相沉的用意,他道:“真想随着掌门一同前去鬼界。”   甫郎笑道:“何尝不可?”   “他不让你们去,你们就不去了么?”   仇艮指着他,道:“难道你?”   甫郎道:“我还非去不可。”   池柳只是叹气,却并不阻拦甫郎,他也很想去鬼界,从很早开始。   仇艮道:“鬼界到底长什么样?”   池柳道:“乌烟瘴气,山穷水恶吧。”   甫郎道:“掌门会喜欢那样的地方?爱兰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青玉老弟子冒出一句:“有何不可?”   见仇艮等人盯着他,他咳了几声,道:“兰花怎可与鬼王争美。”   弟子们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皆是红了脸,各自看向别处,池柳更是,找个理由离开了。   “等等我!”甫郎跑着追上去。   仇艮道:“我....还要练剑。”   弟子们跑的飞快,一瞬间就没了人,空荡荡的大殿上,青玉老弟子们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青玉坛,望了许久。   若是当初,不走多好。   他们看着彼此,心想能重聚真是缘分,妙不可言,大概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回忆起当年的同门时光,甚是怀念,只是现在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便一齐转身远去,身在何方无所谓,只要心在青玉,就永远都是青玉人。   先才青玉老弟子道:“等沈相沉回来,让他买几本好书带去绝尘峰,实在乏味。”   一弟子哈哈笑道:“你就算不怕,也该顾忌我们的性命。”   “那又怎样,我就不信他能把我裤子扒了晾到墙头上。”   “诶,别这么说,遭殃的又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有道理!”   随着这声豪放的笑声,青玉弟子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时过境迁,现在的青玉坛,几位少年互相玩闹,偶然也发一发牢骚,或是结伴竹林间。   ——而走了多时的沈相沉,终于到了鬼界,他第一时间调整了番心态。   意外发现,鬼界下雪了,如今天气,虽是微凉,但也不至于下雪。   沈相沉疑惑,背着行李护住身子上前。   漫天飞雪,挡住沈相沉的视线,他走的很艰难。   先来只是几片雪花沾在他睫毛上,没过半会,沈相沉整个人就被雪花覆盖,他被冻的发颤,每踏出一步,他的腿就酸酸的疼。   前方有一石块,沈相沉没看着,被绊倒在地,他爬起来,手上的血融入雪中,化为一滩血水。   沈相沉忍着痛,继续向前。   见前方有一人,身影很熟悉,便跑了上去,招手道:“沧沧!”   等他到了千沧雨的面前,只看见千沧雨向后一退,很疑惑的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   沈相沉冲他笑,道:“不认识我了?”   千沧雨却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表情冷淡,道:“我为何要认得你?”   沈相沉从来没觉得他如此陌生,便不说话。   “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千沧雨拔出剑,驾在沈相沉肩上。   沈相沉并不害怕,轻轻把剑挑开,上前一步,道:“你娘子。”   千沧雨气愤的道:“信口雌黄!我怎会娶男人为妻?”   沈相沉道:“那这是什么?”他将青丝摘下,放在千沧雨眼前。   千沧雨自觉看向自己的手腕,怒气冲冲的扯下青丝,连并着沈相沉的,一同扔向后方。   沈相沉几乎僵住了,仿佛这大雪,都不如此刻半点冰冷,他过去想捡起青丝。   却被一团火烧的干净,连一缕都没留下。   他回头时,千沧雨手心的火焰也变得刺眼。   “沧沧.....”   千沧雨径直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但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告诉他:他必须在这,等一个人。   ☆、第七十九回 君心   “站住!”沈相沉抓住他手臂。   千沧雨停下脚步,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以为你是谁?”   “不值一提。”千沧雨挑衅一笑,接着就走开了。   沈相沉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行李,他双腿被冻得僵硬,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路,他几乎是爬回去的。   踉踉跄跄的撑着身体靠在树上休息的他,回想起以往种种,如何也不能相信。   “沈相沉!”坐在树上看雪的诗人向下撇。   他撑着伞跳下树,却发现沈相沉脸颊冰冷,已没了温度,整个人都僵在雪地里。   诗人手心鼓出团火,给沈相沉暖身子,让他恢复意识。   “沧.....千沧....”沈相沉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   诗人“唉”了声,将他扶起,沈相沉臂上的伤疤吸引了诗人,他往上捋开,有些不忍的将沈相沉放下,在他手臂上划出道伤口,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再将手掌放在沈相沉伤口处,只见得青色的光正在治愈着沈相沉的伤口,沈相沉动了动眼睫。   他道:“诗人前辈。”   诗人将他按住,道:“别说话。”   他这一次用了九成力才将沈相沉的伤治好,以往青城受伤,他也没这么费力过。   诗人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沈相沉不愿开口。   诗人道:“对我还要隐瞒吗?”   沈相沉垂眸,道:“没什么好说的。”   诗人只得作罢,将伞交给沈相沉,自己向雪中行去。   “前辈。”沈相沉起身。   “您为何要向我隐瞒伶舟之事?”   诗人道:“你还是知道了....”   看来诗人本想隐瞒,他知道沈相沉的心思,定要去追究,这是诗人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融血本就是为祸沧生的大事,再被发现,又有一帮人不择手段的去效仿余安。   倒不如让往事随风吹散,再也不提。   “这些都无所谓。”沈相沉跟上他。   诗人撇向他,道:“你其实想问的是千沧雨的事吧?”   沈相沉道:“前辈聪慧,那我便直说了。”   “我此番去鬼界寻他,可他好似记不得我一番,我....”   诗人道:“可还记得我上次让你去后山挖的东西?”   沈相沉点了点头,诗人道:“修道界和鬼界本就不能相融合,千沧雨吃了那东西,必然会受到青城的影响。”   如果倒是失忆还好说,怕就怕在,千沧雨可能一辈子都会记不起沈相沉。   确切一点 ,在千沧雨眼中,沈相沉就是个再也陌生不过的青玉人。   “你是说,沧沧他,再无好转的可能了吗?”   其实沈相沉想问的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他了吗?   诗人没好给沈相沉打击,只是道:“也许吧。”   沈相沉默默的不出声,多时,他道:“不会的。”   “嗯?”   “沧沧他,绝不会忘了我。”   沈相沉将伞扔下,回头跑去,诗人盯着沈相沉的背影,有些感触,他从怀里掏出一竹纹发带,放在心间,撑着伞漫步于雪中,与这飞雪融为一体。   拐了几个弯,沈相沉来到千沧雨门前,推开门,面前一张冰冷的脸映入眸中,千沧雨手上提着暖炉,挑眉蔑道:“青玉坛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胡编乱造不说,还闯到别人家中。”   “青玉坛的弟子,就是如此的没有教养么?”   沈相沉不管他,进了屋,道:“我与你本就是夫妻关系,进你的屋子也是理所当然。”   千沧雨撇向他,道:“有些话,可不是你说了别人就能信的。”   沈相沉站在他面前,道:“有些事,不是你记不起就可以否认的。”   千沧雨哼哼两声,坐在书桌前看竹简,他翻的很认真,沈相沉凑近去看,千沧雨简直是变了个人,对鬼界尽职尽责,毫不马虎。   沈相沉指着他写的东西,道:“这是什么意思?”   千沧雨很不耐烦,道:“你又看不懂,就别问了。”   沈相沉躺在,撑着头摆弄千沧雨的东西,手上拿着支毛笔,道:“你好像也不是很烦我。”   千沧雨抬眸“呵”道:“你还真够自作多情的。”   沈相沉道:“你花瓶里到现在还养着我送你的花,莫要狡辩。”   千沧雨看向桌上的花,有些厌恶感,道:“你送的?”   沈相沉趴在他桌上,提起笔在纸上写字,道:“不然还是谁?”   他落笔,起身去暖炉边暖了暖手,见身边翠竹,千沧雨是特意搬在这翠竹旁的吗?   沈相沉打开窗,见雪小了些,道:“问你借样东西。”   千沧雨道:“何物?”   沈相沉道:“伞。”   千沧雨只是觉得沈相沉娇作,没理会他,沈相沉摇摇头,道:“不给也罢,鬼王就是这么小气,算了算了。”   他走出门外,将行李摊开,本想那么做的,却还是没有勇气,沈相沉坐在门外,等着雪停。   屋里的千沧雨拿起他写的东西,心中疑问。   千沧雨将纸放下,看了眼窗户,将暖炉搬到了窗边,坐回了位置,他好像也在等雪停一般,却又像在期望雪不要停。   不久后,千沧雨推开门,看向墙边,一人也没有。   沈相沉回了青玉坛。   弟子们本以为沈相沉是在说假话,没想到沈相沉三时之内真的回来了,他也终于是守信了一回。   沈相沉神情落魄,心里空荡荡的,他只觉得,从前种种,都将作废。   仇艮道:“掌门?”显然是看出来了沈相沉神情的不对劲。   “鬼界....青玉坛...怎么样....”   “您在说什么?”   沈相沉立即反应过来,道:“修缮大殿吧,其余的,其余的...”   他一头栽在树上,倒了下去。   池柳赶来,道:“掌门这是怎么了?”   仇艮蹲在沈相沉面前才感觉到,沈相沉寒气很重,道:“他身子很凉。”   弟子们将沈相沉抬进屋,坐在他床头,想着沈相沉去鬼界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就在此时,沈相沉醒来,道:“我的宫羽呢?”   池柳递过去一把剑和宫羽,沈相沉点了点头,拿起剑上的册子,合了下去,道:“还有一条要改。”   池柳道:“什么?”   沈相沉合上眼道:“可嫁男人为夫,可娶男人为妻。”   弟子们仿佛是在听他遗言一样,心情低落,沈相沉道:“都出去吧,我有些乏了。”   待弟子走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走向窗边,看大殿上的残状。   低声道:“兰花怕也是谢了。”   便回屋静坐,扶着额头,他猛的一反胃,沈相沉往地上看,那是一地血,他想来想去,应该是惑生的反噬来了。   早知道,学那东西干嘛。   不过,沈相沉没后悔过,就算千沧雨一世记不起他又怎样,大不了从头开始,千沧雨永远都是那个千沧雨,沈相沉相信着。   不想,过了两三天,沈相沉又精神焕发的出现在弟子面前,只消沉了段时间的他,继续在青玉坛活蹦乱跳。   他眨了个眼,弟子们忍着呕吐瞧他,沈相沉道:“你们想不想去鬼界?”   弟子们兴奋的道:“您准许了?”   沈相沉道:“带你们瞧一瞧那鬼王。”   弟子们心想:有什么好瞧的?上次不是见过了。   甫郎却说出沈相沉的心思,道:“掌门瞧不够就直说。”   沈相沉羞的喜人,避开弟子们的目光,道:“还不走!”   甫郎与其他弟子们偷偷取笑沈相沉,道:“说好的除名,现在还不是戴宫羽戴的好好的。”   却被沈相沉听见,揪着他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以前白疼爱你了。”   甫郎直笑道:“我哪敢。”   沈相沉道:“别的我不敢说,就调皮捣蛋这一点,没人比得上你,得找个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在弟子中物色人选,硬是没挑出来。   仇艮道:“池柳可行。”   对啊!怎么没想到他呢?池柳的话,定能行得通。   甫郎不高兴的扭开身子,道:“这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分别?”   一番闹剧过后,沈相沉说起了正事,道:“去鬼界就要拿出青玉坛的教养来,别让人家看不起咋们。”   甫郎道:“那不能,怎么能让掌门在鬼王面前丢脸呢。”   沈相沉把他拽过来,道:“一天天的,就你话多。”   弟子们笑的欢喜,老远就看见鬼界入口。   沈相沉大摇大摆的进了去,弟子们倒有些怕生,犹豫了好几次,只要一听鬼界,必然是妖魔鬼怪,群蛇四起之地。   他们和沈相沉来时一样诧异。   这与凡间,有何区别?   路边摆着茶馆,鬼众们结伴着打趣,时而传来两三声吆喝与叫卖声,简直比凡间还要更无华。   这模样倒是有熟悉之处,某些地方,就像是青玉坛照搬过来的那样相似。   “沈掌门和鬼王殿下,三两一本,三两一本了!”   “加送画书一本!!”街边的铺子,伙计用力在招揽生意。   沈相沉好奇,拿起一本,见弟子们放光的眼神,道:“来个几千本。”   他一掏腰包,囊中羞涩,这些钱都拿不出,不是摆明叫弟子们蒙羞吗?   沈相沉面色尴尬,道:“算到你们鬼王账上。”   那伙计“啊?”了声,许是不知道沈相沉是谁。   沈相沉指着自己的竹纹发带,那伙计看了他许久,突然激动喊道:“你是沈相沉?”   沈相沉只能点头,像是在说:对对对,我就是沈相沉,你能快点把书给我吗?   那伙计从屋子里搬出能媲美一座山的书,堆积了好几层,弟子们人手一本,只剩下了两三本沈相沉自己拿着。   提醒着他,道:“记得算在他账上。”   那伙计急忙点头,捧笑的送着沈相沉离开了。   ☆、第八十回 沧雨   沈相沉想起,他不止一件事需要做,得去找萧施那小子,便带了弟子们先去了花倾落家。   沈相沉跳上屋顶,准备从窗户翻进去给花倾落个惊喜。   却见树上有一人正在向下望。   沈相沉也随着去看。   远处的红衣男子手持白扇,正与一女子说话,那女子归还了两样东西。   她略显感伤,道:“他的魂魄已经唤不回来了....”   “或许,再试试....”花倾落拍拍她的肩,也是无奈。   那女子戴上斗篷,道:“没关系,我没事。”   见她要走,花倾落道:“我送你一程。”   那女子推辞道:“不必,我怨气深重,不适合留在鬼界。”   花倾落道:“可你本就该在这。”   那女子哀伤道:“倾落,我心仪之人非你,抱歉。”   花倾落道:“没什么抱歉的,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那女子回眸,道:“其实,你当初并不是为了我。”   花倾落莞尔一笑,道:“你还为那件事生气吗?”   那女子道:“不,你我无缘乃是注定,不必执着于当初。”   花倾落道:“离开鬼界,你又能上哪去呢?”   那女子道:“他走后,这世间所有都跟我没了关系,我想用他的那颗心,看遍世间万物,明世间之理。”   花倾落望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眉间多了几许哀愁之意,站在雪地中愣神。   “上兄!”沈相沉从身后拍他。   上长寻回头,讶异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相沉道:“带弟子们参观鬼界,你呢?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上长寻道:“赏雪,不行?”   沈相沉道:“那自然是行的,冒昧问一句,萧施那小子在哪?”   上长寻道:“丢了。”   “丢了?”   “不错,丢了。”   沈相沉才知道,萧施好奇鬼界,四处乱跑,结果现在找不着人,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   沈相沉郁闷的打算去寻萧施。   临别,他道:“你又不是他,怎知他心意?”   上长寻怔怔的,动了动唇角。   沈相沉带着一帮弟子们在鬼界大街小巷里兜兜转转,有些路径很熟悉,他感到奇怪,便多走了几遍。   弟子道:“掌门,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头,不如上去看看?”   沈相沉道:“何必?”   他想起他上次买的地图,掏出来看了看。   对啊....   他上次拿的是绝尘峰地图。   他就是从这地图上看出不对劲,才会去后山的,绝尘峰和青玉果然有座桥,只是沈相沉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还是不了,麻烦。”沈相沉向前走去。   他努力寻找萧施,想不通他到底去了哪。   一群女子嬉笑着,中间拥着一位手握权杖的男子,那男子有些恼怒,从女子中间逃离开。   身后女子却紧随其后,让那男子不得脱身。   沈相沉打听后才得知。   这些女子们结伴采花,结果遇到了几只狼,男子刚好路过,便替这些女子们斩杀群狼,只留下了一抹背影,让人难忘。   现在这位男子,可是众多女子魂牵梦绕的如意郎君。   只是听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誓死不屈,守身如玉,宛如个已经出了家的和尚。   “萧施!”沈相沉追上他。   萧施愣住,道:“二哥?”   “二嫂呢?”   大概是他们以前形影不离,给萧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你别问了,我找你有事,不过看来。”沈相沉望向身后,两头巷子都被堵的一塌糊涂。   “你这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啊。”   萧施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藏着掖着作甚。”   沈相沉道:“不是,是真的不能说。”   他说的不能,当然是不能在这说。   萧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女子们,漠不关心的道:“快滚。”   弟子们佩服的五体投地,感情这世上,还有比苏殷卿更无情的人?   女子们却依然不放过他,眨着眼睛对萧施抛媚眼,偶尔还配上些妩媚动作。   沈相沉觉得萧施真是命苦,本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却要被这些女子终日缠身,想必他躲的也很辛苦吧。   萧施又不能赶,只好给沈相沉使眼色。   沈相沉会意的点点头,提高了十倍音量,道:“他以有心仪之人,各位请回吧,听好了,他以有...”   萧施把他拉过来,道:“你胡说什么?”   沈相沉以为是自己表达意思不够明确,道:“不能这么说么?”   萧施急了道:“不是,至少要分辨下男女啊。”   沈相沉再次点头,道:“听好了听好了,他喜欢男人,萧施喜欢男人,再说一遍,萧...”   萧施将他嘴巴捂上,道:“你败坏我名声就算了,非要等我颜面扫地才高兴吗?”   “不然怎么办,莫非....”沈相沉盯着他。   “等等,你怎么脸红了?”   萧施转身,辩解道:“没有。”   那些女子还是不信,沈相沉也是没招了,等着萧施自己发话。   只见萧施木讷的道:“不错,他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我的确,有,有。”   女子们看向他,萧施狠下心,道:“断袖之癖。”   萧施对女人确实是没兴趣,在沈相沉眼里,萧施是一个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心趣的人,当然,萧泽除外。   对男人更不可能有兴趣,他只想追上萧泽的脚步,仅此而已。   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会排除自己的绊脚石,眼下也是。   人群中起此彼伏的抽泣声飘入沈相沉耳中,萧施却不为所动,反倒是轻松的呼出一口气,许是为了障碍被解除而感到开心吧。   沈相沉道:“负心公子这个称号就该安到你头上。”   萧施道:“这些事暂且不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还有,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撇向沈相沉后面的弟子,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屑。   弟子被他目光看的不舒服,甫郎更是,明明是同龄人,却像大人的样子。   装什么大侠?   “你是叫萧施对吧?”甫郎站在他面前。   萧施抱着臂,道:“怎么?”   “不怎么。”甫郎一拳头打在萧施脸上,将他按在地上。   “再敢用那种眼神看老子的话,就把你那东西割下来喂狗。”   沈相沉僵硬的没有动作,更不知该怎么收拾局面,甫郎就像一个□□,随时会触及他的爆点。   池柳拦道:“算了,好歹是掌门的朋友。”   甫郎从他身上起开,道:“青玉坛怎么会你这种窝囊废。”   池柳盯着甫郎,垂下头,扶起来萧施,道:“我替他向你道歉。”   萧施一笑,甩开了池柳,擦拭唇角的血,道:“二哥,你教的弟子,倒还真有几分性子。”   沈相沉扣扣脸,抽搐笑道:“还好还好,那个。”   “你没事吧?”   萧施摆手,道:“能有什么事?”   “不过我看你有时间还是多教导教导门下弟子吧,有性子是好,可太放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抛下沈相沉,有些愤然的离开,沈相沉直尴尬,坐在石板上叹气,他按着太阳穴。   道:“都坐下吧。”   甫郎却不坐,只是站在沈相沉面前。   “怎么了?”沈相沉看他。   甫郎道:“训话。”   沈相沉好笑的敲他脑门,道:“有什么好训的?”   甫郎道:“我让您丢了颜面。”   沈相沉拍拍身边的石板,示意甫郎坐下,道:“你看你掌门我,怕丢脸吗?”   “甫郎啊...”   “有时候,隐忍是好事,有时,也是坏事,你年少轻狂是常性,我不会责怪你。”   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少又能风光几年?的确是这样。”   “只是,你要明白,当遇到一些事后,不得不低头向旁人求助时,就得放下一切的面子与心性。”   “成大事者,必要学会隐忍。”   甫郎似懂非懂,道:“一昧的妥协真是好事吗?”   沈相沉道:“你还是曲解了我的意思,好好想想,当你心系之人身在困境,或者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向你寻求帮助时,你会袖手旁观么?”   “嗯?”沈相沉见他不答,歪头瞧甫郎。   甫郎烦躁的拖着腮帮子,道:“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烦都被你烦死了。”   沈相沉摸着头,道:“那我闭嘴。”   “掌门。”甫郎抓住沈相沉的衣角。   他很认真的道:“我记住了。”   沈相沉道:“那去跟他道个歉,如何?”   甫郎虽不愿承认是自己的过错,却还是道:“看在掌门的份上。”   沈相沉笑道:“嗯,看在我的份上。”   甫郎偷偷撇身边的池柳,不经意的转过头,不想直视池柳,道:“刚才....”   池柳道:“没关系。”   甫郎问道“真的?”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小气。”池柳加快脚步。   沈相沉头痛:身后的弟子们又吵起来了。   萧施一边骂一边给自己的伤口处理,那一拳,差点没把他脸打歪。   “这小子,下手真狠。”   他“哎呦”一声,皱着脸。   身边权杖放出些微弱的柔光,萧施向前看。   上次从韶齐回来,他便将权杖占为己有了,因为在萧施心里,萧海棠根本不配拥有此物。   他拿起权杖,刚想走,提脚沈相沉等人就来了。   沈相沉与甫郎对了个眼神,甫郎上前,像被逼迫般,用极其敷衍的语气道:“对不起。”   “哼。”萧施从他身边擦过。   甫郎见被他无视,气的满脸通红,沈相沉走到甫郎身边,拍拍他的背。   萧施道:“边走边说吧。”   沈相沉道:“我正有此意。”   听出沈相沉来意后,萧施立即变了脸色,最后更是直接拒绝道:“此事关乎九家,我实在是做不到,二哥另寻高人吧。”   沈相沉道:“我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就算你是我二哥,我也不能做出那种事,我不能愧对九家。”萧施坚持自己的原则,丝毫不动摇。   沈相沉道:“非得我求你才行吗?”   萧施道:“你求我一百次,我都不会答应。”   池柳心想是什么事情,能让掌门对一个后辈苦苦哀求,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甫郎更是,他耐不住冲动是真的,却在此刻忍了下去。   沈相沉低声道:“我欠他太多。”   “若不是我当初....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萧施沉默不言,他停下脚步,道:“让我好好想想吧。”   的确,他没理由帮沈相沉。   沈相沉自知,便向萧施作辑后辞去。   接下来发生的场面,让他顿然失色。   千沧雨坐在女子中间,用扇子挑着自己下巴,道:“今日,你们谁来陪我下棋?”   女子们纷纷自荐,千沧雨转过眼眸,看见外面的沈相沉,像根本没在意一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相沉跑了进去,用衣袖打翻棋盘,道:“你若是想下,我陪你下!”   千沧雨将扇子放下,站起身来与沈相沉对视,魅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沈相沉眼角发酸,红了鼻头,强忍道:“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千沧雨疑道:“我为何要跟你走?”   沈相沉当即就走,没有任何留恋与不舍,只有弟子们知道,沈相沉是在怕。   弟子们便不再跟着沈相沉了,想是沈相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了吧。   他一人走在鬼街上,见路边糖人。   “我要...”沈相沉指着一个猪头糖人。   “要这个。”   铜板落下。   沈相沉看去,身边的千沧雨站在他身旁。   他对上沈相沉的眼神,才道:“原来是沈公子,这是怎么了?哭了?不会是被在下气哭的吧。”   沈相沉道:“你想多了。”便匆匆走去。   千沧雨手持糖人跟上他,道:“是吗?那你刚刚那么着急要走?”   “千沧雨。”沈相沉转过身,面色严肃。   沈相沉用手指点着千沧雨心口,道:“你以后若是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些破事,你会后悔到食不下饭,寝食难安的?”   千沧雨抓住他的手,道:“我怎么不觉得?”   沈相沉红着脸,逃开了千沧雨的视线。   他向前看,欣喜道:“落兄?”   千沧雨嘀咕道:“怎么没见你看到我这么高兴过?一副臭脸。”   沈相沉不管他,与花倾落打招呼,千沧雨沉下脸来,道:“还学会不睬人了,被谁宠出来的,一身坏脾气。”   “沈君。”花倾落欠身。   沈相沉道:“怎么不跟上兄一块?”   花倾落不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沈君又在做什么?”   沈相沉打趣道:“热脸贴冷屁股呗,还能做什么。”   花倾落见是鬼王,并不行礼,他和千沧雨的确很熟悉,可眼前的鬼王,可不是原来的性格了。   千沧雨瞧也不瞧花倾落,道:“不是要与我对弈吗?反悔了?”   ☆、第八十一回 关注   沈相沉“啧啧”道:“我算是什么东西,能配跟大人您对弈?”   千沧雨将他拽到身边,道:“你别得寸进尺。”   “那又如何?你还能对我动粗不成?”沈相沉盈盈一笑。   “实不相瞒。”千沧雨将沈相沉伶起来,放在驾车上。   他贴近沈相沉的脸,笑道:“我真的敢。”   驾车被施了法,沈相沉直线下滑,他控制不住驾车,只得闭上眼,耳边嗖嗖的风吹的他头发膨乱,毫无形象。   睁开眼时,他竟愣住。   空中并排挂着竹子,由于风起而发出好听的声音,碰撞起来极其清脆。   沈相沉本以为只有这一处美景,向前望去,满街的竹管,都在他眼中摇晃。   千沧雨坐在他身边,道:“不知是哪个傻子编的,我就拿出来用一用。”   “倒也派上了用场。”   沈相沉盯着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千沧雨道:“我没说过我认识你。”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沈相沉好似有一种魔力,在驱使着他这么做。   千沧雨感受到了沈相沉的那份目光,便转头看向别处。   “大人,如若重来,我定会....”沈相沉握拳。   他认真的道:“我定会早些去寻你,带你回青玉坛。”   千沧雨道:“你为何称呼我为大人?你不感觉,这样听起来,很是生疏吗?”   沈相沉诧异,千沧雨继续说道:“如果从前的我真跟你有什么的话,听你这么称呼我,一定不会高兴的。”   沈相沉看向他满头黑发,情不自禁抚了上去,道:“我知你不喜我。”   千沧雨道:“不是,虽然我不识你,但也不讨厌你,更说不上喜欢。”   沈相沉明白,他对于千沧雨来说就是过客。   可他放弃不了。   便道:“以胜负为赌局,不知大人可敢与我对弈一局?”   千沧雨道:“怎么不敢?”   沈相沉还没准备好,驾车就又动了起来,他表情呆呆的,道:“你若是以后知道你现在做的破事,你会...”   千沧雨趴在他肩上,道:“我会后悔到食补下饭,寝食难安的。”   “恰恰相反,我永远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沈相沉凌乱着,他很确信的道:“不,你会后悔的。”   千沧雨道:“我和那个只会编竹管,养鸽子的傻子不一样,就算外貌一样,那我也不是他。”   “我是鬼王,命中注定的要娶妻生子,实话说,娶男人这事我从没想过。”   “谁会这么傻,冒着被世人唾弃的风险,娶个不能生不能....”他默默的住了嘴。   沈相沉迷茫着,望向鬼界,道:“的确,你和从前大不相同。”   千沧雨将沈相沉拉过来,枕在他腿上,觉得刺眼就翻了个身。   “你做什么?”沈相沉紧张的汗都出来了。   千沧雨倒很平淡,道:“睡觉。”   “御,御剑....不行吗?”沈相沉要起身。   千沧雨抓上他的手,道:“就,就就这样,你你你敢御剑试试?”   沈相沉恼羞成怒,不再搭理他。   见千沧雨睡着了,沈相沉抚摸过他睫毛,道:“你真的会后悔的。”   所幸,千沧雨没醒,到的时候沈相沉推门而进,他看向桌边笔墨。   便坐在书桌前翻着千沧雨的手迹,正当他看的入神时,千沧雨从身后指着其中的一张纸,道:“敢问公子,此话何意?”   上次沈相沉给他留下的两行字,已经困惑了千沧雨许久。   沈相沉道:“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今朝不忘我。”   他只是将这句话重新念了一遍,并没有解释其中的意思。   要说这么想出来的,得提一提苏歧的儿子“苏殷卿”,由他启发。   沈相沉便又想起来了“小海棠”,不过事后听苏殷卿说,那是他爹提的意见,说要改成“小海棠”,苏殷卿也不知是何意。   沈相沉不愿再回想,那是他听过最肉麻的话。   千沧雨多看了几眼,道:“为何要期盼今朝?”   沈相沉道:“因为大人风华,且光芒万丈,这本就是你的模样。”   千沧雨道:“可我识不得你。”   沈相沉道:“你知道绿毛怪吗?”   千沧雨皱眉,道:“不知道。”   沈相沉搬来棋盘,与他边说边下,道:“大人抓过鱼吗?”   千沧雨觉得沈相沉奇怪,道:“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你忘得干净也好。”沈相沉落子,抬眼看千沧雨。   千沧雨放下棋子,道:“你说个清楚。”   沈相沉道:“别忘了,这不单单是个棋局。”   两人都认真对待起了这棋局,沈相沉清楚看见,千沧雨故意落错了子,使得沈相沉赢了第一局。   千沧雨道:“不玩了。”   沈相沉道:“怎么不再来一局?没到最后,就定不了胜负。”   千沧雨躺在椅子上,道:“就这样吧,我累了。”   沈相沉责怪他懒,道:“那我赢了,你就得遵守诺言。”   千沧雨闭上眼,道:“我堂堂鬼王,怎么会不守信?”   “那好。”沈相沉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向他。   用墨汁在自己脸上画了几个大圈圈,再将脸放在千沧雨面前,拍了拍他,道:“沈相沉来也,快快束手就擒!”   千沧雨眯了个眼,翻身将他两手抓住,道:“原来你叫沈相沉。”   沈相沉脸红道:“你故意的。”   千沧雨道:“分明是你勾引我。”   勾引?!!   沈相沉又羞又恼,像泥鳅一样逃开了,却无意打翻了千沧雨的书柜。   他撇见有一本书,上面写着:倾落自传。   花倾落的书?   沈相沉翻开,看了几页,不免心情沉重,他长呼出一口气。   继续往下看时,他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行字。   “大人。”   “嗯?”   沈相沉指着这本书,道:“他是何时来鬼界的?”   千沧雨道:“没印象了。”   千沧雨将他手上的书拿开,道:“和我在一起时,能不提旁人吗?”   沈相沉无可奈何,千沧雨方今什么也记不得。   他没注意千沧雨最后的话,只是敷衍重新拿起书,道:“这本书怎么在你这里?”   可千沧雨注意力好像不在这本书上,他此次直接夺过沈相沉手上的书,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大,大人啊。”沈相沉现在一紧张就结巴。   千沧雨真的变了,变得让他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随后....   千沧雨就开始不说话,着手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沈相沉推了推他,道:“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懂不懂尊重人啊?莫名其妙。”   千沧雨道:“沈相沉,你知道什么叫放心吗?”   沈相沉道:“什么叫放心?”   千沧雨很严肃的道:“放在心上。”   沈相沉却误以为千沧雨是在变相挖苦他,一摔书走的干脆,连赌局都忘在脑后了。   千沧雨道:“走了也好,清净。”   他批着批着,开始烦躁,索性不批,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并没有错。   难道他忽视了什么别的问题?便重新思考了起来。   从前的他,当真是沈相沉夫君么?   他使劲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他绝不会和一个男人成亲。   沈相沉蹲在地上拔草,气哼哼的道:“忘就忘,老子再把你收回来。”   他忽然掉下一滴泪,擦了擦,哽咽着,无助的望着鬼界。   “可我该怎么做啊.....”   沈相沉平复心情,去了鬼街。   他必须得振作起来,不管千沧雨怎样。   记不起又如何,重头再来就是。   他好不容易想通,隔墙又听见嬉笑声。   “来来来,鬼王今日高兴,你们都过来。”里面一位抹着厚重胭脂的女人正在招呼其他女子。   女子们纷纷到场,围着千沧雨转。   千沧雨指尖轻挑下巴,长睫微抬,嘴角勾起笑意,配着他那一身红色纱衣,显得白皙极了。   “鬼王大人,今日怎么有如此兴致?”一女子站在千沧雨身旁,替他扇风。   “鬼王大人,要不来试试这个?”   “鬼王大人,这个更有趣,是南边新送来的小玩意。”   人群嘈杂。   “咳。”   仅仅是这一声,姑娘们便都安静了,从幕帘后走来的是位娇艳女子,尤为貌美。   那女子将整个身子放在桌上,狐狸眼妩媚极了,她伸出手,嗲声道:“要玩什么?   千沧雨道:“棋,如何?”   “好,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当然得陪着,让大人。”   她抚摸千沧雨的肩膀,接着笑道:“心满意足。”   棋盘端来,两人下了足足二时,却仍是未有胜负。   “哎呀!大人输了。”那女子捂住嘴偷笑,笑声悦耳。   千沧雨道:“我就没赢过。”   女子道:“大人,既然你输了,就得接受惩罚。”   千沧雨眉眼弯弯,道:“好。”   侍从拿上来一张宣纸,递给千沧雨。   “这是做什么?”   “大人,您不知道吧,这叫做诚心纸。”   千沧雨仿佛知道了女子的用意,道:“问吧。”   女子便道:“大人,我不为难您,我就问一个问题。”   “您,心仪之人是谁?”   千沧雨皱眉,抓紧了笔杆。   “让我看看!”女子抓起宣纸,对千沧雨一笑。   “真够麻烦的。”千沧雨烦躁不已。   “大人,可否告诉小女子,这是何许人也?竟能俘获大人的芳心。”   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沈相沉蹦的老高,拔剑一刀斩了桌子。   女子被沈相沉这番举动,吓的浑身一颤,千沧雨要去扶,沈相沉却拦住他,威胁道:“你再动一步。”   千沧雨道:“沈公子何必呢?”   沈相沉默然。   他转身,道:“桌钱他赔。”   千沧雨道:“你弄坏的东西,凭什么是我赔?”   沈相沉道:“让我冷静冷静吧,等我好了,就回去找你。”   “你定要侯着我,就这一点。”   “求你了。   千沧雨看着沈相沉远去,他抓紧了衣袖,坐回了位置,身边女人识相的退后。   变成了一帮男人。   其中就有花倾落和上长寻。   花倾落实在搞不懂千沧雨的用意:气沈相沉的乐趣在哪?   只是那诚心纸,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他早就想坑一把千沧雨了。   摊开纸张,上面赫然写着:沈相沉。   花倾落浅笑,道:“到底是失忆了还喜欢他,啧,鬼王大人没救了。”   他与上长寻离去,因为千沧雨在那之后就不再开口,只是趴在桌上盯着手上的归心。   花倾落道:“寻君。”   “听说鬼界东边开了桃花,要一起去看看吗?”   上长寻一口回绝道:“不了,我还有事。”   花倾落道:“你能有什么事?”   上长寻不语,大步向前,花倾落觉得上长寻今日古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上长寻素来不会拒绝他。   他坐在石头上叹气,忽然想起他儿时画面。   虽不愿去想,可那是他漫长岁月中唯一的回忆。   犹记当年,他还是一个穿着破布衣裳的毛头小子。   被贩卖给别人做仆人,可那大家门户根本不拿他的命当命,花倾落忍受不了终日的辱骂和拳打脚踢便逃了。   那时,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没人体验过那种只要清晨一醒来,便不会期待今日发生什么事的感受,他不会去想,在他的眼中,这个天下四处都是肮脏和泥泞。   他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便是终生为扇。   在他落魄时,遇见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缕曙光,那时他的师傅,是画扇高手。   花倾落就继承了他的手艺。   “师傅,你看我这扇,可还满意?”他高兴的去给师傅看他画的把扇子。   师傅笑着摸他的头,道:“吾石喜欢枫叶吗?”   花倾落点点头,道:“师傅,能否给我改个名字,我不想叫吾石了。”   师傅道:“不想叫?这名字不好吗?”   花倾落摇摇头,道:“吾石,听起来像恶世,我不喜欢。”   师傅道:“那便依你。”   花倾落乐呵呵的,道:“那就暂且唤我枫红吧。”   师傅道:“像个女人家的名字。”   花倾落道:“我偏要取。”   师傅拗不过他,道:“那便就叫枫红!”   那把扇子到现在还陪着他,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他的武器,名唤枫红。   可惜的是,师傅没过多久就离世了去,从此,花倾落就重新回归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恰好师傅的儿子回来,一言不合,便霸占了财产,甚至将花倾落赶出家门,一分钱都没施舍给他。   花倾落还没参加师傅的葬礼。   他蹲在门外哭泣,却没人注意过他,这个幼小的身躯,此刻是多么的伤心。   花倾落坐了整整一天,感到面前有人,就抬起了头,望向面前的人。   身前少年身着白衣,发上插着白玉簪,一副富家公子之态,衣着得体,气宇轩昂,他伸出手。   身边管家送来钱袋。   他将钱袋放在花倾落手上,一句话都没说,就骑上马飞驰而去。   花倾落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之后,他靠着那些钱维持了段时间,讨到好处后,厚着脸皮继续去街上行乞。   跟别人抢地盘,结果受了一身的伤,傍晚,他拖着被打残的腿爬回破庙。   “我帮你吧。”一位小公子扶起他。   花倾落抬不起头,道:“你弄疼我了。”   他伸出五指。   那小公子许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道:“我没带什么钱。”   花倾落不敢看他,厚着脸皮道:“我才不管,你弄疼我了,就得赔钱。”   “那....这个行吗?”小公子给他一袋碎玉。   花倾落掂量掂量,道:“怎么都碎了,值钱么?”   “抱歉,路途颠簸,只带了这个,虽是碎玉,但能换些银两,够你用几月了。”那小公子愧疚的低下头。   “谢了。”花倾落一瘸一拐的。   他只觉得,这手中碎玉,沉重极了。   他后来才知道,一人叫上长寻,一人则叫千沧雨。   ☆、第八十二回 寻得   他走遍了兰城,还是没找到他们二人的踪迹,一寻便过了数年。   花倾落在路边买几个包子准备填肚子,身子突然被路过的白衣公子撞的踉跄,他气愤的抓住那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身边围着几个女人,他则在中间,提着酒壶回头看向花倾落。   本就具有些仙气的他,此刻更加好看。   花倾落不禁有些犹豫,他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白衣公子没过多在意他,一撇过后就走了。   花倾落握着手上的扇子。   他感到熟悉。   而后又听说,那小白衣公子名叫上长寻,是官僚世家,父母都是有威望的朝廷忠臣,兰城君主的二把手。   花倾落忧伤的低下头,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去找那人?   恐怕那个人,根本记不得他是谁。   可他还是去了。   见一女子在武场练剑,花倾落抱着好奇心就偷看了两眼。   那女子英气十足,让人不敢冒犯,花倾落只敢远远望着。   没有别的感觉,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有次看的困便睡在了墙头,那女子皱眉看向他,花倾落醒时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送进了牢车。   他挣扎着,道:“我没犯事,为何要抓我?”   那女子道:“你是个刺客,不抓你抓谁?”   花倾落顿然失色,他只是翻了墙头,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他吗?   上次遇见的白衣男子恰好路过,他瞧了瞧牢车里的花倾落。   那女子向他行礼,十分恭敬。   白衣男子将手搭在牢车上,道:“放了他。”   女子紧张的道:“他是刺客,怎么能轻易....…”   白衣男子只是一皱眉,女子便不敢再往下说,拿出钥匙把花倾落放了出去。   事后,花倾落记不清了,他只知道,白衣男子从来没看过他一眼。   他还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上长寻的身影。   却不知他身在何处。   某一天,他站在街上向酒楼上望。   屋里的男子折下花瓶里的花,递给身旁女子,他将白玉簪放下,青丝垂下遮住他的面容。   他好似觉得乏了,撑着头闭眼入睡。   花倾落就这么看着,竟入了神。   那男子旁边还坐着一位随从,他不敢多说话,像是在惧怕那男子。   那男子却开口问道:“几时了?”   随从退后几步,弯腰作辑道:“禀告公子,末,末时了。”   “行了,回宫吧。”   他抱怨道:“这兰城真是一天比一天没意思。”   花倾落躲在墙角,等着那男子下来,如此地位,说不定是那人,就算不是那人,问一问也是好的。   随从拉开帘子,请上长寻坐马车,上长寻看了眼,并没有上去,随从便跟着那男子一同行路。   见那男子路过,花倾落冲上去,由于紧张,他呼吸极不均匀,喘道:“你可是上长寻?”   那男子笑道:“你认识我?”   花倾落滞滞的,他盯着面前的男人,不可思议的使劲摇头。   身边的随从推开他,道:“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上长寻拦下随从,道:“算了,他也不是有心。”   花倾落不出声,心想上长寻果然不记得他。   上长寻走后,他又望了眼酒楼,上面的白玉簪还在,他奔了上去,拿起白玉簪追去。   人群中压根不见上长寻,花倾落焦急的找了许久。   想来找到上长寻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进宫。   他终日缠着那女子,索性就不走了。   直到那女子忍受不了,逼着花倾落开条件。   花倾落道:“让我进宫。”   那女子瞧他,鄙夷道:“就你?”   花倾落道:“我会画扇,让我进宫。”   那女子不信,道:“那你画一个给我看看?”   花倾落道:“现在不行,得等我进了宫以后。”   女子最终还是帮了他,让花倾落进宫当了一个不知名的下人,他第一次睡在床上,度过了稍微安心的夜晚。   “你体会过那种一醒来,就没有期望的感受吗?”   “你一定没体验过吧。”   毕竟上长寻是那么的荣华富贵,怎么可能知他心境。   花倾落侧过身,从怀里拿出白玉簪。   他睡着的时候,手上还紧握着白玉簪,不曾放手过。   他去给东边送吃食,忽然望见桃花开了,便想起要去还白玉簪。   “做饭?我没兴趣。”上长寻靠在门上,看起来像是在跟谁怄气。   “您要是实在想吃去找御厨不就得了?”   他从房间里拿了钱,便想走,身后的女人叹了口气,道:“恐怕死了都吃不上你的一口饭。”   上长寻好似没心没肺般,继续走,喊道:“那您就快些生个儿子吧!”   他拐了个弯,恰巧遇到端着吃食的花倾落。   上长寻像没看见他一般,照样走了过去。   花倾落放下吃食,道:留步。”   他将白玉簪递给上长寻,道:“你落下的东西。”   上长寻看了花倾落很久,收回目光时,道:“谢了。”   花倾落整个人都像被电击般,稍后,他定了定心神,端着吃食走去。   上长寻再次回头看了他,将白玉簪插在发上。   提笔画扇,花倾落的每一笔都极其认真,他思量许久,将画好的扇子带在身边。   桃花开的异常明媚,盛放于宫中,花倾落今日还是瞧着这桃花。   迎面遇见了那女子。   那女子见他神秘兮兮,道:“你在做什么?”   “嘘~”花倾落将她拉到一旁。   “我在看桃花。”   女子道:“那有什么好避的?”   她发现了花倾落身上的扇子,一把扯下,道:“这是什么?”   “别动!”花倾落从她手上夺下,收回了扇子。   女子道:“说好了等你入宫就给我画扇,难不成反悔了?”   花倾落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我偏要。”女子与他争抢起来。   花倾落急了,甩开那女子,接着就离开了。   之后就有了花倾落晃桃树一事。   他好像正在筹备什么。   那女子再次出现,她见满地桃花,赞许了花倾落。   等她再来的时候,桃花又没了。   只是花倾落站在原地。   花倾落见是她,早知她用意,道:“你若是想要那扇子,就请回吧。”   女子被他说中,有些气恼,道:“你今日不给也得给。”   花倾落躲了几招,没法子,道:“姑奶奶,算我求你,这是真的不能给。”   “要命还是要扇子?”女子抽剑。   “扇子!”   “你想好?”   花倾城道:“不对,命!不对不对,扇子!我要扇子!”   女子见他这幅样子,气冲冲的打了他一巴掌,拿着自己的剑走了。   花倾落捂上脸,又高兴的拿出扇子。   这是他师傅给他做的扇面,一直没舍得用。   就在前段时间,他问了曾经与师傅交好的人,只听得他说,这扇有自己的名字。   花倾落很好奇,不过就是一空白扇面,会会有自己的名字吗?   那人指着扇面,道:“此扇,名唤良人。”   花倾落不解其因,那人也没有给他答案,只是让他自己领会。   他琢磨了许久,最终也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在兰城受难时,他清楚的记得,烈火焚天,烧遍了整个兰城宫殿,连并着那颗桃树。   而他也在那场叛变中被杀死了,死后化成了鬼,飘荡在凡间,他手上一直握着那把名为良人的扇子。   听说鬼界上任了新的鬼王,他便打听了些消息。   他可从来没想过去鬼界。   鬼界气氛压抑,又是纷争之地,这不是他愿意去的地方,可某一次,他见到了鬼王。   那时他身着青衣,从小巷路过,花倾落一眼就认出了他。   倒不是说他没变过。   花倾落是凭借他那铃铛,他若是响铃,便是他一直要寻找的第二个人,这是他成了鬼之后才配上的。   他跟着千沧雨,注意到他腰间无痕,便知他就是那新上任的鬼王。   又听闻上长寻在鬼界。   他想了想,化上胭脂,扫过眉头,穿上一袭粉衣,手上拿着枫红,这下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可过了良久,他又换上了便服。   拿起草帽戴在头上,压的极低,勉强能遮住面容。   来到鬼界,他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上长寻,只是上长寻看起来很颓废,靠在墙上深思。   花倾落走向他,第一句话就是:“必先行之才知其果,你又何必烦恼?”   “我并没有烦恼。”上长寻死活嘴硬着不肯承认。   “是吗?”花倾落笑了笑。   他回眸看上长寻,面容憔悴,低眉垂眸,不曾有当年的风范。   花倾落只身远走,放下草帽,一簇桃花映入眼帘。   东边的桃花又开了。   他回屋,拿出手中扇,收回了柜子,见上长寻的第二次还是在那地方。   只是现在的上长寻,脾气暴躁,张口就是污言秽语,没有了当初的温和。   花倾落送给了他一把扇子,却不是柜中的那把。   “那我叫你寻君好了!如何?”   “随便随便。”   上长寻那时很急躁,花倾落却因为结识他而激动了整整一天,当初的小白衣公子,终于是找到了他。   而千沧雨,就暂且待在鬼界,找个机会去和他搭话,想必千沧雨应该不会厌烦他。   ☆、第八十三回 不知   和千沧雨顺利结识后,他的生活终于开始步入正轨,却发现上长寻格外喜欢做饭,没日没夜都在做饭,种菜,不得闲。   他便偷偷跟着上长寻。   听上长寻在和木又寸说话,他躲在石头后面。   上长寻面容低沉,道:“你是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功吗?”   木又寸道:“要怪只能怪你死在那种地方。”   花倾落听过,上长寻是因为醉酒,而一脚掉进粪坑,磕死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笑,但他还是忍不住。   上长寻发现了他,立即正色。   花倾落从他们对话得知,上长寻身上的鬼气,促使他这辈子都不会做出好吃的东西,但被发现后他就没有再往下听。   至于上次沈相沉为什么没有问到花倾落,是因为,在登记簿里,他写的名字,是枫红。   “有什么法子吗?”上长寻见花倾落走了,继续往下问。   “除非废了功力。”   “你在鬼界也结了不少的仇家,失去功力后,与死无异。”木又寸给他了确切的答案。   上长寻默不作声,转身离开了。   眼看已到四月,上长寻站在树下赏桃花,树上的男子穿着粉一,趴在树上微微一笑。   “等你好久了,寻君。”   上长寻同时冷笑了声,道:“怎么又是你?”   花倾落道:“你扫了我的桃花,当然得负责。”   上长寻道:“我说了跟我无关。”   他过会想道:“等等,那是我家的院子,我如何不能扫?”   花倾落道:“那是我要用来求亲的,你扫了,等于破坏了我的姻缘。”   上长寻觉得花倾落蛮不讲理,道:“你求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花倾落有些生气,轻轻拍了下树干,满树桃花飘零,他挡在上长寻面前。   递给了他另一边扇子。   “你上次不是送....”上长寻打开扇子。   他问道:“此扇何名?”   花倾落不答,只道:“这把扇子老宝贝了,你可得好生保管着。”   上长寻装作要丢的样子,花倾落上前去抢,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   前面的白衣男子依旧没心没肺,笑的开心。   花倾落之后又追了他很久,原因还是在当年,上长寻扫了他桃花一事。   每当一提起,上长寻就带着几分不解。   花倾落则不说话,仿佛还是在意着那件事。   而那女子,花倾落之后就没在意过,听旁人谈起,说是跟未婚夫远走高飞去了。   女子名唤亓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平日最爱的便是练剑,没有女人家的半分模样。   花倾落就曾多次嘲讽过她,亓璟一听花倾落说话就来气,所以每当花倾落要开口说话时,女子就抛来一个凶狠的目光,以警示倾落闭嘴。   关于他未婚夫,花倾落是认识的,不过是一个无用书生,整日只知与笔墨为伍,从不外出,门一关,就开始一天的诗意生活。   而他唯一的崇拜者,就是亓璟。   亓璟总是在远处观望他,有时甚至偷偷溜出宫,只为在那条街上偶遇书生。   书生不定时的会去买些笔墨,而亓璟就偷偷跟着,等到了时候,就急忙打理自己的模样,装作不经意的从书生身旁擦过。   有时被花倾落看见,亓璟就威胁他不准说出去,花倾落嗅着亓璟身上的味道,道:“你这是?”   亓璟说是胭脂,逗的花倾落捧腹大笑。   她后来才知道,胭脂是抹在脸上的。   便更注意了。   可她是个武人,五大三粗的不说,脾气又不好,在亓璟心中,所有的人都应该喜欢那种温柔贤淑的女人。   的确,书生也不例外。   当亓璟出现在他后院时,书生隐隐约约的有点畏惧,好像他才是闯入旁人家中的人。   亓璟第一次被他发现,羞红了脸,只不过对她这种粗眉毛壮胳膊的女人来说,实在是不符。   她想与书生打招呼,书生却有意避躲,甚至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不再去买笔墨。   花倾落见亓璟郁闷,问了原因后,给亓璟出了个主意,那就是,欲擒故纵是也。   亓璟听取了花倾落的意见,自以为会成功,没想到被书生更加讨厌了。   当日,书生直言道:“女侠志在四方,何必追着小生不放?这普天之下,定有比小生更适合女侠的人。”   亓璟第一次红了眼,以往她都是一副高傲模样。   她将书生整个人拎起来,抗在肩上,道:“你不走也得走!”   在墙上窥看的花倾落无奈的擦汗,辛辛苦苦的,不等于白费了吗?   亓璟心想:毁就毁了,倒不如做的彻底些,至少能让他影响深刻。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硬是要那书生强娶她。   据亓璟自己说,自己是因为书生的品行而意中于他的。   那日,亓璟执行任务归来,没控制好缰绳的她急忙拉住缰绳,前面的倒不是孩童什么的,是一位妙龄女子,书生转头,将那女子救了回来。   如此.....   花倾落无言。   可亓璟却动了心,说非他不嫁,花倾落就给她出各种馊主意,撮合两人。   书生对亓璟压根没有感觉,更别谈结为夫妇了,他是十分抗拒的,于是花倾落出了第二招。   他先是假意对亓璟大献殷勤,然后故意在书生面前说出些暧昧不清的话,实则上,他和亓璟都互相恶心对方。   书生仍是不为所动,坚定自己的立场,这场感情,仿佛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   直到他偶然一次闯进书生的房间,是亓璟所托,至少被发现,花倾落也不会很尴尬。   他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发现他画上总出现一个粗眉毛女人,看起来很彪悍,花倾落此刻才明白欲擒故纵的意思。   当他拿这些给亓璟看时,亓璟激动不已,足足高兴了三天有余。   花倾落伤脑筋的又来了。   亓璟为了感谢他,硬是要给他升官,花倾落再三拒绝也抵不过亓璟的那份热情。   他只好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为什么?   离开了东边,可就没桃花看了。   至于后来的,花倾落不知,书生或许早已动了凡心,亓璟或许早已知晓他心意。   花倾落合扇,向前走去,展露出三分笑意。   “落兄落兄!”沈相沉在巷口招呼他。   花倾落闻声看去,向他走来,一过去沈相沉就嚷着要带花倾落去鬼界最好玩的地方。   花倾落在鬼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沈相沉道:“刚才你扮的女子,甚是风骚。”   花倾落道:“你知道还生那么大的气。”   沈相沉道:“就因为是男人我才生气。”   花倾落好像知道沈相沉要干嘛了,很简单,沈相沉的目的,就是要反过来气千沧雨。   只是到门口,沈相沉迟疑了。   他并没有带花倾落进去,只留下花倾落在门外犹豫。   坐在酒楼上的上长寻向下看,双目睁圆。   他飞速跳了下去,拉住花倾落,很是用力,道:“你来这地方,是想死吗?”   “什么地方?”花倾落茫然。   上长寻指着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两字:赌坊。   里面都是些恶鬼,五大三粗的,兴趣癖好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像花倾落这样细皮嫩肉的,进去当然不合适。   他解释道:“是沈....沈....沈....”   上长寻早知他要说什么,道:“沈相沉?”   花倾落还未说明白,上长寻就急忙走了。   他跟在后面,道:“你做什么?”   上长寻道:“找鬼王大人。”   “找他....?”花倾落有疑。   上长寻解道:“他吩咐我跟着沈相沉。”   “结果你就在酒楼厮混?”   “你不也是。”   两者都开始较劲,谁也不理谁。   ——赌坊里,沈相沉捋上袖子,赤着双臂在一群壮汉里头赌钱,他将发辫扎高,为了不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他特意擦了些墙灰,画在自己眉上。   沈相沉拍桌喝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老千了?”   对面壮汉十分蛮横,走近沈相沉。   “这个赌场我说了算,我说你出了,你就是出了!”   沈相沉站在他面前,衬的十分瘦小,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骨瘦如柴,只是这男人实在是太壮,往前面一站,所有的光线都被他遮住。   众人等着看好戏,希望沈相沉早日出手,和男人打上一打,看热闹不嫌事大呗,人之常性。   只听见一声吆喝,门被打开,走进了一位男子,他左右看了看,冷冽的目光聚拢在沈相沉脸上,道:“都滚。”   沈相沉赶忙弯着腰,想随着人群溜走。   所有人都在忌惮那男子,在一瞬间闪的没影。   那男子偏偏抓住了他,道:“好一个冷静,竟是到这里来了。”   沈相沉道:“彼此。”   男子将他双袖扯下,便想拉着他离开。   “吃醋了?”得意之色浮现在沈相沉脸上。   那男子沉默,立即湿了眼眶。   呢喃道:“若是你....”   他声音颤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我恐怕识得你了。”   心里堵得他思绪复杂,好像除了沈相沉,他眼中就再也入不了任何人了。   娶妻生子.....   实在荒谬。   沈相沉惊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自问道:“来得及吗?”   沈相沉环顾四周,翻来翻去,找出来麻袋,在那男子不注意时套在他头上,拎起来就跑。   “收回来了!收回来了!”沈相沉在街上疯狂的奔跑,嘴里不住的重复这句话。   跑了段路,他发现麻袋变轻了。   打开一看,千沧雨竟不在袋中,袋底漏了个大洞。   沈相沉登时沉默。   他甩开麻袋,去了千沧雨家,而千沧雨好像等了他很久。   “你是在耍我么?!”沈相沉将他拽起来。   千沧雨盯着他,道:“你把我放在麻袋里,这让我很丢脸。”   沈相沉依旧没有任何原谅他的意思,手还是在拽着千沧雨领子,千沧雨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   沈相沉缩回手,恼道:“你又占我便宜。”   千沧雨道:“我不知从前你和我发生过什么,我只求今朝。”   沈相沉抓起他一缕头发,道:“本公子究竟是哪点吸引了你,让你对我如痴如醉。”   千沧雨木讷的道:“我也不知。”   谁知沈相沉又恼了,撇嘴不满的在一旁生闷气。   他偷瞟着千沧雨,见他手臂上挂着什么,就抓了起来。   上面的两缕青丝,是之前被他用火烧了的,沈相沉亲眼看到。   千沧雨知道沈相沉要问什么,红着脸道:“是假....”   他的话硬是被沈相沉堵了回去,双手情不自禁的揽住沈相沉的腰肢。   沈相沉正要起身,千沧雨却不让他起,道:“你不是说要非礼我?”   “真不要脸。”   沈相沉起身整理头发,千沧雨拉下他发带,道:“送我可好。”   “怎么要这个?”沈相沉很好奇千沧雨当初为什么要这个。   千沧雨道:“可以闻到你头发的味道。”   他怕沈相沉觉得这和他当初想的不一样,便道:“我记得很清楚。”   看来千沧雨还记得些事。   沈相沉想起诗人的话,之后特意又去找他问了遍,他之前咬了一口“四不像”,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一月之内学会惑生阵的关键之处。   如此一来,就不算全吃,千沧雨没准能想起来。   花倾落和上长寻则带着弟子们瞎逛,最后竟直接转了酒楼,要说上长寻,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酒楼钟爱者。   他还有一句出了名的话:一朝为酒,一生赴之。   花倾落后来才知道,上长寻压根不喜欢女人,他从始至终只爱酒楼。   奈何女人就爱围着他转,招蜂引蝶的体质让他也十分困恼。   上长寻问弟子:“喝过酒吗?”   弟子们摇头。   花倾落指责他,道:“他们尚且年少,并不适合饮酒。”   上长寻对弟子们笑道:“沈掌门饮酒吗?”   弟子们互相对眼色,谁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还是池柳站出来,道:“掌门从不饮酒。”   上长寻道:“那怎么能行,敬酒就够他受的了。”   “敬酒?什么敬酒?”池柳想难不成是那事。   花倾落道:“你嘴巴不能严实点。”   上长寻道:“你真是越发啰嗦了。”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闹脾气似的别头,过会,见双方都没有表示,索性就分道扬镳。   留下一脸茫然的弟子们站在酒楼。   “诶,池柳,过来过来。”甫郎站在墙角招呼他。   池柳过了去,甫郎遮上嘴巴,道:“包酒楼。”   池柳道:“为何?”   “你想想,掌门不在,这几天,吃喝睡都要花钱是不是,花的还是青玉坛的钱,青玉坛本来就穷,还要修缮大殿....”甫郎算了一推帐,从大的到小的全给算进去了。   池柳觉得他脑子进水,道:“包酒楼不要花钱?”   甫郎小声道:“让鬼王包啊!你刚才没听说,他和咋们掌门就要成婚了,还怕他给咋们撵出去?”   池柳道:“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   甫郎道:“别说些没用的,你就一句话,包还是不包?”   池柳道:“掌门会不高兴的。”   “你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等掌门嫁进了鬼界,你就看不到他了,还不得趁着他在,多气气他。”   池柳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道:“你去说。”   甫郎道:“怎么是我?”   池柳道:“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脸皮厚。”   好像只有在甫郎面前,池柳才会说一两句这样的话,其余的时间,他都保持一贯着循规蹈矩的做派,从不犯错,也不曾与人玩笑。   甫郎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去了,他挺直腰杆道:“这附近的所有酒楼,统统被本公子包了。”   他说的像是个阔绰公子,实则一分钱也拿不出,这点倒是和沈相沉有点相似。   “你?”店小二指着年少的甫郎,望向他的腰包。   甫郎将青玉坛的青玉扯下,放在桌上。   店小二看了很久,也不明白甫郎的意思,甫郎只好简单明了的用“沈掌门之徒”来介绍自己。   那人一听沈掌门,顿时笑容满面,将整个酒楼清场。   甫郎满意的点头,让店小二退下了,他刚要坐下,就见店小二鬼鬼祟祟的去了后房。   他心惊胆寒的躲在一旁,心想有疑,便不愿多待。   “你们都出去!”以防不测,他开始赶弟子们。   弟子们知晓他脾气,不多说,纷纷从酒楼里离开,有人抱怨了几句,觉得甫郎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甫郎道:“池柳,你留下。”   池柳果然站住脚,道:“你也发现了吗?”   甫郎点头,与池柳一同躲在上面,两人捂上鼻子。   那店小二从房里出来,道:“才一时半会,怎么都走光了。”   里面接着又出来了一个男人,模样俊美的很,就是让人看着极其不舒服,是气势凌人的长相,光看着就不像旁人那样平易近人。   他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嚼了两口,似乎是觉得难吃就给吐了,道:“早说过不可行,青玉坛的弟子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蠢。”   “我虽然没和他手下弟子交过手,但凭借他们掌门上次在婪山的所作所为,我就知他门下弟子,绝不会比他差上多少。”   男人感叹道:“不容小觑啊....”   店小二道:“他们若跟您比上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   “当初您诬陷九泊岑药量掺假,那蠢材,到现在还不知道。”   男人与店小二一同大笑,甫郎恨的牙痒痒,一拳使出,多亏池柳拦下。   池柳诧异的是:男人竟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一丝的愧疚。   这是何等的丧尽天良?   “要说那九泊岑蠢,未闻比他还要更胜一筹。”他生要说些什么,就见男人脸色沉了下去。   对于九泊岑,男人自己的感觉的到,九泊岑良心未泯,留他在身边始终是个祸害,而未闻就不会,他是个身处沼泽之人,深陷其中就无法脱身。   在男人心中,他和未闻一样,都是心怀仇恨之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手刃自己的仇敌。   “青玉弟子已经警觉,把人杀了就走,万万不可贪心。”   “当心引火烧身。”男人留下两句话就一走了之,完全不担心店小二的死活。   “杀人都说的那么轻松,你果然和未闻说的一样,是个十足的嗜血狂啊。”店小二脸上呈现出一副猥琐的笑容,将屋里的店小二和老板拖出来。   甫郎上前要制止,池柳拉住他,用唇语道:“他早就发现我们了。”   难不成刚才男子那句话,是指他们?   甫郎也用唇语回应,道:“可那分明是人。”   池柳道:“你好好看看。”   店小二割过喉咙,甫郎抓紧了栏杆,躺在地上的两人没过多久就化为乌鸦,甫郎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根本不能说是乌鸦了,就在他化为乌鸦时,还是团黑雾,像有目的一样飞了出去。   甫郎想那应该是刚才男人身上的雾气。   池柳手指按在剑柄上,他随时准备着与店小二决一死战。   “这群不省心的孩子,又给我溜到哪里去了。”沈相沉的声音传来,就在附近不远处。   店小二也听见,从后门溜走了,沈相沉此时正巧进去,他疑怪道:“花倾落说明明在这的啊...”   甫郎刚要走,池柳道:“这个不是掌门。”   他和池柳对了对眼神,依旧不出声,只见一点青光划过,屋内的沈相沉人头落地。   “掌门!”甫郎确信这次是真的沈相沉。   刚赶来的沈相沉看着他的尸体,道:“怎么又是乌鸦。”   经过此次的历练,甫郎对池柳心生敬佩,他确实比任何人都要用功。   沈相沉看向池柳和甫郎,道:“其他人呢?”   甫郎道:“不知道,死了呗。”   沈相沉上前戳了一下甫郎的额头,道:“从你嘴里就吐不出好听的话。”   池柳神色紧绷,似乎是想告诉沈相沉之前发生的事,只是沈相沉早已察觉,他不以为然的道:“我早知是他。”   居寒的手下,除了未闻和九泊岑,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他身困幻象时隐隐听的的。   那人道:“众所周知,这沈相沉就是那千沧雨的逆鳞,触之必死,您只要留着沈相沉,千沧雨定会自投罗网。”   身旁男子阴森而诡异的笑了几声,道:“的确是个好计策。”   “可我对他身上的东西更感兴趣。”   那人道:“是蛇胆吗?”   “千沧雨也真是胆大包天,恐怕现在毒液已经侵入骨髓,再加上剑伤,活不了多久了。”   男子点点头,他对千沧雨清楚的很,逞强好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仅是剑伤,他上次被夜昭下毒,到现在也没有好,男子是知道他,他亲眼见过千沧雨疼的死去活来的模样,当时本想了结了他,沈相沉却来了。   他就没好出手,千沧雨端坐在一旁,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加上男子之前在衍墟台上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千沧雨此生都无法修行,就算被木又寸救回来,还是存在着一定风险。   那时百家集结对付居寒那日,千沧雨被巨石砸中,听鬼界所传,千沧雨差点没了神智,直到听到沈相沉没死的消息,才睁开了眼。   这些年,千沧雨所受下的伤,是无法估量的,当真是无从数起。   只是沈相沉从来不知罢了。   ☆、第八十四回 渡魂   男人知晓千沧雨的事情后,转而变得兴奋起来,他想出了个妙计。   “杀人多没意思啊....反目成仇不好吗?”他是这样对未闻说的。   未闻听后,也露出笑靥,道:“的确是个妙计。”   坐在一旁看药方的九泊岑发话:“我不赞同。”   “反目成仇是好,可一旦败露,遭殃的是我们。”   未闻冷冷的笑了两声,道:“一届庸医。”   九泊岑愣了愣,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气氛逐渐压抑,未闻把头转向了飞刀男子。   “怎么会伤这么重?”   飞刀男子没有答复,裹上草药。   未闻道:“以你的功力,是绝不会输给他的。”   飞刀男子懂得未闻的意思,起身道:“我这就去杀了他。”   九泊岑道:“不要逞强,你伤还没好,起码得养几天才能恢复,别过于心急,没人会责怪你。”   未闻却道:“你替他辩护作甚?”   “这件事本就是他的失误,我相信居寒也不会需要这样的人,前辈,空有怜悯心只会弄巧成拙,最终一败涂地。”   九泊岑觉得未闻像是在说自己,便低下头,道:“那你一路小心。”   “切记,不要逞一时之快而断送了性命。”   飞刀男子狂妄的离去,无论是对九泊岑,还是对居寒,都没有任何的尊重可言,大概是有着一颗难以束缚的内心。   未闻伸着懒腰,道:“我也该去会会令峰主了。”   他回头看向九泊岑,道:“一起去吗?”   九泊岑摇头,道:“那孩子已经对居寒构不成威胁,你这样咄咄逼人又何必呢?”   未闻笑道:“前辈说的不错 ,那我便去青玉坛走一遭。”   “等等。”九泊岑放下药方。   “嗯?”   “我跟你一块去。”   未闻满意的扶着九泊岑,甚至有些甜腻,只不过让人感到害怕,未闻道:“早知道这样不就好了吗?省的我费心思来开导前辈。”   九泊岑道:“你真的,就如此恨沈掌门吗?”   未闻放慢脚步,少顷,他道:“他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让我厌恶至今的人。”   九泊岑道:“有时换一种角度来看,说不定会好上许多。”   未闻道:“你说的倒轻松。”   九泊岑看向未闻背影,不知他遭遇了何事,竟能让一个少年变的如此狠心,比起他来说,未闻竟是更凄惨吗?   他不愿再想下去,此番跟着未闻,势必会又起一方波浪。   沈相沉找到弟子们后,本是想带他们去见一见千沧雨的,迎面就撞上了萧施,他握着权杖,表情很凝重。   他道:“如果这算的上造福的话,我愿意去做。”   沈相沉没想到他会如此,便道:“可那不是九家的秘术?”   一旦他帮了沈相沉,此术就极有可能泄露出去。   萧施道:“我虽心系九家,但自小跟着大哥,明这取舍之理,他心系苍生,我自当向他看齐。”   沈相沉重重的一点头,退后两步,给萧施行礼,沈相沉不知说什么好,唯有深深的低头,与这弯下的脊梁,得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萧施抬起他手臂,道:“只是我还需一物。”   沈相沉道:“何物?”   萧施道:“渡魂叶。”   要想找到渡魂叶,还需得木又寸帮忙。   沈相沉踌躇了。   他与木又寸暗生嫌隙,也知木又寸并不喜欢他,帮不帮是一回事,沈相沉实在不愿麻烦他。   当初他把自己毕生结的果用来救千沧雨,使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结果,假若他吃了那果,说不定就不是个无名树妖了。   听说木又寸是因为弱小而被赶了出去,和其他树妖相处的都不愉快,唯一的希望就是结果,等到了年迈,好不容易结果,他却给了千沧雨。   这就代表一辈子,他都注将是个平庸的人。   永远被耻笑的那个树妖。   沈相沉明知这种感受。   他抬头,晚风掀起几片竹叶,沈相沉接过,他想了很久。   不管是对木又寸,还是对令郎君,或者是未闻,他都是愧疚的。   “哈哈哈哈,瞧他那泼皮样....”远处的木又寸手里挎着篮子。   沅老点评道:“戏虽好,可蕴意却稍有不足。”   沈相沉避开两人,躲在拐角,萧施不太能理解他这番举动,道:“你躲什么?”   他躲什么?   沈相沉自己也在想。   木又寸道:“好久没去找姓花的那小子下棋了,走,去看看他。”   沅老见他远走,挠耳道:“那小子不会下棋啊....”   他决定还是不多想,追了上去,待他们二人完全看不见身影后,沈相沉才出去。   他走出一步。   撇见地下有一篮子,拎起看了看,那是一筐树叶。   他眼角发酸,笑了声,道:“好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头。”   萧施道:“你这般说他,他会不高兴的,到时侯拿木棍敲你。”   沈相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鬼界这个地方吗?”   萧施道:“我怎么知道。”   沈相沉又笑,看起来傻呵呵的,道:“我也不知道。”   萧施一脸疑问,“啧啧”两声,便与沈相沉一同笑。   他与萧施在洞中忙了一夜未睡,待第二日,沈相沉还是没有去找千沧雨。   而是奔着弟子们去了。   他道:“怎么还不起。”   池柳听见他声音,坐直了身子。   连萧施都吃惊的张大嘴巴,再看看甫郎,他才知道,同一个屋檐下,吃的一锅饭,差别能有多大。   弟子们在沈相沉的呐喊下接二连三的起身,唯有甫郎。   无论是在他脸上泼凉水,还是把声音加大,甫郎都依旧能睡好。   池柳怕耽误了沈相沉,将甫郎背了起来,道:“走吧,掌门。”   沈相沉道:“没关系吗?”   池柳摇了摇头,道:“青玉坛的弟子从不拖您后退,无论何时。”   沈相沉一声令下。   弟子们便拿起剑,斗志昂扬的返回青玉坛。   显然,他猜到了居寒的目的。   一日不消灭,终生都要为之所困。   这次他面对的又是谁?   沈相沉最不期望的,就是遇到未闻和九泊岑。   此番,却偏偏是他们二人。   他离开鬼界时,亲眼见到千沧雨守在鬼街,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过多的话语。   仇艮道:“掌门,何必如此着急?”   能不急吗?   再晚,青玉坛就沦为废墟了。   他到青玉坛时,并没有见到未闻和九泊岑,奇怪的饶了两圈后,还是没有人影。   沈相沉便只好坐回大殿,匆匆返回青玉坛的他,现在去鬼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待过一段时间,再去也不迟。   弟子们对鬼界没多大兴致,和青玉坛的差别不大,还处处都是危险。   他们本想休息,谁知,池柳要补习今天空下的课时,请求沈相沉给他们上堂课。   沈相沉又不能推辞。   甫郎不知是凳子滑还是怎么,总不老实,一会戳戳前面的师兄,一会又看看窗外的美景。   惹的沈相沉极不高兴,还有王法么?完全忽视了他这个掌门的存在,是在把他当空气吗?   “甫郎,你来答。”   甫郎道:“朝云剑法最讲究一气呵成....”   “还有....气息平稳...保持一定....”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沈相沉看着台下的弟子,恍惚一瞬,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他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道:“千小雨,上来给大家示范一下采风第七招。”   被叫作千小雨的弟子上前,在沈相沉身旁,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摆好了姿势。   “不对啊...你站着别动。”他好像在找什么,假意翻了翻书桌。   片时,他有了些烦躁 丢下书道:“我去去就回。”   沈相沉溜走了,想等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说明白了,他就是在戏弄那千小雨。   半个时辰后,他再回去,千小雨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笔直的像条木杆。   沈相沉擦擦汗,他真没想到,千小雨会如此听话。   他出现时,千小雨一失足,眼看就要跌了下去,沈相沉扶住他,道:“你真是乖巧。”   千小雨道:“掌门风姿卓越,这才惹的我失了神智,是您的错。”   沈相沉道:“怎么到青玉坛来了?”   千沧雨答道:“一日不见,食补下饭,寝食难安。”   弟子们识趣的撤离了现场,却还偷偷在门外张望。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弟子们互相往里挤。   “是鬼王吗?”   “他怎么来青玉坛了?”   甫郎道:“那还用说。”   他拿胳膊拐撞了撞池柳,冲他嘚瑟一笑。   池柳装作呕吐的样子,然后又“噗嗤”一下笑出声。   千沧雨站在门前,看着弟子们,手上拽着沈相沉。   他现在已经化为本来模样,看着比刚才顺眼的多。   他目光聚集在池柳身上,目光向下,道:“打鱼弟。”   池柳才想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见过另一种模样的千沧雨,那是在他打鱼的时候,千沧雨当时还问他关于沈相沉的行踪。   莫非是他那时态度过于嚣张   刚和甫郎吵完架,脾气能不暴躁吗?   千沧雨似乎对他印象很深刻,不知是不是池柳对于沈相沉行踪清楚的原因,让他心怀芥蒂,事实上,池柳对谁的行踪都比较清楚   他抓住沈相沉的手,牛气冲天的道:“看到了没,你家掌门是我的了,你最好给我滚开,不要...”   千沧雨正要继续往下说,沈相沉就揪着他耳朵,道:“谁是你的了?这是我家的弟子,你最好注意言辞,再这样的说的话,你就别想。”   沈相沉闭上嘴,感觉自己说漏了什么。   “别想什么?”   千沧雨道:“沈掌门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不要脸。”沈相沉走开,弟子们在背后起哄,硬是说沈相沉是害羞了。   沈相沉回头,脸憋的红红的,他抱着自己的剑,再一次扭头远走。   弟子们再看千沧雨的表情,那是一种说不出着迷。   ☆、第八十五回 难逃   沈相沉蹲在泉边用水泼脸,使自己清醒。   恍惚间,他看见泉中倒映出一人的面容,垂下的头发遮了半边脸。   沈相沉吓的一后退,不慎跌入泉中。   等他再看时,已经没了那张脸,只剩下千沧雨站在泉边。   沈相沉来不及与千沧雨解释清楚,就向前奔去,因太着急跑掉了鞋,他却还是赤着双脚。   前方有一背影,手持长箫,坐于树梢,他悠然自在的吹箫,好像是觉得沈相沉打扰到了他,不高兴的垂眸。   他敲了敲树干,道:“前辈。”   树后的人站了出来,沈相沉表情都变了样,他睁大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九泊岑对他僵硬的笑了笑,迈向一步。   沈相沉拔剑,道:“退后!”   九泊岑道:“相沉啊....”他双眼只有对沈相沉的恨意,宛如没有感情的怪物那样上前。   他猛的扑了空,仇视的盯着沈相沉。   “你不是泊岑前辈。”沈相沉正要杀他。   犹犹豫豫片刻,他放下了剑,道:“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未闻将“九泊岑”唤了回来,一手拧断了他脖颈,道:“苦头吃的太多,便不再计较次数了。”   沈相沉不想与他再打起来,径向远去,未闻忽然笑了两三声,道:“你就不想知道,居寒在哪吗?”   背叛居寒?   不,他不会。   沈相沉很肯定,谁都有可能会背叛居寒,只有未闻,他绝不会。   “未闻,你这点雕虫小技骗骗别人还好,骗我,你可骗不着。”   “怎么,你不信我?”   未闻跳下去,指着青山后,道:“看到了吗?”   沈相沉道:“别在诓我了。”他默默离开。   未闻放下手,道:“行,反正你沈相沉有的是办法,到时候,休要怪我不提醒你。”   沈相沉听见了,他站在原地很久,用余光向后一撇。   他想了想,觉得其中有蹊跷,未闻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青玉坛,他没这么傻。   如此,莫不是.....   沈相沉加快步伐,跑向大殿。   他急不可耐,生怕来迟了一秒。   回到大殿时,弟子们战栗着,颤抖着双腿,当沈相沉问及过程,一名弟子指着竹林。   他将弟子们安置在了殿内,独自前往竹林,见小道上的血迹,便向前走去,他双手不停抖动,甚至拿不住剑,心惊肉跳的掀开草丛。   丛中趴着一位男子,沈相沉将他身子翻过,男子奄奄一息,腹中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看见沈相沉,急忙别开身子,目光闪躲。   “泊岑前辈....”沈相沉撕下衣摆,给九泊岑止血。   九泊岑挡下,道:“不必。”   “可您。”沈相沉哀愁的低头“是他吗?”   九泊岑即不点头也不摇头,直视着沈相沉。   沈相沉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挣开身子。   他身旁黑雾缭绕,像枷锁一样困住他,难以呼吸。   沈相沉眼中布满血丝,脸憋的通红,额间青筋凸起,沈相沉抓住黑雾,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   黑雾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沈相沉也最终合上眼。   他无力摆脱。   似乎是刚刚这里就有着迷烟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是未闻先来吹的曲子。   他没察觉出未闻的到来,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果然,他们早就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沈相沉自投罗网。   “泊岑前辈,您为何?”沈相沉尽管知道眼前不是真的九泊岑,还是忍不住与他说话。   地上出现了一只小手,将沈相沉用力往外拉,沈相沉看见他衣袖上的竹纹,知道这是自家弟子,便想与他一同使力,可他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又何谈出去呢?   是他一开始就掉以轻心。   居寒对他的弱点很清楚。   沈相沉意识越发模糊,那弟子却并不放弃,而是用了全力。   总算挣脱了这黑雾。   地上却躺着一位少年,沈相沉将他头转过来,惊疑不定。   原来刚刚弟子们害怕的。   竟是他吗?   那弟子,便是仇艮。   他身上的血与衣裳粘连在一起,皮肉绽开了几处,脸上挂着被啄掉的肉。   沈相沉心间一股刺痛。   他捧的池柳的头,动作极其小心,沈相沉神情有些慌乱,急忙在他耳边唤道:“仇艮,仇艮!”   “掌门来了,是掌门....”他将池柳脸上的血抹去。   仇艮手指动了两下。   “你怎么样了?还能说话吗?”沈相沉见他有反应,像抓住希望般喊着他。   仇艮微微的睁开眼睛,低声道:“掌门.....”   沈相沉含泪点着头,看见仇艮醒后,又哭又笑,道:“是我....”   “居寒....居寒来了,您快带着他们...逃.......逃..”仇艮已经不能说多余的话。   沈相沉晃着仇艮的脸颊,试图将他抱起来,道:“你得跟着掌门一起走。”   仇艮甩开沈相沉,道:“您不必带着一个累赘,您不是说过,您从来就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   沈相沉抹了把眼泪,冲仇艮喊道:“你是我的弟子,有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只要青玉坛一天在,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弟子,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仇艮笑道:“掌门,第一次见到您时,您还不像如今这样有担当。”   沈相沉背起他,道:“别说了。”   “会没事的。”   仇艮道:“可我竟跟了一个没担当的掌门这么多年,说来也是奇怪,我想池柳他们亦是如此。”   “您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掉眼泪,您身为掌门,当以身作则。”   “您还说.....”   沈相沉背着他奔跑,不顾脸上的汗与腿上的伤,他大声叫道:“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你再等等!仇艮!再等等。”   仇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那便好..........”   “那便好................”   他渐渐没了声音,到最后,连温度也没了,整个人如同寒冰般散发着寒气。   沈相沉不信,他抓住仇艮的手臂,探及脉搏。   他突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他将仇艮慢慢放下。   沈相沉言语模模糊糊,他哽咽着,硬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像是憋不住了那样,趴在仇艮身上泣不成声。   他狂扇自己巴掌,念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弟子们来寻沈相沉,见眼前画面,都不出声,将发带摘去,跪在沈相沉身后。   沈相沉长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闭上眼,道:“谁杀的?”   弟子们都不答,沈相沉喝道:“谁杀的!?”   弟子们一哆嗦,道:“居,居寒。”   沈相沉再问道:“事出时,你们在哪里?”   弟子们愧疚的低下头,沈相沉便知发生了什么,他沉重的道:“我青玉坛,和其他门派又有什么区别?”   弟子们给沈相沉磕了个头,有些弟子已经落下泪珠,沈相沉看着仇艮,道:“将他好生安葬。”   “其余人,若是想当懦夫,那就当吧。”沈相沉对弟子们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气,更多是气愤和悲痛。   调虎离山计....   也只有居寒能想出来了。   那千沧雨又在何处?   沈相沉不信他不知道。   在沈相沉心里,他也是害死仇艮的元凶之一,他的优柔寡断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论这一点,他就该死。   沈相沉提着清心,站在大殿中央。   上前了几步,沈相沉指骨间握着青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他周身围绕着一股强大的风力,盘旋着掀起砖瓦。   黑气腾起,日光消散,他盘腿入阵,弟子们见势避退,这和上次的场景比起来,更令人发指。   沈相沉道:“是不敢出来了吗?”   “有胆子杀我门下弟子,就没胆子承认吗?!”   一阵阴风吹过,伴随着几声狂笑,黑衣男子像如约而至般落地,他道:“沈掌门看起来很是哀愁啊....”   沈相沉冷笑,他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句话也懒得说,阵法才刚刚起步,沈相沉就遭到了反噬。   他忍着痛,继而续法,居寒抬头看了看,眼里似乎有些忌惮。   “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别人的地盘撒野,是要付出代价的?”沈相沉操控阵法。   一向成功被他唤出,沈相沉这次没有干扰它,而是由着它自己来。   居寒无论怎么躲,一向都能找到他,活像只有灵性的怪物,他不敌,只好正对一向。   身边黑气围着他转,居寒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他却焦躁了起来,剑法也开始紊乱。   反噬越发强劲,可他还是没有放手,反而是更加强硬的去对付居寒,居寒连连后退,这黑气攻的他实是难守。   沈相沉皱眉,他口中呛着血,正要拔剑时,他身子被一人抱着移开。   “别再继续了。”千沧雨盯着他。   沈相沉推开他,抽出清心,毅然走去,千沧雨拉住他。   他苦笑着,问千沧雨:“我什么都没做,为何会如此?”   千沧雨只是抓住他,却没有说话。   沈相沉抽出手,道:“你和从前大有不同。”   居寒见有机会,便趁着空,道:“他就是三年前要置你于死地的仇人!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人,你还要相信他吗?”   千沧雨犹豫了半刻,他渐渐松了劲。   就在他去泉边时,有一个人拦下了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沈相沉是他一辈子的仇人。   千沧雨因为他这番话,想了很久,没跟上沈相沉也有这个原因。   那人,名唤九泊岑。   千沧雨对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印象,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扒开胸口伤疤,看了许久。   这就是剑伤吗?   可只有沈相沉知道,那是千沧雨为了延缓剑伤,自己留下的伤疤。   沈相沉见他迟疑,坚决的走向阵法,居寒却并不害怕,一副有把握的样子。   是有何把柄吗?   沈相沉正好奇,九泊岑便出现了。   他手上抓着两个少年,银针停在两少年的脖颈。   一位是池柳,一位是甫郎。   看来是在沈相沉不在的时候做的,他和千沧雨都不在,正巧是居寒下手的时间,的确,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居寒了。   先是用箫声让沈相沉难以察觉几人的气息,后又拖住千沧雨,真是卑鄙的手段。   “选一个吧,沈掌门。”居寒奸笑。   甫郎尽管在敌人手中,还是不折不饶的道:“掌门,别中了他的奸计!”   一旁的池柳没有表示,他淡淡的道:“我不想死。”   甫郎转头看着他,表情僵硬。   “可就算活下来了....”   “又有什么用呢?”池柳自问。   他仰头看着阵法。   “掌门,动手吧。”   甫郎对池柳一点头,欲自我了断,九泊岑却将银针插在二人身上,使他们不能动弹。   这一动作,甫郎便知沈相沉完蛋了。   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第二个弟子死在青玉坛,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砰——!   沈相沉将剑扔开。   居寒露出满意的笑容,见阵法也已经消失,他毫无顾忌的走向沈相沉。   “沈掌门自废武功,如何?”   沈相沉猛的抬起头,他到底还是犹豫了。   居寒给九泊岑一个眼神,九泊岑便领会了,在甫郎嘴里喂下了药丸。   沈相沉见状,当即抬手,却被身后的人抓住,千沧雨将他掩在身后,道:“那是我的荣幸。”   他解释道:“你是我的仇人也好,骗我也好,都是我的福分。”   居寒见他失算,本以为千沧雨失去记忆,会方便的多,不曾想他会执着至今。   只是,有那两名弟子在,沈相沉就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住手!”沈相沉果然拦下千沧雨。   ☆、第八十六回 没落   沈相沉道:“先放了他们。”   居寒带着笑意点头,九泊岑便松了手,刚才喂给甫郎的,恐怕也只是用来唬一唬沈相沉的。   居寒在他膝盖上用力一踹,沈相沉瘫软在地,他没有任何的还手,只是任由着居寒踢打自己。   “说到底,这都是沈掌门您的错,若不是因为您分了神,青玉坛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根本不配当掌门!”他一脚踢在沈相沉胸膛。   千沧雨虽想帮他,可就在刚刚,沈相沉将他与弟子们困在了结界中,他手中没有无痕,想来破结界的希望异常渺茫。   尽管弟子们随时能冲破结界,可沈相沉既然设下结界,弟子们就绝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青玉坛因你而蒙羞,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你有什么理由逍遥快活?你从头至尾,都是废物一个!”他抓住沈相沉的头发,将满身是伤的他扔在一旁。   他掐着沈相沉脖子,往他嘴里灌着什么,沈相沉呛的眼含泪光,他空洞无光的眼神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般,那样死寂。   沈相沉不知被喂了什么,只觉得体内好像有东西在翻滚,居寒撇了他眼像是在挑衅,不过多久,山下一阵躁动。   走上来了群不认识的人。   人数众多,居寒有些彷徨,他带着九泊岑前往后山,打算悄咪咪的离开。   沈相沉望着那群人,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来者正是绝尘峰的弟子,若不是沈相沉早知萧施的能力...   只要唤回魂魄,再赐予他一副皮囊,对萧施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他与沈相沉找能化为血肉的材料时产生了些分歧。   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奔着绝尘峰去,没料到他们会来青玉坛。   绝尘弟子们抬起沈相沉,见青玉结界,他们选择了无视,给沈相沉传输灵力时,他们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连表情都变了。   未了,绝尘峰众人们叹气,对青玉坛弟子道:“好生照顾沈相沉,他伤的很重。”   千沧雨霎时抬眸,道:“多重?”   众人看着他,一人犹豫,他并没有直接的答复,只是道:“伤及五脏六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用法了。”   “好生调养的话,或许有一线希望。”   身后弟子们看的清楚,千沧雨那只手,分明在颤抖。   绝尘弟子吩咐完这些就从青玉坛扬长而去,他们面色凝重,沈相沉伤的不仅仅是这些。   魂魄受损不光,身体也发生了变化,说不上是什么,只感觉很虚弱,让人探不到脉搏跳动。   弟子们这才走出结界,他们将沈相沉围坐一团,看着往日的掌门,为了青玉坛而身受重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连仇艮.....   只怪他们那时太怯懦,一见是居寒便不再敢上前,还是甫郎挡在他们面前,这个平时看起来最不靠谱的人。   沈相沉神情很痛苦,仿佛是被什么梦魇缠身无力解脱,他咳了几声,看起来恢复了些意识。   他哑着嗓子,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弟子们都不说话,低着头,沈相沉在一人的头顶伸手拍了下,目光正巧对上千沧雨,他躲开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青玉坛都笼罩在阴霾之中,沈相沉穿上白衣,主持了仇艮的葬礼,并将他安置在了青玉坛的后山。   只知道下葬时,哭成泪人的还是沈相沉。   前来葬礼的绝尘弟子道:“沈掌门不必过于悲伤。”   沈相沉点了点头,一语不言。   他回去时,身子摇摇欲坠,他靠在树旁,似乎是想睡一会,这一睡,便到了夜间。   沈相沉撇见周围的鬼火,一脚踢开,直到踩的一点火星都不剩。   在仇艮葬礼过后,沈相沉就像失踪了一样,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在哪,这个活人,在一夜之间,便再无音讯。   弟子们像疯了一样的寻找沈相沉,可无论是哪里,都再无他身影。   留给弟子们的只有空无一人的大殿和一地兰花得以相伴。   而这一消息也传进了绝尘峰和民间,都说沈相沉是因为忌惮居寒而躲了起来,另一种说法则是说沈相沉自愧先祖,自尽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沈相沉的消失都是事实。   青玉坛的弟子望着青玉坛,也自知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便提着行囊下山去寻沈相沉去,直到把他找到那一刻。   万语千言,都抵不过一个举动。   弟子们看着青玉坛,这里往昔灯火通明,有着欢声笑语,可就像昙花一现般,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关上了最后一个门,便背身下山。   沈相沉离开的时间,算起来足足有三年。   所有人都认为沈相沉已不在人世,可弟子们不信。   不少人也渐渐淡忘他的存在。   只知道青玉坛现在是个无名之派,提起来,都是一片唏嘘。   甫郎脾气还是和以前那样,急躁难耐,他道:“你说掌门到底上哪去了?”   池柳道:“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还是....”   甫郎冷笑,道:“你想散伙?”   “没门!”   池柳被他惹怒,不再多言,他进一酒馆问沈相沉的下落。   那酒馆老板挠挠头,道:“不知道。”   池柳便匆匆别过,去别家打探消息。   弟子们重复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多年,几乎没什么希望,所有人要不答“没印象”,要不就像这老板这样,直截了当的断了他们念想。   可每当看到甫郎和池柳,便念及往日,就坚持了下去。   池柳走后,酒馆老板道:“好像是有一位沈公子找我赊账来着。”   旁边的伙计道:“那不是叫沈青竹嘛?和沈相沉没什么关系。”   老板道:“你知道沈相沉是谁?”   伙计道:“试问天下人谁不知沈相沉的名讳?”   老板好像想了起来,道:“那还真是可惜.....”   他与伙计一同感慨,又对刚才的弟子有些敬佩,任谁也做不到这样毫无希望的走下去吧。   关于居寒的现况弟子们不知,大概是去攻打鬼界去了,或者又在计划什么,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那日,居寒逃离后,未闻知他怒火冲天,在一旁不作声。   忽然间,居寒捏住他喉咙,手里抓着死老鼠,要往未闻嘴里塞,见未闻紧咬牙关,他硬是捏的未闻两颊生疼,弃了手。   “你在那明可以杀了他,是不忍心了吗?”居寒像感受到背叛一样。   未闻道:“他手里有青火,我怎么杀他?”   居寒却以为这是未闻的借口,甩袖坐在地上闷气。   九泊岑道:“可,很成功,不是吗?”   居寒想了想,确实够成功 ,他便消了些气,看着脸颊受伤的未闻。   未闻对着水坑看自己面容,道:“我真是活该,吃力不讨好。”   “专干这些不讨喜的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表情变化,打破了水面的平静,道:“下一步呢?”   居寒还未答复,未闻就道:“鬼界不太行得通,光是一个千沧雨就够让人头疼的了,不算他的话,哪一个又是好惹的料。”   “哼。”居寒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九泊岑替他打圆场,免得他到时候心情不好,使唤他们做事,他道:“沈相沉现在已经离开青玉坛,何不留着千沧雨?”   未闻笑道:“你说的不错。”   虽然他们都知道,但这么说至少可以让居寒心里好受些。   居寒能明显感觉到,千沧雨功力已经恢复,甚至比以前要更上一层楼。   ☆、第八十七回 假象   弟子们无意间来到一个村庄,他们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池柳细细一想,与甫郎对视。   这个场景,和鬼界很是相象。   他们在村庄里左看右看,惹的这里的村民不太高兴,他们是外来者,进这里是不合适的。   池柳望去,远处有一人家,炊烟飘过河畔,兰草依附着彼岸,墙头双燕齐飞,地面双鸭嬉闹,甚是好瞧。   心生好奇,他便走了过去。   屋外站着一位男子,垂着头发,两旁的碎发停留在眼角,有一部分用木枝挽起,他将新鲜的鱼放在太阳下面风干,闲暇无事后,他起身离开屋子。   池柳见到那男人时,与他对视良久。   男人从他身边走过,池柳突然失色大叫:“掌门!”   他难以控制情绪,奔向男人,弟子们看见他那一刻,皆是讶异了许久。   甫郎挡住男人的去路,道:“请跟我们回青玉坛,青玉坛不能没有您!”   那男人皱眉,道:“青玉坛是什么地方?我说小屁孩,你们从刚才开始就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当心我生了气。”   池柳道:“就算您化成灰,我们也认得,掌门,事到如今,你还要逃避吗?”   男人扬眉笑道:“你们掌门丢了就去找掌门,别跑我这胡乱认亲。”   池柳似乎有些愤慨,道:“您.....”   男人道:“行了行了,当是我人好,帮你们找找掌门。”   “来告诉我,他姓甚名谁啊?”   甫郎道:“沈相沉。”   男人道:“沈相沉?那恐怕我不识得。”   甫郎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男人道:“鄙人沈青竹,听你们说,你们是从青玉坛来的?那倒有情可原,我前日子听东边大婶说,那里已经廖无人烟了,说是掌门得了失心疯,不见踪影。”   “既然你们讹上我了,那也没办法了,走吧,请你们吃顿饭。”   甫郎本要解释什么,池柳给他使眼色,甫郎便停住了,跟着沈相沉一同往街上走。   他们见沈青竹乐呵呵的跟邻里打招呼,有时还顺手摸走条鱼,跟姑娘搭搭讪。   内心便都开始怀疑。   摊铺上的大婶招呼道:“青竹来了,进来坐坐?”   沈青竹摆摆手,道:“不了,今日正巧有时,赶明儿我再来跟您好好叙叙话。”   那大婶笑着跟青竹说再见,弟子们看沈相沉一路都极其自然,如果这真的是沈相沉的村子,绝无可能。   沈青竹忽然回头,问道:“要吃什么?”   甫郎看着眼前这个与掌门一模一样的男子,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烦躁道:“随便。”   青竹挑了个地,就把他们往里带,还是露天的那种,他见人数众多,叹了口气,道:“今日得破费啊。”   待东西端上来后,弟子们惊呆了:这是什么?喂狗吃的?   沈青竹夹在嘴里,见他们都不动筷,道:“吃啊。”   弟子们捂着鼻子,不忍下手,池柳夹起来瞧了瞧,张口吞下去。   他直呼难受,说要饮水,沈青竹望着周围,指着不远处的井。   池柳便趴在井边,他看着沈相沉,想了想,一个脚滑,差点栽下去。   抓住他的人正是沈青竹。   刚才的动作甫郎看的清楚,那样的身手,绝对是习武之人。   沈青竹将他拽上来后,脸色都变得不太对劲,他苍白无力的双手完全夹不住菜。   池柳道:“您在害怕什么吗?”   沈青竹摇头,笑了几声,只是面容抽搐,更像是笑不出来,他饮了口茶,才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吃完这顿饭,沈青竹心满意足的要回家去,实际上,吃饱了的只有他,弟子们一动没动。   沈青竹看弟子们不走,指着上空,道“天黑了,还不回家?”   弟子们还是留在那,都有些难为情,沈青竹耷拉着眼皮,只好带他们回了家,弟子们异常兴奋的在河边戏水。   沈青竹则坐在木墩上砍柴,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弟子们喊道:“别往水深的去!”   弟子们齐声道:“知道了!”   他便回屋生火,往里扔些杂物就一锅炖了,他看着炉火,不知觉睡着了。   “掌门!救我!”   “掌门!!!”   沈青竹惊醒,他急忙跑向门外,弟子们却依然在门外,光着脊梁互相泼水。   沈青竹道:“都给我回来!”   弟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都穿好衣服上岸,沈青竹审视了每个人,道:“饭做好了,都进来吃。”   弟子们欢呼着,可,他们才知道,沈相沉做的饭还不如刚才的好吃,看着碗里的东西,甫郎道:“这不是黄花菜么?为何跟黄瓜一起煮?”   沈青竹托腮思考,道:“一家的没必要区分这么开吧。”   甫郎放下筷子,争辩道:“哪里是一家的了?黄花菜是花,黄瓜是果。”   沈相沉也不理亏,道:“都姓黄,能不是一家的吗?”   甫郎正还要说,池柳就吃到了让他更意想不到的东西,他指着池柳吐出来的东西,道:“这是何物?”   沈相沉道:“蒲公英。”   池柳趴在门外,想把之前吃的都吐出来。   甫郎道:“你为何又要放蒲公英?”   沈青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觉得,把蒲公英和黄花菜放在一起,很搭吗?”   甫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恨恨的将碗扔在地上,沈青竹捡起,道:“你如此顽劣,当真是青玉坛的弟子吗?”   “那还有假。”甫郎气不打一处来。   沈青竹坏笑道:“哎呀,可惜了,找不到掌门的可怜弟子,只能在我这里寄宿,谁叫公子我人好,换作旁人,早就把你们这群小毛孩赶出去了。”   甫郎怒道:“你说谁小毛孩?”   沈青竹道:“说你。”   于是甫郎就提剑去追沈青竹,沈青竹跑的倒快,虽然池柳也告诫他不要被盲目的冲昏头脑,可眼下已经没救了,他站在林中,周围黑压压的。   他不禁胆寒,退到树后,林中几声狼叫,甫郎被吓得抱着树,他肩上忽然出现一只人手,并拍打了他一下。   “别别别别....别过来!!”甫郎立即抱着头蹲下,颤抖着身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青竹忘我大笑。   甫郎盯着他,这次是真的气上心头,他愤愤的道:“掌门就不会这样。”   沈青竹收敛笑声,道:“我又不是你们掌门。”   刚赶来的池柳就看到这尴尬场面,他想离开,甫郎却叫住他,与他一同离开,他侧身看着沈相沉。   甫郎道:“他不是掌门,走吧。”   池柳还想劝他,可甫郎坚决的很,道:“就是个和掌门长得相似的普通人罢了,掌门从来不会这么窝囊。”   沈青竹看向两人背影,摇头笑了笑,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子,躺在床榻上看画书,时不时哼两支曲子。   一女子在近处奋力呐喊道:“相亲父老快来看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待人群聚拢后,她掏出一只鸟,将那只鸟放在手心,给大伙看了看,不一会,那鸟竟从他手中飞走,惹的人群哄堂大笑。   那女子又羞又恼,站在台上无措的垂头。   在人群的高低不一的叫声中,那只鸟又飞了回来,嘴里衔着条虫子,那女子小声怪道:“就你贪吃。”   她将鸟收在袖底,给大家展示了一圈,当他脱下外衣后,那鸟竟不见了。   台下一阵欢呼,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了此次尚算完美的表演。   台下的沈青竹怀里抱着蜜饯,见那女子蹦蹦跳跳的下来,道:“若不是我相助,看你怎么办。”   女子很高兴的扶着他,道:“好好好,算我欠你的,走,给你看样东西!”   沈青竹像个老人跟着她去了,其实没有什么兴趣。   那女子从身后拿出两人小人,沈青竹认出了自己,看着另一个,道:“这是谁?”   “沧雨哥哥呀!”那女子又从背后变出自己来。   沈青竹抿住嘴,只拿了自己的,对女子说道:“剩下的,便弃了吧。”   “为何?”女子有些失落。   沈青竹未答,而是言道:“我倦了,先走一步。”   他跨出门外,看外面的山色,走到桥边看花灯,他坐在桥上,将脖子上的锁从怀里拿出,一手扯下攥在手心。   之后便安然入睡了。   睁眼的第一瞬,他看向身旁,没有火光,便木无表情的从桥上离开。   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燃着大片鬼火,足矣让睡着的沈相沉感受到温度。   从树后走出另一个男人,他收了火,悄悄的敛了足音。   沈青竹今日又在晒鱼干,要不就是晾晾去年发霉的柿饼,或者挎着篮子去采花。   弟子们则围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谁知甫郎这次同意了他们的做法,几人便再次前往沈青竹的去处。   沈青竹躺在阳光底下睡觉,本应时光静好,几名黑衣人纷纷困住他,大抵是要劫持。   沈青竹向他们连连作辑道:“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一黑衣人道:“你哪里有老和小?”   沈青竹的道:“我的老母鸡还等着我喂,它肚子里的蛋还没生,你叫我怎么能舍弃他们母子俩啊!”   那黑衣人变了脸色,回头看了看,他像接受到信息一样,怒嚎道:“你今日别想逃,拿命来!”   沈青竹怕的抱着头躲到屋里,将门锁的死死的,黑衣人却硬闯了进去,屋里不见沈青竹,黑衣人翻箱倒柜的找。   一名黑衣人掀开面缸,道:“在这!”   他们围过去,沈青竹脸上沾着面粉,蜷缩在缸里,登时,黑衣人都不再说话,不过多时,屋里又闯来一人,他猛的掀开盖子,话停在嘴边,将盖子盖上。   黑衣人都看着他,那人道:“还不走!”   沈青竹听见没了声音,从缸里爬出来,他拍了拍身子,有如没事人一样,他站在河边,看着现在自己的样子。   “啧”了声后,他一头跳进水中。   刚才的黑衣人倒让他想起来,几年前把千居寒带走的那帮黑衣人,来头一定不简单,看起来像是兰城那边的人。   他听说过些事情。   谷目最厌恶的就是博才多识之人,世风日下,在当时,像千沧雨这样出头的天才,当然会被当作眼中钉除掉。   只是他们不知道家中有个瘸了腿的哥哥,也是有情可原,谁都没他过,沈青竹自己更不知道,谁又知世上有这一号人,未来会带来这些影响呢。   不过都是始料未及的事。   他躺在水中,兰草将他包裹,光影打在他秀气的面容上,沈相沉折下身旁的一朵花。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沈青竹吓的失色,呛了几口水。   那男人道:“你这个样子,好生放荡。”   沈青竹勾唇一笑,道:“公子是哪里来的?生的一副好皮囊。”   那男人闭上眼,浸在水中,道:“鬼界来的。”   “鬼界.....”沈青竹似乎是在思索。   “那你莫不是个鬼?”   男人点了点头,道:“我的爱人丢了,我来寻他,可苦寻不得,特地问问公子,该怎么办?”   沈青竹道:“那您便放弃吧。”   他披上衣服,回眸看着那男人,冷笑道:“真是荒唐。”   男人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色,他望着那扇门,此刻已门窗紧闭,便坐在岸边。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造访沈青竹。   屋里的沈青竹握着剑柄,他咬紧牙关,将自己埋在被里,不听也不看。   ☆、第八十八回 入宫   屋外的男人坐了足足几个时辰,沈青竹却没有任何想开门的意思,那男人便坐在门外。   他道:“我知你不愿与我相见。”   沈青竹索性将耳朵堵上,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那男人得不到任何回应,却还是固执的坐在那里,过半晌,他好似待不下去,脚步声远了些。   沈青竹将被子掀开透气,他埋怨的从来不是那男人没有认出他或是信念不坚定。   他恨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在他心中,青玉坛和男人的命运会变成那样全都是因为他的存在,他本就是煞星,既然命该如此,为何要反抗呢?   他倒不如隐世,不要再给旁人带来灾祸较好。   沈青竹的打算从来就很清楚,已经决定了的事,他是断不会再反悔了的了,只是他现在,心中仍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青竹,青竹!”已经是更深露重,门外却又来了一位。   沈青竹打开门,道:“你莫要再纠缠我。”   那人疑道:“什么纠缠?”   沈相沉扶着头,道:“无事,睡糊涂了。”   那人便不问下去,道:“兰城那边的皇帝说要召见一位姓沈的公子,你是去还是不去?”   沈青竹想道:“姓沈的公子?   “可是沈相沉?”   那人拍手道:“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   他忽然抬头看着沈青竹,道:“青竹,你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沈青竹“哈哈”的笑了几声,道:“我虽深居此处,但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知,你把我当成孤陋寡闻的人了吗?”   那人羞了羞,道:“没有没有,对了!”他手上拎着两条鲤鱼。   “做什么?”沈青竹戳了下鲤鱼的肚皮。   那人道:“送你的。”   沈青竹正要接,撇见站在小道上的男子,他手上抱着饭菜,似乎是看了许久。   男子与沈青竹对上眼的那瞬,他走上前,送鱼男人觉得他奇怪,便推开他身子。   “你干什么!这是青竹的家,你既是外人,就不要乱闯。”   那送鱼男人不过说了一句,沈青竹就斥道:“够了!你可知他是谁?”   送鱼男人道:“谁?”   “说出来我怕吓得你摸不着东南西北。”沈青竹吟笑。   他低声对送鱼男人道:“鬼界来的。”   送鱼男人听后汗毛倒竖,他瞧着鬼界男子,将鱼放在沈青竹怀里就拜别了他。   “你和他,很熟吗?”鬼界男子神情紧张。   沈青竹道:“也不算。”   男子竟有些高兴,沈相沉在他头上,看见了几根白发,他道:“睡不好觉的话...就想想你所爱之人,他尚且还在人世,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男子道:“因为他,我才能苟活至今,正是因为他,才有了如今的我。”   沈青竹道:“你那时是不是想对他说什么?”   男子点头,随即“嗯”道:“因为我们如同一人。”   没说完的,指的必然是男子第一次来鬼界,那句“当然,因为我.....”,他那时走的匆忙,似乎是有急事。   “是居寒来了吗?”沈青竹早猜到。   男子默认,两人之间只存有树叶哗哗的声音,与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溪流声。   沈青竹将鱼扔在池中,对外面的男子道:“雾大,还请您路上小心,不要大意而走小道。”   他关上门后,便坐在炉灶边上烤火,对于外面的送鱼男人,沈相沉只知他是不识的。   那送鱼男人和他打照面时,沈相沉还好奇是谁。   想必是被他魅力所吸引。   可沈青竹对他不起兴趣,毕竟谁也不是有资格能让他看中的。   二日,沈青竹将头发束上,头上缠着青色发带,他从柜里拿出一件早已落了灰的衣裳,穿戴完毕后走出门外。   外面的男人牵着马,沈青竹装作没看见,正要走过,男人道:“你且上马,我过会便走。”   沈青竹道:“您太抬举我了,鬼界与我并无相干,我一个俗人,可不想与鬼界扯上什么关系,免得丢了性命。”   “相沉.........”男人低吟。   沈相沉瞄着他,见他手上伤痕,紧皱着眉。   “大人还是请回吧。”他骑上马。   “等等。”男人握着无痕挡在沈青竹马前。   “暴露本性了?”沈青竹趴在马背上,对男人一笑。   男人道:“那日,你给我吃的东西,是什么?”   看来他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沈青竹却不言也不语。   他不禁回忆起仇艮那件事,本可以找萧施渡魂重生,奈何魂魄已经被打碎,唤不回了,他自己更是,沈相沉能感觉到。   绝尘不同,千沧雨当时并未打碎魂魄,恐怕是在担心沈相沉会责怪他吧。   沈相沉也的确如此。   沈青竹道:“纠结这个作甚?”   他自己从来没想过,千沧雨忆起他的时候,两人竟是以这种局面相见。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千沧雨哀愁的看着眼前的人。   沈青竹道:“从来就没有什么真相。”   “这就好比一句谎言,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是吗?”   “大人。”   千沧雨道:“你既唤我大人,那我必以礼相待,唤你为公子。”   沈青竹看向他,沉默稍许,道:“随你。”   “这三年来,变的又不止是你我二人。”   他继而道:“多一个沈相沉和少一个沈相沉又什么区别呢?没了他,大家照样活。”   千沧雨直接就道:“我想你想的快疯了。”毫不掩饰。   沈青竹却道:“为情所困,为情所苦,不是世上最平常的事吗?我相信大人不过多久便会从中解脱。”   “青竹告辞,望大人前程无忧,百战百胜。”   千沧雨站在河畔,嘲道:“何来的前程无忧?”   他只是等了少许,便又重新拿起无痕,走向了去兰城的路。   人潮中,站着许多姓沈的公子,沈青竹也是其中一位。   他突破重围,来到皇榜面前,上面果然写的是沈相沉,具体到连外貌都刻画出来了。   他遮着脸,低头从皇宫门口路过。   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人涂着粉黛,身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沈青竹凑近,嗅了嗅,不是花倾落。   那人低头,沈青竹登时愣住,他扭开头,装作在看别处。   粉黛男子正好注意到沈青竹,他拽着沈青竹衣袖,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没有没有。”沈青竹恨不得将整个头别到脑后。   “沈相沉!”   “你还装!大伙快来看!沈相沉!”那人拽着他不松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青竹身上,他逃又逃不开,无计可施,他正要面对人群,身边的人将他搂到怀里。   粉黛男子抬头,看见了一张俊逸无比的面容。   沈青竹也抬眸注视着他,那人仰头瞧着宫内,道:“我送你进去。”   “谢,谢过。”沈青竹将他手臂拿开。   男人从身后拿出斗篷,盖在他头上,弯腰瞧了瞧沈青竹的样子,忽然笑道:“真好看。”   他将沈青竹送进宫里便离开了,沈青竹往回看,似乎是还没回味过来。   随着人潮,他成功的来到了主殿,坐在上面的男子手上拿着奏折,眉峰向上挑起,薄唇善目,他放下奏折,一副君王之气,给人一种威严感。   身边的随从知晓他的意思,便清点了人群,手里拿着画像。   沈青竹蒙混在其中,他满意的笑了笑,正要离去。   上面的君王站起身,道:“沈公子留步。”   沈青竹顿住,他心一沉,道:“尊主殿下有何吩咐?”   男子竟走下台阶,穿过人群,来到沈青竹身后,道:“与我切磋一局,如何?”   沈青竹道:“在下凡夫俗子,怎配与您较量?尊主殿下不要开玩笑了。”   男子道:“这是命令,不是你想逃避就可以逃避的。”   沈青竹道:“可在下今日.....没有佩剑。”   男子伸手,随从递给他把剑,男子即道:“嗯?”   沈青竹只得听命,与他切磋,他裹紧了斗篷,在所有人面前,他是不会不给尊主面子的,男子好像料到了这一点。   随从便拉着沈青竹,将他带到一处静谧幽雅的地方,男子坐在树下,请沈青竹入座。   他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德,而是意外的平淡。   两人之间没有声音,沈青竹伸手扯下了斗篷。   “沉哥哥。”   “我以为你会不愿意见我,我早知你没死,我从没那么认为过。”   男子对他十分恭敬,看得随从一脸震惊。   “我早就死了。”沈青竹十分沉闷。   男子笑道:“谁知道呢。”   “毕竟世事难料,沉哥哥你以前告诉过我,你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人。”   沈青竹没有应答。   男子道:“我心念着,早就想与您再较量一番,今日算是赶巧了。”   沈青竹还是无声。   气氛哪里怪怪的,随从的表情也紧绷着,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对打起来。   “殿下!”一名拖着长裙的姑娘闯进来。   随从挡下她,道:“你怎么又来找殿下,说多少遍了,殿下的身份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接近的?”   那姑娘轻蔑笑道:“身份?你们殿下可没少挨过我打。”   沈青竹道:“那是何人?”   男子道:“一位自称萧美人的女子。”   两人互相想了想,突然抬头对视。   沈青竹扒开随从,指着那姑娘,道:“萧施?”   “沈相沉?”他掐着腰。   “刚才在殿外....你!”   他正要发火,沈青竹就高兴的把他拽进来,扯的衣服快掉了,萧施一个跟头,整个人被长裙缠成了蛹状,男子和沈青竹废好大劲才把他收拾好。   几人围座一桌,相比刚才,融洽了不少。   男子嫌弃的看他,道:“谁让你来的?”   萧施“哼”道:“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花倾落那狗贼让我来打探消息,求着我我也不去。”   沈青竹道:“行了,你这副打扮,也难怪沈固认不出你。”   萧施道:“那狗贼吩咐了,说见到了沈相沉,必须把他带回鬼界。”   沈青竹道:“你从前可不会这么听话。”   萧施道:“我能不听话?不听话就完玩了!”   他气的心直跳,道:“我说上长寻他脑子是不是缺了一块,那是人吃的饭吗?还不如吃猪食,都比吃他做的饭强!”   沈青竹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旁偷笑,沈固则不遮掩的狂笑,一边说萧施太惨同情他,一边又取笑他骂他活该   ☆、第八十九回 良君   几人互相瞧着对方,沈固忽然叹气,道:“沉哥哥,要见见一流道长吗?”   沈青竹摇头,随之起身,随从却道:“殿下,他来了。”   “端上来.....”   随从奇怪的看向他。   沈固改口道:“呈...呈上来。”   随从小声道:“传。”   以往沈固从来不会如此,自从见到这位名叫沈相沉的公子后,他竟变得连话都说不清。   沈固羞红脸,道:“多嘴。”   当那位手持拂尘的男子走近后,沈青竹在一瞬间套上斗篷,背对着不出声。   拂尘男子道:“你今日不练剑,在做什么?”   沈固道:“师傅莫要着急,今日来了两位熟客。”   “别磨蹭了,整日找理由。”拂尘男子压根没有关注沈青竹和萧施。   “记得补上落下的功课。”他留下这话便走了。   沈青竹在他走后也跟着起身,沈固拿起剑拦住他。   “沉哥哥是忘了切磋一事吗?”   “还是,您和当初一样,瞧不上我。”他看着沈相沉,目光并不温和。   沈相沉道:“我并没有瞧不上你,更不想与你比试,这毫无意义,如今的我,只求能独善其身便好,其余的,我不想扯上任何干系。”   沈固却抽剑对着沈青竹心口,道:“你这个胆小鬼。”   沈相沉道:“算是吧。”他语气很淡。   “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你把青玉坛百年基业当玩笑吗?”他扔开捡,推搡了下沈相沉。   “你说话!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前辈吗!?”   “你就是一个懦夫,胆小鬼!废....废....”沈固却怎么都说不出那个词。   沈相沉笑道:“废物。”   “我替你说了,该让我走了吧。”   他在萧施和沈固的注视中狼狈离去,身上完全没有当初的影子。   沈固一拳锤在桌上,他气恼的道:“怎么会这样!”   萧施念及青玉坛的弟子,道:“青玉坛,死过人。”   “你不知道吗?”   沈固突然睁大眼睛,惊愕道:“什么时候?”   萧施道:“三年前。”   沈固惊疑未定,他望向沈相沉的背影,打了自己一巴掌。   可说了已经说了,他没有办法补救,更没有办法再去找他。   沈青竹走出宫门,抬头向天望,看着像要下雨的样子,他却没有想去躲雨的意思。   兰城路上,他撇去苏殷卿茶馆处,站的老远,望了眼来来往往的行人与那间茶馆,窗前出现了一个人,忙忙碌碌,倒茶烧水,他伸出手。   这时下起了下雨,他有些燥热,站在门外凉快了稍许,就又进了屋,将门和窗都关上后就不再出来,沈青竹便就此离去。   雨点打在他脸上,不一会,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他正要找地方躲雨,就看见树上挂着一把伞,沈青竹拿下,心有余悸,不敢带走,想等伞主人回来后跟他说一声。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   他只好在树上刻道:借伞一日,明日必归还。   雨越下越大,他撑着伞在雨中疾奔,想到兰城的那片兰花,会不会因为下雨而打烂的花瓣,就不免心疼起来。   发现还是放不下,他便选择了去兰花地的那条路。   他一边嘲笑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在牵挂着那片兰海。   待至兰海处,他才发现,是他想多了,兰花们被保护的很好。   安心的他放下伞,这时雨便歇了,他高兴的准备去归还伞,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路了。   三年,他唯一不改的就是这记性。   沈青竹便抱着伞,不知要去哪里,他想到一处好地方。   灵芝村中,沈青竹在四处打听着,时而看见姑娘因自己的意中人而羞怯,时而碰到几个壮汉围坐一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沈青竹站在桥边,因为找不到路而烦恼。   正巧碰上买菜回来的如之和笠鲤两人。   他和如之熟的很,这丫头,没事就喜欢玩把戏,每次都是要沈青竹救场,要不然早出丑无数了。   “沉哥哥!”如之挎着篮子跑向他。   “停停停停!”沈青竹退后。   笠鲤抱着臂,一脸娇气,似乎是不愿称呼沈相沉。   如之道:“沉哥哥,你戴个斗篷做什么?像是贼。”   沈相沉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问你个事。”   如之把头伸的老长,装作大人的样子,道:“说!”   “过来。”沈相沉蹲下。   “你知不知道,沧沧的家在哪?”   如之指着沈相沉,呈现出一副看透沈相沉的模样,笑道:“跟我来,本姑娘带你去。”   “跟着本姑娘,包准没错。”她拍着胸脯,模样逗的沈相沉直发笑。   笠鲤十分不解:为何如之去婪山一趟,和沈相沉的关系就改了许多?更像是亲人,而沈相沉也是十分的和善,如之也变懂事了不少,更不吵闹的说要嫁给千沧雨了。   而是整日嘴上挂着“想看见沉哥哥和沧雨哥哥成亲”。   这变化惊的笠鲤措手不及,以至于每当看到这种温馨画面时,她就久久不能接受。   可此时也只好跟着如之,勉强和沈相沉试着相处了。   沈青竹推开门,路上堆积了不少树叶和灰尘,沈相沉看向那颗紫藤树,已经结不出花了,上面还有黑焦焦的手掌印。   应该是被谁人毁了。   如之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门关上,对刚来的笠鲤“嘘”道:“走。”   沈相沉抚摸着墙壁,泪光闪烁,这一瓦一木,都在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走近靠里的一间房,坐在塌上,抬眼时见墙上挂着的画像。   那是千沧雨的画像,是何时的....   沈青竹摘下,看了许久。   在他愣神时,画像里伸出只手,攀向他肩膀,沈相沉急忙扔了画像。   那人双手按着他肩膀,嘴边勾起笑意。   沈青竹睁着眼睛看他,道:“这种烂把戏,你也想唬我吗?”   他双腿直颤。   那人道:“可你不是中计了吗?”   沈青竹道:“你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人道:“我说过,你死之前我绝不会死,我说过的话,我答应你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做到。”   “之前是我的错,你厌我恨我,也是自然的。”   沈青竹道:“少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当你是谁。”   “我告诉你,千沧雨,就算你再厉害又怎样?你是鬼界鬼王又怎样?”他戳着千沧雨胸口。   千沧雨道:“是啊....”   “还不都是你的。”   沈青竹气的说不了话,他扔下千沧雨,“啧”了声,挤开千沧雨。   他无意撞到了边角的柜子,从里面掉出几本书,沈青竹蹲下捡起,千沧雨却皱眉,从书里发现了一张夹着的残破家谱。   他打开后,看着被涂黑的地方。   沈青竹知道,那一定就是千居寒。   “其实....”沈青竹想说出来。   可他开不了口,不是真的开不了口,是被迫。   他说不出来千居寒是他哥这几个字。   只好抓住千沧雨的手,准备写下。   可还是意外的写不出来,神经像被切断了一样,他手指停在千沧雨掌心许久。   千沧雨脸颊一抹血红,他为了不让沈青竹看见特地的把家谱挡在脸上。   沈青竹放弃了,他终于知道那日在青玉坛,居寒给他喂的是什么了。   居寒为何不想让千沧雨知道?   他坐在地上跟千沧雨收拾东西。   千沧雨撇他,突然说道:“我家中曾有一家仆。”   “他告诉我,我名唤沧雨,我便记下了。”   “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思,总感觉似曾相识,近日越发强烈。”   沈青竹道:“那是大人睡不好觉的缘故。”   “我娘......”千沧雨握着家谱。   “我娘说,他是爹从村口捡来的,可我瞧着不像,相沉.....”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青竹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   千沧雨道:“我想不通,他怎会背叛千家.....苦思不解。”   沈青竹想起一事,道:“你爹和你娘呢?”   千沧雨迷惘的道:“我不知。”   “路行到一半时,他们便不见了。”   沈青竹收拾好,沿着书柜寻找线索,千沧雨则盯着他,坐在床边。   他从袖中拿出条竹叶发带,走近沈青竹。   沈青竹别了下身子,并不想系上这发带。   “别动,动了就不好看了。”他将沈相沉的头发握在手心,将发带咬在口中,轻轻的给他系上,又调整了几遍。   千沧雨松手,道:“我还有一事不解。”   沈青竹道:“什么?”   “你即是我....”他及时住了口。   “那男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沈青竹笑道:“大人因此事困扰,不远万里的跑来质问在下,实是多心之举。”   “你这又是什么?”千沧雨瞅着他手上的伞。   “不知道,恐怕是....”沈相沉还没说什么,就见千沧雨脸色愈暗。   “公...公....”千沧雨硬是说不出“公子”二字。   沈青竹半带玩笑的道:“怎么不说?”   千沧雨侧身走去,道:“我得去鬼界了。”   沈青竹手中捧着那把伞,往桌上敲了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伞是你的。”   千沧雨眼中似有火光,他回过头,诧道:“你,如何得知?”   沈青竹道:“这么明显,除了你这世上还有第二人不成?”   千沧雨闭口,一旦被沈青竹调戏,他就红着脸,像是沈青竹是那种不知羞耻的放荡郎儿。   沈青竹便顺着,在他背后道:“大人的性格真让在下感到扑朔迷离,捉摸不透,更让再下魂牵梦绕,不能自拔。”   千沧雨道:“你说的当真?”   沈青竹心里害怕,他只要说出这话,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他想割了自己的嘴。   那种话,亏的他能说出口。   最后就是无论他去哪,千沧雨都不要脸的跟在后面,问原因就是,那句“魂牵梦绕,不能自拔”。   祸从口出啊!!   沈青竹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咽。   为了摆脱千沧雨,费了不少功夫,最终的结果就是,他把自己饶迷糊了。   ☆、第九十回 面对   沈青竹在林中瞎转悠,偏偏不走寻常路,选择了条隐蔽小道。   他这么做还是有原因的。   躲千沧雨是先,不被人发现是二,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四周环境寂静不说,竟无一鸟鸣声,着实奇怪....   他便顺着草势生长的地方走,一路上嗅到了不少的血腥味,时浓时淡,他怀着一腔孤勇,不顾前途困苦,躲到了角落。   为了不发出声音,他将整个头包住,庆幸自己今天身穿青衣,他洋洋自得的发出笑声。   林间似有草动,他探了探头。   隔不远,好像是有人在打斗,他摸向腰间,并没有剑,他也不唤,犹豫了许久。   他还是走了去,趴在枝丫后偷瞄战况。   几名男子正和一红衣人打斗,虽说那边是人多,但却不敌这红衣男子,那男子回头。   似乎是特意为了给沈青竹看,才拖这么久的。   他一剑就能杀了这些人。   沈青竹确信。   这红衣人,不是旁人。   他捂上头蹲下,将整个头埋在□□,不愿听也不愿看。   回想起什么的他头痛欲裂,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葬生此地,他坚持不下去,更起不了身。   算起来时间,清心已有三年没有出鞘了。   沈青竹也是知道,原来真的会有拔不了剑的那一刻,亏他以前还不信。   “相沉。”   沈青竹闻声抬头,他诧异的看着上面的男子。   那男子道:“清心像是跟我有缘,赖上我便不走了,我特地来寻你一趟,好物归原主。”   “大人.......”沈青竹不接剑。   他低声道:“随着我不行吗?”   男子也蹲在他面前,道:“可我是个无赖。”   “该怎么办?”   沈青竹脸猛然一红,不说话,只是接过了剑。   那男子拿起他的剑给沈青竹露相,上面赫然刻着“宝贝”二字,沈青竹点了点头,与那男子掀开草丛。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男子。反倒是有一法阵。   沈青竹上前,却被那男子一手拽住,沈青竹面带疑惑,那男子道:“我来。”   他走入阵法,果然不同,和那男子想的一样,居寒就在这附近。   看来沈青竹的行踪,他已经打探到了。   那男子没将注意力放在阵法上,毕竟只是白费气力,想来这阵,只是居寒为了测试他实力而设下的。   既然居寒想,那男子便遂了他的愿。   他拔剑腾空,在空中划出一圈完美的弧线,下落时身姿异常潇洒,沈青竹愣愣的,他看见了那男子的伤。   不仅是手腕,连脖颈后都有,大小不一的抓痕。   沈青竹好奇是谁,竟能把他伤这么重。   阵法突然异变,化为团团黑雾,那男子非但不慌神,反是越来越沉着,他看向沈青竹,之后就消失在了黑雾中。   沈青竹不好参与,这可是两代鬼王之间的较量,他这个烂功夫,就少去丢人了。   可他手上毕竟有两大禁阵,只是他不愿用。   局势好像被扭转,那男子在黑雾中咳出几声,似乎是受了不小的伤,沈青竹看着自己手心。   他皱紧眉头,还是放下了。   刀剑乱舞之间,那男子脸颊竟被划伤,他撑着身子,道:“你还是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红衣男道:“下三滥又怎样?”   男子咳道:“我今日,没空跟你打。”   红衣男冷笑道:“打架还要分时间么?不是想打就打?”   “千沧雨,当年你如何待我,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衍墟台?”千沧确实记得,那天,是居寒毕生的耻辱,代表了他这一生,都会成为世人的笑柄,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个废物。   千沧雨想了想,道:“你不是说,给我半年?”   居寒倒像是早就想起来了,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你好歹也是万鬼之王,怎么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求我?”   “千沧雨,我一直在等你心上人归来的那日。”   沈青竹浑身一抖。   “可他好像不愿助你啊....”居寒唇齿带笑。   他手中黑雾冒出,恰好被沈青竹看见,而千沧雨好像根本没发现,沈青竹握着拳头。   黑雾从居寒手中打出,一个身影却闪过将千沧雨推开,他抽出清心直对居寒,挡下了那团黑雾。   一阵狂风刮过,不由得让他想起来当年之事。   “沈掌门?“   他见沈青竹此时模样,改口道:“不对,青竹公子,近日可还安好?”   那红衣男子惺惺作态的模样,让沈青竹直犯恶心。   “劳您牵挂了。”   “好的很。”他掌中青火乘疾风而来,伴啸声断石碎木燃尽一切,他抬眼那一刻,竟是一副带笑痞面。   “这才像话。”居寒同时一副期待的模样,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清心提起,剑气劈开了层层树木,连碎石也化为尘埃,沈青竹迎风使出一剑,与居寒四目对视,由于戾气太强,风力刮起了地上的碎石,于两者之间旋绕,双剑交击不让,如同霹雳电光般让人炫目。   沈青竹衣裳被飘过的碎石划破,他再看居寒,毫发无损,自知剑术不是他对手,便用了下策。   居寒的表情从淡然转为兴奋,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某种事物的期待。   再观天变,云压的极低,黑气聚笼,上方刻着依旧诡异的纹路,却又不同于之前,沈青竹皱眉,反噬效果太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用不了多久,他绝会倒下。   但在此之前,他得撑住。   “惑生....”居寒饶有兴趣的把着下巴。   只见他身边黑雾缭绕,眉间生出一黑纹,他咬破手指,按向眉心,似乎是在召唤什么,沈青竹虽对惑生有信心,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把握,毕竟他和他先祖,不是一个档次的。   居寒松下手指,睁开双眼,眼神与之前不同,是一种道不出的感觉,他从腰间抽出一箫,很熟练的吹起来。   和某人很像....   沈青竹忽然迟疑,他脑中浮现了当年之事。   可不知为何,他身体竟又不能动弹,长期处于僵硬状态。   在他犹豫的那瞬,身后站起一人,提着无痕,硬是生生的把这音律挡了回去。   可沈青竹还是没有反应,那人便道:“沉沉...该醒了。”   “再不醒,就没花灯看了。”   沈青竹嘴角动了动,他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看着面前的人,他低头,道:“你总用这招骗我早起。”   他站在男人身前,操纵起了惑生阵,二向比之前更难操控,果真是个怪物。   沈青竹冷汗滴下,他长吸一口气,想从中找到窍门,可哪里有什么窍门,有的只是反噬之痛。   痛入骨髓,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切断,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严重时,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便撑着身体,按理说他实在该放弃,毕竟音律没人能抵挡的了多久。   “惑生,你听话....”他呼吸已经薄弱。“我知你看不上我,确实如此。”   “我这辈子没什么抱负,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我不知我这么做会不会遭来报应....”   另一边的居寒放下箫,看着沈相沉的举动,他应该不能理解,惑生不过就是一个武器,落到手里都一样,沈相沉和这样的邪物啰嗦什么?   “惑生,你也讨厌杀人吧......”沈青竹不再操纵惑生阵。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居寒准备笑话他时,身体像被什么牵制住一样,他看向身后,一只类如人形的手正牢牢的抓着他。   “沈相沉,你可真卑鄙啊。”他又气又恼,觉吃了亏。   沈青竹道:“这三年,我确实一直在尝试跟惑生交流,可他依旧是如此的桀骜不训,时至今日,才终于有了些成果。”   居寒笑道:“它根本就是害人的魔物,何来驯服之说?”   “你不说我还忘了。”沈青竹看着阵法里微弱的青光。   那恐怕就是青城最后的残念了。   难怪,千字对惑生有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寒放声狂笑,听起来有些空洞。   他没有任何的畏惧,这点沈青竹很确定。   莫非...他还有后手吗?   “沈相沉,你不要你那些好弟子了吗?”居寒从袖中拿出三条竹纹发带,在他面前甩了甩。   沈青竹笑道:“他们没那么蠢。”   “反倒是你,攻了三年鬼界,也没见成效,说出去真是丢脸。”   居寒忽然不语,他只是盯着沈青竹,盯了很长时间。   “你说的是他?”居寒握拳。   沈青竹本就恼火,哪还顾得上问题,再加上反噬愈加严重,他已没有对付居寒的能力。   稍疑片时,居寒拔剑斩断黑气,他撇向自己握着的箫,用不屑的口气道:“真是个扶不起的废物!”   他刚要去对付沈青竹,人就不见了。   “大人,大人!”沈青竹背着他,跑向山洞。   自刚刚开始,千沧雨的表现就十分虚弱,沈青竹探了他脉搏,发现那股力量不见了,而他脉搏里,有另一种力量在与之互相冲撞,扰乱的千沧雨的脉搏。   “大人,你可不能死!你不是说要去看灯火吗?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别睡,好不好?”   他一路颠簸,可千沧雨还是没有回答他。   “其实......”   他声音沙哑。   “你对我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打小我就看中了你,便暗自发誓,生生世世跟着你,大人.....”   “沧雨.....”   “我不躲了!我再也不躲了..........我跟你回鬼界!”沈青竹抹着汗,抹着抹着就哭了,他放下千沧雨,为了不被居寒发现,特意在周边设下了结界。   “千沧雨,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你娶啊!老子就在这,有本事你就.....”他指着千沧雨脸颊。   “相沉....”千沧雨睁开眼睛。   “我不要你嫁我了。”   沈青竹一惊,道:“为,为何?”   千沧雨道:“我有病。”   “而且,青玉坛需要你...我也...”   他身上忽然压了个人,那人的呼吸止住,忘我的吻他唇瓣,等那人从他身上起来时,泪汪汪的道:“都要不行吗?”   千沧雨突然笑了出来,将他眼泪擦干,道:“你这个贪心鬼。”   ☆、第九十一回 相认   他与千沧雨躺在山洞中休息,一时竟睡着了,身边千沧雨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离开了山洞。   睡梦中的沈青竹,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背影模糊。   望了他一眼,便消失在了浓雾中,沈青竹慌张奔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着。   他奔溃的大哭,像个没有依靠的孩童。   一个激灵,他从梦中惊醒,抚摸身边,他心一沉。   沈青竹冲出去,疯了般的寻找千沧雨。   溪边的男子正蹲着清理伤口,他望了眼洞口,觉得待的时间长了,就起身回去。   “千沧雨!”身后的人喝住他。   那男子回头,惊疑不定。   “你怎么?”   沈青竹上前一步,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没什么。”   感觉不到居寒的气息,沈青竹便将结界撤去。   他撇了撇千沧雨,两人之间一度沉默,沈青竹突然指着兰城道:“我给大人讲讲,换君一展颜的故事如何?”   千沧雨点头答道:“好。”   沈青竹蹦蹦跳跳的跑向花田,他手上垮了个篮子,千沧雨则带着几分无奈的盯着沈青竹,因为刚刚,沈青竹已经转过了不知多少圈。   他忽然驻足停下,转了个圈伸手挑千沧雨的下巴,勾起抹不善的笑,做完后就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采花。   而千沧雨则愣愣的,好久没反应过来。   双手忽然使不上力,他回眸看着身后的男人,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猛的被千沧雨揽入怀中,动作急促,而沈青竹则半推半就,脸红道:“这里不好。”   千沧雨看了看四周,立马直起身子,道:“你说得对。”   沈青竹刚来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很不高兴的道:“你嫌我身子不好?”   千沧雨道:“我想与你成婚,再行夫妻之事。”   果然,千沧雨还是当初那个古板没情趣的少年,沈青竹笑了笑,靠在他肩头,咬着他耳垂,千沧雨憋红了脸,却还是如榆木疙瘩一般,动也不动。   他看起来十分难受,闭着眼不看沈青竹,沈青竹便笑道:“好了,我不挑逗你了。”   千沧雨一语不言,将他背起来,道:“到饭点了。”   沈青竹道:“吃什么?”   “大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很好吃,让我尝尝如何?”   千沧雨把头埋的很低,耳垂变为血红色,他吐出几个字:“你莫要再说话了。”   “我偏说,你还能堵上我的嘴不成?”   沈青竹下一秒就后悔了——他根本挣不开千沧雨。   他也蛮佩服千沧雨的,打死都不破规矩,怎么不去当个和尚...他后来又想,当和尚不想,遇上他,也得破了戒,还是不行。   “呸呸呸!”   沈青竹把刚刚吃进去的又给吐出来了,他指着菜问:“这是什么?”   “......我记得。”千沧雨也想不起来,在他印象中,是没叫这菜才对。   沈青竹放下筷子,一脸不悦,道:“行了行了,你也别什么记不记得的了。”   “结完账各回各家吧。”   千沧雨知道沈青竹是在闹脾气,这次他并不哄沈青竹,道:“这是被谁惯出来的脾气?”   沈青竹“哎呦?”一声,拽着千沧雨耳朵,道:“不乐意了?”   千沧雨道:“岂敢,我心自向着沈公子,沈公子无论做什么,喜什么。”   “在鄙人眼里,都是对的。”   沈青竹差点没把刚吃的饭吐出来,他直叫道:“停停停停停停!你千万别说了,我是人,是要吃饭的。”   等千沧雨平复了会,沈青竹感觉他正常了后,他才重新拿起了筷子。   发觉千沧雨盯着他,沈青竹就没说话,只听得他道:“相沉。”   “青玉坛....”   沈青竹一口道:“我不。”   千沧雨道:“可,青玉坛已经空了这么多年,那不是你的心血吗?”   沈青竹道:“我不回去。”   “那是青城的心血,和我无关。”   千沧雨不再发声,而沈青竹也只是埋头吃饭,感觉到这份尴尬的他,抬眼偷偷瞧千沧雨。   他心里一直藏着个疑问,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沧雨,你老实告诉我,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沧雨表情瞬间暗沉。   他不信千沧雨是因为记不得他,才没有及时出手相助的,这份信任,决不会错。   千沧雨却道:“听信谗言罢了...还能有什么。”   沈青竹听后皱了皱眉,他端起茶杯,却饮出了种喝闷酒的感觉。   “不提了,好久没一起喝酒,来。”他给千沧雨倒了杯酒。   千沧雨抓住他手腕,道:“你从不饮酒。”   沈青竹明白他意思,自从在灵茄村之后,沈青竹就没饮过酒,一口也没有。   他便放下了酒壶,一句话也不说,他看了看外面的光景,起身道:“该回去了。”   “相沉。”千沧雨上前,站在他身后。   沈青竹道:“大人,你放弃我,好不好,我本就是这样的人,过一天算一天,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沈相沉了。”   “无论从来的我是多么的让人敬佩,仰慕,那都是过眼云烟了。”他扯下自己竹叶发带。   “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弟子死在我曾经想拼死守护的青玉坛了。”   他回头看着千沧雨,眼含泪光,道:“你能明白吗?”   千沧雨这次没有放任沈相沉离去,而是站在他面前,沈青竹推了他一把,道:“大人若想安安静静的与我成婚,还是劝您断了某些想法,我自然会很乐意,与大人共享朝朝暮暮。”   背后的千沧雨笑了几声,他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的那帮弟子们恐怕会失望。”   沈青竹感到大事不妙,他瞪了眼千沧雨,道:“你真是好不要脸。”   客人们纷纷卸下伪装,把沈青竹团团围住,他站在中间,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这次是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掌门!”池柳带头行礼。   沈青竹心里恨死千沧雨了,便咒了他两句。   池柳见沈青竹神色不对劲,道:“掌门莫要怪他,是我出的主意。”   沈青竹道:“这么说....”   池柳道:“嗯?”   沈青竹道:“没什么。”   他看着千沧雨去结账,竟哀伤起来,喃喃自语。   池柳听后取笑他,道:“亦假亦真,真真假假,何必计较?”   甫郎并不同意,道:“没人比得上咱家掌门,我敢打包票。”   沈青竹拍了一下他脑门,道:“说什么呢,一整天就想些没用的,不好好做功课,没了我这个掌门监督,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甫郎打开他的手,道:“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还以为你一点良心都没有。”   一名弟子道:“掌门哪里有良心了?”   另一名弟子道:“你别犟,甫郎师兄眼瞎的厉害,体谅体谅。”   沈青竹“呵”一声,捡起地上的发带,很熟练的束了起来,他掂量了两下清心,道:“要不,回山走一遭?”   他完全忘记了后面的千沧雨,讲实在的,他其实是打算回青玉坛的。   弟子道:“掌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嘘~”甫郎抱剑偷笑。   他脑门又一重击,便老实了。   却还是小声抱怨道:“凭什么只打我不打他。”   池柳道:“你嘴贱。”   甫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话绝不可能从池柳嘴里听到。   他又问了声:“你刚刚,说什么?”   池柳很有耐心的再说了一遍:“你嘴贱。”   甫郎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不行不行。”沈青竹停下。“现在不能回去。”   池柳道:“为何?”   沈青竹道:“得过两天,正巧赶上我接任掌门的日子。”   “在此之前,我必须保持沈青竹这个身份,好生待在灵茄村。”   弟子们知道他的性子,还能干嘛呢,不就是为了回去那天声势浩大些,他们无奈的摇摇头,却也只得跟着他回灵茄村。   缩在屋子里的沈青竹手上拿着剑谱,看的眼睛痛,他便闭着眼休息。   千沧雨出现之前,他从没想过回青玉坛,对千沧雨说的话倒也是真的。   他不仅害怕,更不敢面对,可既然已经暴露,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坦然面对,谁又能想到弟子们会出那一招。   弟子们则坐在河畔边,池柳撞了下身边的甫郎,甫郎又撞了回去,弟子们“噗嗤”一声,笑作一团。   甫郎指着他们骂道:“学什么?信不信....”   他快要落下去的拳头被池柳挡住,一时羞愤的他与池柳扭打在一起。   沈青竹推开门,道:“都别玩了,明日还要去祈福。”   甫郎道:“祈福?”   沈青竹道:“是啊,图个平安。”   池柳抓了一把甫郎胳膊,甫郎便懂得了他的意思,两人乖巧的点点头,至于住哪,全看千沧雨。   反正就赖上他的了,青玉弟子们是这么想的:反正你以后也是要娶我们掌门的,不坑白不坑,多坑多好。   至于千沧雨,也是十分乐意的。   等把弟子们安置好后,已是深夜,千沧雨咬着刚扎禁的布条,开始处理伤口,他只不过草草的拿酒撒了几遍,并没有敷药,反而连夜去了别处。   ☆、第九十二回 茅水   池柳道:“掌门,这祈福之地....最近的只有兰城境外的茅水亭,可据我所知,茅水亭已经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了。”   沈青竹道:“懂什么,越是没人的地方效果越好,”   甫郎道:“那地方阴气重,你确定要去?”   沈青竹道:“听你这么说,这确实是个少有的好地方。”   他打算祈福后就回青玉坛,毕竟路程遥远。   可他舍不得灵茄村,便多看了几眼,却什么也没带走。   甫郎指着鸡窝,道:“掌门,不去跟他们践行吗?”   他趴开栅栏,将两只老母鸡抓起来,扔给沈青竹,沈青竹正要接,反应不够快,两只两母鸡当即磕死。   沈青竹呆住,与甫郎对视。   “掌门,掌门,别别别!我错了!别!!!”甫郎抱着头逃命,而沈青竹则提着木棍在后面追。   沈青竹将他们安葬,立了个坟,在上面插了个小木棍。   他再三祭拜,找来笔墨,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母鸡之墓?老母鸡之墓?鸡之墓?   最后他还是放下了笔,就此作罢。   路上时,甫郎道:“可以写旧友之墓。”   沈青竹道:“与鸡为友?”   甫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掌门孤身一人,山水灯火,浮萍野草,牲畜鱼虫,都在与您作伴,如此比喻,就少了些孤寂苍凉之感。”   “甫郎,从哪杜撰的?”沈青竹憋着不笑。   “古言第八篇。”甫郎坦诚的说了出来。   池柳道:“虽是杜撰,却别有一番韵味。”   后面的师弟道:“师兄还算有点进步,想当年他可是连杜撰都不愿意杜撰的。”   这点沈青竹赞同,他看向后面的甫郎,此时神情肃然。   没太在意,就往前走,观察山路。   “掌门。”甫郎拉住他。   “怎么了?”沈青竹有些奇怪。   甫郎道:“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死在青玉坛了,用我的命担保。”   沈青竹笑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甫郎道:“您一日不回青玉坛,旁人就多心寒一日。”   “您可知仇艮师兄,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沈青竹沉默。   “他从没怪过您,师兄曾告诉我,既然是青玉坛的人,就要做好为青玉坛而死的准备,我从没信过他。”   “掌门,我也很希望师兄回来,可与其这样........不如替师兄报仇。”   “他这一生最期望的,就是青玉坛安好。”甫郎说着抓紧了沈青竹。   沈青竹对于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摇摇头,道:“可归根结底,到底是我害了他。”   “掌门,谁都会死,你我都不例外。”甫郎说出这话,让沈青竹颇为惊讶。   他道:“别让师兄等太久,他也会寒心的。”   沈青竹微笑,他拍了下甫郎的肩,道:“青玉坛的大师兄教训我,我怎敢不听?”   甫郎指着池柳,道:“那他算什么?我可不想与他并列。”   沈青竹不说,摆着是让他们自己较量,甫郎抓着池柳,非要逼池柳喊他大师兄。   池柳哪里会喊,就撞开他,不理会甫郎。   甫郎叫嚣着,在池柳身后骂骂咧咧。   沈青竹笑了一下,他从腰间掏出箫,使力折断,他是青玉坛的掌门,自然不能为了私情而有顾虑,未闻到底是他的仇人。   下次再见时,大概就是真正的较量了。   他将断箫与青玉系在一起,吹着口哨瞎转。   “掌门掌门!!!”一弟子抓着衣摆就慌忙跑来。   “又怎么了?”沈青竹撑着头睡觉,为什么用又,倒是很精辟,他这一路就算是睡觉也不能消停,弟子们总会给他惹出各种事情。   而甫郎则更火大,他骂道:“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多事,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我数三声,还不躺好,门规伺候。”   他提着剑就来检查,发现了池柳还睁着眼,便把剑插在池柳耳旁。   他也不敢太横,又不能失了颜面,只好道:“给个面子?”   池柳点了一下头,闭上眼。   甫郎坐在他身边,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池柳不说话,看来他是死守规矩之人。   甫郎道:“破个例,只许你说一句。”   池柳还是不言。   “两句。”   “三句?”   “你说句话行不行?”   他算是妥协了,池柳就算醒着,也不可能理他,正生着气,池柳侧身在地上写道:“高兴。”   甫郎也露出笑容,道:“就是,多好,等明天到了茅水,我就跟那里的神仙说说,最好能贿赂他,好求他护我青玉坛个百十来年。”   池柳似乎是想笑,却咬紧牙关,他写道:“神仙贿赂不了。”   甫郎道:“为什么?”   池柳写道:瞧不上你。   “池柳....你小子...”他捂上嘴,尽量不吵其他人。   他感到背后一凉,回眸望去,双脚腾空,他被倒挂在树上。   “掌门!!!”   “掌门!!!!!”   他硬是叫了一宿,喉咙都干了,还是没人搭理他,都藏在被子里取笑他。   至于期间,恐怕最难忘的不是甫郎,而是池柳。   ——甫郎开始想办法,他不可能一个人在树上待着的,便学鸟叫,试着吵醒池柳。   弟子们都捂着耳朵,受不了他,池柳睁开了半只眼,撇向他。   “掌门!池柳睁眼了!掌门!!你看啊!他真的睁眼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呼喊沈相沉。   “池柳和你不同,他怎会....”沈青竹看着池柳的举动,他跳上树,用脚勾住树干,也挂在树上。   他的确是个自觉的孩子。   沈青竹点点头,睡了下去,而倒挂在树上的两人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池柳,池柳。”甫郎小心的用手去戳池柳。   池柳依旧闭眼,道:“说。”   甫郎道:“趁掌门睡得沉,你帮我把绳子剪开好不好。”   池柳不理他,像是睡着了,甫郎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只好乖乖挂着,他笑道:“池柳,想不到你也会犯错啊。”   “也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池柳,你说掌门他心胸宽广....为何要计较那件事呢?”   池柳还是不应他,甫郎又问:“你不累吗?”   “柳师兄?池柳公子?”   他细细看了遍池柳,总算明白:池柳睡着了。   这他妈也能睡着?   他佩服。   醒时,甫郎还是睁着眼,他困的要命,把沈青竹都吓一跳,他以为甫郎会把绳子割开,有些内疚的沈青竹将绳子放下。   甫郎腿软,差点摔倒,沈青竹将他扶好,弯腰背上他,甫郎大惊。   “掌门?”   “行了,好好休息吧,路还长着呢。”   弟子们暗暗羡慕了一番甫郎,却忽视了倒挂一夜的池柳,何况还以那种方式。   甫郎向后往了几眼,从沈青竹背上跳开,他跑到最后面,将池柳抗在肩上。   沈青竹欣慰的笑道:“亏你还能发现。”   甫郎道:“那是,其实我一直都挺仗义的,只是你们没看出来而已。”   “少吹牛,松开。”池柳想甩开他,却没力气。   甫郎道:“你想让掌门背你?想得美。”   他抓紧了池柳,加快脚步。   到的时候,甫郎几乎两腿瘫软,他将池柳放下,看向前面的破亭子,确实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亭旁有一破庙,大概就是沈青竹要找的祈福地。   沈青竹扒开草丛,他眉头一紧,道:“确实阴气重。”   甫郎道:“要是女鬼还行。”   沈青竹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甫郎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只求这辈子娶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成亲生子,就算没白活。”   沈青竹笑着,他道:“那池柳呢?”   池柳表情冷冷的,说出二字:“修道。”   甫郎道:“也太没抱负了。”   沈青竹摇摇头,推开破庙的门,他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味,像是腐肉的味道。   他将清心抽出,撇向身后弟子,比个手势,弟子们哪还敢出声,乖乖的待在了外面。   沈青竹眼神凶狠,执清心斩破浓雾,于剑身施法,庙中果然施着阵法,他收回清心,观察庙内,香燃了大约一半,地面上漂浮的灰尘飘入沈青竹眼中,他感到不对劲,便蹲下,抓了一把灰尘,在手里揉了揉。   先是他从未见过的阵法,再到这破庙燃香,沈青竹算是懂得,这为什么是禁地了。   没告诉弟子们也有这个缘由,不然这群孩子,哪还敢踏及一步。   他从破庙出来之后,身上都沾着灰,池柳一看便知,他刚想提醒沈青竹,沈青竹就对他使了个眼色。   沈青竹了解他,或许池柳早就知道这是禁地,难怪从刚才开始,他就摆出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沈青竹想他也许是理解错了,那应该是警惕。   池柳蹲下,指着地面,沈青竹看了看,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池柳道:“来时。”   “看来不止我一个对这破庙有兴趣啊。”沈青竹掌心聚灵力注入地面,震的弟子们摇摇晃晃,站不住脚,他们正要抱怨沈青竹。   “掌门,您....”   池柳看天中异变,睁大了眼睛。   “三重结界。”   沈青竹拍了拍手,道:“这下总逃不掉了吧。”   所谓三重结界,当然不是指三层结界那么简单,那是青城留给青玉坛的,威力可想而知,不仅仅存在于地面之上,可以说是无死角包裹,排除千沧雨那次,这结界还无人能破。   千沧雨只有一个,无痕也只有一个,那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破得了三重结界了。   弟子们感觉的倒,这次来不是祈福那么简单,沈青竹是有目的的。   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刚才那股力量,池柳敢说,除却青城,不可能有人敌的过他。   沈青竹不顾弟子们看他的眼神,道:“早知道在那就解决他了,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池柳壮着胆子上前,道:“掌门,我想问您………”   沈青竹道:“嗯?你怎么也扭扭捏捏的。”   池柳道:“您这三年....确实是没有修炼吗?”   沈青竹点头又摇头,他给不了答案,只能说,修炼只是一种消遣的方式,没事他就翻翻谱子,一来二去的,就记住了。   甫郎截话道:“可能掌门早就学会了,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好让我们现在仰慕仰慕他。”   沈青竹翻了个白眼,拿起行李,道:“该去前面打探情况了。”   甫郎道:“我饿了。”   沈青竹随便在路上摘了颗果子,扔给甫郎,见甫郎怀疑的表情,道:“没毒,能吃。”   甫郎将信将疑,咬了一小口,道:“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沈青竹愣了愣,突然按住甫郎的背,一掌拍下去,甫郎就把刚才吃下去的又吐出来了。   他们一起看地上的果子,谁也没料到。   “我的错。”沈青竹拾起那果子。   甫郎道:“掌门,你如何知道它有毒?”   沈青竹道:“猜的。”   他向后吩咐道:“搜山期间,这山上的东西都不准碰,更不能吃,饿也得给我忍着。”   “是!”弟子们忽然找到了当年的感觉,互相对望着。   他们看着沈青竹的背影,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双腿,更加坚定的跟上沈青竹。   ☆、第九十三回 起伏   沈青竹带着弟子们绕了大半圈,仍未发现异常之处,要说让他起疑心的,只有那破庙,想法在脑中过了几遍,他才决定:坚决不回破庙。   以他的推断,以他的霉运,是肯定要遇到事的,而且肯定是大事。   他一个人倒还好说,倒霉就倒霉了,可这些弟子们如何跟着他,沈青竹是要负责的。   池柳道:“掌门,若是寻不到,就回去吧。”   “不行。”沈青竹态度很强硬,面容冷厉。   “掌门...”池柳最懂他的想法,也知他是在为弟子们考虑,可那破庙是关键之处,恐怕刚才沈青竹根本不是要去打探情况,而是找个理由带他们离开。   前途未卜,沈青竹决不可能冒险。   池柳道:“掌门,修道之人,不应当优柔寡断。”   “这不是你往日嘱咐于我的吗?”   沈青竹道:“我虽是修道之人,却也有着不能舍弃的东西,我是青玉坛的掌门,不管遭遇到什么,我都会以青玉坛为重。”   甫郎道:“要做缩头乌龟您就自己做,我性子急,就想着刀能沾血,这些年也确实把我憋的够呛。”   之后,沈青竹便在他耳边一直絮叨,他搞不明白:甫郎还只是个少年,就如此暴戾,以后还了得?翻天了不成。   这也是沈青竹最担心的,甫郎在同行弟子中最有天赋,基本上落下的功课他两天就能学会,的确是块修道的好料,怕就怕他不受束缚,招来麻烦。   “掌门。”池柳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沈青竹与他对上眼神,才想起,有池柳在,甫郎怎么也不会太过放纵,默默的安心。   “掌门不是要祈福?”林中走出一个男人,扒开树枝,熟悉的脸庞,那男子轻声而笑。   阴魂不散啊这是?   沈青竹转身就要走,丝毫不顾及那男人的面子。   那男人也不在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沈青竹“哼”了声,抱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大人终日无所事事,前两天就赶来了。”   身后弟子们观察沈青竹的表情,纷纷抹汗——这就是所谓的心浮气盛了吧。   这样的沈青竹,弟子们只有在千沧雨来时才见得到,他们曾一度怀疑:从前掌门性子是十分温柔的,近日以来,是越发暴躁,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使掌门变成这小家子气模样?   而千沧雨,好像也随着沈青竹的变化而改变,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们也解释不清楚。   “掌门这么了解我,想必....”他嘴边挂着抹邪笑。   沈青竹也随之冷笑,道:“你真是好不要脸。”   反正弟子们表情都一样,像在看沈青竹演戏般,在青玉坛,谁不知道,沈青竹是出了名了的能演。   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弟子们也不知他是怎么一步步向女人靠拢了,总之他是越来越喜欢卖弄风骚就对了。   路上不知怎么的,沈青竹的手被树叶划出了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伤口,只见千沧雨里外查看了番,撕下自己的衣摆,给沈青竹包扎。   ........   .................   弟子们觉得千沧雨可能脑子不好,蚂蚁点大的伤口,用得着包扎???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算是长见识了。   无言的弟子们只能叹气。   “我没事。”沈青竹要把布拆开,估计是自己也觉得小题大做,不好意思了。   千沧雨看起来有些失落。   沈青竹道:“我拆了你会怎样?”   千沧雨道:“不怎样。”   沈青竹忽然笑出了声,在这么严肃的时刻,他笑的无比开心。   弟子们再一次怀疑:莫非掌门脑子也有问题了??   目前观察来看,十分有可能。   千沧雨道:“你笑什么?”   沈青竹根本停不下来,千沧雨便抓住他胳膊。   “沧沧,我问你,你这样憋着,累不累?”   他两手揉捏着千沧雨脸颊,时不时给千沧雨摆出个扭曲的微笑,一会又变成哭丧着脸。   看着被尽情的□□的千沧雨,弟子们终于相信了传闻:那个鬼界之主,在沈青竹这里,不仅没有半点架子,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他与千沧雨坐在路边休息,沈青竹把脸转向他,道:“我想清楚了。”   “还有....我想等回青玉坛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这样至少......”   “不会彷徨。”   千沧雨一愣,而后点头,他递给沈青竹样东西。   “你找出来了?”沈青竹惊喜的接过。   这上面正是居寒的住处,沈青竹当年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打探到了他住处,之后就更好下手。   千沧雨道:“阿沉,等此间事了,与我回一趟鬼界如何?”   “那是自然的。”沈青竹忙着看地图,就只是敷衍敷衍千沧雨。   “嗯,那便好。”千沧雨也不打搅他。   沈青竹感觉他有话没说完,便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了。”千沧雨仿佛又在尽力掩饰。   正好,沈青竹有事问他。   沈青竹伸出两个手指,趁千沧雨发呆,将他按倒,探了探他的鼻息。   果然是有的。   他松开手,看着千沧雨,道:“不解释吗?”   “我....”千沧雨紧张的连说什么都忘了。   不用他说沈青竹也明白,千沧雨一定又是在担心自己会在意世人的眼光,从而不愿同他待在一起,毕竟人鬼殊途,几百年来,从未出过这种事。   只是一旦维持气息,必须消耗大量的法力。   沈青竹道:“茅水亭卧虎藏龙,先前我探你血脉,那股力量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强烈,实话说,我很担心你。”   “你不肯说,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我不该强求你,大人,这一次听我的。”   “你之前说,是我成就了你,其实并不是,反之,是大人成就了现在的我。”他抓住千沧雨的手。   “我从来不在乎你的身份,哪怕你是乞丐,樵夫,贫民,我都会一辈子跟着你,你一天在这世间,我就一天陪着你。”   千沧雨表情已经呆滞,他不敢相信,是沈青竹说出这些话。   沈青竹道:“世人都笑我,骂我,厌我。”   “如果这算疯癫的话,为了大人,疯千万遍又如何?只要大人您.....能记住我一刻,一时,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想让你明白,清楚的知道,我.....我..........”。   “是再也离不开你了。“   “所以,出于私心。”他伸出掌心。   千沧雨目视他双眼,点了点头,将掌心与他相贴   沈青竹面露笑意,拍拍屁股就走,集合弟子们,说是要回破庙。   千沧雨还很迷茫,可马上他就明白了沈青竹的用意,想着刚才那些话,莫不是沈青竹为了....而编来骗他的?   如果真是那样,他想干嘛?   千沧雨顾不上细想,就去追沈青竹。   甫郎道:“您转个没完,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说话!”沈青竹蹲下,看了看四周状况。   那股腐肉味似乎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沈青竹捂上鼻子去寻找来源,他发现,越是靠近破庙,气味就越浓烈,可又好像不在庙内。   据他观察,这破庙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却暗藏玄机,这附近,一定还有东西在监视着他们,   那阵法,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庙内,一定是有人事先布置好的,早在他们来之前,可知道他行踪的,只有千沧雨和弟子。   除非有内鬼,可沈青竹不愿这么想。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怀疑过弟子。   甫郎上前,走向破庙,道:“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阵法,这也能把你们唬住?”   沈青竹看着他,道:“你如何得知它普普通通?”   “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甫郎眼神中透漏出一丝冷血。   沈青竹道:“没什么,就是好奇,往常你是不会在意的。”   沈相沉走进破庙,只听甫郎在他身后喊道:“我从没做过对不起青玉坛的事,您为何怀疑我?”   沈青竹笑着,过去拍了一下他脑门,道:“一天天瞎想什么。”   “我说了,只是好奇,不相信掌门吗?”   甫郎“哼”的扭头,道:“怎敢怎敢,掌门就是天,掌门就是地,掌门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沈青竹被他逗的呵呵笑,进破庙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扶住他的依旧是千沧雨,沈青竹真的很奇怪,千沧雨是会瞬移吗?   他道:“是万玄宗。”   这一句把沈青竹听懵了,短短时间内,他怎么知道是万玄宗搞得鬼?   千沧雨道:“这阵法与八月阵气息相通,我想可能八月阵并没有被完全毁坏,就算是残片碎瓦,也有重生的可能。”   好像知道沈青竹接下来又要问什么,他再道:“是万玄宗主的独门阵法,以八月为瓣,满月为心,召四方邪气,供阵法长存。”   不用沈青竹说,千沧雨拉着他至门外,手握赤红电光,在火光之中,沈青竹闻到了相比较刚才更浓烈的腐肉味。   他看向地下,尸骨累累,堆积成山,这也是气味的来源,这么多尸骨,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沈青竹第一个想的就是夜昭,除了他,别无他人,只有他能干出这种事。   可他终是没想到。   千沧雨告诉他时,他还重复了好几遍。   怎么可能是那孩子?   沈青竹咬着唇,这无疑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打击。   宁偿。   草丛中传来脚步声,沈青竹抓着剑柄,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迎敌的架势,千沧雨则抽出无痕,站在他身旁,有着以一敌万的气派,当然只指千沧雨。   弟子们安心的盯着千沧雨和沈青竹,没有以前的慌乱。   “哥哥这是做什么?”   “我远赴茅水来迎接哥哥,您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的吗?真让我伤感到伤心。”宁偿还是以前的小个头,却没了往日的亲和气,他从马车上下来,踩着仆从的背,五指环着翡翠,扶着腰,一脸高傲模样。   “宁宗主。”沈青竹正要弯腰行礼,就被千沧雨抓住。   千沧雨道:“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   “别开玩笑了。”沈青竹又要行礼。   千沧雨再一次拦下他。   宁偿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因为身高问题,身边的两位仆从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搀扶宁偿。   他道:“我听说哥哥放跑了夜昭,您是于心不忍了吗?还是您根本没打算信守承诺。”   这人一当上宗主,就是不一样,沈青竹心里默哀。   那么之前,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让他杀了夜昭。   “哥哥,这个问题很难吗?”   “您不必急着回答我,等您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宁偿使了个眼神。   “哥哥与我阔别已有多年,是时候该好好敬心意了。”他从仆从手里接过一特大号翡翠,快要亮瞎沈青竹的眼。   可千沧雨呢,依旧不稀罕,沈青竹想着也对,他是鬼王,什么没见过,稀世之宝多的是。   沈青竹弯腰去接,千沧雨再一次挡下他。   “你若是想要,我那里有的是,你就是把鬼界都搬了个空都无妨。”   沈青竹算是了解了。   千沧雨在吃醋。   他吃宁偿的醋?   “真是,谁的醋都吃。”他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千沧雨脸红,露出一张“你怎么能看出来”的呆滞脸,可能是他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鬼王殿下。”宁偿很有礼貌的行了礼。   千沧雨默默的将手伸向了沈青竹,接而偷偷看了一下沈青竹表情,又缩了回去,后又很冷漠的忽视了宁偿的示好。   宁偿很尴尬的收回了笑容,把手伸向仆从,仆从很疑惑的看着他,宁偿便瞪向仆从,眼神中满是狠厉。   仆从会意,搀着他慢悠悠的回马车。   仆从刚要蹲下供他踩背,就被沈青竹扶起来,宁偿落了空,摔个跟头,栽的满身泥。   沈青竹道:“人背不是用来踩的。”   宁偿道:“既然身为仆奴,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哥哥你还妄想改变这一切吗?”   沈青竹道:“在我这里,没有你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   宁偿咬牙,在马车上不断咒骂沈青竹,刚才摔的他,屁股差点没开花。   “宁宗主慢走。”沈青竹挥挥手。   他望向阵法,和那堆尸骨,什么也不问,如今的宁偿,和夜昭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那股狠劲,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第九十四回 成长   他想起和宁偿初遇时的场景,竟觉光影一瞬,变化多端。   夜昭说的也许是真的,沈青竹不知自己为何要信他,像夜昭这类人,说出的话,是真是假,谁又能知晓,只能凭空猜测,疑个没完。   他今晚准备在破庙歇息,可一想到身下的尸骨,总觉得有负罪感,可已然日落,他再去找歇脚的地方,未免有点仓促。   不如...就地睡?   弟子们得知这个消息时都有些不情愿,却也将外衣褪下,这地睡起来硌人的很,甫郎刚贴地就大叫一声。   说是把腰硌坏了。   沈青竹道:“多铺点草,将就一晚,明日再找住处。”   他看千沧雨,乖乖的躺在地上,身下并没有衣物,外衣也脱的干净,乍一看,在他身下。   沈青竹道:“沧....”   “别说了。”千沧雨闭上眼。   沈青竹笑道:“大概除了我娘,只有你最疼我了。”   千沧雨道:“相沉。”   沈青竹道:“嗯?”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放在沈青竹发上。   沈青竹看着千沧雨那张侧脸,沉默了少许。   “沧沧,你怕死吗?”   “怕。”千沧雨的回答很肯定。   沈青竹道:“你不是说从来不怕?”   “......不。”   他睁开眼,让沈青竹心疼,他眼眶含泪。   “我不想死。”   沈青竹不言。   “大人,睡吧。”   千沧雨遮上双眼,点头入睡,睡不睡着沈青竹不知道,只感觉,千沧雨一定有事瞒着他。   他想起千沧雨的之前对他说的话,就再也睡不着了。   夜起的甫郎,准备去小解一下,他回来时,池柳已经穿好衣服,将剑对着他。   甫郎皱眉,想装作没看见他一般经过。   池柳抓住他肩膀,十分用力。   甫郎轻“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下手?”   “你说什么?”池柳撇向他。   “只是想提醒你,夜间不得出声,这是青玉坛的规矩。”   “我何时出声?”甫郎好像松了口气。   “你.......”池柳不知怎么形容。   甫郎好像想起来了,池柳睡觉是不能吵的,只要有一点声音他就会被惊醒。   他揉揉眼皮,道:“你这样可真吓人,蓬头垢面的举着把剑,活人都要被你吓成死人。”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睡吧。”   池柳抓住他头发,道:“你将我吵醒,理应道歉。”   甫郎装作听不懂,道:“那就都别睡了。”   坐着的两人较起劲来,谁也不肯先睡,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日出。   最可怕的是沈青竹起行时,池柳还是精神焕发的,而甫郎则走一步倒一步,他认为是池柳在使诈。   沈青竹和千沧雨在茅水附近打听了个遍,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找个地方落脚。   沈青竹狂躁的一拍桌,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千沧雨叫了两壶茶,递给沈青竹,道:“万玄宗本就隐蔽,鲜少有人听闻,你不必过于自责。”   沈青竹道:“茅水一事关系重大,万玄宗不会无缘无故看中这破地方,我看,和那万里之外的道家说不定有牵扯。”   “茅水于道家境内,自然归道家管,可万玄宗如今插上一脚,这不是明摆着像道家宣战吗?”   沈青竹一分析这些就头痛。   “道家?”千沧雨想起一个最好人选。   “真要去找他?”沈青竹极其不愿。   “怎么了吗?”千沧雨显然还不知道。   沈青竹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见过一面。”   偷听已久的弟子道:“掌门这是要去见谁?真忙。”   沈青竹道:“兰城君主。”   弟子们还不清楚沈固是何人,只是他们掌门不见还好,一见就是有地位的人,不是鬼王就是君主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沾光倒是真的。   听说兰城君主比他们掌门还小,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同岁,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向来以大事为重的沈青竹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奔兰城。   他刚入兰城,就见白纸满天飞,上面是一人的画像,他随手抓了一把。   接着更让他惊讶的是,这画上的男子,是苏殷卿??   苏殷卿又犯什么事了....   “相沉。”千沧雨早已在那条路口等着他。   “算了,勉强去看看吧。”沈青竹将手递给他。   千沧雨很是欣喜,微微涨红的面颊看起来很是喜人。   茶馆并没有异样,只是紧锁着门,让人找不出一点缝隙来,透出的茶香味将沈青竹吸引,看来苏殷卿是没有大碍了。   他正要转身而去,却见窗子被一人打开。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苏殷卿手捧茶壶,像没睡醒般耷拉着眼皮盯着沈青竹。   “你在兰城,可是出名了。”沈青竹笑着扔给他一团画像。   苏殷卿不屑的甩开,道:“还不都是那臭婆娘的错。”   他将大门敞开,沈青竹也不客气,进去就坐。   苏殷卿给他倒了杯茶,“叹”道:“说来话长.....”   沈青竹道:“那你别说不就好了?”   “..........”苏殷卿撇嘴。   墙角边堆着类似彩礼的东西,凤冠霞帔,翡翠琉璃,黄金白银,沈青竹眼冒金光。   可苏殷卿好像对这些东西并不敢兴趣,还十分厌恶,这几年不见,都清心寡欲了?   要是搁沈青竹那,别说什么修道之人应当耳根清净,将钱财视如粪土,不可能。   只不过,不是千沧雨送的,他不收。   沈青竹一看又是在想入非非,他笑的傻呵呵,忽视了弟子们嫌弃的目光。   后来听苏殷卿说,由于他的个人魅力,一名富家千金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一见钟情,从而死心塌地,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开,苏殷卿狠话也放了,就是赶不走。   于是,气急败坏的苏殷卿,在众人面前打了那富家千金,于是,一个巴掌出名了。   沈青竹觉得是他的错,再怎样也不能打女人啊。   谁料苏殷卿淡定的道:“男扮女装。”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原来在他打那千金的同时,把他用来垫胸的布打歪了,从而让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沈青竹已经笑的不能自己,男人向他示好就已经算奇怪,怎么还非得男扮女装。   怪不得现在整个兰城都是苏殷卿的画像,别的不说,还挺像,沈青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有悬赏令。   悬赏令......沈青竹认真看了一遍,笑容顿时僵硬,这是要苏殷卿的命啊?   沈青竹道:“他要的可是你人头。”   苏殷卿道:“那就拿去好了,看他有没有那本事。”   两人正聊的欢,就有人来打搅,沈青竹道:“我去看看,你暂且别动。”   他来到门前,道:“怎么.....”   “殷卿可在?”那人向里望去。   “他.....”沈青竹想了想。   “在。”   三人同时进了屋,搜寻着有没有苏殷卿的身影,上下扫了眼,道:“在哪?”   苏殷卿“啧”道:“眼瞎啊?”   待到三人转身,苏殷卿表情霎时僵硬,他好像不是很愿意看到这三人。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吗?”苏殷卿皱眉“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请回吧”。   他强压着怒火,见三人还不走,冲为首男人凶道:“不想死就快滚,别要脏了大家的眼。”   沈青竹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你倒是护着他。”苏殷卿冷笑。   “走吧。”那为首男人神情低落,带着后面两人踏出门外。   沈青竹道:“殷卿,你暂且放下成见,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养父。”   苏殷卿指着男人的背道:“当初他将我赶出苏家时,可曾有放下成见?”   “沈相沉,你永远都是这样,只知劝我一心向善,你可有想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错?!”   “也许在你眼里,是非对错......”   “早已不重要了吧。”他这次是苦笑,反而像在嘲讽自己。   “殷卿....”沈青竹没话可说。   苏殷卿低声道:“你走吧。”   沈青竹出去时,道:“当心中了奸计,那男人不是泛泛之辈。”   苏殷卿觉得他罗里吧嗦,将门关上,沈青竹吃了闭门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千沧雨就在门外候着,他见沈青竹面色如土,道:“可是他...”   沈青竹摆摆手,道:“我没事。”   “趁天色还早,陪我转转吧。”   兰城倒还繁华,就是没什么好玩的地,比如摇摇筛子,猜猜灯谜之类的,这些都没有,听旁人说是沈固把重点放在了修建武场上,近日完工,届时,四方高手聚集,会在兰城武场较量。   要说打架,沈青竹最没兴趣。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伤心又伤身,不如游山玩水,赏灯看花。   他路走的好好的,巷口杀出一帮人,齐齐的行礼,请沈青竹入轿,沈青竹受宠若惊的退后。   那帮人神情严肃,再一次请了他。   千沧雨对上沈青竹急切的目光,道:“我在后面看着你。”   沈青竹摇头,道:“不行,你得陪着我。”   “不会有事的。”千沧雨将他送入轿内。   沈青竹还在责怪千沧雨,他到底还是慌张。   风挂起帘子,在看时,轿外站着一人,温目此时正看着沈青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男人眼中。   “你怎么....?”沈青竹欢喜。   男人道:“别说话。”   沈青竹便小声道:“你不早说。”   男人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绝不食言。”   落轿时,男人伸出手来,轻轻搀着沈青竹,一步一步,都极其小心。   沈青竹道:“就送到这吧,我不会有事。”   “相沉!”男人牵住他。   沈青竹盯着他,笑了笑。   “放心吧,一直戴在身上呢。”   千沧雨点头,待沈青竹消失后,他躲到墙角,换回了原来的模样。   弟子们都和千沧雨在外面候着,他们不禁好奇起来这个鬼王。   甫郎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从而生畏,又想和千沧雨主动搭话。   “跟我来。”千沧雨招呼后面的弟子。   弟子们虽然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发跟着他,不知道千沧雨要将他们带哪去。   只看千沧雨站在摊前,张开五个手指头,那老板张着嘴巴,一遍遍确定,千沧雨点头,将一袋银两放在老板面前。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千沧雨伸出手叫他们过来,弟子们围过去,每个小袋子里都装着甜食,才不过几秒,就被弟子们抢光了。   千沧雨偷偷笑了一下,应该是觉得弟子们抢食的场面好玩极了,他道:“好吃吗?”   弟子们说不出感谢的话,只是一直点头,千沧雨好像很高兴,道:“那这个呢?”   他举起糖人,晃了晃。   弟子们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说想吃,便都将甫郎挤出去。   甫郎红着脸,道:“想。”   “那帮我个忙,好不好?”千沧雨蹲在他面前。   甫郎道:“可是和掌门有关?”   他猜的很对,千沧雨的目地就在此。   宫墙上都是道家的禁阵,千沧雨虽不怕,但以沈青竹的性格,能不打草惊蛇是最好。   弟子们互相踩着对方的背,不知是哪个没良心的,将甫郎给挤了下去,甫郎大叫着,本以为就这样摔下,却被千沧雨接住。   他提溜着甫郎的衣服,将他举了起来,轻轻一扔。   甫郎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出现在了大殿,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而宫外的千沧雨和弟子们则坐成一排乘凉,弟子们一开始异常的敬畏千沧雨,后来和千沧雨发展的简直亲如兄弟,无论他们提什么,千沧雨都会答应。   于是弟子们拉着千沧雨喝酒,千沧雨窘迫的道:“他.....最不喜欢我饮酒。”   弟子们道:“掌门口是心非,你还真信他说的话?他与那令郎君终日饮酒,也没见他厌过令郎君,上次绝尘峰出事,还不是掌门仗义相助。”   “不过就是一剑,掌门非得把命赔上。”   池柳看了那弟子一眼,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那弟子便道:“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千沧雨却变了脸色,他道:“相沉他,很喜欢令峰主吗?”   哪位没眼色的弟子随口道:“喜欢,喜欢的很,帮绝尘峰出头还不够。”   “掌门为了救回绝尘峰那帮弟子,可是低三下四的去求自己的晚辈,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竟能死而复生。”   千沧雨沉默了许久,道:“我改主意了。”   弟子都看着他。   “他即是喜欢酒鬼,那今日,便陪你们喝个够。”千沧雨主动跑去拿了几坛酒。   弟子们见他如此豪放,都入了座,向千沧雨敬酒。   千沧雨还有些犹豫,却还是一股脑的喝干净了。   弟子们起哄,非让千沧雨把最后酒都喝干净,他们自己倒是一口也没动,门规在那,谁敢动。   千沧雨似是喝大了,呓语不清,弟子们商量着,要不要告诉沈青竹,可眼下沈青竹不在,于是他们便动了心思。   酒还未醒,千沧雨就摇晃着站起来,扶着墙好像是要出去。   弟子们则在他背后狂笑,任由千沧雨四处乱跑。   千沧雨来到大街,忍着吐意走了许久,他抬眼看见灯火辉煌,一位男子正被拥护着,面带笑意。   男子大概是在推辞什么,旁边的下人就不再劝他,各自进了宫,男子抱紧了身子,感到有些冷,他张望着,忽然将目光对准了千沧雨。   千沧雨一脸醉意,身上散发着酒味,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男子闻了闻,笑道:“你来接谁?”   千沧雨道:“我....我心仪之人。”   “可他已经有了........旁人,公子,你说我这样候着他..他会高兴吗?”   男子是诧异的,道:“旁人?”   “是啊....”千沧雨点头。   男子道:“谁?”   千沧雨脸上泛着红晕,道:“不能告诉你,他...他会生气的。”   沈青竹道:“你既知他心悦旁人,为何还要在此候他?”   千沧雨听了摇摇头,坐在地上,道:“公子,你也觉得,他心悦那人吗?”   男子坐在他身边,道:“当然。”   他看向千沧雨,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千沧雨很认真的道:“躲起来。”   男子道:“为什么?”   千沧雨道:“因为,我的命是他的....只要他有危险,我愿不惜一切,公子....你是不是觉得。”   “我的命.........特别不值钱?”   “这么说的话也没错,可是我只有这一条命,只能为他死一次.....公子,我好不甘心。”   男子道:“为何不甘心?”   “我就快死了...我活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你说他,万一与那人比翼双飞.....”他想了一下。   “可他说过,他喜欢我。”千沧雨不禁脸红。   男子道:“那是骗你的。”   “骗我的?”千沧雨懵了。   “不可能,他是一个君子,是霞光万丈皎白月,是万尺....”   沈青竹道:“停停停!听你这么夸我,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千沧雨还迷糊着,道:“我夸你?我夸你作甚?”   “总之你住嘴。”沈青竹堵上耳朵,他是实在恶心坏了。   “你不好意思什么,莫非....”千沧雨凑近他。   他大惊,道:“你是我娘子?”   沈青竹道:“谁是你娘子,不要乱说。”   “也对,他比你长得好看。”千沧雨起身。   沈青竹把他抓回来,道:“醉成这样,以后还了得,这千沧雨,平时说的话都听哪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不让人省心。 ”   千沧雨盯着他,道:“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喝酒了。”   沈青竹将他手放在自己肩上,千沧雨就甩开,道:“你别碰我!”   原来一直千沧雨都是眯着眼睛跟沈青竹说话,看也只是看个半脸或者.....手脚。   “你睁眼好好看看,我是谁。”沈青竹有些生气。   千沧雨并没有睁开眼,而是道:“我知道是你。”   沈青竹疑惑。   千沧雨道:“你暂且多留一会,等天亮了,我就又看不到你了。”   看来千沧雨把这当成梦了。   回去的路上,千沧雨已经睡着了,他趴在沈青竹肩上,道:“怎么今日的梦,还算美满........”   沈青竹愣住,他将千沧雨放下,以他对千沧雨的了解,是不会喝酒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也确实见到了甫郎,一下就明白是千沧雨送进来的,事后,跟他相处的只可能是弟子,沈青竹想着,得好好找弟子们问问。   就先把千沧雨送回了客栈,自己去找弟子了。   又害怕千沧雨会醒,就将自己的发带摘下,放在桌上,留点气息。   沈青竹被挤的难受,脱不开身,勉强伸个头供呼吸,就被大汉给挤了回去,他当场发怒,打算御剑。   清心却拔不开,看来清心比他还循规蹈矩。   沈青竹放弃后,在路边找了个地就坐。   旁边的小贩佝偻着腰,擦擦脸上的汗,叹了口气。   沈青竹道:“何故叹气?”   小贩意味深长的道:“杀不了想杀的人,做不成想做的事,你说我为何烦恼。”   沈青竹道:“知足清净便好,心中若是被仇恨占据,就再也不会高兴了。”   小贩道:“公子生的白净,一看便知没受过苦,怎知旁人的烦恼,自己还未参透,就不要妄想开导旁人。”   “就拿我自己来说,我从不做不自量力的事,正是因为懂的取舍之理,凡事还是要顺着时局,强求不来的。”   沈青竹从他的篮子里拿出两个包子,拿来就吃,道:“我从前有个敬仰的前辈,直至今日,我还敬佩于他。”   “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像他靠拢,我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孩子,终究成不了大事。”   小贩笑道:“在你眼中,他是坦荡君主,可在旁人眼里,他是过街老鼠。”   “不会的。”沈青竹眼神很笃定。   “嗯?”小贩瞧他。   沈青竹傻呵呵的一笑,道:“毕竟..是金子总会放光!”   小贩摇摇头,起了身,他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顶,连沈青竹都呆了很久。   他急忙缩回手,抱篮子的手都在抖。   “等等。”沈青竹叫住他。   小贩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包子钱。”沈青竹放在他手上。   小贩顿了一下,又追上沈青竹,道:“我不收你的钱。”   沈青竹笑着收回了钱,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小贩心安的点了点头,道:“公子是要去哪?”   沈青竹道:“弟子丢了,这不,正要去找回来。”   小贩道:“我方才经过时好像见过,你去城东酒楼瞧瞧,没准就在里面。”   沈青竹看了眼,城东,远的几乎看不见,弟子们怎么溜到那的,他十分好奇。   “那我便去看看。”   “谢过。”沈青竹微笑拜别。   他这么慢是有原因的,开导清心还需时间。   沈青竹想:莫非是三年不拔剑?清心生锈了?   他急忙抽出来,和三年前一样,透亮光洁,锋芒未敛。   “清心....就一次,我发誓,你这次帮我,我给你取个好听的名。”他试着,这是最后一次开导了,再不成功,他就只能走去了。   清心脱离束缚,在地上刻道:成交。   沈相沉欣喜若狂,踩着清心就准备飞往城东。   清心却翻了个面,沈青竹没踩稳,摔了下来。   他刚要骂清心,就见面前有把剑,和清心甚像,只是散发出来的光泽不同,有些微微的红光,剑柄呈黑色,的确霸气。   不用想,绝对是青城佩剑之首,宝贝。   不过他怎么来了?   沈青竹趴在地上,总算发现了,清心剑柄上挂着一根透明丝线,牵着宝贝的另一头。   沈青竹头疼,千沧雨何时能改改方式,至少要留东西防身。   于是他就踩着宝贝,还是恭敬的踩上去,生怕用力过猛,宝贝削了他。   青城脾气不好,宝贝还能差?   好歹是一方宝剑。   只是他不懂,清心为何一副显摆。   不是,你挑过粪,挖过坟,当过晾衣杆,做过登山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人家宝贝,御敌千万,见过女人,霸气侧漏,威震天下,沈青竹想清心真是太欠管教,大概是他感觉自己很低调,清心应该像他一样。   宝剑就是宝剑,一眨眼时间就到了。   沈青竹赶到酒楼,见弟子们果然在里面,还兴冲冲的讨论什么。   于是——   “掌门看到一定吓一跳!”那弟子笑的面部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他这么好骗,一代鬼王,怎么什么都信。”后面的弟子不留情的取笑千沧雨。   “掌门和令峰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青竹越听越明白,这帮小崽子,联合起来使坏啊。   当他从桌底钻出来时,弟子们立马收回来刚才的表情,乖巧的讨论剑谱一事。   “啧,这清雪第四招,着实有些难以参透啊....”   “你看看,雅风第十六招,我学了将近十日。”   “哪有过水第三十三招洒脱。”   “都住口。”沈相沉一拍桌。   他道:“等出了门再收拾你们,还不走!”   气的跳脚的沈青竹一肚子气没处发,和令郎君?沈青竹光想想就恶心。   现在得了,千沧雨恐怕又要郁郁寡欢,独自感伤了。   “掌门....我知错了....”弟子一张委屈脸。   “知错也没用。”沈青竹别过身子。   “掌门~~”弟子继续撒娇。   沈青竹反而更冷漠,杵在那不动了。   他是因为想到,甫郎与池柳,本以为有他们在,弟子们会安稳,谁能料....连他们也如此。   等等....甫郎呢??   沈青竹拍了下脑门,甫郎被抓进宫了!   他提溜着衣摆,以飞速寻甫郎,把御剑再一次抛在脑后,还是弟子提醒了他。   他观看天色,湿气稍微有些重,现在进去,搞不好也会被当成刺客,沈青竹微微一笑,退后三步。   “来人啊!!!!”   弟子们一震,他这嗓门,属实厉害。   于是,他成功的把人唤出来了,那人看见他,招呼后面的人去告知沈固,十分礼貌的带着沈青竹入宫,而弟子们,也只能留在宫外等候。   待说明来意后,那下人笑道:“您说的是那位小公子?沈掌门多心了,君主并没有挟持他,请看。”   他拉开帘子,沈固与萧施正聊些什么,而甫郎...在哪??   那下人有些尴尬,扫了几遍,确实没有甫郎。   沈青竹顾不上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沉哥哥?”沈固立即放下手上的事。   萧施道:“可是来找你那小弟子?”   他也不卖关子,撇了眼床下。   沈青竹蹲下,甫郎果然在下面,被捆绑的严实,脸嘴巴也堵上了,沈青竹脸上多了点怒色,他将甫郎解绑。   甫郎解绑后,提剑就要劈沈固。   “甫郎。”   “回家了。”沈青竹背过身。   甫郎道:“回哪?”   沈青竹道:“我该回去的地方。”   “仗着青玉坛无主,就对我的弟子肆意妄为,沈固,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他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垂下的手欲动。   甫郎注意到了沈青竹的变化,放下剑自己走了出去,道:“掌门,走吧。”   沈固道:“不吃个便饭么?”   “你当我青玉坛是要饭的?”沈青竹淡淡的扫了眼沈固。   沈固道:“我跟您说的事您忘了,如果想知道事实,明日就跟我走,我包准哥哥能得到您想要的。”   “互惠互利的好事,哥哥您,应该不会拒绝吧。”   “沈固”沈青竹盯着他“你若是今后再敢对我的弟子出手,当心我废了你的手脚”。   沈固道:“沉哥哥,我敬重您,但不代表你可以随心随意的跟我这样说话,以我现在的地位,你本该下跪。”   沈青竹先是冷笑了声,接着一个巴掌就甩到了沈固脸上,萧施和甫郎都忧心忡忡的,生怕他们打起来。   “怎么样,瞎了眼吧。”沈固还挂着笑意。   沈青竹道:“你无非是想激我。”   沈固拿起地上的剑,道:“打一架吧,沉哥哥。”   “如你所愿。”沈青竹也确实被他激中了,如果说是因为那些话,他真没有在意。   他抽剑凝神,与沈固兵器相交,二者对眼一望,同时转身,沈青竹掌心聚青火,眉蹙一点,臂肘使力,将青火拍出。   沈固两手举剑,挡起青火,却发现青火中还夹夹着类似漩涡状的风力,强劲的让他连退三尺。   “还打吗?”沈青竹也有了兴致。   “怎么不打,没到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沈固扔开剑。   他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手臂看似轻盈却有力道,掌中起风,刚柔并济,实为复杂。   沈青竹再一次露出笑靥,他转了转手腕,在沈固腹上快速打出一掌。   “沉哥哥,就凭......”他已经不太能视物。   “你瞧不上......”   这次是直接瘫倒。   而萧施和甫郎的表情都各不相同,甫郎没想到,掌门一出手,会如此不留前面,如此心狠,招招正中要害。   而萧施则在思考刚才那一掌,沈青竹根本没使力,无论从哪种角度分析,那都是无奇的一掌,再看地上不起的沈固,他不禁心慌起来。   沈青竹,早已不是那个破罐子。   而沈固,为了等这一天,使出的可是他练了一年有余的招式,他引以为傲的招式,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打败了,他的美梦被沈青竹破灭了。   仿佛在说“你我的差距,就在于此”。   萧施弄不通沈青竹抽了哪根筋,之前还好好的,和善如常。   沈青竹蹲下,将他扶起来。   沈固一个拳头打在他脸上。   沈青竹却“噗嗤”一下笑出声,道:“不欠了。”   沈固摸了摸脸上还未消失的巴掌印,道:“那哥哥的意思?”   沈青竹道:“你是晚辈,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要顺着晚辈的意。”   沈固点头,撇向后墙,他心里清楚的很,刚才沈青竹只要再用力一点,他金丹随时可能会被震碎,毫不夸张的说,沈青竹的实力,放在如今,居寒根本不是他对手。   和那青城比,更是差不了多少。   沈固道:“沉哥哥,你总说自己比不上旁人,你可知,在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比任何人都要出色了。”   “你是在夸我?”沈青竹有些脸红。   沈固道:“您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为人处世,不能太循规蹈矩,常此以往,便交不到良友。”   “你说的是沧雨?”沈青竹第一个想的就是千沧雨。   “........”沈固无话。   沈青竹想了遍他说的话,道:“你这样说也没错,可有时候死板并不是一种错,只能说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罢了,总会遇到知交,良友难觅,知音难寻,又不单单只是靠嘴上功夫。”   沈固对他再一次崇拜,九泊岑算是他第一个师傅,那沈青竹就得算上第二个,第三个,估摸着回道家了。   看着二人重归于好,萧施露出笑容,无论这两人从前发生了过什么,最后都会冰释前嫌。   就如同沈固。   ——沈青竹刚进宫,就里外把自己包起来了,就露个眼睛,打晕了护送的下人们,自己溜了。   结果走到一半,被沈固手下发现拦住了,那手下一看,面相很冲,眉毛即粗又浓,此时正瞪着沈青竹,匕首置于他脖颈。   他一定以为沈青竹心怀不轨。   可沈青竹真的就只是想出宫,就这么简单。   “说!”   “说什么?”   “你有何目的?”匕首触及到沈青竹的皮肤。   沈青竹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尤其是你这种人。”   那人道:“我哪种人?”   “你可知我夫君是谁?”沈青竹撇去。   “我管你夫君是谁,你...”那下人还在思考,放眼天下,只有沈青竹。   沈青竹笑道:“他要是看到了,你连灰都见不着。”   那人道:“你以为你冒充君主的贵人,我就会放过你吗?”   他刚要押走沈青竹,后面的沈固就跑来了,他抓住那人,用力拍打他的手,那人却盯着他,搞不懂意思。   “放手!放手!”沈固急了。   那人松开了沈青竹,道:“君主大度,今日放过了你,还不快跪谢龙恩。”   沈青竹趾高气昂,仰头“哼”道:“我不必向任何人行礼或下跪。”   他扯下蒙在头上的破布,俊俏的一张脸顿时吸引了宫女的目光,再加上沈青竹在外人面前又比较爱出风头。   那人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未识公子,是在下的罪过。”   沈青竹没瞧他,只是对沈固道一声:“君主殿下。”   可不论怎么样,他都应该对沈固行礼,可他并没有,让他在下人面前没面子,那人张口道:“公子可否给个面子?”   “沉哥哥行礼与否,并不重要。”沈固倒还要对他客气。   “不是我不给他面子,这是我夫君的规矩,公子我也没办法啊。”沈青竹坏笑。   沈固道:“沉哥哥的这些话,不如说给他听。”   沈青竹道:“我说的还少吗?”   之后沈青竹如同众星捧月般被送进了宫殿,他自然是上座,沈固瞧瞧沈青竹的脸色,道:“上次......”   沈青竹道:“不必再提。”   沈固给他沏了杯茶,道:“您来找我,所谓何事?”   这小子现在变聪明了,知道自己不到非常时刻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沈青竹道:“也没什么,前日路经茅水,巧遇万玄宗一行人,便感到奇怪,据年册记载,茅水于道家归管,已有上百年,而万玄宗手上没有道家的通行令,莫非是硬闯?”   沈固听后“唉”了声,道:“我正想告诉你。”   “万玄宗最近可不太平,许多小门派都被打压,现在走的走,离的离,我听师傅说,万玄宗的目标是吞并三家,第一个目标就是道家,选择茅水亭,也无非是想挑事。”他铺开一张势力图。   “而茅水地处道家边界,道家对这块虽然不重视,却也是关键之处,万玄宗抢占茅水,就等于占了先机,届时,万玄宗只要在茅水设下埋伏,等冲昏头脑的道家自己跳进去,坐收渔利。”   看来万玄宗已经在行动,现在各处都有埋伏,他不能冲动行事。   沈青竹道:“道家那边,可有对策?”   沈固道:“最要命的是,根本不知道万玄宗下一步的计划,就别提对策了。”   “.........”沈青竹不太想插手,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大事。   “沉哥哥.......”沈固似乎是在期盼什么。   沈青竹道:“道家的事就由他们自己解决,我没道理帮他们。”   主要还有之前在兰城那事,沈青竹不能忘怀。   沈青竹握着茶杯,想了许久。   而沈固虽想劝他,也没有理由,沈青竹的确没必要再做这个老好人。   ☆、第九十五回 心软   可他还是插足了。   沈青竹叹了口气,看向甫郎,道:“饿吗?”   甫郎自然了解沈青竹,道:“饿。”   他不情愿的道:“那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沈固准备的周全,上的都是沈青竹从未见过的菜品,可沈青竹实在吃不惯,他最讨厌的就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夹起一块蛇肉,他刚要入口,忽然一阵吐意,之后也是如此,似乎是那蛇肉的问题。   撤下去后,他身体还是不太舒服。   “沉哥哥是吃不惯吗?”   “那我让他们炒几个家常菜,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他刚要招呼下人,沈青竹就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娇公子。”   沈固道:“哥哥打算何时启程?我好备马车。”   沈青竹道:“你头脑真是越发不灵光了。”   “这么大架势,恐怕还没启程就已经传进万玄宗的耳朵里了。”   沈固道:“那哥哥如何打算?”   沈青竹道:“御剑。”   沈固吞吐道:“可....可我....”   沈青竹道,“御剑最讲究平稳,你不是心浮气躁之人,不试试怎么知道。”   甫郎心里只道:从哪看出来他不是心浮气躁之人了?明明就很易怒。   “嗯!”沈固十分有干劲的提剑出去。   “你干嘛?”沈青竹拉住他。   沈固抽出剑,道:“既然哥哥相信我,我要什么理由不去尝试呢?”   他踩住剑身,看起来很是紧张,控制剑身的手都在发汗,沈青竹为他担忧了一把。   果然——   他还是摔了个稀巴烂。   “放心。”他看着沈青竹。   “我绝不会拖您的后腿。”   “哥哥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我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   沈青竹想他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看他这幅样子。   就匆匆辞行了。   他笑着摘了几片竹叶,道:“我还是喜欢打打杀杀。”   “所以才说您口是心非。”甫郎在一行弟子中,最为了解沈青竹,这点毋庸置疑。   “不出两年,你们就得出师,到时候青玉坛该怎么办.....?”沈青竹已经在考虑选掌门的事情了。   甫郎道:“要选选池柳去,我没兴趣。”   沈青竹道:“也好,到时你可得好好帮衬着他。”   甫郎停下脚步,道:“青玉坛的掌门只能有一个。”   “终身守在青玉坛?”沈青竹难堪的笑了笑“我怎么和他云游天下呢?”   甫郎亲切的道:“掌门,你不如.........”   沈青竹听后表示赞同,忙夸甫郎聪明。   弟子是找回来了,前因后果也打听清楚了,沈青竹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事。   他心生疑惑,还未解。   便问弟子:“你们可曾受过苦?”   弟子们摇摇头,都是养尊处优的弟子,哪里有受苦,最多受点皮外伤。   甫郎好像想说什么,又闭了口,道:“当你不清楚一个人过往发生什么时,就不要劝解对方,孰是孰非,你又怎么能知道。”   “比起恶语,不理解才最伤人吧。”   沈青竹惊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   ——三更,沈青竹来到了茶馆前,在门前留下一张纸条,等了许久,未听步音,就原路折返回到了住处。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里面的男子身穿睡袍,捡起地上的纸条,忽然高傲了起来,将纸条扔在一旁。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奸诈。”   返回旅店,沈青竹便推开门,垫着脚,伸出了个头,道:“睡了吗?”   并没有声音,沈青竹按捺不住,就走到床边,手指轻轻刷着千沧雨的眼睫。   他抚摸的入神时,另一只手却搭了上去。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那人微微睁眼。   “我去哪不重要,倒是你,怎么还没睡?”沈青竹抽开手,脸红一笑。   千沧雨道:“我梦见你了。”   沈青竹道:“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不...”千沧雨突然起身握着沈青竹手腕。   他道:“我可是跟你说过什么胡话?”   沈青竹背着他偷笑,道:“没有。”   “真的没有....?”千沧雨脑子迷迷糊糊。   他安心道:“那便好。”   “千沧雨。”沈青竹将手放在他头上。   千沧雨惊讶的看着沈青竹。   沈青竹道:“好好睡一觉,明早睁开眼就是我。”   千沧雨不禁笑道:“你想怎样?”   沈青竹俯身,在他眼睫上轻轻落吻,道:“你我都不会有事。”   千沧雨不明白沈青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难不成真是他喝大说了什么?   “相沉,假如我.....”   “把嘴闭上。”沈青竹变得严厉“这是青玉坛的规矩,不守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   千沧雨闭上眼,看似入睡了,其实还眯着沈青竹看不见的一道缝,他朦胧中看见,沈青竹眼中有泪。   这下连他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来,他努力回想,可想起来的只有他和沈青竹在宫外见面的那一段,具体聊的什么他也忘了。   沈青竹出门时趴在栏杆上看月,他睡不着。   看着自己的影子,他忍不住想起那个永远身处黑暗的弟子,如同一团烂泥,肮脏,苟且偷生。   大概就是如此,不得不顺应时局,而虚情假意,这就是所谓的活命。   可他现在不需要那些了。   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能翻天覆他地,无人敢不应他,无人敢反抗他。   可带给他这一切,扶持他的人,在他最成功时,却偏偏要走了。   他找不到夹缝中仅存的希望,千沧雨自己都没法子。   千沧雨也从不告知他,就算喝的烂醉如泥。   沈青竹真的很想知道,千沧雨到底满了他多少事,也许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可他根本无头问起。   晨起,沈青竹执起笔墨,写道:“公子莫不言,长路皆有我。”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沈青竹撇了一眼,道:“门外是哪位公子?”   那人不答,沈青竹道:“尔等可否现身?”   “藏藏掩掩的,总叫人不太舒服。”   他随时扔出几张白纸,却如刀片般锋利,从他手中使出更像是飞镖,速度与威力与它不相上下,飘飘洒洒的血色染红了半片天,沈青竹闻着这股腥气,不太舒服。   埋尸体的他一边抱怨一边絮叨,他神色哀怨,道:“不怪我,你们就算做鬼也别来找我,既然你们要我的命,我有什么办法呢?”   “别怕,我在鬼界混的开,可以保你们不死。”   “你们千万别在作恶,要不然,死的会更难看。”他阴阴一笑,望向竹林深处。   林后那人背冒冷汗,急忙撤离,从刚才可以看得出,沈青竹杀人只有一瞬,在肉眼根本看不清的状况下,他杀了所有人。   沈青竹最近越发感觉,他与青城的那股力量相处的十分融洽,已经逐渐成了他自己的力量。   或许青城在临死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压制它的方法,只是没机会用罢了,可惜了一代掌门。   他关上门,坐在床边等千沧雨醒来,将方才手写的纸条塞在他手里,沈青竟感到一丝好奇。   “相沉.....”千沧雨发出模糊的二字。   “今日,是几号?”   沈青竹道:“三号。”   他内心感叹起,千沧雨也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时间了。   “相沉,你脸上?”千沧雨伸手将他脸上的血拭去。   “没什么,可能是不小心....”他将手放在床下,划开了掌心。   接着举起手给千沧雨看,委屈兮兮的道:“痛痛痛,我快痛死了!”   千沧雨下床,从行李中翻出各种药物,沈青竹看的眼直了。   “别动。”千沧雨在他手心撒在药粉。   伤口没过会就愈合了,这沈青竹也知道,反正受什么伤都能好,只是千沧雨,沈青竹觉得他会发现的。   没准早就发现了。   “相沉,你是不是杀人了?”千沧雨始终盯门外栏杆上未抹去的血迹。   “为什么我会察觉不到......”   沈青竹猛的抬头,忙打了自己两巴掌,道:“你不信我?”   他怒道:“千沧雨,你把话说清楚,说完咱两就散,谁也不欠谁的,你说!”   千沧雨道:“我信你。”   “只是我以为自己未能察觉,担忧罢了。”   沈青竹冷“哼”道:“算了,你对我的信任已远不敌当年,我又何必执着。”   只见门口出现一个人,抱着盆鸡血,沈青竹一看:甫郎??   天助我也啊!   他指着甫郎骂道:“站住!做什么?”   甫郎道:“不是你叫我杀鸡取血的吗?”   “你又装什么?”   沈青竹慌张的道:“本掌门怎么可能会叫你做那种事?”   “还不认了?那这是什么?”甫郎指着栏杆上的血迹。   “你.....你!”沈青竹憋红着脸。   千沧雨道:“相沉,杀鸡....?是用来做什么的?”   沈青竹只好道:“冲喜。”   千沧雨道:“倒了吧,你不喜欢闻血腥味。”   沈青竹便找个理由陪甫郎一同去,千沧雨也同意了,他恰好要出去找马匹。   “甫郎.......”沈青竹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道谢就不必了。”甫郎蹲在池边看自己的倒影。   沈青竹道:“你看到了?”   甫郎点头:“看到了。”   沈青竹道:“不说什么吗?”   甫郎道:“死就死,与我无关,那是他们自己活该。”   “甫郎.....”沈青竹觉得他实在太过狠心,比起他,甫郎多了分不符的薄情感。   甫郎将水波打乱,道:“掌门,我们今日就回青玉坛好不好?”   沈青竹道:“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甫郎回头看着沈青竹“不一样。”   沈青竹道:“什么不一样?”   甫郎攥着拳头,憋着气不说就跑开了,沈青竹很为难的摇摇头,恕他实在不明白甫郎的意思。   而且甫郎根本什么都没表达给沈青竹啊.....   他一想,甫郎入了茅水后都做了哪些事,可想来想去,甫郎在遇到万玄宗前的行为都十分正常。   说不上奇怪,只是甫郎心里像是在意着什么,他作为掌门,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份心思。   眼看太阳高照,千沧雨也该回来了,可他并没有回到这里,沈青竹便去找他,只是让弟子们先去找沈固,他随后就到。   路上浓雾遮住了千沧雨的视线,他牵着几匹马,探了探路。   身后马匹惊慌死窜,嘶吼着挣脱缰绳,千沧雨抬头看了看,马群身上都带着刀片,插入四肢,看来已经没救了。   房檐上站着一名男子,他“哎呀”一声道:“瞧我着眼睛,没伤着公子吧。”   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十分嫌弃的道:“你这就好比邯郸学步,要是他来的话,根本不至于这样费劲。”   千沧雨已经摸出无痕,电光在雾中格外显眼,他正要挥鞭,就见房檐上飘来一位身着青衣,腰挂青玉的男子,他挡在那两人面前,剑身散发着透亮的白玉光泽。   “要杀他,先杀我,除非....”他笑了笑。   握着刀片的男子道:“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两人发出龙吟虎啸般的笑声。   “你们没那个本事。”沈青竹掌中青风。   那男子道:“说大话未免太早了吧,沈公子。”   沈青竹道:“夜昭呢?他不是你们同伙,怎么没来。”   “那小子啊...”男子与身边人对视。   身边那人道:“他自有他的任务。”   沈青竹诡异的笑道:“我看还是别说什么任务了,是私逃了吧?”   现在沈青竹已经可以断定,万玄宗与夜昭之间定有联系,而之前斐贤三人,中的八面蛊,定是夜昭下的,陷害他的也是夜昭,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猜的。   他觉得他猜的没错。   因为他是谷目的心病,铲除他是首选,只有这样才能嫁祸于他,好让他活活冤死。   好高明啊.....   沈青竹不禁慨叹。   私逃,的确是夜昭的做派,谷目出事后他还不是离开了,完全不顾昔日旧情分。   他与谷目,倒真没什么旧情分,准确说更是一种合作。   沈青竹道:“夜昭既然没死,那他的命就交给我,不用你们为抓叛徒而劳心费力,毕竟想杀他的人满天下都是,又不止我一个。”   “你先看看自己走不走的掉。”身边男人抽萧吹奏,一如既往的自信。   沈青竹青风随意打出,那男人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浮在空中,呼吸如同被遏止,箫声被风力打乱,那男人身上多出几处裂痕,将箫扔给那刀片男子。   那男人盯着他,将手伸入风中,道:“快!”   沈青竹掌控着力道,想把那刀片男子也吸入风中,可刀片男子没那么马虎,先是抑制住了风力,而后又借机将持箫男子一股气拉了出来。   他本想持剑对付沈青竹,身后男子按住他,道:“你忘了我们今日不是来打架的。”   沈青竹道:“就算不是,也不妨碍本公子杀人。”   他才知道从前的他是多么的愚蠢,无知,只知表象,却不究其深意,只念旧情,却不顾及旁人性命,混淆对错。   他使出一套剑法,逼的两人无处可逃,身子低伏,跨步而起,剑法流畅,平稳又不失劲力,好极了的流玄剑法,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两人以为沈青竹荒废了三年的武功,今日一见,与往日较量,真是差之千里,沈青竹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便急忙撤退,可哪有这么容易,沈青竹早已布下结界。   两人只好与他正面相对,这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下下策,沈青竹本就克服了惑生反噬,加上三重结界的完成,两人根本插翅难逃。   接下来,沈青竹准备拿出他的千字文书来对付两人,他对于这个,已经是十拿九稳,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字符飘零,散布在结界四方,沈青竹见这阵法甚好,操纵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费力气。   两人因阵法的干扰而不能使力,只能怪千字文书威力巨大,又处于结界之内。   “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他握紧拳头,周身散发出一阵强大的气压,足以撕裂血肉,沈青竹诧异了片刻。   字符的伤害远远达不到能制住他的那种地步,一旦时间长了,则会伤害自己,沈青竹及时收手,凝神思索。   他选择了惑生阵。   居寒神色紧张,他没想到沈青竹还有灵力支撑惑生阵运转,难不成刚刚那一下,只不过为了探他的实力。   上空降来浓烟,似有一架着仙鹤的男子落入凡尘,脚下踏剑,周转自如,飘逸而利落,不掺夹琐碎的动作,只叫是天仙下凡,有着霞姿月韵之态。   刚才那一下,名为鹤归,乃是九家剑法中的一类,来时如云,动则如风,看似无奇,却并非只是为了单纯显摆。   剑气如虹,足以杀人于无形。   鹤归一招对研习者心性要求极好,这等要求也只有高洁至上的九家才能想得出了,按理说,九家在医术,才学,武功方面都占据着不可小觑的地位,他们家先祖与青城倒从不往来,而其余百家则想着法子攀附青玉坛,这份操守,世间几人能做到?   他不如归属为道家。   道家虽称道家,可在沈青竹眼里,那不过是一群顽固不化的伪君子,除却斐贤三人,哪还有侠肝义胆的道长。   而面前的这位,能有此不凡气派的人,乃九泊岑是也。   “前辈。”沈青竹依旧如前。   “相沉。”九泊岑也和从前不差。   两人对看了几眼,沈青竹突然朝他行了个礼,道:“过了今日,前辈与我便是仇人,相沉愧疚难当,恳请前辈原谅。”   他眼含泪水,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沉重。   九泊岑道:“你我早该如此了,是你从前太过心软。”   再说晚矣,沈青竹收回泪水,控制惑生走向,尽量使攻击最大化,来个瓮中捉鳖,而三向则处处顺着他,反应甚佳。   九泊岑踏剑直奔九霄,他身轻如燕,飞驰在三向之间,周围黑气将他包围,他不惧三向,剑斩阵心。   随着一道耀眼赤光,阵法发出强烈的震动,沈青竹捂上耳朵,抬头看阵法。   九泊岑再使一剑,没料及一向周旋在他左右,扼住他气管处,试图阻断他的呼吸,而操纵一向的,是立于檐上的沈青竹。   “犹豫什么?”九泊岑微微发怒。   “动手!”   这一喝,令沈青竹浑身一抖,他手指微微颤动。   “我叫你动手!!”   沈青竹紧闭双眼,握紧了拳头,一向将九泊岑牢牢的捏在手心,宛如囚牢。   九泊岑嘴角泛出血色,他轻轻抹去,道:“青玉坛的掌门就该如此,以前像什么话....”   “九泊岑。”居寒恨的咬牙切齿。   就在他还存有一丝气息时,沈青竹松了手,他道:“我做不到。”   仅仅是这一句话,却应证了他之前的种种行为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前辈....你走吧。”沈青竹撤下了结界。   居寒与未闻便扛着九泊岑快速逃走,现在的他们占下风,在此时对付沈青竹无异于自找死路。   沈青竹狂扇自己巴掌,责怪自己为何下不去手,骂自己太心软,如果不是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千沧雨是因为他,未闻也是因为他,令郎君更是因为他。   他好久没这么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废物了。   可知他这一步,会影响到多少人,他自己心里清楚,却终究是选择了放手。   而千沧雨,则在仰视着他,沈青竹跳下房檐,满脸内疚。   “相沉。”千沧雨更是内疚,他一直在思考,从何时开始,就一直是沈青竹在护着他。   “对不起。”沈青竹是为刚刚自己的心软而抱歉。   千沧雨道:“我知晓。”   他更多的是在埋怨自己。   如果他能向从前那般,护着沈青竹,他根本就不会如此。   两人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却都不说出来。   街上人烟稠密,车水马龙,好像永远停不下来,这江湖风雨,何时又能告一段落,好让人喘口气。   人居高处,担当的责任便越繁杂,担子越堆越多,便失去了自在。   可这些“倒霉事”,却能让沈青竹从中明白些什么,时少时多的,在教会他应对时局,好能在这乱世中有一处落脚之地,得以喘息片刻。   奈何他身心已处于江湖之中,也知,何为责任,何为仗义,修道之路,亦要心诚。   说起修道,沈青竹倒想问千沧雨一个极有意思的问题。   沈青竹道:“沧沧,假如你是个凡人,让你选择在百家中修道,你会选什么?”   千沧雨道:“青玉坛。”   沈青竹道:“青玉坛并不是修道首选,先不说烦琐的剑谱,光是巡山就够你受得了,为何要选青玉坛?”   千沧雨道:“双修。”   “就不怕了。”   沈青竹脸红如潮,小声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千沧雨抚摸袖口的纸条,眼中眸光愈亮,眉间似有山壑,不一会,千沧雨抬眉轻笑。   沈青竹道:“笑什么?”   千沧雨道:“笑我是个面首。”   “.......何出此言?”沈青竹面若冰霜。   千沧雨道:“你自有正宫。”   沈青竹立即反应过来,旧事重提呗。   于是道:“你也可以不做,没人逼你。”   “有何所谓?”   千沧雨扬手,花飞漫头,如梦似幻,光影照人,轻轻的吻在沈青竹额间,仿佛置身于桃源之间,云烟缥缈,如薄纱般柔软。   沈青竹笑道:“你怎么这么俗气啊....”   “不过.....我喜欢。”   千沧雨垂头,低喃道:“我也只能为你做这种事了。”   沈青竹道:“有何所谓?”   “沧雨,你护着我,保我不死,我比任何人都要记得清,那时的你,并没有因为我的固执而离开我。”他走近千沧雨,听千沧雨胸膛的跳动,将他身子紧紧抱住。   “我很感谢在我最颓废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护着你,直到成婚那天。”   沈青竹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红盖头。”   千沧雨对他这番话无不诧异,仿佛是对他而言,这一切都置身于梦中,是那样的迷离不实。   “沧雨,这些日子我想好了...”   沈青竹还未说,千沧雨就道:“我明白。”   沈青竹见他一如往常的木讷,伸出五指,道:“公子可愿陪我一程?”   千沧雨道:“去哪?”   沈青竹将他拉上清心,从身后拥着他,道:“没有头的路。”   ☆、第九十六回 挚友   去道家的路并不平坦,一行千山万壑,踏遍璜土,青衣飞扬,与那山色恰成一景,无不舒畅。   沈青竹歇息时,翻出行李,却发现了一卷白纸,他抽出白纸,仔细铺开。   发现上面写着的是各处埋伏点,有茅水,有道家,还有他们必须经过的杈子路,都一一包括在内,没有遗缺。   而下面则写道:万玄宗意图吞并道家,还请公子仗义相助,来日必定重谢。   如此全面,到底是何人   沈青竹道:“沈固!”   沈固听见,道:“什么?”   “没事。”沈青竹本想问沈固知不知道这个人,后来一想,能做到在万玄宗眼皮底下打听出的人,定不会让旁人察觉。   他正想启程,听后方马蹄声近,不单单只是一人,便停下脚步,细细看来人,眸子颤动。   下马之人手仗桃花,薄唇微启,身披青衣,道:“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沈青竹哈哈大笑,道:“这话是在对我说的?”   那人终是忍不了,搡了搡身边人,道:“都是你出的主意!”   身边人道:“殷卿哥哥,你要知道,道歉是需要诚意的,你不这样,沈掌门怎么原谅你。”   “原谅....什么原谅?”沈青竹抠了抠脸颊。   他理应向苏殷卿道歉才对。   “我管他原不原谅,这歉我也道了,错我也认了,告辞。”他作辑上马。   身边人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来帮他?”   苏殷卿立即黑脸,瞪着那人。   沈青竹试着替他们打圆场,可苏殷卿并不领情,嚣张跋扈,气焰不消。   幸许沈固劝了阵时间,苏殷卿才得作罢,静得下来。   沈青竹道:“我该如何称呼你二人?”   苏殷卿与身边人看了对方几眼,仍是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只因名同,光是唤名,便叫人分辨不出来。   身边人道:“你可以唤他师弟,叫我殷卿。”   苏殷卿翻起白眼,道:“随便。”   沈青竹陪笑道:“我哪敢啊。”   “这样,一个叫大殷卿,一个叫小殷卿,如何?”   两人皆做呕样,不肯接受这样的叫法。   苏殷卿思及旧时楼前雨,晚风冷冽,傲雪凌霜,梅骨挺拔,那是他记忆中的韶齐夜,是他初来时的景观。   便道:“唤我苏凌。”   沈青竹道:“为何?因你剑名吗?太随意了点吧。”   身边人抢话先道:“不如我叫苏凌?”   沈青竹伤脑筋摇摇头,道:“到底谁叫苏殷卿,谁叫苏凌?”   苏殷卿道:“既然你喜欢,便送你好了。”   苏凌道:“谢谢殷卿哥哥!”   这会轮到沈青竹翻白眼了,苏凌明明比苏殷卿还年长,思想方面也成熟许多,怎么在苏殷卿就会撒娇摆弄,真是不害燥,一口一个殷卿哥哥,倒还顺口。   “沧雨哥哥。”沈青竹捏着嗓子说话。   见千沧雨并不任何不良反应,沈青竹道:“你就没有半点.....不适应吗?”   千沧雨道:“你小时候经常这么唤我,有什么不适应的?”   千沧雨在这么多人面前拆他台,沈青竹羞的不知往哪逃,指骨处有五指交合,他看向千沧雨,一时喜笑颜开,胜满堂春色,引蜂蝶作伴。   “殷卿....我给你带了白面饼,没敢往外拿,生怕散了热气,你瞅瞅,还热乎着呢!”他奉承似的递给苏殷卿。   沈青竹道:“原来你喜欢吃白面饼,怪不得....山上那些吃食不合你胃口。”   苏殷卿道:“那种东西,我早就不喜欢吃了。”   苏歧笑了笑,收回了白面饼,道:“也是,你这些日子在外闯荡,什么吃食没见过,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确实寡淡。”   苏殷卿轻挑眉峰,道:“谁让你收回去了?”   他夺来面饼,咬了一口,蹙眉道:“怎么味道怪怪的?不是文姨做的?”   苏凌道:“是家父亲手....”   苏歧推了把苏凌,他便住嘴了。   接下来以苏殷卿的性子,说不定会吐出来,苏歧等着他的责骂。   “还不错,有进步。”苏殷卿给出了不错的评价,这让沈青竹也惊喜万分。   苏殷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妻?”   苏歧道:“这.....”   苏殷卿道:“没说你,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歧再一次退下了,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凌接话道:“你不也是没娶妻?”   苏殷卿道:“少拿我作比较。”   苏凌“哦”了声,道:“等花倾落何时成婚,我就成婚。”   他头上落了个包,疼的咿呀叫,苏殷卿道:“跟他学做什么?你这样迟早会沦为.....”   他撇向沈青竹。   沈青竹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目光,咳出几声,道:“快赶路。”   传闻道家空灵僻静,八百里之外无杂音相扰,云海翻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琴瑟在御,于悠然之间,感官及佳。   又有溪水环山,兰落千丈,再是足入尘土,松软适中,每一样都令沈青竹称赞,如能在这里修行,他愿意生生世世。   和传闻中的不差,道家连空气都是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嗅起来让人心情通畅,沈青竹最不喜闻血腥味。   道家讲究肃静为先,整体看起来倒古板了许多,没什么新意,沈青竹见门外无人看守,以为是道家失职,就抬脚进了去。   想了想不对,他打算自己先进去探查一番,再作打算。   千沧雨跟上他,道:“带上我。”   “我可以帮你。”   沈青竹道:“好啊。”   远处听闻钟鸣三声,群鸟惊飞,沈青竹不知为何惊慌,只加快了步伐,穿过高台,望向台下的场面。   在人群中,有一个人格外醒目,似乎是被缰绳束缚手脚,半裸上身,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者,长鞭在手。   沈青竹总感觉....   是一种感觉,他不知是什么。   沈青竹决定只身涉险,留下了千沧雨在外观察情况,以便及时逃跑。   他跑向台边,藏身于夹缝中,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竟敢到惶恐不安。   那老者手握竹简,正要宣布判决,他微微仰头,沈青竹可以感觉的到老者心情的低落,各种复杂的情感交融,让人分不出是什么,平缓后,老者道:“逆徒一流,勾结恶人,无视门规,为其辩护,置同门于险境,即日起,闭关七年,净清罪恶,无我口喻,不得私自出山。”   “你可知罪?”   一流抬头看着那老者,道:“一流.....无罪。”   人群纷纷躁动,无人不斥责一流,曾经的道家之光,怎会如此狼狈不堪?   那老者痛心的道:“一流,你可知你不认罪....”   一流道:“一流知晓。”   那老者道:“那你还?”   “你若是认错,道家还能保你一时,只要你乖乖领罚,自然有道家出面帮你摆平。”   一流道:“沈公子并不是恶人,他更没有做那些烧杀抢掠之事。”   沈青竹突然一愣。   一流道:“一流自己惹的祸,自己会承担,不需要您再为一流焦心了。”   “此行一别,望师傅,勿念。”   他一字一句的说完了话,一向平静如水的他,竟有稍许哀伤。   那老者面挂泪痕,道:“你说的轻巧!你就是去了那地府鬼门关,也还是我徒儿。”   “师傅!”一流试图冲破束缚。   沈青竹细看,才见那老者扬鞭,身有金光护体,似是屏障,将一流整个人保护起来,以不受影响。   不一会,他身边有呈长条状光圈环绕,凡近者,必死无疑,沈青竹不知老者因何助他,还是在诸位道长面前。   未免太过意气用事,护徒之心倒真切,不带半分掺假。   凌霄之上,老者乘疾风踏步,一鞭使去,地动山摇,金光普照,那老者已脱光了半身,那金光正是胸前文符散出。   沈青竹对这文符略知一二,听闻道家有一位尊者,将毕生修为封印在文符之内,只因年少为心魔所困,惧怕因失智伤人后便将修为封印,做起了无欲无求的道长。   却孤身一人守在山水间,因此性格孤僻,不与旁人打交道,生平最厌恶谄媚之人。   想不到,竟收了一流为徒。   一流的确不负众望,成为了资质最优的道长。   那老者满头白发,写满了沧桑,但格外坚毅,看来是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这万玄宗还没出马,道家就自己出内讧。   “诗画!你想纵容手下弟子任意妄为吗?”地位最高的道长起身呵斥老者。   老者道:“他会如此,也是我管教欠佳,要罚便罚我!”   道长冷眼:“你今日,是非护着他不可了?”   老者道:“诗画已是将死之人,是生是死,无可所谓。”   他将手掌放在胸膛,合眼解印。   “多谢道长。”   话落,空降一抹淡青,袖边竹文,青带扬起,环抱清心,风貌及佳,众人定睛,见是那青玉坛掌门沈青竹。   沈青竹上前抓着老者手臂,阻断了解印。   “接下来的,就让相沉代劳。”   那老者见到沈青竹,仿佛是见到了污秽,道:“道家是清雅之地,企是你能踏足的?”   沈青竹道:“首先,我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弱妇孺我一样没杀过,你们凭什么,断定我是恶人,又凭什么,污蔑一流道长?”   那老者哑口无言,面色如铁,想来沈青竹确实没做过什么恶事。   沈青竹道:“如果你们是因为沧雨的话,那只能证明你们的肤浅。”   诸位道长愤愤不平的死盯沈青竹,敢在道家地盘撒野,大放厥词,沈青竹还是第一位。   各自拂剑,蠢蠢欲动,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沈青竹收入眼中。   “我犯的错,我不会逃避,可还请诸位道长,不要伤及无辜,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只能心存善念,但求风调雨顺。”   “可我这一生,皆是风雨,皆是涉泥。”   “你如非是说他犯了什么错,那便是结识了我。”   老者道:“你背信弃义,手刃昔日同盟,赶尽杀绝,毫无人性!”   沈青竹无声,人群纷言,有人说他是惧了,有人说他是在思索退路,老者道:“沈掌门巧舌如簧,不为自己作一番狡辩吗?”   沈青竹冷笑:“事到如今,我还能为自己狡辩什么?”   他说他当时并不是想杀令郎君?不知清心是宝剑?谁又信呢,还不如闭上嘴。   人群一人道:“沈青竹,纵然你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别想出道家的门!”   其余都是附和声。   沈青竹竟觉嘲讽,在如此情景下,竟毫不收敛点笑出声。   “可以。”沈青竹扔开清心“做个交易如何?”   老者道:“什么交易?”   人群道:“不能信他!这人满口谎言,不可信啊!”   老者示意人群打住,沈青竹道:“道长还算识趣,懂的权衡利弊。”   “我的命现在就在你们手上,任各位处置。”   “前提是,放了那位道长。”他看向一流。   一流猛的抬头,晦暗的眼眸终于有一丝光辉,在他心中,这无疑是一种肯定,是结识了良友的肯定。   他嘴角绽放出一丝久违的笑意,让人奇怪,只听一声“他要自尽!快拦住他!”,一流冲破禁阵。   ............自尽   沈青竹挠挠耳朵,摊手不管。   “走。”一流给沈青竹一个眼神。   “不。”沈青竹悠悠的坐在道家地盘上。   “我不能走。”   其余道长都觉得他是哪根神经错乱,有路不走,还等他们出手吗?   若不是顾忌道家那条死规矩,他们早把沈青竹碎尸万段了。   不得先出手伤人。   这条规矩至今不被理解,或许道家先祖这跟道家先祖是个圣人有关。   以他们自己的思想,这无异于是一种懦夫行径,最主要还不占理,不论怎样,都得死守规矩。   而打破这条规矩的,只有那三位道长。   大概是觉得太过迂腐,死板了吧。   人潮中央,沈青竹悠然道来:“第一,我走了,便等同于认罪,第二,我和诸位有约在先,我沈青竹不是不讲信用之人,我该做的一定会做到。”   “但是,我请求诸位道长,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忘君知,诸位道长既是君子,想必不会犯错,那沈某便放心了。”   那威严道长走向沈青竹,沉甸甸的步伐配上冷酷的表情,更让人怀疑他是来取沈青竹小命的。   那道长伸手将沈青竹领子揪起,扔在一旁,道:“给我滚!”   道长们惊起一片,除非是将他气到吐血,不然他不会口出秽语的。   “得嘞!”沈青竹拍拍屁股,顺便朝道长们挥手。   走了几步又折返,道:“今日我给了你们这个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来日不要说成是我撒泼不羁,不讲道理。”   威严道长观了沈青竹许久,不屑撇之:“道家不是青玉坛,不会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一流正要反驳,沈青竹便道:“沈某谢过。”   “但希望您能明白,有些话别说的太绝对,从别人耳朵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又有几分可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威严道长走向沈青竹。   沈青竹道:“只是想告诉您,如果要了解一个人,同他共处才是关键。”   “我自小敬佩于道家的品性处世,日后道家有难,我必当尽一份微薄之力。”   “青竹不打扰各位道长了,告辞。”   他走后,议论声起此彼伏,不得消停。   “这沈相沉又在阿谀奉承,说什么敬佩。”   “你还不知道他?他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令郎君与他情同手足,又是百年盟友,他都能下的去手,可见这种人,不可信啊!”   威严道长轻声道:“收声。”   “把这个人记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做成什么大事。”   一位道长神色轻蔑,道:“说起来他也就是靠那鬼王才有些名气,一个懦夫罢了。”   旁边的道长听后,道:“这话不能乱说,他可是杀了鬼王啊。”   后面的道长笑了笑:“你们还不知道?”   人群纷纷看向他,很是疑惑。   “听说三年前那场让沈相沉一举成名的大事,是千沧雨自己一手策划的,你说好笑不好笑,沈相沉是如愿以偿当上了掌门,可他呢,一身剑伤不说,还把修为给赔了!”那人狂笑不止。   其余道长尽力憋笑,算是又刷新了一遍对沈青竹的认知。   待散了后,狂笑的那人查看了下四周,无人后便卸了伪装,化成一位孩童,从树洞下钻了出去。   “怎么这幅样子。”男子把玩着手上的梅花,虽不知他从哪里采的,这个时节压根不可能有梅花。   孩童道:“方便。”   男子蹲在他面前,道:“说说你干了些什么吧,我想,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孩童冷着脸,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看着吧,沈青竹想开始,那我就断了他这个念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为世人耻笑,我看他还能不能涅槃重生。”   男子道“这事算你厉害,不过,你到底是从哪打听到的?”   孩童道:“我要想知道什么,有人瞒得住吗?”   男子目视他双眼,道:“居寒,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一统天下......会去做什么?”   居寒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表情变了变,道:“还能做什么。”   “游山玩水,把酒言欢,不分早中晚午,只尽逍遥之乐。”   男子揉了揉他的头,道:“别老针对沈掌门,偶然也动一动你的好弟弟啊。”   居寒被他这一动作,惹的满脸通红,急忙掐住他脖子,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男子反而笑了起来,道:“所以,在您的心中,我就是只会任您摆布的一条贱狗,是吗?”   居寒眼眸一颤,渐渐松了劲。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道:“别担心,我不会离开您。”   他背过身,手上拿着那张面具,来回摩挲。   ☆、第九十七回 长路   ——莲池河畔,灯火点点,沈青竹靠近千沧雨,将他揽到身边,轻笑看着他侧脸。   “相沉......”千沧雨像喝醉了般,熏红的脸颊看起来可人极了。   沈青竹道:“猜猜我要告诉你什么?”   千沧雨睁着眼睛,道:“什么?”   “现在满天下啊....”   “都知道是你给我送命来了。”沈青竹眉开眼笑。   千沧雨道:“你何故高兴?”   沈青竹道:“我偏爱被世人唾弃。”   “因为我不怕,从来没有。”   千沧雨将掌心放在沈青竹肩头,变出个木雕小像。   “这是....”沈青竹接来,仔细端详。   是仇艮。   千沧雨道:“你不是想让他回来?”   沈青竹攥紧了小像,突然拥住千沧雨。   “沧雨...”他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千沧雨望着千里烟波,浩渺无穷,低头轻吻沈青竹额头,道:“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所用,只要你还需要我。”   沈青竹锤了一下他胸口,道:“住嘴!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千沧雨道:“为....为何?”   沈青竹道:“这样一来,便又回到了从前那般。”   “我不喜欢那样的我,更讨厌那时的你我。”   千沧雨一双泛着秋水的眼睛注视着沈青竹,却有了半分不解。   沈青竹道:“我想成为你的枕边人,患难与共,风雨同舟,我只有这一百年,我也想尽我所能,伴你长久。”   这时,沈青竹在千沧雨眼中看到了自己,那个真诚的自己。   这种眼神,千沧雨从未变过。   “相沉,可往后的百年。”千沧雨难掩痛色。   “我说过,你得好好等着我,而且”沈青竹哈哈大笑“我说不定会活久一点。”   千沧雨看向别处,手指轻搭在鼻梁两侧,合上双眼,道:“饿了吧,我带你吃好吃的。”   “好!”   “那我可得好好宰宰你。”沈青竹活蹦乱跳的,像只兔子。   暗处,他撇向身后的千沧雨,双唇微张,却终是没有说出半个字。   沈固跟上沈青竹,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青竹道:“没打算。”   他向后扔给沈固一张白纸,接着挥手道:“交给你了。”   沈固正身,对沈青竹鞠躬,道:“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青竹垂眸而笑,道:“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你就是你。”   沈固一头雾水,摸着脑门,还没回味过来,沈青竹就没影了。   他展开白纸,吓得赶忙将它藏起来,躲到角落里偷看。   凡是上面标记的埋伏点,他都得去捣毁,这是个前所未有的重任。   他转头看了遍周围,面前突然出现一人的面容,沈固当场翻白眼。   “醒醒。”   沈固头上落下一记拂尘。   “师傅?!”沈固咧开了嘴。   一流捂住他嘴巴:“嘘~”   两人躲在林后。   一名少年似乎拖着些东西,十分吃力,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那少年解开绳索,目光如炬,瞧上几眼便专注于做事。   沈固想走近些,看看到底是何物,就被一流制住。   一颗圆滚滚的人头落到不远处,沈固张大嘴巴,想看清那少年的面容。   他瞟见,那堆尸体,身上都披着八月袍,看来是万玄宗的人,这少年和万玄宗有仇?   莫又不是个锱铢必较之人。   那少年掌心点火,在刚才那一瞬,沈固彻底看清了他的容貌,而那火光,则是青玉坛的青火。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少年所做的一切,脸颊上未干的血迹,残缺的四肢,沈固捂上了眼睛。   一流按住他肩膀,低声道:“切勿冲动行事。”   “一切还未有定论。”一流说这话时,竟有些心虚。   沈固失神道:“沉哥哥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杀人魔?不行,我得去告诉他。”   一流正要拽回他,沈固就御剑逃开,一流只好去追,就这样你追我赶,两人竟一同打了起来。   沈固道:“沉哥哥有危险,我怎能袖手旁观!”   一流持剑迎去,道:“那是他门下弟子。”   一瞬间,沈固愣了住,才想起仇艮的那件事,对沈青竹的打击,是致命的。   “难道....要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吗?”   “他有权知道真相。”   一流脱下道袍,挡在沈固前面。   他道:“我已非道家中人,自然不必遵循道家的规矩。”   沈固紧锁眉头,道:“我不想对您出手。”   一流道:“沈固,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些年的进步吧。”   沈固道:“您是非要拦我不可了?”   “好。”   如今的一流,多少让人不适应,从前的他是如何循规蹈矩,死守规矩,又是如何的心系天下,胸有大志。   沈固咬牙,将剑扔在一旁,双膝跪地。   一流看着他,叹了口气,知道沈固这孩子不可能对他出手,便道:“起来。”   沈固摇头,依旧不起。   一流伸出手,道:“起来。”   他奈何不了,只得道:“我准许了,快起来。”   沈固笑如春花般烂漫,谢了几声后就匆匆行去。   一流模样很后悔,他不知这个选择对不对,对沈青竹是何影响。   他出了道家之后,只是和沈青竹寒暄几句,根本不知沈青竹如今的心境,三年一别,两人竟有些陌生。   以至于没说上几句话就散了。   一流看着手上的绳印,一时想起了某些往事。   他便也随了沈固,默默在后。   人群挨肩擦背,拥挤不通,沈青竹一踉跄,差点摔坏了身子。   他正要与那人理论,千沧雨就将那人拦下。   “道歉。”   那人张扬跋扈,分明是他理亏,却不肯低头认错。   千沧雨已经变了脸色,五指微动。   沈青竹拉住他衣袖,道:“算了。”   千沧雨道:“不可以。”   那人瞪着眼睛,道:“凭什么不可以?”   千沧雨撇向他,道:“你撞了我娘子,你说为什么不可以。”   人群一阵唏嘘,那人指着千沧雨,五官扭曲的皱成一团,捂上嘴巴故作恶心。   “我呸!”   “你就是个....败类!变态!你你你...”   “你个杂种!!”他指着千沧雨脸骂,语气越来越高。   沈青竹挡在千沧雨身前,道:“这种饭桶,交给我便好,别脏了大人您的手。”   那人正欲出言辱骂沈青竹,脸上就落下了拳头,他抚摸脸颊,疼的哇哇叫,坐下地上撒泼,要求官府惩戒沈青竹。   沈青竹提起他领子,道:“再敢说一个字,就割了你的嘴。”   那人不敢再嚣张,慌忙点头。   他牵起千沧雨的手,从人群中离开。   千沧雨注视着他,忽然转过身,擦拭沈青竹掌心。   “我没事。”沈青竹面色很不自然,毕竟这么多人在看他们二人,先才又如此高调。   千沧雨默默无语,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只有他始终看着沈青竹。   人群中冒出一个人头,“啧”声道:“当初就不该把青玉坛交给他。”   身边一堆戴着斗笠的老者,其中一位老者道:“良笕,你都跟一路了,怎么还不现身?”   古良笕道:“这小子....”   那老者再问了遍,古良笕才回过神,道:“现什么身?你想让我死在他那宝剑之下吗?”   老者道:“他不会杀你的。”   “闭嘴!”古良笕弯着身子,挤出人群。   老者道:“你怎么不看了?”   古良笕道:“看什么,还不够吗?”   “丢我青玉坛的人?百年基业都败在这小子手上了。”   老者道:“若是你也放弃他...他岂不是绝无回山的可能了?”   “千沧雨被你吃了?你把他当摆设?”古良笕掐着腰“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这个老掌门。”   “行了行了,走吧。”   老者道:“走?”   古良笕道:“他够格了。”   老者道:“那你说说,他与你相比,哪个更好?”   古良笕作了一番思考,才道:“他。”   老者道:“那与青城相比?”   古良笕道:“青城是青玉先祖,自然无人超越,可相沉却是最适合做掌门的人,他们俩作一比较的话,自然是比不得的,可有一点相同。”   “他与青城,都是断袖。”   老者道:“那差不了多少,沈相沉定能撑起一片天。”   古良笕道:“可不管相沉如何优秀,我们都要铭记先祖的恩德,没有他便没有青玉坛。”   老者道:“过段时间就是青城的祭日了。”   古良笕道:“是啊....那也是他辉煌散去之日,实在惋惜。”   他回望沈青竹,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注意到的弟子,那个总是忙忙碌碌的弟子,再到如今的沈青竹,中间经历的无不是挫折凶险,或许这一切,才铸就来沈青竹,这个可以似竹骨般挺直腰杆的沈青竹。   他渐渐收回了目光,唇旁一抹笑意。   “哎呀!”沈青竹拍着脑门。   千沧雨道:“怎么了?”   沈青竹道:“我忘了一样东西。”   千沧雨道:“什么东西?”   “忘了...我夫君。”沈青竹勾起邪笑。   千沧雨道:“不是在这吗?”   他见沈青竹没有出言,慌了神色,道:“难不成还有旁人?”   沈青竹只是笑,却不说话。   千沧雨一蹙眉,深思起来。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沈青竹将手递给他。   “我累了。”   千沧雨点头,弯腰将他背起,道:“明日还留在道家吗?”   沈青竹道:“静观其变,暂且留下吧。”   接下来,两人便在人群注视中离去了,再看各自的面容,个个张大嘴巴。   ☆、第九十八回 归宿   晨时,沈青竹骑马赏花,于道家周界逗留,马下之人将手递给他,沈青竹点了点头,下马后便与那人同行。   沈青竹道:“沧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千沧雨道:“上次埋的尸骨,我想再看看。”   沈青竹了会了意,炸了破庙一角,千沧雨探头,忽然蹙眉,久久不得舒展。   他捡起尸块,瞧上片刻,明显的是,他那欲言又止的双唇,好似有所顾忌。   “怎么了?”沈青竹向他走来。   “停下。”千沧雨扔了尸块。   他牵起沈青竹手腕,道:“没什么线索,走吧。”   沈青竹狐疑的盯着千沧雨,道:“真没什么?”   千沧雨点头,沈青竹却皱了皱鼻子,道:“骗人可不是这样的。”   他望去庙下,登时惊的无声,那庙下,正存封着新的尸骨,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凶手很细心的将外衣脱去,也并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手段凶残,已经是个老手了。   沈青竹道:“你发现了什么?”   千沧雨不语,只是牵着他。   沈青竹道:“你发现了什么?”   千沧雨窘态尽显,仍是不愿出声。   “沉哥哥!”   沈青竹望向碧空,御剑而来的沈固着急忙慌的驶向沈青竹。   “慢些。”沈青竹扶住他。   沈固顾不上道谢,视线一转,他惊愕的指着庙下的尸骨,道:“你都知道了?”   他惊讶于,沈青竹的淡定。   沈青竹便顺水推舟的道:“知道了。”   沈固原以为沈青竹会不愿接受,见到他无恙便放了心。   沈青竹道:“能给我细说一番吗?”   沈固答应了他,开始阐述起昨晚所发生之事。   说到青火时,沈青竹已经变了脸色,脚步有些不稳。   再说到凶手,沈青竹几近崩溃,他强忍着,不肯倒下。   沈固没有漏掉一点细节,完整的把整件事情复述了出来,可越是这样,沈青竹的感观就越清晰,那件事情,仿佛就发生在他眼前。   沈固道:“沉哥哥,当初他入青玉坛时,您可曾查过他底细?”   沈青竹双眼无神,木讷的摇了摇头。   “难怪。”沈固握竹剑柄。   “您要是舍不得,就由我来解决他。”   “这样的杀人魔,就不该留在世上。”   沈青竹回神,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沈固被他这股目光吓到,不敢多言。   沈青竹道:“他是我的弟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对他出手,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也就是说,事情不发生在沈青竹眼前,他是不会相信的。   沈固无可奈何。   “可他确实...”沈固抓住最后的机会,想劝说沈青竹。   沈青竹道:“我比你清楚那孩子。”   他离开破庙,道:“不过就是些陈年尸骨,能代表什么?”   恰巧的是,弟子们也随之赶到,见沈青竹面色惨白,心知发生了不妙的坏事。   沈青竹瞟去,收回了戾气,柔声道:“怎么找来的?”   弟子道:“您猜。”   沈青竹笑了两声,丝毫不见方才的淡漠。   “我怎么猜的到呢?”   弟子们在沈青竹耳边低语,之后便一同大笑了起来。   沈青竹指着他们,道:“你们这群孩子啊。”   人群不见甫郎与池柳,沈青竹道:“他们二人呢?”   “甫郎师兄还未起,池柳师兄....”弟子涨红着脸。   “池柳师兄.......被那苏凌拦在了路上。”   沈青竹道:“无妨。”   “你确定无妨么?”枝下,一男人撇开树枝,嘴角含笑。   不错,是苏殷卿。   沈青竹道:“他,我无可担心。”   苏殷卿轻轻抬起眼眸,笑道:“如果,是烟花之地呢?”   ——挤在姑娘堆里的池柳,神情依旧平淡,面若冰霜,倒似仙童一般。   他轻挑眉头,看着桌面上的棋子。   一女子娇羞道:“公子真是,看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她尾音拖的极长,有股子狐媚劲,只要是个男人,恐怕都会被勾的心痒痒。   池柳道:“我在看棋。”   他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身后状况。   女子们全都让道,不甚娇羞,挤作一团窃窃私语。   “柳公子要下棋,何必来这烟花之地,找我便是。”   池柳回头,眼前一亮。   少年身子扭动,到池柳面前时转了个圈,从身后拿出一枝桃花。   他嘿嘿一笑,道:“跟掌门学的。”   “掌门才不会向你这样。”池柳背身看棋。   少年道:“我本想折柳叶赠与你,可这时节,到哪寻柳叶。”   池柳道:“那你这桃花....”   “看不出来吗?”少年晃了晃。   池柳此时才看清,这不过是纸桃花。   池柳道:“工笔粗糙。”   “你这人,我好心助你脱离苦海,你反倒不感激我。”少年将纸桃花扔开,从姑娘堆里离开。   池柳跟了出去,在路边发现了少年,他望向枫叶,道:“青玉坛的枫叶可比这好看多了。”   他瞧池柳已经走的老远,提脚追赶。   来时,沈青竹正睡在树上小眯,池柳不愿打搅,便坐在树下等候。   枝干忽的猛烈震动,沈青竹向下看,甫郎正向他招手。   沈青竹跳下树,折了枝干,就去追打甫郎。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甫郎护住身子。   沈青竹笑了笑,丢下枝干,道:“又不是真的要打你,怕什么?”   甫郎道:“我也真的只是在配合您啊。”   两人相视一笑。   沈青竹咻的抡起袖子,甫郎赶忙抱头,道:“错了错了!不敢犯了!”   “好吧,暂且饶你一回。”沈青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   千沧雨道:“怎么还像个孩子。”   沈固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那位装糊涂的沈掌门,到底何时才会清醒.....   他不能忍受于沈青竹,指着青玉弟子们道:“你好好看清楚,他可是想杀了你。”   沈青竹将视线投向沈固,道:“不管是不是,都和你没有关系。”   沈固霎时没了言语,沉默少许,便持剑远去。   沈青竹望向他,耳边的是弟子们嬉笑之声,顽皮至极。   他双脚刚入地,庙内阵法便如同唤醒了一般,迅疾如风,在茅水周界散开。   沈青竹后退,刚想施法,却发现自身法术已然失效,根本施展不出。   他双脚渐渐麻木,使不上力气,只能抓住枝干,可这不过是一场徒劳,沈青竹心里有底,他奈何不了这阵法。   再过半刻,他身子会彻底僵硬,那时,他不能作任何反抗,连挣扎也不得。   “沉哥哥!”   沈青竹抬头,御剑的沈固正伸手给他。   沈青竹突然一笑,随着双脚离地,他看清了阵法模样。   八月为主,满月为心,这一特征完全符合万玄阵法,沈青竹早知这是万玄阵法,可他还是有所怀疑,要知道,阵法这一块,还没人比得上青玉坛。   怎么可能有青玉坛对付不了的阵法。   沈青竹绝不信。   他一跃而起,身傍青光,持剑劈去,宛如奔累,形似疾风,惊鸿藏锋芒,寒芒破苍穹。   沈青竹从容应对 ,秋风瑟瑟,吹起他额间碎发,他神色凝重,长眺青山。   那个方向,是青玉坛。   沈固怒吼道:“你还打算放过他吗?”   残阳以落,乌云腾起,不见密光,沈青竹眼里满是暗色。   沈青竹道:“此阵法,不是我青玉....”   “可他是万玄宗的人!”沈固无情的拆穿了沈青竹。   “是又如何?!”沈青竹将清心扔下。   沈固道:“你下不去手,自然有人帮你!”   疾剑飞啸,势不可挡,剑锋穿心,而那人,却是沈青竹。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弟子,谁也不可以.....”   沈固惶恐极了,握剑之手颤动不安。   弟子们奔向沈青竹,呼唤他姓名,只有一人,呆呆的看着沈青竹,竟笑了出来。   池柳愣愣的,将手探入腰间,道:“是你.....?”   “不错。”那人脱下青衣。   里面的是万玄宗八月袍,穿在他身上,很是刺目。   这与之前的顽皮少年派若两人,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你为何.......?”池柳抽剑。   那人道:“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池柳道:“你是.....万玄宗的人?”   那人没有应他,露出腕间的八月纹,道:“我从来就不在青玉坛。”   沈青竹眼眸好似深不见底,他垂下双目,道:“早下手便是,何必等到现在?”   那人道:“掌门,从你怀疑我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沈青竹看见,庙内探出几个人头,正在议论着沈青竹,大概是不久前到的,难怪....阵法会在那刻。   那人似乎用口形在道“快走”,可沈青竹看不清。   “掌门,对不住了。”那人正要起剑,池柳就挡下了他。   那人道:“池柳,肉身单薄,你尚且年少,还是不要任性妄为的好。”   除却这人,其余弟子,包括千沧雨都没了法力,形同凡人。   “用青巍第三招!”苏殷卿因为冲动,已经到了完全僵硬的状态。   池柳一怔,青巍是以灼烧金丹为主,使自身修为在一段时间内达到顶峰的剑法。   莫非,苏殷卿研习过青巍剑法?   见池柳屹立不动,苏殷卿撇向沈青竹,惊道:“你....没教过他们?”   血色染红了青衣,沈青竹只身走向那人,道:“你可以不必选择那条路。”   那人笑声空洞,将沈青竹一掌打开,从沈固腰间夺去了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地图。   逃窜之际,长鞭挥来,形似游龙戏水,身外电火赤光,飞沙卷起,地日色昏。   鞭离那人只有毫厘,却被一阵剑风刮偏了方向,待到风定时,众人看清,那持剑之人便是沈青竹。   “放他走。”   众人消停下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沈青竹。   “甫郎,若你愿意跟我回青玉坛,今日之事,大可翻篇,若你执意如此....”沈青竹好似呼吸困难,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在颤抖。   “切记,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保全自己,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横行霸道,不可....不可忘了。”   “你是我门下的弟子。”   甫郎只是轻哼了声,便带着地图匆匆远去,再不见身影。   好像,从前的一切,都是场云烟。   沈青竹倦了,他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阴云笼罩着点天空,撇向耳边之人,那人大概也累了。   两人各自无声。   此刻,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骤然间,沈青竹恍如回到了青玉坛,雨落时节,他总趴在窗外赏景,仿佛那一刻,所以的心事和烦闷都被这场雨给带走了。   但为什么现在,他没了这种感觉,乃至躺在这大雨之下,他忽感烦躁。   这一战,是他败了。   沈青竹败的很惨。   “真狼狈啊....”   “哥哥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多少带着几分嘲讽与奸诈,沈青竹眼前出现一张脸,此人笑的狰狞,无不漏出丑恶之态。   沈青竹道:“甫郎....是你安插在青玉坛的间谍吗?”   宁偿道:“哥哥何必明知故问?”   “不过他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沈青竹道:“放过他。”   他早已猜出宁偿下一步的安排——杀人灭口,甫郎对他已没有利用的价值,应当早日铲除祸害。   宁偿眉眼带笑,道:“哥哥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沈青竹道:“吞并青玉坛,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乃是家父的遗愿,身为长子,我当然该尽孝义之道。”他特意将“长子”二字重读,似乎是为了强调什么。   沈青竹冷不丁的道:“长子?这么快就忘了你那同母异父的哥哥?”   宁偿一颤,随之道:“他一身贱骨,根本不配做长子!”   沈青竹道:“你口中的贱骨,可是令天下人忌惮的武将夜昭?真是那样的话,身为“长子”的你,却始终平平无奇,如此,我倒要怀疑,你是否有做“长子”的资格呢?”   剑风入耳,沈青竹迅速弹起,持剑定身,刚才那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沈青竹原以为是他身手矫捷,乍一看,困住长剑的是一长鞭,握鞭之人眉峰显露出些可察的戾气,手腕反来,那长剑便从宁偿手中脱离。   千沧雨接剑,便是硬着把那长剑折段。   沈青竹含笑不语,羞怯的瞧着千沧雨。   宁偿轻撇后方,原先埋伏着的万玄弟子像春笋一样窜了起来,人数众多,绝不是沈青竹一人可以抵抗的了了。   在场不止他一个。   弟子们欲要上前,只见宁偿拦道:“你们不是他对手,快退下!”   沈青竹也不出手,默默的看着宁偿带着他的弟子们离去,长舒口气。l   可这一切并没有因此而告一段落,接下来发生的,更让沈青竹等人惊诧。   但凡是个人,见到沈青竹都得让道,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仿佛他就是个招霉气的瘟神。   而他自己早就料到了这种事情,只是将当年他本应该承受的痛苦放到如今罢了。   沈青竹盘腿而坐,收拾行李,竟在行李中见到了已经被甫郎带走的地图。   他不免心惊,莫非,那张地图,已经被甫郎掉了包?他带走的....根本就是假的地图?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青竹奔出门外,脑中浮现起当年流传的故事。   据说万玄宗当年为了选出最有天资的弟子,不惜将他们困在密室中,任凭厮杀,也就是说,只有一位能活。   而活下来的那位少年,则会被当做万玄宗的棋子,任期摆布,直至无用。   当年的密室,就在茅水破庙。   沈青竹用力狂奔,从一开始,他就能感到甫郎与其它同龄人不同,可是,果真像宁偿说的那样吗?   沈青竹心中否定,他跑到尽头,到这里,就不见了脚印。   他腿一软,差些跌落山崖,稳着身子在崖边呼唤,可除了鸟鸣,根本没人应他。   沈青竹跪在崖边,鼻头微酸,他捂上眼,像是下定决心,起身返回客栈。   翻出甫郎行李,他才发现,里面背着的不过是几本青玉剑谱其余的就是一个不显眼的破本子和几块碎玉。   沈青竹翻开那破本子,发现上面所记之事,无不是青玉坛的美好时光。   只有一页,写的很杂。   沈青竹看后,愣了愣。   原来当时,千居寒已经和万玄宗串通,知晓了甫郎之事,准备将他除去,先来抓的只是甫郎一人,池柳硬插手才会被反将一军,匆匆赶来的仇艮为了救甫郎才会被打伤。   而甫郎当时并没有救助仇艮,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有所考虑。   而沈青竹,早就被甫郎在茶中下了药。   也许是为了不让沈青竹知道,他是卧底这件事。   可不管怎样,仇艮的死,对甫郎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抹去的阴影。   杀了这么多人的他,终于有颤抖的时候了。   沈青竹想着,当年他们三人并肩而行的日子,今朝今时,只留下池柳一人....   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沈青竹强忍,抬步敲开池柳房门。   池柳正在画像,见是沈青竹,收了笔,像沈青竹行礼,只是他状态极差,黑沉着脸,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沈青竹道:“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硬撑。”   池柳道:“我没事,掌门勿要挂念。”   “甫郎他......”   “掌门,那位来找过您。”   池柳说这话,等同是赶沈青竹走,沈青竹了会了意思,关上房门。   他从前,是不会这样无礼的。   沈青竹叹气,走下阁楼。   只见千沧雨蹲在路边,手上刻着什么,沈青竹溜过去偷看。   发现他正在刻甫郎,上一次刻的是仇艮。   沈青竹道:“甫郎还没死,就不需要了。”   千沧雨回头,道:“可不在身边,总会不习惯。”   沈青竹道:“总会回来的。”   千沧雨站起,道:“别人不清楚,我清楚。”   “想哭便哭,别憋在心上,会憋坏的。”   沈青竹道:“可....那孩子见到又要说我一脸丑样了。”   “他可机灵了。”   千沧雨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偷偷哭,让他看不见,不就行了吗?”   沈青竹点头,抓起千沧雨袖子盖在脸上,看来还是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千沧雨忽然看见,他脖子边留下的泪痕。   又过几日,沈青竹终于打听到,一旦万玄宗抓住间谍,会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法子逼他服软,供出底细。   大概甫郎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抵抗不了,才会选择那条路的吧。   那条归宿。   这么多年,光是沈青竹看见的,就有百来次,甫郎总是在夜里惊醒,突然大叫,突然大口呼吸,那种状态,是下一秒自己就要丧生的感觉。   沈青竹在夜里翻来覆去,将万玄宗那张地图握在手心,突然撕成碎片,撒在空中。   ☆、第九十九回 险境   次日晨时,沈青竹起了个大早,扒在池柳房门上偷瞄,时不时趴下,又或是倒立,总之各种姿势,想尽法子的偷窥池柳。   可房间里连呼吸声也没有,沈青竹便踢开了房门,屋里果然没有池柳。   上吊了?   沈青竹慌张的跑向里屋。   见还是无人后心安了些,却还是没有舒心。   他抚摸地板,上面没有留下任何迹象,池柳大概是为了不让沈青竹知道他行踪,而特意提鞋出去的。   不过好在,清心能感应到他。   这一切还要从之前说起,那日茅水,弟子们找到他正是因为,剑灵之间互相感应的缘故,而这一路走来,佩剑们应该认识的差不多了。   以沈青竹对清心的了解,差不多是它先搭讪的,不,肯定是它先搭讪的。   之后沈青竹就去打听了一焦,因此发现了池柳的动机。   道家今日会在茅水地界,加强防守,大约午时就到了。   得知消息的沈青竹顺着佩剑飞往破庙,屋中的少年拿着扫帚,将屋中灰尘一概扫除。   沈青竹道:“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少年道:“掌门....”   “这样就可以了。”   沈青竹道:“可以什么?”   “没人知道,这是他做的了。”少年恍惚,只知道做眼前的事。   这灰尘,沈青竹与他都清楚————是人的骨灰。   “池柳,跟我回去。”沈青竹拽着他往外走。   池柳道:“掌门,老实说,您早就怀疑甫郎了吧?”   沈青竹听后一惊。   这是池柳会说出的话.....   沈青竹道:“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担保。”   池柳道:“我不想回青玉坛了。”   沈青竹松了手,盯紧池柳。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片刻,他道:“对不起。”   池柳摇头,道:“您不必道歉,不是您的错。”   沈青竹蹲在池柳面前,道:“你想清楚了?”   “嗯。”池柳低头。   “那掌门也不回去了。”沈青竹坐在他身旁,抚摸着青衣。   “为何?”池柳与他并坐。   沈青竹道:“青玉坛,缺一不可。”   “可...仇艮和甫郎。”池柳断了话锋。   “不都在这嘛。”沈青竹笑着将木雕小像掏出来。   池柳眼眸处似有烛火摇动,他接过木雕小像,道:“是啊...青玉坛,缺一不可。”   沈青竹道:“那你还走吗?大师兄。”   池柳笑道:“不走了。”   “那便好。”沈青竹伸个懒腰,一不小心竟把腰扭了,疼的直扑腾,池柳在一旁,面挂笑颜。   “是时候回青玉坛了啊。”   他扶着腰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死鱼眼,吓的他直退后。   那人见此人是沈青竹,便径向从他身边擦过,道:“一流在何处?”   沈青竹道:“我怎么知道?”   诗画老者突然跳出来,道:“你会不知道?分明是你将他带走。”   沈青竹道:“等等等,这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说到头,反倒成了我的错?”   “你还想抵赖!”老者指着他鼻子骂,差点把唾沫喷到沈青竹脸上。   沈青竹勾唇一笑,道:“其实诸位想对付万玄宗,找我便是,沈某乐意相助。”   “你这个奸诈....我呸!龌龊无耻的小人!”诗画恐怕是第一次这么骂人,以他的理解,是沈青竹蛊惑了一流。   “随便你怎么骂,总之,一个帮手摆在这,你们爱要不要。”沈青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万玄宗算什么,我一个人足够。”   沈青竹气焰嚣张,引的诗画更加不快,只看威严道长拿出告示,丢给沈青竹。   上面是他的画像,至于配文....自然写的都是他如何下作,如何卑鄙的事。   “你们道家不愿跟我这样的人合作,我可以理解。”沈青竹将告示扔开,本是想潇洒一回,却砸中了威严道长的头。   .......……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威严道长一张木讷脸,一看就是守寡的料,沈青竹不但不怕,反而道:“高处不胜寒,道长又何必固守陈规。”   “走这一遭,应当随心所欲才对。”   威严道长看着他,道:“你以为多少人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就连沈掌门自己,都不一定做的到吧。”   沈青竹笑了很久,道:“不错。”   威严道长转身离去,抛下一句:“这件事,不可让他人知道。”   沈青竹思考了很久,乃至回到客栈都没有想出来,直到千沧雨提点他,他才终于明白,那个威严道长,答应了与他合作啊....   沈青竹兴奋的拍桌,这样下去,万玄宗不过几日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日是发生什么高兴的事了?”千沧雨端来茶水。   沈青竹道:“不告诉你。”   千沧雨道:“那我便不问了。”   沈青竹到现在都不理解,千沧雨究竟为何还是如此木讷。   只是沈青竹现在不愿去思索这些事情,大战在即,他必须燃气斗志,拼他个翻江倒海,斗他个地覆天翻。   千沧雨低声道:“我知道,你又要去赴险了。”   沈青竹不知他如何猜出,却也只道:“总要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千沧雨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别去了。”   沈青竹怒火中烧,吼道:“我的弟子,死在万玄宗的手里,你让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千沧雨道:“我不想死....”   沈青竹登时无言,在房里待了半刻,便拂袖而去。   他坐在屋檐上,仿佛有理不清的烦恼一个接一个向他砸来,沈青竹一掌下去,竟将半边屋顶压塌。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早已不在当初。   沈青竹气氛的打自己几巴掌,仍是不觉解气。   于后半夜,沈青竹起身收拾行李,踏出了客栈。   他没告诉任何人。   “这黑灯瞎火的,不知沈掌门想做什么?”靠在墙边的男人慵懒一笑。   “嘘~”沈青竹踮脚走向他。   “殷卿啊,我知道你善解人意,为人仗义。”   “这我都知道。”   沈青竹摩拳擦掌,道:“那可不可以,不告诉他们?”   苏殷卿对他笑了笑。   “不可以。”   “除非....”他眼眸一转,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笑意。   “除非什么?”沈青竹期待的看着他。   苏殷卿道:“带上我。”   沈青竹突然大声道:“你去了也是送死。”   这一句可把苏殷卿惹毛了,一拳锤在沈青竹心口,沈青竹想着带上他也没有什么妨碍,就答应了。   苏殷卿折回去,说要拿东西,沈青竹便在兰城边等着他。   可等苏殷卿回来的时候,沈青竹却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于是问道:“你脸色不太好,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吗?”   苏殷卿正了色,道:“没什么,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见沈青竹拖沓,苏殷卿便又生了气,道:“慢吞吞的跟以前一样,真是毫无长进。”   无缘无故被他当作撒气工具的沈青竹眯眼一笑,道:“那也比急功近利的好。”   两人一同去往道家,到时,来迎接的居然是那位道长,沈青竹惊讶不已。   那道长说话好似春风般温柔,连入耳都是舒畅的。   沈青竹与他边走边说,据道长所说,他先才一直被关在房里,这才没能救得了一流,而比他更偏激的真钰,现在还在地牢里。   他突然道:“会山性格古板,你们定要谨言慎行,切记,不可惹怒了他。”   沈青竹道:“斐道长心思豁达,与他又是挚友,理应比我更了解他才是。”   斐贤道:“公子何意?”   沈青竹道:“会山此人虽谨慎,却并不古板。”   斐贤笑道:“有些事,贫道确实没有公子看得清。”   沈青竹道:“斐道长再见我,不诧异吗?”   “贫道从未相信过,沈公子会一蹶不振。”他话语真诚,语气也很是肯定。   沈青竹道:“不,天下人都认为我死了,道长您....为何相信我仍在世间呢?”   斐贤道:“贫道已经回答了公子。”   “更何况,真钰道长与一流道长,和贫道的想法,乃是一致的。”   沈青竹不禁振奋,等到他入了道家的门,传来的就是诗画老者的怒骂声,这音量足以把鸟儿震飞了。   “你竟把斐贤也推了出去?你不知那沈青竹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无情无义的魔头!你竟....”老者气晕了头,一时说不出任何言语。   “竟什么?道长何不讲出来?”   沈青竹的声音在这院内回荡,听起来确实有些怪异感。   苏殷卿嫌弃似的撇他,道:“这些小把戏,你到现在还在用。”   沈青竹“嘘”了声,道:“不这样怎么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苏殷卿道:“他反倒会更瞧不起你吧。”   沈青竹这么一听,有点道理,便自己走了出来。   会山颇具煞气,让人不敢靠近,沈青竹便对着诗画老者说话。   他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又叫了声“道长好”,这一声把诗画鸡皮疙瘩可叫出来了,他提起拂尘。   “给我住嘴!”诗画气的吹鼻子瞪眼睛。   沈青竹顽皮的道:“那我换一个叫法——诗画爷爷?”   “你总说我是魔头,那大魔头现在就在这,你怎么不逃?”   诗画冷哼道:“我岂会畏惧于你这样的邪魔外道?”   沈青竹道:“你不是不怕我,你是知道我不会害你。”   “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会山观察沈青竹有一阵子,除了发现他格外不要脸之外,其他也没什么。   沈青竹向诗画抛了个媚眼,就跟着会山议事去了。   诗画突然叫住他,道:“你之前为何要感谢我?”   沈青竹道:“您作为一个师傅来说,还是称职的,更何况,您保住了一流道长。”   诗画讽刺似的道:“一流怎会与你结友。”   沈青竹道:“您可能会对他失望,可一流道长结识我,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还是他,并不能我而改变什么。”   “他所做的,只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要是说天下谁最了解他,没人比得上您。”   诗画默然,他长视沈青竹背影,似乎有所怀疑。   会山打开卷轴,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前程往事,沈青竹自然是不愿看的。   他提出:“道长,两面包抄不是更好?”   会山摇了摇头,道:“地形不利。”   他指向地图,以道家的地形,分支众多,如此不但劳心费神,还捞不到好处。   沈青竹露出一副自信模样:“道长是不是忘了,我青玉坛的结界。”   会山道:“你忘了,此事保密。”   “今非昔比,你的力量易于觉察。”   沈青竹低声道:“不如......”   听完这番言论,会山直言道:“太过卑鄙。”   沈青竹道:“卑鄙又何妨?”   “可....”会山仍在顾忌颜面。   “道长,一切当以道家为重啊。”沈青竹拍了拍他的肩。   苏殷卿在一旁目视沈青竹,心上一抖。   这个沈青竹,和从前相比,竟又薄情了许多。   那个从前不敢见血的他,只存在于苏殷卿的记忆中,只留于青玉坛了。   “忘了给道长介绍,这位是.... ”他话停在嘴边。   苏殷卿说了姓命,他果然还是受不了沈青竹的墨迹。   “苏殷卿,苏公子?”会山貌似有所印象。   他无故冒出一句:“负心公子苏殷卿?”   沈青竹道:“您怎么知道?”   会山这才发现自己漏了嘴,道:“没什么。”   沈青竹觉得一定是真钰道长,只有他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聊起旁人,真不知他有没有议论自己。   说起来也就是.....   “负心总比断袖强。”   苏殷卿说这话时不觉冒失,可放在道家,断袖可是大忌。   可看会山的表情,波澜不惊,淡然不语。   沈青竹心里已有决断,他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于会山商议好计策后,沈青竹便回屋补了个觉,却被一阵剑声吵醒,他头痛不已。   原来是苏殷卿在练青巍剑法,他便劝道:“再练下去会断命的,放弃吧。”   苏殷卿只专注于剑法,道:“你应该知道青巍的重要性,为何不让他们练习?”   “你我刚入门时,学的就是青巍,历代弟子,没有哪个不会青巍剑法,你偏要特立独行。”   沈青竹笑道:“不这样怎么做青玉坛第一人呢?”   苏殷卿神情严肃,道:“你就是太过溺爱他们,不见刀血,如何成石?”   “人心若是像石头一样硬,就太没有人情味了,我不想让他们变成那样的人。”沈青竹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我这样的人。”   苏殷卿冷笑道:“你的那位弟子,若是像从前那般没有人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沈青竹浑身一颤,他告知于苏殷卿,断不是想听这样的话。   果然,苏殷卿说话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子子戳人心,句句要人命。   苏殷卿紧接着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位老相好?”   “不会是怕了吧。”   他看沈青竹没有反驳,道:“被我说中了?”   沈青竹苦笑了几下,其实他根本不是有心恼怒,以千沧雨如今的状况,他不想让千沧雨犯险,这趟浑水,他自己过。   他喟叹不已,自坐于石桥阶旁,道:“殷卿,你走吧,我说真的。”   苏殷卿倚树不言,光影打在他眼眸荡漾,发带迎风而起,好一个貌如春水的少公子。   沈青竹道:“但凡是接近我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苏殷卿轻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煞神了?”   “你就是太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太过多愁善感。”   沈青竹道:“我没骗你,此事关系重大,殷卿,我若是死了,你大可接手青玉坛。”   “但我还有一事相求,青巍剑法,不可教于他们。”   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沈青竹想保住命,又要保证弟子们的安危,如今的道家,等于是一道防守线,青玉坛与它正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与道家联手,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殷卿道:“你这人,果真自私,让我替你当掌门?想都别想。”   沈青竹道:“你剑法乃是最佳,又是青玉弟子,自然应该由你来当这个掌门。”   苏殷卿收回了笑意,道:“沈相沉,你若真的想拿我的命,以你现在的实力,我根本不是你对手。”   沈青竹闭目凝神,道:“知道我为何以青竹自称吗?”   苏殷卿道:“意在竹骨。”   青坛无际,巍山两屹,竹林并茂,幽幽兰香,彩石相辉,中骨为竹,剑生疾风,势若流月.....   沈青竹念起曾背过的坛谱,心中感伤,流年似水,他已是凉薄之人,纵有侠义万千,也难以实现,儿时,所看的画书故事,果然也只存在于画书当中。   雷厉风行的主角,总是潇洒而快活,在沈青竹心中,那些主角们仿佛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苏殷卿喃了声“沈青竹”,又道:“此名与你并不相配。”   沈青竹道:“并非意在竹骨。”   苏殷卿道:“那是何意”   沈青竹眸内生辉,道:“沈相沉只有回到青玉坛,才是沈相沉。”   苏殷卿道:“你最好还是收回你那肃穆之态,总让人感到寒栗。”   草边微猝,沈青竹两眼定神,见是一只青鸟,便觉眼熟。   他两手一抓,那青年鸟便牢牢不能动弹,沈青竹道:“这不是你上次在婪山......”   他话语未完,苏殷卿就将他手臂打开,道:“残害生灵,你真够恶毒的。”   沈青竹不以为意,少间,他抱紧身子,道:“好心善的公子!”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了。”   苏殷卿拾起脚步碎石,扔在沈青竹背上,道:“心善吗?”   沈青竹道:“你这也是残害生灵,有什么资格侮辱我?”   极目长天,沈青竹眼瞳已然无光,这一路兴尽悲来,他所想所念之事,大抵只有复仇,大概只留一颗潦草之心了。   他扔下苏殷卿,奔去道门,云气未退,映的道家越发神秘,沈青竹推开石门,一股因潮湿而发霉的味道飘入他鼻中,苔藓似的青色玉璧,松软粘脚的烂泥。   沈青竹眉目紧蹙,走到最深处,他施起青火,喊道:“真钰道长。”   少焉,洞内传来一阵悠长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不明不了。   沈青竹超里奔去,昏暗的洞内不见日光,摸索起来已十分困难。   “是公子吗?”真钰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沈青竹答道:“是我。”   真钰道:“公子....是我寻我的么?”   沈青竹道:“道长因为我受牵连,相沉心感愧疚,但请道长放心,相沉无论如何都会救出道长。”   真钰道:“公子有这番心意便好。”   “可贫道有一点需得提醒公子,会山能坐上道家家主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令人骇怪的修为,更多还是的头脑,还望公子处处提防,凡事小心为好。”   沈青竹道:“我早看出来了,他的目的实则为万玄宗,其实不然,更多的是我,他想一箭双雕,我偏不如他意。”   真钰浅笑道:“公子为何不点灯?”   青火虽为光,却并不通亮,能照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沈青竹刚准备蹲下,洞里就亮堂了起来。   他轻轻一扫,真钰正坐在铁牢里望着他,只是一眼,便让沈青竹的火蹭蹭的往上涨。   沈青竹道:“你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真钰道:“吓吓公子而已。”   顿了许久,真钰道:“一流道长与斐贤道长....可还安好?”   沈青竹将二人近况如实告知了他,真钰多发感慨,他不料一流会如此莽撞。   臂间伤痕,吸引了沈青竹的目光,一旁粗绳半带血迹,眉上若有的细汗,沈青竹便知真钰在硬撑。   上方步声欲近,真钰挥手灭灯,躺倒在地。   沈青竹藏匿于拐角,偷看来人去路。   他惊呼:“道...道长!”   沈青竹被那人捂上了嘴巴,拖到了深处。   待平静下来,那人才松开手,沈青竹道:“你也是来劫...”   那人急忙又将他嘴巴捂住。   两人直视前方,那人身材魁梧,身量八尺,手持长剑,看来是奔着真钰去的。   他刚开口,沈青竹就一胆颤。   这不是那位会山道长吗?   他来做什么?   “真钰,见到沈掌门了吗?”   真钰对他置之不理,如同没见到会山一般。   “见到沈掌门了吗?”   会山身如薄翼,穿过铁牢,伸手抓住真钰脖颈,道:“好一个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道长。”   真钰双目瞪圆,怒不可遏,道:“你把一流和斐贤怎么了?”   会山道:“没怎么,罚都罚了,我不会再计较他们的对错,只是你比较不长记性,我没法子,只有特殊对待了。”   这与沈青竹记忆中的会山相差甚远,果真如真钰所说,能在在江湖时局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真钰道:“你想杀沈掌门,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就凭你这个恶贼,也妄想对付君主之子。”真钰放声大笑。   会山听到“恶贼”二子,神情忽变,将真钰高高提起,抬脚之时,沈青竹使剑刺去,却发现牢外有一道无形屏障,根本冲不进去。   现在倒好,正中下怀。   “沈掌门?”会山拾起清心。   沈青竹能感觉的到,清心在战栗,以往绝不会。   “把它给我。”沈青竹语气强硬。   会山便将剑还给了沈青竹,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沈掌门,我在峡口与琅桥分别设下了埋伏,要去看看吗?”   “好啊,请。”   沈青竹弯腰恭顺的送离了会山,这才来得及与真钰仔细攀谈。   “公子,你这等于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啊!”真钰苦心劝解。   沈青竹道:“你们毕竟是因我而受的牵连,如今道家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真钰道:“公子,此事和你无关。”   先来那人从暗处走出,手上握着八卦盘,念叨了两句咒语,屏障竟就破开了。   沈青竹与真钰皆是怀疑,只见那人道:“一流道长临行前将这卦盘托付与我,说能派上用场。”   是一流的便不奇怪了。   沈青竹打开牢门,扛起真钰,道:“带他离开,越远越好,切记不可回头。”   斐贤犹豫不定,道:“公子你....”   真钰道:“放心吧,公子已非当年,你我之会拖累他罢了。”   斐贤点头,以右臂抗之,出了道门。   沈青竹送别了两人,那未平复的心在此刻愈跳愈猛,沈青竹敲开会山房门,可他犹豫了。   他追溯到前几年,几人相见时的画面。   斐贤分明是断臂,而且断的那条恰巧是右臂。   真钰倒不会有假,怕就怕在,那假斐贤想对真钰下毒手。   沈青竹刚转身就遇上了会山,偏偏此时,会山提出要去一观地势走形。   他道:“我先上个茅房。”   会山指了指路旁。   沈青竹想走走不掉,更拿不出好办法,此刻唯有寄希望于苍天。   他用力拍打脑门自己怎么能忽视那条右臂,可那假斐贤身上的气息很是通透,是修身养性之人。   八卦盘更是道家圣物,常理只有一流才有资格接手,旁人根本无法使用。   沈青竹一瞬间松了气。   会山见他大步向前,道:“公子不是要上茅房?”   沈青竹道:“我憋回去了。”   ☆、第一百回 失命   沈青竹刚入峡口,就感受到了股不寻常气息,煞气尽显,沼气四伏,空无长虹,只见天边飞雁齐齐飞往南边,似是在躲避什么。   沈青竹道:“道长,万玄宗何时才会应战?”   会山道:“差不多,三刻便到。”   “道长,是想独自应战吗?”   “您支开他们,仅仅是为了保护道家吗?”   “道长带上我,就一定有胜算吗?”   沈青竹有一大推问题,要让会山解答,可会山的答复只有寥寥几字。   “您不选择我的法子,真是愚蠢至极。”在这个问题上 沈青竹觉得会山是自负的,他太小瞧万玄宗了。   会山道:“胜算不大,可公子不还是跟来了?”   他深知,沈青竹就算知道这是个骗局,也会义无反顾的随他前去。   沈青竹甩甩袖子,道:“算了,赔钱买卖我也做的不少。”   “道长,现在正是您随心所欲,大展身手的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啊。”   “沈掌门。”会山忽然用不同往日的眼神望着他。   沈青竹道:“什么?”   会山低头细语,沈青竹只能听清一些字眼,说的是:希望青玉坛能继续做百家的主宰,称霸四方,傲世天下。   可沈青竹并不这么想,他没做主宰的心思,这也使得他一向没什么抱负。   百无聊赖的苏殷卿倚坐栏杆,想起那日,沈青竹决定去道家那日。   他路过苏歧房门时,本想去告辞,却意外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你以为你可以瞒的过他吗?”苏凌指着苏歧鼻子骂骂咧咧。   苏歧道:“我什么都没做。”   苏凌道:“他父母双亡还不是你害的?为什么不带他回苏家?为什么要将他赶走?你以为你现在找到了他,对他百依百顺,他就会原谅你?”   “你当初骗他来苏家,还不是为了你的私心?”   “他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时,你又是怎么做的?”   苏歧淡声道:“你何必旧事重提?”   苏凌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他真相,他表面看起来无情,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义,他既然能在这件事原谅你....”   苏歧将他话拦下,道:“不,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望能得到他的宽恕。”   苏凌道:“可他迟早会知道的。”   苏歧道:“能瞒一日是一日。”   “如果他将来有求于我,别说是金银珠宝,阁楼千座,这条命我都给他。”   身边的萧海棠笑着递给他一杯茶,道:“不会的,家主。”   他撇向窗边,道:“天凉,我去把窗子关上。”   关于他的父母,苏殷卿从不知情,自然以为是父母将他抛弃,犹记昔年,他与沈青竹探讨人生时曾说到二人的父母。   沈青竹兴致勃勃的和苏殷卿说了一堆,可苏殷卿却一言不发。   “我的命是我娘给的,因此,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会孝敬他,照顾他。”   “错了。”   苏殷卿叼着草,突然“呸”了声,道:“命是自己赚的,不是别人给的。”   “你......没有父母吗?”沈青竹壮着胆子问他。   “沈相沉,你觉得我可怜?”苏殷卿是因为看到沈青竹眼神才这么问他。   沈青竹道:“没,没有。”   “你除了你娘,什么都没有,对吧?”苏殷卿不禁笑了。   沈青竹扔下手上的活,道:“我不帮你洗了。”   “诶,别别别。”苏殷卿抽剑挡他去路。   “你可不准再提了。”沈青竹窝囊似的泄气。   “好,我保证。”苏殷卿竖起三个指头。   “没爹可怜虫。”   那时,苏殷卿只记得沈青竹很生气,他也喜欢这么开玩笑,却不知这是在捅别人刀子。   其实,他除了自己,才什么都没有吧。   在去道家路上,他很多次看向沈青竹,都会牵起万千思绪。   那个人,如今又在做什么?   ——马蹄声近,嘈嘈切切,狂沙乱舞,迷住了二人双眼,剑光擦身,沈青竹弯腰避开,青火使来。   会山道:“沈掌门,多加小心。”   紫雾弥漫,沈青竹捂上鼻子,他快速施阵,以迅雷之势穿过云霄。   “什么烂把戏。”   沈青竹合上双眼,默默念道“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今朝不忘我。”   会山本想叫他不要玩闹,却见霞光万丈,平地而起。   大部分万玄弟子都因阵法而失去了反抗的气力,这时,宁偿走向沈青竹。   他道:“堂堂道家也会和这等恶人混在一块,真是令本少主刮目相看。”   沈青竹道:“我不找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他正要使剑,便被一人制住。   “池柳?”   “你来掺和什么?”沈青竹以为是池柳偷偷跟来助他。   “不,不是....”池柳跑的匆忙,还没来及歇脚。   沈青竹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将池柳藏在身后,道:“到底怎么了?”   池柳道:“鬼王....鬼王他....”   沈青竹脸色顿然僵硬,道:“.......说。”   “他...他不行了!”池柳拿出一张沾血汗巾“这是今早在他房里发现的。”   沈青竹失色,道:“他不在客栈?”   随着池柳点头,沈青竹甩袖狂奔,全然不管身后战事。   “掌门!”池柳再一次拦下他。   池柳恳切的道:“他是鬼王,不会有事的,您既然许诺过道主,就绝不可以食言。”   沈青竹望向会山,道:“好,只给他们三分时间。”   “耽误了老子大事。”   剑扫风尘,殷血飞洒,沈青竹伸手取下那人耳朵。   他接着未说完的话道:“是要偿命的。”   会山咬了咬唇角,他首次见到沈青竹认真时展露的面孔。   万玄宗的所有人,恐怕都会沦为他的玩物。会山这么想。   沈青竹玩性确实过重,他本是不想认真的。   狂风刮来,会山倚靠山石,才勉强定住脚,这风持续了刚好三分,待到他睁眼时,沈青竹已经不在。   他想看看横尸遍野的景象。   却不如他想的那样。   沈青竹只是将众人困在结界当中。   会山眉目颇戾,这下连他都拿万玄宗众人没有办法。   沈青竹则吹着口哨跑远了,让他打无名头的架,鬼才会去。   他刚进门,便嗅见了血腥味,浓烈之至,很是新鲜。   “沧雨。”沈青竹趴在窗前。   “你别躲我,我知错了,我不该对你发火。”   屋里并无应答,沉寂的像在荒川。   沈青竹发觉异样,跳进屋子后,他彻彻底底的滞住了。   不仅是地板,连床单上都沾着鲜血。   沈青竹跑出门外,他迷茫的望着,千沧雨身在何处?他会往哪去?   沈青竹抱住脑袋,他就不该离开千沧雨一步,千沧雨的异样他早该察觉出来。   他拭向应心,光芒闪了四五下,不一会就黯淡了。   沈青竹不信。   他必须去鬼界一趟。   可万玄宗和道家还在他身后,苏殷卿还在道家手上,沈青竹抽出清心。   “帮我一次。”   清心颤了颤,在地上写道:一次?   沈青竹点头,道:“一次。”   “我说话从来不算话。”   清心在原地停留半刻,写道:你真是历届以来最差的主人。没过多久他便嗖的飞走了,大概是怕沈青竹揪住它。   ——鬼门外,沈青竹退后三步,朝鬼界一鞠躬,再进了去。   鬼众门见到他,并不感到惊讶,不知谁高喊一声“鬼夫人来了!”弄的沈青竹面若桃花,无所适从。   他经过茶楼时,听一群少女对他指指点点,不再理会,堵上耳朵便走了。   “沉公子。”一名少女亲切的唤他。   身边黄衣女子道:“莫要走啊。”   这群少女给沈青竹的感觉,大抵可以说是没什么感觉,但总让沈青竹觉得眼熟,好似昨日才见。   “公子一副丧夫之态,怕不是....”那女子没有下语,只因沈青竹的一个眼神。   黄衣女子盈盈笑道:“姐姐,您料事如神,看来果真是失了夫君。”   沈青竹道:“姑娘们莫要拿我打趣,男扮女装从来不是什么易于启齿的好事。”   黄衣女子轻抚脸颊,叫了声“沉公子”,声音甜的像块蜜,只可惜沈青竹毫无反应。   身边姑娘有自觉没趣,便纷纷现了身。   那三名貌美如花的“少女”,依次为萧施,上长寻,花倾落。   一直不语的那位少女自然就是萧施,他可不愿意男扮女装了,谁知上长寻像冤鬼缠身般赖着他,最终萧施终于妥协,陪他们满足自己的恶趣。   花倾落道:“鬼界风光好啊,正值枫红之际,我与寻君出山踏青,正巧遇上沉公子,实在缘分。”   沈青竹求他打住,也没见碰个面还要给自己加戏的,转身就要走。   “喂喂喂,我们好心迎接你,不领情就算了,这是闹哪一出?”上长寻说话时依旧含笑,一见便是没气,顶多是想欺负欺负沈青竹。   沈青竹与平常不同,少了许多笑脸,在他脸上似乎只能看到一种莫名的悲感。   花倾落道,“沈君....?”   沈青竹道:“木寸前辈在哪?”   上长寻道:“前日子去苕江看戏了。”   沈青竹道:“多久回来?”   上长寻道:“不知道,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花倾落拍了一下上长寻后背,道:“他都出门一年多了,现在恐怕已经走到了泗海,要回来起码得半年时间。”   沈青竹听到这消息,真想一头撞死在树上,眼下除了木又寸,还有谁知道渡魂焚丹的法子。   上长寻道:“沈相沉,来尝尝我的桃花酒。”   这话从他口中吐出,倒像是一种不得不去的命令。   沈青竹禁不住道:“你起名字还可以再土一点吗?”   上长寻动了动眼珠,道:“那起什么好?四喜酥,有福饼?杏花酒?合欢酿?”   沈青竹道:“干脆不起名字算了,这么一听,反而显得俗气。”   他心道:上长寻起名功力真是不敢恭维。   “来尝尝我的桃花酒。”上长寻一双眼睛直视着沈青竹。   沈青竹与他对视的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沈君,你真跟他走啊?”花倾落咧嘴,指着上长寻后背。   沈青竹道:“走,当然走,上兄既是诚心邀我,我当然得给他个面子。”   两人走到半路,上长寻收回笑脸,道:“他怎么了?”   沈青竹道:“丢了。”   “哼。”上长寻当然不信这样的说法。   沈青竹道:“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会找到他。”   上长寻道:“你说他丢了,可依我看,是死了吧。”   “他不会死。”沈青竹并不想透露实情。   上长寻道:“他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身子就大不如前。”   “上兄。”沈青竹诚挚看向他。   “唤魂之法,你可晓得?”   上长寻眉头一紧,道:“你想.....”   沈青竹道:“你知道?”   上长寻急忙否认,道:“不知,你问这个,是想干嘛?”   可惜沈青竹早就识破了他,从他眉间开始,上长寻一贯喜欢伪装,总叫人看不破,可这点破绽,足以让沈青竹看清。   倒不是沈青竹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正因为,他太习惯伪装,哪怕一点破绽,都会让人轻易察觉。   沈青竹道:“上兄,沧沧的魂魄恐怕跑远了,不找到他,我放心不下。”   上长寻道:“他用得着你担心?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心等他回来吧。”   沈青竹低喃道:“我想将他,放在心上。”   上长寻听后带笑,道:“唤魂有一忌,我想你应该知道。”   沈青竹当然知道,他早就牢记于心,青玉坛第一课讲的就是唤魂之法,可普遍适用于鬼界,一般来说,修道者是不允许唤鬼界魂魄的,这是大忌。   倒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焚烧金丹也是可以的。   但谱上只写了唤魂禁忌,并没有说唤魂的方法,世上也鲜有人知,毕竟谁都不想冒这个险,便将此法淹没其中。   “散了修为,你和我的处境便是相同。”上长寻清楚,沈青竹的仇家与他相比,只多不少。   沈青竹道:“说到底,我也只是借鉴青城才有了如今的修为,不如自己从头来过。”   上长寻从腰间抽出酒壶,递与沈青竹,道:“桃花酒。”   沈青竹推辞似的道:“我不喜饮酒。”   上长寻道:“怎么,本公子亲手酿的酒,你竟敢嫌弃?”   沈青竹道:“我没这个意思,上兄。”   因为被猜中了真实想法,沈青竹慌忙掩饰。   上长寻道:“我就问你一句,这酒,你喝,还是不喝。”   沈青竹默默翻了白眼,抢过酒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见上长寻满意的表情,他总感觉有什么。   上长寻捧着脸,道:“你真好骗,让你喝就喝,难怪啊难怪,难怪他会三番五次的受伤,全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   沈青竹感到虚脱,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扶住墙角,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上长寻道:“没什么,这是本公子特制的迷魂酒,保证你十天都醒不过来。”   “他既然死了,而我又对鬼界忠心耿耿,为了完成他的毕生心愿。”上长寻提起沈青竹。   他撇向沈青竹,道:“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上兄,就算你用这种方法困住我,也只是一时的,万一哪天我想不开,咬舌自尽。”沈青竹差不多是在威胁上长寻。   上长寻道:“放心,这点我早有考虑,我这酒会麻痹你全身的神经。”   这就是所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沈青竹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上长寻倒很随意:“说吧,什么条件?”   沈青竹道:“你不能不让我说话,不然我憋死了,你照样是杀人凶手。”   上长寻一口答应了他,对于沈青竹为何来鬼界,他已经了解。   “万玄宗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没解决。”   上长寻道:所以你就抛下道家,自己回来了,做逃兵?”   沈青竹道:“我把他们用结界困住了。”   一刹那,上长寻与沈青竹对视。   饿死了怎么办?   他的结界是比青城还坚固的三重结界,又加了点新花样,不止是坚固,结界上层伴有微弱青光,呈薄膜状,如若触之,哪怕是青玉坛自己人,都会被烧的体无完肤。   沈青竹只是将青火转换为另一种方式,变成了自己的火光罢了。   上长寻道:“死就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沈青竹道:“堂堂正正杀光也好,可这种方式....”   他还是要点颜面的。   上长寻忽然露出笑容,道:“你不是想杀人吗?   “我替你杀。”   他可求上长寻了,千万别一时冲动,上长寻出手,一旦被惹怒,肯定没轻没重的,毕竟,他想做的是改变,而不是一昧消灭。   上长寻将他扔回椅子上,便继续与花倾落谈笑,木讷的沈青竹只能看着,却不能有所行动。   不久后,萧施发现了倪端。   “你今天.....格外老实。”   废话!!!   沈青竹有苦难言。   而且就算他说出来,也并无用处。   沈青竹道:“萧施,你知道诗人前辈去哪了吗?”   萧施持着茶杯,眉目抬起,道:“诗人我是不知,可你,问东问西的,到底想做什么?”   沈青竹道:“找人。”   “什么人?”萧施稍稍观察,便明了原委。   “花倾落。”   “和我去东城。”萧施拽起他就要走。   上长寻扶扇之手顿然停下,道:“东城?那边桃花是不是谢了?”   沈青竹道:“早谢了。”   上长寻点头,道:“早些回来,东城可不太平,居寒立居此处.....”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愰愰之间,沈青竹看见了那个发插玉簪,唇齿含笑,知礼明理的白衣公子。   余下的时间,上长寻忽然聊及绝尘峰,并时时观察沈青竹的异变。   “我听说绝尘近日风光霁月,如同死灰复燃,更听说,其中有你一份力,我便奇怪了。”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费劲心力?难道我们鬼王大人没他貌相好?”果然,兜兜转转,上长寻还是为了提这事,看来前面的只是铺垫。   沈青竹道:“沧沧貌相极佳,实为天下第一。”   “没他功夫高?”   “沧沧御敌千万,当则武功盖世。”   “没他体贴?”   “沧沧关怀备至,应是良品君子。”   这下上长寻矛盾了,他不知还有什么可问,再将手上小抄擦干净,避免沈青竹看见,这可是鬼王交给他的重任。   思来想去,不能碰沈青竹,更不能背他,还有什么法子可将他运走呢?   便聚集众鬼,把他一同扔落轿中,抬了回去。   颠颠簸簸,总算落了地,沈青竹等着众鬼下一步行动。   地处偏远,峰岭抖峭,深壑兰花,瑶草依依,岸有松青翠玉竹,屋有盈香百花盛,香泽缭绕,迷乱双目。   莫是仙境?   沈青竹被抬进了屋,据说他这些日子起居饭食都由一名叫勺老的人负责。   从上长寻那得知,这位老者毛遂自荐,甘愿照顾沈青竹。   可沈青竹哪里愿意,他皮相单薄,又生的白净,且不提那老者是否歹心,就算为了贞洁,也得拼死一搏。   那勺老从人群中挤出,扯下斗笠,露出面相。   沈青竹怡然发笑,不再抗议,只是老老实实的服从安排。   他高兴于,和萧施那小子还算默契。   人潮散去,已是黄昏,水泊边腐草气味浓烈,沈青竹道:“前辈,可否关下门窗。”   勺老道:“前辈....?”   他这一句,确实提醒了沈青竹,毕竟隔墙有耳。   “你这个糟老头子,还不给本公子把门窗关....”   结果他遭到了一记拳头,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鼻骨。   沈青竹埋怨道:“喂,是你叫我改口,我这说不对,那说也不对,到底该叫你什么?”   勺老道:“要叫我诗人前辈。”   沈青竹心中火气升腾,道:“老头子。”   诗人刚要打他,沈青竹就连声哭喊,一边道:“你都活好几百年的人了,我这么叫你,有何不对?”   “你不讲理!”   “你杀害好人!你狼心狗肺!”   诗人道:“你真是不把我当前辈看啊....”他忧愁满面。   沈青竹见此,知玩笑不该再开下去,道了两声“诗人前辈”。   态度良好,语气温和。   “前辈,这酒酿你可知解法?”   诗人道:“什么酒?”   “我也不清楚...”沈青竹正犯迷糊。   “谁给你喝的酒?”   “上兄。”   诗人神情一僵,而后大笑,当沈青竹询问他时,他道:“上长寻哪里会酿酒。”   这一句点醒了沈青竹。   肯定是使了什么小把戏。   诗人两指用力,劲道不凡,沈青竹当即吓的魂飞魄散,忙护住了身子。   ...........   他与诗人觑面,两人都忍不住指责起上长寻。   诗人道:“我从前也被他骗过,这小子撒起慌来,总叫人难以分辨。”   普普通通的点穴,竟让沈青竹信以为真,他恼道:“上兄这般框我,可还讲往日情义。”   诗人道:“他确实没什么情义可言。”   沈青竹神情冷峻,道:“不,他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前辈以为,他认不出你吗?”   “此事却是无关轻重,可沧雨....”   诗人已经从上长寻哪里听说一二,知晓的事情的大概,他现在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告诉沈青竹,千沧雨已经不在了。   沈青竹半带试探问道:“前辈通彻万物,明晓天地,可知那失传已久的唤魂之法?”   诗人被夸奖的面色潮红,便没了头脑,道:“知道知道!我就是这唤魂之法的原主。”   沈青竹笑容颇异,道:“前辈?”   “那可不行,你死了,谁做青玉坛的主,谁做鬼界的主?”诗人这才恢复了理智。   “鬼界的主?”   沈青竹并不想做鬼王,接替千沧雨的位置。   诗人道:“是啊,上长寻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找不到的话,就决定由你来当这个鬼王了。”   沈青竹道:“可我又不是鬼。”   “不。”诗人从怀里掏出个纸牌,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鬼”字,他塞到沈青竹手上。   “现在,你是了。”   沈青竹疯了般的抓着头皮,撕碎了纸牌,道:“你们为什么不再找找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易主呢?”   诗人劝他冷静下来再作思考,可沈青竹压根不听他的话,甩下诗人就要出门,诗人拿他没法,便圈了个法阵,道:“鬼界无主已是常事,可你看看那天边晚霞。”   沈青竹知道,这是千沧雨的象征。   晚霞不谢,千沧雨就仍在,晚霞一谢,千沧雨也就逝了。   如今已经开始下沉,只能见到缥缈的几丝浮烟。   “沈青竹,我要你继承千沧雨的衣钵,好生料理鬼界,我要你静守初心,护好青玉坛,我要你放下芥蒂,不拘泥于表面。”   “前辈....那为什么,青城逝世时,你要随他而去呢?”   诗人被问的愣了,他道:“你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命。”沈青竹怅然若失。   “相沉,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聪慧,身上还有几分青城的果决性子。”诗人做下,要沈青竹聆听他的故事。   “从前我经常飘荡,在各地寻找青城的气息,一转就到了你上任的时候,你年轻气盛,与青城相比丝毫不差,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替青城感到不公,你知不知道,你登任时的年岁,正好是青城逝世的一千年。”   “你登任时,又恰好与他年龄相仿。”   “本该是青城的祭典,人们却将他遗忘。”   诗人苦笑了番,他想沈青竹应该理解他为何要大闹一场,再毁了青城的心血了。   没人记住,没人留念,才是最可叹的吧。   沈青竹道:“前辈.....我死后,会像你一样,成为亡魂吗?”   诗人道:“也许吧,可像我这种亡魂,一般活到一千年就会彻底消散,是千沧雨给了我容身之处,我不会忘了他的恩德。”   沈青竹突然恳求道:“前辈,请放了我,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还有我的弟子,我的使命。”   诗人见他没有想寻死的念头,便将他放了,惜别时,诗人像他一拜。   沈青竹张皇道:“前辈这是干嘛?”   诗人道:“替我谢他,鬼王夫人。”   沈青竹付之一笑,道:“还是算了,往后年年,我都要守活寡咯。”   看着沈青竹,诗人眼眶酸酸的。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想再看到青玉坛的昌盛,如同当年青城在时一样。   ☆、第一百零一回 回山   沈青竹回了客栈,他躺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聆听门外的声音,他合上双眼。   不一会,他便被惊醒了。   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弟子哭着问他:“掌门,您不是说,只要做的是对的,便不会失败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仇艮师兄和甫郎师兄都死了?!”   沈青竹不禁寒颤,他浑身冷汗,穿好鞋就急急忙忙的跑向峡口。   会山静坐崖边,回头望去。   “沈掌门的结界,当真是无坚不摧。”   沈青竹知道这话是在嘲讽他,再看万玄宗等人,个个瞪着沈青竹。   这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沈青竹端坐一方,不紧不慢的整理起发丝。   “沈相沉,想不到你会这么卑鄙!”   “你简直比传说中的更不要脸,修道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小人!”   沈青竹“喂喂”两声,道:“各位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三年前,万玄宗也曾用这些词藻侮辱过他,嫁祸过他。   他拿出那张地图,扔给宁偿,道:“只可惜,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换来的只是一场空。”   “你培养出来的棋子,还是我青玉坛的人。”   宁偿那双眼睛忽然发出光亮,他竟满意的笑了。   “沉哥哥.....”   他很孩子气的望向沈青竹。   沈青竹这时,脑中蹦出无数个想法,或许,这地图,是宁偿特意送给他的?除了宁偿,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宁偿需要背负着什么?之前对他的态度只是演戏吗?   有一点沈青竹可以肯定。   宁偿想借他之手,屠了万玄宗。   再看万玄众人,宁偿在其中就像一个傀儡,一个被万玄众人牵制的傀儡。   可这与他当年,并不相符,还是他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   “宁偿。”沈青竹唤了声。   一阵风雨急骤,沈青竹忙慌站脚,会山倒平平稳稳,不为风雨动摇。   “沈掌门,布阵。”   “可.....”   沈青竹没想太多,收了结界,他召出惑生阵法。   会山望向阵法,惊呼道:“这才是惑生阵,至高无上的惑生阵!”   沈青竹觉得他疯了。   会山确实对青城当年所用的阵法很感兴趣,但也只是仰慕,是敬佩。   “沈掌门,请召死灵。”他此时双目冒金光,如此恳切的态度,沈青竹第一次看见。   “一旦召了死灵,他们都会....”沈青竹暂时还不想动手。   会山道:“沈掌门,你的弟子,你的青玉坛。”   “我.....”沈青竹在他的逼迫下,勉勉强强的召了死灵。   谁知会山激动的几乎快近晕厥,他不敢相信,青城的惑生阵还能重现人世。   可没过多久,沈青竹就收了惑生阵。   “沈掌门,你为何?”   “道长,沈某今日状态不佳,怕是不能与道家同心协力了。”   会山看出他的念头,道:“你打算放过他们吗?”   沈青竹道:“不,我肯定我没有这么想过,只是道长,何不将他们关入地牢,细细盘问呢?”   “你也知道,万玄宗的秘密,那可是千金难买的。”   会山不再威严,而是露出一副商人才有的狡黠模样,他道:“还是沈掌门聪慧。”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有四五张符箓,沈青竹与他对视,再一次撒下了结界,会山将符箓贴在四角,如此便算完事了。   沈青竹道:“这是?”   “沈掌门请看。”会山对他态度也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众人先是反抗,后来再没了反抗的力气,更是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整个人如同瘫痪般绵绵无力。   这........   “道长,好生厉害。”   沈青竹对会山更加恭敬。   他还是先闪为妙,找个借口赶紧跑,会山的出现简直就是修道界的错误。   会山将符箓贴在沈青竹后背,道“您放心好了。”   沈青竹这才发现,符箓对他起不来效果。   事后知晓,像会山这样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符箓是通通不管用的。   “我得回去照看弟子了。”   说白了,他得回去带孩子了。   会山道:“沈掌门,不想知道万玄宗的事情吗?”   沈青竹道:“其余的,就交给道家吧。”   会山竟以为他是清正廉洁之人,对他的态度又好上三分。   沈青竹匆匆辞去,去寻了苏殷卿,苏殷卿人家倒好,拿着清心够李子。   而真钰道长呢?   估计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心。”沈青竹粗犷的喊了一声。   清心不稳,从苏殷卿手中掉落,直直的嵌入泥土。   从树后冒出个人头,沈青竹过去将他揪了出来,道:“又偷果子吃?知不知道青玉坛的山都被你给吃空了。”   苏殷卿直直的盯着沈青竹,道:“这不是青玉坛,而且,他也不是你那位弟子。”   沈青竹松开了手,道:“是池柳啊.....”   池柳道:“掌门,鬼王他....”   沈青竹笑道:“病了。”   苏殷卿道:“真病了?”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沈青竹依旧风轻云淡。   苏殷卿想着也是,要是千沧雨真出什么事,沈青竹也不会是这种状态。   可总觉得,沈青竹哪里怪怪的。   沈青竹道:“池柳,去通知他们,明日启程。”   苏殷卿道:“启程?”   沈青竹道:“是啊,回青玉坛。”   苏殷卿听后一乍,道:“你早说不行?”   沈青竹傻呆呆的,道:“怎么了.....?”   池柳趁苏殷卿怄气,偷偷的道:“他都想好他当掌门的样子了。”   看来是一直在脑补自己的风光日子,所以才忘了真钰一事。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替我当掌门。”沈青竹递给他一条竹纹发带。   “算了。”苏殷卿接过发带,他熟练的抓起头发,四五下便束好了。   见沈青竹神情痴痴,他道:“我和当初,没差吧。”   沈青竹道:“没差。”   苏殷卿一笑一颦都足以与这景色相配,可惜的是,少年再风光,也回不去青玉坛了。   倒不如说是他不愿回去。   沈青竹走出道门,向后长望,这个方法,说来也并非洁净,只是世人眼中的圣贤罢了,干净风光的表象,确实蒙蔽了不少人的眼睛。   就像世上大多数地方一样,有好便有坏,因此才有江湖,才有正邪。   沈青竹召集弟子们时,说是要去看望旧友,让弟子们稍作等候,弟子们见他像个没事人,都不再担心。   问及池柳时,池柳只称千沧雨病了,需要静养,不方便露面。   池柳心里也有数。   傍晚,沈青竹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沓符箓,人手一张,分的干净。   “掌门,这不会又是你....”弟子们互相对眼。   沈青竹道:“放心,三文一盒的符箓我早就不买了,偷偷告诉你们,这可是我从道家偷来的符箓,是良品。”   弟子道:“偷?掌门你....又重操旧业了?”   “什么重操旧业。”沈青竹拿出一块血玉。   弟子们一股脑的凑上去,其中不少弟子认出了这块血玉。   “掌门,这不是道家贵客才有的通行令吗?”   “是啊,我是道家的贵客,也是迄今为止,道家的唯一贵客。”   弟子们愣了半刻,背着沈青竹偷偷秘语。   “这么假,一看就是赝品。”   “就算不是赝品,拿在掌门手上也像赝品。”   “嘘~小声些,掌门都老大不小了。”   最后一句沈青竹听的最真,“老大不小”这四个字一下戳穿了他的心窝。   他道:“行了,都别闹了,今晚跟我回山。”   弟子齐齐道:“今晚???”   沈青竹道:“没错,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弟子道:“什么日子?”   沈青竹道:“青玉坛祖上,青城的祭日。”   池柳道:“可明日,不是您回山的日子吗?难道,您打算给青城办祭典吗?”   “如此,您不是要被百家耻笑吗?”   明天,分明是回山大典,却用来做祭典。   沈青竹道:“青城是我青玉坛的先祖,不论我何时回去,这祭典一定得办,我青玉门人,最不能忘了这份恩德,要世世记得心上,既然是青玉坛的弟子,便要心怀感激。”   “百家耻笑我一身丧气,可这又有什么大碍呢?”   弟子不语,沈青竹句句在理,他们无法反驳。   沈青竹看着弟子们,道:“别忘了,没有青城就没有青玉坛,没青玉坛,就没有我沈相沉。”   池柳默念:“根生青玉.....”   后面弟子玩笑似接道:“此生不悔。”   怎么说....   土气横生。   沈青竹不愿承认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   谁又知道,他还是选择了从后山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爬了上去。   说是为了训练弟子们的耐力与耐心和勇气,总而言之,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弟子们可不信他,但也只是嘴上嫌弃。   “等等!”其中一位弟子没了血色。   “怎么了?”其余弟子都停下脚步。   “我踩到了.....”他慢慢的伸向脚下,弟子们则瞪大双眼,咽了咽唾沫。   那名弟子从脚下拿出一块头骨,正要扔开,池柳抬臂夺过。   池柳道:“掌门,是万玄宗。”   他先用青火照亮了四周,又扒开草丛细细查看,一番动作后,他道:“这里曾有万玄宗布下的陷阱,但....”   沈青竹道:“是沧雨吗?”   “不,在那之前。”池柳发现有不少打斗的痕迹。   至于他们说的千沧雨,是池柳有一次看见,千沧雨在夜里去往了青玉坛的方向,事后便告知了沈青竹。   池柳道:“我等下山已久,不难猜测出万玄宗的动机。”   “你们先回去。”   沈青竹眺望断桥。   “掌门,一切小心。”池柳嘱咐后便带着余下弟子上了山。   沈青竹跨越断桥,上了绝尘峰头,他踌躇片刻,喊道:“令郎君!”   绝尘弟子看见他,如同见了鬼,忙跑入大殿去通报了令郎君。   看来他今日没跑出去挑事。   “谁?沈相沉?”令郎君抽搐的笑了笑。   “他不是早死了吗?”   “没,没死。”弟子指着门外。   “我倒要看看。”令郎君推开大门。   他愣了眼,那人确实是沈相沉,和当初一模一样。   “令郎君。”沈青竹再叫了一遍。   “何事?”令郎君紧握双拳。   “谢谢。”沈青竹向他一拜。   万玄宗这些日子定是谋算过青玉坛,那些痕迹足以证明,能打退他们的人,只有邻近的绝尘峰。   两人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沈青竹先转了身。   令郎君到最后也没说一个字,他明白沈青竹的意思,不过能打败万玄宗,其实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神秘人送来的密笺,才得知了消息。   唇亡齿寒,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玉坛沦陷。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沈青竹插手时也这样告诫自己,因此帮助道家。   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而令郎君也查探出,当年毁绝尘大殿的并非沈青竹,只是居寒的陷阱罢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已没了复仇的心思,只想把绝尘峰延续下去,发扬光大。   还没过一时,沈青竹回山的消息就传遍了五湖四海,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逝世”已久的沈掌门,竟回到了青玉坛。   他回来做的第一件事,竟是为了给自家先祖办祭典?   沈青竹刚上去,就见兰花并盛,鸟栖枝头,屋内更是一尘不染,不用多猜忌,千沧雨消失的那晚,来的就是青玉坛。   他着手准备祭典,献祭的东西,沈青竹没作打算。   青城也不喜欢这些虚伪表象。   况且青城的祭典,根本不需要大张声势,如果只是用这种方式让世人记住,青城自己也不愿意。   ☆、第一百零二回 了解   一草,一木,一床,一凳,一墙,一瓦,一屋,无不似从前那般。   他已阔别了太久太久....   沈相沉躺在自己昔日的床榻上,翻了个身,便开始嚎啕大哭,门外弟子敲了敲门。   “掌门....?”弟子有些不确定。   沈相沉收了哭声,道:“夜深天凉,怎么还不睡?”   “我听见....可能是我听错了。”   “告辞。”弟子很有先见之明的跑远了。   沈相沉在弟子走后继续捶胸顿足的大哭,直至哭的乏了,哭的双眼肿胀了,才方可消停。   可他就是不肯入睡。   便穿好衣服坐在后山看月亮,眺望着山下光景,他竟有一丝失意,一份没趣。   他忽然想到儿时和千沧雨一同看的戏文里一句词:年少无知许诺言。   当真是年少无知,竟自己先走了,背离了当初诺言。   旧人重来....   若旧人真能重来,也不会出现在戏文中了。   若是回当初,弃之亦无妨。   沈青竹直视前方,突然扒开衣服,在胸前感受金丹。   一阵撕裂般的痛感随之而来,他仍没有停手,直到脸颊出现血丝,他头脑发热,晕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身子如同火烧火燎般灼热,但青城的祭典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沈青竹换上青衣,束好发带。   他径向大殿,一出门便惊呆了他。   老的少的,各类门派分支,平日想见都见不到的,居然都赶来了?   这和他当年上任时的场面,很是相似。   钟鸣三下,祭典开始。   沈相沉没什么想说的,过程也如同大多数祭典一样。   大概是因为人数众多,使沈相沉心感不快,这些人仿佛不是为了青城而来,只是想确认沈相沉是否真的回了青玉坛。   从眼神便可以感觉到。   “此次祭典....”   “等一等。”台下有一人走上台阶,双手奉上字画。   “前辈。”沈相沉微微欠身,接过了字画。   “前辈不自己留着吗?”   那人摇头,道:“这是青玉坛的东西。”   沈相沉看着画上的青城,笑道:“放心,青玉坛从不会忘记他。”   那人道:“您是第一位为他举办祭典的掌门。”   沈相沉道:“还望前辈原谅我接下来的鲁莽。”   那人道:“你放宽心就好。”   沈相沉站直了身,高呼道:“往后千年,青玉坛与鬼界,结为同盟,共计千秋。”   “不谋私利,不分地界。”   台下众人纷言,觉得沈相沉是得了失心疯,和鬼界联手,等于玩火自焚。   “三年已过,我必须得给诸位一个解释,就如同你们想的一样,我的夫君,是鬼界鬼王,千沧雨。”   “这些年,我确实饱受争议,而不敢将这关系公之于众。”   沈青竹脱下外袍,腰间是千沧雨留下的无痕。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罪,自然也不肯认错。”   弟子们都觉得——沈相沉实在太帅了!   台下有人道:“这青城也是个断袖,难免....”   沈相沉不怒反笑,道:“我更不认为我先祖有什么错。”   如此庇护自家人,沈相沉这番行为简直是护短的典范。   在沈相沉眼中,青城做法确实有些偏激,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那不是废柴一个吗?   沈青竹深感,自己就是那个废柴。   “我不是什么大魔头,也不是什么善类,我只信守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撇向台下。   这句话算是一个下马威,一下子就把众人震住了。   弟子们更是,仰慕之情快要溢出眼眶。   台下一位身着黑红相间长袍的男人笑道:“只会夸夸其谈。”   旁边的随从道:“峰主,您不是说今日静养吗?”   男人道:“给我闭嘴。”   台下众口纷言,有人觉得沈相沉几乎是发疯了,有人觉得他不顾青玉坛安危,至弟子于险境,不是个称职的掌门,自然,也有人钦佩于他这份勇气。   祭典完毕,足足五时,沈青竹双腿麻木,站在大殿上看着散去的人海。   他眉峰冷冽,手上握着的却是无痕。   回房之后,他难以入眠,只能点着灯看门外的青竹。   “相沉。”   沈青竹并没有起身,而是道:“进来。”   来人正是古莫尘,不过他奇怪于:沈青竹为何深夜不眠?   “相沉,你状态不佳。”古莫尘在他身旁入座。   知道沈相沉回来后,他无不兴奋,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只是为了询问他近日状况。   沈相沉无神,道:“前辈,我大概,真的得了失心疯。”   “前辈,我好想,再下山除一次邪。”   不久后,他又道:“还是别了....”   古莫尘道:“你这次回来,千万别像往常一样,得放过自己。”   沈相沉道:“我爹要是知道他儿子这么不成器,恐怕会打死我吧。”   古莫尘正要抚慰沈相沉情绪,沈相沉就躲避性走向桌边,他吹灭了灯芯,道:“前辈,我倦了。”   “是该早些休息。”   古莫尘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门外,他似乎听见一阵小声的抽泣声。   沈青竹起的很早,早到一晚未眠,他撑起身子,站在门前更衣。   做完这些事后,他便坐下阅览书信,恰好池柳来寻问情况,沈相沉顺口道:“想去鬼界吗?”   池柳在一旁整理书册,道:“掌门若是想去,那便去。”   沈相沉道:“还是罢了。”   池柳将书放下,道:“您看起来很憔悴。”   的确,沈相沉形若枯槁,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池柳道:“要去看景吗?近日兰花开的很好。”   “兰花....罢了。”沈相沉傻傻的望向窗外。   “掌门。”池柳翻开一本册子。   上面是青玉坛弟子的名单,甫郎就在池柳左边。   记得他刚到青玉坛,正要在这本册子上签字,甫郎就挤开已经排好了的队,伸手夺笔,池柳便因此不满他。   出言训道:“你可懂礼仪廉耻?”   甫郎揪着池柳衣领,笑道:“我杀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说我懂不懂礼仪廉耻?”   池柳打开他手臂,道:“青玉坛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甫郎道:“那我就做这里的大师兄,让你听命与我。”   池柳道:“只会杀人,不是什么好事。”   甫郎抓住他,低声道:“我跟你不一样,你们这些人,生来便贵为少爷,我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提心吊胆的活着,这便是宿命。”   这话是甫郎一位哥哥告诉他的,那位哥哥,在他眼中是于旁人不同的,这些话也是从他那里听说来的。   那位哥哥常说的便是“生来注定。”   池柳道:“从来没有这种说法,只是看你自己选择什么样的路罢了。”   甫郎道:“身为少爷的你,可体会不了。”   两人见面只说了这几句话,但从这些话中,池柳不难感觉到,甫郎是一个本身戾气就很强的人。   他一时间没了反应,直到沈相沉推了他一下。   “这么入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些琐事。”   “池柳,陪我去鬼界一趟吧。”沈相沉整理好着装,他去鬼界之前一向喜欢整理好形象,这几乎是一个改不了的习惯。   他正要高束头发,想了半刻,又散了下来。   “掌门?”池柳很奇怪,以往沈相沉是不会以如此形象出门的。   “就这样吧。”沈相沉唤上清心。   他眉头始终不解,这种状态让池柳看了也很不舒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垮掉。   临走时,沈青竹写上书信,问候的是苏殷卿。   苏殷卿虽然在外,却也是他师弟,又帮衬了他不少,沈相沉打心底关切他。   更盼望他能过得比自己好。   可苏殷卿,此时正拉着一张驴脸。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了许久。   苏殷卿先动了筷,道:“你们只看我一个人吃,这让我怎么下咽?”   显然已经是摊了牌,互相知根知底了。   “殷卿....”苏歧已经道歉了几日,可苏殷卿面色还是不见好转。   苏殷卿道:“这饭就全当作散伙饭,我请客。”   萧海棠道:“苏公子,你别太激进了....”   苏殷卿摔开筷子,道:“激进?这话真好听,你爹娘死了,你不气愤?不难过?那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萧海棠一路上寻思着他是晚辈,又是苏歧的干儿子,就一直没动手,可此时他简直忍无可忍。   苏殷卿指着脸,道:“往这打呗。”   “你们苏家做的龌龊事还少吗?”   苏凌推开萧海棠,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向苏殷卿磕头。   苏殷卿冷着脸,道:“你给我起来,这不是你该道的歉。”   最后苏殷卿急了,将苏凌整个人拉扯起来,苏凌则两眼泪汪汪。   苏殷卿道:“都吃饭。”   苏歧抬头,道:“你.....?”   苏殷卿道:“吃完我送你们回去。”   苏凌抹了抹鼻涕,道:“你要回韶齐镇?!”   “不然呢。”苏殷卿淡然食饭。   结账时,苏殷卿的视线转向角落的一位男子,他背影寂寥,桌上也只有一坛好酒。   恰好那男人也过来结账,苏殷卿往旁边让了让,正想上前搭讪,那男人就先离开了。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几人走在韶齐镇路上,苏殷卿仿佛心事重重,抬眼之际,他看见了刚才的男人。   与苏殷卿猜想的没错,就是他。   男人一语不发,手上握着四把飞刀,却好像在纠结什么。   苏殷卿则持剑站在苏歧身前,道:“你们快走。”   他话音刚落,一把飞刀就悬在几人身后,吓的苏凌再也不敢动弹。   “你杀我一人便是。”苏殷卿将那飞刀打开。   男人道:“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最爱的就是赶尽杀绝。”   “夜昭。”苏殷卿明知自己不是他对手,所以这两个字带着些请求。   夜昭道:“因为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所以才求我吗?”   “为了他们,你甘愿丧命吗?”夜昭很不理解。   苏殷卿反问道:“你没有珍视的东西吗?”   夜昭笑道:“没有。”   “你想取我的命?”苏殷卿遇上夜昭,气势便没了。   “实话说,我并不想。”夜昭收回了那把被打开的飞刀。   “你最近实在太清闲。”   苏殷卿这句话的意思,谁都明白,是在暗讽,夜昭最近很少出头露面了,也很少作恶了。   “苏殷卿,我巴不得将你五马分尸。”夜昭盯着苏殷卿“你想我这么说吗?”   “苏殷卿,你要知道,像我这种人,就是坏了骨子,烂了根,就算改头换面,也成不了气候。”   夜昭偷偷将飞刀藏在袖中,趁苏殷卿放了戒心,来到他面前。   “是沈相沉害得我落到如此田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苏殷卿道:“他没错。”   夜昭道:“那只是你眼中的对错罢了。”   “我不想与你争执。”苏殷卿别过身。   飞刀愰眼,苏殷卿已经来不及避躲,只见苏歧撞开苏殷卿。   苏歧原以为飞刀会落在他身上,可并没有,他愣愣的像后看去。   萧海棠站在他身后,肚子上插着把飞刀。   再看夜昭,心口处一把长剑直穿。   苏殷卿道:“看来我们都很了解对方。”   夜昭苦笑。   苏歧将萧海棠放在地上,查看伤势,拔出飞刀时,苏殷卿喊道:“别动,飞刀上有毒。”   可苏歧已经快了一步,苏殷卿整个脸颊都仿佛被冰冻。   这飞刀上,并没有毒。   他提起夜昭,道:“怎么回事?!”   夜昭道:“如你所想。”   “我早说过,我不想取你的命。”   可萧海棠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冷汗直冒,再耽搁,他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苏殷卿眼眶布满血丝,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无法常伴家主左右,为您效劳,是我的错。”萧海棠不肯将视线移开。   苏歧道:“你别说话,我替你找郎中!”   “家主....算了....家主...没救了。”萧海棠清楚自己的伤势。   “家主,好生照料小公子。”   “家主,别为我担心.....”   苏歧含着泪,大声道:“你别说话了!”   “请容我....再说一句话,就这一句....”萧海棠握住苏歧的手。   “我的命是您的。”他说到这更加用力的握紧了苏歧的手。   苏殷卿则无暇顾及这边的状况,夜昭已经没了气息,没了脉搏。   萧海棠唇边留笑,渐渐合上了双眼。   “萧海棠!!”   苏歧怎么摇晃他,萧海棠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如同死尸。   他撇向夜昭的尸体,拿着那把从萧海棠身上拔下来的飞刀,奔向夜昭。   苏殷卿却挡住他,道:“人都死了,算了吧....”   苏歧痛心的盯着苏殷卿,他笑了笑,扔开了飞刀。   至于萧海棠的尸体,自然是埋在苏家的海棠树下,而夜昭,抛尸荒野也没人过问吧。   苏殷卿扎上白布,道:“对不起。”   苏歧道:“你不用道歉。”   苏殷卿想了很久,在夜半离开了苏府,只身去了兰城。   那晚,他在城中喝的烂醉如泥。   ☆、第一百零三回 再见   “快到了。”   沈相沉与池柳一同寻萧施,主要原因就是闲的没事干。   至于鬼界,他暂时还不想接手。   熙熙攘攘的长街,华丽高砌的楼阁,远方清脆的竹管声,使沈相沉一阵心慌。   与一人擦脸时,沈相沉道:“木寸前辈。”   他早料到。   木又寸放下斗笠,他确实是接到上长寻的通知,因此终日戴斗笠,披长袍出门,宛如见不得人。   沈相沉道:“瞒我的事,前辈也该说了吧。”   木又寸不好再掩饰,只将他拉入僻静无人的地方。   沈相沉道:“我若是想与前辈推心置腹,也得拿出我的秘密来与前辈交换。”   “谁都不愿意吃哑巴亏,那我先说好了。”   木又寸道:“你有什么秘密可交换?”   他对沈相沉简直了如指掌,可谓是无秘密可言。   沈相沉道:“我拿我青玉坛的惑生阵与前辈交换,可好?”   木又寸早年就听过大名鼎鼎的惑生阵,也曾讨教过诗人,可诗人就是不言。   他静神思索道:“他这些年忙于奔波,身子早就坏的一塌糊涂了。”   “那时他上任不久,恰逢青玉坛除邪,便赶了过去,谁知被居寒算计,落下了旧疾。”   沈相沉道:“可他不是服下了....”   木又寸摇摇头,对于此事他也不知情,只知居寒胁迫千沧雨,只给他半年时间,手刃沈相沉。   若不然,就屠了鬼界。   鬼界安好无事,沈相沉也平平安安。   沈相沉道:“他....经常这样吗?”   “每月三次,只多不少。”木又寸说了实话,也就等同于,除去千沧雨在他身边的时候,其余日子,他全部都在对付居寒当中。   居寒心思缜密,又岂是千沧雨能对付得了的?   “剑伤....如何了?”沈相沉声音微颤。   木又寸道:“长年旧疾,无力根治。”   沈相沉长吁片刻,道:“您知道居寒在哪吗?”   木又寸道:“东城三里,有处桃林。”   沈相沉拜别时递给木又寸一本手迹,以表感激,木又寸翻开细阅,却发现不是什么惑生阵法。   而是沈相沉亲手所写的静心谱。   感受到一丝欺诈的木又寸万分恼怒,直接扔了手迹不料被身后来人夺过。   有了对手,木又寸开始把这手迹当宝,硬是要抢回来。   可诗人也不是块豆腐,以他的观点,凡事落到他手上的东西,便只能是他的。   当真狂傲。   诗人倒不吝啬,摊开与木又寸一同分享,这让木又寸感动的痛哭流涕。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   沈相沉字确实写的龙飞凤舞,潇洒不羁。   “凑合看吧。”诗人倒是不挑。   看到最后,两人齐声道:“写的什么玩意。”   木又寸认为,搞不好是沈相沉胡诌,故意报复他。   诗人却不这么想,他认为,青城才华横溢,沈相沉自当不差。   如果这是沈相沉自创的话,那也该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这和千沧雨的安魂阵有什么区别?   就在此时,鬼界传来一阵锣鼓声,阵势浩大,路间有八个小鬼 抬着顶死人轿,最前面的两个小鬼吹奏着鬼界特有的曲子,那是送死去的鬼时才会吹奏的。   不过一般鬼众,是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沈相沉挤开人群。   轿子停留在他眼前那一刹,沈相沉指尖使风,刮开了帘子。   里面的大人神情祥和,只能看见一双紧闭的双眼,其余都被锁链围住,看不清楚。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沈相沉竟情绪失控,大声叫道:“沧雨!!”   这一声,鬼众们都向他看来:难道真如传言,得了失心疯?   里面那人已然不动,更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沈相沉却坚定了想法,追上那轿子,又喊了遍千沧雨的姓名。   轿内有些细响,八位小鬼动了动耳朵,听没了响动,便继续抬轿。   而沈相沉,小鬼们则禁止随轿,厉声将他赶走。   “相沉.....”   沈相沉猛的回头,奔向那轿,不顾小鬼们的反对扒开幕帘。   那双眼睛足以让沈相沉认清,确实是千沧雨。   刚才的声音,他确信他没听错。   可千沧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沧雨,你醒醒,睁开眼,是我。”   他拆开锁链,久违的面容让他忍不住落泪。   “别叫了,他可不会理睬你。”   轿外一位小鬼面容逐渐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位白衣男子,是上长寻。   沈相沉道:“在哪发现的?”   上长寻道:“崖边的洞口。”   “找他可费力我好大力气,都快到泖海了。”   沈相沉清楚,千沧雨根本不想让别人找到他,因此才躲到泖海。   他是感到自己即将寿终正寝了,所以才急于和沈相沉分开吗?   沈相沉心脏一阵阵的刺痛,他捧着千沧雨的面颊,俯身亲吻良久。   恍然间,他又听见了一声轻语。   “相沉...............”   比上次更温柔。   沈相沉道:“你打算做什么?”   上长寻道:“你现在捧着的,不过一具死尸,他的魂魄已经脱离本体。”   “我打算将他放在寒川。”   “至少那里,可保□□不腐。”   沈相沉道:“不可以。”   “他怎么能死在那种地方....”   上长寻道:“等他烂成一块泥巴,你想见也见不到他。”   沈相沉道:“给我些时间,不多,就三日。”   上长寻道:“你能如何?起死回生?”   沈相沉在千沧雨体表付上了一层寒气,可保几日不腐,在这些日子中,他必须得找到唤魂之法,哪怕九死一生。   上长寻叫住他,道:“沈相沉,别轻易葬送自己的性命,他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想让你知道。”   “他这一路,若不是因为你,恐怕早死了。”   “我直白的说,你是他的命脉所在。”   “可他同样是我的命脉所在....”沈相沉思虑一番。   “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早些遇见他,我巴不得重来一次,我巴不得做他娘子。 ”   上长寻道:“你确实一身霉气,我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人以遇见你为福分。”   沈相沉道:“今生能遇他,是福分之上的大幸。”   他走出一段距离,又跑了回来,在千沧雨额上吻了一下,道:“等我....”   “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池柳只记得,掌门回山之后,每日都将自己紧锁屋内,不肯出来。   偶而踏出门外,也只是去查找书籍,池柳偷偷跟着他,发现他双手根本拿不住书,面色也是极差,毫无血色可言。   几乎成了行尸走肉。   不仅是这样,他们甚至发现,沈相沉额头上的白发,一日比一日多了。   每当他出来之后,身子就比往常虚弱一分,看起来十分孱弱和痛苦。   沈相沉对此不言,只是数着时间。   三日后,他们再见沈相沉,可以说没了人样,面黄肌瘦,颧骨突出,快成了皮包骨。   头上可见的几缕白发更加显眼。   沈相沉在一丝笑意中倒了下去,之后再没有醒来。   ☆、第一百零四回 想念   凌晨将至,弟子们仍旧不睡,个个守在沈相沉塌边。   风吹进屋子,弟子们感觉有些冷了,便关了门窗。   再坐回原位时,他却感到一丝凉气。   弟子们回头,门前站着一位光着脚的男子,身上的衣裳破旧不堪。   他目光扫过弟子,直奔沈相沉而来,顾不上这么多的礼仪,他挤开弟子,握上沈相沉双手。   只是这双手没什么温度。   “相沉。”   他语气轻柔,仿佛能抚平弟子们焦躁的情绪。   不久后,他发现了沈相沉的白发,只将他们握在手心,眉头锁起。   他看向身后弟子,道:“都去睡吧。”   “您.....?”虽然弟子们并不担心他。   他道:“无事。”   池柳坐在一旁,他神情凝重,道:“走。”   离开时他微微一躬,道:“劳烦您了。”   千沧雨象征性点了一下头,此时,屋内只有他和沈相沉。   他知道沈相沉是怎么把他唤回来的,也知道此法的代价。   一直到黎明,他都未有合眼,弟子们看在眼里,沈相沉这样的状态,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于是,千沧雨和弟子们讨论起,沈相沉的吃饭问题。   由于一直拿不下定论,弟子们选择,让池柳拿主意。   池柳作了一番思考,十分淡定的吐出三字:用嘴喂。   这可把弟子们吓坏了,不过好歹有人选。   千沧雨在弟子们的注视中,捧着吃食进了沈相沉的屋子。   他双颊潮红,虽然事先准备了许久,却还是畏畏缩缩,在反复踌躇当中,他拿起了瓷勺。   弟子们正看的尽兴,好不容易给千沧雨准备的机会,他就这么放弃了?   随后,弟子觉得没趣便各自散了。   原因就是因为千沧雨实在是太过循规蹈矩。   “相沉......”   千沧雨握起沈相沉掌心,俯身一吻。   大概这样照顾了几月,沈相沉终于有了反应。   千沧雨惊喜万分,抓住他那动了的指尖,道:“相沉?”   空气一如既往的寂静。   千沧雨有些失落,到一旁给沈相沉准备擦身的汗巾。   他将汗巾浸泡水中,正要转身,身子就被一人环住。   “怎么,失望了?”身后那人话语带笑。   “不.....”千沧雨面似红霞。   “不是吗?”   沈相沉十指与他相扣,伏耳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可是心知肚明。”   “所以......”   千沧雨回过头,道:“成婚如何?”   沈相沉被猜中了心思,于是直言道:“什么时候?”   千沧雨道:“今日。”   沈相沉想了想,道:“过来,给你看个宝贝。”   千沧雨跟去,见沈相沉从柜里拿出行李,是那日鬼界下大雪,沈相沉曾带去的。   沈相沉展开,从行李中拿出两件青衣,绣的倒不是竹叶,而是青鸟彩凤,颇具华丽。   千沧雨道:“这是什么?”   沈相沉道:“我亲手做的。”   一直以来,他都在学习缝补手艺,从苏府闹鬼之后,就再没断过。   千沧雨忽然明白过来,道:“你想,穿着青衣成婚吗?”   “是啊。”   那天,沈相沉本是想去鬼界,把这衣裳送于他的。   不料下了大雪,千沧雨也识不得他了。   “好不好看?”   沈相沉推了推千沧雨,却见千沧雨神情恍惚,他便抓紧了千沧雨左手。   “别想这么多,不是你的错。”   沈相沉将那衣裳摊平,道:“好看吗?”   一直没有言语的千沧雨点了点头,道:“好看。”   自古都是红衣成婚,沈相沉这番行为,确实千古第一人。   只是民俗难改,沈相沉打算去灵茄村拜一拜他娘,那时穿的定是红衣。   沈相沉倒是不介意办两场。   “相沉,我想....去看一看....”他红着脸。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娘。”   沈相沉笑道:“自然。”   两人想到还有居寒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不然他能在大婚上闹个翻天覆地。   沈相沉这么肯定,是因为足够了解他,居寒最喜欢的不过这种棒打鸳鸯的恶事。   千沧雨道:“相沉,你身子虚弱,便不要出门了。”   沈相沉回绝道:“不行,他同样是我青玉坛的仇人,我不能视若无睹。”   千沧雨道:“不可以。”   “我偏要去。”   “不可以。”   “我偏要去。”   “别想去。”   “我偏要去。”   .............   千沧雨将他按在塌上,道:“去还是不去?”   “你放开。”沈相沉挣扎无果。   千沧雨道:“我偏不放。”   这样一看,又是死循环。   “行了。”千沧雨按住他双肩。   “好生待着,没你我也活不下去。”   他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意外柔情。   “沧雨。”沈相沉抓住他。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千沧雨压在身底。   “千沧雨,我可明说了。”   “我死之前你别想死。你的命,你的人,你的所有,都只属于我一人。”   千沧雨有些想笑,道:“明白,我当然明白。”   “你既然承认我是你夫君,就算我不愿,那也得认栽啊。”   沈相沉一听这话,气的立马变脸,道:“你不愿?”   “那还来找我作甚?”   说完他从千沧身上挪开。   “别。”千沧雨也知玩笑开过了头,急忙去哄沈相沉。   硬是软磨硬泡了几个时辰,沈相沉才开口说话。   “天色已晚,你行路不便,就留下来吧。”   千沧雨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圈套,慌慌张张的道:“你没生气?”   沈相沉也很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没生气,一开始就没有。”   “我......”千沧雨直接睡在地上,背对着沈相沉。   “你干嘛?”沈相沉推了他一把。   千沧雨道:“我怕我忍不住。”   沈相沉道:“那你也该把灯关上。”   千沧雨果然熄了灯,道:“你睡吧。”   沈相沉道:“我不睡,我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   “比你的兰花还好看吗?”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千沧雨道:“和你的兰花相比,我究竟如何?”   “什么啊....”沈相沉琢磨不通。   “等等,千沧雨,你该不会....”   他冷静后才道:“自然是你比较貌美。”   “那与清心?”   “你更潇洒。”   千沧雨道:“与.....令峰主?”   沈相沉道:“你提他做什么,我可不喜欢男人。”   千沧雨狐疑的看了看自己。   “灵茄村那男子?”   “我说了,我谁也不爱,我就要你。”   “弟子?”   “那是责任,和你不同。”   千沧雨笑道:“的确。”   之后他们便拟定了一个规则,那便是,每月最多只能见四次,因为他们彼此都有要做的事,比如料理鬼界,修建书坊之类的。   清晨,沈相沉蓬头垢面的起床梳洗,就看见窗边站着一个男人,自然是千沧雨。   “醒了?”千沧雨手上持着把木梳。   这是千沧雨睡得最好的一次,可他偏偏起的早。   千沧雨将他拉到窗边,让沈相沉坐在椅子上,随后替他梳头。   沈相沉一身的鸡皮疙瘩,道:“你快松手。”   “不好吗?”千沧雨神情一顿,他原以为沈相沉会高兴。   “我自己来。”沈相沉抢过木梳。   千沧雨沉默少许,靠在墙上偷瞄沈相沉。   木梳突然从沈相沉手中脱落,他大叫一声,道:“我连拿梳子的力气都没了,唉,没办法,沧雨,你来帮我吧。”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像极了演戏。   “等等等。”   “往上,等....你慢点!”   “疼....”   而弟子们正扒在墙上偷听。   “掌门......”   “啧啧啧。”   木然的池柳驱散了弟子们,正要去找沈相沉汇报道家一事,可听见声音后他便站住了脚,之后就默默离去,不再回来了。   沈相沉在铜镜前照了照,道:“头怎么看起来有点歪,像个葫芦。”   千沧雨眉峰一挑,道:“哪里像?”   “分明很好看。”   沈相沉道:“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他看了看太阳,知道马上就要去大殿授课了。   千沧雨在他额上轻吻,道:“放心。”   而沈相沉,早就红着脸逃了,不然他可受不了,值得高兴的是,千沧雨比以前主动了些。   他不解的是....   弟子们为什么都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他。   “掌门,这是补阳气的。”一位弟子送来茶水。   “掌门,晚上要多休息才是,别劳神伤身。”   “掌门,日日都是。”   两个时辰下来,沈相沉几乎成了问题掌门,弟子们无不关心他,说起来总感觉他们怪异,可又找不到哪里出了差错。   而隔山隔海的千沧雨,则忙于居寒一事。   半途上又遇见了上长寻。   “鬼王大人。”上长寻提着酒壶路过。   千沧雨撇向他,上长寻身姿笔挺,急忙定脚。   “该问的我都问了,要不要重复一遍给您听?”   “无须。”   上长寻道:“他竟自己专研出了唤魂之法,果然,我还是不敢小瞧他。”   千沧雨道:“废话。”   上长寻道:“那可不是,好歹是您夫人。”   千沧雨道:“放肆。”   只是这句话毫无底气可言。   上长寻道:“大人,要不要去品酒?”   不知哪冒出来一个声音,道:“喝什么酒,喝鬼王大人的喜酒么?”   其余人都大笑起来,千沧雨只好念了断诀,藏在暗处的□□便通通四分五裂,拼凑不成了。   这是上长寻最爱的恶作剧之一,对此千沧雨十分不屑。   “大人真不留情面。”   上长寻每次被识破都会给自己打圆场,如同现在。   “大人这是要去哪?东城?居寒大概不在了吧。”   他这一句终于让千沧雨听见。   “那在何处?”   “谁知道呢。”   与此,沈相沉摊开从婪山上带来的画卷,画上的男子,确实是九家人,那袍子不会有错。   至于他的行踪,大概是遭到了居寒的毒手,又或是....九泊岑?   九泊岑一直想将过往掩藏,因此对他下手也不奇怪。   他看了片刻,决计去找上长寻帮忙。   停留在鬼界良久,他还是未等到上长寻,他可不想遇上千沧雨,方才才惜惜相别。   “掌门。”楼上那人探出头。   沈相沉抬头望,那男人却跳下阁楼,道:“找我何事?”   “别不要脸了。”沈相沉搜索着千沧雨的身影。   可他眼前的便是千沧雨的模样。   千沧雨道:“掌门在找谁?”   沈相沉道:“你别不要脸了,沧沧在哪?”   虽说他是来找上长寻的。   “相沉。”一声温语从楼上传来。   这声音一出,大街小巷的鬼众都挤出来看。   男子从楼上出来那一刻,好似浑身散发着万丈光芒。   果然,真的就是不一样。   他牵起沈相沉一只手,道:“我都不知该如何思考了。”   沈相沉道:“大人忙碌,我不该叨扰。”   千沧雨道:“唤我姓名。”   时光好像回到当初那般,沈相沉道:“沧雨,坦白说,我想日日都见到你。”   千沧雨道:“那便日日都见。”   “我想好了,不见到你,我会发疯着魔的。”   沈相沉道:“如何日日相见?”   上长寻化了本形,惹的鬼众一阵唏嘘。   他道:“我们鬼王已经打算修建沉桥了。”   沈相沉道:“沉桥?沈相沉?”   这桥若是真修建.....   倒有几分私会的意思。   “相沉,其实....这也是一种同盟的方式不是吗?”千沧雨用力辩解。   “就这么办吧。”沈相沉答应的干脆。   之后,两人就开始商议诸事,第一件便是,沈相沉打算将鬼界保护起来,因为居寒并不在鬼界,用结界护上可能会更好,这点他和千沧雨都认同。   第二便是他想借助上长寻的聚气符,让他寻着画卷上的残息,找到居寒。   第三,是沈相沉自己的事。   “沧沧,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对泊岑前辈出手,无论如何。”   “好。”   “不管怎样,你都得保护好自己,不必一心扑在我身上。”   千沧雨顿了很久,他摇头。   “你是这世上,唯一让我眷恋的人,不管怎样,我只要你完好无损,哪怕一根头发也不行。”   沈相沉知开导也没有意义,接道:“居寒他....你没有怀疑过他身份吗?”   千沧雨答:“有。”   沈相沉道:“那你觉得....他真是家仆之子吗?”   千沧雨道:“不....不是。”   沈相沉知道他拿不出证据,大概是从心底就这么觉得。   千沧雨突然道:“他儿时,对我很好。”   那时在衍墟台,他定是心软了,不然他完全可以下令处死居寒,可他终究是心软了。   沈相沉便道:“沧雨,不必取他性命。”   他和千沧雨解释片刻,大抵就是,他打算废了居寒功力,之后便随他自生自灭。   两人都着急于除掉居寒,可要借到聚气符,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鬼知道上长寻为什么只有一张符,据他解释,只是一事心血来潮,之后便忘了步骤。   上长寻借的时候犹犹豫豫,拖拖拉拉,言语含糊。   说白了就是不肯借。   还是花倾落从他手上夺过。   “沧雨。”沈相沉伸手给他。   千沧雨眼梢扬起,握住了那只手。      ☆、第一百零五回 誓言   鬼界外三里,千沧雨与沈相沉携手同行,忽然被喝住。   上长寻怒言:“你们俩鸳鸯双飞的倒好,留我们独守鬼界,这算什么道义?”   “你先消气。”   沈相沉耐着性子与他解释。   花倾落道:“你也不必再说。”   千沧雨向后望,只见大片密影向他奔来。   “鬼王殿下!”鬼众们齐齐行礼。   “沧雨,不妙啊。”沈相沉搭上他肩。   千沧雨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鬼众们又一叩首。   这下,千沧雨想起来了,那时他在衍墟台问的那句,是有回应的。   “多久?”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声如洪潮,于此对应的是那诚恳的目光,千沧雨永远不会忘记,鬼众们决心跟随他的模样。   沈相沉见此,竟单膝跪在千沧雨面前,牵起他右手,在手背上一吻。   “誓死追随鬼王殿下。”   “愿为君上刀山,下火海,排万难,除异己。”   沈相沉却把这句很俗的话说出了别样的情感。   他回头看向鬼众,道:“”他由我一人保护便好。”   上长寻觉得沈相沉太过造作,不屑的“啧”道:“你若能保护好他,用得着出这么多事?”   沈相沉道:“那是以前,从今日开始,他的性命,只予我一人。”   花倾落拍拍扇子,道:“赏脸?”   “无妨。”沈相沉答应了他的请求。   花倾落便一同跟着千沧雨与沈相沉。   “等等。”上长寻怎么也不肯求沈相沉。   沈相沉道:“上兄,并非我不愿,只是这涉险之事,交于我们便好。”   “哼。”上长寻撞过他。   “我偏是要去,你拦不得我。”   鬼众们在沈相沉的阻拦下也只能妥协,安心在鬼界等候消息。   没想到,这鬼众刚走,青玉坛弟子就来了。   “你拦不住吗?”沈相沉询问池柳。   池柳道:“不是....掌门,请容我们与您一并作战。”   这下轮到千沧雨出头了。   “他不会出事。”仅仅是这一句,便把弟子们震慑住了。   上长寻道:“好了,小弟子,乖乖回去,安心歇息。”   看着四人,弟子们仿佛心里有了底。   “我像你们保证。”沈相沉竖起三个指头“我会活着回来。”   池柳放弃了计划,带领弟子们准备回山。   “掌门,替他们报仇。”   沈相沉笑道:“必须。”   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人掺和了,沈相沉忙继续赶路,他掏出画卷,里面夹着一张小画像,上面画的是沈相沉自己,是从萧海棠手上夺过来的。   千沧雨还没看见,就道:“不像。”   沈相沉道:“你怎么知道不像?”   千沧雨道:“不足以。”   上长寻:“...............”   花倾落:“早知......”   使四人没料到的....   苏殷卿非得插一脚。   后面跟着的小队伍,当然是那三位道长,沈相沉就摸不明白了,为何他一出事,苏殷卿就要去求助这三位道长。   经他解释,不是他主动找这三位道长,而是三位道长主动来找他。   而这三位道长心志坚定,又似狗皮膏药一般甩不开。   沈相沉坐在茶馆里,等着他的帮手来。   隔了一天,萧施来了。   隔了半刻,九昱来了。   又是两天,安自和安谭似如约而至,光临茶馆。   最后——如之这小丫头这么也知道他在这?   她提着棍子,说可以帮沈相沉。   沈相沉劝了半天,终于将这姑奶奶还有安自与安谭劝回去了   他冷静下来,道:“犹豫什么?”   大门被那人推开,众人一看——这不是兰城君主?   “哥哥,请....”一见这态度,便知他要发表什么慷慨陈词。   沈相沉道:“停下。”   “回去。”   沈固道:“我不回去。”   一流看向他,知道他和自己想法一致。   都是为了那个济世医仙。   便道:“留下也无妨,当作历练。”   沈相沉仿佛没有听见这话,依然道:“回去。”   “你赶不走我。”沈固一屁股坐在地上,是赖上他了。   “不走是吧。”   沈相沉拿起扫把,还是苏殷卿及时制止。   “他这么差劲,让他靠后站便是。”   于是苏殷卿又多了一个仇家。   “都住手。”沈相沉一开口,气氛便沉静了。   沈相沉为何让苏殷卿留下而坚决不同意沈固,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不想让他爹打下的江山落到旁人手上,因为此行太过凶险,他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沈固的安危。   譬如他的弟子,沈相沉是最不愿让他们一同涉险的。   “沈固,我最后再说一次,给我回去。”   沈固感受到了一丝羞辱,道:“哥哥,你总是嘴上说看得起我,实际上还是将我当作孩童一般,你既然是为了我好,为什么萧施可以去?为什么我就不行?”   沈相沉道:“你是君主。”   “我不要当缩头乌龟。”   “我也渴望像他们一样,做一个真正的侠士,我讨厌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   “你这样束缚我,根本就是你自私的行为,你只为了你自己!”沈固怒斥沈相沉。   “好,侠士是吧。”沈相沉将他整个拉到身边。   他抓住萧施一只手,挽上他衣袖。   这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足以证明,当一个侠士是多么的不易,道路崎岖,前程难行,其中又怎是一个“苦”字能诠释的。   九昱看到这,眉头轻皱,这些伤痕,几乎全是拜他所赐,可萧施从没吭过一声,他也从不问萧施的感受,只知一心传授他武功。   这些伤痕,是沈相沉无意看见的。   大概是为了追上自己光芒万丈的哥哥而努力,所以从不停歇,这种在光芒之下的感受,没有人比萧施再懂了。   “.......”   沈固因恐惧而瞳孔紧缩,他连忙退后,虽是在江湖历练了几年,受的却也是些皮毛之伤,前几年,他都是在九泊岑的关怀下成长,未懂事世的无知少年。   沈相沉道:“这便是代价。”   他受过的伤,细数起来整个身子都用不下,却不知因何治愈,他打算等处理完这些事,就好好查查。   千沧雨道:“相沉,这不正巧是个机会吗?”   沈相沉立即无脑的同意了这个说法。   “那你便去历练吧。”   沈固道:“请让我与萧施同行。”   沈相沉道:“萧施。”他扔了个果子给萧施。   萧施笑着,将那果子牢牢攥着手心,道:“保护弱者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一旁九昱道:“不许说旁人是弱者!”   “是,师傅。”萧施顺便站直了身。   关于九昱,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爱徒,听说沈相沉重现人世,他早就预料到萧施会多管闲事,因此下山,说起来,他们从不下山,九昱为了下山更是下了血本。   他将自己的仙鹤袍押在了九家,一旦不在规定时间内回去,他一个做家主的,同样要受到重罚。   沈相沉当然不想让他跟来,不然精心编造的谎言可全都暴露了,他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   可不管沈相沉怎么劝,九昱人家是铁打的心,雷打不动。   他本着一条济世救民的心思下山,是怎么劝都劝不回来了,而且萧施这小子,总爱把事情夸大,更让心怀正义的九昱无法容忍,一腔热血在心中沸腾。   请你抑制一下自己的一腔热血。沈相沉只想这么说。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沈相沉也不期望能改变了。   他看着屋中挤满的人,拟定了套作战计划。   说来也不算什么计划,反正怎么样都是他和千沧雨打前锋,这是不能变动的。   九泊岑,沈相沉不打算和他交手。   至于未闻,沈相沉死也不愿和他交手。   尽管早就撕破了脸,沈相沉也不愿。   冥冥之中,沈相沉感觉不止他们三人,是一定。   第四个人,沈相沉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有大致的模样。   上次甫郎与池柳遇上的乌鸦,站在居寒身侧的人,还有暗处与居寒说话的人,都是他。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地,但来者不善,沈相沉也就懒得猜了。   夜昭,最近倒是很少听见他消息了,可能已经被居寒除掉了,沈相沉不在意这个问题。   “沈相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屈尊降贵的来帮你,你就不给我点好处?”上长寻正把弄着折扇,时而撇他两眼。   沈相沉笑道:“当然,上兄想我怎样?是喝酒,还是游戏?”   “自然是...”   上长寻的扇子在沈相沉下巴上一挑,他轻笑:“喝酒呗。”   接着便疯疯傻傻的扭曲身体,从门缝里钻出去了,像条水蛇。   沈相沉叹息,道:“走,一醉方休。”   几人落座,也不知为何,上长寻偏偏选了一块最昏暗的地方,而且四周无人,若是沈相沉,是会选择最繁华的街道的。   他忽然道:“今日我请,上兄大可以放心。”   上长寻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沈相沉冥冥之中,一直觉得,上长寻根本不是那样喜欢饮酒。   更像是借着酒劲,使自己不那么忧愁而已。   他给苏殷卿抛了个眼神,苏殷卿便立即会意了,抓起一坛酒,道:“敢是不敢。”   两个要面子的人撞到一块,真是有意思。   “怎么不敢。”上长寻也抓起一坛酒。   沈相沉看着两人赌气般的饮酒,颇有担忧,上长寻他不怕,他这位师弟虽然在山上狂傲不羁,但也是很守规矩的,不知酒量如何。   可让他惊讶的是,竟然是苏殷卿先喝完,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当真厉害。   “如何?”苏殷卿擦去酒渍。   “再来。”上长寻将酒坛子一摔。   看得出来,他的胜负欲被激起了。   大约又喝了三轮,上长寻在喝的过程中,忍不住倒了下去,片刻后,基本上已经神志不清了。   再看苏殷卿,仍然清醒。   “不能喝就别喝。”花倾落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   上长寻一激灵,抓起花倾落手腕,喃道:“娘...爹...别......别走!爹,娘,我错了....娘.....”   “我再也不会......”   他没了后话,而是安安静静的睡着。   花倾落皱眉,扛起上长寻。   “喂,花倾落,你干嘛。”萧施拦住他。   “你们根本不懂他。”花倾落撞开几人,决绝离去。   在楼梯口,他停步,低声道:“明日,谁都不要提。”   “这是在哪啊?”上长寻抓起花倾落的头发,扯的他头皮很痛。   花倾落道:“你醉了,快松手。”   “你怎么脸红了?”上长寻痴笑着,从他背上跳开,却一不小心,摔在了水坑里。   “寻君,快起来,你看看这是在哪。”花倾落浑身不舒服。   这乃是整个佛衣城最繁华的街道。   “怎么,花倾落,这么多年,你喜欢我吧,还是爱上我了?”上长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突然一踉跄,倒在了花倾落身上。   花倾落垂眸,道:“寻君,我说过,你喝醉了。”   “你为什么不说?”上长寻从他身上移开,由于花倾落比他矮半头,他只能低头注视花倾落,虽然有时像蔑视。   “我...”花倾落不言。   “不说..那就不说吧。”上长寻坏笑。   他突然抓起花倾落衣领,又停顿了一下,看着他双眼,猛的一下,用力的吻了上去,花倾落怎样都挣不开他,只能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脑袋。   花倾落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你好漂亮,是哪家的姑娘?”上长寻眼含笑意。   花倾落愣住了,他又羞又恼,抛下了上长寻,像落水狗一样跑远了。   “什么啊...疯子..疯子上长寻......你活该!”   他只顾着跑,没注意到身后贴紧的聚气符。   那天晚上,众人心情皆是不佳,本以为上长寻会就此离开,谁料一大早,他出现在众人眼前,依旧一副死不要脸的样子。   “干什么都看着我,不启程吗?对了,你们谁看见花倾落那家伙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   “不会去干什么坏事了吧。”他喃喃自语。   沈相沉道:“我看是你逼着他回鬼界了吧。”   说完他翻了个白眼。   “噗嗤。”   上长寻摆摆手,道:“这么了解我。”   千沧雨严肃之色难掩,他面向上长寻,道:“你当真不惧?”   上长寻道:“当然。”   苏殷卿嘀咕道:“鸡皮疙瘩掉一地,真恶心。”   “你也来啊,这是男人的誓言。”沈相沉硬是把苏殷卿拽起来了。   碗中有酒,几人相互一碰,干脆利落的喝了个精光,能听见的,只有碎裂的声响。   ☆、第一百零六回 幻情   几人摸索了半天,却扔是摸不清具体方位,这时,沈相沉猛的想起当年未闻前来绝尘时,给他指了一条路。   于是便向着了魔一样往那个方向走,可来时竟什么也没有,千沧雨想了想,道:“他儿时最爱与我玩捉迷藏。”   沈相沉突然冒出一句:“他能玩捉迷藏吗?”   意思是:一个瘸子,跟他玩捉迷藏,根本就是在故意让着他。   千沧雨显得很诧异,却没有怀疑,道:“他儿时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父亲太过古板刻薄。”   这时候还帮他说话,看来千沧雨对他着实是有几分好感在的,只是两人相差甚远。   千居寒是个好哥哥不错,只可惜命运多舛,多灾多难。   “相沉。”   其实他压根狠不下心,在衍墟台的时候沈相沉就知道。   “我知。”他微笑着,牵起千沧雨左手。   苏殷勤嘴角含笑,道:“到底是来报仇雪恨,还是来培养感情的啊?”   沈相沉稍滞片刻,才道:“或许.....从我们一踏入佛衣城的时候,对决就已经开始了。”   居寒的性格没人比他更清楚。   玩世不恭,张狂狠厉。   此时,苏殷卿觉察出一丝异样,这里温度稳定,适度恰好,按理说该有些草木才是,可四周别说木头,连片叶子都没有。   他俯身查看,嗅了嗅泥土,颇有些血腥之气,便道:“我们都错了,他的洞府可不在上面。”   一流听闻此言,也查探一番,叹道:“是不错,可....”   沈相沉道:“殷卿,清月阵,还记不记得?”   苏殷勤道:“自然。”   二人抽剑出鞘,剑指苍空,周身盘旋着青风,沈相沉脚骨使力,踏剑而起,眉间渐渐显露出一竹叶纹路,再见苏殷卿,也是类同,两人作法半刻,只见月明当空,寒风凛凛,两人以剑施法,将这寒风化作竹叶,向空中刺去。   “成了。”沈相沉眼眸闪光。   苏殷勤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废物竟然学会了这一招。”   说起清月阵和两人的关系,这可大有渊源,此阵并不是青玉坛的独门法阵,而是苏殷勤自己研究出来的,也可以说,世间除了他,再没人知晓此阵。   可他却告知于沈相沉,并逼迫他学会此阵,沈相沉算是含糊了一段时间,今日忽然想起,便想不负当年艰苦,试上一试。   他仰望苍空,道:“幻象破了。”   “不。”苏殷勤仔细观察,眉头紧锁。   众人眼前忽现洞府,只是这洞府分成四座,石门刻字,分别为狱门关,敬明关,万劫关以及普生关。   沈相沉看向石碑,上面写道:每座洞府只可容纳四人。   沈相沉决意只身赴险。   可他终究是想不到,苏殷卿竟一人站在普生门前,之后便走了进去,一句话也没说。   该死的,他这急性子,沈相沉几乎抓狂,他本想随着苏殷卿,谁料,一旦进入了洞府,绝无回头之路,旁人也不可再打扰。   看着其余三门,沈相沉道:“萧施!”   “你随九家主一同,沈固随着三位长老。”   沈固却很不满意这个安排,囔道:“我也要和萧施一起,凭什么他能与家主一同.....”   沈相沉担心苏殷卿,于是急着道:“那你就与萧施一同便是。”   他二话不说,忙闯入万劫关,千沧雨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也跟随沈相沉一同进去。   风沙迷眼,沈相沉低头,有些迷惑之意,为何他一身铠甲,银辉闪烁,□□在手,枪头吊着一缕红缨,格外耀眼,他抚摸脸颊,倒和从前一般无二,如此便放了心。   “将军!”   众将士像他奔来,接着单膝跪地,齐呼道:“恭迎银霜将军!”   沈相沉神情呆滞,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高阁楼宇,旗帜飘摇,不禁道了声:“操,真厉害。”   一名将士道:“将军,城主特意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知道了。”沈相沉脱下铠甲,随着将士一同步入大堂。   城主打量了他片刻,道:“你降敌有功,此番归来,可有什么心愿?”   沈相沉道:“城主说笑了,为您降敌,乃是我的本分,是万万不可有什么奖赏敢要的。”   实话说,他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蛰君,快坐啊。”一旁的女人招呼她。   沈相沉回眸,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死盯着她。   是她娘不错。   “娘?”他走向女人。   “蛰君真会说笑。”女人用手帕遮挡笑意。   不知是谁喊道:“那是城主的二夫人。”   “是在下...冒犯了.....”   沈相沉作辑,接着便坐在女人身边。   酒宴进行了一半,门前传来一阵风铃声,清脆响亮,悦耳动听,除此之外,还有四个紫面小鬼,脸上画着诡异的符号,而身子下则是一躯白骨。   红轿之上,坐着一名男子,姿势慵懒,看似极其随意,却身着华服。   沈相沉直视着那男子,直觉日力渐止,倒有一种,小别重逢的意味。   轿上之人缓缓迈步,来到殿中,沈相沉居然闻见了.....一股花香味。   他张开唇瓣,淡淡吐出二个字:“抱歉。”   城主大笑,道:“鹭尢,几年不见,你我何至如此生分?”   那人揭下面具,嘴角含笑,道:“听闻银霜将军得胜归来,我特意来瞧瞧,这位“银姿如雪,面如朝霜”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沈相沉握紧酒杯,道:“鹭尢公子不必好奇,我一庸人,岂能劳烦您跋山涉水,只为瞧上我一眼。”   “的确有几分姿色。”鹭尢邪魅一笑,坐在他身侧。   随之便在沈相沉耳边低声笑道:“没座位了,挤一挤也没什么关系吧。”   “千沧雨.....”沈相沉无奈的抚摸额头。   真他妈人性化,连千沧雨也加入剧情了?   “你猜猜我的身份?”千沧雨抓住他握着酒杯的那只手。   “别碰我。”沈相沉嫌恶的打开他的手。   千沧雨道:“......”   “炼鬼师鹭尢,你没听说过?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我前辈那一代的故事。”   这么人性化???   沈相沉不禁怀疑居寒在设定鹭尢这个人物的时候,加了许多智慧点?   不过他刚才说前辈那一代....   是不是.....会看见青城。   沈相沉急于寻找这个答案,便起身道:“今日多谢城主款待,只是在下酒量不佳,需得休息片刻,先行告退。”   城主道:“无事,来人,护送将军回府。”   “不必。”他快步离去。   有女子道:“银霜将军还真是个怪人。”   旁边的女子则道:“可论及风雅才智,无人比的上他。”   千沧雨用手撑着脑袋,道:“他可婚配?”   城主道:“并无婚配。”   “原来如此。”他露出一丝坏笑。   “大哥,有时间让他来我御鬼门做客。”他拍拍衣袖,起身之后便坐轿而去。   城主不禁嗔怪道:“走的真快,这小子。”   “也是,他向来如此....”   另一边,沈相沉翻出大门,来到集市,第一个就打听青城之事。   “青城,是谁啊?”   “没听过。”   “青玉坛?那是什么地方。”   看来这个地方比青玉坛诞生之前还要早.....   沈相沉一筹莫展,只好在旁边的酒楼坐下了。   就那点酒,才不会把他灌醉。   沈相沉抓起酒壶,看着这灯火万家,不禁感叹。   如今的百家,纷争四起,江湖早已被撕裂的不成样子,若是都能如眼前这般该多好。   “这位公子,怎么一人买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少年,身着青衣,气度不凡。   “没什么,你要喝吗?”沈相沉递给他一杯酒。   “恭敬不如从命。”他接过酒杯。   大概喝了半刻,沈相沉欲要离去,青衣公子忽然道:“其实公子,并不是这里的人吧。”   沈相沉一怔,道:“你说什么?”   青衣公子道:“没什么,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让你在门派和所爱之人中间择其一,你会怎么选?”   “我自然.....”沈相沉想起了他的弟子以及千沧雨。   “嗯?”   “我自然都会守护,我珍惜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失去。”   青衣公子大笑,好像在嘲讽沈相沉,他道:“可有的时候,你所珍惜的,反倒会成为牵绊你的累赘。”   沈相沉皱眉,道:“你究竟是谁?”   青衣公子道:“没什么,我在想,成为一派之主是什么样子。”   这点沈相沉最有发言权。   “公子,实不相瞒,我一直不认为我是个好掌门,不管是对弟子,还是对青玉坛....我都比不上先祖青城。”   他抬眼,青衣公子却已不在眼前,沈相沉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张书信。   写着:由心而发的情感,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是啊......   他爱他的弟子,青玉坛,和千沧雨,这就足够了。   “青城!!”下楼有人高呼。   “来了来了。”青衣公子走向那人,满眼带笑。   沈相沉急忙追下楼,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只好原路返回。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宛如一场梦,似真似幻,扑朔迷离。   他打道回府,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月下,手持圆扇,温婉雅静。   沈相沉揉了揉眼睛。   “娘。”   “娘......”   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女人,紧紧的抱住她。   “将军这是做什么?”女人推开他,一脸恼怒。   “娘。”沈相沉双眼含泪。   女人道:“今夜不早了,将军早些休息吧。”   沈相沉道:“我是沈相沉啊,不是什么将军,娘,你仔细瞧瞧我。”   女人发出一声叹息,道:“将军尽说胡话,快些睡吧。”   沈相沉坐在地上,才知自己一身酒气,这番无礼之举,定是惹得她不快了,便道:“夫人....抱歉。”   “你长得很像我娘亲,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女人听闻,坐在沈相沉身边,道:“不必太过难受,你看看。”   她指着天上的星星,道:“她一直在看着蛰君你啊。”   沈相沉道:“夫人,你可不可以,唤我一声相沉。”   女人温柔的抚摸沈相沉头发,道:“是你的乳名吗?”   “相沉。”   沈相沉鼻子一酸,抱住女人,哽咽的点了点头。   女子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见你心事重重,便想着来府里看看你。”   她打开一旁的盒子,道:“这是我做的吃食,不知道你是否吃得惯。”   沈相沉拿起点心,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道:“吃得惯,吃得惯....”   女人笑道:“慢点,别噎着。”   沈相沉道:“娘...不,夫人,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女人道:“何事?”   他道:“我..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女人先是一愣,接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相沉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沈相沉道:“那,娘真的会祝福我吗?”   女人道:“当然了,当娘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幸福美满的。”   “话说是哪家的孩子,能博得我们相沉的青睐。”   沈相沉道:“他...他,暂时不在这里。”   女人道:“以后得带来给我瞧瞧。”   她起身,道:“不早了,我得回府了,将军记得早些歇息,告退。”   沈相沉看着点心盒,又塞了两个进嘴里。   ☆、第一百零七回 悲极   思思念念,唯有沉君,盼君来,盼与君相见.....   一大早沈相沉就收到了这样的书信,后面署名则是大大的三个字:千沧雨。   他仔细想了想,在他去了万劫关后,千沧雨随之进来也不是不可能,以他的性格确实干的出来。   可若是居寒设的诡计,那他该如何自处?光是那张脸就让他折服了。   咚——   咚——   咚————   好似有人在反复敲打窗子,沈相沉移步内殿,看见了千沧雨正趴在窗子上,一双眼睛来回扫视。   “相沉,相沉!是我!”   见他正要爬进来,沈相沉连忙阻拦,道:“不雅。”   千沧雨不听劝诫,还是爬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刚刚听了消息,今日是青玉先祖青城登基之日,他却选择在大殿上自刎而终。”   “什么?!”沈相沉惊愕不已,他分明昨日才见先祖,为何他会选择自刎。   千沧雨乖乖的拖着下巴瞧沈相沉,道:“相沉想知道吗?”   沈相沉道:“想。”   千沧雨道:“依我之间,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在设定之内的,而青城此举,则使这个本来处在设定之内的世界出现了误差,估计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不愧是青玉先祖,到了这里还有一丝残魂。”   沈相沉道:“残魂?”   千沧雨道:“那惑生阵,估计并不是阵,而是活物,今生为了制衡它,将自己残魂依附在这活物上。”   “先祖......”   沈相沉不自觉的哀伤起来,他连忙磕了三个响头,道:“相沉无能,未能保青玉坛弟子一世无碍,在此,弟子给您赔罪了,先祖在上,一路走好,弟子往后,必当恪尽职守,哪怕赌上性命,也会护弟子们无碍,护青玉坛无碍。”   千沧雨也跪在地上,虔诚的道:“先祖在上,在下沈相沉夫君,愿与青玉坛生世交好,永不开战。”   两人不知外面的世界已化为荒芜之地,暴雪吞没了良田,河水冲毁了堤坝,烈火烧尽了森林,冰雹砸破了帐篷,所见之处,无不惨烈。   只是这世界,好像停留在此了。   并不像千沧雨说的那样,会消失。   人们无助的站在城中,看着眼前的惨状,他们开始哭诉,抱怨,绝望,更有甚者一头撞死在城关,而那一城之主,此时依旧坐在高堂之上,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   不久后,有消息从城中传出。   “若有谁能取银霜人头,城主会厚赏那人,保一生衣食无忧。”   沈相沉甚觉荒谬,也开始理解了,当年的银霜,为何在功成名就之时英年早逝,原是因为那城主。   想来也是一方威风太甚,会让身居高位的人觉得岌岌可危,如此,杀之而后快,倒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片刻后,下人来报:“将军,城主给您的书信。”   沈相沉点了点头,示意那人退下,抽出书信一瞧,内容和他估摸的一般无二。   那城主手里要挟着二夫人,以及其余百姓的性命,只可惜他不是银霜,是沈相沉,此时他的眼里没有君臣之道,他只想保护他保护的,杀了他认为多余的。   他换了一身素衣,便只身去往城关,在那里,他看到了被吊着的二夫人以及其余百姓。   “银霜将军!”   “快看,是银霜将军!”   众人高兴的冲上去围住他,脸上充满了喜悦。   “银霜将军,求您救救我一家老小!”   沈相沉会错了意,脸色有些不快,他道:“如果我死了他更不会放过你们。”   “谁说他们是要杀了你。”千沧雨笑着坐在城头上俯视着他。   “沧雨!”   沈相沉立马笑逐颜开,是啊,千沧雨是最知他心意之人,必定会杀了那人,只是这些百姓该如何,他不能弃这些人于不顾。   “沧雨,你真是,我想耍威风来着。”   “相沉....其实,我们都被困住了。”   沈相沉道:“怎么说?”   千沧雨道:“居寒很会抓住人的善面,也很会抓住人的阴暗面,不管怎么走,我们都会被困住,只要与这些人打交道。”   沈相沉道:“那该当如何?”   “跟我来。”千沧雨将他带到一处无人之地。   “杀了我。”   沈相沉退后一步,道:“别开玩笑了。”   千沧雨道:“我是说真的,唯有此法。”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匕首交给了沈相沉。   沈相沉看着他双眼,这双眼睛,里面全是他,叫他如何能狠心,于是他将匕首对准了自己,扎下了狠狠的一刀。   千沧雨慌了神,忙抚住他。   “相沉!!”   “沧 .......”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眼前的幻像便不见了....   ..........   沈相沉与千沧雨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解释。   居寒.....在做什么???   明明他没死,怎么就出来了呢,还是居寒玩的厌了?   此时的沈相沉,忽然想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其实多年前居寒的实力远在千沧雨之上,却次次放过他,甚至还答应他的请求,可他恶事做尽,又是为了什么?   “相沉?”   千沧雨见他神情呆滞,有几分疑惑,便多唤了他几声。   “沧雨......”   沈相沉牵住他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真相,他永远无法告知千沧雨。   千沧雨道:“方才见你神情恍惚,是想到什么了吗?”   沈相沉摇头,道:“无事,只是担忧罢了。”   他顺着洞穴一点点的向前走,这洞穴半分光亮也没有,而且潮湿至极,幸得沈相沉拖着青火,若是寻常火光,是立即就要熄灭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相沉回头看去,眼中竟多了几分欢喜,他立马跑上前抱住苏殷卿,刚想张口说话,苏殷卿就推开了他,并且一脸嫌隙的躲了躲。   沈相沉正了神色,道:“殷卿,你怎么出来的?”   苏殷卿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   连苏殷卿的幻像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上长寻,萧施 ,沈固,九家主,还有三位道长呢?   苏殷卿道:“估摸着走另一条路了。”   沈相沉惊愕的看着苏殷卿,道:“你会读心术吗?”   “嘁,快走吧,不然道长可有危险了。”   “你也会关心别人啊?殷卿。”   “我没有。”   “刀子嘴豆腐心。”   沈相沉乐呵呵的跟着苏殷卿,行为举止极其活跃,脸上的笑容也极其灿烂,这让千沧雨有几分在意,但他并没有言语,而是在想:他是不是该让自己有趣些。   他想看见沈相沉的笑,真心的笑。   “相沉。”   千沧雨抓住他胳膊,硬生生的给扯到了自己身边。   沈相沉才明白回来,他忘了,千沧雨这个醋坛子不,不是醋坛子,大约是醋圣吧。   “啧。”   沈相沉对上了苏殷卿那鄙视的目光,略微有些尴尬。   “咋们青玉坛,居然出你这么一个废物,先祖青城,那可是在上面的,你却....”   他话音未落,就被沈相沉捂住了嘴,见他面色发红,苏殷卿继续道:“这是....事实,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沈相沉像是哀求的道:“别说了....”   苏殷卿拍开他的手,坏笑道:“该不会,你们还没?”   沈相沉的脸红的像被烧着了一样,他道:“别说了。”   苏殷卿凑近他,低声附耳道:“沈相沉,小心痛。”   沈相沉先是羞涩,再是气愤,他拿起清心便要刺苏殷卿,两人在洞里追逐个不停,仿佛这里不是险境,而是再平常不过的山路罢了。   “别追了!”苏殷卿挡住他的剑。   “废物,你快看。”他指着洞穴前面的亮光。   沈相沉也随着镇定,道:“怎么了?不是出口吗?”   “不,那种光亮,我不会认错。”   他神色有些慌张。   “难不成,是他?”   沈相沉道:“谁?”   苏殷卿道:“秦武。”   “他在绝尘峰,时常偷习这种禁术,后来被我发现,便与我势不两立。”   沈相沉道:“郎君可知情?”   苏殷卿道:“自然,他就是因为这个被逐出峰门,身上还被刻下了烙印。。”   秦武,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秦武......   沈相沉一下回过神,急忙扯住苏殷卿,激动的道:“不错,从前与居寒大战那次,我碰到过他,不错......”   “既然是禁术,他是怎么习得的?”   苏殷卿道:“谁知道,八成是居寒给他的,以此来达成一些目地。”   这句无意的话,却让沈相沉恍然大悟,就算当年曲怀山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连青火克伶舟一族都知道,而青玉坛的结界,对绝尘弟子是无效的。   或许,居寒早就想拉拢未闻了,是一直在观察吗?哪怕牺牲这么多人,哪怕费尽心思,也要得到他吗?   伶舟一族是可怜的一族,长期生活在压抑与黑暗的环境下,像老鼠一样苟且偷生,这样的族人,对居寒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可他为什么偏偏看中了未闻?为什么?偏偏就是未闻.....   “未闻。”   沈相沉向前奔去,刺眼的光芒却让他睁不开眼睛。   秦武定就在前方,如果抓了他,自己与未闻多年以来的误会或许就能解开了。   “相沉。”   语气很温柔,能听出来,是泊岑前辈。   “前辈。”沈相沉看不见他的身影,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前辈就在自己面前。   九泊岑将手搭在他肩上,道:“你还是来了。”   沈相沉道:“前辈,您知道我无法对您动手,还请让开。”   九泊岑道:“相沉,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何要对这么肮脏的我还称呼前辈?你分明知道,我双手沾血,早已不是你心中的前辈了。”   沈相沉道:“前辈就是前辈,您和当初,并无分别。”   九泊岑笑了笑,道:“是吗?九昱也来了?”   “是。”沈相沉很愧疚,泊岑前辈应该是不想让九昱看见他如今模样的。   九泊岑道:“也好。”   “相沉,你走吧,居寒就在前面。”   沈相沉道:“那前辈?”   九泊岑道:“我等会他。”   沈相沉也不再劝说,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九泊岑叫住。   他问道:“千沧雨身上的伤如何了?”   沈相沉迷惑的道:“伤?”   九泊岑道:“当年你与夜昭交手,是我救了你,但以此为代价,他需跟随我一年,可这个代价,便是他的命,一年之约是假,利用他攻破鬼节是真,于是我察觉出异样,便早早命他服下了毒药。”   “青玉坛也是,你弟子的死,并不关乎他,而是我用毒药牵制住了他。”   沈相沉道:“前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九泊岑道:“有时午夜梦回,我还会念起当初我身陷牢狱,你来寻我的模样。”   “解药在居寒手里,相沉...”   “去吧。”   沈相沉有些犹豫,他心里像刀扎一样疼,他不知九昱会如何惊讶,也不知前辈会怎么应对,可再如何,这都是前辈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便只能向前。   临别时他道:“前辈乃是天上月。”   单单只有这一句,再无其他。   九泊岑的泪花在眼中打转,他扬手将这光芒拨去,他不是不想见沈相沉,而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身玄衣,丑陋至极。   他在等,等九昱对他失望的样子,等待两人刀剑相向的时机。   他等来的,却不止是一个九昱,还有那个道家的孩子一流 。   九昱刚出洞口就看见九泊岑直直的站在他面前,目光阴冷又空洞,在他眼中,已然瞧不见当初济世医仙的样子。   他更没想到,原来两人多年后相见,是如此陌生。   他更不知道,该与现在的九泊岑说些什么,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九昱。”   九泊岑睁开双眼,那腰间的剑便冲出剑鞘,直逼九昱,九昱微微皱眉,伸手将剑打开,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九泊岑道:“刚才有个孩子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你们和他关系很不错。”   真钰道:“你说的是沈相沉吧,那个痴汉。”   九泊岑道:“不错,我放过了他。 ”   “可是九昱,我并不打算放过你。”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像尸体一样腐烂的时候你不在?为什么你总是一次次让我寒心?!”你为什么任由我做尽恶事,也不阻拦?   “在你心中,是九家重要吗?你在乎旁人的眼光,所以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曾找过我。”   九昱无言以对,他该怎么说?他能怎么说?   其实在他继承家主之位时,差点因为寻找九泊岑而错过家主之位,其实他这么多年来,经常偷溜出去探听他的消息,其实他保留着九泊岑从前所住的屋子,其实他将自己的院子里种满了柳树。   其实他,为了九泊岑,可以连命都不要。   可,其实这些,九泊岑都没看见。   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终究都是在虚度光阴,日子过得索然无味,九泊岑消失的那日,他醉酒山林,甚至险些一头栽了下去,差点失了性命,若不是萧施劝说,他怕是在那时就已经死了。   “忌玄,你这身衣裳,并不好看。”九昱想走近他,但悬在他心口的,却是一把剑。   九昱便停步,道:“忌玄,跟我回去吧。”   他像是哀求着九泊岑,连没一个字都说的那样轻,生怕九泊岑气恼。   大概这里面只有一流知道,说出这句话,要多大勇气,九泊岑是罪人之身,早已不是当初的九家弟子,带一个罪人回去,天下之人,定会议论纷纷,到时,他既要护着九家,也要护着九泊岑。   九泊岑冷笑道:“谁人不知,九家主吩咐,往后九家,不准提起我一字半句。”   “你是为了让谁心里好受一点?”   一流看着九泊岑,道:“前辈,其实....”   他未言完,九泊岑便道:“解释做什么,说起来你与沈固那孩子,也都是一样的。”   一流愧疚的低下头,他一直想解释清楚,但解释什么?给自己的懦弱找理由吗?   九泊岑道:“九昱,我不想连累后人,你同我比试一场。”   九昱踌躇了许久,显然是有几分不忍的。   还未等他定神,剑风就已扫来,九昱慌忙后退,他抽出长剑,挡住那剑风。   “泊岑,我并不想对你刀剑相向。”   “废话什么。”九泊岑眼神凛厉,竟看不出来半点柔情。   两人剑光交错,让人眼花缭乱,与此同时,一流也注意到,九泊岑所用的,依旧是九家剑式。   九泊岑剑法极好,讲究快狠二字,常常让人应接不暇,可在此时,他那剑法,却好像生疏了许多。   那剑峰逼近九泊岑胸口时,九昱忙冲上去抓住剑身,剑身锋利,而九昱只不过是血肉之躯,这剑身不一会便沾满了鲜血。   九泊岑看准时机,提剑刺向九昱刺去。   九昱并没有躲,而是直视着那向他刺来的剑峰。   “前辈!”   他们都没料到的是,一流会替九昱挡剑,这剑穿破心口,就是想救也来不及了。   九泊岑惊恐万分,忙收了手,他睁大双眼瞧着一流,言道:“为何?”   他表面好似并没有太过在意,唇间却在颤动。   “前辈....我的错,我来还。”   “当年是您,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如果能让你心中舒畅半分的话,那我的命,也值了。”   一流瘫倒在地,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伤悲,而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九泊岑这时才慌张起来,他颤抖着坐在一流身旁,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你这是做什么?”   一流笑着言道:“看吧,前辈还是前辈。”   九泊岑愣住,这样的笑容,这样肯定他的语气,除了沈相沉,便只有他。   一流将手递给九泊岑,九泊岑忙慌握住,生怕这手没了温度。   “前辈,我一直很感激,当初您....教会了我太多....太多......前辈,我求求您,不要流泪。”   “一流不值得。”   九泊岑像疯了似的惊慌失措,用那双颤抖不止的手抱住他,道:“别说话,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我会....”   九泊岑痛哭起来,眼泪打在一流的脸上,一流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擦拭泪水,道:“没用了.....我自己很清楚。”   九泊岑一直引以为傲的医术,此时却派不上任何用场,当真可笑至极。   他恨极了自己。   “还有,沈固也一直惦记着您,您不知道吧,他已为您砌了石像,就在兰城 ”   “还有,他是我的徒弟,很投缘吧。”   “前辈,答应我.....答应我...”他用力握了握九泊岑的手。   “是我自己罪孽深重,甘愿死在你剑下,前辈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您医术高明,乃是万民之福。”   “答应我,回到九家主身边.....”   “总有一天,世人会理解您的,世人会....尊敬...爱戴您的。”   九泊岑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答应你.....”   一流笑中带泪,他瞧着身边的人,个个神情悲伤,当那目光移到真钰身上时,他再没了笑意。   他另一只手撑起身子,却还是勉强。   “前辈。”   见他有要起身的冲动,九泊岑忙搀扶他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真钰面前,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听我说好听的话吗?”   “真钰,最好听的话我想不出来。”   “我想了很久.....很久...”   他将额头轻轻附在真钰的额上,轻声道:“下辈子,你一定要早点说。”   “不然心意......会无法传达的。”   真钰抱住他,哭的撕心裂肺,他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一流将手放在他脸上,道:“你也没有说你喜欢男人啊。”   真钰哽咽着道:“你能活下来的,你能......”   “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活着。”   一流慢慢的没了气力,重重的倒在地上,真钰竭尽全力的嘶喊着,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天上明光,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失了光辉呢,旁人信,我不信。”   “我可不信......”   一滴滴泪珠打在一流的发上,真钰轻抚着他的青丝,动作小心,好像一流只是睡着了,不忍惊醒他一样。   众人皆是静默,却不料九泊岑喷了一口鲜血,他捂住心口,神情镇定,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   居寒容不下他,所以必须除了他。   九泊岑看着一流,道:“今生今世,怕是应不了你了,我一愿你魂魄未灭,二愿你来世安康,三愿你我,仍能相遇。”   “是师傅错了,师傅不好。”   九昱眼里既震惊又痛心,他道:“泊岑,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   九泊岑苦笑道:“我只是想,让你认为我死得其所罢了。”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旁人怀念的。”   九昱摇头,声嘶力竭的道:“一定有解药,只要有解药....你和我可以一起回到九家,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忘了告诉你,瞧我这记性。”   “当年那家酒馆,如今已换了地方,你不知道吧,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甜糕,竟然换了师傅,你可别去吃了,还有....还有我们经常去听戏的地方......还有......”   看见他如此疯魔的样子,九泊岑抓住他双手,道:“够了....钟泊。”   “其实我,从未恨过你。”   “你还记得吗?”   “那年先生让我们写同桌之间的看法,我误以为是写自己的心意,我写了青梅竹马四字,因此成了旁人的笑话。”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写青梅竹马四字。”   九昱哭着道:“是啊,泊岑,可你又知不知道,我与你答案一样,只是你先被发现罢了。”   九泊岑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如此。”   “泊岑,我.......”   “我.............”九昱愣愣的看着九泊岑,他面无血色,再探鼻息,更是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他还没有告诉九泊岑的是,当年师傅让他们拟字,他思来想去,并无主意,直到看见九泊岑从窗边路过,便有了主意,特此拟字钟泊。   犹记那时九泊岑问了一句,九昱只答是钟柏,师傅写错字才会如此。   这时,一丝月光从夹缝里照进洞内,落在了九泊岑的脸上。   九昱带着笑容注视着九泊岑,道:“泊岑。”   “你最喜欢在月光下安眠了。”   “我送你。”   斐贤一直没有说话,他虽然心中难过,但仍然记得助沈相沉报仇一事,于是道:“家主,沈公子还在前方,恕在下无法奉陪。”   “至于一流道长的尸身,还请真钰道长一并带去吧。”   “我得去助沈公子了。”   他说完便急匆匆的向前行去,这般着急,想必不只是为了沈相沉,还是自己那断了的胳膊,替自己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   真钰不怨他,他和一流最明白这件事最斐贤的重要性,如今一流不在,他的身边只有斐贤,可现在,好像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他背上一流的尸身,却不知往哪去。   “等等。”   九昱拦下他。   “家主何事?”   九昱强掩悲痛,道:“沈相沉还在前面,不知是何处境,好歹他也算是你们的朋友,更是你背上这位道长的朋友。”   “而对于我,他是泊岑心心念念的孩子,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他看了九泊岑许久,才道:“你且放心,就算赌上性命,我都会护他周全。”   “等我。”   “等我回来....便送你去九家。”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果断的起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真钰明白,他确实有以命相拼的勇气。   这份情感让他为之动容,就像九昱所说,既然一流承认,沈相沉乃是良友,那他也会舍弃性命,护沈相沉周全。   于是他便随着九昱,一起向那前路走去,两人虽身份不同,却都是为了那人,以命相搏。   ☆、第一百零八回 失始   沈相沉听见身后的响动,便驻足停留。   “怎么了?”苏殷卿不耐烦的靠在一旁。   沈相沉欣喜的道:“是道长他们。”   可他看见的,只有真钰与九昱以及斐贤,却不见一流。   “道长。”   沈相沉忙迎上前,却见两人神色暗淡,面挂泪痕,沈相沉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道:“怎么了道长?”   真钰哽咽的道:“泊岑...泊岑前辈.....”   沈相沉脸色一变,道:“你说便是。”   真钰道:“前辈他,死了,一流也....”   他不敢抬头看沈相沉的表情,论对泊岑的尊敬与在乎,没有人可以比的上沈相沉。   而一流,也和沈相沉是生死之交,一下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真钰不知,他能不能承受的起。   “前辈......一流......”   沈相沉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会痛不欲生,但他没有,他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那种麻木,那种绝望,已经充斥了他整个大脑。   千沧雨明白,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恍如晴天霹雳,他一直念着的前辈,交好的一流,就这样驾鹤西去。   他低声道:“是谁?”   真钰道:“是居寒........他知前辈不愿顺服,便起了杀心。”   居寒......   他带走了他爱的弟子,如今又带走了他最尊敬的前辈。   “沧雨,沧雨....”   他将手递给千沧雨,身子却一软,差点摔倒,如今的他,神情已然恍惚。   “前辈一生所愿,便是可以沉冤得雪,他怎么能....他怎么会....”   沈相沉一拳打在石壁上,他眼中带恨,一心只想替九泊岑报仇。   他做不到理智。   前辈是那样的在乎旁人,就算身在此地,却还是关心着他,那洞口的光芒,大约就是前辈设计,以此让沈相沉知道,第四人便是秦武,好做打算。   “走吧。”   沈相沉一路上搀着千沧雨的手,神情上很是木讷,只有千沧雨明白,他那种痛入骨髓的感受。   一行人走到尽头,只见此地尸骨遍地,连那椅子,都是由白骨所制,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居寒,还能有谁。   “看来是到了。”   居寒从石壁后走来,看着几人悲痛的神色,他不禁感到好笑。   “你们当九泊岑是什么人?”   “好人吗?这样的人,在你们这些正人君子面前,不是罪有应得吗?”   “别把前辈和你这种渣滓混为一谈!”   沈相沉拔剑而起,来势汹汹,居寒见状,闪身一臂,却不料沈相沉反应极快,挥剑斩去,单单是这一剑,便使白骨化为尘埃,居寒皱了皱眉头,忙跃起躲避剑风,不料上空正是道家结界,压的他一点气都喘不过来。   若是寻常结界倒还好,可这结界上,还有道家的镇魔符箓,这种符箓,最是难寻,他瞧着这小道长年纪不大,怎会有这种神物?   莫不是....他随行那小子身上的?   居寒的猜测不错,这镇魔符箓,是年幼时,会山所赐,特地嘉奖给一流的,他一直放着,如今拿出来,定是为了沈相沉。   真钰便遂了他心意,一心一意护着沈相沉。   居寒见形势不利,便道:“你真敢杀了我吗?”   “你能杀了我吗?”   沈相沉道:“如何不能?”   居寒道:“你若是杀了我,便连同你那位朋友一起陪葬吧。”   沈相沉有些诧异,他道:“什么朋友?”   居寒露出一丝奸笑,他看向石壁后面,道:“自己去看就是了。”   沈相沉倒没想这么多,走向石壁,让他感到颤栗的是,花倾落遍体鳞伤,衣衫褴褛的被关在笼子里,他听到了些细碎的声响,便抬起头,注视着沈相沉。   “是你啊.....”   他气力全无,只能苟延残喘。   “你怎会?”   沈相沉冲上前去,试图破开牢笼,可这牢笼却是坚固至极,哪怕用青火烧不出半点痕迹。   花倾落道:“上长寻呢?我来找他,却不料中了奸计。”   沈相沉道:“上兄略微迟了些,大概马上就会赶过来了。”   “你稍候我片刻。”   他起身回到居寒所在之处,目光寒冽的道:“你到底想怎样?”   居寒讥笑道:“我想怎么样?”   “沈相沉,你不是最清楚吗?我的身份.....”   “还是说,沈掌门心如磐石,竟一点也不可怜我吗?”   哪怕到现在这般境地,他还是如此泰然自若。   沈相沉目光有些不忍,居寒的往事着实是让他心痛,可他也确确实实是自己的仇人。   他犹豫了很久,才道:“你纵然值得怜悯,但这些年,你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居寒,你既然有那般经历,就应该知道,失去至亲的苦痛,为什么偏偏对泊岑前辈下手!”   居寒咬牙切齿的道:“我不过是看不惯他那清高的模样,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费尽周折,他却丝毫没有动摇。”   “我不明白,那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与其等到他彻底背叛我那一天,还不如我亲手了了他。”   沈相沉放下剑,发出了一声冷笑。   居寒不解的道:“笑什么?”   沈相沉道:“你也不是真正的想杀了千沧雨,你在等什么?”   他蹲下来,对上居寒的双眸,道:“等他向你道歉吗?”   “那便由我告诉他好了。”   居寒终于不再冷静,他挣扎着,试图将结界冲破,真钰见状,便极力镇压,居寒挥手使出一招疾风,瞬间便将那金芒结界打碎,众人皆是没料到,他力量会如此强劲,想是千沧雨也不能所及。   “紧张什么。”沈相沉回眸一笑,不过这一笑,除了不屑,还有些寒冽。   “沈相沉。”居寒握紧了拳头。   沈相沉道:“居寒,那日你既然封了我的嘴,便料定我不会说出,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还是说,这件事在你心里,仍是重中之重。”   居寒眼眸中带有几分惊讶,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或许他对这件事的在意,已成了执念。   “沈相沉,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幻像中发生的事吗?”   沈相沉明知他是转移话题,可他着实好奇,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自然好奇,不过,你肯说吗?”   “如何不肯?不过我确实没料到,你们能这么快就通过幻像。”   这也是沈相沉所疑问的,他道:“幻像不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吗?”   居寒道:“我?沈掌门惯会说笑。”   “若不是青城从中作梗....还有....”   “他们本该顺从我才对...”   沈相沉道:“莫不是,二夫人?”   居寒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她以自刎谢天下,破坏了原先的计划,害得四个幻像接连受损。”   沈相沉垂眸,他想起了二夫人所说的话,他是真心爱护自己,就像母亲一样。   居寒道:“说来真可笑,沈掌门不是常常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吗?可你看到了,连一个幻像中的傀儡都为你着想。”   沈相沉没有反驳他这句话,只是淡然一笑,居寒觉得自己可怜,未闻也觉得自己可怜,他也觉得自己可怜。   会体谅旁人的少之又少,连他自己也做不到,所以他无力反驳。   只不过,更可笑的是,两人从前见面,居寒总是会想尽办法害他,能像现在这样说说话也实属不易。   沈相沉看向笼中的花倾落,道:“你究竟想干嘛?”   居寒付之一笑,道:“只是想与沈掌门说说心里话罢了。”   “怎么,沈掌门仗着如今功力深厚,竟连一句话都不想同我说吗?”   “不错。”   这时,沈相沉给了千沧雨一个眼神,千沧雨便明白了,趁居寒不注意,偷偷的用念力唤木又寸。   而沈相沉则佯装服软,不与他争执。   “千沧雨。”   居寒走向他,眼里很是冰凉,但除了冰凉,好像还有其他的意味。   “以为你瞒的过我?”他抓住千沧雨的胳膊“堂堂鬼王,竟然还用旁人来帮忙。”   千沧雨甩开他的手,道:“巧了,我也有话要问你。”   “嗯?”   “是你,杀了.....爹和娘吗?”   这一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原来,千沧雨和千居寒早就结下梁子了?   居寒冷笑两声,道:“是我又如何,那是他们自作孽,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是如何对待我母亲的?!”   他因为太过气恼,不小心失口,说错了话,而这一句话,却是让千沧雨起了疑心。   “对待你母亲?父亲对待下人,向来尊敬,从不侮辱斥责,至于对你,父亲更是想尽办法替你治腿。”   “连我都奇怪的很。”   “我时常能看见你独坐紫藤花下,父亲在远处看你的画面。”   居寒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光是他,在场众人,也都是一座皆惊。   “少说谎话。”   他急忙背过去,转身那刹,沈相沉看的很清,他眼中是含着泪的。   “那我告诉你,千沧雨,当年害我瘸腿之人,正是你母亲,这些年我已经查清,就是他买通了黑衣人,要加害于我。”   “而在你本该死了的那晚,却是我,做了一个替死鬼,你父亲母亲都看着,却偏偏不为所动。”   千沧雨心中虽然怀疑,但此刻更多的是内疚,他只能沉默着。   此时,洞内传来一阵爆炮声,接着飘来浓烟阵阵,随着这阵浓烟,一位白衣男子降临,手持折扇,笑眼弯弯。   “看来我来迟了。”   沈相沉见他便问:“萧施,和沈固呢?”   “哼,待会你便清楚了。”上长寻一挥折扇,这石壁便被拦腰斩断,他看向笼中的花倾落,便不管不顾的走上前。   待走近了些,他皱眉道:“你不是倾落。”   沈相沉道:“你如果能得知他不是倾落?”   上长寻道:“倾落可不会容忍自己脏兮兮的,而此人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想来绝不会是他。”   居寒冷笑了几声,拍手赞道:“不愧是夜鬼,听说你与花倾落形影不离,那我便给你出个难题。”   “你若是能找出花倾落在何处,我可以放了你们。”   上长寻即刻答允了他,可找到花倾落,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他顺着洞内的墙壁嗅了一遍,仍旧没闻到那股熟悉的胭脂味。   “如果你找不到,那我可说了。”   居寒勾起唇角,将那石壁炸开,里面的确实是花倾落,他感觉到了有异样,便想睁开双眼,却因被困得时间太长,一时无法见到亮光。   可他能感觉到,某人的担忧。   “寻君??”   上长寻平时一个如此顽劣的人,此刻却紧张起来,他挡在花倾落身前,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居寒道:“不怎么样,捆着他的,是我法力所化的绳索。”   “早就听闻夜鬼大人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居寒鲜少有如此啰嗦的时候,以往几人见面,定是说不上三句话就要打起来。   看来他还真是起了玩心啊。   “我也想领教领教夜鬼的功夫。”   “当然,是一对一。”   这对上长寻来说,无异于是螳臂当车,可像沈相沉以为的那样,他还是应了。   “来吧。”   他抽出袖口的符箓,口中念了段咒语,刹那间,他身边便站着数个与他一样的分shen。   上长寻咬紧牙关,手持折扇踏波入空,这时,他将所有法力都汇聚在那胳膊上,旁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有千沧雨,他最熟悉这样做的原因,那是上长寻的最后一招,不到生死边缘,他决不会出此下策。   他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却不想扇风如利剑,迅不可挡,居寒在如此强劲的风下也被逼的后退连连,他抬眼瞧着上长寻,心想真有几把刷子,可他的实力,一向不是在千沧雨之下吗?   如今怎么......   居寒很是疑惑,他准备与上长寻近身一博,好看出他的脉络。   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扇风实在难攻,使他寸步难行,连接近都不行。   完全出于劣势啊....   不过好歹居寒有自己的办法。   他闭上双眼,像睡着了一样不着痕迹,待他抬眼时,反而换了一种神情。   他摸出怀里的箫,吹奏起来,这音律与扇风掺杂在一起,扰乱了原本的风向,更让人心神不定,难以专注。   上长寻捂上耳朵,在意识尚且清醒的时候,走向居寒。   他步履艰难,宛如被无数条锁链缠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可他依旧没有驻足,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眼神从始至终,一直无比坚定。   “上长寻!”   千沧雨急忙上前,试图将上长寻给拉回来,可横在他面前的,是居寒那把冷冰冰的剑。   “让开!!”上长寻挥手将这剑给打开,毫不迟疑的奔上前去。   “你做什么?”他伸手拦下上长寻。   “鬼王大人....请让开。”他态度决绝,直接绕过千沧雨,继续向前。   千沧雨道:“有的是办法救花倾落。”   上长寻笑道:“您这是什么话?哪怕看他受一丝的苦,我都不忍,更何况....已经许久了.....”   “千沧雨,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倾落,更是为了我自己。”   “那日,我至今都忘不了,我至今,想起,依旧觉得愧对于母后....既然寻不到夜昭,那便杀了与他有关的人。”   千沧雨正想劝说,却不料被一掌打飞,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上长寻回眸道:“我说过,我不想与你行君臣之礼,从前不必,今日更不必。”   “这么多年,他们只道我与你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却不知,普天之下,你最知我心性。”   “千沧雨,你拯救了鬼界,结束了之后,像拯救鬼界一样,拯救天下吧。”   他手中的折扇已有些光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折扇愈发明亮,上长寻垂眸看着手里的折扇。   心中却道:倾落,如果真是我自作多情,那便罢了。   你与那女儿家,倒是般配。   不过.......   自私一点的话,你最好永远不再找那女子了。   那天你身穿华服,手握酒杯,墙上贴着个大大的喜字,我便料你,一定高兴极了。   只是,我却不太高兴了。   若要说起何时在意你,可能从白玉钗一事便开始了。   可能又是从你扫桃花那时开始的。   可能......我也想不起是何时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两心相悦,终是难得。   “落儿.......”   他看向花倾落,目光中满是不舍。   “看好了。”   “这一招....叫破釜沉舟!”   他挥扇而下,顿时金光四溢,宛如白日,待这金光消散之时,上长寻却已瘫倒在地,而居寒则身受重伤,也同倒一旁。   “我说是什么招,原来是赔命的招啊......”   居寒笑着起身,见一边的上长寻已气息奄奄,便将他从自己的身旁踢开。   “把自己所有法力都结在这把扇里,当真愚蠢,不过好歹能伤到我了。”   他此刻的神情好像又变了回来,不知怎么的,沈相沉总觉,方才吹奏箫的,并不是居寒。   “你也该来了。”   他看向牢笼里的花倾落。   “真不舒服。”那“花倾落”抬起头,将自己的红衣脱下,一招掌中风打破了笼子,等他接近众人时,沈相沉顿时明了了,此人原是未闻。   “何必做戏,杀了他们不是更好?”   居寒道:“你总是心急。”   “呵。”未闻反应很冷漠。   “秦武呢?”   居寒道:“八成对付斐贤去了。”   未闻一边束发一边道:“那小子,跟绝尘峰和道家都跟有仇似的,不过不打紧,随着他吧。”   “要紧的是,沈相沉。”   “他手上有青城的惑生阵,又有千字文书和清心宝剑。”   沈相沉心想真是抬举他了,他哪有这么多本事,最多是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   “只要有那人在,他敢动吗?”居寒瞟了一眼花倾落。   “未必。”   花倾落已解了束缚,缓缓的站起身来,移步至上长寻身旁。   “怎会?”居寒大惊失色,显然是没有料到。   花倾落轻轻的抚着上长寻的眉睫,道:“他的fen shen乃是出神入化,你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把扇子上,却没注意到,他在那阵强光中,早已分裂出一个fen shen来。”   “你失策了,他从来就不做没把握的事。”   “难道说?”   居寒顿然明了,原来那扇子只是障眼法,而那分shen才是法力的凝结体,难怪,自己伤的不重。   这个上长寻,果然不简单.......   “好了,我也厌烦了。”花倾落脸上再无了笑意,更无活泼之态,代替的是一种沉着冷静,淡漠无谓。   他将手中的铃环取下摇了摇,铃音清脆,却多有诡秘之感。   “不知诸位可知,梦若府地这一招。”   千沧雨皱了皱眉,道:“这一招过于凶险,你且不要冲动。”   见他不为所动,沈相沉便上前抢了那铃铛,道:“使出这一招,你命也没了,上兄是为了你,才伤成那般。”   花倾落道:“你说的倒好,方才你为何不救他?”   沈相沉道:“不是我不愿,上兄乃是心高气傲之人,断不会让旁人帮他,既然说了是一对一,在上兄心中,便没有改的道理。”   花倾落冷哼一声,道:“不过....都是借口...都是借口...借口!”   沈相沉心中很是心疼,便握紧了花倾落的手,道:“你且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舍却性命,救护上兄。”   他撇了撇遍体鳞伤的上长寻,心口愈发的疼痛起来。   “居寒...”   他抬眸瞧着居寒,眼神极其可怖,像是要吃了他。   “相沉........”   这声音很是熟悉,可只听音不见人,倒让众人不得不紧张起来,毕竟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一百零九回 少年   “前辈?!”   沈相沉既喜悦又惊讶。   “前辈?”九昱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人。   一旁的苏殷卿鄙夷的道:“这你都不知道?青玉先祖青城的老相好,诗人前辈。”   “什么?!”   九昱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急忙下跪,道:“晚辈眼拙,未识前辈,还望前辈原谅。”   诗人道:“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   九昱道:“百闻不如一见,前辈果真是风姿绰约,颜如冠玉,神明爽俊。”   沈相沉全程紧皱眉头,这九昱....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现如今是这样的二。   苏殷卿翻了个白眼,道:“少吹牛,诗人前辈纵然貌若天仙,风度翩翩,也不至于你吹嘘的那般。”   沈相沉再一次将目光对准了苏殷卿。   貌若天仙?风度翩翩?吹嘘?   到底哪个才是吹嘘?   诗人轻笑道:“油嘴滑舌。”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已掩饰得意之色,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不是吧,这....这.....这都活了几百年的人了?还吃这一套?真是人老心不老。   “诗人....”居寒打量着诗人,恍若在看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   相沉上前,问道:“前辈,您为何?”   诗人道:“你可是青城的弟子,如今我护着你,就当是护着青城的青玉坛。”   沈相沉想了想,道:“不可,前辈,以你如今的功力,只可伤及皮囊。”   “此举万万不可。”   惑生一出天下动,千字非贤不可学。   诗人的千字远在沈相沉之上,只是如今为残魂之躯,功力早已大不如前,若是用尽全力使出千字,那等待他的,则是灰飞烟灭。   居寒瞧着诗人,道:“沈掌门说的不错。”   “要知道,你本来就是残魂,使出这一招,你可就维持不了人形了,你会化作云烟。”   诗人笑道:“后辈都敢如此狂妄吗?”   “仔细看好了,你在我面前值几斤几两。”   故事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时,他与青城初相识。   “你在写什么?”青城打着哈欠向诗人走来。   诗人笑道:“没写什么,青城,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青城满脸期待的道:“什么?”   诗人道:“青玉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青城道:“最初只是为了好玩,后来......许是有了感情吧。”   “青玉坛对我来说,是性命,也是枷锁。”   诗人道:“枷锁?”   青城道:“为你,我宁愿舍下青玉坛。”   诗人听后哈哈大笑,道:“后辈要是知道,先祖是这样的人,肯定笑掉大牙。”   青城红着脸道:“我倒有点希望,是和鬼界联姻呢。”   诗人笑容瞬间凝固,道:“为何?”   青城道:“修行界与鬼界向来水火不容,我们消失了之后,鬼界便再无人可以压制,到时候,青玉坛岌岌可危,与之相邻的绝尘峰也会倒霉。”   “但愿后人有福,碰上一位不那么残暴的鬼王。”   这些画面一直在他脑中循环播放,诗人望向远方,那是青玉坛的方向。   [青城,你的后辈,一百零八代掌门沈相沉,不日将会与鬼界鬼王千沧雨联姻,你就别再操心了]   他张手布下阵法,随即念出千字文书的咒语,登时,这阵法便冲破了洞穴,眼看即要倒塌,沈相沉及时唤出惑生阵,挡住了那要倒塌的石块,诗人回头与他相视一笑。   两股力量交杂在一起,格外壮阔,不光是居寒,连九昱也觉得这阵法强大的怕人。   “感觉找回了和青城征战天下的感觉了,沈相沉,你很不错。”   “怎可与先祖相较。”沈相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在鬼界呆了这么久,是该好好动一动了。”他合上双手,嘴里念叨着另一种咒语。   沈相沉本想拦他,但他迟疑了,诗人独处世间,又何尝不煎熬,或许,此番对他来说,亦是解脱。   这法阵上的夺目金光,竟又刺眼了几分,显然是诗人在加强阵法,以达到完美的效果。   这阵法压迫力极强,居寒就算是想动也动不得,更何况,是与惑生阵一同。   他看向千沧雨,忽然有了主意。   “沈相沉,这是解药,你若是想救他,便即可收手,不然....”   他握住药瓶,一副奸诈的表情,显然是势在必得。   “不必为了我。”   千沧雨使出一点雷光穿破阵法,转眼间,那药瓶碎成一片,可里面并没有一颗药丸。   居寒狂笑道:“你可真是不要命了。”   “你们真的以为,这阵法能奈何我吗?”   “少痴心妄想了。”   加上他从前吸收了千沧雨的法力,这阵法,着实撑不了多久。   “沈相沉,收阵。”   “再这样下去,你会体力不支。”   诗人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可沈相沉不敢收手,他怕居寒会对诗人不利。   沈相沉道:“我数到三,一起收手。”   诗人想了想,道:“好。”   “一,二,三。”   结果两人谁都没有收手。   ............   诗人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   沈相沉道:“我也清楚你,前辈。”   诗人突然转过头瞧他,笑了笑,道:“记得以前青城也是如此,他从不会让我一人身陷敌阵,有你这样的后辈,真是好啊。”   沈相沉也笑道:“我见过先祖了,当真是俊逸潇洒,世间难寻。”   “沈相沉.......”他突然使出一阵狂风,向沈相沉袭来,沈相沉未察觉到,直直的跌了下去。   诗人见状,急忙念咒,此时阵法已满是灿光,瞧不见任何人了,沈相沉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步骤。   “守好青玉坛,守好你,和青城的青玉坛。”   不一会,诗人便被这金光吞噬,他最后留下的,便是那青色发带,沈相沉竟不知道,他藏了这么久。   诗人跌入尘埃时,是微笑着的。   “青城......”   “你可不要怪我,这么多年了才来找你,实在是那小子不容易让人放下。”   “我想你对他也是满意的。”   “青城,往后.........你我再做一世夫妻,不要再活在那个时代了,不要再打打杀杀,我教书,你练剑......咋们好好在一块,好好的白头到老,好好的办一场喜宴.....说来真对不起那小子,说好要去看他成婚的,不过无妨,我想他们的结局会好过你我。”   “青城啊.......纵然世俗难破,我依旧。”   “是你的正妻........”   “夫君。”   他闭上双眼,慢慢消失在光芒之中,没有哀伤,没有不舍,他一心只有那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少年。   仿佛那少年回头对他一笑,他又牵住了他的手一样。   那般美好。      ☆、一百一十 孤注   “妈的。”居寒擦拭着唇角的鲜血。   他看向身边的未闻,道:“没事吧?”   未闻摇了摇头,道:“顶多是脾肺受伤,倒也还好。”   沈相沉逐渐察觉出了端倪,居寒不死倒是正常,可未闻,怎么还能好好活着?   难不成.......   他想起一种交换灵魂的禁术,只是此术,非得两人都心甘情愿才行,看来未闻,当真信任他,居寒也是如此。   因为此术,只要有一个身死,另一个人,定必死无疑。   难怪居寒实力有所下降,原是将自己的法力,分了一半给未闻。   “该你了。”居寒将箫归还给未闻。   而自己则以闪电之势,来到沈相沉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沈掌门,还有谁能救你?”   沈相沉道:“你想怎么样?”   居寒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他的伤势,不然沈掌门你也不会犹豫到现在,你现在可谓是万夫莫敌,杀我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秦武拦下了萧施一行人,恐怕现在,已经性命垂危,毕竟秦武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我只想要你和他两个人,其余的,我没兴趣。”   “就像刚刚的诗人前辈,非得送死做什么?”   沈相沉这一次没有生气,他平静如水,道:“殷卿,带着他们离开。”   苏殷卿拔剑出鞘,道:“不可能。”   沈相沉道:“我以青玉掌门的身份命令你。”   “而且九家主,也不想看你的爱徒身陷火海之中吧,还有,沈固可是泊岑前辈和一流道长的徒弟。”   “唯一的徒弟。”   几人沉默不语,最后还是苏殷卿狠下心,这才带着几人离开洞穴,去寻沈固和萧施的下落。   临别时,苏殷卿回头,道:“沈相沉,少摆一副掌门的架子。”   “师哥。”   沈相沉有些呆滞,为这一句师哥,他盼了多年,今日总算听见了。   “秦武可是恨毒了你师弟啊,哈哈哈哈哈哈!沈相沉,你倒也狠的下心,留下这个累赘,怎么,你是决心要死在我手上了吗?”   居寒狂笑不止,待他了冷静下来后,便将沈相沉扔在那石尖上,沈相沉的后背被这石尖刺穿,转眼间,鲜血染红在整个衣衫。   “沈掌门,只要你跪下来,只要你跪下来向我求饶,我就答应你,给他解药。”   沈相沉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居寒道:“当然,我对鬼王的位置不感兴趣,沈掌门你不相信?”他伸手拿出药瓶,交给了未闻。   沈相沉看向那药瓶,再看向一旁的千沧雨,此时他心急如焚,却受那毒药的影响,无法动弹,只是看着沈相沉饱受折磨。   “我答应你。”   沈相沉慢慢的从石尖上移开,瘫在了地上,他撑起身子,正要磕头,不料洞穴内狂风大作,风中夹杂中许多飞刀,让人猝不及防。   他看向苍空,一柄长剑穿破气流,直冲云霄,在空中停留片刻之后,便借由风速,直直刺向那未闻的脑袋。   “这剑是....如意!”   沈相沉欣喜万分。   因为此剑的主人,是令郎君。   未闻的反应虽慢了些,但总算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不过这剑风,却伤了他的右臂。   “沈相沉!”   他一把扶起沈相沉,见沈相沉腹部的伤势,他多了几分怒火。   “令郎君。”   令郎君皱着眉头问道:“方才若不是我,你打算死在这吗?”   “你的弟子,青玉坛,你都可以弃之不顾吗?”   沈相沉笑了笑,道:“你还是来了。”   “你真是疯了。”   令郎君虽然嘴上数落着他,却还是替他疗伤。   “郎君。”沈相沉抓住令郎君的手。   令郎君道:“闭嘴,上次欠你的,这次还上了。”   “沈相沉,这次,就让小爷我来拯救你吧。”   沈相沉道:“少吹牛。”   令郎君心知肚明,他不是居寒的对手,可他必须向前,这些年,他知晓沈相沉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份无奈与痛苦,令郎君都看在眼里。   当他知道,那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心里反倒有些难过,因为他和沈相沉,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哪怕沈相沉可以不计前嫌。   “沈相沉。”   他一剑割向自己的手腕,那血鲜红炽热,流淌在那印记中,像是有意识一样。   沈相沉道:“够了,令郎君。”   他眼前一片血红,混合着淡淡的腥味,沈相沉持着清心斩破这血雾,他看见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是不是令郎君。   令郎君不愿他看见,想必是不想让他过分担忧。   过了许久,他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有那被刀剑伤的皮开肉绽的声音,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只得忍着伤,举起清心。   清心却不听他的命令,很是固执,沈相沉便道:“就这一次。”   清心在地上写道:虽然你是最差劲的主人,但我既然认定了你,断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沈相沉道:“那可是令郎君。”   清心写道:谁说让你动手了。   它向迷雾中飞去,不见踪影,沈相沉就算再担忧,也无力向前了。   “郎君.......”   他渐渐的合上了双眼。   等他醒来时,令郎君已经奄奄一息,他的手臂浸满了鲜血,沈相沉急忙爬起来瞧他,他拍了拍令郎君的脸颊,道:“郎君,郎君!”   “闭嘴。”令郎君实在没有气力陪他胡闹。   “方才你昏死过去了,是他,舍命替你挡下了致命一击。”   “还有一个人......”   沈相沉先是一愣,随后到:“宁偿?”   “方才我好像看见了他的八月归心。”   令郎君道:“不错,他和千沧雨一起,被带走了。”   沈相沉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带走,就说明,他没想动手。”   令郎君道:“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担心苏殷卿吧。”   “方才宁偿说,他追了夜昭数月,发现他一直在跟踪殷卿,宁偿进入洞穴时,看见夜昭正往苏殷卿的方向去。”   沈相沉握紧了拳头,他撇向了一旁的清心。   “当初是殷卿亲手把你交给我,现在.....该去帮他了。”   清心犹豫了很久,他在地下刻出了几个字。   宝贝,还在。   ☆、一百一十一 等我   苏殷卿走在石桥上,他满脑子只有对沈相沉的愧疚。   他这个师哥,从来都是如此,从前包庇纵容他不说,如今反而连自己的性命的不顾了。   可是他从来没道过谢。   苏殷卿心情很沉重,他望向前路,那是一座石桥。   而石桥下面,全是滚烫的岩浆,掉下去,定会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苏殷卿走向石桥,忽然听闻后方传来一阵狂笑。   “苏殷卿,你终于来了。”   苏殷卿回头看去,他皱了皱眉头。   那人正是秦武。   当年因为看不惯他的作风而记恨他多年,没想到居然真的投身了居寒。   苏殷卿道:“你最好滚开,别逼我杀了你。”   秦武道:“你可别故作镇定了,这么多年,你的武功早就荒废了吧。”   “还被夜昭骗得郁郁寡欢。”   “苏殷卿,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去哪了?当初那个敢踩在我头上吐口水的人去哪了?”   苏殷卿冷笑了两声,他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秦武拔剑出鞘。   以苏殷卿现在的实力,的确不是秦武的对手,甚至可以用“飞蛾扑火”这四个字来形容。   他正要上前,就听后面传来一声:“住手。”   秦武好奇是谁,他回头看向那人,可他戴着面罩,让人捉摸不透。   但苏殷卿却知道他是谁。   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   “你还有什么必要戴面罩?”   “夜昭。”   他感到极其可笑,因为他和夜昭都心知肚明。   他也没想到,两人再见面,竟是这种场景。   “哟,夜公子。”秦武自动让道。   夜昭道:“让我亲自收拾他。”   秦武闪到一旁打算旁观。   只见夜昭拿出飞刀,目露寒光,此时此刻,他肤色似乎有了些变化,苏殷卿知道,夜昭在把身体里的毒引向全身,只有碰到夜昭的皮肤,他必死无疑。   没想到他居然用了这招。   苏殷卿很是不解,于是愤怒的道:“夜昭.....你为何还要插手?!”   夜昭沉默了很久,才道:“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苏殷卿只好抽剑,他双手握住剑柄,准备接招。   夜昭一阵疾跑,向苏殷卿掷了两把飞刀,苏殷卿急忙闪躲,用剑迎向那第三把飞刀。   可是他大意的是,夜昭对他的剑法一清二楚,以至于他没能反应过来那从背后来的一把长剑。   苏殷卿想躲,可是来不及了,那剑直入胸膛,疼的让他快失去了知觉,似乎这剑上也有着某种毒物。   他渐渐昏迷了过去。   比这剑还痛的是再见夜昭,他依旧冷漠的模样。   好像他从不是那个将军。   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狂魔罢了。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两人从前一同喝茶下棋的模样。   “楚慕!”   “你快看!”   苏殷卿兴奋的趴在墙头上,指着远方那些彩灯笼。   “你喜欢吗?”楚慕看着他。   苏殷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楚慕忽然笑道:“殷卿,你还真是挺别扭的。”   “没有....”苏殷卿转身就要走。   楚慕见状急忙拉住他,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给你买。”   苏殷卿这才消气,他手上拿着两个灯笼。   “给你。”他分了一个给楚慕。   楚慕道:“干什么,我又不怕黑。”   苏殷卿道:“别骗人了,你连睡觉都是点着灯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   楚慕握着他的手,道:“嗯?说来听听。”   苏殷卿道:“因为我.....可以看见。”   “你偷窥将军,可是大罪。”楚慕玩味的笑了笑。   “放心,我不上报,只是你要答应我。”   他深情的看着苏殷卿,这眼神一点也不像在骗人。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   “你为第一。”   苏殷卿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可.....如果是将军的话,会以自己为重吗?”   楚慕愣了一下,他道了声“嗯”,便不再说话。   苏殷卿倒不在意,他带楚慕来到一处空旷无人的河畔,大声道:“将军!”   楚慕笑着跟上去,他道:“又怎么了?”   苏殷卿道:“你想不想学我们青玉剑法。”   “我教你。”   楚慕道:“好啊,那殷卿先让我见识一下吧。”   苏殷卿在一旁演示,而楚慕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看着苏殷卿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失意,好像在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殷卿,过来。”他伸出手,好像在寻求安慰。   苏殷卿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   楚慕低声道:“殷卿,跟我回王府吧。”   “我弹琴给你听。”   苏殷卿道:“将军还会弹琴?!”   “自然。”楚慕笑着拉起苏殷卿。   两人的身影倒映在河畔上,是那样美好。   楚慕......   夜昭。   “夜昭!”   “你不要命了吗?”   秦武胆怯的向后退。   夜昭看向身后的苏殷卿,没有言语。   他忽然奋力向秦武奔去,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上刻着的,是“骇时。”   苏殷卿模模糊糊中听见有人打斗,他恢复了些意识,便起身寻找夜昭的身影。   “夜昭.....”   他准备向前。   夜昭这时已经来不及收回覆盖在皮肤上的毒了,他用剑割下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步步走向苏殷卿。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掐住苏殷卿的脖子,将他狠狠的扔在地上。   “要死死远点。”   他说完便走向秦武,因为他可以肯定,秦武这个杂功夫,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秦武见自己处于劣势,便拔剑跃起,向苏殷卿刺去。   夜昭瞳孔骤然一缩,他急忙飞身挡在苏殷卿面前,然后一脚将苏殷卿踹向别处。   “你想死吗?”秦武咬着牙,他用力的将剑刺入夜昭腹部。   夜昭吐了一口鲜血,他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最多可以和秦武打个平手。   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夜昭用力向前,这剑即刻贯穿了他整个腹部,可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因为他很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这时,他在想:对于他和苏殷卿兰城那段时光,究竟是不是在演戏.....   现在想这样也为时过晚了吧。   他握住秦武的手臂,用尽全力的力气,将他逼到桥边。   “你真是疯了!!!”   秦武很不甘心。   这么多年,他只为报仇。   明明苏殷卿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亲手杀了他。   “夜昭,你当真可笑,从前大名鼎鼎的楚将军和江湖上流传的丧尽天良的小人还有现在行侠仗义的你,都让我感到可笑。”   “你以为你杀了我,一切就会结束吗?”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洗去罪恶吗?我告诉你,你依旧是那个卑鄙小人,不管是在苏殷卿心中还是在别人心中,你都肮脏无比。”   夜昭睁开了眼睛,他向苏殷卿的方向看去。   他用颤抖的手摘下面罩,随后扑向秦武,因为这招,才是万无一失,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除了摘下口罩的那瞬间,他是犹豫的。   好像他还在留恋着什么。   两人的身影马上就被滚烫的岩浆吞没,不见了踪影。   坠落的瞬间,秦武还是不甘心的。   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平庸的死去,连仇也没有报。   可是和他一起死去的夜昭,究竟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哪怕到死,他都只配灰飞烟灭,和那个肮脏不堪的人一样。   也许,这就是他的结局,他的终点。   或者说,他本该如此。   而桥上除了夜昭的那把剑,再无其他。   “将军,你剑又落我这了。”   楚慕回过头,笑道:“在你这就在你这吧,我傍晚回来拿就是了,你可别当了。”   苏殷卿道:“自然。”   楚慕道:“殷卿,那我走了。”   苏殷卿站在门前,看着楚慕的背影,道:“路上小心。”   而楚慕也回过头,笑道:“等我。”   “殷卿。”      ☆、一百一十二 后悔   许久,苏殷卿睁开了眼睛,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但是.....   夜昭和秦武呢?   他好像看了了什么东西。   那好像.....是夜昭的配剑。   “夜昭!”他急忙冲上去拾起那把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昭呢......   苏殷卿抱着那把剑,无助的坐在地上。   该不会,夜昭死了吧....   怎么可能,他那个自私自利的人...那个无恶不做的人....   “苏公子。”斐贤发现了他。   “他怎么了?”沈固一脸茫然。   “好像遭受到了重大挫折。”   萧施比了个“嘘”,然后走到苏殷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苏殷卿起身,他一言不发,撞开了萧施。   “既然你们没事,就和我一起去找师哥吧。”   萧施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叫沈相沉“师哥”,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他们跟随苏殷卿来到一处石壁前,只见苏殷卿一剑破开石壁,随后杀气腾腾的走向前方。   苏殷卿看见沈相沉正与居寒厮杀,而令郎君和宁偿等人被困笼中,不得解脱。   令他好奇的是,居寒只将千沧雨一人绑在石柱上,其他人却在牢笼之中....   他到底要做什么?   眼前也顾不得思考这些了...   他一跃而起,来到沈相沉旁边,紧接着用剑替他挡下了居寒的攻击。   “沈相沉。”   “你杀不了我。”居寒冷笑了几声。   “这么多俘虏在我手里.......”   苏殷卿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太了解他这个师哥了。   他绝对不可能在没有百分百把握下动手。   此时,宁偿抬起眼眸,他擦干了嘴边的血渍,道:“沈哥哥....其实,我和他们说的一样....我是夜昭的大哥....”   “父亲也是我杀得....我却嫁祸给你...”   “但是沈相沉......你........实在是让我很钦佩。”   他合上掌心,道:“这天下已经这样了,不差我一个。”   但是沈相沉.....   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宁偿。   我希望你以后想起我,只是那个跟你拉钩的宁偿。   “哥哥。”   宁偿念道:“八月归吾....以血祭天...”   “血祭之阵!”   沈相沉大喊道:“不要!”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宁偿的周围开始散发着红色血气,随着这血气的弥漫,沈相沉脚下也出现血色的阵法。   这可是以命相抵的阵法....   宁偿道:“哥哥,最后一件事,万玄宗已经浑浊的不成样子了,我无力回天,还请你帮我.....”   “让这江湖上,不再有万玄宗.....”   沈相沉双眼含泪,他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宁偿冲他一笑,接着他的身体便化为血水,流淌在这阵法中。   居寒神情开始有些慌乱了,他退后了几步。   这血水开始像烂泥一样缠住居寒的双腿,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甩不开。   “未闻。”   未闻拿出那箫,但这阵声波却被拦了下来。   他抬眼一瞧,见是萧施,便明了了。   他这权杖实在是厉害,不愧是三净之物。   “你资质不错,但你和你哥哥.....有如天壤之别。”   萧施笑了几声,道:“从前我听到你这些话可能会愤怒,但是如今我不会。”   未闻看向沈相沉,道:“又是因为他吗?”   “真的很可笑....”   萧施道:“他不是那种人,我比你清楚。”   未闻道:“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你一个区区后辈,能了解他多少?!”   沈相沉愣住了。   原来未闻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那血水流向未闻时,沈相沉突然上前替他挡住了攻击。   他也不知为何。   明明未闻恨透了他....   未闻趁机吹奏起箫来,这血水果然惧怕声波....   只是居寒好像伤的很重。   他顾不得这么多了,急忙去搀扶居寒。   “没想到....这水抽走了大部分的灵力....”   “宁偿....”   “宁偿!”   居寒愤怒的夺过未闻手中的箫,然后吹奏起来,他看着血水扭曲成一团,似乎很痛苦,居寒开始狂笑起来。   未闻知道他最讨厌受伤,便使出一招疾雷,不一会这血水便化为乌有。   他看着替他挡住攻击的沈相沉,更加不解了。   未闻道:“到现在你还要装好人吗?”   “大势已定,你救不了.....”   他还没说完,居寒就一剑刺向沈相沉,那剑刺穿了他的胸口,看起来实在是可怖。   “居寒.....”   沈相沉知道他是为什么。   他太害怕未闻知道真相了。   他正要一掌结果了沈相沉,就听千沧雨开口言道:“居寒。”   “你不是最想让我叫你哥哥吗?”   居寒一瞬间愣住了,他收回了手上的黑雾,闪身到千沧雨面前,然后掐住他的脖子,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意。”   他的表情立马凝固了。   其余的人也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居寒的心口是一把剑。   未闻道:“想不到....你也会被骗。”   他看着千沧雨,没有说话。   那个瞬间,他眼里没有桀骜,也没有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了。   千沧雨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但他好像....   好像真的像杀了一个手足一样。   居寒拔出那把剑,见上面刻的是:宝贝。   他知道,这是青城的剑。   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让他灭亡。   居寒走向沈相沉,随后挥起那剑,未闻则拦住了萧施沈固两人,因为他等这一刻太久了。   让他灭族的沈相沉,卑鄙小人沈相沉....   居寒举剑刺向沈相沉,却不料,怀里的东西却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面具。   未闻闻声看去,那一刹那,他僵住了。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那张面具不早就随着红衣的死....化为乌有了吗?   他亲眼看见的。   居寒正想捡起来,但还是慢了一步,那面具被未闻抓在手里。   “我见你喜欢,便再去买了一个。”   居寒急忙辩解。   未闻将面具对着手里的火光,上面清晰的写着:未闻。   这是他在红衣睡觉时涂上去的,如果没有他的灵火是看不出来的。   他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   居寒.....   红衣........   都是骗他的把戏吗??   一切都是.....骗他的?   未闻不能接受这一切,从灭族开始,从那个臭水沟开始.....居寒就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一颗不会背叛的棋子。   无论是红伞之下的邂逅,还是两人一同经历风雨的点点滴滴。   “你就当我是个嗜血狂好了,恨我一辈子。”   “就赌这坛酒。”   “跑。”   到头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他从头到尾,都活在居寒的计划当中。   居寒忽然红了眼眶,一向冷静的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着急。   未闻闭上眼睛,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等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他泪眼婆娑的道:“沈相沉.....”   “这辈子,我欠你的。”   知道真相对未闻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   他却看着沈相沉,道:“告诉我....真相。”   沈相沉道:“当年你与我闲聊之时,秦武偷听到了这个秘密,便告诉曲怀山,与他联手.....”   未闻点了点头,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这一生,欠沈相沉太多了。   已经无法弥补了。   而沈相沉,明明被误会.....   却一直不肯放弃他。   当初那两个少年相处时的画面好像还历历在目。   “沈相沉。”   他慢慢的走向沈相沉,然后蹲在他面前,道了一声:“你是我见过最友好的青玉弟子了。”   “击个掌吧。”   沈相沉道:“嗯。”   这久违的击掌,两人都等了数年。   可是究竟是物是人非了。   未闻起身,他拿起沈相沉的佩剑清心,然后一剑cha进自己的心窝。   他看向居寒,笑道:“在你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居寒。”   “你后悔了吧。”   居寒看着自己心口也出现了同样的伤,这一刻,他是平静的。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来不及了。   他走向千沧雨,然后将手放在他的心口,道:“孤独的活着。”   “千沧雨。”   居寒的表情十分复杂,让千沧雨更加看不透了。   他能感觉到,十分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这一刻,他好像重生了一样,轻而易举就挣断了雾气。   居寒拼尽所有力气,走向未闻,他道:“我居寒这一生....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未闻的神情极其悲伤,因为他这一生,终究是个错。   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随后化了了点点灵光消散。   对于这样的结局,几人都没有料到。   尤其是居寒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可在最后一刻,他在未闻的心里,都是一个污点,一个最大的错误。   沈相沉看着两人的灵光,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场戏,要结尾了吧。   寥寥结尾.....   如果那张面具没有掉出来。   如果未闻没有自缢。   现在称霸的就该是居寒了吧。   沈相沉想着想着,渐渐闭上了双眼。   千沧雨急忙上前,他抱着沈相沉,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甚至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沈相沉,已经没有气息了.....   “相沉.....”   “相沉?”   他温柔的唤了几声,但就是听不到沈相沉的回应。   他听不到,沈相沉的心跳。   “师哥!”苏殷卿慌乱的上前查看。   他见千沧雨双眼含泪,便什么都明白了。   “废物!”   “你起来啊....你这个废物.....”   其余的人都默默不语,他们和苏殷卿一样,都为沈相沉的死感到难过。   可以说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不敬佩沈相沉的。   在他们被困在笼中时,是沈相沉答应了居寒的单挑,为了他们,他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哥哥!!!!”沈固泪流不止,他实在不能接受沈相沉的离开。   他这个名字,还是沈相沉赐的呢。   “沈相沉。”令郎君只是呆呆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有哭泣。   因为沈相沉告诉过他。   他哭起来很丑...很丑。   “反正你也看不见了。”令郎君还是流下了眼泪,他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着。   “沈公子。”   斐贤沉默着,他想,如果一流在的话,一定会难受至极吧。   千沧雨抱起沈相沉的尸体,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在这充满血气的洞穴里。   这里面,有太多人为之牺牲了。   “相沉.......”   他看着沈相沉,却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和未闻他们一样,他也化为了灵光。   “相沉!”他想抓住,却永远也抓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近几章比较仓促,是因为之后会有番外 【番外会有很多细节,还有主角以及配角们往后的故事,死去的也会有写,而且篇幅会很长】   ☆、一百一十三 重生   “鬼王大人......”   沅老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他知道,他一定痛到了极致。   这百年之内,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他唯一的沈相沉,已然驾鹤西去。   “.......”千沧雨垂眸看着手里的酒壶,他眉头一皱,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他回想起初见沈相沉的画面,那个时候,沈相沉还是个少年,总是围在他身边聒噪个不停,还信誓旦旦说要去修炼,甚至还想带着自己一起,在别人眼中,他一定很幼稚吧。   这天下是太平了,可是.....   他要天下太平做什么。   他好像明白了,居寒临终的话,居寒太了解他了,这样的活着,比让他死了好难受。   纵然有深不可测的功力,又有何用。   鬼界的灯火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比起以往的热闹,今日的鬼界十分寂静,似乎有了传说中鬼界的样子了。   死气沉沉,日月无光。   “不要离开.....”   “沈相沉。”   千沧雨趴在酒桌上,流下了两行清泪,他觉得,心里好像被无数把剑扎了一遍。   “我要见你们鬼王!!”   “让他给我出来!”   亭子外面有人吵闹不止,沅老便派人出去将那人带来。   来人是安自与安谭。   如今沈相沉逝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就是满他们又满的了几时,倒不如让他们知道。   安自愤怒的道:“他怎么会死?!”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你不是鬼王吗?为什么?!!”   他说着说着忽然嚎啕大哭,然后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前辈,你这个骗子!你分明说会回来!!”   “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前辈。”   “你和世人说的一样.....你怎么能...你怎么会!”   他疯狂的用双手锤着地面发泄,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受这个现实,或者说,他根本接受不了。   安谭默默的用手擦去眼泪,道:“前辈....还能回来的。”   安自抽泣着,道:“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他死了!江湖传闻都是假的对不对..”   “都是假的!!”   千沧雨愣愣的,他只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模糊起来,不一会,他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任凭沅老如何呼唤也没有回应。   他知晓,千沧雨是悲伤过度才会如此。   沅老在外人面前坚强,但知道沈相沉死讯时,他差点也哭断肠。   他实在不敢告诉木又寸,因为他有多难过,木又寸就会比他难受数百倍。   一名鬼界男子道:“参加长老。”   “又寸前辈......从北海回来了。”   沅老纵然难过,也得装作镇定的模样,不然鬼界可就倒下了。   “知道了,沈相沉去世的消息,务必.......”   木又寸道:“务必什么?”   他掀开帘子,看见倒在地上的千沧雨,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千沧雨从来不是一个爱饮酒的人。   “都怎么了?怎么还有小鬼?”他撇向安自和安谭。   安自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便止住了哭声,道:“前辈受伤了,我还不能哭一场吗?”   木又寸嫌弃的道:“多大事情,值得你们闹到鬼界,沈相沉呢?”   安自道:“......在青玉坛修养。”   他多么希望自己说的是真的啊.....   “看来他们都受了重伤,这样,先把鬼王殿下放到后山的药泉里疏通经络....”木又寸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只是在故作镇静,因为他知道,沅老和其他鬼众一定会瞒着他,不如配合一下他们,毕竟沈相沉的离开,已经让所有人感到悲哀了,如果他再出什么事,鬼界更是哀声遍地了。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一定会笑着迎接他,说不定他还能当上他们都证婚人。   可惜......   木又寸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他急忙捂住胸口,道:“累死我了,我先回去了,这年龄大人...就是容易疲累。”   他转身时,好像有狂沙迷乱了他的眼睛,让他流下眼泪。   “师哥。”沈相沉呆呆的坐在茶馆里,他看着沈相沉交给他的青玉发带,想起很多往事。   “做人能做到你这份上,真是窝囊。”   “你这个废物!!”   “给我滚远点。”   他的恶言恶语从来只对沈相沉。   但他这个师哥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处处包涵,当真是....一个十足的窝囊废啊.....   “师哥,我不知道夜昭到底有没有死,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了,这江湖变得平静如水,掀不起一点波澜,师哥....如果还能回到当初...”   “就从除邪的时候开始好了....师哥。”   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何如此难受,他多么希望,他能和沈相沉再做一次同门,他能再放肆一次,而沈相沉则站在他面前无奈的看着他。   记得昨天分道扬镳时,令郎君是失神的,甚至可以说他的状态简直是失魂落魄,他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令郎君,该是痛到了心里吧。   苏殷卿不甘,他不甘心沈相沉就这样离开....他不甘心沈相沉就这样惊艳了一时,他不甘心世人只是为了他悲伤一瞬间,而后就各自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的人会离开。   他决意为沈相沉做些什么,于是他起身,御剑前往绝尘峰。   绝尘峰门外,弟子们都跪在地上,头上扎着丧布,身着丧服,如果苏殷卿不知道,还以为死的是他们峰主令郎君。   他推开大殿的门,见令郎君跪在中间,紧闭双眼,他看起来很虔诚,也很平静,但苏殷卿发现,他的眉头始终紧皱。   “令郎君。”他唤了一声。   令郎君道:“今日是他的丧礼,我不想被人打扰,还请离开。”   他感到声音有些熟悉,便抬起眼帘。   “你来做什么?”   苏殷卿道:“我.....”   令郎君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他从来不喜欢铺张,也不喜高调,你这样,他安息不了。”   苏殷卿听了,不免有些动容,他跪在令郎君身旁,道:“你比我了解师哥,令郎君,我从前真的很讨厌他那副圣人的样子,但是....如今我理解了。”   “他什么都明白,却还是不愿改变。”   令郎君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双眼,苏殷卿见他一脸疲倦,便知他压根没有休息,这样跪上几个时辰不吃不喝,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吧。   可是,现在又有谁吃的下去饭,又有谁还有心思喝酒呢,无论是萧施和沈固,还是九煜以及那两位道长,又有谁不感到惋惜呢。   一名弟子道:“参见峰主。”   令郎君没有应答。   那名弟子便将手上的信封交给了苏殷卿。   苏殷卿打开信封,上面写着:鬼界鬼王似乎要去往涣生窟。   这个消息让苏殷卿震惊不已,他没想到,为了救沈相沉,千沧雨甘愿跳下那个禁地涣生窟。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禁地,一有不慎就会飞灰湮灭,据说那个地方是通往地府的唯一通道,但也只是传说。   不知千沧雨是不是悲伤过头了,才会跳进那种地方,简直是疯魔了。   “他是疯了吗?!”苏殷卿感到十分恼怒。   因为沈相沉最想护着的人就是他,他却自寻死路。   令郎君道:“怎么了?”   苏殷卿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他。   令郎君猝然睁大了双眼,他也实在不敢相信,千沧雨会冒死跳进那种地方,就算拼尽他所有修为也在所不惜吗?   真是一个为了感情什么都不顾的疯子。   “走。”他起忙起身。   苏殷卿道:“做什么?”   令郎君道:“去鬼界,阻止他。”   “相沉......”   千沧雨站在涣生窟旁边,他望着不断涌上来的黑烟,若有所思。   “千沧雨!”   令郎君谢天谢地,还好千沧雨没有跳下去。   千沧雨回头看向他,一语不发。   令郎君道:“如果是他在的话,也不希望你如此....你这样做,等于违背了他的意愿。”   “........他。”   “是我的命。”千沧雨眼里闪过一丝柔情,似乎是想起来两人在一起时的故事。   苏殷卿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令郎君。   “纵然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吗?”令郎君握紧了衣角。   “是。”千沧雨眼里只有坚定。   令郎君看着这深不见底的黑渊,他只觉得,这深渊像要把他吞噬,那种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恐惧是不能掩饰的,而且这深渊好像不同寻常,这里面的灵力和鬼界还有修行界的都不一样。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灵力。   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但它究竟来自哪里还未可知。   这样的力量,千沧雨却毫不畏惧。   令郎君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涣生窟,然后纵身一跃,看着他决绝的模样,令郎君和苏殷卿都很是动容。   哪怕令郎君和千沧雨之间有过过节,此刻也不得不钦佩他了。   好痛......   他的身体像被烧着了一样刺痛,痛的快让他失去知觉了,这种痛感弥漫到了全身,千沧雨觉得,像有数千把刀扎进他的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如同被折断了一般。   可是他顾不得这些,依旧向下。   等他落到地面时,身上已满身伤痕,那血水从伤口溢出,与玄色衣裳融为一体。   千沧雨擦去嘴边的血渍,一步一步的走向深处。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来者何人?”   千沧雨忽然口吐鲜血,他急忙调息,然后道:“鬼界千沧雨。”   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那男子手上拿着簿册,道:“你不属于地府。”   千沧雨道:“我是来寻人的。”   那男子好像猜中了他的目的,便笑着说道:“难不成是一个叫沈相沉的冤魂?”   千沧雨眼中好像突然有了希望 ,他点了点头,道:“是......”   他这一声“是”,稍微带了点颤抖,似乎是太过于激动与紧张了。   那人瞧见他肩膀上的伤痕,道:“你该不会从上面跳下来的吧.....我说你啊.....”   “你不要命吗?堂堂鬼王,居然为一届凡人痴狂。”   “这些天悼念他的人实在太多,我快被烦透了,想必他生前是个好人。”   千沧雨道:“可否放了他?”   那人挑了一下千沧雨的下巴,道:“模样不错....”   千沧雨皱了皱眉头,他看起来有些抵触。   “要想救他,你必须用一样东西交换。”   千沧雨道:“什么?”   那人道:“你的魂魄很纯净,我要你的魂魄。”   “你放心,少了一魂,你只是再也不能转世罢了...”   千沧雨道:“好。”   他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将魂魄逼出体外,然后送到了那人的手里。   那人很是震惊,毕竟他在地府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果决的,可以说,为了里面那个叫沈相沉的人,他愿意舍下一切。   他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用法探了千沧雨的心。   “我务必要提醒你,如果你死了,就是结束。”   “现在,我送你上去。”   千沧桑犹豫了片刻,道:“你不属于修仙界,也不属于鬼界,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你没看见的东西还有很多,你只要记住我是掌管地府的阴大人,这是你最后一次和我见面。”   他抓住千沧雨,然后瞬移到了涣生窟周围,千沧雨显然是没料到的,因为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瞬移到地面的人根本不存在。   千沧雨想他或许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人吧,至少他的实力是在鬼界和修行界之上。   他回头看向涣生窟,果然,那深不见底的黑渊已经被那人填平了.....想必是不想让人再去叨扰他吧。   千沧雨本是打算在此等候沈相沉,但谁能想到,他因为受伤的原因,疼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就沅老抓去泡药泉了。   夜晚的鬼界格外静谧,尤其是这药泉周围....   月光照在他身上,衬出完美的肌肉线条,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落,落在他那完美的肩颈上。   千沧雨在等一个人,但他不确定他会不会现在来。   他泡了很久,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不过,他好像看见了一双玉足。   “鬼王殿下。”   “殿下......”   那人的手搭在他肩上,很轻柔,味道也很熟悉,是淡淡的兰香,以及他身上穿着的,那万年不变的青衣,都让千沧雨痴迷。   千沧雨抓住那人的手,然后将他一把扯下了药泉。   “相沉。”   他将手放在沈相沉脸上,由于喝了酒,他有些意识不清,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相沉。   “沧雨......”   沈相沉急忙抱住他,这时,他才发现,千沧雨压根没有穿衣服。   “你....咯到我了。”   千沧雨将他按在石壁上,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相沉。”   沈相沉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下一秒,他的唇瓣就被千沧雨咬住,水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这画面连天上的月亮看见了也隐匿了起来,似乎是不想破坏这气氛。   ☆、一百一十四 到老   “.........”   沈相沉腰酸背痛,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再看看旁边睡成死猪的千沧雨,他顿时怒火中烧。   “千沧雨。”   “千沧雨!”   他用力翻滚着,试图弄醒千沧雨。   “怎么.......”千沧雨看起来很困,他伸手将沈相沉搂在怀里,然后在他背后蹭了蹭。   沈相沉嘀咕道:“这个背信弃义的骗子.....”   千沧雨听了他这句话,立刻清醒了。   “相沉.....日子随你定。”   沈相沉想了想,道:“明日可好?”   千沧雨点了点头,随后直起身子,开始穿衣,他的头发摸起来很软,沈相沉很喜欢揉他的头发。   他穿好了衣裳,便从榻上下来,看着沈相沉凶狠的目光,他蹲在床边,然后吻了一下沈相沉的额头,道:“你忘了,上长寻和花倾落还在阳春殿。”   沈相沉道:“上兄昨夜醒了吧,以他的性格,可不会乖乖待在阳春殿,现在八成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呢。”   “不过我很好奇,他昨夜是怎么醒的?”   千沧雨道:“沅老和又寸前辈舍下百年修为才勉强将他救活....”   沈相沉道:“你我都能舍下百年修为,为何是...”   千沧雨道:“你来自修行界,自然不行,而我的功法则与他相冲。”   “不过相沉...从昨夜我便感觉你要些不一样,你的身体很凉。”   “这个啊....”沈相沉想起昨夜他还在地府上时,一名叫阳的男人交给他一颗丹药,命他服下,沈相沉那时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颗丹药是阴赠与你的。”   阳垂眸一笑,因为这千百年以来,他从来没见过阴有这么好心的一面,大概是真的有所触动吧。   沈相沉道:“这是何物?”   阳道:“服下这个...你便如同鬼界那帮人一般,不老不死。”   “只是......每到如今,也就是你们凡间所说的八月初二。”   “那时,你会格外痛苦。”   “要不要....这个决定权交给你。”   沈相沉笑着服下了丹药,然后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阳没有言语,因为这颗丹药是有代价的,那可是一个鬼王的魂魄啊....何等珍贵,一颗区区的丹药又算得了什么。   “出去吧,有人在等着你。”   听完之后,千沧雨抚摸着他的头发,道:“看来他们不愿让你死。”   沈相沉猛然想起一个严重的事情:他下山这么久,那群弟子岂不是急死了,再说,也不知道他离世的消息有没有传进青玉坛。   他相信令郎君和苏殷卿会替他保密,可他不在,那帮弟子万一下山玩乐....   见他如此神情,千沧雨忍不住笑了几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告知青玉坛,你已经平安归来了。”   沈相沉松了一口气,他直起身子,看着窗外的光景,道:“可是那些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一流道长,泊岑前辈,诗人前辈,未闻,宁偿。”   这几人的灵魂早已破碎,所以唤魂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尤其是未闻.....   “沧雨,有时间陪我去伶舟地界走一走吧。”   千沧雨道:“好。”   “沧沧,能帮我束发吗?”   “好。”   “沧沧,能帮我穿衣吗?”   “好。”   “沧.......”   沈相沉还没说完,千沧雨就道:“我马上出去买菜,做饭。”   他推开大门,一直贴在门上偷听的花倾落和上长寻摔了个狗吃屎。   千沧雨靠在门上,歪头笑道:“哟,破釜沉舟上长寻。”   上长寻咬了咬牙,他冲进千沧雨房间,然后把一直挂在墙上的画撕了下来,画的后面还有一张画,是一位青衣男子,和沈相沉有些相似。   花倾落露出一抹坏笑,他道:“鬼王大人一到晚上就精力旺盛,对着你那张画像.....”   沈相沉僵硬的笑了笑,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书卷,故作镇定的道:“做什么?”   “对着你那张画像做手体自由上下运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这画像这么丑?千沧雨怎么下的去手?   千沧雨冷冽的目光落到花倾落脸上,道:“你何时变得和上长寻一样了?”   上长寻道:“古有馥乐敢日猪,现有相沉敢*鬼。”   花倾落咳了几声,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沈君.....”   “你们真是没趣。”沈相沉表面这样说着,要却疼的厉害。   “对了,落兄,我想走进幻像,看一看他们的故事。”   “你能做到吗?”   花倾落道:“可以,但是我需要那几人的物品,而且一旦陷进去,将难以脱身.....”   沈相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画卷,是上次去婪山路上得到的,还有宁偿的匕首,甫郎的长剑,未闻的箫,以及,九昱的毛笔。   上长寻道:“你师弟昨夜手里有一把剑,看着像夜昭的。”   沈相沉道:“行义?”   起这个名字当真是讽刺。   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   “殷卿呢?”   上长寻道:“他和令郎君在客栈住下了,离这不远。”   沈相沉道:“我去找他们。”   “话说,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回来了吧。”   千沧雨道:“这个消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暂时还没有告知旁人。”   “那就好。”沈相沉打算给他们两一个惊喜。   他御剑时,瞧见路上的鬼众似乎心情都很沉重,便有些不解,问道:“他们怎么了?”   上长寻,道:“因为你。”   “我?”沈相沉更加迷惑了。   上长寻道:“鬼界鬼王的夫人死了.....谁不心痛。”   沈相沉看着同乘一剑的上长寻和花倾落,笑道:“更进一步了。”   上长寻没有说话,倒是花倾落显得极其开心,他道:“上长寻求我带他的。”   沈相沉道:“他以往可不会如此。”   不知是不是沈相沉的错觉,他觉得上长寻似乎有些哀愁感。   “到了。”上长寻指着下面的客栈。   话也很少。   沈相沉虽然觉得奇怪,但到底没有深思,他现在一心都放在捉弄令郎君和苏殷卿身上。   “嘘。”他作了个手势给店家。   店家看到身后的花倾落和上长寻,便不再说话了。   沈相沉走向上长寻说的那间客房,大力推开了房门。   令郎君和苏殷卿正背对着他说话,忽然听到这声响动,不禁被吓得一颤。   “谁啊。”苏殷卿怒气冲冲的走向门前。   “.........”   那一刹那,苏殷卿僵住了,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在颤动。   “师......”   “废物?”   沈相沉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唤我师哥。”   令郎君闻声而来,他见到沈相沉那一刻,睁大了双眼,虽然他想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但那双手是骗不了人了。   那一刻,他抓紧了衣裳。   沈相沉站在他面前,然后一拳打在他肩膀上,道:“听说,你还让弟子们给我举办葬礼,可以啊郎君。”   “谁..谁..说是你的葬礼了..少自作多情了。”令郎君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沈相沉道:“不是我的?”   令郎君冷静下来,趾高气昂的道:“是又怎么样,交钱!”   “真会讹人。”沈相沉搂住他脖子,然后乐呵呵的走出门外。   “你松手!!!”令郎君挣脱不开,只得这样。   苏殷卿道:“这两人.....说好的回不到从前呢...说好的势不两立呢?”   他叹了口气,然后迈步向前,这一刻,好像鬼界都比昨日亮了不少,随着沈相沉的回归,他的不安好像也消失了一部分。   “什么?”令郎君听了这个消息震惊不已。   “你才刚回来,就要进入幻象....而且,还是一个如此......”   众人在想,要不是花倾落还在场,令郎君指不定要怎么挤兑他呢,毕竟这令峰主,从来是嘴不饶人。   沈相沉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令郎君冷哼一声,道:“与我无关。”   沈相沉试探性的道:“那便罢了,落兄,只送我与沧沧两人便可。”   果不其然,令郎君有些着急了,他急忙拦住沈相沉,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道:“算了算了,毕竟你不是别人,我就勉强走一遭吧。”   “沧雨呢?”沈相沉从回来就没再看见过他,不知道人去哪了。   难不成是看见他与令郎君亲近,一时吃醋气走了?   难不成是发现他没有注意到他,一个人去小角落忧伤去了?   以沈相沉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确实有可能,但这次千沧雨真没动怒,而是去集市上买菜准备给沈相沉做饭去了。   ——见鬼界如此死气沉沉的模样,千沧雨便用法将上空的竹管奏响,鬼众们听了这声音,忽然想起当年千沧雨和沈相沉一并逛街的场面,不免又多了几分伤感。   “鬼王大人.......”   鬼众们瞧见他提了一个菜篮,身上着着红衣,像极了婚服,这衣服倒没什么,可是他连发带也换成了红色,以往他的发带不是黑的就是青的,还从未见过他会用如此招摇的颜色。   这鬼众不免感到惊奇。   千沧雨想起沈相沉爱吃鱼汤面,便走向一位卖鱼妇人,道:“我要两条鲤鱼。”   卖鱼妇人受宠若惊,她急忙捞了两条鱼递给千沧雨其恭敬程度让人不敢相信。   以往她们确实无比恭敬,但如今却变得更加恭敬了,不知是不是可怜他忧伤过度,所以不敢有一丝怠慢。   千沧雨给了那妇人一些碎银子,因为他实在没有铜币可付。   那妇人立马推辞,因为像她这种平民,怎可收鬼王殿下的银子,鬼王殿下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啊。   “收下吧......”   见她迟迟不收,千沧雨便将碎银放在那妇人的身旁,随后转身离开了。   鬼众们无比感慨:鬼王殿下连忧伤都不忍让我们看出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千沧雨可不想现在说出来,因为花倾落作法时不能有人干扰,否则他们便会在幻象里无法脱身,连花倾落都会遭受反噬,痛不欲生,如果被他这些鬼众知道了,还不得一起围到他家门前祝贺沈相沉归来,到时候可就头疼了。   且缓一缓,再找个时间告诉鬼众们吧,只是这期间对不起他们了,还要再哀伤一段时间。   千沧雨坐在炉子边烧火,他忽然想起沈相沉的面容,便忍不住发笑,这一幕被路过的上长寻成功捕捉到。   “这不是鬼王大人嘛。”上长寻见他在烧火,便饶有兴致的凑了过来。   “您会做饭吗?”   他这一问,让千沧雨面露尬色,因为他的确不会做饭。   “我来教您吧。”   上长寻拿出洗好的土豆,边切边说道:“您之后打算做什么?”   千沧雨道:“成婚。”   上长寻道:“其实我还挺佩服您的,如果是我在你这个位置的话,我可做不到像你这样坦然。”   千沧雨道:“你告诉花倾落了吗?”   上长寻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千沧雨会问的这么直接,也没想过他会如此了解自己。   “没有。”   千沧雨垂眸看着炉内的火光,道:“花倾落性子别扭.....”   “上长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管他呢。”上长寻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此时,气氛陷入了尴尬,上长寻和千沧雨谁都没有开口,但他们却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刻之后,沈相沉抱着两只鸡走了进来。   “沧——沧!”   只见千沧雨手里握着擀面杖,一脸面粉,旁边坐着上长寻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一边摇扇子一边指挥着千沧雨。   “沈相沉皱了皱眉头,道:你干嘛呢?”   千沧雨回过头,擦了擦脸上的面粉,道:“我想做饭,给你吃。”   沈相沉叹了口气,把两只鸡放在地上,然后走过去给千沧雨擦汗,用埋怨的口气道:“明明就不会做饭还硬来....真是。”   “你可是鬼王。”     千沧雨抓住他的手,笑道:“在别人那里我是鬼王,在你这,我最多算一个乡野村夫。”   沈相沉道:“说的跟我虐待你一般。”   千沧雨道:“自然不是。”   上长寻被腻歪的直想吐,他瞧了眼锅,提醒道:“都快煮烂了,还不停火?”   千沧雨听了急忙将火一收,他舀起一勺面汤,然后自己尝了尝,沈相沉见他表情并无改变,便踮起脚尖,咬住他的勺子。   “......”千沧雨脸红的如同抹了胭脂一般,他将勺子递给沈相沉后便背对着他,因为他急需平复一下心情。   “沧雨....”沈相沉绕到他面前,看见他如此红润的脸颊,不禁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落兄让我来找你们,他马上就要作法了。”   千沧雨点了点头,他本想御剑而行,但看到身后的上长寻后便放弃了。   “相沉,来。”   他牵着沈相沉的手走向一处糖人铺,那师傅见了沈相沉无比诧异,险些喊出声来,幸好有千沧雨拦着,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千沧雨脱下自己外衣,盖在沈相沉头上,道:“挑一个吧。”   沈相沉笑道:“麻烦画一个千沧雨出来。”   千沧雨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道:“还有沈相沉。”   与往日不同的是,沈相沉眼里有了绵绵情意,是那种眼中只有一人的情意。   那师傅写好红后将糖人分别递给他们,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千沧雨要隐瞒沈相沉归来的这件事,但一定有原因,出于对鬼王的信任,师傅没有任何怀疑,而是坚定了要保守秘密的决心。   上长乐摇了摇头,似乎有几分无奈,他自言自语道:“这两人.....自从昨夜过后越发腻歪了。”   “简直不符合常理。”   几人一同回到花倾落家中,围坐一圈,像极了孩童,尤其是沈相沉,他除了紧张还有点兴奋,因为可以见识到花倾落的幻象而兴奋。   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真实实力呢。   只见花倾落解下他的全部铃铛,随后将铃铛们放在手里,念道:“以铃之力,回其往事.......”   “幻音之境,开!”   只见空中桃花飞扬,将几人团团围住,伴随着一阵晕眩感,几人出现在了一间私塾外。   这时,有两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出来了。   “泊岑。”   “今天吃什么?”   沈相沉心里有一万句:卧槽。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九昱年少时如此爱撩拨九泊岑,而九泊岑则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很讨厌他,就是这样,九昱还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见九泊岑眯没有回应,九昱大喊道:“忌玄!”   九泊岑实在忍无可忍,他转过头,道:“你课业做了吗?”   “没啊。”九昱始终嬉皮笑脸的。   “为什么不做?”   “我可以抄你的。”   九泊岑道:“要是我不给呢?”   九昱思量了一番,道:“那我就告诉先生,让他罚我倒立。”   沈相沉本来以为九昱是个顽劣至极的少年,后来才发现是他想错了。   原来九昱每次不做课业的原因,是想有个理由去找九泊岑,而不做课业选择倒立的原因是因为九泊岑坐在第一排,他如果可以倒立就又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了。   “泊岑,你在看什么?”   九泊岑一如既往的高冷,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副讨厌他的样子。   而九昱毫不在意,他拖着脸颊看着九泊岑,就已经觉得足够幸福了。   “泊岑,你渴了吧。”   九昱偷偷瞥见他在咽口水,知道他一定是不好意思问自己要,便将水壶直接放到他手里。   九泊岑愣了愣,道:“谢了。”   他喝到一半,九昱突然道:“我喝过的。”   “你........”九泊岑急忙将水壶扔给他,没想到这水沾湿了九昱的衣裤,接下来就是御物课,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   “你弄的,问我怎么办,真够搞笑的。”   九昱看起来真动怒了。   “对不起。”九泊岑挠了挠耳朵,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和九昱说对不起。   “我也没放心上,毕竟,这样就好了。”   他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然后双手捧着开始晒,此时此刻,九泊岑只求一双没有看到这画面的眼睛。   路过的师兄看他捧着自己裤子,调侃道:“尿裤子了?”   九昱冷着脸,道:“滚远点。”   那位师兄看起来很不满,便坐在九泊岑旁边,笑道:“我不滚你能怎么样。”   他把手放着假九泊岑的肩膀上揉了揉。   九昱目露寒光,他冷哼了一声,将九泊岑直接拉到一旁,然后指着那位师兄道:“别碰他。”   那师兄折下一朵桃花,然后戴在九泊岑的头上,道:“师弟怎么看都是美的。”   九昱彻底被惹火,他一巴掌打在那师兄的脸上,这个举动,让九泊岑吓得一颤。   不仅是九泊岑,连沈相沉等人都被吓愣了。   这....占有欲简直强到极致,甚至可以说可怕。   如果他们认为这就是九昱的全部,那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   九昱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九泊岑说道:“你以后,不许和他接触。”   那师兄被扇了巴掌,却并不生气,而是道:“你这样,泊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   九昱道:“怎么可能。”   “他可是说了要生生世世在我身旁。”   九泊岑“嗯?”了一声,因为在他记忆中,自己压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是对九昱。   那师兄笑道:“是吗?”   在他眼中,九昱幼稚的可笑,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粘着九泊岑,明明成绩优异却故意不合格,明明是九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却隐藏实力,这一切,都是因为九泊岑。   只是单纯的想接近他。   真够可笑的。   这样的人,根本不能够继承九家大业。   “那就看看好了,九昱。”   他笑了笑,随后转头离去。   见他远去,九泊岑才道:“九昱.....你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哼。”九昱把裤子放在他手上,然后立马飞奔。   这就造成了九泊岑在上御物课时,师父看着他手上的裤子,问道:“这是何物?”   “....”九泊岑红着脸,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九昱露出一抹狡黠对笑容,然后举起手道:“我的。”   见弟子们议论纷纷,师父只好厉声呵斥,弟子们这才闭上嘴,安心上课。   休息时,九昱道:“你还真拿来上课了。”   九泊岑扔给他,道:“你既然已经回去换上了干嘛要给我。”   九昱抱着手臂,歪头一笑,道:“谁说我穿了?”   “你.....你该不会......”九泊岑脸红的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   九昱弯腰看着他,道:“你要看看吗?”   九泊岑道:“你.....当真厚颜无耻。”   “快穿上!”   九昱道:“骗你的,我早就穿上了。”   九泊岑被他这么戏弄一番,有了些怒意,他决定不再理会九昱。   九昱看不见他的神情,可是沈相沉等人能看见啊....   他背过去的时候,脸上分明是带着笑的而且是一种很得意的笑容,似乎装傻只是他的套路一样。   果不其然,接下来出现了九泊岑的内心世界。   原来他坐第一排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位置正对九昱来的方向,只要九昱出现,他就变成一本正经的样子。   而九昱每次考倒数时,他总是假装不经意的在他面前晃悠,每当九昱缠着他时,他总要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然后回屋在被子里偷笑。   就像刚才那位师兄撩拨他时,其实他是极其讨厌的。   这时,师父道:“九昱,你过来。”   九昱恋恋不舍的走向师父,道:“师父请说。”   师父指着九泊岑,道:“你.....是不是......”   九昱心想:难道被师父发现了?糟糕.....他怎么发现的?   师父道:“你是不是和泊岑有什么矛盾?”   原来是这样.....   九昱松了口气,他道:“我们关系很好的,刚才只是玩笑,不碍事。”   师父点了点头,道:“有和睦相处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晚上去诲识阁替我守夜。”   “你父亲派了任务给我。”   守夜?   九昱和师父会心一笑,他摸了摸脖子,道:“多谢师父了。”   师父道:“要主动和泊岑交流感情啊。”   九昱道:“那是自然。”   “师父我先和泊岑去吃饭了。”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兴奋过头了,连走路都摇摇晃晃都没个正形。   沈相沉实在无奈,因为九昱和他的师父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泊岑,师父让我今天和你一起去诲识阁守夜!”他满脸笑容的注视着九泊岑。   九泊岑皱了皱眉头,道:“你不会骗我的吧。”   “真烦。”   然而他的内心世界是:真的要和九昱一起守夜吗?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泊岑,去吃饭吧。”他拉起九泊岑就要往食堂跑。   九泊岑红着脸甩开他,道:“这不得体,还请你不要越界。”   “抱歉。”九昱看起来很落寞,却还是装作开心的样子站在他身旁。   看到这一幕,沈相沉有些心酸,或许在九昱眼里,他一直都是自作多情吧。   自作多情的接近他,自作多情约他吃饭,自作多情的关注他,但,尽管如此。   还是想自作多情的.....   喜欢他。   “泊岑,今天吃什么好呢.....”   见九昱又开始唠叨,九泊岑加快了脚步,他认真的看着菜谱,记得九昱不喜欢吃青菜和萝卜,便替他点了一碗鸡汤和两碗龙须面。   为什么的两碗是有原因的。   因为九昱儿时第一次找他吃饭,食量就吓得九泊岑瞠目结舌。   九昱气喘吁吁的跑来,道:“你走的真快。”   “那里。”九泊岑指着旁边的龙须面和鸡汤。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龙须面?”九昱看起来很惊讶。   九泊岑道:“随便点的。”   “你去那边等我吧。”   等九昱走后,他道:“我要和他一样的。”   “顺便还要一份拍黄瓜。”   那厨子笑了笑,道:“你怎么每次都要拍黄瓜。”   “因为.....我喜欢吃。”九泊岑心虚的说着。   其实不是他喜欢吃,而是九昱喜欢吃,但是每次九昱问起时,他就说厨子和他相识,送他的。   见此情景,沈相沉恨不得冲进去和两人说个明白,而且....这两人内心戏也太丰富了吧。   九昱看见他餐盘上的食物,便诧异的问:“诶?你怎么和我点一样的?”   九泊岑道:“因为其他的都没有了。”   九昱道:“好吧好吧,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面来着。”   九泊岑道:“我当然不喜欢。”   “真是烦透了。”   九昱听了,便道:“这样,你吃不完给我吃好了。”   “等会我带你去后山摘杏子。”   “随便吧。”   九泊岑抱着手臂生闷气,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他喝了两口鸡汤便不再动口,而是拿出剑谱阅览,他时不时就要九昱几眼,因为他吃东西的模样真的很搞笑,像牛一样。   “好了。”九昱终于吃的心满意足了。   “泊岑,摘杏去吧。”   九泊岑嘴角忽然不自觉的上扬,因为他又成功了,刚才说不想吃,只是为了让九昱提出其他请求。   但他说出的话却是:“我可不想和你去。”   “你不饿吗?”九昱靠着桌子上看着九泊岑。   他心想:泊岑一定很讨厌我,可是他刚才就吃了那么点.....要不要自己给他拿些吃的再走?   九泊岑冷着脸道:“不饿。”   九昱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吧。”   他二话不说,走向那厨子,道:“麻烦给他做一份黄花鱼,还有三丝汤。”   “钱我自己付,但是要和他胃口,他不喜欢太过咸辣的东西,也不喜欢太过清淡的东西,还有,鱼要去腥,不要放葱白,不要放姜,不要放八角,不要放蒜。”   那厨子满脸疑惑,因为他实在弄不懂这两人,哪次吃饭不起些争执就谢天谢地了。   九昱将钱放在桌上,随后转身离去,他没有让九泊岑看见,因为他急需调整心情,才能继续和九泊岑说话。   他来到一处高楼,听风在耳边吹动的声音,他有些惆怅,想起第一次见到九泊岑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和现在一般无二,总是对他冷着一张脸,但对其他人却无比温柔。   其实,这么多年,九泊岑应该早就烦他了吧。   那种不耐烦的表情.....   他却还是如此喜欢叨扰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家主之子,九泊岑绝不可能理会他。   沈相沉看到这,心想:不,你只是想多了而已。   “我是不是应该.....不再烦他了。”   “泊岑应该极其烦恼吧。”   他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总结下来就是:在离开和留下之间疯狂徘徊。   “九昱。”   九泊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泊岑?”九昱急忙闪到一旁。   九泊岑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高山与苍空,道:“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你。”   然而他的内心:九昱是不是个呆子啊....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   实话说,沈相沉做梦也没想到泊岑前辈少年时如此闷骚。   “去诲识阁守夜吧。”   九昱笑着追上他,道:“诲识阁好像是藏书的地方,好像要等成年时方可进入。”   九泊岑道:“诲识诲识,也名悔识,是九家先祖起名,起因是因他在此结识了挚友苏起,两人一同操持九家到了如今。”   “可是苏起后来却有了不轨之心,暗地里不仅勾结那些不正之派,还盗走了九家的秘宝,被先祖发现后,两人在诲识阁大打出手,最后苏起败下阵来,结果了自己。”   九昱道:“为何他要自尽?”   九泊岑道:“可能是有愧于先祖....也有可能是不想苟活于世吧。”   九昱没有言语,他抬头瞧见树枝上成双成对的黄鹂鸟,不禁一笑。   “泊岑,你说你会不会后悔和我相识。”   九泊岑道:“你问我这个问题作甚?反正我也会和你老死在九家。”   “你这个问题好没意义。”   九昱道:“你说得对!你想想以后,你步履蹒跚的走在九湘楼时,而我还用早已掉光了牙的嘴嘲笑你。”   两人来到诲识阁门前,九昱一脚踢开大门,他兴奋的跑向千里书梯,然后站在上面对九泊岑招手。   “泊岑!”   九泊岑转身将门关上,然后道:“现在已经快接近傍晚了,听说傍晚时分,会看见先祖和苏起的身影。”   “你最好不要如此高调。”   九昱坐在□□上,笑着扔给九泊岑一本书,道:“怕什么,先祖来了我就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不就行了,相信他们会成人之美的。”   “别开这种玩笑。”九泊岑冷着脸坐在书阁中间,他凝神静气,准备开始修炼心法。   九昱跳下书梯,坐在九泊岑旁边,道:“泊岑啊.....”   “好不容易出来守夜,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九泊岑道:“你很聒噪。”   “给我闭嘴。”   九昱只好乖乖的在一旁看着九泊岑的侧脸,他忍不住想去默默他的鼻梁,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个人很凶的啊。   他就像月亮一样,高高的挂在天边,连接近都接近不了。   “泊岑,离家主之选还有三年,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九泊岑道:“这种事又不是希望就能成真的。”   九昱叹了口气,因为他想和九泊岑说更多的话,但是每次都被无情拒绝,要不就是像现在这样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泊岑,你啊.....”   “你这样以后会一辈子见不到我的。”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会成真,如果回到那时,他更希望不说这句话吧。   九泊岑偷偷笑了笑,他道:“假如真的见不到,你现在就应该消失在我眼前了才对。”   九昱道:“泊岑.....”   九泊岑却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作了个“嘘”的手势,九昱立马会意,不再出声,两人一同躲到了书柜里。   这时,有人打开了大门,还不止一个,应该有大约四五个人左右。   “你不是说昱儿在这吗?”那人声音很浑厚有力,大约是个中年男子。   九泊岑猜测那人应该是九昱的父亲,九诅。   他怎么会在这?   另一个人道:“大约是溜出去玩了吧。”   九诅冷笑了几声,接着道:“他天天和那个九泊岑混在一起,该怎么继承家主之位。”   先前那人奉承似的道:“小公子天赋异禀,况且离家主之选还有三年,也不差这个时间。”   九诅道:“总之,家主之位,一定要是昱儿的。”   “我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除掉九泊岑。”   九昱睁大了双眼,他握紧了九泊岑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九诅道:“对了,九愧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九昱更害怕了,因为九愧,是他和九泊岑的师兄,几人在一起时平时经常开玩笑,他早上还在撩拨九泊岑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他竟是自己父亲的卧底。   那人笑道:“家主您忘了,九愧负伤,正在屋里调养呢。”   九诅道:“罢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他夺门而出,从刚才的语气中能听出来他对九泊岑不满已久,甚至有了想杀了他的念头。   九昱打开柜子,瘫坐在地上,因为往日里父亲都是和蔼可亲,温柔敦厚的,如今一改往日面目,不禁让人心惊。   他看着身边镇定自若的九泊岑,道:“你快逃吧。”   九泊岑道:“为何要逃?”   “我又没做错什么。”   九昱道:“我父亲可是想杀了你。”   九泊岑道:“那又如何。”   “我还能敌不过他吗?”   九昱道:“到时候整个九家都会与你为敌,我势单力薄,根本保不住你.....”   九泊岑笑了几声,随后走出诲识阁,不知去了哪里。   也就是因为这次争执,九泊岑才会发现间谍一流,他被九家结界几乎弄的遍体鳞伤,此时他只存有一丝气息,九泊岑生怕弄疼了他,便轻柔的抱起他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一流挣扎着,因为他根本就不信任这个陌生少年。   九泊岑握住他的手,道:“不想死就别动。”   “我先给你清理伤口。”   一流警惕性的看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九泊岑道:“什么也不做。”   “我说呢胆子真够大的,这点修为竟敢潜入九家,不过你没死在结界上,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一流把头转到一旁,这疼痛感让他几乎疼的快死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少年,他可能真的一命呜呼了。   一流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九泊岑道:“你问我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你好起来之前,就住在这里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至于九家机密就罢了,那里有很多守卫,被抓住的话说不定比现在还惨。”   这件事被九昱知道之后,他简直觉得九泊岑快疯了,到底是傻到什么地步才会收留一个不知来路的间谍。   “喂,我说,小间谍,你现在不能走吗?”   “你很拖累泊岑。”   “要是被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九泊岑踢了他一脚,道:“给我闭嘴。”   之后两人就在一起度过了长达两年的时光,期间他总是教导着一流,并跟他说自己和九昱的故事。   只是九昱不知道,这两年间,九泊岑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还要从两年前的那次夜里说起。   那时已近三更,他的房门却被人敲响。   来人是九愧。   那个卧底。   九泊岑道:“什么事?”   九愧道:“一起出去谈谈吧。”   两人漫步在竹林中,冷风吹在两人的脸上,让人变得清醒起来,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这么理性。   九愧道:“九诅找我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我不想帮他做事,杀了你。”   “所以,你离开九昱吧,另寻别处。”   “你的百草经和医行道都学的很好。”   九泊岑道:“所以你是让我济世救人吗?”   “愚蠢至极。”   九愧道:“我知道你对九昱的心思,只不过你不离开他,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而且你留在九家,以九昱那个一根筋,说不定会拼死护着你。”   “不,我应该说他一定会,这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吧。”   九泊岑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他道:“所以你是让我叛逃吗?”   “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   九愧道:“九诅最多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一到,他就会杀了你,你如果不想九昱给你陪葬的话,就好好珍惜这两年的时光,然后再做个叛徒离开九家吧。”   其实他这么说,也有私心在里面,九泊岑留在九家,隐患实在是太大了,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一半弟子和他对战,也根本不够九泊岑打的。   这样的人,是九家的眼中盯,是无数人想铲除的对象,他不离开,就只有死。   九泊岑从那时候就在一点点改变着自己的想法,眼看着马上就到那天了,九泊岑决定先送走一流再离开。   这样的话,就行了吧。   九昱拍了拍他的肩,和平常一样绽放出笑容,道:“泊岑,你说我们等会去吃什么。   九泊岑打开他的手,一脸戾气的道:“我不想吃。”   “给我滚远点。”   九昱依旧穷追不舍,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小间谍你不高兴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九泊岑回头打了他一巴掌,道:“让你滚远点没听到吗?”   “你别再自作多情的粘着我了,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泊岑......”九昱看起来既委屈又诧异。   “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就是了.....”   九泊岑握着拳头,因为他不忍心再伤害九昱了。   每次都这样....   无论自己多么过分,他都是那么温柔的跟上来,可这次,他必须要绝情。   他一眼都没有看九昱,而是直接转身回到了住所,在那里,他送走了一流,虽然没有说原因,但一流还是乖乖离开了,临别时,九泊岑叫住了他。   “切记,无需勉强自己,随心所欲便好。”   一流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九泊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看着九昱送他的东西,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法将他们烧了个干净,看着盒子里的灰,他流下了泪水。   哭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大,他抱着盒子,无力的哭泣着,他改变不了这一切,什么也改变不了。   “九昱.....”   他想到和他相识的画面,想到两人一同守夜的画面,想到和他的一点一滴。   九泊岑擦干了泪水,抱着盒子走了出去,他找到了正在山坡上闲坐的九昱,然后道:“你在这做什么?”   九昱回过头,眼里重新有了高兴的感觉,他道:“我在想,山下的世界。”   九泊岑将盒子丢给他,道:“我要走了。”   “这些还给你。”   九昱打开盒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那些灰尘。   九泊岑道:“我把那些东西烧了。”   “从今以后,我要下山济世救人。”   九昱立马红了眼眶,他丢开盒子,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我准备了多久,这些东西有多难得....还有我的传家之物...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们?”   九泊岑道:“这么无趣的东西,我不稀罕,既然要走,就要把该还的东西还了才是。”   九昱上前抱住他,道:“我求求你不要走,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不要走...求你了泊岑...”   他声音听起来在颤抖,不知是不是太过伤心的缘故,他竟大哭了起来。   九泊岑一把推开他,怒骂道:“你有毛病吗?!”   “真是和你无话可说。”   看着他今日的玄衣,九昱才感觉到了陌生。   这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快了。   他压根不知道九泊岑为何要离开。   九昱大声喊道:“我和你一起走!”   这话被路过的师兄听见,便都赶了过来,众人看着一身玄衣,目露寒光的九泊岑就已经能猜出了七八,再加上九昱这哭声,除了九泊岑离开,他绝不会哭成这样。   一名师兄道:“泊岑,你有没有点良心,养你的可是九家。”   “简直就是白眼狼。”   九泊岑道:“怎么?你想和我一战吗?不过像你这种废物,根本不配和我动手。”   另一名弟子道:“你别太狂妄了,九泊岑。”   “小心我通报家主。”   九泊岑讥笑道:“就你们这群废物?还想做什么,干脆一起上吧。”   弟子们再也忍受不了,便一齐拔剑对着九泊岑,   九泊岑也拔出了剑,他已经做好了和这帮愚昧之人决斗的准备。   谁料一记雷光从天而降,眼看就要来不及躲闪了,九昱却扑上去替他挡下了这记雷光。   他吐了口鲜血,接着道:“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泊岑。”   九泊岑忽然想起九愧的话,他退后了几步,此时他只觉得很害怕,很害怕....他害怕九昱会像他一样,成为叛徒,害怕他会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刚才那记雷光,是九诅的。   九诅就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疯魔,他恨不得一刀杀了九泊岑。   九泊岑知道,再这样下去,九昱一定会受伤,与其这样....   他把剑对着九昱,然后刺进了他的身体。   明明是他的身体,为什么自己会痛到无法呼吸....   九泊岑踢开他,道:“别在惺惺作态了,像你这样的蠢货,要死哪去就死哪去。”   抛下这么一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九家。   那天,他来到酒楼,然后喝了生平从未喝过的酒,在醉时,他眼中似乎又浮现出九昱的模样。   他不知道,九昱现在如何了。   那个永远一条筋的笨蛋....   那个永远都跟在自己身后的蠢货.....   只是他不知道,九愧是千居寒派来的人,目地就是为了让九家第一天才堕落进深渊,然后再为他卖命。   本来就是圈套罢了。   只是九愧也没有好下场,居寒得知九愧的说辞和原先教给他的不一样,便很是生气,因为这样的话,他又得动用人力让九泊岑再一次寒心,只有真正无心,才够狠心。   因此他让九愧把消息递给了九家,期待着下一个棋子。   而九愧也已经隐身埋名,成为了鱼店老板,却被后来的九泊岑一剑杀了。   当他看见那人是九泊岑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他一直相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于也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九昱.......”   “我们相伴到老吧。”   这是那天醉酒时,九泊岑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      ☆、一百一十五 日光   [九愧道:“是你啊,泊岑。”   九泊岑怒不可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我成为现在这个鬼样子,是你......”   九愧笑了笑,注视着他,道:“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行医吧。”   九泊岑道:“当初是你劝我行医...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藏身在此。”   九愧道:“前几天我看见了沈相沉,我想你杀了我,是不想让他知道往事吧。”   “你还真是一个喜欢扮演恶人的善人。”   “泊岑,一直活在愧疚中的我,被你杀了的话,可能会比较高兴。”   九泊岑冷笑了两声,随后一剑隔断了他的喉咙。   对他来说,这个人是改变他想法的人。   是罪恶的源头。   只是,他虽然杀了九愧,心里的痛却分毫未减....   如果重来的话,他一定会带着九昱一同下山,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生,满是不甘]   九泊岑睁开了眼睛,却还是有些困意,他起身下榻,走向一流的房间,透过门缝,他看见了熟睡了一流,便轻笑了两声,没有吵醒他。   他只是塞了张纸条在门底下,写的是:醒来可以去:“后山摘果子吃,等晌午我给你带些吃食。”   待洗漱完毕后,他推开大门,一出去就看见等着他的九昱。   九昱道:“怎么,小间谍还睡着啊?”   他这语气满是醋意,让九泊岑有几分无奈。   九泊岑道:“人家有名字。”   九昱道:“切,我偏这么叫。”   “不说他了,你快跟我练剑去。”   九泊岑道:“我还没.....”   他想说,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   但...罢了,谁叫他如此热情呢。   九泊岑:“喂,今天是比试的日子吧。”   九昱回头,冲他笑了笑,道:“反正没人能打得过你,怕什么。”   “不过泊岑,要是遇到我的话,下手轻一点。”   “我可不想被你打的粉身碎骨。”   九泊岑没有说话,因为其实昨天,比试名单就已经出来了,只是九昱这个呆子早早就回去睡觉了,他不知道,他对上的正是自己。   以往的比试两人也碰到过,只是九昱不是缴械投降就干脆不打,让众弟子无语至极,后来的比试两人就再也没碰见过,因为众人心里都清楚九昱绝对会放水。   九泊岑低笑了几声,道:“这次我让你吧。”   九昱以为他说的是这次的练剑,便嚷嚷着说九泊岑看不起他。   九泊岑皱着眉头,道:“你快闭嘴行不行,再这样我要回去了。”   “别啊。”九昱拉着他的根胳膊不肯松,并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九泊岑叹了口气,道:“来吧。”   练剑结束后,九泊岑和九昱一同坐在草地上,看着悠悠浮云,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九昱突然开口:“泊岑,等你当上家主,我们一同下山历练,好不好。”   一向冷漠的九泊岑此时也不禁也几分动摇,他看着九昱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道了一句:“好。”   其实他在乎的,从来不是家主之位。   两人同行在杏花林下,杏花满天,虽不比桃花,却别有一番意境。   九昱忽然驻足,他伸手采下一朵花,然后道:“泊岑啊。”   “如果有来世,你会和我相识吗?”   九泊岑还没回答,九昱就急忙说道:“你还是别说了,泊岑。”   他站在九泊岑面前,道了声“别动”,他把杏花戴在九泊岑头上,然后瞧了瞧。   “好看。”他眼含笑意的看着九泊岑。   九泊岑将杏花取下来,道:“我又不是女人。”   九昱道:“那也是好看的。”   九泊岑小心翼翼的,满含欢喜的握着那朵花,他瞧着九昱,不禁笑出了声。   九昱却像没听到一般自言自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知我又是不是呢。”   “你在说什么?”九泊岑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九昱立马绽开笑容,他摆摆手,道:“没什么。”   九泊岑表面上还是那么无所谓,只是他这次却多了几分哀愁在心里,他抬眼看着漫天的杏花,忽然觉得极其不真实,好像这种美景,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那时,他一定没想过,这漫天杏花,只能一个人看了。   那时他接到居寒的任务,将要去一个山村放火,他上山时忽然瞥见杏林,便情不自禁的走向了那片杏林。   他一如当初的看着这漫天杏花,随后伸手折下了一朵杏花,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夜,他并没有放火烧村,只是在杏花树下打坐到天明,没有烧村的原因,大约只是看到了这片杏林,不想去毁了罢了。   清晨时,他走去酒楼,买了两壶酒,坐在树上喝酒消愁,他忽然流下了两行清泪,片刻之后,他拔剑出鞘,将那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时,未闻忽然出现在树下,他望向树上的九泊岑,笑道:“前辈。”   九泊岑放下剑,立马变成冷漠无情的模样,他蔑视似的看着未闻,道:“你这是一直在跟踪我吗?”   “不过....你对他还真是衷心。”   未闻道:“这里没有居寒,我和他也不过是主仆关心罢了,我和你一样,都是他的棋子。”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报仇而已,我们都一样。”   “而且我很敬仰前辈,对我来说,前辈是天上月,而不是笼中鸟。”   九泊岑垂眸瞧着手上的酒,道:“你在说笑,我就如同我手上这坛浊酒一般,已经浑浊不堪了。”   未闻轻轻一笑,道:“我已经烧了那片村庄,不劳前辈费心,我跟着你,只是希望你能更加信任我们。”   “我对黑白的定义很清楚,可以说是非黑即白,但是前辈,我到现在仍然不清楚,您对自己的定义似乎很模糊啊。”   “您不是去找过九昱吗?可他呢,却将您赶下山,并对外宣称您是九家的叛徒,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在记在心里吧。”   九泊岑苦笑了一声,他道:“九昱就不必提了,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会为居寒卖命?”   未闻坐在树下,掏出那张面具看了很久,他道:“因为沈相沉背叛了我造成伶舟灭族,因为只有他他可以让我亲手杀了沈相沉,因为.....青玉坛的人杀了这世上唯一珍视我之人。”   此时,不知哪来的杏花飘了下来,未闻有些失神的看着。   “就是那个红衣吗?”九泊岑从前听他提起过这个人,却只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并不了解。   “是.... ”未闻起身,看向远方的小摊“我先走了,前辈。”   九泊岑点了点头,在树上观察着他的去向,未闻只是买了一把红伞,随后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他躺在树上,觉得阳光有几分刺眼,便用手挡住了阳光,这时,他猛然想起和九昱从前的一场比试。   那是时隔五年的一场比试,那天阳光也是如此刺眼,也是杏花纷飞的时节。   九昱挂着自信的笑容走上擂台,他道:“我可不会让你。”   九泊岑冷笑了两声,道:“来吧。”   九昱正准备想认输,就看见老爹锐利的目光,自从知道了爹想治九泊岑于死地,他就处处装作对九泊岑不在意的样子,这次,绝对不能再认输了。   他拔剑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九泊岑,见随后扫腿俯身向前,一剑划破了九泊岑的衣衫。   九泊岑似乎没有料到,他握着手中的剑,却并不想下手,只是一直闪避,最终在被逼到擂台边时,他提剑挡下了九昱的攻击。   九昱笑道:“怎么犹豫了?”   他挥剑而下,毫不留情,九泊岑勉强才挡下他这剑,因为他这剑,威力巨大,若是修为不够,定要被压垮在擂台上。   眼看又是一剑,九泊岑决意不再忍让,他腾空而起,举剑劈向九昱。   与此同时,九昱一脚提在他那剑背上,竟生生的将他的剑踹飞了,没有了武器的九泊岑开始有了些慌乱感,他看着九昱即将刺来的一剑,不知是不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没有闪躲,这剑就算想收回也来不及了,便直穿过了九泊岑的腹部。   “泊岑!”九昱睁大了双眼,他急忙松开了手,上前搀扶住即将倒地的九泊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九泊岑是在放水,因为他对其他弟子,从来不会留情,更不会让自己的武器被夺走。   九昱彻底慌乱了,他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急忙将九泊岑抱去医行居诊治。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忽然用力的打了自己几巴掌,如果九泊岑真的出什么事情,他估计会疯,不,现在的等待就足够让他疯了。   “泊岑.....”   “泊岑。”   他紧紧的抓住衣裳,像是要扯破了似的,忽然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痛哭了起来,他将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想掩饰住这神情。   不一会,医者走了出来,他看着哭成泪人的九昱,不免笑了笑,接着温声道:“血已经止住了,好在送的及时,不然真就没救了,只是恢复还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可食辛辣之物,也不要过量行动。”   九昱带着满脸的泪痕点了点头,他跑进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腹部上包满纱布的九泊岑,心里无比的内疚和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声声的道着歉,既诚恳又内疚。   九泊岑神情恍惚的道:“没什么。”   他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道:“阳光真好。”   “倒有几分刺眼了。”   九昱连忙把窗子关上,道:“现在呢?”   九泊岑道:“正好。”   九昱道:“我不是有心的,泊岑,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要实在不解气,你就捅我一剑。”   九泊岑看着他诚恳的模样,便不忍心再责怪他,只是道:“不需要,只是我没躲开罢了。”   毕竟,他以为九昱会收剑。   九昱感到一阵心酸,因为他知道,是自己从前太习惯认输了,这才让九泊岑这么笃定他不会刺向自己。   “我不该的。”他想握住九泊岑的手,却看到九泊岑疼痛难忍的样子,一时间更加内疚了。   “泊岑。”   他忽然向九泊岑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其他人纷纷震惊,因为九家家主之子,居然向一个弟子下跪,这这....   到底还要不要面子?这不是扫家主的脸吗?   九泊岑此时也感到了几分尴尬,他道:“你干什么?快起来。”   九昱道:“我不。”   “我知你不会消气,所以我愿意等到你消气再起。”   九泊岑无奈的道:“拿你没办法,你要是真的感觉对不起我,就去照顾那孩子。”   “这段时间,交给你了。”   九昱不满的道:“啊?!可是我想照顾的是你啊。”   九泊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现在害我成这幅样子,有的挑吗?”   九昱阴沉沉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他都在照顾着一流,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觉得一流就像他和泊岑的孩子一样。   朝盼暮盼,九泊岑终于伤愈了,整个人看起来瘦削了不少,九昱便从父亲那抓了两只鸡杀了炖鸡汤,准备给九泊岑好好补补。   只是他没想到,下一场比试会这么快就来。   他知道父亲是有心的,毕竟这时候九泊岑还没完全恢复好,正是两人比试的最佳时期,搞不好现在有谁下狠手,九泊岑就再无修行的可能了。   于是在九泊岑和旁人比试到第五场时,果不其然,那人使出了暗器,看似是要将治他于死地。   九昱忽然跳上擂台,一脚江那人踢下擂台。   九泊岑气喘吁吁的看着九昱的背影,随之垂眸笑了笑。   “父亲,各位长老,你们看。”他夺过那人藏在袖里的暗器。   “这属于犯规了吧,而且泊岑刚刚伤愈,此时根本不适合比试,我请求让九泊岑休息一段时间再行比试。”   那人忽然狂笑不止,随后面目狰狞的道:“你是看他根本要输给我了吧,当真可笑,你可是家主的儿子,却不站在家主这边,处处维护旁人。”   九昱用冷冽的目光的看着那人,接着不屑的道:“别看泊岑正虚弱,就想趁人之危,恕我直言,你这种人,就算练一千年,也比不上泊岑一丁点。”   他把手递给九泊岑,道:“走了。”   九泊岑有些不甘,但还是将手递给了他,就在此刻那人忽然从地上弹起,举起剑全力刺向九泊岑。   九昱撇向他,转身一瞬挥剑割下了那人的头颅。   众人皆惊。   就算是一向淡定的九家主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想到九昱竟如此沉不住气,竟然为了一个九泊岑都可以轻易的手刃同门。   他撇向众人,挑衅性的道:“谁再动泊岑一下,休怪我不顾同门情义。”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道:“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怎可杀害同门!”   九昱站在他面前,接着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道:“这就是我做事的方式,不想死就给我闭上嘴,再说一个字。”   “他就是下场。”   他说完就带着九泊岑扬长而去了,因为他不再想因为爹而伤害到九泊岑了,如果不可以....   就让自己变强。   总之,他再也不想让眼前这个人受一点伤害了。   九泊岑道:“你真是一根筋啊。”   九昱道:“泊岑,我知道你对我冷淡,只是因为儿时被抛弃的缘故,你放心。”   “不管你对我如何冷淡,我都不会离开。”   九泊岑一晃神,从榻上醒来,他看着旁边的酒壶,感到头痛欲裂,他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在床上坐了很久。   “都是假话罢了.....”   “食言的骗子。”   他披上外袍,准备完成居寒交给他的任务,回眸一瞧,看见了那窗外的阳光。   他自言自语:“阳光真刺眼啊。”   他知道,窗子不会再合上了。   一如故人。   ☆、一百一十六 卿昭   沈相沉望向这幻境中的锁链,道:“这是什么?”   花倾落道:“这几个人是有很大关联的,所以我将他们交织融合了。”   进行到一半时,苏殷卿忽然感到一阵不适,似乎是某种东西在将他驱逐出去,他极力忍耐了片刻,终于再也坚持不了了。   沈相沉回头望向他,见他满口鲜血,不禁诧异,他急忙上前扶起苏殷卿,道:“怎么了?”   苏殷卿道:“好像是夜昭的剑....在发挥作用。”   沈相沉正准备用法,却遭到花倾落的呵斥,他解释道:“这个地方谁都不能用法,毕竟只是幻境。”   “如果受不了的话,就睡一会。”   苏殷卿点了点头,他躺在一旁休息,只是这样的话,看到的记忆就不完整了。   他想看那人的记忆。   花倾落闭上双眼,将三条锁链握住,随后念了一段咒语。   他道:“马上就要回到过去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夜昭的戾气太强,加上他这剑一直不肯配合,待会你们可能看不到完整的记忆。”   “不过若是沈相沉和鬼王殿下这种修为,自然是可以看见的。”   他话音刚落,几人就来到了一处山村。   “娘!”   一个小男孩手上握着一束野花,走进了茅草屋。   屋里坐着一个颇为俏丽的女子,她手上正拿着一盒杏仁酥,见男孩来了,她便将这盒杏仁酥放在他手上。   小男孩很疑惑,道:“娘?你哪来的东西?”   女人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别让你爹知道了,乖,去屋里看书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他看着手里的杏仁酥,打开拿了一块喂到了母亲嘴里。   “好吃吗?”   女人道:“好吃。”   小男孩笑着跑到了房间里,他拿出一本书来品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听见门外那些声响,知道是赌鬼父亲回来了,他定是输了气不过又在拿母亲撒气。   小男孩夺门而出,看着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母亲,大声怒斥父亲,可是父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道:“再啰嗦就把你卖了,别以为我不敢。”   女人见状,急忙抱住男孩,道:“可家里只有那些钱了,你拿走了,阿昭的学费怎么办?”   男人用力踢了女人一脚,道:“你去卖不就行了!”   “当初是你要生下他,可不关我的事。”   他说完就出去了,丝毫没有顾忌两人的情绪。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每当父亲发火,都是这么的可怕。   “娘,你没事吧。”夜昭双眼微红,他看着受伤的母亲,无比心疼。   他讨厌自己不能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样叫可以保护母亲了。   女人摇了摇头,道:“没事,阿昭,你去看看米缸里还剩多少米,咋们明天用米换点东西来。”   夜昭急忙打开米缸,可是....   米缸已经见底了。   “娘,没米了。”   女人叹了口气,道:“你去帮我把柜子里的金钗拿来明天当了吧。”   夜昭“嗯”了一声,但他并没有拿,因为这是母亲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这件东西的重要性,这可是父亲当年娶她的时候赠的嫁妆,如今却要因为父亲的原因将这嫁妆给当掉。   他一夜未眠,因为他在想,当初这么好的感情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一切都是宿命吗?   夜昭的心思越发的重,看起来也总是闷闷不乐的,以至于没人跟他一块玩,夜昭开始思考“命”的定义。   到底有没有宿命...还是一切就是宿命,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正在田里思考时,忽然看到衙役走进了自己的家门,便心生好奇,后来询问他才知,是父亲偷了别人家的银子,因此被关进了大牢。   夜昭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悲伤,他反而松了口气,没有那个男人,母亲就不必再受皮肉之苦和言语之辱了。   ——转眼间已过了两年,此时正值春天,村中微风习习,柳絮纷飞,让人舒心。   “娘。”   夜昭指着河里的鱼儿,很是开心。   女人笑吟吟的道:“今天先生都教了你什么?”   夜昭听到这个问题,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他垂眸望着池塘,道:“没什么。”   女人忽然问道:“有姑娘跟你说话吗?”   夜昭道:“和姑娘家有什么可说的。”   “娘,今年花灯节,你也去吧。”   女人道:“你就是希望我给你带莲花膏吧。”   夜昭笑了几声,道:“娘最好了!”   两人一同坐在岸边看着这风景,这里虽偏僻,却是一个静谧的地方,夜昭最喜欢坐在山坡上睡觉,他很喜欢闻青草的味道,让人很是舒畅。   但是在学堂,那些人总是会议论纷纷,无论什么肮脏的字眼都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连教书先生也不例外。   弃妇,卖弄风骚,不守妇道。   这些词是形容他娘的,而对于夜昭,就是他们熟悉的“杂种”“孽障”“子承父业”。   偏偏是学堂这种地方,却聚集着江湖之中最大的恶意,让人觉得讽刺至极,他让母亲去花灯节也有这个原因,因为花灯节那天,教书先生会让所有人的娘亲赶去学堂,以庆祝节日,他可不想让母亲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倒不如去人潮拥挤的镇上逛街。   转眼间,花灯节如约而至,母亲一大早就赶去了镇上,而夜昭则坐在家中温书。   但他的心里,隐隐有那么一丝不安,不知是不是担心母亲听到那些话的缘故,亦或是怕母亲遇到什么意外,他望向江边渔火,眼里又多了几分惆怅。   他抚摸着书本,道:“是否最后都如同渔火一般,坠入江底呢。”   他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仿佛就如渔火一般,只是这个时候,他认为自己会短暂的发光,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人生就一直堕入黑暗了。   夜昭苦苦等待,却还是没有等到母亲回来,于是他急忙跑去了镇上。   他一路狂奔,忽然看见前方有一群人绑着一位女子前行,那个感觉很熟悉.....   待那帮人走近时,他才看清楚,那被绑着的女子,正是娘亲。   “娘!”   夜昭张开双臂拦下那帮人。   那女子听见夜昭的声音,急忙道:“昭儿....是你吗?”   夜昭冲那群人怒喊着,让他们放了娘亲,可那帮人只当他是个玩笑,丝毫不放在眼里,女子苦苦哀求着几人,请求他们带上夜昭。   众人正摇摆不定时,从人群中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撇向夜昭,忽然笑了笑,道:“带上他吧。”   夜昭仰望着那位中年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人,很强。   大概过了半月,几人才来到万玄宗,中年男子推开大门,笑着将夜昭和夜昭的娘亲带进去,他先是安顿好了夜昭娘亲,接着将夜昭扔进了暗室。   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夜昭只能凭感觉找路,他伸出手,忽然摸到了一把尖刀,这尖刀刺破了掌心,流下了鲜血,夜昭急忙把手放在怀里,不敢再乱动。   过了两三天,那个中年男子,万玄宗宗主宁引安走了进来,他蔑视的看着夜昭,忽然拎起夜昭,将手里的毒汤强行灌入了夜昭的体内。   宁引安道:“以后必须听我的,不然你死定了。”   “解药我会一月给你喂一次,若是敢走,你会立刻暴毙而亡。”   “要是敢对你娘亲苑萝说的话,我立刻杀了她。”   夜昭被疼的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他跪在宁引安脚下,用力的点头,看着他眼泪的泪水,宁引安满意的笑了。   因为他急需要把一个孩子培养成武器,一个没有感情的武器,夜昭,是合适的人,也是他中意的,他的眼里,有其他孩子没有的东西,而他也是头一个喝下这碗毒汤没有死去的孩子。   “不要.....”   “父亲。”   夜昭不停的后退着,可是宁引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些毒蝎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身体,夜昭疼的几乎快失去知觉,他咬着牙,承受着这些痛苦。   宁引安见状,忽然哈哈大笑,他道:“很好,很好。”   他提起夜昭,将他绑在柱子上,道:“不知道这个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他拿出一只蛊来,然后放进了夜昭的嘴里,夜昭强忍着恶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而每次毒发,他总是会忍不住拳打脚踢,用脚用力的踹在墙壁上才能好受一些,所以沈相沉来到万玄宗时,墙壁上的便是夜昭多年来踢打所致。   “啊!!!!!”   夜昭的手臂上爬满了蛊虫,他哭泣着,想甩开这些蛊虫,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而他的食物,是宁引安送来的活蛇和老鼠。   夜昭饿疯了,他撇向一旁被他敲死的老鼠和蛇,突然抓起来一股脑的塞进嘴里,他看着自己手上无法抹去的鲜血,再看着这不见天日的屋子,渐渐有了些想法。   他好不容易去见了母亲,母亲却只顾着宁偿那个孩子,丝毫不顾他的想法,甚至对外宣称,宁偿才是长子,简直可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孩子身上。   夜昭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他不知道,宁偿比他更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每日也要像夜昭一样,被喂着难以下咽的毒虫,被灌下毒药,只不过这种东西在宁偿身上出现了副作用,他开始停止生长了。   这天,母亲将要生第三个孩子,夜昭靠自己推开了大门,他一声不吭的走向母亲的房间,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但不一会就没有了,母亲似乎也很惊讶,所以人都慌了神。   夜昭手上提着剑,他破开大门,道:“娘,好久不见。”   苑萝看见他,便道:“你怎么来了?”   夜昭凶狠的目光让苑萝有些害怕。   夜昭笑道:“这就是我的弟弟吗?”   “只可惜活不长啊。”   “罢了罢了,我不想废话,娘,我要走了。”   苑萝道:“你去哪?”   “阿昭,我知道宁引安这些日子确实有冷落你,但是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啊。”   夜昭冷笑了几声,道:“实际上,您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赢了。   “而像我们这种,见不得光的老鼠终究只能被世人唾弃。   “娘,这是宿命啊。”   “您又要一边安慰我,一边伤害我吗?”   他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但是,他没想到母亲会追出来,而刚刚才生产过得她,根本不能如此活动,结果导致了大出血,最后也没能救过来。   夜昭愣愣的看着母亲,他握着手里的剑,似乎在颤抖,可是宁引安马上就来了,他只好忍痛离去。   看到这,沈相沉几乎怔住了,原来,夜昭和他母亲并非传说中的那样,而夜昭,也没有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儿子。   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是无心的,也许是觉得有必要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吧。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他真的是杀人狂魔吗?他真的杀了自己的母亲吗?   沈相沉开始怀疑。   他看见夜昭抱着那把剑逃出万玄宗,之后居然又回到了那个原本的村子。   至于甫郎,他确实和夜昭有过交集,甫郎似乎很崇拜他,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大哥哥来看。   而夜昭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不是你崇拜的那种人。   虽然他这么说,但如此有天赋之人沈相沉从来没见到过,能在短时间内就学会万玄宗的暗器制作以及毒药配置,可以说如同天才一般,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体,越发的差劲,若不找到解药,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时候,他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既然已经如此了,倒不如不克制,以体□□。   沈相沉看到的时候,几乎快跪下来了,因为此间江湖,能做到只有他一个,果然是制毒奇才,这个足以弥补他剑法上的不足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别人口中那些,夜昭干过的恶事,比如杀人放火之类的。   画面一转,夜昭出现在大牢里,他瞧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父亲,一别多年,竟有些陌生感,夜昭望向狱卒,将他打晕后,一把火烧了这牢狱。   接下来,他走向自己的茅草屋,也是一把火将它烧了,他眼中映出这熊熊烈火,直到这烈火,在他眼中变为一堆灰尘。   “宿命。”   “这就是我的宿命。”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宿命,因为他坚信只有这样做才有价值,才不枉费活一场。   大约过了两年,他的功夫越发厉害,便转身就投入了谷目麾下,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谷目是什么样的人,跟着这种人,会更方便做恶事吧。   “夜昭,你去灵茄村帮我办个事情。”谷目将卷轴递给他。   夜昭接过来瞧了瞧,道:“我没时间。”   他说完就甩袖离去了,不知是去了哪里,总之,他对这种暗杀的,没兴趣,他喜欢大摇大摆的杀人,这样的话,在世人口中他的形象就会更恶劣一点。   “来一坛桃花酿。”   夜昭在街上买了酒,就跑去谷目要求他的村子待着了。   他坐在墙头看着来往的人,忽然看见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走来,他的打扮就很异于常人,似乎不是江湖上的人,莫不是鬼界之人?   沈相沉认出来了,这不是千沧雨吗?   原来,这母亲即将被暗示的那天,他居然赶去了。   这时候,千居寒再一次出现,夜昭急忙躲在墙后,他偷听着两人打斗的声音,忽然道:“这个程度的,我就别瞎凑热闹了。”   接着,他便灰溜溜的走了。   看来,母亲也不是他杀得,真是的,这个夜昭在搞什么,什么罪名都往自己头上安,还美其名曰是找到了宿命。   难道这样烂在深渊里,被所有人唾弃就是他认为的宿命吗?   之后的故事便是沈相沉熟悉的了,因为这里面出现了他的名字。   “苏公子。”   夜昭提着一只鸡敲了敲苏殷卿的门,听他的称呼,应该是两人初识的时间。   苏殷卿不耐烦的道:“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说我的茶苦吗?”   夜昭笑道:“茶苦,自然有的是人甜。”   “你看。”   他把鸡放在苏殷卿的屋子里,接着坐在他的榻上,道:“苏公子,我马上要去征战了。”   苏殷卿喝了一口茶,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作为将军,征战再正常不过了吧。”   夜昭点了点头,道:“苏公子认为宿命是什么?”   苏殷卿坐下来,道:“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宿命,如果现在做的事情违背你的本心,那我便不做。”   夜昭道:“公子说的不错,在下一直很好奇,您从前的故事。”   苏殷卿道:“没什么好说的。”   夜昭沉默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他回头望向苏殷卿冷漠的神情,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因为这样,每天来找他说话,让他开始乐在其中了。   在他走后,苏殷卿急忙跑到街上,看着街上贴着的告示:楚慕将军将由八月十日前去沽阳征战,现征兵......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禁不住担忧起来。   下一次夜昭再来时,他是骑着马的。   “上来。”他把手递给苏殷卿。   苏殷卿愣了一下,随后把手递给他,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他拉上了马背上,后背也很结实,让人心安,苏殷卿闻见他身上的桃花香,便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   夜昭淡淡一笑,他没有说出来,其实是他撒了点香粉在身上。   苏殷卿看向远方,问道:“我们要去哪?”   夜昭道:“想去哪就去哪。”   苏殷卿道:“去听戏如何?”   夜昭道:“嗯。”   苏殷卿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在心中感叹这人长得竟是如此英俊潇洒,恐怕这个江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到了。”夜昭先下了马,接着伸出双手“下来吧。”   苏殷卿红着脸,将手递给了他,可他没想到,夜昭直接将他抱了下来,而且是在众人眼前,他可是一城的主将,传出去总会议论纷纷的,可是为什么,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苏殷卿踏进戏院,道:“今天的戏是什么....”   夜昭道:“嗯....是说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的,那个魔头,叫夜昭。”   苏殷卿听了片刻,道:“此人真是丧心病狂。”   夜昭爬在栏杆上瞧着苏殷卿,轻笑道:“如果我就是他,你会怎么办?”   苏殷卿毫不犹豫的道:“我会杀了你。”   夜昭怔怔的,他道:“那我蒙着面,你是不是就不会杀我了。”   苏殷卿道:“掩耳盗铃。”   “就算你变成一摊泥,我都能认出来你。”   夜昭道:“凭什么?”   苏殷卿想了想,道:“因为冥冥之中。”   两人听了很久的戏,夜昭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殷卿,他好像在想什么,但是沈相沉却窥探不到,因为光是能看见过往的一些片段就够不错的了。   两人沿着江边散步,夜昭忽然驻足,他道:“殷卿。”   苏殷卿愣住了,因为这次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夜昭道:“你我相识已有半年,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故事。”   苏殷卿坐在地上,道:“我告诉你好了。”   夜昭坐在他身边等待着他开口。   苏殷卿深呼吸了口气,接着道:“青玉坛,是我的修行之地,我有一个师哥叫沈相沉,是个呆子,不过人很热情,但就是这样傻头傻脑的人,最后竟然能当上掌门,我觉得彼此尴尬就来到了绝尘峰,但....那个令郎君简直是牛脾气一个,和我谈不来,于是我就下山做了和尚,也就是隐尘寺,结果他竟然让我剃发......这后来,你就知道了。”   “我说完了。”他松了口气。   夜昭认真的看着他,道:“殷卿,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苏殷卿对上他的目光,然后赶忙避开,他不好意思的道:“想.....”   夜昭道:“我的故事,和那个杀人狂魔差不多。”   苏殷卿忽然笑了,他道:“您别开玩笑了,您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怎么会和那种卑鄙小人相同。”   “而且,就算您是,又怎么样。”   夜昭本来很阴沉的眼神忽然闪过了一丝期待,他道:“什么意思?”   苏殷卿道:“我也不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因为将军,现在总不会有假吧。”   夜昭没有再言语,两人最后分别时,他回头看着苏殷卿走进了茶馆再离开,好像在某一瞬间,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将军,对苏殷卿也只是普通的交好,而不是利用。   这样的一天,终究不会来临吧。   因为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宿命,简直蠢到家了。   ——征战之日到来,夜昭率领着千军万马上了战场,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真正的像极了一剑破万法的盖世将军。   他厮杀着,不顾前方的险境,一剑斩下对方的首级,血液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有些怅然,摸了摸这血液,好像什么时候,人的血液,对他来说和水没什么分别。   他根本感觉不到别人的痛。   夜昭站在满堆尸骨之中,一步步的走向远方的城池。   他仰头看着城楼上的人,忽然睁大了双眼。   “将军!!!”   苏殷卿急匆匆的跑下城楼,然后冲到了夜昭面前,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抱的很牢,生怕夜昭跑了一样。   “将军.........”   夜昭愣愣的,他的手微微发颤,接着抬了起来,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那只手始终没落到苏殷卿的背上。   “你怎么来了?”   苏殷卿道:“我........”   “看看战况如何罢了。”   夜昭道:“回城还有几日,你先和我在这城池中住一晚吧。”   苏殷卿点了点头,一直到现在,他的心脏还在猛烈的跳动。   两人来到屋子里,才放松了下来,夜找脱下所有衣裳,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他撇向身后的苏殷卿,道:“帮个忙。”   苏殷卿看见他的伤痕,皱了皱眉头,他走向夜昭,道:“疼吗?”   夜昭道:“不疼。”   夜昭准备想抓自己的胳膊,却抓住了苏殷卿的手,他下意识的松开,没有注意到苏殷卿诧异的神情。   “这里没有药膏,只能这样了。”苏殷卿用汗巾轻轻的把血擦拭掉,接着扯下一条布来帮他包扎。   夜昭坐在桌子前面,他忽然看见桌角放着一张琴,便取来弹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那琴声清婉悠扬,如同清泉一般动听,却又夹杂着一丝悲伤,从窗子中吹来的风吹起他的青丝,夜昭垂眸瞧着琴弦,也如同着琴音一样,有中淡淡的忧伤感。   苏殷卿道:“将军居然会弹琴。”   他不知道,其实是夜昭特意找师傅学的,为此还被谷目吐槽过。   “你个大将军怎么还学琴?”谷目很奇怪。   夜昭道:“和你无关。”   谷目道:“你昨日不是有话说吗?”   夜昭顿了一下,他道:“不错。”   谷目道:“是什么?”   夜昭道:“我想去兰城,喝一杯茶。”   谷目嗤笑道:“喝一杯茶的时间能有多少?”   夜昭沉默了,他继续拨弄着琴弦,一直到深夜,他闻着淡淡的花香,伴月入眠。   “殷卿。”   “好听吗?”夜昭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荡漾。   苏殷卿道:“好听。”   “我竟不知将军会弹琴。”   夜昭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苏殷卿趴在桌上,道:“什么?”   夜昭看着他,笑了笑,道:“你是困了吧,那便睡吧。”   苏殷卿摇了摇头,道:“嗯....不,回茶馆再睡。”   却不料,夜昭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他看着苏殷卿,道:“睡吧。”   “有我在,谁也进不来。”   苏殷卿笑着合上了双眼,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夜昭看向他,想伸手去触碰他的手,却还是缩了回来,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漫天的黄沙,道:“还真是混乱。”   “苏殷卿。”   ☆、一百一十七 情固   “将军。”   苏殷卿满心欢喜的向夜昭走来,因为今日,两人约定一同去城外游玩。   算起来,两人已相识三年之久了。   “殷卿。”夜昭见他,便移步向他走来。   苏殷卿道:“这是要去哪?”   夜昭道:“前方有一处山庄,你跟着我便是。”   苏殷卿笑着点了点头,他跟在夜昭身后,心里只有期待。   这时,一只马在闹市横冲直撞,像是发了疯一般,他正要撞向苏殷卿,刹那间,夜昭下意识的把苏殷卿搂在怀里。   苏殷卿听见他的心跳声,忽然笑了笑,道:“你心跳的好快。”   夜昭不好意思的松开他,道:“没惊到你吧。”   苏殷卿摇摇头,道:“多谢将军。”   夜昭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苏殷卿道:“如今正是桃花开的时节,将军不去桃林吗?”   夜昭道:“以后再去也无妨。”   苏殷卿淡淡一笑,他撇见墙边的桃花,趁夜昭不注意用法将桃枝斩断,那桃枝便落到了他的手上,他将桃枝递给夜昭,道:“送给你。”   见到这一幕,沈相沉呆呆的看着身后的苏殷卿,他万万没想到,苏殷卿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苏殷卿脸红扑扑的,他道:“看什么看。”   “有毛病吗?”   沈相沉收回目光,他看见两人正往庭院走去,这庭院灯火通明,房檐上挂着不少铃铛,有风吹来时格外悦耳,而这屋子里,则以轻纱装饰,看起来颇有神秘之感,而时不时传来的香气,让苏殷卿有些困倦了。   夜昭见他如此神情,便道:“沐浴后再睡也不迟。”   苏殷卿道:“好啊...”   夜昭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两件长袍,道:“只有这个,勉强一下吧。”   苏殷卿道:“为何是两件?”   夜昭道:“因为我要与你一同共浴啊。”   苏殷卿红着脸,从他手里夺过袍子,道:“将军为何与我共浴?难不成是.....”   夜昭笑道:“就是贪图你的美色。”   见苏殷卿恼羞成怒的样子,夜昭便道:“好了好了,我若真贪图你的美色,便早就下手了,何苦等到现在。”   “不过殷卿啊,想到与你共浴,”   “不免有些兴奋呢。”夜昭说到这,垂眸笑了笑。   苏殷卿大声嚷道:“兴奋什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看出来你是如此轻浮的一个人。”   夜昭靠在墙上,眼含笑意的看着苏殷卿,双唇微张,道:“那殷卿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身正气,侠肝义胆的凡人?还是武功盖世,威风堂堂的将军?”   苏殷卿道:“有何区别?”   夜昭走近他,道:“在你眼里,我是凡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呢?”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凡人来看?”   见他好似很在乎这个问题,苏殷卿便认真的道:“在我眼中,您既是将军,也是凡人,您是我这个凡人,还有其他凡人眼里的将军,但是,现在,您只是我一人的凡人。”   “是这样吗?”夜昭眼中有些许惊讶,这一刻,他似乎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不是要去共浴吗?”苏殷卿径直向前走去,他嘴里一直嘀咕着夜昭的缺点,但并不是嫌弃,而是一种对心仪之人才有的啰嗦,和语无伦次。   夜昭忽然上前,抓住了苏殷卿的胳膊,他双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拉着苏殷卿往汤泉池行去。   当他褪下衣裳时,那后背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疤让苏殷卿心里很难受,他伸手抚了抚夜昭胸口的疤,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夜昭道:“儿时的旧伤疤了,是一个人赐予我的。”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微发狠,仿佛想起来什么事情来。   苏殷卿道:“那人是谁?为何这么做?”   夜昭道:“是我的.....算是父亲吗?至于目地,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畜生罢了。”   “只要这个伤疤在,我便不会忘了.....”   他忽然撇见了苏殷卿诧异的目光,便不再往下说,而是道:“你很惊讶吧,像我......”   苏殷卿打断他,道:“我并非惊讶,而是恨你那位父亲。”   夜昭道:“哪怕是我的错吗?”   苏殷卿道:“你何错之有?错的只是那人罢了,再说,将军如今何等风光,想必你那位父亲定会后悔不已吧。”   “连我有时候都不免会沾将军的光啊....”   夜昭坏笑道:“沾什么光?”   苏殷卿撇了撇嘴,道:“还不是那些女子......”   “如同疯婆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意,还是烦恼?怎么觉得在怨我呢。”夜昭笑的很灿烂,眼中满是柔情。   “才没有。”   “是吗?”   夜昭抬起苏殷卿的下巴,随后一笑,道:“说谎话可不是你的作风。”   苏殷卿并没有推开他,只是羞涩的转开头,道:“将军别这样看我。”   夜昭道:“你脸很红,是此处太热了吗?”   “让殷卿难受,是我的不是。”   夜昭就这样看着苏殷卿,有时候,他也有些沉浸了,眼中也流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这个时候,他眼中全无算计,而是多了一份情意。   这种反常是他自己都没有算到的,好在他立马清醒了过来,将手收了回去。   “有些热了,殷卿。”   他披上袍子,随后坐在岸边瞧着苏殷卿,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向屋子走去。   片刻之后,他手里拿着一壶酒向苏殷卿走来。   苏殷卿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子,道:“我还需更衣,将军可否转过去。”   夜昭“噗嗤”一笑,道:“你我同是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殷卿愣了一下,他抓紧了那袍子,接着道:“将军可否想过,何时成亲?”   夜昭倒了杯酒,撇向苏殷卿,道:“如此,不是挺好的吗?”   苏殷卿眼神突然明亮了几分,他转身看着夜昭,道:“您是说,和我这般.....挺好的吗?”   夜昭道:“是....为何要走呢?为何要......”   他抬头看着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苏殷卿则穿好了衣裳,坐在他对面细细瞧着他的样子,看着看着,便笑了。   夜昭奇怪的问道:“笑什么?”   苏殷卿道:“我在笑您非君子,却故作君子。”   “为何这么说?”   “君子,不应该滴酒不沾吗?”   夜昭无奈的道:“既要谈吐文雅,又要滴酒不沾,殷卿你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苏殷卿道:“将军,可知青玉剑法?”   夜昭道:“不知。”   苏殷卿道:“我教您吧,这样的话,将军的武功岂不是更上一层楼了,也就.....也就.....”   夜昭道:“什么?”   苏殷卿道:“也就不必受这么重的伤了。”   夜昭愣愣的,他抓紧了酒杯,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而祸端,也是从此刻埋下的,如苏殷卿所说的那样,夜昭的功力确实更上一层楼了。   又是一年桃花时节,兰城烟雨蒙蒙,宛如画境,雨点打落了桃花,让人不禁有些感伤。   落花时节,又逢君。   又逢君......   苏殷卿坐在茶馆中,等待着夜昭的到来,推开窗子的那瞬,雨吹打在他的脸颊上,苏殷卿急忙将窗子合上,不知为何,他有些怅然。   那种由心而发的感伤.....   “将军.....”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殷卿急忙将门打开,他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夜昭。   夜昭看起来昏昏沉沉的模样,不一会便倒在了苏殷卿的怀里,他轻轻的问道:“殷卿.....是你...吗?”   “你还在..”   “对不起.....对不起殷卿......”   他手里的剑忽然落到了地上,因为空出的双手,正抱着苏殷卿。   苏殷卿呆呆的问道:“为何....要道歉?”   夜昭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苏殷卿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血腥味,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伤成了如此模样。   苏殷卿道:“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可夜昭已经没了言语,他昏了过去,样子也极其虚弱,苏殷卿将他拖进榻上,垂眸盯着他的面容,随后将他的外袍脱下查看伤势。   “怎么会....”   苏殷卿惊诧不已,他急忙用法止住了夜昭的血,看着他心口那长长的疤痕,苏殷卿陷入了沉思,他皱了皱眉头,随后把掌心放在夜昭的伤疤前。   看着青色的灵光渐渐渗入夜昭的伤疤中,苏殷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不一会,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气息也很是不稳。   在一旁看着的沈相沉睁大了双眼,因为苏殷卿,是在透支自己的修为和性命替他修复伤口,没想到他去绝尘峰这么久,竟然只是学了这个东西。   虽说这次受伤较为严重,但也不至于如此,苏殷卿.,是真的可以为夜昭付出一切....   “殷卿。”夜昭猛的握住了苏殷卿的手。   苏殷卿立马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道:“将军可好些了?”   夜昭道:“一条伤疤罢了,你不必......”   苏殷卿道:“我不希望你多一条伤疤,这样的话,伤痛也会少一些吧。”   “将军曾说过,只要伤疤在,你便永远不忘。”   “虽然不知道疤痕后的故事,但是.....我希望将军能忘记这份痛苦。”   夜昭的手微微颤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苏殷卿真挚的眼神,因为这疤痕,是他自己所伤,只是为了测试苏殷卿对他的感情罢了。   他是想到了苏殷卿会帮他,但是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苏殷卿笑道:“将军,快些好起来,你不是说,今年三月一同去赏十里桃花吗?”   夜昭点了点头,道:“三月漫步桃林,六月共沐清泉,八月共度中秋,十二月一同赏雪......”   苏殷卿道:“四年以来,一直如此。”   夜昭点了点头,道:“以后也会如此。”   苏殷卿眼含笑意,将手放在夜昭的头上轻轻抚摸,温柔的道:“自然,以后还长着呢。”   夜昭安心极了,他合上了双眼,慢慢的睡去了。   而苏殷卿则在一旁看着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夜昭的五指,接着又缩了回来,但这样,对他来说已足够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沈相沉这么快便来到兰城,当他出现在两人眼前时,似乎一切平静都将被打破。   沈相沉忽然觉得不该来,也许没有他,这两人反而会平淡的度过一生。   但夜昭又是那么的偏执,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本该糜烂,本该在深渊里发烂发臭,想来也是因为经历的缘故,沈相沉见过他少年时的模样,和那些无忧无虑的弟子们不一样,他总是冷着脸,时而坐在高楼上眺望远方,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总是擦拭剑身时,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放不下过往吧,这种恨意,这种纠结,使他总是处在两个极端。   偶尔放纵恣意,时常身不由己。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他也清楚的知道,苏殷卿是何其无辜。   所以哪怕到最后,他都没有伤他分毫。   可能在旁人眼中,他只是心软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比清楚这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他从未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不管是旧人,还是同门,亦或是无辜之人.....   夜昭的五指轻轻拂过琴弦,他希望自己能稍稍平静些,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他依旧烦躁难安,这时,窗外的落花,却勾起了他的思绪。   “三月....漫步桃林,赏百里桃花,共饮一坛阳春酒,如何?”   他想起了苏殷卿这句话。   如今,花却终是赏不了了。   他坐在桌边,提起笔,写道:共向桃林深处寻,与我....与我此世.....共逍遥。   他没有选择三生三世,因为他从不信来世,只信今生,但他又思了一思,然后将“此世”改成了“来世”。   放下笔的那刻,他眼里多了一丝忧愁。   “来世吗?”   “或许.......”   “罢了。”   比起来世再遇见他,还是永生永世不要遇见他比较好。   ☆、一百一十八 答案   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村庄,可是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既模糊又真实,他试着让自己努力清醒一些,但这么做,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他紧皱眉头,垂眸看着伤口处流下的鲜血。   从此以后,权利,纷争,纠葛,这些就与他无关了。   或许那个名叫沈相沉的人,才是对的,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眼神,他担忧千沧雨的模样,夜昭不禁有几分怀疑,他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只是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再想回头也没办法了吧。   他强撑起身体,一步步的走向远方。   江湖路远,而他注将孤身一人,从开始,便是如此。   可若是说他无情,离开兰城的每个夜晚,他总是独坐高楼,眺望远方,眼中好似有无尽的忧愁。   沈相沉不知他为何如此固执,可当初那个受尽折磨的人是他的话,他可能会比夜昭还要疯狂,还要固执。   让沈相沉最为动容的不是苏殷卿和夜昭在兰城的相处时光,而是洞穴之内,他毫不犹豫的拯救苏殷卿那刻。   沈相沉看的分明,是夜昭跟踪了他们一路,他本不打算动手的,可是最后那一刻,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吧,或者说,是他本能的想救苏殷卿。   那一瞬间,宿命什么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殷卿啊,你说若是你,是天下重要,还是.....”   “什么?”   夜昭瞧着他,极其认真的道:“还是我重要?”   苏殷卿无奈又宠溺的笑道:“将军问这个做什么,真是幼稚。”   “可是...我想知道。”夜昭握住他的手,再次投来诚恳的目光。   苏殷卿道:“不会吧,你还是真的幼稚。”   “自然是将军重要,如若将军不在,那我要天下做什么。”   夜昭笑道:“我若是死了,那你怎么办?”   苏殷卿道:“将军可不会,将军武功盖世。”   “不过啊,你若是真的死了,那我便等着你,生生世世,不行的话,就来世,如何?”   “来世?”夜昭不禁笑出了声。   “你还真信啊.....”   苏殷卿有些恼怒的道:“将军是不期盼来世了?”   夜昭坠下长桥时,想起这句话,他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了一声:“来世........”   那时,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一百一十九 骗局   “未闻。”   居寒掀开竹帘,眼含笑意的瞧着他。   “任务是什么?”未闻淡漠的擦拭着手中的箫。   “.........”   居寒沉默了片刻。   “今日没什么任务。”   未闻愣了一下,随后起身,道:“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   居寒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他抬眼望向未闻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有任务。”   未闻先是顿了几秒,而后问道:“是什么?”   居寒道:“沈相沉与令郎君,在鬼界城外受了重伤,我要你将他们带去幽谷关。”   未闻冷笑了两声,道:“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让他去离间令郎君和沈相沉,也真够损的。”   居寒眼中寒芒闪动,他道:“难道不是你想看见他吗?”   未闻道:“别说的好像是为了我一样,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们也不是那种可以互帮互助的兄弟情吧。”   “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想看见你那幼稚又可怜的弟弟受折磨吧。”   居寒脸色一沉,他伸手掐住未闻的脖颈,怒气冲冲的道:“谁给你的胆量跟我这么说话?”   “如果不是我.......”   未闻避开他的目光,笑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对吗?可救我的不是你,我这么做,也不是因为你。”   “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本该死了的。”   居寒注视着他,渐渐松开了手,道:“我不会杀你,而且,我很期待你见到沈相沉那一刻,你会怎么做。”   他张开五指,变化出一只乌鸦,随后用力一握,将这乌鸦活活捏碎。   “我会杀了他。”未闻对他的行为并没有讶异,因为他清楚,像居寒这样的疯子,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   犹记他上次任务失败,居寒气的暴跳如雷,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咽下了毒蜘蛛,当真是狠毒至极。   未闻失神的看着远方的景色,他想起了伶舟,那个美景如画的地方,与此地不同,记得在伶舟,他总是会划着一叶扁舟,在莲池中探索。   而如今,莲池不复,明灯已灭,只余他一人持箫孤行。   造成这一切的,是青城,是沈相沉,是青玉坛。   是生生世世,世世代代的仇。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向幽谷关行去。   当他看见沈相沉那一刻,他从未想过他如今会如此狼狈不堪,虽然他已经是一代掌门,但言语之间仍然透露着稚气,一如当初,他仍会和令郎君打闹,仍会笑着说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话。   他并没有改变,只是在未闻心中,他变得自私自利,变得虚伪奸诈,变成了他一生最厌恶也最关心的仇人。   未闻看着他身后的人,感到可笑至极,为什么这个虚伪奸诈的人,还会有人站在他身后?   难道就像居寒说的那样,伶舟就该被灭族吗?   尽管沈相沉已经用最卑贱的姿态道歉,可他不会原谅沈相沉,因为他要让世人看清楚,这个青玉坛的掌门,是多么狡猾卑劣,多么令人作呕,他要让世人厌弃他,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   他要让沈相沉承受伶舟的痛苦。   “未闻。”   九泊岑忽然叫住他。   “你收手吧。”   未闻道:“你不感觉这么说很可笑吗?不过的确,可怜做恶事的人还真是你们这些人的风格。”   九泊岑道:“居寒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未闻道:“您认为我是因为他值不值得信任吗?”   “我信任的,全都在黄泉之下等着我呢。”   九泊岑望向天边的明月,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道:“居寒最近似乎看上了一位....不简单的人。”   未闻神色有些异样,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和你一样,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还没有死透,这足以成为他一生的牵绊,我想...这可能是他唯一的缺点。”   “但这个缺点,可能会致命。”   九泊岑说这话时不觉想起了九昱,因为那个呆子,致命的缺点可能就是脾气太差了吧。   他想着想着,竟不禁笑出了声,引得一旁未闻有些困惑,便向他问道:“前辈是想到谁了吗?”   “你明知故问又做什么?”九泊岑的五指轻拂过水面,他看着水面上映出的残月,竟有些离愁忧伤之感,如今别离多年,不知对方是何模样了。   “罢了罢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既然前辈不愿同我说,那我便识趣些。”   他戴上斗篷,从幽谷关离开,九泊岑望着他的背影,一抹玄色当真刺目,或许伶舟未闻,从前也是个放纵不羁的少年.....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漫天大雪纷飞,阻挡了两人的前行,这寂静之地,当真是冷如冰窖,不仅如此,此地弥漫着一片死气,好似乱葬岗一般。   “你有没有看到?”未闻警惕的观察四周的环境。   居寒若有所思的道:“白骨....断剑。”   “看来这是战场啊。”   未闻皱了皱眉,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为什么,此地会如此寒冷?”   居寒笑着道:“你不知道这是谁征战的地方吗?”   “这可是伶舟先祖征战之地...不,我不应该说先祖,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伶舟。”   未闻一言不发,面若冰霜的撞开他,居寒知晓,他这是生气了,便跟上他,道:“别乱跑,此地有很多恶狼。”   未闻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径直的走向前路,就在此时,一头恶狼从碎石后扑向未闻,未闻闪躲不及,便想拔剑,但剑未出鞘,那头狼便已经被活生生掐死了。   “...........”   居寒见未闻愣愣的,便问道:“受伤了吗?”   未闻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为何居寒第一反应是来救他,或许是博得自己的信任吧,可他清楚的听师兄的说过。   人在危机时刻,第一反应最真实。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方才为何救我?”   居寒撇向他,随后将目光收回,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道:“你死了,对我的计划可没好处。”   “哼,知道你会这么说。”未闻冷漠的向前行去,他抬眼时,看见漫天的飞雪,忽然想起居寒方才所言,这是伶舟先祖征战之地....   也许是某种征兆吧,伶舟的结局如同这个地方一般,被埋葬在大雪之下,无人问津,无人知晓。   由于大雪封路,两人寸步难行,这时,未闻忽然道:“如果你死在这里,怎么办?”   居寒冷笑一声,眼神坚定的道:“我不会死,在没有完成计划之前,我永远都不会死。”   未闻道:“世事无常,或许.....”   居寒看向他,道:“或许.....什么?”   未闻摇摇头,一脸无奈的道:“没什么。”   居寒道:“你不妨说出来。”   未闻道:“我可以说,只是这个问题....是你不会思考的罢了。”   居寒垂眸而笑,道:“既然你不问,那便走吧。”   未闻一脸茫然的愣在原地,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审视着居寒,接着用质问的口吻问道:“你来这苦寒之是为何?”   “不为何,只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死寂之地罢了。”居寒说完便笑着向前走去,丝毫不顾未闻的想法。   未闻崩溃的抱住他,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居寒绝对是个疯子。   大约晌午时,两人终于走出了这死寂之地,未闻抬眼看见前方有一次人家,一时间便起了兴趣,向那处住宅行去。   这户人家门前竖着一把剑,上面刻的似乎是主人的姓名,未闻刚想拔剑细瞧,就被一人厉声喝止,他回眸看去,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他背着箩筐,怒气冲冲的向他跑来。   “走开!”少年急忙撞开未闻。   未闻眼含笑意的看着这位冒冒失失的少年,道:“你住在这里?”   少年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不然呢,除了我还有别人?”   未闻觉得他有趣,便道:“可否收留我们。”   少年道:“能从那地方走出来的,从来都不是一般人,再说...”   未闻道:“怎样?”   “再说你披个斗篷,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可是哥哥的面容已毁,怕吓到你。”   少年道:“那又怎样。”   他冷哼一声,接着拽下未闻的斗篷,奇怪的是,他极其淡定的看着未闻那半张脸,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也不是很难看啊,为何以斗篷遮面?”   少年推开大门,映入眼帘是一处祠堂,里面放着很多牌位以及烛台,未闻有些惊讶,这苦寒之地的祠堂,莫不是......   他拉住少年的胳膊,问道:“你姓什么?”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不过....我也算是半个伶舟人吧。”   “我忘了,你应该没听过伶舟,早就被灭族了。”   未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笑着跟上少年,道:“你住在何处?”   少年道:“山洞啊。”   “可否带上我?”   “你?好吧好吧,当行善了。”   身后的居寒见两人谈笑自若,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脸色阴冷的跟着两人,少年领着两人来到洞穴深处,这里有许多骨刀,居寒一眼便瞧出这是人骨所制。   居寒拿起旁边的一把骨刀瞧了瞧,接着云淡风轻道:“你将我们引到此处,所为何事?”   “而且你这里的禁阵,是专门为了对付伶舟之箫。”   少年躺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起书来,灯火之间,居寒撇见他那泛着杀气的眼神。   “我不过是想知道,伶舟的人,为何会追随像你这样的渣滓罢了。”   居寒眉眼间带了些凶气,似乎对于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作解,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导自演罢了,未闻只是无辜的进了这场游戏....   未闻看向一旁的居寒,他神情有些讶异,不知是不是错觉,居寒有时候流露出的神情,以及眼神,像极了那人,不过也不难怪,毕竟是至亲之人,难免相像。   “我自愿追随他。”   少年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很奇怪的道:“沈相沉固然可恨,可是你眼前这个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不是你可以追随的人。”   居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大笑,接着无所谓的道:“死在您的剑下也值了。”   未闻道:“你为何费尽心思的告诉我这些?”   少年道:“我心爱之人,死在了青玉坛,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我听说他用身体护住了伶舟最后一名天才,我一直在寻找这位天才。”   “我听说他叫伶舟未闻,便一直寻找,可是你,还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吗?”   “你四处作恶,也该改了这姓,不要败坏了伶舟的名声。”   未闻皱了皱眉头,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箫,道:“我只是......想帮他们复仇罢了。”   少年道:“复仇?你的手上沾过的血自己还数的清吗?”   未闻眼里渐渐涌出了泪水,他大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如此吗?我唯一珍视之人,在我眼前死去,杀他的人,正是青玉坛子弟,你要我如何放下?”   少年冷笑了两声,道:“愚不可及。”   他刚想起身,便被居寒一剑贯穿了胸膛,他抬眼看了看居寒,道:“你如此心急,是害怕了吗?”   居寒将剑拔出,随后道:“我留你一条狗命,不想死就快滚。”   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眨了眨眼睛,道:“伶舟枝绛,你该认识的,他很有名。”   未闻有些动容,他确实识的,这位师兄才貌双全,却不善言辞,每回他们下山玩乐时,他都借口推辞,看来是有因而为啊。   少年勉强起身,他来到居寒面前,轻声道:“是我错了。”   他说完便从居寒身边离开,临别时,他道:“墙上的骨刀是这些年我杀的奸邪之人,喜欢便拿去吧。”   “未闻,后会有期。”   只是他不知道,居寒刚才并非只是单纯的刺了一剑,那剑上还有他独有的毒气,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几小时后便会暴毙,化为血水,若不是未闻在身侧,压根用不着这么麻烦。   未闻瘫坐在地上,他痛苦极了,双手也不停的颤抖着,在跟随他之后,未闻从未如此痛苦过。   居寒道:“他知道的话,大概会难过吧。”   未闻道:“你用不着说好话,我从未后悔过,只是想起师兄罢了。”   他冷静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常态,起身准备离开洞穴,但一会,他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一路上总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死寂之地,怎么会有血腥气   “你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居寒露出一抹邪笑,他玩味的看向未闻,道:“明知故问。”   未闻皱了皱眉头,道:“大可不必,他构不成威胁。”   居寒道:“这不是怕你跑了吗?”   未闻微微一颤,因为他在居寒的眼里,看见了别样的情感,很像他。   “你若是跑了,我的计划怎么办?”   未闻立马清醒了过来,他叹了口气,道:“今日暂且如此吧,我得去东街那边喝口酒。”   居寒道:“一同。”   未闻脸色立马变了,他一个人喝酒是排解寂寞,也能让自己不那么忧愁,可多了居寒,他喝酒就得小心翼翼,毕竟谁想在他面前吐露心声呢。   “走吧。”   居寒回眸一笑。   他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内疚,似乎别人的性命,对他来说,就像草芥一般,明明刚才才杀过人的他,此时的笑容却像十几岁的少年郎一样爽朗。   “嗯。”未闻和他一同走出这死寂之地,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死地,他想,自己此刻遗憾的不是伶舟,而是那位少年。   其实他说的是对的吧,只是如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跟随居寒复仇,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不让自己的师兄弟们枉死。   “清风明月,江水流......   炊烟扁舟,不问仇....”   居寒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两句话,倒有些让人惊讶。   “怎么?”居寒撇见他的神情,便问了这么一句。   未闻道:“您好像很有文采。”   居寒“哼”了一声,接着道:“皮毛罢了。”   两人静默无言,居寒抬眼看见最高的酒楼,便向那处行去,在那酒楼,他们意外的看见了上长寻。   未闻正要上前,居寒却拦住了他。   “今日不谈计划。”   未闻紧锁眉头,若不是居寒这句话,说不定这酒楼今日就得报废了。   “这不是您的做派啊。”   居寒道:“他构不成威胁。”   两人默默的向最高处走去,居寒抬眼看着未闻的背影,不一会,他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面具。   其实,红衣从未消失,。   只是如同这张面具一样,藏起来罢了。   和夜昭一样,两人都在演戏,只是夜昭在演戏的过程中,变得动摇了,而居寒自以为和他不同,他认为他对未闻,从来都只是利用,更别谈为了他舍弃性命了,简直愚蠢至极。   只不过是他无聊时打趣的玩物罢了。   从前是,现在也是。   未闻道:“两坛清心酒。”   居寒坐在一旁,笑着看向未闻,道:“这么没见识?清心酒可是在我儿时就有的了。”   未闻叹了口气,道:“一坛清心可忘忧。”   看着他跟自己赌气一般喝酒的样子,居寒的眉间多了一丝不快,他道:“你酒量极差,到这吧。”   未闻脸上泛着红晕,他突然抓住居寒的手,道:“你懂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   “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替你报仇.....哪怕有一天我只剩最后一口气。”   居寒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看着未闻诚恳的模样,眼底露出一丝柔情来。   “万一....他根本没死呢。”   未闻苦笑了几声,道:“怎么会....我亲眼看见....”   居寒道:“你觉得我....如何?”   他双眼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让人难以亲近,但面对未闻时,这种威慑力反而消失了,此时,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居寒吗?”未闻笑的更大声了。   他无奈摆了摆手,随后看着居寒,道:“对他来说 ,我不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棋子吗?”   居寒心猛的一刺痛,他道:“这么多年,你为何没有问过他一句?”   未闻道:“没什么好问的,等我替他报了仇.....”   “便去找他。”   居寒道:“那沈相沉,对你来说算什么?”   未闻趴在桌上,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了起来,但他立马掩饰了过去,道:“我一定会杀了他。 ”   居寒道:“你狠得下心吗?”   未闻道:“我不是九泊岑,没这么多慈悲心来同情别人。”   “既然他青玉坛杀了我珍视之人,它朝,哪怕头破血流,我都要替他......”   他说着说着,忽然倒在了桌上。   居寒看着未闻的侧脸,他恍惚中想起当年两人对饮时的画面,当年未闻,和如今倒是完全不同已经了....   “诶,你说是清心酒好喝还是浦早酒好喝?”千居寒面带笑意的撇向一旁的未闻。   未闻答:“自然是浦早酒。”   千居寒道:“可是我认为,是清心酒好喝。”   未闻稍稍一愣,他并未言语,却默默的放在心上了,有些事情,居寒可以不记得,因为未闻帮他记住了。   “喂,你们伶舟到底在哪啊?”居寒躺在他身旁。   未闻看向远方,道:“伶舟.....早就不在了,那处一片荒凉,没什么好看的。”   居寒道:“我想听你的故事。”   未闻苦笑几声,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好听的。”   居寒见他如此感伤,便将桌上的桃花酥递给他,道:“可我想知道。”   “不管好的坏的,你说便是。”   未闻有些呆滞,他对上居寒那真挚的眼神,双唇微微颤抖,片刻,他道:“不过是儿时与师兄弟之间的趣事罢了,实在没有说的必要。”   居寒忽然起身,他拨开未闻一边的头发,很是无奈的道:“可惜了可惜了,这半边脸若是没有烧伤该多好看。”   居寒抚摸着他的伤疤,眼中满是心疼,未闻习惯性的躲避,他急忙挡住了那半边脸,道:“不好看......”   他没注意到,居寒握紧了拳头,他道:“我一定会治好你。”   尽管他掌握着天下,如同棋局一般,尽管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还是.....忍不住的气愤,说不清楚是气青玉坛的人将他弄伤,还是气自己掌控了一切。   未闻觉得他幼稚极了,便笑道:“被青玉坛青火烧伤,是没办法医治的。”   居寒紧皱着眉,他不知为何,竟然想上前去拥抱他,仿佛此刻,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脑子支配了。   未闻对上他的眼神,便伸出了手,放在他的手上,柔声细语的道:“罢了,我现在也不想着复仇了,如此便好。”   居寒的眼神忽然在一瞬间变得冷冽了,却还是故作镇静的道:“是啊.....”   无论如何,影响到他的计划都不行,居寒算了下时间,觉得是时候让这个身份消失了,他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也没想过未闻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彻底归顺。   那天晚上,他看见了他从未看见过的未闻,眼神空洞,毫无情感,像个活生生的木偶,这确实....是他所希望看见的样子。   只是今后,他就只能是居寒,在未闻眼里,他和世人描述的一样,冷血无情,丧尽天良,每日未闻晨起,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任务的事情,然后毫不犹豫的去做。   居寒回过神,他垂眸看着酒桌上昏睡过去的未闻,不知不觉的,他伸出手拨开了他的头发,抚摸着他不愿示人的伤疤。   “别........”   “别走.......”   未闻看起来很痛苦,他抓住居寒的双手,随后流下了一行泪水。   “..........”居寒僵硬着,自从未闻归顺于他,从未与他有过过多的肢体接触,此番饮酒,倒是有了从前的模样。   从前......   也是,从那夜开始,就再没有从前了。   他也只是千居寒。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千居寒。   那个被世人唾弃的千居寒。   那个没有感情的千居寒.......   ☆、一百二十章 未变   那时的千居寒,究竟是何等模样?   可能只有沈相沉知道。   他是能在旁人伤害未闻时,不顾一切替他挡刀的千居寒。   也是可以在未闻感到悲伤时,给予他温暖的千居寒。   那么究竟为什么,他会像如今一样,这么冷血,这么不近人情。   或许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害怕自己因为感情再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那天,他和未闻结下了契约,他当时并没有后悔,因为他相信,只要未闻在他身边就绝不会离开,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可他忽视了一点,如果不是因为红衣的死,未闻和他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他所谓的一类人只不过是他精心布下的一场居罢了,一旦破灭,未闻将还是那个保持善念的伶舟未闻,而他,却永远都是千居寒,不,倒不如说,红衣和伶舟未闻才是一类人,而千居寒不是。   当那张面具掉下来时,沈相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未闻的心痛,那种撕裂感让他都为之一振,的确,他在千居寒身边这么多年,相信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的吧,更何况是未闻,他为了伶舟这么多年,却发现一切都是泡影。   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会不会就在沈相沉身边,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根本就不会离开,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也不会结识千居寒。   “沈相沉!”   沈相沉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向他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伶舟未闻,实话说,这么多年,他恨过未闻,但每回见到他却还是下不去手,因为未闻,其实也一样,恨他的同时又无法舍下过去吧。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道:“结束的可真潦草。”   花倾落道:“的确如此。”   “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是上代鬼王的记忆,能看到这些也算行了。”   沈相沉道:“出去吧。”   千沧雨看向他,道:“你有何想法?说便是。”   沈相沉垂眸一笑,道:“瞒不过你,我想去看看伶舟,那是未闻最惦记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破败不堪,我想......”   花倾落道:“别告诉我你想复原伶舟?”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我能做的只不过是弥补万一,终究是青玉坛对不起伶舟。”   苏殷卿不屑的道:“搞不懂你,我看我们还是快出去吧,省的在这里面,憋的慌。”   令郎君叹了口气,道:“你终于说句人话了。”   “话说苏殷卿,我可没想到你是那种人,对夜昭这么柔情似水,对我们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你....”   苏殷卿打断了他,道:“我师哥诈尸之前,你是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到底是谁要死不活?你一个人哀悼就算了,还带着满门弟子一同哀悼,令郎君,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辈子都别想与他为敌,因为你,做不到。”   令郎君道:“你说谁做不到?当初他在兰城发疯时还捅了我一剑,这事你忘了?”   苏殷卿冷笑一声,道:“是啊,可你呢,你也没对他怎么样啊。”   沈相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道:“听你叫我师哥有点不适。”   苏殷卿立马羞红了脸,道:“谁叫你师哥了?”   令郎君道:“就是你。”   “我没有!”   “你就叫了。”   “我说了我没有!!”   望着天边的晚霞,沈相沉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他想起儿时与母亲的欢愉时光,想起去青玉坛求学时的艰辛,想起第一次见到千沧雨,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时光。   这时,千沧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令郎君让我告诉你,万玄宗已经伏诛,从此世上便没有....万玄宗了。”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宁偿这孩子.....”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相信我。”   “世人都说他贪心,其实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是我觉察太晚。”   千沧雨道:“他会理解的。”   沈相沉垂眸一笑,算是认同了这句话,他道:“把我死而复生的事情告知天下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他们.....   可他珍视之人,差不多都离开了。   九泊岑,一流道长,宁偿,伶舟未闻,诗人前辈。   “沧雨......”   他的五指渐渐触及到了千沧雨的掌心,那一刻,他好像找到了许多安慰,纵然历尽千帆,他身边之人,依旧是千沧雨,也只会是千沧雨。   千沧雨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份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有一丝改变,他依旧内心欢喜,视沈相沉入如珍宝。   屋外的月光照进屋内,沈相沉捧住千沧雨的脸颊,透过他迷离的眼神,沈相沉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嘴角荡漾着一抹笑容,内心也痒得厉害。   千沧雨意乱情迷的样子,让他很是抓狂,他咬下自己的发带,随后躺在千沧雨的身上,他听见千沧雨的心跳,一下,两下,跳的很快。   “千沧雨,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告诉我,从前你是怎么办的?”   “相沉,别......”千沧雨羞红了脸,他最是看不得沈相沉这种样子。   沈相沉用手撑着头瞧他,笑道:“千沧雨。”   “别躲啊。”   “千千,沧沧,千沧雨,千公子,鬼王大人,沧雨,千小雨,沧雨哥哥?”   千沧雨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再这样,我就.....”   沈相沉躺下,道:“你就什么?”   千沧雨无奈的道:“你真是......”   他忽然用力的抱起沈相沉,接着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小点声,隔壁有人。”   “千沧雨.....”   ————————   这是沈相沉第一次后悔激怒他。   他扶着yao慢慢的走到窗边,接着拿起纸笔,他写下的是宴请四方的书信。   自然,是成婚的书信。   他想了很久,决定将远在佟阳的安自和安谭也邀请来,可他不知道,安自和安谭悲伤过度,现如今就在鬼界疗伤。   “这两个小鬼,为了我也是受了不少苦。”   “他们俩倒是和平,可沈固和萧施......”   “这小子要是知道我复活了,我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提笔写下请帖。   清晨之时,沈阳沉趴在桌上上,想休息片刻,却不想这一休息,就睡了过去,千沧雨面带疑惑的走近他,看见他压的死死的请帖,便用法抽出来一张,看见内容的那刻,他笑的像个孩子。   “相沉.......”他抱起沈相沉,轻轻的将他放在床上,随后坐在窗边,看着纸上的名字,他继续往下写。   大约晌午,沈相沉才起,他睁眼却不见千沧雨,于是便起身寻找,他看见桌上不见的请帖,心里立马有数了。   与此同时,千沧雨正将信递给一名少年,道:“务必要两日之内送到。”   少年点了点头,道:“这些多年,您还不相信我?您的信我向来第一个送。”   千沧雨笑了笑,道:“那他呢?”   少年连忙摆手,道:“您别提他,犯恶心。”   “好了,鬼王大人,在下也不跟您多说了,送信要紧,我先走一步。”   千沧雨点了点头,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一笑,因为想起了沈相沉,想起两人即将成婚,便由衷的开心。   这一路上,他都面带笑容,不管外人多诧异,他还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想收敛的感觉,但同时,他又很紧张,哪怕已经在心中练习无数遍了。   不知为何,他近日总会想起两人儿时的时光,那时,沈相沉总会拉着他,求他陪自己玩闹,而现在他已是青玉坛的掌门,不变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如此,不带一丝利用的眼神。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见酒楼上的上长寻,他散着头发,满脸憔悴,旁人不知为何,但千沧雨知道,他一步步走向酒楼,用眼神示意鬼众们噤声。   千沧雨道:“一个人喝闷酒,不是又回到从前了吗?”   上长寻道:“鬼王大人怎么有兴致?都是要成婚之人了。”   千沧雨道:“我来还需要告知你吗?”   上长寻笑道:“自是不需。”   千沧雨注视他的模样,道:“你想好了?”   “嗯。”上长寻举起酒坛,他像玩命一样喝着酒,又像在跟自己赌气。   “千沧雨,我做到了。”   “娘该原谅我了吧。”   “我终于能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   千沧雨紧握着酒杯,道:“你不必如此,我保你。”   上长寻大笑,道:“你在搞什么?千沧雨,你可是鬼王,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鬼王大人也会说这种话了?”   千沧雨道:“你.......”   上长寻垂眸,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从未把我当做下属,也从未想与我为敌。”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   千沧雨道:“整个鬼界,除了你,再没有人敢直呼我的名字。”   “上长寻,你不必.....”   上长乐道:“但这一次,算我上长寻求你,在我面前,当一次鬼王,如何?”   “上长寻,参见鬼王大人。”他慢慢跪下,随后像平常鬼众一样行礼,他恭敬无比,和往常没有半分相似。   “起。”千沧雨看着他,待到上长寻抬头时,他们互相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泪光。   上长寻擦过千沧雨,道:“成婚之日,我一定会来。”   千沧雨突然拦下他,道:“至少现在,你得跟我一同。”   “这是命令。”   上长寻点了点头,他再如何想逃也避免不了,但如此也好,他可以像往常一样,做一回自己。   “谢大人成全。   今日鬼界阳光正好,清风吹过鬼界每一处,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恰好如今正逢桃花开,若是站在远处观景,再配上两坛好酒,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心满意足。   只是如今好酒难得,全被鬼界鬼王买去了作成婚之用,远远看去,百里青毯望不到头,还有长街出悬挂的青灯笼更是耀眼,虽说与凡间婚俗不同,却多了一番风味。   沈相沉推门看去,一时间愣住了,他没想到千沧雨会做的如此声势浩大,奢侈华丽,抬眼望去,每个青灯都雕刻细致,做工精良,还有那高高悬挂的绸缎,上面绣满了竹林,沈相沉走在这青毯上,幻想着成婚之日的场面,该有多么盛大,多么热闹,实在是难以想象。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千沧雨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前辈!!!!”   他正在思考时,身子忽然就被两人抱住,他有些奇怪的抬起头,见到那两人时,他“噗嗤”一笑,道:“怎么?父亲没罚你们?”   安自摇摇头,道:“现在谁不知,前辈是英雄,但是前辈,您是怎么做到的?”   沈相沉摆摆手,道:“英雄算不上,这个暂且不提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他不想提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未闻吧。   安自道:“鬼王告诉我们的。”   沈相沉愣了愣,随后笑道:“一天不见他,原来是准备这些事去了,罢了罢了。”   “安自,你这是什么?”   他指着安自的衣裳。   安自气鼓鼓的道:“这是百合花,我上次分明跟你解释过,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沈相沉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说这个。”他看向安自衣裳上的竹叶,绣的歪歪扭扭的,而且很突出。   安自道:“这个啊,是我自己绣的,好看吧。”   沈相沉愣了半刻,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好,好丑。”   安谭轻声一笑,道:“他绣了很久,前辈就别嘲笑他了。”   沈相沉撇向毛躁的安自,道:“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如此,安谭倒多了一份从容之气。”   安自道:“那当然,他为了你可是被家父......”   安谭急忙捂上他的嘴。   沈相沉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盯着安谭,道:“到底怎么了?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安谭笑道:“真的没事。”   沈相沉看见他手上缠着的绷带,心生好奇,于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绷带解开。   安谭的手心满是疤痕,看的沈相沉心疼不已,不仅是手心,还有胳膊上,沈相沉的笑容渐渐僵硬,他放下安谭的胳膊,道:“上次安自说你腿受伤了,其实是为了我,受到责罚了,对吧。”   “你们可瞒不过我。”   安谭尴尬的点了点头,道:“前辈不必过于内疚,我,我是自愿的....而且前辈并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我.....”   他们惊奇的发现,沈相沉眼中有闪烁的泪光,他垂眸看着安谭的手掌,想把这种感伤掩饰过去,一瞬间,他抱住了安自和安谭。   “前辈........”   安自和安谭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沈相沉哽咽着,道:“谢谢,安自,安谭。”   安自道:“前辈无需道谢,你平安便好,我们还等着你履行诺言呢,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了,真是便宜了那个鬼王,哼。”   “要是他敢欺负前辈,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沈相沉被他逗笑了,他起身看向前方的店铺,灵机一动,道:“想不想陪我吃腌菜?”   安谭道:“腌菜?”   安自道:“前辈,我们来鬼界就吃这个?鬼王穷到这种地步了吗?前辈我真担心你的身体。”   沈相沉冷着脸,他用两指敲了敲安自的脑袋,道:“想什么,咋们以前又不是没少吃,再说你们在佟阳吃的不比这好?”   安自正想猖狂一番,就见墙边忽然出现的令郎君,这下,成功的把他给吓的闭口不言了。   令郎君露出异常油腻的笑容,道:“哟,沈相沉,这是准备去哪?都要成婚了还乱跑?怎么还带两个孩子,不会是....不会是你和那鬼王的.......”   “卧槽,沈相沉,你真变态。”   沈相沉皱着眉头,满脸疑问,他道:“你在说什么?正好你有时间,今天我请你,如何?”   令郎君道:“真是,你当我绝尘峰是要饭的?”   “我可不吃。”   沈相沉道:“听说你对我死了这件事很伤心啊令郎君,其实当初也没想着杀我吧。”   令郎君眼里的情感渐渐有了些变化,他想起当初和沈相沉一同在青玉坛喝酒的画面,心里不禁有些感伤,说不出为什么,他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 ,还是该感慨沈相沉。   “行,我就陪你走一遭,以后成婚了,可见不了几次。”   沈相沉道:“你可真伤感,我只是和沧雨成婚,谁说我打算让位了?我还没做够青玉坛的掌门呢。”   令郎君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着沈相沉,大声的道:“你可真卑鄙啊,你仗着自己半鬼不鬼的身体居然一直打算在鬼界赖下去?沈相沉,其实你就是想看我垂垂老矣的样子,然后那时你再来嘲笑我吧,简直卑鄙龌龊。”   沈相沉道:“就是这样,令郎君,最终你还是败在了我手里。”   他哼着小曲,慢慢的向店铺走去,而身后的令郎君则骂骂咧咧的跟着他,场面一度很和谐。   安自低声的道:“这个火鸡真烦人 ”   安谭点认同的点了点头,毕竟他实在讨厌像令郎君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人。   “沈相沉,来。”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沈相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随后道:“既然令疯猪赏脸,我又怎敢不喝。”   他端起碗,也喝了个干净。   令郎君看向一旁的安自和安谭,道:“能喝吗?”   安自摇摇头,把安谭挡在身后,这个举动在令郎君眼里可就变味了,他忽然看着沈相沉,道:“跟在你身边的人,除了我,没一个是喜欢女人的。”   沈相沉道:“你说的倒是实话,不过令疯猪,恕我直言,你好像早已没有可以选的姑娘了。”   令郎君不屑的道:“我愿意。”   此时,伙计端上来一盘腌菜和面饼,看的令郎君目瞪口呆,他实在料不到沈相沉会如此之抠,竟如此苛待他。   “你是穷到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沈相沉又倒了碗酒,道:“我愿意。”   “能吃就吃,不吃滚出去。”   令郎君咬牙忍耐,若不是见他快成婚,他定要把沈相沉打的满地找牙。   安自和安谭吃着腌菜,突然一脸满足,双眼放光。   “前辈快尝尝。”   沈相沉夹了一筷子品尝片刻,道:“味道差远了,不过还行。”   令郎君道:“你们是疯了吗?!”   沈相沉往最嘴里塞了口面饼,道:“你也尝尝。”   令郎君道:“打死我也不吃。”   见他满脸拒绝,沈相沉抓住他的下巴,夹起腌菜就要往里塞,这一幕,恰好被恰好路过的千沧雨发现。   沈相沉立马放下了手,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看的令郎君一阵反胃,恨不得把喝的酒都吐出来。   千沧雨道:“相沉。”   “天色已晚,要一同回去吗?”   令郎君发现,他紧张的手都在抖,哪怕也掩饰也掩饰不了,他有些不解,如今沈相沉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又何必像刚刚认识一般胆怯。   沈相沉趴在桌子上,道:“不行,我头好晕,沧雨。”   “你背我如何?”   千沧雨坐在他身边,轻柔的抚摸他的脑袋,道:“你分明不能饮酒,何必逞强。”   令郎君“嗯?”了一声,他总算明白了沈相沉的套路?头晕?不能饮酒?逞强?能喝倒一片的人不是他沈相沉了?   沈相沉忽然倒在他肩膀上,道:“沧雨,我要听你叫我.....叫我夫人。”   安自和安谭咳嗽了几声,接着默默的离开了,只有令郎君这个没眼色的还在死盯着两人,他那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恐惧,让安自忍不住想笑。   千沧雨有些羞涩的道:“夫人....”   令郎君更加震惊了:不是大哥,你一个鬼王 ,长着如此霸道邪魅的脸?你像个小姑娘一般羞涩做什么?你脸红个什么啊?   沈相沉道:“夫君,我要你背我。”   千沧雨点了点头,道:“你醉成这样,不太好背,我抱你回去便是。”   沈相沉眼含笑意的看着千沧雨,低声道:“你就是想占我便宜罢了。”   令郎君在一旁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急忙逃离了现场,在看下去,这将成为他一辈子忘不了的阴影。   沈相沉见他走了,便在千沧雨耳旁道:“这下我们的鬼王大人放心了吧。”   千沧雨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相沉,我只是。”   沈相沉道:“什么?”   千沧雨道:“我喜欢看你主动的样子。”   沈相沉愣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被千沧雨套路了,他其实根本不是那种害羞的人吧,明明那种时候那么的不近人情....   对啊,千沧雨,一个喜欢伪装,心机深沉的鬼王。   他挣开千沧雨,道:“真虚伪啊你千沧雨。”   千沧雨看着他,道:“相沉不也是一样,为何要装醉呢?”   被识破的沈相沉尴尬一笑,道:“因为我......”   千沧雨弯腰将他整个人抱起,接着道:“我满足你。”   “相沉。”   沈相沉急忙辩解,道:“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千沧雨,你行行好,人这么多,我求求你放我下来好吗?”   “我丢不起这个人。”   千沧雨道:“先走一遍如何?”   沈相沉道:“那也不是这么走啊,千沧雨你听我说,按照惯例我们是不是得先去祭祖,然后再去拜见沅老和木又寸,接着去布置婚楼。”   千沧雨点了点头,道:“好。”   慢慢放下了沈相沉,随后招手将路边不要的架车推来,道:“来吧。”   对于这个东西,沈相沉很清楚,这是千沧雨失忆时和他一同乘坐的,该死,他为什么要恢复记忆?   “上来。”千沧雨坐在上面,他伸出一只手来,随后小心翼翼的将沈相沉拉上来。   “开始了。”他将沈相沉整个人抱在怀里,随后用法让架车行驶,整个过程没有沈相沉想象中的惊险,而是很平缓。   果然,失忆的他和现在的他就是不一样,那时候他多么没心没肺啊。   千沧雨抓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相沉,对不起。”   沈相沉道:“别跟我说对不起,千沧雨,比起这样,我希望你对我稍微过分一点,我从来没见过你对我发火。”   “我自己都不相信。”   千沧雨道:“但我....好像改不了,不管多少次,见到你还是会紧张,见到你还是会.....内心欢喜的不行,见到你就很满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沈相沉愣愣的,他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都劝这么久了,想来也是改不了,沧雨,你通知那群孩子了吗?”   千沧雨道:“嗯,想来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你不必心急。”   “我已经派人去接了。”   沈相沉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道:“沧雨,你还真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从前我总认为你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抛下来亦或是离开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在我身边。”   “你还记不记得兰城那次,我那时候像疯了一样像复仇,但是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不管好的坏的,不管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你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伸出手帮我,可是沧雨,我希望今后,你能在我走向偏路的时候扇醒我。”他看向青玉坛的方向,远方那飘着的缕缕青烟,竟让他有一丝想念。   “我希望你能够多为自己着想,因为,我是青玉坛掌门,而你是鬼界鬼王,不是吗?”   千沧雨突然无比认真的注视着他,随后一字一句的道:“我没有抛下鬼界鬼王这个身份,也没有抛下我是你夫君这个身份,沈相沉,我想对你好,不仅是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沈相沉,而是因为你从来都是你自己,哪怕身处绝境,最后还是会保留一丝善念。”   “我爱的正是这样的你。”   沈相沉怔住了,真的是千沧雨说的这样吗?他真的有他口中说的这么好吗?   或许吧,他且信便是。   千沧雨躺下看着天空,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寒最后会将自己毕生的法力渡给我,我困惑了很久也找不到答案。”   “相沉,我很苦恼。”   沈相沉抚摸着他的发丝,温声道:“不必过于苦恼。”   千沧雨点了点头,他合上双眼,安心的躺在沈相沉的腿上休息,一切都那样美好,没有了往日的爱恨情仇,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烦扰,这样的日子,往日实在难求。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和千沧雨的故事却还在继续。   这时,不知从哪飘来的竹叶落到了千沧雨的眉间,他抬手抓住这片竹叶,随后笑道:“相沉,当年我去青玉坛,看见你那牌匾上的字。”   沈相沉惊慌的道:“你真看到了?”   千沧雨道:“嗯,看见了。”   沈相沉的牌匾上写的正是:摘我兰花者,不得好死。   千沧雨道:“这也太毒了。”   沈相沉无奈的道:“没办法啊,令郎君那家伙三天两头偷我兰花。”   “千沧雨,你是不是也偷了。”   千沧雨愣了一下,然后木木的道:“你怎么知道?”   沈相沉立马大声的道:“你给我滚下去。”   千沧雨见状,急忙背过去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他可怕沈相沉生气了,别看他平时好言好语的,生气起来比谁都骇人。   “千沧雨!!你还装傻,告诉我,你偷了多少?”沈相沉来到他面前,气鼓鼓的盯着他。   千沧雨低下头,暗自嘀咕着:“我还没有你的兰花重要吗?”   “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   沈相沉突然笑了,他急忙抱住了千沧雨,道:“你是真的傻啊,放心好了,谁都没你重要,兰花也没你重要。”   千沧雨脸颊通红,如同红花落在了脸颊上,他在沈相沉的怀抱里蹭了蹭,随后闭上了眼睛。   这时,上方的竹管又开始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当年,未曾改变。      ☆、一百二十一章 成婚   百年轮转,先祖鹭尤的墓早已不见,当然,也可能他的墓不在这里。   鹭尤和银霜从来都是对家,却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说不定他们葬在一起了,如此一来,祭祖是祭不了了,他们只得跳过祭祖这个过程,直接奔沅老和木又村去。   还未到沈相沉就嗅到了饭菜香,他满心期待的从架车上跳下来,毫不客气的闯入沅老的家,但他并没有看见沅老和木又寸,便向里走去,在一处角落,他看见了正在晒谷米的沅老和木又寸。   木又寸一脸嫌弃的道:“你晒的不行。”   沅老则道:“你懂什么?就得这么晒。”   沈相沉正看的入神,千沧雨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他们正在准备成婚时的谷米。”   沈相沉道:“为何?”   千沧雨道:“鬼界结婚有鬼界,必须要将晒好的谷米洒在地上,让新人踩着谷米过去,算是去处霉运.....”   还没等千沧雨说完,沈相沉就蹦跶到沅老的面前,他蹲下来看着两位,笑嘻嘻的道:“在下拜见沅老,拜见树爷爷。”   木又寸黑着脸,道:“就不该让他活着,聒噪的厉害。”   沈相沉戳了戳谷米,道:“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木又寸立马道:“当然不是。”   沈相沉道:“是吗?那可惜了,这么好的米。”   “我方才闻见了饭香,是不是你们知道我要来,特意为招待我做的?”   沅老道:“那是为鬼王殿下准备的。”   “别不要脸了。”   千沧雨浅笑不语,他蹲在沈相沉身边,看着他开心的样子,顿然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待到下午,沅老拿着一本极厚的书给沈相沉交代婚礼注意事项,听的沈相沉直犯困,虽然枯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毕竟不久之后就是他们的成婚之日。   “鬼王殿下,我劝你还是别娶他。”木又寸实在看不惯沈相沉这敷衍样子。   千沧雨道:“他起的早,想必也是累了,今日就到这吧,我带他去看看婚楼。”   木又寸叹了口气,道:“你就惯着他吧。”   千沧雨笑了笑,随后牵起沈相沉的手,轻声道:“去看看婚楼。”   沈相沉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兴致勃勃的道:“好!”   沅老和木又寸相视一笑,虽说他们一开始并不看好沈相沉,但是如今,他们才知这两人的般配,若是缺了一人,另一个人恐怕也就不在了。   沈相沉抬头望去,见到了不少剑,他知道,一定是那帮孩子回来了。   “掌门。”池柳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为沈相沉的归来感到由衷的高兴,沈相沉抚摸着他的脑袋,亲切的笑着,仿佛一切还如当初。   “掌门!”弟子们齐刷刷的向他行礼。   沈相沉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那些回忆在他脑中翻涌,自他接手青玉坛,这帮弟子们便追寻于他,未曾改变,而他作为青玉坛的掌门,却屡次离开,如何不叫弟子们伤心。   “掌门明日成婚,你们难道没有准备贺礼?”沈相沉佯装生气。   “明日?是弟子失职。”池柳立马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沈相沉见他如此,便道:“骗你.......”   他还未说话,就见人群中冲出来两名少年,他们互相厮打着,不肯撒手。   沈相沉见状,便来到那两位少年面前,待看清模样,他嗤笑了两声,道:“做什么?还要不要我清净了?”   沈固咬住萧施的手臂,疼的萧施吱哇乱叫,他拍打着沈固的手,道:“算我错了,你快松口!”   “这还差不多。”沈固得意洋洋的看着沈相沉。   沈相沉无奈的道:“你们俩又怎么了?”   沈固道:“他撕毁了那些奏折,实在可恶。”   沈相沉道:“实在不行你就让位吧,省的萧施想念你。”   萧施红着脸,大声的道:“谁想念他了?!”   沈相沉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他伸出手来,道:“贺礼呢。”   “............我忘了。”萧施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你呢?”他看着沈固。   “我也忘了。”沈固出于尴尬,立马拉着萧施跑了。   “这小子......”沈相沉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回头看向了千沧雨。   “走,去看婚楼。”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沈相沉坐在花轿当中,他握着手中的花球,心里格外的紧张,透过盖头,他似乎还能看见门外飘落的竹叶,这场与众不同的婚礼,让他既感动又欣喜。   这时,马蹄声传入耳中,他掀开盖头瞧了瞧,好奇为何会有马蹄声,不等他细看,花轿被剑光斩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他将手伸向沈相沉,随后一把将他拉入马背。   沈相沉笑了几声,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千沧雨道:“我的人,自然是我来接。”   两人在青毯上驰骋,沈相沉抬起手触碰悬挂着的竹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前方的婚楼格外华丽,石柱上雕刻着凤龙花纹,青毯上洒满了谷米与金箔,屋内花烛摇曳,热闹非凡。   千沧雨低声在他耳边言道:“快盖好盖头,沅老在里面。”   沈相沉偷偷笑着,立马盖好了盖头。   千沧雨牵起他的手,慢慢走向大堂,每一步都那么小心,每一步都如此珍惜。   他们来到宾客面前,立马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也有未曾见过的面孔,沈相沉很紧张,索性千沧雨紧紧握着他的手,才使得他不那么紧张。   旁边的仆人低声道:“鬼王大人,麻烦松一下手,要行礼了。   千沧雨道:“就这样吧。”   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行完了礼,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虽然早就听闻鬼王溺爱于青玉坛掌门,但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仆人道:“好了,鬼王大人可以掀盖头了。   千沧雨怀着忐忑的心,渐渐掀开了沈相沉的盖头,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沈相沉,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了?”沈相沉强装镇定的注视着千沧雨,在灯火的照耀下,千沧雨的面容多了几分柔情,那双充满爱意的双眼更让他沉醉。   “相沉,真好看。”千沧雨垂眸瞧着他的手背,随后低头轻轻吻了吻。   “沧雨。”沈相沉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瓣。   一时间,所有人为之一振,接着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沈相沉面带羞涩的别过头,道:“成婚之后你还会待我如此吗?”   “不会看厌了吧。”   千沧雨认真的注视着他,道:“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哪怕相沉垂垂老矣,在我眼中也依旧如现在这般好看。”   沈相沉道:“油嘴滑舌。”   “好了不拿你打趣了,该敬酒了吧。”   千沧雨愣愣的,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众人:“这两人哪像成了婚了人???”   沈相沉和千沧雨首先来到了沅老和木又寸面前,得到他们的祝福后又转移到了令郎君面前。   “哟,令郎君,怎么没人和你一桌啊,该不会是人缘太差,遭人嫌弃吧。”沈相沉嘚瑟的坐在他身边。   令郎君道:“滚,你成婚了怎么还这么让人讨厌。”   沈相沉笑道:“我以后也会这样恶心你的,来,咱两碰个杯。”   令郎君十分不愿的举起杯子,道:“快滚。”   沈相沉只好不再打搅他,去了苏殷卿那边。   苏殷卿却只是翻了个白眼,道:“早生贵子。”   一圈敬下来,沈相沉已经累的不轻,他撇向身后还未敬的人,长叹了一口气,在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满头白发的九昱。   “前辈。”他没有去打扰九昱,因为他知晓九昱的痛处,他没有随九泊岑去了就已经是强大了,如此恐怕也是因为当初九泊岑的嘱咐。   一夜白头,原来真的存在啊。   他转身来到花倾落身边,道:“怎么不见上兄?”   花倾落一脸茫然的道:“我也不知,他到底去哪了?”   沈相沉困惑不已,便大声喊道:“上兄?!上兄??”   千沧雨笑了几声,立马扶着沈相沉,道:“他醉了。”   说罢,他便抱起沈相沉走向屋内,而沈相沉却睁开了双眼,从他怀里挣脱了。   “方才我看见了许多人,莫尘前辈,还有老掌门,我在想,我沈相沉在一生,究竟做了什么,世人都道我是个英雄,可是分明不久前,我还是个恶人。”   “沧雨,你不觉得浮生若梦吗?”   千沧雨坐在他身边,道:“是如此,可是相沉,你到现在也无法心安吗?”   沈相沉摇了摇头,道:“我偶尔会做梦,梦见以前在青玉坛修行的日子,梦见我还是个弟子的时光,我想,我沈相沉这辈子,本就是个普通人,幸得遇见了你。”   “千沧雨,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意外。”   千沧雨浅笑了几声,他抬眼看着沈相沉,道:“相沉,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就我们。”   沈相沉点了点头,他道:“好啊,我听夫君的。”   千沧雨拿起酒杯,递给了沈相沉,道:“今天的最后一杯。”   “明日还要去灵茄村成婚呢。”   “去看看....娘。”   沈相沉接过酒杯,与他碰了碰杯沿,他忽然想起了和千沧雨的每一次碰面,儿时遇见他,他一脸羞怯的携他玩乐,成年后相遇,他已是少年,还选了自己的生辰与他相见,后来他闯入青玉坛,又给沈相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沧雨。”他一把将千沧雨按倒,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沈相沉情不自禁的吻上了他的唇瓣。   两人纠缠不休,直至深夜才停歇,沈相沉看着千沧雨的侧颜,一股安心涌上心头,他往里缩了缩,在千沧雨的臂弯中睡着了。   千沧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轻轻抚摸着沈相沉的发丝,然后在他额头上落上了一吻。   不管故事如何谱写,他不会改变的,只有对沈相沉的心。   “大人。”   “沧沧。”   “沧雨。”   “夫君.........”      ☆、第一百二十二章 等我   白衣少年回眸看向身后的街道,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再次驻足,仿佛心里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后来,他来到桃花树下,抬眼看向凋零的桃花,眼底泛起一丝感伤。   如果重来,他大概不会再结识花倾落。   少年一遇直到现在相濡以沫.....   可是他看不清花倾落的心,无论是娶妻那次,还是他每回主动时花倾落躲避的样子,都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适合留在他身边。   如果当初,没有那句“必先行知才知齐果”,他可能也不会来到鬼界。   【花倾落,无论我们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是只有这一次,我护不了你】   他将扇子放在桃花树下,随后拂袖而去。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或许是去花倾落找不到的地方吧,这样的话,他就不必牵连他了。   “上长寻!”花倾落忽然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见并无他身影,立马慌了神。   他抬腿跑上街,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一个魂魄,而此刻,那魂魄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阁下可见过一位白衣男子?”   那男人轻轻的笑道:“见过,可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花倾落心仿佛漏了一拍,他退后了两步,良久才得以镇定,道:“阁下要去往何处?”   男人道:“今日有人成婚。”   “我来看看。”   花倾落注视着男人的面容,这张脸仔细看倒有点像....有点像....   沈相沉。   他惊愕的注视着男人,问道:“阁下可是沈兄的父王?”   “王?从前是。”男人苦笑了几声。   花倾落道:“您为何不去找他?”   沈相言摇了摇头,道:“我辜负了他与他母亲,实在无颜见他,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花倾落还想再问,但古莫尘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只好收声,转身去寻找上长寻。   他并没有表现的很难过,而是淡然的来到桃花树下,他垂眸看向树下的折扇,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   他捡起那折扇,靠在树干旁。   至于他为何会走,花倾落并不知道,但他走一定有他的原因,或许这个不可一世的人,也开始胆怯了吧。   或许,他是想出去逍遥快活,不带自己还能省点银钱。   或许,他自觉没趣,打算去外面闯天地。   或许,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花倾落紧紧的抓住折扇,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何会如此,其实一切早已注定了吧,从他成婚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寻君。”他再也忍不住了,抓住折扇声嘶力竭的哭着,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而现在,再没有人可以安慰他了。   【“花倾落,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怎么办?”上长寻玩味似的看向他。   花倾落不耐烦的道:“啧,还能怎么办,走就走呗。”   上长乐略显失望的道:“如果是你的话,我会追到天涯海角。”   花倾落道:“别这么肉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就从断崖上跳下去。”   “........”上长乐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开个玩笑罢了。”花倾落折下一朵海棠放在手心,“如果你是我手心的海棠花,那下一秒我就会把他吹散,我可不想和你有牵扯。”】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这么说?   花倾落失神的看着断崖,良久,他起身走向远方,而那个方向,并不是断崖,而是鬼界出口的方向。   此时,空中飘来一封信,他拆开瞧了瞧,顿时大惊,这封信是千沧雨给他的,内容则是:   “自上次一战,上长寻以耗尽功力,与凡人无益,却有死鬼之身,如今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再也不能修炼。”   “鬼界多数都是他仇敌,他不愿牵连你我,而今大仇已报,他便选择离开了鬼界。”   “这次,护着他如何?”   花倾落攥紧了这张纸,他眼中再次闪烁起光芒,因为不管如何,他都要找到上长寻,天涯海角。   “寻君。”   “等我。”      ☆、一百二十三章 位置   “相言,你何必如此。”古莫尘眼中尽是心疼。   “我心愿已了,是时候离开了,莫尘,谢谢你。”沈相言感激的看向古莫尘,这一幕不免让他想起多年前,城池失守,烽火连天,他被万人唾弃,失去了所有希望,而古莫尘却冲破千军万马,来到他身前。   古莫尘注视着他忧伤的神情,言道:“相言,若那时我在你身边,兰城也不会失守。”   “你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沈相言有那么一瞬间愣住了,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随即道:“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看着你。”   “但你却觉察不出我的存在。”   “我很感谢,你总是帮助相沉。”   “可惜作为一个父亲,我却丝毫没有尽到责任。”   古莫尘还想再说什么,可等他抬眼那瞬,沈相言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得透明。   “相言,其实我…”   他还未说完,沈相言就化作了灵光飘散,再听不到他的话语。   古莫尘站在原地,望着天上的灵光,眼中有说不尽的哀愁。   “其实我.......”   “一直也在看着你。”   犹记当初和沈相言第一次相遇,他瞧见了墙上贴的招贤纳士帖便有了兴趣,打算去瞧一瞧。   沈相言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但目光中没有一丝冷傲和不屑。   “你觉得我如何?”   古莫尘没料到这是第一个问题。   “陛下想让我如何回答呢?是统治?还是谋略?”   沈相言本以为这次招贤会很无趣,却不想来了这样有意思的人,他急忙说道:“你不知我谋略,为何问这个问题?”   古莫尘道:“成为帝王的人,都不简单。”   沈相言哈哈大笑,道:“那你说说第一个如何?”   古莫尘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国力强盛,非他城能匹敌,但是我路经参水镇时,发现仍有不少百姓饿着肚子,在路边乞讨,然而在这个小镇里,却有一处官府夜夜笙歌,锦衣玉食,这种状况在各地都出现过,但是陛下,如此放纵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相言先是一愣,而后欣喜万分的看着古莫尘,他五指在椅子上摩挲,道:“你叫什么名字?”   “古莫尘。”他没有自称“臣”,因为当时他并没有把沈相言放在眼里。   那时他年少,正是桀骜之时,别说沈相言,同门师兄弟鲜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因此他总是形单影只。   待到三月,他趴在窗前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感到有几分无趣,说起来沈相言拖人给他寄了不少信,可他并不想回信,因为入朝为官,从来不是他的理想。   他的理想,是双人仗剑走天涯,闲时沏一壶茶,坐在树下谈笑风生。   咚——咚——   这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古莫尘略显烦躁的打开房门,只见沈相言撑着油纸伞,眼中带笑的看着他,对于他的到来,古莫尘并不意外,他看向沈相沉,道:“什么事?”   “你似乎很讨厌我?”沈相言说这话时,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戏谑。   古莫尘冷哼一声,道:“不敢,只是我很好奇,你三番五次来叨扰我,实在不是王者该有的风范。”   “我想让你入朝。”沈相言并不掩饰他的目的,相反他从来都很坦诚。   “入朝可以啊,你把皇位给我。”   “好。”   古莫尘愣了愣,他道:“你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我行走江湖,从不为谁停留,若你想让我留下,得有个吸引我的地方吧。”   沈相言放下油纸伞,向前走了一步,他与古莫尘四目相对,从他的眼神中,沈相言看出了一丝期待。   “我。”   “什么?”   “我,只要你肯,假以时日,我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风吹过两人的脸庞,古莫尘呆呆的看着沈相言,他握紧了衣裳,没有任何言语。   沈相言道:“如何?”   古莫尘一把将门关上,他心跳的很厉害,如果再以那样的距离相对的话,他会死的。   沈相言茫然的站在门前,他道:“如果你来,我在城门候你,绝不食言。”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古莫尘纠结急了,良久,他打开房门准备去找沈相言,却在树下看见了他的身影。   沈相言手中握着一片树叶,他抬眼看向古莫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古莫尘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也会被人算计。   “我.......去街上逛逛。”   沈相言道:“是吗?可今天下雨,街上怕是无人开门。”   “你管我。”古莫尘气呼呼的向前走。   沈相言急忙追上他,将伞偏向他那一侧,道:“那可否跟我去宫里走走?”   古莫尘道:“不要。”   沈相言道:“真的?”   “真的。”   他那时并未将沈相言放在重要的地位,充其量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直到那次,他同旁人比法受伤,情急之下来到沈相言的宫殿求助,沈相言见他受了重伤,立马将他搀扶入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哪怕是夜晚,他都在自己身旁。   红烛发出的光芒散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看着睡醒的古莫尘,眼里含着说不清的温柔。   “怎么样了?”   古莫尘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修道之人。”   沈相言道:“可你总是意气用事,少年心性。”   古莫尘佯装生气的道:“你非少年?”   “我自然也是,可我是一个安分之人啊。”沈相言笑的很开心。   “而且,就算你是修道之人,也有受伤的时候。”   他说完便将手放在古莫尘的额头,此举让古莫尘不禁面红耳赤,他急忙打开沈相言的手,大声的道:“你不觉得这很.....”   沈相言委屈的趴在床边,道:“怎么了?”   古莫尘避开了他委屈的目光,道:“没什么。”   “对了莫尘,我最近遇见了一位姑娘,可是她都拒绝我两次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相言没有注意到身后古莫尘惨白的面色,他继续跟古莫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此时屋外下起了大雨,让古莫尘心中越发的烦躁,其实,他也不知这是为何。   “再试一次吧。”他声音很低,低的快要听不清了。   “有道理,我明天再去试一试,莫尘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准备。”他说完就跑出门外,古莫尘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如此的为一个人不能按捺。   他的心里就像被蚂蚁啃噬一样难受,他越想控制,这种感觉就越来越猛烈。   他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   “莫尘,今天带你去看看天下最好看的风景。”他一把拉起古莫尘,不由他拒绝,两人来到最高的城楼上,古莫尘眺望着这座城,他意外发现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   古莫尘道:“这是?”   “相言。”一名女子的声音响起。   沈相言立马牵起女子的手,眼里满是爱意,他道:“爱妃怎么现在才来?”   乐妃浅笑了几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沈相言道:“当年我追求你,不也是这样的画面。”   “铺张浪费。”乐妃嘴上不满,心里却分外感动,她紧握着沈相言的手,发誓要携手余生。   古莫尘撇向两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没有再顾忌沈相言,而是直接离去了。   “莫尘......”沈相言茫然的看着古莫尘。   “等我一会。”   他跑向古莫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怎么了?”   古莫尘强压怒火,道:“我打扰不太好。”   沈相言笑道:“这有什么打扰的,对了,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有一位名叫月稚的女子很是俏丽,要不然我传她进宫。”   “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   “我还忘了问你,你觉得今天我的惊喜怎么样?”   “很漂亮。”古莫尘低下头,而这个动作只是为了掩饰眼里的泪光。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心中决不会有自己,不管多久,他身边出现的,只有女子。   “那便好,如此......莫尘,想必你也累了,你先走吧。”   沈相言兴致勃勃的跑回了原本的位置,古莫尘这才敢抬眼瞧他,对啊,那就是他原本的位置,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位置,这一辈子,来生也不会属于他的位置。   晃眼已经过了四年,古莫尘坐在紫竹林中,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明珠,他知道,这颗明珠不属于他,是属于乐妃的,但他还是将这颗珠子偷了出来,因为不想成全沈相言的心意。   现在的他,宛如一个妒夫,还怎么谈自己是君子。   他皱起眉头,将珠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随着珠子的碎裂,他和沈相言的故事也结束了。   在一次任务当中,他听闻沈相言已逝,那时的他悲伤了很久才缓过来,唯一支撑他的,是如何复活沈相言,他试了很多方法,却还是无法拯救沈相言破碎的灵魂。   如果他在沈相言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古莫尘怀着这种愧疚感,一直存活于世,直到看见了沈相沉,那张熟悉的面容绝不会有错,只不过小了几岁。   但比起相言,沈相沉为何会生的如此懦弱?全然没有王者的风度。   以后的日子,他总是无意间帮助他,而沈相沉却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喜,直至如今。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手心唯一未散的灵光,眼里渐渐泛出了泪水。   “相言。”   “接下来,就让我继续看你吧。”   他将灵力汇聚在掌心,随后一掌拍入自己的心口,他闭上了双眼,渐渐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窗外大雨滂沱,屋内却岁月静好。   他的身影渐渐化为虚无,如同蝴蝶一般飞往天空。      ☆、一百一十四 完结   【两年后】   清晨,沈相沉被一阵鸡叫声吵醒,他只好起身,但让他惊讶的是,千沧雨并不在房内,沈相沉来到窗前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的稻草堆旁看见了千沧雨。   “沧雨!!”   他大声呼喊着千沧雨的名字,索性的是两人距离不远,千沧雨听到他的名字便回头望去。   沈相沉立马跳下窗户,兴奋的跑向他。   “你在做什么?”   千沧雨道:“你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相沉撇向旁边的马,道:“骑马?”   千沧雨点了点头,他道:“不远。”   就是这么一句,让沈相沉相信了,然而他口中的不远指的就是出了鬼界并且远离了兰城。   沈相沉靠在他后背上,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已经到了。”千沧雨先下了马,随后伸出双手,意思是接住沈相沉,可是沈相沉哪里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张狂,他只好在另一侧下了马。   千沧雨拿起斗笠戴上,他低声在沈相沉耳边道:“这个地方有规定,必须戴上斗笠。”   沈相沉急忙也将斗笠戴上,两人来到一处茶馆,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在一旁吵闹。   “我如何不学无术了?”   “你就是不学无术!”   “你才是!!!”   “明明是你!!”   这时,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道:“住口,像什么样子。”   其中一名少年立马垂下头,不敢说话。   出于好奇,沈相沉回头瞧了瞧,只是这么一瞧,双方都愣住了。   “萧施?”   “二哥?”   萧施欢喜不已,他立马抛下沈固与萧泽奔向沈相沉,道:“二哥怎会在此?”   沈相沉尴尬的道:“不过是来看看,不过......”   他低声道:“那个男人是谁?”   沈相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施道:“我大哥。”   果然,他还是回来了啊,依旧是一副木讷的样子,依旧是让人惧怕的气场。   萧泽撇向他,随后起身来到他面前,鞠了个躬,沈相沉可承受不起,他急忙回了个鞠躬。   于是场面就极其尴尬了。   “韶齐镇那次,谢过阁下。”   沈相沉大声的道:“不必!还是您的功劳。”   萧泽盯着他的面容,仿佛想起了什么,只不过他并无多言,而是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或许连他都想不到,那时连结界都不会布的少年,现在居然成为了一代掌门。   他放下茶杯,道:“萧施,走吧。”   萧施只好起身,道:“好。”   临别时,萧泽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沈相沉和千沧雨,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萧施见了,便问萧泽为何而笑,萧泽却只是道:世事无常,珍惜眼前。   沈相沉道:“萧泽还真是俊朗。”   千沧雨道:“是吗?”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沈相沉道:“自然....怎么可能,再好看的男子在沧雨面前,都逊色几分。”   “........相沉。”千沧雨痴痴的看着他。   沈相沉道:“怎么了?”   千沧雨伸手擦了擦他的脸颊,道:“有泥垢。”   沈相沉面红耳赤的道:“你......做什么?”   “没什么。”千沧雨轻笑了一阵,他抬手掀起帘子,见门外有不少人围着听戏。   “你想听戏吗?”   沈相沉摇了摇头,道:“听戏多没意思。”   千沧雨道:“那相沉想做什么呢?”   沈相沉也掀开帘子向下瞧,他拖着脸,道:“你我都是老人了,实在不适合和这些年轻人待在一起,倒时候腰都能挤断,不行不行....”   “老人?”千沧雨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是啊,上次仪莯来了个弟子,上来就说我一副老态,我想也是。”沈相沉对此十分苦恼。   “哈哈哈哈哈哈哈。”千沧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相沉道:“你还笑我。”   千沧雨道:“我笑的原因可不是这个。”   “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   “千沧雨,给我说清楚!!!”   “真的没笑。”   “千沧雨!!”   沈相沉气鼓鼓的盯着千沧雨,一开始他只是在生气,后来就变成了阴阳怪气的嘲讽千沧雨,大概就是说千沧雨变心了。   千沧雨拍了拍他的脑门,道:“想什么呢。”   他牵起沈相沉的手,随后放在了自己脸上,道:“若是我变心了,你就用这双手掐死我。”   沈相沉双颊通红,他道:“说什么呢。”   “不知羞耻。”   千沧雨道:“我倒真想不知羞耻。”   “你...........”   沈相沉抽回了手,道:“真后悔教了你那些东西。”   千沧雨道:“相沉,去听戏吧,听说是说的你我的故事。”   沈相沉立马来了兴致,也不等千沧雨便跑下了楼,千沧雨无奈的笑了笑,只能去追沈相沉。   【客栈内】   沈相沉趴在桌上,看起来恹恹的,他回想起前些日子去伶舟,那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他坐在河边,想起了不少往事,偶尔他也会想起,未闻当初是不是也会坐在河边,想着以后的事情。   他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以至于并未及时回到青玉坛,而当他不在的时候,一般都是池柳替他主事。   池柳站在栏杆旁,看着山下的风景,此时桃花已开,但他所期待之事,却永远不会实现,想到这里,他不免感伤。   这时,一名弟子送来了信笺,他打开瞧了瞧,发现是令郎君写给沈相沉的挑战信,自从上次和沈相沉比喝酒输了之后,他总是写挑战信给他。   池柳无奈的将信笺交给那名弟子,道:“等掌门回来我会告知他。”   过了一会,又有一名弟子送来信件,他打开看了看,皱起了眉头,道:“这个门派近日可有行动?”   那弟子道:“并没有。”   池柳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今后没有,吩咐下去,这些天盯紧了他们,要是他们敢有行动,立刻告知我。”   那弟子道:“是,师兄,还有一事,但不是什么要紧事。”   池柳揉了揉眉心,道:“说。”   “今日有人打扫房间时,在您书桌上发现了一支桃花。”那弟子将桃花递给他。   池柳诧异的接过桃花,他望向山下,仿佛有一种预感。   【此时绝尘峰】   “我怎么会输给他??”   “我怎么会输给他??”   “我怎么会输给他????”   弟子见自己峰主已经絮叨了一天,感到有些不妙,他上前问道:“峰主,您这是怎么了?”   令郎君抓住那名弟子的肩膀,崩溃的道:“我怎么会输给他??”   “沈相沉回信了吗?我要找他比,一定要......”   弟子道:“青玉坛那边回信说,沈掌门并未回来,恐怕还要几天。”   令郎君道:“什么??我等不及了,告诉我沈相沉去了哪?”   弟子道:“他似乎是去了伶舟。”   令郎君二话不说,立马动身,但上天却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等他到了伶舟时,沈相沉早已回到了青玉坛。   【兰城茶馆】     苏殷卿坐在茶馆之中,他撇向放置在一旁的断剑,默默道了一声:“ 开张了。”   【九家】   “家主,萧施来信了。”   九昱接过那封信,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的白发在月光下格外耀眼,而透过背影,仿佛能看见他的孤寂与落寞。   “给他回信,就说我一切都好。”   【道家】   斐贤和真钰坐在一起,商量着这次下达的任务。   真钰道:“一流说过,邪恶之事不可为。”   斐贤道:“可这是会山直接下达的任务。”   “那么,就让他杀了我。”真钰目光坚定,毫不动摇。   会山笑了几声,道:“你对他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只不过去了的,永远回不来了。”   “这次任务,不管怎样,必须完成,否则我可以杀了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真钰握紧了拳头,他只好点头,因为一流绝不会想斐贤因自己而死。   那么就带着他的信仰,不管是黑暗还是光明,都走下去吧。   只是.....   一流,你可别怪我啊。   【佟阳】   “安谭!你看我今日抓到了什么。”安自手上提着一只野兔。   安谭道:“你不练剑,只顾着抓兔子,到时候先生抽查功课,看你怎么办。”   安自道:“这不是还有你嘛。”   安谭道:“忘了告诉你,明日我得去祈福。”   “什么?!”安自立马开始担忧起明天的抽查,因为他以前用蛇来吓先生,现在已经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我要和你一同去。”   安谭道:“这不成,先生不会允许的。”   “他不让,我就......我就......”安自抓住安谭的衣裳,眨巴着眼睛祈求他为自己说话。   安谭道:“不可能。”   安自道:“安谭......真的不可能吗?你忍心吗?”   “你.......罢了,仅此一次。”   “我就知道,安谭你不舍得我受罚。”   “你先起来,别恶心我了。”   没错,时间已经让安谭从乖乖男孩变成了毒舌男孩,而安自则成为了安谭的忠实粉丝。   【现在】   “相沉。”千沧雨带沈相沉来到马棚,他挑了一匹黑马送给沈相沉,“前方路远,一并同行。”   沈相沉笑着道:“多远都无妨。”   他飞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看着一旁的千沧雨,他道:“走吧。”   千沧雨点了点头,即刻上马去追沈相沉。   竹叶洒在两人的身上,沈相沉目视远方,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但不管多长,都有人陪他一同了。   这时,草丛中有人探出头来,手持长剑,目光凶狠。   沈相沉回头望去,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身在江湖,便没有安全的时候,那么就来吧,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任凭多少挫折,他也决不会胆怯。   因为..........   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实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