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拍卖后,我被龙傲天……[西幻]》作者:长歌幻梦   文案:   作为这条街最浪的小崽子,塞罗终于因为欠债太多被拍卖。   作为整个大陆最厉害的刺客,驽尔第一眼就看上了慌张失措的男孩。   本文又名,和龙傲天一夜春宵之后,我揣着他的崽儿和钱跑路了。   【小受划船不靠浆,全靠浪。】   【我跑了,我又跑了,我继续跑,你追我啊!】   驽尔X塞罗   阅读提示:   1.外冷内热顶尖刺客攻X嬉笑怒骂机智调皮受。甜文,HE。   2.封面是作者自己画的攻,设定是作者自己做的。   3.神秘代号276916451,敲门砖任何角色名。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驽尔,塞罗 ┃ 配角:【愿你的统治,千秋万代。王国,万古长存。】《凛冬双王》求预收,讲述的是两名不愿意当王后,都想当国王的汉子,从床下互怼到床上的故事。 ┃ 其它:西幻,西方奇幻,   一句话简介:纵横四海全靠浪   立意:生活在底层的主角,追求自由与平等,向往美好生活与邪恶势力做斗争的故事。 第1章 被拍卖的男孩(一)   “快去看啊!老汉斯旅店的那个侍应被锁进笼子里呐!”   清亮的叫喊声打破了罗河冈镇仲夏宁静,跑腿的年轻人扯着嗓子大喊:“快去石墙酒吧看看啊!”   他一路飞奔到镇上最大的面包店,堆着一脸谄媚冲肥胖的猪脸男喊:“老板,老板!金牙要在石墙酒吧拍卖塞罗,就在今天下午!”   “什么?!”满满一盆奶油被摔到了地上,猪脸男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狗屎东西!金牙终于制服了那只小野狗?真他妈令人意外!我得买下他!一定!”   消息如同野火一般传遍整个罗河冈镇,人们奔走相告,所有曾经对塞罗身体有过肖想的富有男子都挤到了石墙酒吧。再加上看热闹的闲汉,伸长脖子等着拍卖会上出现些香艳画面。   一时间,石墙酒吧一楼挤得要命,气氛比酒吧外的太阳更加热烈。在酒吧正中间,有着正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的画面——长着张漂亮面孔的少年,脖子上的镣铐挂在铁笼顶端。   不管他的处境看起来有多么糟糕,可他看起来依旧美好。   笼子锈迹斑斑,上面还带有些许血迹,和挂在镇子外面的刑囚站笼没什么两样。粗犷的钢铁,反而更能衬托他娇嫩雪白的肌肤。他站在笼子里,被绑住的双手抓紧栏杆,一双大眼睛眨巴个不停。因为镣铐的长度,他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不至于窒息。及膝短裤下,紧绷的小腿线条优美,简直再诱人也不过。   可他看上去并没有害怕,反而嬉皮笑脸地对看守他的人说:“嗨,再赌一把怎么样?”   八名身材高大,面相凶恶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他。为首的那个人脸上有三刀野兽利爪留下的疤痕。他曾经为这个疤痕编了一个与熊搏斗的故事,实际上有一次他喝多了,说出实情——那是他捕猎的时候被一只獾给抓伤的。   这家伙镇上的人都叫他“大眼”,因为他那只因为受伤而永远无法完全睁开的眼睛而得名。大眼原本是本地的一名猎人,后来做了这一带最大地头蛇帮派老大金牙的走狗,就开始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他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吐的不像是口水,反而像是恶气:“别想和我耍花招!塞罗!”   塞罗不在意地瘪了瘪嘴,目光扫过八名鼻青脸肿的看守,作为这一切的创造者,他的良心活蹦乱跳。   两小时之前,金牙的手下把塞罗从赌局里拽了出来。   趁正在为运气不佳而懊恼的塞罗没注意,金牙的手下猛地提起他的后颈,小猫一样拎着两脚不沾地,给提拎到金牙面前。   “你考虑得怎么样?”金牙是一名地精,有着一双远超人类的绿色大脚。他为此很是骄傲,双脚放在桌子上交叠在一起展示它们。他说话时,嘴里黄金制成的牙齿简直能够刺瞎人的双眼。   塞罗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什么?啊,当然,我考虑好了。”   金牙原本背靠椅子显得十分悠哉,从塞罗嘴里听见肯定答复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放下脚坐直身体。可下一分钟,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   “感谢金牙大爷,感谢幸运女神,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不是吗?”塞罗调皮地眨了眨眼,一字一顿说得非常坚决,“我,不会,加入,任何,帮派!”   他蜷起双脚猛地踩上背后男人的大腿,一路蹬着对方的前胸踩上肩膀,夹住那个倒霉蛋的脖子,以惊人的技巧旋转身体。他两条细瘦的小腿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爆发力却大得惊人。   双腿绞住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的健壮男人,塞罗看上去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摔倒在地,扬起大片尘土。   金牙手下其他七名恶棍朝塞罗扑了过来,一时间石墙酒吧的会客室里比地下搏击场打得还要热闹。即使是塞罗动作敏捷,反应迅速,也不能在这样一对八的不公平斗殴里捞到什么好处。   金牙气得一蹦三呎高,他硕大的鼻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拼命喷气:“抓住那个混账东西!让他卖身来偿还一个金纳尔的赌债!”   经过三十几分钟的“街头式谈判”,塞罗把每一名恶棍都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他终于被制服了。四名壮汉压制住他的身体,将他脑袋紧紧摁在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金牙咆哮道,“把他关进笼子里,派人去镇上喊,就说石墙酒吧今天下午开始拍卖小雏鸟!”   金牙手下的恶棍很快找来了笼子,把拴住塞罗的脖子把他半吊起来——这并非金牙授权,而是他们乐意让刚刚揍过自己的人吃点苦头。   塞罗撩起眼皮向上看,石墙酒吧二楼的“最佳观赏”位置坐着那些想要竞标的人,全都是那些曾经对他动手动脚,想要从他身上占点便宜的家伙们。   “这个主意不好,我敢肯定。”塞罗把精致的小脸靠在栏杆上,冲大眼嚷嚷,“那些家伙没人能够出得起一个金纳尔的。不如等星期五结算的时候,我把利息先付给金牙?”   “今天就是星期五,蠢货!”大眼嘲弄地瞥了塞罗一眼,看着他这幅无助的样子,让这恶棍打心眼里感觉到痛快,“今天只是拍卖初夜,很快你的价格就会贱到连猪倌都付得起。在还清之前,别想跑!”   “那你们可失算了,我和二十多……不对,五十多个女人做过!”塞罗一着急,就开始满嘴胡说,“昨天晚上,我还和四个妓、女搞过呢!初夜早就没啦!”   “放屁!”大眼抄起棍子,猛力打在栏杆上,震得塞罗双手发麻,“你他妈昨天晚上在石墙酒吧赌了一晚,再说你哪儿来的钱找妓、女?”   塞罗眼珠一转,又说:“我有女友!”   大眼残忍地捅破了他的谎言:“醒醒吧,你没女友!”   “那,那我有男友!”塞罗做了个鬼脸,“加菲尔德,对!加菲尔德是我男友!放了我,我会去找他借钱,他会借钱来给我还账的!”   “放屁!”又是一记猛力击打,塞罗受不了手麻,松开了栏杆,“谁不知道加菲尔德爱女人爱得要命,再说他前天才输得精光,哪儿来的钱借给你。”   “我回去找老汉斯预支工钱,”塞罗立即又想了一个提议,“我会还钱的,先还利息。”说到这里,塞罗忍不住呲了呲牙。前前后后从金牙那里借的钱不超过一枚金纳尔的三分之一,虽说陆续还过利息,还是让欠债越滚越多。   等不及的客人在楼上大喊:“拍卖为什么还不开始,你们还在等什么呢?!”   “好了,现在就开始拍卖这个可口的小屁股!”大眼恶意地拉下塞罗的裤子,露出半边圆滚滚的挺翘臀部。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占据了石墙酒吧。   大眼得意地大笑,用木棍戳戳了戳那两团弹性极好的软肉:“哦,看呐,看呐!这雏鸟害羞得屁股都红了!”   整个拍卖会顿时沸腾了起来。他们看见那可爱的小肉团被木棍戳弄,凹下去一个诱人的小坑,又因为良好的弹性而恢复滚圆。如此强烈的刺激诱惑,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就连那些来看热闹的家伙,也开始盘算是不是要把他买下来。   “不要再等了!”坐在二楼的干瘦男人喊道,“开始拍卖吧!”   大眼得意地把木棍扛在肩膀上大声说:“老规矩,一个铜子儿开始。谁出的价高,他和他可爱的小屁股今天就归谁啦!”   “开什么玩笑,一个铜子儿要开始加价到什么时候!别做小气鬼!”开面包店的猪脸男站了起来,拍着自己肥胖的肚皮说,“我出底价的五百倍!二十分银!”   “两枚二十分银!”二呎侏儒老头扯着尖嗓子喊。   楼下的人叫嚣道:“你就算买下来,你搞得动吗?老东西。”   侏儒老头不服气地喊:“闭嘴吧,我可有的是宝贝!保准让他试过一回再也离不开我!”   由于双手被捆,塞罗没有办法去拉自己的裤子,只能扭着腰在栏杆上乱蹭,希望把裤子给蹭上来。可他这扭动腰部的样子,让他的买主尽收眼底,变成了无与伦比的刺激诱惑。   “哦,哦,哦!快看啊!这小骚货已经等不及了!”大眼兴奋地击打着笼子栏杆,开始火上浇油,“听见要被男人搞,已经自己开始扭屁股啦!”   他的话无异于将一锅油倒入火焰,石墙酒吧内欲望沸腾,叫价声此起彼伏。   “你们这些混蛋!”塞罗冲着人群大喊,“不管是谁买下来我,你最好别他妈睡觉,我会趁你睡着的时候咬破你的喉咙!”   那些被欲望烧红了眼的男人,丝毫没有把他微弱的威胁放在眼里:“那得给你戴上马嚼子再搞!”   要是在之前,他们可是做梦也不敢想——精通街头格斗术的小野狗,会要人命的危险小混混,会有这样乖乖躺在男人身下臣服的样子。   塞罗渐渐开始感到绝望,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无助。他的命运,现在被别人握在手中,这让他感觉再糟糕也没有。叫价依旧热火朝天,挤在石墙酒吧里的人们散发出热烘烘的汗味,塞罗却浑身发冷。   他现在是多么希望,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人来帮他一把!   “半枚金纳尔一次!”   “半枚金纳尔二次!”   “半枚金纳尔三次!”   大眼的声音拉回了塞罗飘散的思绪,拍卖会已经到了尾声,夺得塞罗的猪脸男得意地把自己满是肥肉的肚皮拍得颤颤巍巍。   “你可卖了个好价钱,”大眼对着笼子里的小野狗呲牙,邪恶的笑容让他的尊荣看上去令人生厌,“超出意料的好。”他抬起头指着楼上,大喊,“这可爱的小屁股就归开面包店的……”   “一枚金纳尔。”   ※※※※※※※※※※※※※※※※※※※※   各位亲爱的小仙女,谢谢你们来阅读我的小说。衷心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么么啾。   另外说一下设定,关于本书的度量衡:   百分银等于一枚金纳尔的百分之一   二十分银等于一枚金纳尔的二十分之一   八分银等于一枚金纳尔的八分之一   半分银就是半枚金纳尔   铜子儿是货币系统的最低单位,所以铜子儿没有半分和八分,只有铜子儿。   一百枚铜子儿等于一枚百分银。   ===============================   下一本要开的西幻是:   我的魔法导师不可能这么随便[穿书]   世上男人千千万,没有魅魔撩不弯。   精灵大法师里弗桂除外。   然而穿成书中魅魔的唐宁接到的任务就是勾引里弗桂。   唐宁: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   系统:不做任务就抹杀。   唐宁:……也不会让任务失败的。   唐宁硬着头皮试图爬上里弗桂的床。本以为会被扔下床,结果……   里弗桂:宝贝儿,你今晚很漂亮哦。   唐宁:???说好的撩不弯呢?   美攻强受。1v1 第2章 被拍卖的男孩(二)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名陌生男人出现在石墙酒吧门口。黑色的蝴蝶,在他身边飞舞。   这位这名陌生人很奇怪。   在如此炎热的下午,塞罗只穿一件短袖都热得后背汗湿一大片,而他的穿着则完全不一样。   从他背光的身影看来,他个子高挑,身材略瘦。自眼下颧骨开始一直到下巴甚至脖子,都缠绕着肮脏的布条。他将兜帽拉得很低,遮住眼睛。由于背光,塞罗看得不是很清楚。他穿着长袖,裤子也是长裤,整个胳膊包括手指都裹着布。   南境的夏天里,一般人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裹紧全身。他的样子好像从哪个麻风岛上跑出来,因为手指生病而萎缩的麻风病人。   大眼眼神不善地打量来人,显然对方破旧斗篷之下的服装,没能让他满意:“我们只收现金。”   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币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指节之间翻滚。   毫无疑问,塞罗面临目前人生当中最大的危机。而能够帮助他化解危机的金子,却不在他自己手里。塞罗盯着那枚闪亮金币,那金光直射眼底,差点没让他失明。   塞罗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东西,它的颜色是那么好看,形状是那么优美,而且,还值钱得要命!   这简直就是大白天活生生的奇迹出现在眼前!   即使是手指缠绕着绷带,麻风先生的手指依旧灵活。他轻巧地转动金币,那枚金子在他手中翻滚不止,好像给他每一根指头都戴上了一枚金戒指。   亮闪闪的黄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好像被人捏住要害的鸭子一样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张着嘴死死盯住那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塞罗也是眼巴巴望着金子当中的一员,这金币可以救他,却永远无法属于他。   “能赌一把吗?”塞罗几乎要从笼子里蹦出来,他的行为为自己招来一棍。他痛得大口嘶气的同时,龇牙咧嘴地冲着大眼喊,“让幸运女神来决定吧,大眼!金币给我,我来抛!迎春花那面落地,这笔账就算了,海螺那面落地,我双倍赔给你。”   大眼笑得好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他疯狂地假笑着,狠狠一棍敲在铁笼上:“别想耍花招,小子!这里我说了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塞罗无奈地说,“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他在内心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想着大眼你这混蛋千万不要落单,不然我要你好看。   那神秘的男人把玩着金币,声音冷漠得能够让鲜奶结冰。“没谈妥?”他漫不经心地将金币抛到空中,又灵巧地接住往兜里揣。   “把金子给我,”大眼急切地盯着他,贪婪地伸出手,“他就是你的了!”   缠绕着绷带的拇指轻巧地弹开金币,黄色亮光照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进大眼手里。大眼拿着钱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后,放在灯光下用没瞎的那只眼睛仔细观察咬痕:“伙计,他归你了!”   人群让开一条路,让可能患有传染病的男人通过。   塞罗被粗暴地从笼子当中拉扯出来,一时间失去平衡打了个趔趄,撞进那名神秘男子的怀里。和他看似瘦弱的外表比起来,他的身体简直坚硬得像一块花岗石。塞罗本能想要逃走,但他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衣领往后一带。塞罗失去了平衡,再次跌进同一个怀抱。   这位患病的男人,力气简直大得惊人,他抓住要逃走的塞罗,毫不费力地将男孩抗上肩膀,顺便拉上了他的裤子。   “有房间吗?”他冷冷地问。   “这伙计已经等不及了!”大眼的手下下流地吹着口哨,引来周围的看客的哄堂大笑,好像不是在看一名无辜男孩在为即将到来的厄运做最后的挣扎反抗,而是在看一出滑稽戏,“多可口的小家伙呀!他们还没上床,他就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啦!”   他的话引得石墙酒吧里的人哄堂大笑,一片乱哄哄当中,被冷落的猪脸男愤愤不平地吼道:“是我先买下他的,这不公平!”   大眼摊开手:“别担心伙计,等这次之后,他很快就会贱得值不了几个小钱!何必要去争这第一次呢?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的。”   如果,塞罗不幸感染了麻风病的话,这一天会到来得更加快速。   大眼好不容易止住笑,转身对塞罗和他的买主说:“你应该去老汉斯旅店,那里应该有房间,他就在那里工作,你以后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他。对了,你应该给他弄个口嚼带上,这只小野狗可是会咬人的。”   神秘男人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出石墙酒吧。   他们刚刚走出酒吧,塞罗就被放到了地上。   “去旅店。”他说。   十几分钟之后,塞罗领着他的买主进了老汉斯旅店。   “塞罗,你这个懒鬼!”老汉斯从厨房钻出来,他闪亮无毛的脑袋,瞬间大厅变得亮堂。光是靠这个脑袋,他就可以省下不少照明费,“你跑到哪儿胡搞去了?你的手怎么被捆起来了?你又惹事了!我可没有钱再给你还赌债或者是从监狱里把你保释出来!”   “这,这位客人要一间房。”塞罗可以和金牙的恶棍打架,却不敢和老汉斯顶嘴,他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指着站在身边的男人,“这个,我等会解释可以吗?”   “我买下了他。”男人冷冷地说,“去开间客房来。”   老汉斯疑惑地盯着塞罗:“什么意思?”   塞罗咧开嘴,笑得十分尴尬:“嗯,字面上的,意思,吧?”   “那你,领他上去。”老汉斯说。   塞罗在二楼找了一间空下来的房间——这件老旧旅店的空房不少——告诉客人可以随意使用这里。“如果有需要,请您叫我。”塞罗缩了缩脖子,抬起手腕上的绳子说,“我去处理一下这个。”   他用肩膀顶开门,正准备走,却被人抓住后颈给拉了回来。   “嗨,别这样——!”塞罗现在被捆住双手,要抵抗这样一名强壮的男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男人如同丢一口袋粮食一样,把塞罗丢在地上。可怜的年轻侍应惨叫出声,捂着摔下去时撞上的手肘,装作痛得打滚。   男人冷漠地转身闩好门,不顾在地上打滚呻、吟的塞罗,径直走到床头,拿起装满水的陶罐,倒了一杯水。塞罗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腰包里掏出小指粗细的瓶子,往水里滴了几滴不知名液体。   在塞罗还在思考那杯水里面被加了什么时,杯沿抵住了他的嘴唇。“喝了它。”那名神秘男人的声音比第一次和塞罗开口说话时要清楚许多。他说话时,脸上被拉开的绷带更大一些,露出一部分颜色浅淡的嘴唇。   多数麻风病人,都容颜可怖。而嘴唇作为人脸上最为脆弱的软肉,总是最先变形腐烂的那种。塞罗本以为会看见他白森森的牙齿,但他的情况看起来,或许病得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重。   “我知道了……”塞罗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双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他不掩饰自己给水里下了东西,并且要求塞罗主动喝掉,这不会是什么毒、药,他不想要自己的命。   “乖孩子……”那神秘男人低声说,他粗粝的声音在药物的作用下,在塞罗脑袋里回响。   塞罗以为,这最多不过是用来增加情趣的催、情、药之类,但他低估了这药物的作用。喝下去之后,塞罗的胃好像被一只大手给狠狠揪住,它疯狂地在里面翻搅,勾起强烈的火焰,似乎要从嗓子里冒出来一般。   “这是什么?”塞罗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疯狂抽搐的胃部,弄得他完全没办法保持片刻平静。   神秘男人没有回答,他兜帽下的眼睛明亮得如同夜空之中的星辰。他静静地注视着塞罗,仿若清冷星空之下的雕塑。   “该死……”这药物比塞罗喝过最烈的酒还要猛烈,他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随时都可能昏迷过去。如果可能的话,塞罗想要保持清醒,因为他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对待,他还想要再尝试反抗一下。   无助地趴在地上,塞罗扒着地板慢慢向被闩上的门爬去。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门板,立即就被人捏住脚腕给拖了回来。他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那神秘的男人花了大价钱,来买下他一夜。头晕眼花的塞罗被翻了过来,而后,被重重地摔到床上。   看来今天晚上,不把他玩残,都算这名买主仁慈。   “怜惜我……”在混沌将塞罗完全吞噬之前,他如同小猫一样呜咽着开口,“求你……”   神秘男人目光微微黯淡,拈起塞罗婴儿般柔软的黑发,在手指之间揉搓。他缠绕着绷带的下巴,线条十分英俊,若不是因为疾病而毁容的话,或许以前是一名顶好看的男人。他的嘴似乎在开阖,可惜塞罗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塞罗昏迷之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真可惜啊!   塞罗再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他撑开沉重酸痛的眼皮,环顾了周围。他很快就确认了下来——他还在老汉斯的旅店内。天花板上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老汉斯一直都没有足够的钱来修缮,所以每当下雨天,房顶都会漏水。   夜已经很深,星空黯淡无光,月亮早已落下,塞罗完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一片沉默寂静当中,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都清晰可闻。   似乎是治安官和治安队,在喊着抓贼。塞罗头痛欲裂,这状况和宿醉差不多。他费劲地坐在床边,用力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治安官的声音越来越近,巷子里的野狗在疯狂地吠叫。塞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乱糟糟以外,每一件都穿得好好的。   而且,他手腕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解开。勒红了的手腕还贴心地缠上了白色绷带。   他跳下床,才发现他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塞罗揉弄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于是他打算再睡一会儿,而且是脱掉衣服舒舒服服地睡。他解开衣服,晃动身体凑到窗边想要看看到底发了生什么。   狗的叫声越来越近,从这间客房可以清楚看见客栈后面的小巷。模糊的人影在巷道内快速穿梭,动作快得好像数条突袭猎物的毒蛇。在小巷转角处,人影散开了。那些人影当中其中一个,正冲着老汉斯的旅店,也就是塞罗现在所在的方向而来!   镇上治安队的人分开追击黑影,而治安官本人则跟着冲塞罗来的那个黑影飞奔。他手上的防风灯疯狂地晃动,他们追逐的黑影贴上墙壁,同治安官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这景象完全超越了塞罗的认知,他紧张地咬紧下唇,看墙壁上的暗影如同蛇一般攀爬游动。   它会到这里来!   塞罗慌乱地脱掉衣服,蹬掉鞋子,虽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认为这样做绝对是正确的。他飞快地冲上床,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被子如同堡垒一样覆盖全身,让塞罗感觉到安全。   他悄悄地把被子拉下一角,偷偷地向外张望,所见的景象简直叫人终生难忘。   ※※※※※※※※※※※※※※※※※※※※   塞罗: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神秘攻:那你愿意用什么代价来换?   塞罗:哼,小气! 第3章 被拍卖的男孩(三)   黑色的影子如同黏腻的奶油般从窗户的缝隙当中挤了进来,它在墙边形成了一大片深邃黑暗不可名状之物。而后,一名男人从暗影当中快速步出。他靠着墙,侧身瞟了一眼在底下闹哄哄的治安官,不紧不慢地拉下兜帽。   这时候,塞罗才得以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银色头发,明亮的眼睛在黑暗当中反射出火光。他快速地除掉那身可疑的衣服,把它们一股脑地塞进床头的柜子里。而后,他拉下遮盖住脸的皮革面罩,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   塞罗在老汉斯旅店工作这么长时间,见过不少漂亮的美人。来自于各种族群,各种颜色的美人。塞罗自认为是见过些世面的,可现在他也不得不为造物者的巧手而惊叹。   以前塞罗所见过的所有美人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他眼前这名男人的一半。仅仅是模糊不清的侧面,都足以让人迷醉。   他的身材比穿着衣服的时候显得要强壮一些。肌肉均匀地覆盖住他姿态优雅的身体,光滑紧绷的皮肤包裹着它们。在他的后腰处,塞罗看见了一晃而过的图案,似乎是纹身之类的东西,状似一条黑色的蛇咬住自己的尾巴。   或许是已经听见了治安官们上楼的声音,他动作迅速地钻进被子里,正对上塞罗挪不开的眼睛。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期在旅店工作,塞罗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在流氓、暴徒和喜欢骚扰他的醉汉当中生存下来。他也知道,这时候要保命的最好办法就是闭上眼睛装睡。   此刻,塞罗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盯着对方那张略带愠怒的脸无法挪开。   伴随着治安官吵吵嚷嚷的呼喝与老汉斯带着哭腔的哀求,他们从旅店老旧的楼梯上拾级而上。吱嘎吱嘎的声音停下之后,被踏在二楼走廊的声音所代替,急速的脚步声已经快抵达门前。   在塞罗叫出声之前,他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塞罗的嘴。缓慢均匀的呼吸,以及紧皱的眉头,都在警告塞罗不要乱喊。塞罗识趣地点头,手指了指门外。   趁着男人松开钳制的机会,塞罗快速翻身跨坐到他的身上。他跨坐下去时,尖锐的痛楚从臀尖传来。塞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咬住下唇也没能含住脱口而出的呜咽。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这名神秘男人腰间挂着的匕首。   刚才在黑暗当中,塞罗光顾着看他的外貌,没有注意到这匕首。突然被刺破皮肤,疼得他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刚刚那一声呜咽弄得有些响,塞罗身下的男人猛地坐起来。疼得坐不稳的塞罗身体前倾,正好和他额头撞到一起。就在他捂着脑袋着手调整匕首的位置的同时,他们身后的门传来一声闷响,猛地被人给踹开。   塞罗灵机一动,顺势低头把脑袋埋进男人脖颈之间,顺带还在肌肉紧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男人低沉的闷哼和身后暴躁的诘问同时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治安官提着防风灯,警惕地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名男人。   塞罗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旖旎暧昧,他跨坐在一名陌生男子身上,被子只堪堪遮住两人下半身,而他光裸的背部则一览无余。塞罗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难为情地拉过毯子披在身上,颤抖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下了床。   “这种时候……”塞罗光脚踩在地面上,寒冷和疼痛,外加被揭穿的恐惧,让塞罗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也知道他不应该说谎,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装傻下去,“还能做什么呢?大人?”   治安官那张冷硬的面孔上挂着嘲讽的微笑,他拿着防风灯仔细地观察着塞罗——从他眼中的水光和脸上的泪痕,通红的脸颊上害羞的表情,紧紧咬住的下唇……到他抖个不停的双腿之间,还有顺着大腿流淌的殷红血迹……   完全就是一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所以……”治安官脸上挂着暧昧而又轻蔑的笑容,他呲了呲牙花,眉毛挑的老高,“看来你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晚上,你也想通了,要捞点小钱……很好,这很好!”   他的手指暧昧地摩挲着塞罗的脸颊,直到塞罗难堪地扭头别过脸去。   治安官有个外号,名为“恶犬”。这个外号再适合也不过,塞罗敢肯定——整个斯刚第王国,没有人可以比他更适合这个外号。   首先,他的那副尊荣,完全对得起这个外号。向下的嘴角把整张脸的脸皮都往下拉扯,造成深重的眼袋和刻痕一般的法令纹。他的脸上,还有两条贯穿全脸的伤疤,一条贯穿颧骨,另一条则把他右眼的眉毛均匀地划分成两段。   而且,对于罗河冈镇已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所有危险,治安官都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他总是知道在哪儿会出乱子,然后第一时间赶到。如果有人在罗河冈镇犯罪,那么首先要过恶犬这一关。就算是当时他没有来得及阻止,事后总会栽到他手上。   去年那个无头……不,准确地说,是只剩下一颗泡烂的头的悬案,也让他给破了案。   “恶犬”不友好,手段狠辣令人生畏。   同时恶犬也是老汉斯旅店酒吧的常客之一,他只要有空就会到酒吧里来喝上一杯,顺便看塞罗怎么对付那些想要占便宜的醉汉。塞罗不敢在恶犬面前造次,他可不想恶犬再找理由把他关进监狱里。在监狱里,塞罗为了保护自己,学会了打架和装凶。   于内在,他的心依旧柔软而又善良。   老汉斯及时凑过来解释说:“尊敬的大人,塞罗他是欠了赌债,金牙把他给拍卖了。这是买主。”   “哦。”治安官恹恹地回答,他拿着防风灯大步走向床边,提灯照亮那名神秘男子的脸,“你是个外乡人,我没见过你。”   神秘男子用缠绕着绷带的手遮住明亮的光线,他的银发在温暖的火光当中如有碎银在期间闪耀。塞罗看见他掉在地上的皮带,悄悄挪到床边把它给踢了进去。   “我在问你话!”治安官一手握住剑柄,像条狗一样高声咆哮,“回答,否则你会对你的傲慢付出你无法承受代价!”   “大人,他今天下午才到这里来!”塞罗赶紧插、入两人中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插话,“以前没见过,但我看他不是什么坏人。你们在抓谁?”   “你不需要知道!”治安官不耐烦地推开塞罗,恶狠狠地威胁坐在床上的男人,“外乡人,你最好是现在告诉我,否则……”   那名神秘男子淡淡地开口,依旧没有把手拿开:“我只不过是个从北地来的流民罢了。”   “他不是什么坏人,”塞罗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床边可怜巴巴地说,“我们整夜都在一起。不管是你们在追踪什么人,他不可能从这里出去。你看,窗户都还关着呢。”   恶犬朝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他的人立即查看了一番房间:“长官,窗户是关着的。上面积累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   “我可没有看错,你们也都看见他朝这边过来,”恶犬狐疑地环顾了一圈房间,下令道,“仔细地搜索这个房间!”   在他们搜索房间的时间,塞罗趁机磨蹭到床头柜旁边,一屁股坐在上面。但他忘记了臀尖上的伤口,他才刚刚坐下去,就疼得一下弹了起来。他懊恼地瞥了一眼床头小柜子上的血迹,可怜巴巴的样子引来治安官一阵轻蔑的笑声。   忍着痛,塞罗还是坐了上去。   “长官,衣柜里没有。”   “长官,床下也没有。”   “长官,窗帘后面没有。”   …………   他们当然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搜索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床上好端端地坐着,轻松地背靠床头坐着。塞罗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在被子下面,他正紧紧握着匕首。   现在塞罗能够做的只能是祈祷——什么神明都好,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他可不想要惹上罗河冈镇的长官。   恶犬狐疑地盯着塞罗,直盯得赛罗背后汗毛倒竖。但他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怜无助地揉搓刚刚遮住屁股的薄毯子。   “起来。”恶犬摁住塞罗的肩膀,他眼尾上挑的眸子里闪耀着不信任的光点,“我现在要搜索一下这里。”   一句话让塞罗的神经立即绷紧,这里面可是放着那名神秘男子刚刚穿着的刺客服装!他们肯定看见了这些要追击的人穿的衣服,如果这衣服被发现了,那他俩可就彻底完蛋了!   “你就饶了我吧,尊敬的大人。”塞罗无奈地摊开双手,可怜巴巴地向他祈求,“让我歇口气吧,我累得要命,再也站起来了。”他眨巴着眼睛,鼻子一酸,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求您,求您,求您,求您了……再说,这里面怎么可能藏得进去人?只是一个小抽屉而已!”   恶犬狐疑地眯了眯眼睛,猛地一把推开塞罗。他中心不稳地向前跌倒,差点撞上床上男人的时候,却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防风灯照亮那一块黑暗区域,一条黑色皮带从抽屉缝隙里漏了出来。“嗯,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恶犬狐疑地瞥了塞罗一眼,“这可不是你的东西,小塞罗。”   ※※※※※※※※※※※※※※※※※※※※   塞罗:你帅到我了,赔钱!   神秘攻:? 第4章 被拍卖的男孩(四)   “别碰!”塞罗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摁住抽屉不让恶犬打开,“这东西有麻风病!”   “麻风病?”恶犬重复了一边,厌恶地看着那条黑色皮带,“哪儿来的麻风病?”   “你看,尊敬的大人,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您不能碰这种东西。”塞罗歪着脑袋,小脑瓜转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您也看见了,这位先生……手上满是绷带……”他指了指床上的男人,“这么热的天气,他来的时候还穿着长袖呢!”   “是这样吗?”恶犬转头问老实巴交的老汉斯。   老头疯狂地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的,大人。这位客人下午到来旅店,说要住店。整个旅店的人都看见他穿着长袖。”   恶犬双眼微眯,指着床上的男人说:“把你的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他简直丑得要命!”塞罗连忙说,“他脸上的皮肤和融化了的蜡烛差不多!嘴巴的皮肤一点不剩,和去年你们在地窖里挖出来那颗,就是那颗在啤酒里泡了好几个月的脑袋没什么两样。”说着他还逼真地干呕了几声,等他喘过气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靠太近说不定会被传染上麻风病!”   塞罗的话明显引起所有恶犬和治安员的不适,去年轰动罗河冈镇的谋杀案正是这位恶犬办理的。虽说两个多星期之后抓捕到了凶手,但是它造成的影响还没有这么快散去。   有两名治安员也跟着塞罗、干呕了几声,所有人——包括老汉斯——都捂住了嘴。恶犬脸色惨白地咳嗽几声——当时那颗脑袋被展示在镇上的公告板附近,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见过。   “二楼有好几间房子呢,尊敬的大人!”塞罗看见对方的神情有些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继续说,“你们看见那个人或许是冲这里来了,但是也可能去了其他的房间。我在这里没有看见任何人在这期间进入到这间房子里。”   “尊敬的大人,如果在这里耽搁得太久,让那个可恶的混蛋给跑了,那就不好啦!”塞罗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他把眼睫毛眨巴得像煽动翅膀的蝴蝶,“我相信你们会给那个恶棍点颜色瞧瞧的!要是能够抓到他,一定会让他好看!尊敬的大人,你当然可以怀疑和审问我,我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啦,让那个该死的混球跑掉,那可就划不来了。”   恶犬用他那双狐狸一样的双眼打量塞罗,直到看得塞罗难堪地低下头。“我们走。”他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小侍应,朝他的手下使眼色示意离开。   临走时,恶犬还不忘戏谑地冲着塞罗笑:“麻风病人你也敢咬,真是只小野狗。真不怕得病吗?哦,不不不,笨蛋是不会得病的!”   塞罗自嘲地夸张假笑:“是啊,我是笨蛋嘛!才不会得病!”   老汉斯被横蛮的恶犬揪住衣领,连拖带拽地离开。罗河冈镇的治安官和其他地方都不同,他曾经参加过古德斯城的进攻和防卫战争,与埋头对付文书的恶犬比起来,他可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曾经喋血沙场的硬汉。也只有他这种手段和态度同样强硬的人,才能够镇压得住罗河冈镇众多的帮派和流民。   他们离开之后,塞罗赶紧闩上了门。他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在旅店二楼住宿的客人无一例外都被叫了起来。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恶犬带着什么都没有搜查到的治安员,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老汉斯旅店。   他们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塞罗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坐在冰冷的地上,他脑袋瓜里乱糟糟的。   打断他思路的是他离地的双脚,那名神秘男人轻松地抓住他的脖子,把他给提了起来。塞罗感到窒息,两条长腿无助地乱蹬,小脸憋得通红。   那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背着光,俊美的面庞严厉得宛如死神。他手持冰凉锋利的钢铁,贴在塞罗脖子上。   昨夜光线过于黑暗,塞罗没能看得很清楚,现在这冰冷的钢铁紧贴颈部皮肤,他才发现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武器。约莫三吋长的锋刃,短小的刀柄都说明——这刀只能用来剃指甲,根本捅不死人。   但是,被这样锋利的道具抵住脖子,割破喉咙的话,塞罗不认为自己还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这人的战斗技艺和力量,都远远在他之上。   “哈啊……我……不会……哈……”他憋红了脸极力挣扎,双手无力地在那神秘男子的强壮的上臂上抓挠,略带粉色的脚后跟胡乱踢打门板,“哈……告密……”   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击声,震动得抵在门板上的塞罗脊背发麻。嗓音粗哑的男人敲门咆哮:“昨天晚上闹了半夜,今天一大早又开始了!”   塞罗难堪地抓住神秘男子的胳膊,试图用双脚踩上门板稳住身体,不让窒息感来得那么强烈。   “别动……”这名男子逼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他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令塞罗肌肉僵硬。从背后传来的震动和敲打,更是让塞罗害羞尴尬,不知所措。   老汉斯对客人道歉讨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示意让客人下楼之后,传来一阵老人特有的嘶哑而又剧烈的咳嗽声。等他清好嗓子,敲门声和吼叫又响了起来:“塞罗!该死的懒鬼!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快点去端早餐!我雇你可不是让你睡大觉的!”   “安静……”神秘男人低声说。   塞罗闭上嘴,感觉握住他脖子的力量松了一些。他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握住他脖子的手终于放过了他。他跪坐在地,瞪大眼睛大声喘息,冰凉的钢铁依旧紧贴脖颈,他不敢乱动,也说不出来话,除了剧烈喘息,不敢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塞罗!你还在磨蹭什么!”   这栋旅馆几乎和罗河冈镇一样古老,塞罗毫不怀疑它的年头,尤其是在门板顶上的尘土沙沙往下落在他头发里的时候。老汉斯近乎于疯狂的锤击,让破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呻、吟,下一击就可以锤爆门板,当它当场倒地。   神秘男人用小刀挑起塞罗下巴:“回答他。”   塞罗不住地嘶气,两眼直直紧盯锋刃:“是……是的——!我……我很好……哈……我马上……就……就来……”   老汉斯走了,贴着塞罗脖子上的钢铁也收回神秘男子的皮质刀鞘当中。那样一把小刀,在他的腰带上显得毫不起眼。它是那么普通平凡,不引人注意,甚至在第一次见到这名男子时,塞罗都没有发现他随身携带了这样的小刀。   但他竟然还贴身带着,即使是睡觉都挂在腰上。   塞罗整理了片刻思绪,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当时,这家伙,他的小刀,没有收回刀鞘。这不由得让塞罗更加好奇起来。   他们这些外乡人,到罗河冈镇来做什么呢?买下他,是掩护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神秘男人戴上面罩,他透过皮革的声音显得阴郁而又沉闷:“别想告密。”   简单直接的陈述句,陈述的却是一个致命警告。塞罗还不会傻到会承认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确实考虑过在保证自身安全之下,跑去找恶犬的想法。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瞬间,一点也不长。   “不,不……我……没有……”塞罗慌乱地抓住掉在地上的毯子遮住身体,缩得小小一团盯住脚,大口大口地拼命吸气,“我……如果要……要告密……就……不会……哈……说谎救你……”   在晨曦之中闪耀的银发被拢在一起,神秘男人将它们向后梳理服帖,罩进兜帽之中,一根发丝都没有漏出来。很快,他那张完美得超乎想象的面孔又笼罩在阴影当中。   “走。”他对塞罗歪了歪脑袋。   塞罗连忙爬了起来,拾起自己胡乱丢了一地的衣服,再快速一件件穿好。他穿衣服时,神秘的男人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当中,静静地观察他。如果不是塞罗早知道,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这个房间内。   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塞罗有些难堪,但还没有表现得太过。不过当他要去打开门闩时,总感觉缺少了一些什么。   他伸手摁住胸口。   那里既平坦又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塞罗瞬间慌了神,他嘴里嘟嘟囔囔不停,转着圈地在屋内疯狂地翻找。坐在角落当中的男人一言不发,沉默冷静地注视着他,好似阴影的一部分。   终于塞罗在床下找到了自己的宝物,他小心翼翼地将连着小口袋的皮绳拉起来,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又吹了吹。“天呐,天呐……”他低声嘟哝着,自言自语个不停,“宝贝儿,你可不要这样吓我。没了我的幸运女神,可要我怎么办呢?”   打开口袋,塞罗从里面倒出一枚硬币,摊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瞧了又瞧。“还在,还在……”他拿起硬币放在唇边吻了好几下,才重新装好它,把绳子挂在脖子上,把口袋装进围裙里面。拍了拍胸口,感觉抵在手心当中的触感,塞罗轻声喟叹,无比安心。   “真是太好了。”这是他的宝物,只要一时半刻离开他,他就感觉心焦难忍。   要说那硬币,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它不是真正的硬币,甚至连金属都不是。它只是一个粗糙简陋的圆形。用陶土捏成,仿照真实硬币,一面刻着迎春花,另一面是海螺。它只是小孩子的玩具,一个铜子儿可以买上一大把。   要是其他人看见塞罗这样宝贝这小玩意儿,任何人都会感到好奇。但是那名神秘男子并没有,或许他自己的真实生活,比塞罗的这点小秘密更加不合常理。   塞罗穿戴完毕,临走时还对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点头示意。   ※※※※※※※※※※※※※※※※※※※※   神秘攻:……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趁机摸胸)   塞罗:喂喂!我们说的“什么都没有”不是一个意思啊! 第5章 被拍卖的男孩(五)   塞罗本以为,昨天晚上他们算是有过共同犯罪经历,对方怎么说,也应该对他表示点感谢什么的。可对方根本懒得理他,石雕般纹丝不动。   讨了个没趣的塞罗顺手带上了门,顺带还压下了稍微有点乱撞的小鹿。长得好看的人性格都糟糕,果然一点不差!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个例外,他气冲冲出门,差点撞上端着两个硕大托盘的老汉斯。   “你瞎了吗?!”老汉斯骂骂嘞嘞地躲开,努力稳定身体不让托盘里的汤汁洒出来,“有这个空在这里和人腻歪,还不如到厨房去帮忙!我们这里已经忙不过来了!去取菜,送到客房去!”   “是的,老板!”塞罗调皮地并起两根手指在额头上点了一下,“我马上就去,还有什么吩咐吗?”   老汉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压低声音问:“他起来了吗?有没有为难你?真的有麻风病?”   塞罗愣了半秒,几乎是处于本能地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他还在睡呢!老板。”他瘪了瘪嘴,指着紧闭的大门说,“他倒是没怎么为难我,难得你还能够关心雇员,我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你能够放我一天假,我会更感激的。”   “快去给我干活!”老汉斯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端着托盘向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真的有,有那个……那个脑袋……那么丑?到底有没有麻风病?”   “是的,没错!他只是个丑得要命的混球。不过大概没有麻风病。”塞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我没见过这样强壮的麻风病人。”   “你还真是……”老汉斯摇着头,推开了旁边客房的门,“早上好,先生!这是本店特制的顶级早餐!新鲜的牛奶和上好的卷心菜,还有一大块现烤的面包和涂面包的奶油……”   “反正钱又不丑!”塞罗故意扯开嗓子说,“金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不是吗?”   塞罗哼着小曲离开,从客房送早餐出来的老汉斯瞥了一眼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刚那些话,在里面的神秘男人一定听见了,这让塞罗有一种小小复仇得逞的快感。他哼着小曲走下老旧的楼梯时,旅店大厅内一阵哄堂大笑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看看是谁来啦!”   等着看笑话的闲汉一大早就聚集在老汉斯旅店里,塞罗甚至怀疑不少人从昨天下午就没有挪过窝,那些熟客都坐在自己平常喜欢的位置上。他们冲着塞罗吹口哨,拍手跺脚起哄,轻蔑的话语和讪笑此起彼伏。   “那不是那个被拍卖的小屁股吗?”   “小屁股,”牙齿蜡黄的混混下流地调笑,“昨天晚上感觉怎么样呀?”   “我看好得很,”买他不成的猪脸男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他内心一肚子都是气,一大早过来肯定不是来看塞罗有多么得意,“没看见他开心得哼哼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整个旅店里的气氛既热闹又欢快。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从别人的不幸那里来获取可怜的快乐。可悲的是,这种人还真不少。塞罗打心眼里厌恶他们,又同情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除了低级趣味的幸灾乐祸,快乐也可以从更为光辉美好的事情当中获得。   那些不堪入耳的低级调笑,让塞罗的脸涨得通红,可他又不能在店里打架。这是罗河冈镇唯一可以让他落脚的地方。他转身跑到厨房已经堆积成山的出菜窗口拿早餐,尽量不去注意那些低级人渣们的调笑。   幸好老汉斯及时从二楼下来,他没有让塞罗去一楼大厅里端早餐,而是亲自做这些事情。虽说老人嘴里总是骂骂嘞嘞,说塞罗动作慢,又笨又懒,嫌弃个不停,却只让塞罗在厨房里帮忙传菜。   见不到塞罗,那些流氓地痞无奈很快就觉得没趣,不在这里吃早餐的人渐渐散去。   最近几天来到罗河冈镇的外乡人有些多,塞罗整个上午都被旅店的忙碌工作所占据。他提着客房的马桶去屋后清洗,用最大力气去使劲刷那些桶子。   “啊!笨蛋!笨蛋!笨蛋!我真是个笨蛋!”几分钟之前,塞罗去那间客房时,那神秘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而塞罗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混蛋还没给房钱!”塞罗用力刷着木桶,刷子刮擦着木桶内壁声音刺耳得要死,“我果然还是……应该……吧?”   “应该什么?”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塞罗一跳,他跌坐在脏污泥泞的地上之前,说话的男人伸手拉了他一把。   那名神秘失踪的男人,又神秘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去换下了那套可疑的黑色刺客皮衣,现在他正穿着昨天下午出现在老汉斯旅店穿的那套衣服。想到这身破烂的流民衣服之下,包裹着他线条优美、肌肉紧实的美好□□,塞罗不自在地红了脸。   “应该……嗯……问一下你的名字!”塞罗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虽说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可也算不上是在撒谎,“你看,你还没结房钱!老板他是要记账的——某位先生,在几月几日入住本店——大概就是这样。”塞罗摇晃小脑袋,一说起话来和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如果说你是没有付账就跑了,老汉斯会在他的账本上狠狠记上一笔!”   神秘的男人沉默地盯着他,完全没有要打断塞罗的意思。   “你看,我们店虽然不大,可在罗河冈镇存在的时候就有了。”塞罗指了指那栋破旧的建筑,“别看老头子那样,他可是罗河冈镇旅馆行会的首席!他记上——这位先生没有给房钱就跑了。那么整个镇子都不会再接待这个人,还会抓住他讨要房钱呢!所以这很重要。”   “我只是个丑的要命的混球,”神秘男人双手抱臂,不紧不慢地说,“名字,不重要。”   他原来都听见了!塞罗瘪了瘪嘴。整天把耳朵塞在兜帽里的家伙,听力还算得上不错。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塞罗咧开嘴笑得挺尴尬:“你不会是为了这种事情回来找我吧?”他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况,摇着手指阻止不断靠近他的刺客,“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一个人长什么样,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   神秘刺客凝视的眼神直叫人浑身发冷,即使是在仲夏,塞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喂喂!等等,先生请等一下,我不会再打听你的名字了。我是说,这事情交给老汉斯来问。”他无助地摆动双手,不断地向后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名神秘男子给予他的回答,只有沉默。   “我不是说你很丑,实际上,我觉得你不丑。”塞罗缩了缩脖子,语速越来越快,“昨天那个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我是说,你不能这样,我可是救过你。就算是说了什么坏话,那也不是为了帮你吗?”他的后背抵上墙壁,已经无路可退,“我是想帮你的,先生,你不能这样对我!”   “除了虫子……”男人的胳膊横在塞罗耳边,猛力一拳锤上墙壁,弄得墙皮扑簌簌往下落。“还没什么东西敢咬我。”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令人毛发炸裂,塞罗原本柔顺无比的黑色短发在头顶支起来一小束。“你……你你你……”他牙齿疯狂地打颤,一开口就结结巴巴,只得尽量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全身还抖个不停,“你想……怎……怎么样?”   神秘男人瞟了一眼塞罗被吓支起来的头发,还有双手抱胸恨不得尽量缩成一团的小模样。他哼了一声,听起来既像是冷哼,又像是冷笑。   六月的罗河冈镇气温很高,塞罗穿着南境最常见的亚麻布短袖,大开的领口露出脖颈上粉红色指痕——半天时间还不足以让这些痕迹消失。   现在,他雪白的肌肤映衬着粉红的指痕,流露出难言的旖旎暧昧。   神秘男人的目光微微黯淡,伸出一根手指勾开塞罗的衣领。露出半截纤细瘦弱的肩膀,塞罗难堪地扭过头,精致的锁骨与秀气的下巴之间,凸显出连接它们的漂亮线条。他缓慢地拉下脸上的绷带,低头埋进莹白的脖颈之间。   而后,狠狠咬了一口。   “嗷——!”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塞罗一下子蹦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一顿乱锤,却被那男人以娴熟地技巧制服,双手死死摁在墙上。他现在感觉委屈得要命,眨巴着眼睛说,“你,你干什么呀?!”   神秘男人放开他,再度将那张迷人的脸用脏兮兮的绷带遮上:“以牙还牙。”   “这下算是扯平了吧!”塞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屁股坐在后院的石头上,愤愤不平地揉着自己肩膀上的齿痕。这家伙,还真咬!他痛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有没有咬破皮肤。   他感觉得到火烧火燎痛楚,以及不曾散去的被尖锐的虎牙刺破皮肤的感觉。“哼,幼稚!”环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人,塞罗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幼稚的讨厌鬼!白痴!笨蛋!傻瓜!蠢驴!脏兮兮的流浪狗!”   “你在骂谁?”老汉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上还提着一大捅水。   ※※※※※※※※※※※※※※※※※※※※   塞罗:喂,你很小气啊!说你难看你还嫉恨上了!还咬我!   神秘攻:以牙还牙有什么不对?再说我也没说你丑。   塞罗:我知道你好看就行了,别人不需要知道。   神秘攻:你占有欲很强哦。 第6章 为什么蛇会咬自己尾巴(一)   塞罗连忙蹦起来,连声说“没有、没有……”,他接过老汉斯手上的水桶,嘴里说着“老板,我来,我来……”手忙脚乱落荒而逃。   “嗨,塞罗!你这个笨蛋!你要去哪儿!”老汉斯在他后面大喊,“厨房在那边!送到厨房去!”   很快就要到午餐时间,从现在开始,塞罗一点空闲都不会有。他按照老汉斯的吩咐忙里忙外,用各种杂事来填充脑袋,让自己不至于胡思乱想。   今天下午比昨天下午的客人更多,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少人都跑到老汉斯旅店里来喝酒,以便接着酒意,对他们不熟知的事情高谈阔论。他们聊得是如此热火朝天,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有一些陌生的北地人进入了老汉斯旅店。   塞罗忙着给客人上酒,也就不用去考虑那名神秘男人。他是谁?他想要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目的?对于塞罗来说,他就像是一团谜,还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解开的那种。   午后一小时,大眼摇晃着身体,一脚踹开旅店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已经在别处喝了不少,疤痕纠结的脸上红得像猴子屁股。   大眼和他帮派的小弟走到一张桌子前,凶神恶煞地站着。根本不用开口,就吓跑了那里的酒客。塞罗只好安排客人坐到别的桌子上去。   他像一只蜜蜂一样忙来忙去,好不容易才安顿好,又有人大声嚷嚷着叫他上酒。他跑得飞快,胳膊上湿漉漉的全都是洒出来的啤酒。可就是这样,客人们还是催个不停。   更加要命的是,他路过大眼身边时,正在和手下商量着什么的大眼突然伸手狠狠地抓了他屁股一把。   那一下正好抓到屁股上的伤口,塞罗尖叫一声,手上的酒杯摔落在地,啤酒洒得到处都是。“你做了什么!”赛罗原地蹦了好几下,飞溅的酒液不仅弄湿了整个鞋面,也濡湿了他光洁的小腿。   大眼对塞罗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昨天晚上看来搞得挺厉害嘛!”他的手下也跟着笑得前仰后伏。   “才没有!”塞罗红着脸反驳道,“你不能这样,你弄洒了六杯酒,你得买下它们!”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醉汉插嘴说:“不仅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还在搞呢!”   大眼邪恶地扯开塞罗的衣领,让他脖子上的指痕和肩膀上的齿印无处可藏。“看呀,看看这是什么?还说不是?”大眼邪笑着说,“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反驳什么了!今天晚上给你找个恩客怎么样,他可是肖想你很久了!”   “不了,谢谢!”塞罗飞快地答道,“拉皮条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大眼’。你难道没有更好的工作可以做了吗?”   “大眼”这个称呼惹怒了这个恶棍,他一把揪住塞罗的衣领,扬手就要打他。   他们抓住了塞罗的弱点——他从来不敢在老汉斯旅店里动手。他闭上眼,等待了许久,巴掌都没有落下来。他抬眼一看,大眼被人抓住了胳膊,扭曲的面孔看起来痛得不轻。事实上,大眼痛得脸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发出一连串如同蛇吐信一样的嘶嘶声。   由此可见,抓住他的人,力量有多么惊人。   虽说那个人的外表,看上去并不强壮。   “他不愿意。”那人说。   赛罗看见他,感觉好像就是在做梦一样。   是那个刚刚才咬过他的神秘男人。   大眼受不了痛,揪住塞罗的手慢慢松开。塞罗赶紧蹦跶到一旁,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还不忘警惕地盯着大眼,生怕大眼和他的手下扑过来打他一顿。这些醉汉,只要一闻到出乱子的味儿,就能够把旅店给掀翻。   神秘的男人歪斜脑袋,毫不费力地将大眼给推出去好几码远,跌进他手下恶棍身上。“你……别以为就这样会算了,外地人!”大眼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他咆哮不止,“我刚刚看见恶犬了,他带着医生和牧师正往这边来!”   他的话引起一阵骚动。这对于这位可能有麻风病——并且塞罗昨天晚上也证实了这一点——绝不是什么好消息。除非是王公贵胄,斯刚第王国对于麻风病的处理向来简单粗暴。最好的情况是抓起来隔离在孤岛之上,最坏的结局就是当场杀死——可能是杀死之后就地埋掉,更糟糕可能是活埋,甚至是活活烧死。   不过,这对于与此事无关的人来说,处决可是一场难得好戏。如果是火刑或者是砍头,还会有小丑先行上台表演。罗河冈镇不经常处决,上一次还是在去年。塞罗还记得那次,几乎全镇有空的人都到了镇子的广场上观摩。   妇女们带着勾针、背着孩子,男人们扛着工具,带着凳子。小贩在人群当中叫卖,贩卖水果、点心和坚果。作为为数不多的免费公众娱乐,在罗河冈镇很受欢迎。当然,这也和多数死刑犯都会被押送斯刚第王国的王城凯拉尔城处决有关。   听着大厅里的议论纷纷,大眼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玩了一晚上还搞出感情来了?杂种!”   塞罗扮了个苦相,扯住为自己解围男子的衣袖。他扭头瞥了一眼塞罗,只是说:“小妞。拿杯啤酒来,要快。”   小——妞——?!这个称呼塞罗很不满意!   “你才长得像小妞。”塞罗背过身做了个鬼脸,俯身拾起掉落一地的酒杯。磨磨蹭蹭了半天,直到老汉斯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他才嘟嘟哝哝地跑去重新端了几大杯酒。   塞罗再次回到旅店大厅时,那名神秘男人已经坐到了角落处的桌子边。那里是整间大厅里最黑的地方,鲸油吊灯也无法照亮。他脏污外套包裹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与阴影当中。   刚刚放下酒杯,旅店大厅的门就被粗暴地踢开。恶犬的蓝色高帽挤进光线昏暗的大厅,他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握紧手中长剑大喊:“他在哪儿?”   大眼狗腿地跑过去,冲着黑暗的角落指:“他在那里,长官!”   镇子里的牧师与医生,治安员与收尸人、入殓官以及挖坑、抬尸等一大群人推门而入,在旅店门口乌压压站了一片。   闻到要出乱子的味儿,流民醉汉地痞无赖都来了精神。不少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还有些闲汉在窗户外面探头探脑。   老汉斯旅店的大厅内,气氛前所有未有的紧张。   在恶犬的治下,他允许流氓和各种帮派的存在,有时候他们会互相利用。当然,这些帮派肯定也会给他一些好处。他就像一条永远吃不饱的狗一样,在他的地盘上尽情猎食。   而现在,这头恶犬高姿态地环视了一圈大厅,凌厉的目光慢慢扫过在座的每一人。   “瞧瞧这是谁来啦!欢迎您,大人!这种时候看见您,真是难得!”老汉斯双手在脏兮兮的围裙上搓个不停,“那么,要喝点什么?”   恶犬沉默地推开老汉斯,慢慢踱步向坐在角落里的神秘男子靠近。他后面乌泱泱一大群人跟着他,好像是跟着母鹅的小鹅仔。   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站了起来,挡住恶犬去路。他有典型的北地人特征,浅金色长发结成发辫,挂在胸前。这家伙看上去至少有七呎高,皮肤苍白,毛发发达,壮的像头熊。他穿着无休的罩衫,肌肉纠结的臂膀环抱在胸前。那胳膊粗得简直不像人类,大臂肌比塞罗的脑袋还要大,拳头到手肘上布满神秘纹样刺青。   “什么事?”正如塞罗所想,他的声音低沉浑厚,透出不善。   恶犬一行人停了下来,就在距离那神秘男人两张桌子位置处。   恶犬眯起双眼,眉毛纠结成一团。他打量这名壮汉的同时,附近几张桌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得气质都如出一辙,满脸都写着“我们不好惹”。   “我得那个麻风病人。”恶犬指着坐在角落里神秘男人说,“那么,你们认识他?”   神秘男人没有回话,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但是,他在黑暗中,在包裹着身体的破旧衣衫当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威严气势,依旧令人心生敬畏。   壮汉闷声回答:“我兄弟没有麻风病。”   塞罗瞥了一眼壮汉,又拿眼角的余光悄悄偷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男人。内心腹诽不止——你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兄弟。   “那他为什么在仲夏还穿着长袖?”面戴鸟嘴面具的医生说,“脸上和手上那些绷带又是什么回事?”   神秘男人低下头,抿了一口啤酒。   其他人则没有搭理他。   医生求助地望向恶犬,后者用眼神指责了他的无能,帮腔说:“回答这鸟嘴的问题!”鸟嘴医生不满地嘟哝,隔着面具没人能够听清他在说什么。恶犬见这些人不回答,指着壮汉说,“回答他!否则我们要带走他,还有你们,可能也感染了麻风病!”   这些话无异于往油锅里扔石子,整个大厅里顿时就炸了。一名醉汉晃晃悠悠地撑着身体大喊:“烧死这些外乡佬!”但在被北地人给盯了一眼之后,吓得打了个酒嗝跌坐在地。   那些外乡人环顾了一圈周围,很快就吓得那些平常欺软怕硬的地痞闭了嘴。   塞罗数了数,站起来以眼神警告四周的外乡人有七人,加上一直端坐在角落里的神秘男人,也一共才八个人。而恶犬加上治安员有二十人,大厅里的酒客三十多个,外加医生刽子手那些人,等会打起来,老汉斯旅店屋顶都会给掀翻。   这些人只要有机会,不制造点乱子来肯定是不会开心的。其中一些人,在旅店酒吧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反正也不会打烂自己的物什。最多在镇子广场上戴枷示众三天,过后还是改怎么混,就怎么混。   “或许他怕冷!”塞罗插嘴说。这句话一出口,他立即就后悔了,整个大厅的目光齐刷刷投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好像没有穿衣服在被人观察,“或许是,得了寒热病?受了伤?大概?”   “你昨天晚上不是这样说的,小崽子。”恶犬狐疑地打量一番塞罗,“你说他有麻风病。”   塞罗缩了缩脖子,低声回答:“尊贵的大人,他那样穿着,是个人都会那样想啊!昨天晚上天也很黑,我什么都看不清楚,还被吓得不轻。可是,今天早上……我不那样想。这位客人明显是有痛觉的,麻风病人感觉不到疼痛,而他可以感受到。”   “什么?”恶犬问。   “嗯,是这么回事。”塞罗脑袋瓜飞快地运转,小脑袋里唰唰唰瞬间冒出一千二百多种说辞,“尊敬的大人,您看……您是知道的,这位客人昨天买下了我。虽说这只是一种交易,可是他明显很喜欢这样,以至于今天早上……”说到这里,塞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扭头瞥了一眼神秘男人,只看见对方依旧不动声色坐在那里,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在一起。   “咳……今天早上,这位客人还想要再重复一次昨夜的事情。”塞罗用快速的语速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手舞足蹈地说着并不存在的过程,“可是我还得干活儿,老汉斯……老汉斯知道!他听见了!客人把我抵在们班上,老汉斯后面敲门,让我去做事。”塞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要说这事情可是糟糕透了,可我不能这样陪着这位客人,毕竟他还没有为今天早上这次付钱呢!”   他的话引起醉汉的哄笑,黑脸汉子顶着两坨红霞高喊:“是的,我也听见了!”   恶犬眼神不善地环视一圈,让老汉斯旅店的大厅再次安静下来。   塞罗吞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所以我踹了这位客人一脚,当然我为这一脚正式给他道歉。”他夸张地鞠了个躬,又直起身来,“那一下可真是有够疼的,这位客人当时满地打滚,痛得叫都叫不出来。我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嗨呀……”他说着捂住自己的裆、部,小脸皱成一团。   对于塞罗的编排,神秘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好像塞罗并不是在说关于他们的事情。他缠绕着绷带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既然没有麻风病,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打扮?”恶犬手握剑柄,双眸灼灼,“你,把手上和身上的绷带都解开,让我看看。”   ※※※※※※※※※※※※※※※※※※※※   塞罗:不要因为我可爱总是欺负呀!   神秘攻:那我可以欺负你吗?   塞罗:哎?!啊?!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啊! 第7章 为什么蛇会咬自己尾巴(二)   几名外乡人都跳了起来,有的人还站到了桌子上。治安员们纷纷抽出长剑,剑锋直指人那些单力薄的外乡人,地痞流氓和醉汉满脸期待,伸长脖子等待开战。   身材高瘦的男人跳了出来,变戏法似地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七吋长的匕首,缓慢地开始剃着指甲。他冰冷的眼神和塞罗在今天早上,看见那名神秘男人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岁月给了他一张饱经风霜的硬汉面孔,他满脸胡子拉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厉气质。“只是为了干活时,”他说,“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干活?”恶犬狐疑地抽出长剑,却无法让那些外乡人面露惧色,“干什么活?”   神秘男人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依旧沉默地稳坐与黑暗之中。   “什么活儿赚钱干什么。”壮汉回答。   “你们是雇佣军吗?”恶犬问。   “我们只是北地来的流民。”一名有着同样冷酷气质的男人回答。   “来这里做什么?”恶犬问。   “干点活儿糊口。”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回答。   恶犬狐疑地凝视着他们,那双上吊的眼睛里满是不信任。神秘男人依旧按照他的步调,慢慢敲击着桌子,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这里是我的地盘……”过了许久,恶犬才开口,他语速缓慢,还故意停顿以示庄重,可说出来的话远远不如他的语调庄严,“混蛋们,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别想在我的地盘上惹麻烦。”   神秘男人的敲击变得快了一些,或许那只是塞罗的错觉。   “我们不想惹麻烦。”高瘦男人说,“也不会惹麻烦。”他抛出一袋子钱,扔在地上。   一名治安员识趣地捡起钱袋,递到恶犬手中。“昨天镇长的家里失窃了,我要检查你们的行李。”恶犬掂了掂手中的钱币,他严肃的表情看上去也有所缓和。塞罗熟悉这个表情,每次得到食物之后,恶犬都会是这个表情。   恶犬打开钱袋,拿出一枚银币咬了一口。“但是……”他满意地拴上钱袋,目光落在塞罗身上,“你们的兄弟不愿意检查,那就检查检查那位侍应生。”   恶犬朝手下治安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逮住塞罗。这一次,所有外乡人都没有动。塞罗无助地望向那名那名神秘男人,可他依旧如同雕像一般浑然不动。   “如果这家伙感染了麻风病,那么你们得立即离开这里。”恶犬说,“带上你们身上缠满绷带的‘兄弟’一起,他们可是有过□□关系。而且塞罗,还咬过他一口。”   没有人反对治安官的提议,也没有人敢反对。治安官恶犬带着治安员与外乡人一起离开,只留下两名治安员与鸟嘴医生留在旅店。   趁着他们闹哄哄要离开,塞罗垂下目光,惦着脚缩得小小的悄悄往外溜。他刚走到后门,打算从那里溜出去,伸腿还没迈出去,先被人搭了肩膀。   “你要去哪儿?”这沉闷的声音,一听就是带着面具的人才能发出。塞罗以为是那名神秘男人回来了,回头一看却是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   背后还跟着两名治安员。   塞罗咧开嘴,笑得有点傻:“我去拿啤酒呀!”   几秒钟之后,塞罗像只猫一样抓着老汉斯旅店的门框不松手。他夸张的喊叫声和胡言乱语实在是不能不引人注目,在一阵乱糟糟的起哄当中,塞罗被逮住送到二楼,昨天那名神秘的男人住过那间。   治安官走之前,对鸟嘴医生低语过几句。现在这名医生声称——治安官要他检查这里。   治安员把塞罗拖到床边,将他绑在床柱上。那两人都很高大,塞罗的力量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好了,很快我就会有结果。”鸟嘴医生戴上特制手套,环顾一圈房间,“现在你们先离开这里,带上这个……”他从随身腰包里掏出两个装作草药的小袋子递给他们,“回去的路上,你们要挥舞这个香袋,这样,这样……”医生做了一下示范,要塞罗来说,这样子看上去蠢毙了,“保证疾病不会靠近你们。”   “这东西管用吗?”一名治安员狐疑地接过袋子,那表情和治安官简直如出一辙。塞罗简直都怀疑罗河冈镇的治安队选人的标准,是不是以能够模仿治安官恶犬的表情为基础。   “当然能,圣光明教的牧师赐福过它!”鸟嘴医生自信满满地回答,把草药袋子抡成一个圆,“里面还有很多有用的草药,不管是圣光还是医学都会庇佑你们的!”他连推带劝地将两名治安员请出门外,而后,闩上房门。   老旧木门啪嗒一声关上,又落下不少灰尘。鸟嘴医生的靴子上也沾染不少,他缓慢地在房间内走动时,留下一连串白色脚印。窗户紧闭,窗帘拉上,整个房间光线昏暗不少。他在光线昏暗的窗户边转过身,代表医生的黑袍令他看上去宛如死神。   “现在,我们先要从哪儿开始呢?”鸟嘴医生吃吃地笑着,声音冰冷,语调坚硬如同花岗岩,“我希望你能够表现出足够的服从,这样我们就不必一直来纠正你的行为,延缓我们的进度。”他一步一步向塞罗走来,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如果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希望你尖叫,所以,服从……”   “别……别过来——!”看着鸟嘴医生缓慢靠近,塞罗两条长腿乱蹬乱踢,给地面上白色的脚印留下不少划痕,“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他拼命地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无奈那两个家伙竟然打了个死结!   塞罗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俩出去的时候,会有一阵暧昧的轻笑。   现在,塞罗的命运完全就是这名医生一句话的事情。要他担保塞罗没有毛病,那么他可能会向塞罗索要什么好处。要是塞罗拿不出来,那么塞罗的处境可就变得有些危险。   要是医生说塞罗感染了麻风病,他可能会被送到与世隔绝的岛屿,与被流放的重罪犯和真正的麻风病人关押在一起,孤独终老。到时候没有麻风病也会被传染上麻风病。这还算是好的结局,更糟糕的是——他可能会被当场处死,成为罗河冈镇的公众娱乐节目。   现在,这名能够决定塞罗命运的男人伸出双手摇摆个不停:“别,别这样,这样大力挣扎,你会弄伤自己的!”   塞罗当然知道会弄伤自己,事实上,他的手腕已经感受到了疼痛。麻绳勒红了他的皮肤,却不足以缓解他的恐惧。   “别过来!”他冲着鸟嘴医生喊,“我没有麻风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放过我吧,好心人!求你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鸟嘴医生无奈地摊开手,“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我真的没什么可以给你,”塞罗根本听不进去,他想象力丰富的脑袋瓜里,都能够看见他在处刑台上的可怕样子。他被自己给吓着了,疯狂扭动像一条脱水的鱼,同时也吓到了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我是真没有麻风病,你不会让他们那样残忍地对待我吧?放过我吧!”   “别怕,是我,是我。”鸟嘴医生哈哈大笑,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快活的脸,“吓到你了吧!这是回敬你上次的事情!”   塞罗脸上恐惧的表情瞬间转化为惊喜:“该死的加菲尔德!毛茸茸的猪猡!我差点尿在裤子里!”   加菲尔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掏出小刀割开绑住他手腕的绳索。“可是我们还是得检查一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只是例行公事。依我看,那个坐在黑暗里的男人根本没什么麻风病。‘恶犬’才不会因为一名麻风病人这样兴师动众呢!”   双手自由之后,塞罗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两眼亮晶晶地盯住加菲尔德:“你怎么知道的?”   “塞罗,你是我见过最鬼头鬼脑的家伙。”加菲尔德猛地拉开塞罗的衣领,观察了一番他肩膀上的牙齿痕迹,“你是我见过最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和一名麻风病人上床?还帮他说话?我情愿相信老汉斯满脑袋阴虱,也不相信这种事情!”   “去你的!老汉斯根本就没有头发,而且就算有头发,阴虱也不长在脑袋上!”塞罗从鼻孔里狠狠喷出一口气,不客气地回敬道,“你的意思是说‘恶犬’只是来勒索的?”   “这些外乡人,一到罗河冈镇就露了一手。他可是闻着钱味儿来的,对于钱这方面,没人可以比他的鼻子更加灵敏。”加菲尔德低头埋在塞罗脖颈之前,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是那个家伙咬的?”   塞罗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加菲尔德挑高眉毛,用力嗅了几下,圆圆胖胖的脸上显露出医生专业而又权威的表情:“宁神花、阿多草、罗希根茎……嗯,还有,更多的,至少有十二种气味。可这不是香水,那家伙是干什么的?”   塞罗抓起衣领嗅了嗅,复杂的味道留在他的衣服上,更多的味道留在齿痕当中。衣服上的气味应该是塞罗在揉齿痕时沾染。塞罗的鼻子不像恶犬对金钱那么灵敏,也不像加菲尔德对草药这样灵敏,他只能闻到淡淡的味道。有花多的甜香,草木的清淡气息,也有药汁的苦涩。   “不知道,他说自己是个流民。”塞罗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却在回忆起对方轻柔鼻息喷洒在脖颈之间的触感时,悄悄红了脸,“你什么时候也和‘恶犬’一样,对外乡人这么感兴趣了?”   “不过才一晚上,你就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了?”加菲尔德打趣地打了个响指,“小塞罗也到了会对某些人抱有好感的时候了,不过要我说,你不应该招惹这些人。”   “我没有。”塞罗缺乏底气地回答,“你要是为了上次我告诉你老妈,你在牧羊女酒吧赌钱的事情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你知道的,她凶得要命!说要把我的脑袋铲下来,吊到房檐下喂乌鸦,我能怎么办?只能告诉她啦!”   “好了,上次她找到我的时候,把我可吓得要死。”加菲尔德摆了摆手,似乎是在驱赶过去那些不太友好的回忆,“我说,这个家伙可能是任何人,但是绝对不会是单纯的游民那样简单。你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一群人当中,他是当头儿的那个。”   “我知道啊。”塞罗说得轻描淡写,内心却直打鼓。   “流民?哼!流民怎么能够随便掏出一枚金纳尔,来买小镇子里旅店侍应一晚上?你的屁股又不是黄金做成!”加菲尔德不屑地打了个响指,“他们来这里,肯定有什么事情!不然早就和来勒索的‘恶犬’打起来了,你看那些家伙的块头还有他们吓人的样子,说不定是雇佣军什么的。”   “我的屁股上镀金了不行吗?”塞罗不满地瘪了瘪嘴唇,“所以你只是‘恶犬’的‘恶犬’,过来套我话的是吗?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就像是开旅店一样,每天来这么多人,不会每个人我都认识。他们神秘得要命!”   “得了吧,你又不是炼金术士,镀什么金!我不会害你,孩子。”加菲尔德捉住塞罗的手,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一番,“你看,你果然把自己给弄伤了。要避免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瞎掺和。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你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要说我,今天你的行为很奇怪。”   “我不想讨论这个。”塞罗说,“如果没事了,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呢。”   “今天在这里,我们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加菲尔德用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紧紧盯住塞罗的小脸,“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很危险,塞罗。和你以前遇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你可能不知道,就在这些人到达罗河冈镇的当天晚上——就是昨晚——镇长的屋子里失窃了。”   “这应该是‘恶犬’关心的事情。”塞罗尖刻地说,“你有空还不如多给病人胳膊上来上几刀,给他们放放血挣钱。”   “那是我一直在做的不是吗?”加菲尔德哈哈大笑,“我猜你知道点什么,只是你不愿意说。要我说,这样挺好的,他们看上去危险着呢!”   加菲尔德离开之后,塞罗悄悄跑到旅店后面的柴火堆里坐了很久。他完全认同加菲尔德的话,并且认为他现在最好是远离那些危险人物。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又一个声音说:“为什么我们不赌一把?”   那名神秘男子,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他灭口,可是对方并没有那样做。而且,还第二次为他解围。当然塞罗也不认为加菲尔德会在治安官恶犬面前添油加醋说点什么,他和加菲尔德认识了好几年,关系一直不错。   五年之前,赛罗一个人流落到罗河冈镇。他腹中空空,又冷又饿倒在野地里,正是当时还在当学徒,在野地里采集草药的加菲尔德发现了他。   加菲尔德给了他食物和水,还有暖身的毯子。就连现在塞罗这份在老汉斯旅店的工作,也是加菲尔德和他的老妈担保介绍的。   不过,这位加菲尔德好赌得要命,他把塞罗也带上了赌博道路。塞罗经常是刚刚领到了工钱,转眼就输得一文不剩,又去找老汉斯预支工钱。为此老汉斯没有少发火。为了扼制塞罗胡乱花钱的行为,老汉斯不再让塞罗在外居住,而是和他一起住在店里。在把他的食宿费用扣除之后,工钱少得只能当零花。   可已经养成的习惯没有那么容易改掉,只要一有空,塞罗依旧和加菲尔德出入赌场和酒吧,一切可以赌博的机会都不放过。以至于,他会到金牙的赌场里借钱赌博。   “嗷——!”塞罗正在回忆过去,脑袋上挨了一下。   老汉斯气哼哼地站在他面前,张口又是一顿骂。在老人的叫骂当中,塞罗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收起自己的回忆,一溜小跑地穿梭在客人当中。   当晚,那名神秘男人再次回到旅店时,孤身一人。他们的队伍肯定想办法搞定了治安官恶犬,当天有酒客看见饱餐一顿的治安官进了罗河冈镇上最豪华的澡堂。   那可是个好地方,塞罗只是听说,却从未进去过。在那里不仅可以弄干净身体,还会弄干净钱包。   听说他们甚至一边吃的东西一边洗澡!   各种美味佳肴简直闻所未闻,最让塞罗感兴趣的,还是传说中叫做“冰淇淋”的食物。据说舔上一口,就能够看到天堂。它美味而又冰凉,还甜得令人感动。   听着酒客们吹的牛皮,塞罗跟着他们没心没肺地大笑:“有那么好吗?说得我也想尝尝了!”   “不,你买不起的,小子!”红脸汉子哈哈大笑,“一汤匙的冰淇淋,要卖二十分银呢!”   掂量掂量了自己的钱包,塞罗觉得他说得对:“那还是算了,我情愿买更加容易填饱肚子的东西。”   正聊得热火朝天,男人低沉的嗓音突然传入他的耳膜:“你的愿望,终将达成。”   ※※※※※※※※※※※※※※※※※※※※   塞罗达成新成就:镀金屁股。(x)   塞罗:怎么可能有镀金屁股这种东西啊!   神秘攻:给我看看。   塞罗:别,别,别……啊……别看……这样很让人害羞啊!(脸红) 第8章 为什么蛇会咬自己尾巴(三)   那声音是如此低沉而又悦耳,美妙的颤栗由后颈涌入,自脊椎散发全身。只教人头皮发麻,塞罗身体震颤,闷声低哼,他转头去寻找说话人,只看见一片深沉黑暗。   暗影潜动于墙,灯没却没有丝毫摇晃。塞罗以目光跟随,直到房间角落,阴影汇聚成人形。那名神秘男子从暗影当中探出身体,好似浮上黑色水面的鱼。   他平静地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塞罗做了个鬼脸,懒懒散散地凑到他身边问:“啤酒?”   他微微颔首,不再发言。   塞罗疑惑地挠了挠短发,甚至一度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的幻听。塞罗端来啤酒,轻轻放在那名神秘男子的桌面。他依旧态度沉默,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如果刚刚那话是他说的,他做那种允诺,又有何意义呢?这些事情,容不得塞罗细想,老汉斯旅店忙碌的日常生活,很快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   那名不肯透漏姓名的客人在旅店内住下,他们不仅没有再交谈过,连目光对视上都没有。他的行踪依旧诡秘难测,塞罗明明没有看见他走出房间,却发现他在旅店大门出现——有时候是后门。   白天这位客人整天呆在店里,摆弄他的特鲁琴。塞罗以为他是一名吟游诗人,可从未有人听过他唱歌。况且他身上的肃杀之气也不会让任何人有靠近他的想法。于是,他只能整日沉默地坐着,拨弄一些不成调的曲子,或者干脆像块石头一样发呆。   这种情况持续了约莫有一星期之久,星期六是加菲尔德休息的日子,他天还没亮就跑到老汉斯旅店,把大门拍得山响。   过了十几分钟,不断打着哈欠的塞罗才给他开了门。“亲爱的加菲尔德医生!您起得可真早,”塞罗擦掉打哈欠挤出的眼泪,上下打量一番加菲尔德,“你跳什么?裤、裆里塞了只蛤、蟆吗?”   加菲尔德双眼通红干涩,头发蓬松散乱,经过彻夜未眠的圆脸上两团红晕闪闪发亮。“石墙酒吧!石墙酒吧!你应该去看看的!现在就去!”他兴奋得手舞足蹈,拽着塞罗的胳膊飞奔。   “喂,我还没穿鞋!”   石墙酒吧地下室做成的临时搏击场内地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对峙。加菲尔德逮住塞罗拼命往里面挤进去,昏暗拥挤的地下室内,地精摇着铃铛贩卖盘口赌票,赌徒们个个兴奋异常摩拳擦掌。   塞罗跟着兴奋了一阵,很快他闪闪发光的双眼黯淡了下去:“得了吧,我还没拿到这个月的钱呢。老头子你知道的,抠门得要命。”   “真遗憾,”加菲尔德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去,一个铜子都没剩。“买那个大个子赢!”   金属硬币互相撞击的声音在塞罗听来真是令人难受,有个声音从胸口传来,覆在他耳边低语:既然来了,我们赌一把。他心痒难耐,却没有钱,只得抿紧嘴唇,睡眠不足的苍白小脸上挂着黑眼圈和明晃晃的不满。   “石墙酒吧不是可以借钱吗?”加菲尔德提醒道。   “加菲尔德医生,”卖赌票的地精双眼发亮,望向加菲尔德,“你想要借多少都可以。”   “要多少?”加菲尔德问塞罗。   “八分银!”塞罗不假思索地回答,“买那个大个子赢!”   多数赌徒都做出和他们同样的选择。地下搏击的规则里,搏斗的双方不允许穿护甲,甚至连上衣都不许穿,两人只穿一条遮羞短裤,身材和力量的差距显而易见。   大个子是一名半巨人,身高超过十呎,拳头比他的对手腰还粗。他志在必得地握拳怒吼,双手高举,展示自己强壮身体上的发达肌肉。   而半巨人的对手是一名年轻的男人皮肤苍白,浅色发辫搭在肩膀上。他的身高只有半巨人的一半,身材看上去也不是十分魁梧雄壮的一挂。   等裁判一敲铃铛,他俩就要开始互殴,直到一方倒下或者认输完事。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赤拳搏击,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比赛,结果显而易见。   金属铃铛的敲击声响亮清脆,如同泼入灯油引燃人群。   塞罗双眼发亮地握紧赌票,要翻身就要靠这一场!他捏着小拳头,激动地跟着加菲尔德还有其他赌徒一起叫喊,为他们买下的大块头呐喊。   大块头半巨人捏紧拳头,筋肉骨骼咯咯作响。他每一拳抡过去,都带起空气尖锐的啸声。然而小个子男人的身形却超乎常人的灵活柔韧,每次看见那拳头朝他呼啸而来,他都可以扭动身体,以惊人的技巧躲开。   “懦夫!”半巨人仰天咆哮,一拳狠狠砸过去,“你就只会躲吗?”   半巨人铁拳砸上地板,砸得木屑四散飞溅,砸得站在前排的观众脚底发麻。   小个子男人后翻闪躲,身体轻盈得好像一只灰雀。与气喘吁吁的半巨人比起来,他的呼吸均匀而又缓慢,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他目光锐利,反应灵活而又迅速,丝毫不受敌人任何挑衅的影响。   他们互相消耗着体力,一直保持进攻半巨人体力消耗得更快,喘息得更厉害。   他们颤抖了接近一个小时,终于,半巨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出拳略微有些迟疑软弱,让那名小个子男人抓住这个机会,以令人惊叹的技巧与速度一跃而起。小个子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脚上,对准半巨人的下巴迅猛飞踢!   脆弱的下颚骨发出断裂般的哀鸣,半巨人硕大的身体如同山岳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弥漫这间拥挤的地下室。   裁判一脸惊恐跑到他身边,蹲下查看口中满是白沫的半巨人,叫道:“他晕过去了!”   地精裁判一蹦三呎高,抓住那名小个子男人的手宣布:“奇迹般的赢家!”   地下室内顿时叫骂声一片,不甘心的赌徒在半巨人身边查看,有人疯狂地拍打着地板,让他爬起来继续战斗。更多人则是撕掉赌票,骂骂嘞嘞地往外走。   这里面也包括加菲尔德与塞罗。   “真他妈糟透了!”加菲尔德啐了一口,狠狠地把那张废纸扔在地上,“这些该死的地精,从哪儿找来一名这样能打的小家伙!”   塞罗把自己的赌票团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塞罗扭头看了一眼那名小个子男人——那家伙正在穿衣服。他原本把裤子穿得很高,遮盖住大部分腰部,腰带也扎得很紧,以方便施展力量。战斗结束他准备套上衣服,他松开腰带时,也将裤子拉了下来,让穿着更加舒适一些。   在他的后腰部分,塞罗看见了——蛇咬着自己的尾巴。   是的,就是那个纹身,塞罗看的很清楚——和那名神秘男人在后腰的纹身一样。   蛇咬着自己的尾巴。   “怎么了塞罗,”加菲尔德拍了拍塞罗的后脑勺,“输懵了?傻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想到老汉斯的臭脸了?”   “哈?糟糕的一天?”他夸张地扮了个苦相,“对我来说是的!天还没亮,你就把我叫到这里来赌钱,还把我好不容易还清的欠账上添了一笔。”   他们走到石墙酒吧地下室与酒吧一楼的通道时,身材健硕的保镖拦住了他们。   “加菲尔德医生,”他说,“是你担保了这小鬼的借款?”   “什么?”加菲尔德刚刚从兴奋当中脱离,脑袋还有些不清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大说,如果塞罗再来借钱,一个铜子都别给他!”保镖抱紧双臂,身体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除非有人给他担保,不过他得当天还钱。”   “我的信誉在‘金牙’这里差到这种程度?”塞罗挠了挠脸颊,“上次‘大眼’不是带着人来手账,我也全部还上了吗?”   “我没借钱,也没担保。”加菲尔德犯了蠢,顶着一张兴奋褪却后开始打瞌睡的脸,“我今天可是输得一文不名,让我做担保人,我可还不上。我得回去了,今天是睡觉日!不适合玩乐!”   “加菲尔德!”塞罗逮住加菲尔德低声咆哮,“要是我今天躲不过这关,你以后都别想好好睡觉!我要拿着石头去砸你家窗户,我发誓我会这样做的!哼!”   “不要耍无赖啊!塞罗!”加菲尔德推开塞罗,拼命地想要往外挤。只要他能够挤出一个缝隙,他和塞罗就有逃脱的可能。“就算是你这样说,我也拿不出来钱!”   保镖不知道是看出来他们的意图,还是别的什么愿意。他像一块挡在道路中央的顽石一样,令过往路人无可奈何。   “放加菲尔德医生走。”阴恻恻的嗓音从保镖背后传来,这是长期被烟草熏染的结果。塞罗踮起脚尖,越过保镖的肩膀,果然看见说话人的金牙在光线昏暗的石墙酒吧内闪闪发亮,“你,带上两名兄弟,和塞罗一起去拿钱。去找他的姘头要钱。”   “我,我没有姘头!”金牙一开口,塞罗立即就明白他所指是谁。他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可能再次搭救他呢?如果上一次塞罗还有在黑夜里,充当掩护他的价值,而这一次,塞罗实在是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值得男人来买单的。   不管塞罗如何解释,金牙都不想听。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带他去!”   三名地痞压着塞罗回到老汉斯旅店时,老汉斯正在骂骂嘞嘞地到处寻找塞罗。   塞罗厚脸皮地冲着老汉斯挥手说:“早上好,老板。”   如果不是他的衣领被人抓住,整个人像提小野狗一样被人提在半空中,脚尖不着地。老汉斯的火气可能不会有这么大。   “干!你他妈又去赌钱了?”老人开口就骂,拿着扫把试图把他们往外轰,“什么时候真应该让他们砍掉你一根手指!不要找我要钱,我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旅店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名等着吃早餐的客人,有人抬起眼皮打量着,却没有任何人开口。   老汉斯的扫把砸到身上,令塞罗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他扭搅十指,眨巴着眼睛大喊:“那能不能先预支这个月的?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又预支?”老汉斯气得不轻,油光程亮的脑袋都发红,“你又要预支,你输了多少,啊?告诉我!要预支多少?!保证在还清之前不再去了吗?”   “是的,是的,我保证!”塞罗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说,“请给我八分银。”   话音刚落,老汉斯脑门和脖子上立即青筋暴突。“没有!”他大嗓门地喊道,“我要是有八分银,有那么四枚,我也会先翻修一下旅店的屋顶,再粉刷一下墙壁,更换掉那些破掉的门!我的钱可是有更好更重要的用途,才不会给你拿去还赌债!”   “求你,求你,求你了。”塞罗眨巴着眼睛,伸长胳膊想要去触碰老汉斯,“我保证半年内再也不会去了,老板。你不要这样绝情!”   “就算我有,我也不会给你!让他们砍掉你手指算了!”老汉斯不耐烦地吼道,“更何况让我上哪儿去找钱给你还赌债?白云磨坊里买面粉的账还赊着呢!”   在这件事情上,老汉斯说了实话。他要是有钱,肯定会好好翻修一下旅店——这家店实在是太过于陈旧。   帮派的成员要的钱,而不是老汉斯或者塞罗的命。当然,塞罗不怀疑,如果他还不上钱,肯定会被胖揍一顿甚至更加糟糕。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帮派在罗河冈镇多么有力量。   “让这小野狗的姘头来还钱,”跟着过来的帮派恶棍问,“他住在这里不是吗?如果这小野狗不想说出来,就给他点苦头尝尝。”   “我说过了,我没有姘头!”塞罗这样叫喊时,正看见那名神秘男人从楼梯上下来。他还是和过去的一个星期以来一样,穿着长袖长裤,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抱着他的特鲁琴,坐在角落的桌子边。   ※※※※※※※※※※※※※※※※※※※※   塞罗:你要请我吃冰淇淋吗?   神秘攻:等价交换,这是规则,你拿什么来换?   塞罗:我嘴里的冰淇淋味道,可以不?   神秘攻:……(思考)   神秘攻:可以(づ ̄3 ̄)づ 第9章 为什么蛇会咬自己尾巴(四)   帮派的恶棍们当然也看见了那名神秘男人。自从他来到罗河冈镇,镇子就传言四起——传说当中,从北地来了一个商队。他们个个富得流油,连跟着商队一起南下,负责唱歌解闷的吟游诗人身上,都揣着满口袋的金币。   但是,但凡窥伺那些北地人钱财的家伙,都无一例外神秘失踪。没有人关心他们去了哪儿,多数人愿意相信,这些人得手之后远走高飞。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看不见尸体这回事。   “是他?”提着塞罗的恶棍晃了晃胳膊。   塞罗像只被抓住后颈肉的小猫一样乖巧,眨着眼睛点头:“他不是我姘头,我是有过那么一晚上,但他已经在当天把钱给付清。我说——!喂——!喂喂——!这样不好——!”   不管塞罗如何阻止、澄清,都无法阻止这些恶棍把他丢在神秘男人面前的桌子上。他的脸摩擦着略微有些粗糙的木质桌面,屁股被提着裤子抬得老高。   “伙计,这家伙滋味不错吧?”说话的恶棍脸上绽开促狭的笑容,轻挑地冲着神秘男子挑眉,“想不想再搞他一天?只要一枚八分银,可比上次便宜很多。”   神秘男人抬眼瞥了一眼恶棍,低头轻轻拨弄几下琴弦:“不了。”   他的拒绝让塞罗一时间心情复杂,虽说塞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为首的恶棍猛地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入木质桌面:“他欠了赌债,今天不拿出来八分银,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小情人右手的小指头了。”   “别这样!我会还钱的!”塞罗瞪大眼睛,恐惧令他剧烈挣扎,却被另外两名恶棍死死地压住。神秘男人依旧无动于衷,有条不紊地调试着他那把永远调不准音的特鲁琴。   塞罗急得眼泪夺眶而出,语速飞快地哀求:“好心的先生!如果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的先生。算我借你,借你钱好吗?我会报答你的,我会偿还你的。我也不会说那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   银币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华,不偏不倚地打在拿刀恶棍的额头上。不等金牙手下的恶棍们反应过来,神秘男人先一步拉起塞罗,把他拽进了他住的卧室。   恶棍抠下贴在脑门上的银币,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这家伙还会在他姘头面前装乖巧!”   猛地关上门,神秘男人的眼神十分不善。   “啊,对不起!我很抱歉!”塞罗尴尬地咧嘴微笑,“我不是说要去找人说那个事情,我很感激你又救了我一次。先生,我会报答你的,现在,将来,任何时候,你提出任何要求都可以。”   “就为了八分银?”神秘男人淡漠地说。   “还有上次的一个金纳尔!”塞罗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床上盘着双腿,“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你是个好人,先生。”   毕竟,这家伙花了这么一大笔钱,竟然没有对塞罗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真的占有他。塞罗越来越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个男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他现在非常感兴趣。   神秘男人沉默地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   “先生,我上次问你的名字确实失礼。毕竟南境有句老话——问人姓名者应当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塞罗笑嘻嘻冲着那花岗岩一样冷硬的男人说,“我叫塞罗,在南境,这个名字就是‘零’的意思。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给我起了个名字,意思是说我‘一无所有’。”   塞罗歪斜脑袋,挠了挠头:“不过我认为院长说得可不太正确,我还有健康的身体,大量的精力和未来的希望不是吗?”   神秘男人冷冷地开口:“把输掉的钱赢回来的希望?”   “那是那些死地精!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身上……呃……”在说出来真相之前,塞罗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说,他还拿不准这名神秘男人和那个小个子男人是什么关系。他尴尬地笑了笑,迅速转化话题,“反正我已经说了,我叫塞罗。那么你叫什么呢?我将来要报答你,也得让我知道要报答的是谁吧?”   塞罗期待的两眼放光,盯着那名男人。   五分钟过去,一阵沉默。   十分钟过去,还是沉默。   十五分钟过去,依旧沉默。   三十分钟过去,塞罗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那名男人说:“驽尔。”   “驽尔,很好听!”塞罗笑得像六月的蜂蜜一样甜,“很是适合你。”   “在北地语当中,‘驽尔’的意思是‘零’。”驽尔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塞罗,“我也失去了一切,我也‘一无所有’。给我取名的人说‘这孩子一无所有,就叫驽尔’。”   意想不到的回答令塞罗感到一阵尴尬,不过他知道如何去化解这个尴尬。他不在意地大笑,趁机转换了话题:“那么,我们同名呀!驽尔你愿意做我朋友吗?”   驽尔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很明显对“朋友”这个词感到有些不适应,可能他常年的刺客生涯,令他无法去拥有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塞罗跳下床,蹲到驽尔身边,抬起头望进他的兜帽:“我没有‘朋友’,驽尔愿意做我‘朋友’吗?”   他悄悄叠起手指,祈求幸运女神原谅。事实上,塞罗有一大帮狐朋狗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像驽尔这样,让塞罗衷心感受到亲切。   “好。”驽尔回答得有些勉强,不过究竟还是答应了。   “那好,你现在是我朋友了!”带着得逞的笑容,塞罗坐到驽尔身边的咖啡桌上,晃动两条小腿,“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那么我们第一步就应该分享彼此的秘密。关于驽尔的事情,我都想要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个不太和善的眼神。   塞罗吐了吐舌头,没有立即问他问题,而是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为了公平,我们来赌一把,”他取下脖子上的小袋子,从里面掏出陶土硬币,“我们轮流掷硬币,海螺那一面朝上,你来问我;迎春花那一面朝上,我来问你。”   “我建议你戒赌。”驽尔冷冷地说。   “嗨,别这样!”塞罗讨好地把爪子搭上对方肩膀,“大不了让你先抛!拜托,拜托,拜托,拜托嘛!我们来试试这个吧!不然你是打算出去,到外面去吗?我想金牙的人还在下面没走呢!”   “……”驽尔盯着他看了好久,塞罗尽量摆出一副真诚的小模样,满怀期待地盯回去。   十分钟后,陶土硬币在还带着塞罗体温的桌子上转圈。塞罗伸手一把摁住它,“你猜会是什么呢?”他慢慢抬起手,从指缝往里瞧。   驽尔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进,冷漠得要命的模样。可对于塞罗,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跨出来一大步。他感觉到尴尬,塞罗也是那样。他们都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情,驽尔向来以沉默和冷脸来应对,塞罗正好相反,他嬉皮笑脸。   “啊,是海螺。”塞罗松开手,把硬币展示给驽尔看,“好了,你来问我吧!任何问题都可以,我什么问题都会老实回答,而且不会说谎。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不能闭嘴?”驽尔说。   这也算个问题!塞罗内心疯狂地咆哮,如果不是看在驽尔刚刚帮过自己,而且他还说他们已经是“朋友”,塞罗肯定要冲驽尔发火。塞罗深呼吸几口,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因为你不说话!我说现在应该我抛了!”   “无趣。”驽尔说。   “赢了就要跑,那可不行!”塞罗急得脸蛋发红,“你可不要耍赖啊!”   “一直输还要赌,”驽尔简单粗暴地评价,“真搞不明白你。”   “就是因为一直输,所以才要赌下去啊!”塞罗微微眯眼,嘟着粉嫩的嘴唇,满脸都是不悦,“难道你不想把输掉的都赢回来吗?”   “不想。”驽尔简单干脆地回答,“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游戏结束了,男孩。”   “啊?!”塞罗猛地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抓住站起身要离开的驽尔,死死拽住对方胳膊不松手,“你怎么又耍赖啊,这是破坏规则!”   看他惦着脚尖,仰着脑袋,拼命往自己身上凑的样子,驽尔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毫不怀疑,这家伙要是有一条尾巴,现在肯定在屁股后面甩得十分欢乐。   “我是不会抛硬币的。”驽尔结论道。   “好吧,好吧,不想就算了。”驽尔做了个可怜巴巴的哭相,“驽尔不拿我当朋友就算了,就算只是我单方面也好,我也拿驽尔当朋友的!”   驽尔站在原地,长臂一伸,摸到桌子上的硬币,抛向空中。   陶土硬币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桌面上。   是迎春花。   “好了,这是你的回合。”驽尔无奈地推开小猫一样挂在身上的塞罗,心里暗自评价这家伙的黏人程度堪比太妃糖,“你有什么问题,男孩?”   ※※※※※※※※※※※※※※※※※※※※   驽尔:你怎么像只小奶狗一样爱撒娇?   塞罗:咦,咦?有吗?(因为是你我才撒娇的啊)   另外:我画了塞罗的人设!(大头)   放在围脖里面了。   我的围脖:晋江长歌幻梦,好奇他长什么样子的,可以去我的围脖看看呀。   另外一说:   塞罗这个名字,来源于西班牙语。写作cero   驽尔这个名字,来源于丹麦语。写作nul   两个词都有“零”这个意思。   所以实际上,他们的名字意思是一样的。   因为设定小塞罗是南境人,所以就用了南欧的西班牙语。   设定里驽尔在北方,所以就用了北欧的丹麦语。   驽尔听见塞罗说自己是失去一切的人,不由得想起来自己,所以有点移情,还有同理心。现在驽尔对小塞罗有点好感,加上小塞罗确实是可爱。 第10章 为什么蛇会咬自己尾巴(五)   “蛇为什么咬自己尾巴?”   塞罗双眼亮晶晶,闪烁着好奇的微光。他挂着满脸的天真纯洁,尚未退却婴儿肥的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中只有求知欲。   可驽尔的脸拉了下来,隔着面罩都可以感受到他的警惕。他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轻抚上腰间的匕首,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下的双眼锐利地审视着提问的人。   “蛇为什么咬自己尾巴?”塞罗又问了一遍,他发现了驽尔的那一点小动作,双手摁住对方的胳膊。以一种无法获得正确答案绝不善罢甘休的语气缓慢坚定地重复。   “蛇,为什么,咬,自己,尾巴?!”   “有什么目的?”驽尔以肉眼无法看清的动作,反手抓住塞罗手腕。   驽尔的动作太过于、迅速,即使是打遍这条街没对手的塞罗也没有看得很清楚。他处于本能反击,胳膊往对方手下探去。   可能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反抗,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驽尔在一瞬间愣了愣,塞罗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带着驽尔抓住他手腕的胳膊往后扭,动作灵活得像只猫。   “我只是想知道啊!”塞罗笑嘻嘻地贴上驽尔后背,双手抓住他强壮的小臂,踮起脚尖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既然驽尔想要和我成为朋友,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吗?”   “那是你单方面决定的。”通常情况下,被这样扭住胳膊只会跌倒。可驽尔依旧站得笔直,似乎扭伤关节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存在。   刺客的身体轻盈得超乎塞罗想象,以被逮住的小臂为中心,驽尔做出了人类无法办到的后翻。他踩住塞罗身体的腿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像他这样的个头,体重竟然和一片鹅毛差不多。   塞罗吃惊不小,放开了抓住驽尔胳膊的手。再次对上驽尔那张愠怒面孔时,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塞罗连连道歉,挂着满脸的可怜和无助,“请原谅我!”   他得到的回答是被粗暴地扔上了床。老旧的床板发出哀鸣,塞罗揉着摔在床上隐隐作痛的后背,勉强挣扎着坐起来。下一秒,他又被驽尔无情地摁了回去。   还是用膝盖摁回去的。现在,驽尔的重量又回来了。他单膝顶住塞罗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眼神比花岗岩更僵硬,比冰块更寒冷。塞罗整个人陷入床被当中,小爪子无助地扒拉住对方有力的大腿。   施加在他身上的重量超过一头牛,让他喘不过来气,脸憋得通红。   “到此为止了。”驽尔伸手摸上腰间匕首,银光在空中一闪,“男孩。”   眼睁睁那把匕首慢慢地靠近,塞罗用尽最大的力量拼命从胸腔里挤压出几个音节:“纹……纹身……见……见过……其他……人……很久以前……”   匕首停在半空中,施加在身体上的重量也略微撤去一些。重新获得呼吸权利,塞罗拼命地大口吸气,过多的空气进入肺部,让他感觉有些眩晕。   刺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耐心地等待他喘匀气息。   “我不是想要对你怎么样,”塞罗双手抱住对方温热的大腿,因拼命呼吸而泛红的脸上,划过生理性眼泪,“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们不谈,”驽尔冷硬地回答,“但你会有一场审问。”   塞罗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在驽尔逮住他的衣领往上提时,他迅猛地抓住床柱,扭转身体双腿一蹬,摆脱了对方的钳制。   这下驽尔的眸色更加阴沉,伸手去揽塞罗的腰。塞罗猫一样四肢并用,翻身跑回床上。他们绕着床转了几圈,两人的格斗招数惊人的相似,甚至到了可以预测对方行动的地步。   可怜的床和床柱给他们弄得嘎吱嘎吱作响,连带着地板也在震动。在楼下,老汉斯旅店的客人看着杯中洒满灰尘的啤酒,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往下掉灰的天花板。   “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搞得还挺开心!”他大声地嚷嚷着让老汉斯给他换一杯啤酒,自己也换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嘴巴上说不,看看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天花板都要弄垮了!”   在二楼的客房当中,拳脚相向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即使是招数差不多,驽尔也顺利地制服了塞罗,并且没有杀掉他。   塞罗的腰带现在反绑住他的双手,两条修长的腿则被撕碎的床单捆住。驽尔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抵在门上。   驽尔使劲地推搡着他的身体,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问:“你为谁工作?”   “哈……老……老汉斯……”从牙缝当中嘶出的热气钻入耳孔,让塞罗头皮发麻,他敏感地缩着脖子闪躲,“就是这间旅店的老板。”   “知道吗?男孩,有的人很擅长审问。”驽尔用力推了塞罗几下,门板和蝴蝶骨剧烈撞击,发出哀鸣阵阵,“到时候你会后悔自己说得不够多,好让他们满意。不过,有时候,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折磨人。惨叫和痛楚,是那些家伙赖以为生的一切。”   “我不会去出卖或者背叛你,我可以发誓。”塞罗说,“如果我要那样做,这个星期里我有很多机会。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谈谈。”   驽尔冷冰冰地问:“你从哪儿学来的格斗技术?”   “从我自己这里。”塞罗眼珠一转,堆起满脸笑容,“它叫——无敌喵喵拳!你想学?我教你啊!”   老汉斯抬头望向二楼的楼梯,从门板上传来的撞击声让他有点发愁,他现在可没钱换新的房门。在一楼喝酒的闲汉们下流地调笑也让他感觉不舒服。   “那俩家伙还搞得挺激烈,可这门板不牢固啊!”   “你懂什么狗屁!抵在门板上被、操、死了正好可以用门板抬走。”   “真他妈的,塞罗那家伙,原来不过是这样的婊、子!”   他们闹哄哄地七嘴八舌地达成了共识——塞罗现在正爽得要命。   而在二楼,塞罗带着满后背的痛楚,眼泪汪汪地盯着刺客求饶。“别弄我了,好痛!我会说的!”刚刚打斗时,塞罗丢了一只鞋。他被摁在门板上,脚不沾地,光着的那只脚被勒得发红,可怜得要命,“我是在监狱里面学会的,教我的那个人……”   “有一头银发,”他自我怜悯地皱着脸,“和你一样。”   驽尔沉默地看着他。   “眼神冰冷的蓝色眼睛,”他继续说,“和你一样。”   驽尔的脸色依旧冷硬。   “四十多岁,”塞罗脸上浮现出一丝调皮,“和你一样。”   门板再次剧烈震动了一下。   “抱歉,抱歉,这一点和你不一样!”塞罗连忙改口,“你看上去二十多,他四十多,这不一样!我在监狱里面呆了一阵,他教会我如何保护自己。”   驽尔凝视了他好大一会儿,问:“乔……不,他,现在在哪儿?”   塞罗坦荡荡地直视回去,用最为诚恳的语气回答:“我在监狱里呆了一个月,被老汉斯保释出来之后——毕竟我只是因为打架抓进去的——之后没几天,他神秘地从监狱里失踪了。没有越狱的地洞,没有破坏牢房门窗,甚至连尸体都见不着,他就好像凭空神秘消失。不过,在我临走之前,他让我帮他保管一样东西,交给他指定的人。”   “什么东西?”驽尔问。   “你先放我下来,”塞罗趁机讨价还价,“我这样也没办法给找出来啊!我不会逃走的,不过我得先确定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驽尔略微思考片刻,还是放开了塞罗。   再次踩上地板,塞罗长叹了一口气。他内心愤愤不满地想,这些高个子的家伙,怎么就喜欢把人给提起来呢?显得他们个子比较高吗!不过,抵上后腰的匕首让他不敢把这想法说出来。   解开手脚上的束缚,塞罗扭头瞥了一眼驽尔:“你看上去知道他是谁,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做‘乔’吗?”   驽尔的目光略有闪烁,他冰冷地回答:“算是吧。”   “乔说,让我把东西交给一个什么,蝴……蝴蝶!”塞罗现在有了谈判的筹码,小脸上挂着一点点得意神情,“他告诉了我怎么辨认那个蝴蝶,但是你要如何证明你就是那个蝴蝶呢?”   “是——疫病蝴蝶。”驽尔向后退一步,扬起手中三吋长的利器。   暗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和那天晚上塞罗看见的一样。   它们如同黏腻的软体动物,运动得飞快,没有丝毫声音。它们攀爬上驽尔的身体,往他的胳膊爬去。它们汇聚成一团,包裹住三吋小刀。   暗影在塞罗的注目之下变大、延伸。   从六七吋,到十一吋,到一呎,两呎……它们逐渐地弯曲,从薄薄的,半透明的状态,变得有浓厚坚硬,具有实体。   当它们达到约莫两呎四吋时,变化停止。   驽尔抓住刀柄,猛地把它们掰成两瓣。暗影被钢铁斩断,两把同样的弯刀出现在他手中,锋利钢铁划过空气,带气一阵破空尖哮。他双臂交叉在胸前,拳头抵住大臂,倒拿弯刀。   胳膊和刀的线条,勾勒出蝴蝶的翅膀。   而他抱胸的样子,则形成一个神秘符号。   塞罗歪着脑袋,吃惊地张着嘴:“这是魔法?”   “不是。”驽尔平静地收好道具,他手一晃两把弯刀又变回那把三吋小刀,“他要你交付的东西呢?”   “你等等。”塞罗伸出手,从贴身小袋子里掏出一个纸条,“你刚刚那个动作,是这样吗?!”他学着驽尔,双臂交叉在胸前,拳头抵住大臂。   刺客以他沉默的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   塞罗无所谓地瘪了瘪嘴,把纸条展示在他眼前。   泛黄的纸,附有塞罗尚未散却的余温。上面除了一个硕大的“∞”符号,还写着“疫病蝴蝶”。   “你能说出这个名字,”塞罗眉眼弯曲的像新月,笑得有些小得意,“还可以变乔纳森说的戏法,虽说你知道他名字但不愿意告诉我……嗨嗨!别生气啊!”推拒着突然靠过来的脸,塞罗的笑容不再得意,“你想他也不希望我随便把这东西给其他人吧?”   他的行为获得了认同。驽尔放开他,不满地说:“你还有多少花招,都使出来。”   “你相信我,我知道。”塞罗吐出粉红小舌头,对着驽尔眨眨眼,“乔纳森说你会做这个动作,说这个符号代表着‘疫病蝴蝶’,我反而觉得像两个0靠在一起。”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趴在墙壁上小爪子东拍拍西敲敲,“看,在这里!”   他小心地拿掉墙上的砖头,从里面掏出满是灰尘的木盒,用力吹了一口气。   “咳,咳咳——!”飞扬的尘土呛得塞罗咳嗽个不停,挥挥手赶跑灰尘,塞罗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根木筒状的东西。“不知道乔纳森为什么这样宝贝这小玩儿意儿,我之前还以为是个笛子!”他拿住木筒上的把手,用力抽出来,明晃晃的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就这么点铁,镇子上的铁匠没一个愿意买它的!”   驽尔浑身冒出的寒气令塞罗识趣地闭上嘴。他把东西放回盒子,却在驽尔伸手要来拿的时候紧紧抱在怀中不松手。“那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蛇为什么咬自己尾巴?”   驽尔语气不善,态度不佳反问他:“你为什么非得知道这个?”   “乔纳森的身上有这个纹身,”塞罗抱住盒子,警惕地远离驽尔,“你身上也有,在石墙酒吧打拳的那个小个子身上也有。全部都在后腰位置,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你来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好几个人在一起。你,那个小个子,还有乔纳森……那个纹身代表什么。”   “知道得太多,可能会让你身处险境。”驽尔低沉的气压,令六月仲夏都变得无比寒冷,他慢慢地靠近塞罗,语气危险和行为同样危险,“即使如此,你也想要知道的话,你能承受得起后果吗?”   ※※※※※※※※※※※※※※※※※※※※   驽尔:你知道我们怎么处罚调皮的孩子吗?   塞罗:不知道啊!(乖巧)   几分钟后……   小塞罗亮着冒烟的红屁股趴在床上委委屈屈掉眼泪。   ===========================================   顺便一说,我在围脖上也画了驽尔的人设。   围脖:晋江长歌幻梦   虽说都没什么人看,我一个人还不停地写作话,假装好热闹的样子。(哭唧唧)   麻烦在看的小可爱们,能不能留个言,表示你们还在啊。   现在v前要随着榜单字数更新的,所以偶尔会有断更的情况。 第11章 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塞罗眨巴眨巴眼睛,低头叼住拇指轻轻啃咬指甲。“我不想死……”他发出软软糯糯的声音,抬眼盯着面前高大而又低温的男人,“我也不想知道乔纳森、那个小个子还有驽尔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些什么,这些我都不是很在意。”   刺客面色阴沉,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面前的男孩,终究还是没能吐露半个字。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个纹身到底代表了什么意义?”塞罗一脸认真诚挚,“我只是,我想要多了解驽尔一些。关于驽尔的一切,我都有兴趣知道。”   驽尔冷冷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塞罗轻轻咬了一口指甲,挑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我知道你那天,是想要利用我。只要你需要,你以后也可以利用我。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要是你真的要下手,给我喝的东西就不会是只是让我睡一觉。不过,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也可以给我一点点小钱。”   “你勒索我?”驽尔抓住塞罗细瘦的手腕,猛地把指甲从他嘴里抽出来。   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嘴唇,塞罗闷哼一声,色泽鲜嫩的双唇溢出殷红血珠。他抿了抿嘴唇:“该死,你弄伤我了啊!”他猫一样伸出舌头,描摹一圈唇瓣,舔掉那一点鲜血。带有铁锈味的血液在嘴里蔓延,让他从内到外都感觉到焦躁。   “我都说了会为你保守秘密啊!”塞罗不满地嚷嚷,“我也不是在勒索你,我为你做事情,总得要点酬劳嘛。”   “你拿到钱又去赌,输光后又来勒索我。”驽尔凑近塞罗,在他耳边危险地低语,“男孩,只要给你足够多的金钱,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吗?买你的命需要多少?”   “你不会杀我的,不然你早动手了。”塞罗猛地一颤,怀中盒子掉落在地,里面的那根笛子状的东西摔了出来,骨碌碌向墙边滚去,“我不知道你们是要来这里做什么,我也看见了你穿做‘那种生意’的服装。我知道你很危险,先生。可我也知道你们不想惹麻烦。”   驽尔伸出长腿拦住笛子状物品,将那东西踩在脚下。“你知道?”他那强大的控制力,明显地宣示着——他才是这个房间里控制一切的人。他的脚压制着笛子,眼神压制着塞罗。“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塞罗飞快地回答,“我还知道我也不想惹麻烦。只要我们可以达成协议,这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我可以为你做事,别的不行,要我送个信,为你做掩护,撒谎或者是应付盘问什么的,我都很擅长。”他顿了顿,又低声说,“如果有需要,要和我过夜……也可以……”   塞罗低着头,为刚刚自己说出口的话懊恼不已。什么叫做——过夜也可以!这不是显得自己很饥渴,并且为了钱什么都能够做吗?虽说认识驽尔的时间并不长,可塞罗并不想让对方看轻他。可能在他漫长的生命当中,能够和驽尔有交集的时间,也只有眼前这么一小段。   他不知道驽尔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可以维持多久。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   沉默的刺客透过睫毛,观察他那副小猫般黏人的模样。他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含羞待操的表情诱人得要命。被划破的嘴唇上,鲜血再次溢出,凝结成一滴小小的血珠,好像在吸引人去舔舐、去吸吮。   “你用什么保证?”驽尔问,“我得收取你一些东西,来保证你不会乱讲。可能是某些你无法忍受失去的东西……”   “是什么?”驽尔抬起眼睛,眸子里闪耀着希望,“你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可以,虽说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等等,你该不会是要砍掉我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吧?不行,不行!我的手脚还要留着自己用!不然你可以剪掉我一些头发和指甲,我听说法师们要控制谁,就拿走谁的头发和指甲,你应该会魔法吧?从黑暗当中变成影子什么的……”   驽尔皱紧眉头,这小家伙,一开口就会喋喋不休。也不知道他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讲。不理会塞罗的胡言乱语,驽尔逮住挂在他脖子上的小袋子,用力一扯。   绳子啪一声断裂,塞罗面色变得惨白。   正如驽尔所想,那是身无长物的他,最重要的东西。   “不行——!不要——!”塞罗高声尖叫起来,双手扒拉住驽尔的胳膊,“不,随便其他什么都可以,这个……这个一点都不值钱啊,你还不如拿走我一条腿呢!拜托,换个别的什么。拜托,拜托,拜托。求您了,好人!”   楼下的客人听见他的尖叫,评论道:“还没干完呢!顺从一点不好吗?快点搞完快点来给大爷上酒!喊什么不行不要的,喊了也不是一样,又不能改变结果!喂,老汉斯!大爷的酒呢!快上酒!”   二楼客房里,面对塞罗的哀求,驽尔在面罩中偷偷勾起嘴角。“是吗?”他淡然地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你的腿我可不能随身携带。等我离开之前,你若是没有做出逾越举动,我就可以把它还给你。并且,你也会获得你应得的。”   塞罗烦躁地抓了抓头皮,不甘心地瞥了一眼驽尔手中的袋子。若是平时有哪个恶棍混混来抢他的袋子,他肯定得和对方拼命。   但现在,面对比他强很多的刺客,塞罗做出了更为明智的选择。   “那你也得保证,你也要发誓!”他伸出小手指,在驽尔面前晃来晃去,“我们勾手指!你要是拿着我的袋子跑了,我就算是追着你跑到天边,也要把你找回来!”   “好。”这次,驽尔回答得非常快。   这样的誓言看上去有些幼稚,却给了塞罗大量安全感。   两个人的小指头勾在一起时,塞罗感觉怀里揣了一只活的兔子。“那么,你得给我钱。”塞罗说,“我把乔纳森托付的东西给了你,你也得给我酬劳。以后每次都要。我不会去告密,也会尽力帮助你。这就算成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驽尔勾住他的小指头用力晃动几下,以逗小孩子的语气说:“是的,我保证这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刺客的力气很大,晃得塞罗捂住肩膀叫:“好痛——!我胳膊都要给你甩掉了!”   他的尖叫又引来楼下那些闲汉们一番下流讨论。塞罗经常在镇子里,特别是老汉斯旅店在的这条街上听见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只要他不是亲耳听到,就当做没有那么回事,反正被人说了两句也不掉块肉。比起来那些闲言碎语,塞罗更加关心实实在在的东西。   “那好,这次的钱,你先给我。”塞罗双手拢在一起,期待地眨巴眼,“还有医药费,我后背撞伤了,你必须得赔我。”   “已经给过八分银。”驽尔不耐烦地将他推出去,“记住你的话。”   塞罗跌坐在地,眼巴巴地看着门摔到他脸上。“你这个讨厌鬼!”他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冲着木门挥动,“我的背痛死啦!你赔钱啊!”   对于他的不幸只能换来更多讥笑这种事情,塞罗已经习以为常。他展示过手腕和脚腕上的勒痕,才从老汉斯那里请了假,跑到加菲尔德医生的小诊所里去。   加菲尔德皱着一张胖脸,他因出天花而留下的麻子挤做一团:“我说过你不要去招惹那些混球,北地人都是一群野蛮人。你看看,他们来到镇子上之后,闹得罗河冈镇鸡犬不宁。”   塞罗嘟着嘴,正想要反驳几句,却被加菲尔德在淤痕上大力的揉弄搞得只有嘶气的份。   “嗷——!加菲尔德!”他不满地踹了一脚,“你为什么不去杀猪或者制皮,好让你这身傻力气,有用得着地方!”   加菲尔德无所谓耸肩,吞入一大口烈酒。塞罗还以为他要往自己背上喷,缩着脖子等了半天,才发现那醉鬼仰着脖子吨吨吨喝得正起劲。   “你在做什么?”塞罗蹦起来踢掉他手中的瓶子,“又偷喝这个,被你老妈看见了怎么办!”   加菲尔德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摇头晃脑:“嗨,普鲁士的医生们都喝这个!信不信由你!嗨呀,我说塞罗别管这个,快坐下来,让大爷给你检查检查,你还有哪儿疼吗?”   狠狠地朝着那醉鬼翻了个白眼,塞罗朝地上啐了一口:“先管好你自己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罗河冈镇正如加菲尔德预料的那样,被北地来的商队弄得一点都不平和。虽说塞罗认为罗河冈镇向来最缺少的就是平和。   失窃案件屡屡频发,其中有些人仅仅是为了勒索。北地人确实不好惹,去商队勒索的人并不能每次都可以如愿。   这些失窃案件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由北地商队上报。他们也遭到了偷窃,只是从来都抓不住小偷。外地人和罗河冈镇本地人相互仇视,简直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北地人的商队在罗河冈镇做完生意,修整完毕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如果他们突然到来一样,突然离去。   听到商队离开的消息,塞罗开始还有些担心驽尔会不会和那些北地人一起离开。北地人商队离开的那天,塞罗像只跟着母鸭子的小鸭子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驽尔。   “你还没还我袋子。”趁着别人不注意,塞罗把驽尔拉到旅店后院,“还是你……不打算还了?”   “……”驽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即使是他们有机会待在同一间房间,他也很少和塞罗说话。   “既然你都要走了,那么……”塞罗委屈巴巴地把爪子扒拉着驽尔的胸口,小奶狗一样哀求着,“你留着那东西也没有用。”   “不,还有用。”驽尔说,“我想让你……”他用力捏住塞罗的脸颊,把塞罗肉呼呼的小脸蛋挤压得变形,嘴像只章鱼一样好笑地张开。   刺客捏紧手中的袋子,随意地晃荡了几下:“继续保守秘密。”   原来,他们还不打算走!这个消息让塞罗又吃惊又难过,他抽了抽鼻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会做的,那么请你也要继续给我钱!还有……”   驽尔放开了他,将袋子挂在脖子上。   “保守关于我们之间,”塞罗抿着嘴唇,捂住因为刚刚被他捏住脸颊而泛红的部分,“只有我俩知道的秘密。”   这一个月以来,镇子里的流氓恶棍都将他们看成是一对。驽尔毫不掩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袋子,把它放在胸前。自从驽尔拿走塞罗的袋子之后,金牙的手下那些恶棍就再也没有找过塞罗的麻烦。   虽说内在的情况其他人可能不明白,甚至还有人嘲笑塞罗成了别人的情夫。更有甚者,以为塞罗已经成了镇子里的男、妓。为此有过不少人——特别是以前那些窥觊过塞罗的人——对塞罗提出过要求。可是他们一旦的任何越轨举动,都被驽尔轻而易举地推开。   作为报答,塞罗只能给了他一个掩护的身份。驽尔和他的朋友们在镇子里面住了下来,装成是要在这里扎根的样子。   只有塞罗才知道——他们在这里肯定呆不长。   那个手臂上有纹身的大块头给人搬运货物为生,在石墙酒吧里见过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则成为了金牙的新手下。塞罗在石墙酒吧里见过他好几次,每次都可以把强壮过他数倍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在这一点上面,塞罗对他十分佩服。在力量和速度以及技巧的对决当中,力量总是会占有更大的优势,塞罗自己对这一点是深有同感。只是,那名小个子男人虽然和驽尔有着相同的纹身,塞罗猜测他可能也是刺客当中的一员,可是和驽尔的格斗技巧却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里面,只有驽尔表现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去找任何工作,钱却永远都花不完。老汉斯对此毫不在意,只要这名客人不惹麻烦——事实上他虽然古怪,却十分低调——能够按时结清房钱,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   每个星期五晚上,驽尔都会找塞罗“过夜”。也难怪镇子里的人会视他为自己的姘头,有时候塞罗甚至还为他们的这个看法沾沾自喜。   事后塞罗也会收到一笔钱,但是塞罗从未真正和他肌肤相亲过。他总是在天黑之后换上紧身黑色皮衣快速离开,天亮之前回到旅馆。和他相处久了,塞罗也有些犯愁。说实话,对他这样好并且不要求太多的男人真的难找,可是驽尔这样的男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塞罗也曾经试探过驽尔,可他就像是一块冻硬的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一丝一毫裂缝全无。他既不需要金钱,也不需要性、爱伙伴,驽尔有时觉得自己这个做掩护的身份,显得尤其渺小并且多余。   不过,这样轻松的赚钱方式,也多少驱散了一些他的不快。塞罗自认为自己是个享乐主义者,及时行乐是他的信条。任何让他自己感觉到开心快活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现如今,驽尔可以给他钱,也不会为难他。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共同的小秘密。虽说驽尔向来话少,塞罗也会从他嘴里多少套出一点什么。他们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只要离开之前,塞罗都是快活的。   想到这个,塞罗就满心都是某种莫名的甜蜜。这种甜蜜和其他的感觉不一样,比枫糖更加香气扑鼻,比焦糖更加浓郁。他每天脸上都堆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为客人端酒,为客栈打扫。   特别是到了星期五晚上。   而今天,就是塞罗和驽尔约会——塞罗把这破事儿叫做约会——的星期五晚上。整个白天,塞罗都情绪高涨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就算是做着那些无意义的杂活,他也十分开心。   时间过得太慢啦!他忍不住每隔五分钟就瞧一次墙上的挂钟。简直恨不得一瞬间就让太阳落山,让他待在空荡荡的客房里,等着驽尔回来。有些时候,他们会聊一会儿天——如果当驽尔回来得早——有时候则是躺在一起,装作在一起睡过的样子。   在过去的时光当中,从未有过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的期待。   想到可以有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塞罗就很开心。他会在没有看见的房间里面手舞足蹈地幻想游历四海,或者是躺在床上,想象把过去那些糟糕的、灰暗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全部都用彩虹色的结果替代。把那些曾经欺负过他、侮辱过他、轻蔑过他的人,通通打倒……   这些令人愉悦的体验,总是会让他缩成一团,脚趾都开心得蜷缩在一起。   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变成了好事。   除了去赌钱,还有比这更加让人快活的娱乐了吗?   在某些时候,塞罗甚至认为这些幻想能够给他带来比赌博更加多的愉悦感。不是刺激,而是快乐与心灵的平和。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他可以在晚上躺在柔软的床铺里,等待着某个人回来。不管他们将来是否相干不相干,是否会再次相见……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时间,驽尔出现在老汉斯旅店大厅角落。还是那个老位置,还是那身装扮,还是将自己包裹在阴影与黑暗当中。   塞罗忍不住咧开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端给驽尔一杯啤酒。他没有回应,板着冰冷的面孔,操着对人爱搭不理的态度。可塞罗想到他面具下面那副面孔,想到因为他的笑话或者是恶作剧,而有所松动的表情就想笑。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让塞罗从内心涌出的怪异感觉。那感觉如同潮水一般势不可挡,瞬间填满了他的心房。   “啤酒。”塞罗轻轻放下酒杯,满脸堆着可爱的笑容,“还有什么吩咐吗?”驽尔将双手放在桌子上,没有回答。塞罗调皮地转动眼珠,趁着他没注意,喜滋滋地勾住他的小指头。   驽尔抬起头,壁炉的火焰在兜帽下的蓝色眼睛中跳动。他略带嗔怪的目光吓得塞罗连蹦带跳地离开,顺带还发出一串清亮的笑声。   整个大厅里,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一点小小的动作。他们只当做是老汉斯旅店里的侍应生又开始盘算着如何去勾引他的姘头,好从那冤大头手里捞一笔。   等晚餐时间结束,塞罗快速收拾好桌子,不用驽尔说,就先冲进了驽尔的房间。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驽尔到房间里来。   月亮升起又落下,塞罗等了大半夜,渐渐地感觉有点犯困。他不想弄皱衣服,随便蹬掉衣服裤子,缩成一团钻进被窝里。“该死的混蛋,要走也先说一声啊!”他嘟哝着把自己裹成一团,和裹满面包糠的牛角面包似的,“千万不要……就这样跑掉啊……不然……我会追着你,把东西……还有……”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随着月亮的落下,暗影从窗户缓慢挤入。如同滴落在房间内的雨水一般濡湿了地面,染深了陈旧地毯的色泽。身材高挑的刺客自暗影当中步出,将疲惫的身体靠在墙上。   “男孩……”他低沉的声音,在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壁炉当中的火焰已经烧尽,只剩下灰烬,在黑暗当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驽尔喘息了好大一会儿,拖着身体除掉自己身上的护具与面罩,一股脑塞入床头柜子的抽屉里。他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的男孩,目光如同壁炉当中的灰烬一样黯淡。   塞罗睡得脸红扑扑的,黑色短发散乱地铺在白色枕头上。他嘟着的嘴,好像在诉说什么不满,紧皱的眉头,则表现出更多。这张脸,让人感觉得到他的委屈,委屈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驽尔伸手触摸上那短短的黑发,手感如同婴儿的头发一般柔软。他拈起几缕发丝,在指腹当中轻轻地揉搓。床上少年的睡颜,显得毫无防备。他拨弄着黑色头发丝,低声说:“醒醒。男孩,醒醒。”   似乎是美梦收到了侵扰,塞罗不满地皱了皱小鼻子,嘟嘟啷啷几句。眼看着他要醒过来,却在翻了个身之后继续呼呼大睡。   驽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鼻子上轻轻扫了几下。他像只炸毛小猫猛烈翻转身体,而后把整张脸埋入枕头里。   黎明之前,黯淡的星光与静谧冷清的空气统治了一切。驽尔本想粗暴地掀开被子,把塞罗这个家伙给提起来。可伸出手之后,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掀开被子一角,驽尔钻了进去。   已经进入九月的罗河冈镇,夜晚又湿又冷。驽尔沾着一身夜露钻了进来,冻得塞罗打了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   睡眼稀松地睁开眼,塞罗的小爪子推拒着对方冰冷外套,口齿不清地说:“哦,你回来了啊。”他缩了缩身体,在枕头上来回蹭脸颊,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怎么搞得这么冷?”   他这话说来没有理由,也无需回答。秋风料峭的室外,自然无法与燃烧着壁炉的温暖室内相比。他扭动柔软的身躯,毛茸茸的脑袋蹭上对方的脖颈,声音迷迷糊糊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几分鼻音。   “我来温暖你吧。”   回答他的,是猛地被拥入坚硬的怀抱。抱着他的男人显得有些激动。向来平静有力的心跳,变得略微有点加快;向来平稳缓慢的呼吸,变得略微有些急促。   确实,相对冰冷寒冷的室外,呼啸的冷风以及暗藏杀机的黑暗,在锋利刀口上舔舐掉血迹……在温暖的室内,柔软舒适的床铺智商,怀抱温暖滑腻的□□,简直令人迷醉。驽尔紧了紧怀抱,将怀中的人更加拉近一些。   “不许说这种话!”他压低嗓音,极具攻击性地贴上塞罗薄薄的耳朵警告,“永远不要!”   这下塞罗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不解地盯着驽尔看,颤声问:“你,你怎么了?”   “……”   塞罗被用力地推开,他裹着被子摔到床下,费劲地爬起来趴在床边:“驽尔是个大混球!你这是在做什么,被人冒犯了也不要拿我来出气!”   驽尔没有反驳,只是略显苦恼地捂住额头:“够了,不要再说了。”   “怎么了?”塞罗抱着被子重新坐上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胡说八道,“这么晚才回家来,还莫名其妙生气。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在外面有了别的情人,要抛弃我和我们的孩子了!”   驽尔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塞罗,他们之间这样僵持片刻,最终于塞罗没能忍住大笑告终。   “天呐,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这个表情!”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和驽尔,钻到他身边,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嗨,我说,怎么了?”   “不管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驽尔扯下脖子上的绳子,丢给塞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后都不要再说。”   根本不用看,只是手中捏着物品的手感,塞罗都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是他随身携带的小袋子。笑容渐渐凝固,塞罗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哽咽:“你……要走了?”   驽尔轻描淡写地说:“拿回了你的东西,不开心?”   “那……这次的钱呢?”塞罗快速呼吸几口,调整了情绪,挂着满脸不在乎的笑容伸出手,“给我!”   驽尔打开抽屉,从护具的夹层当中掏出一个牛皮小包,塞进塞罗手中。   这包虽然小,却很沉重。塞罗掂了它的重量,总有一种还在睡梦当中的感觉。扭开金属扣,里面装着一整包银币,看上去至少价值十多个金纳尔。   莫名的酸楚情绪汹涌而来,塞罗不太明白这些情绪是从何而来,只知道不能被它所控制。他轻轻咬住下唇,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控制住了它们蔓延到鼻腔。   “不够。”他说,“我还想要点别的。”   驽尔紧皱眉头,凛冽的目光将他上下审视一番:“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男孩。”   “我只是想要——生日礼物。”塞罗随手将钱袋丢下床,银币骨碌碌滚落满地,在朦胧天光之中,在壁炉余烬之中,微光明灭。“我觉得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你想要什么?”   “回忆。”   沉默盘桓许久,塞罗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先开了口:“我今天,十八岁。算作生日礼物给我,我不会要求太过于贵重的东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驽尔双手抱臂,姿态与语气都充满防卫,“男孩。”   “我当然知道啦!”塞罗揭开覆盖在身上的被子,袒露出自己肌理紧绷的身体,晨曦刺破黑暗,照亮他光滑的脊背,为他镀上柔美光晕,“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孩子……”他有点难为情地红了脸,却还是大着胆子,用手抚上自己光滑的肩头,“我,我已经是一名成年男子……”   “我不骗你,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塞罗仰起头,眼睛在晨光中比星辰更加明亮,“关于成年男人的种种乐趣,我,一无所知……所以,驽尔,能够把这种乐趣,全部的,毫无保留的,都教给我吗?”   ※※※※※※※※※※※※※※※※※※※※   关于说了那种话,到底有什么后果。   驽尔:含住……   塞罗:含住什么?汤匙吗?是银的吗?我含了之后会属于我吗?   ======================   我又在围脖上画画啦!   欢迎大家参观嘿嘿。   晋江长歌幻梦   如果有人想看,我可以给那张画上色哦。   关于要“回忆”,最后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所谓的“成年男人的乐趣”。   ======================   另外,我昨天没有更新,但是锁了章。   因为锁章,掉了几个收藏。   今天去了举报中心一看,才发现我被人举报。   怪不得锁章还掉收藏……   超难过der!   虽说审核给放出来了,但是还是很难过。   我这个小扑街,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   各位小仙女,如果想要看什么小剧场,欢迎提出要求。 第12章 接吻会怀孕(一)   金色光芒笼罩滑嫩肌肤,他薄薄的耳朵通红充血,在晨曦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料峭晨风吹动纱帘,亦吹动他肩上细微汗毛,它们柔软地覆盖住他的身体,闪耀着柔和的微光。   驽尔别过脸,转头去盯着飘荡的纱帘:“把衣服穿上。”   “不。”塞罗回答得又快又坚定。“不!”他又说了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坚决。   驽尔低下头,很快就在地上找到塞罗乱扔的衣服。“穿上它!”他弯身拾起衣服,狠狠扔向塞罗,盖住那毛茸茸的脑袋,“出去!”   拉下盖住脑袋的衣服的同时,塞罗也拉下了小脸。他委屈地撅着嘴,皱着鼻子看上去快要哭出来:“我想要的并不多。既然你是因为某些并没有发生的事情,而为我留下这些钱,还不如让它留在你的包里。我也不是……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用钱买通的人。”   “你会后悔,男孩。”驽尔背着光,如同他那天出现在塞罗面前时一样,“拿上钱走吧!”   “那为什么不问问幸运女神呢?”塞罗快速掏出他小袋子里的陶土硬币,放在他摊开的手心当中,“如果是迎春花,我就不后悔。是海螺……我,我会后悔。或许,会,吧……”   “迷信。”驽尔毫不客气地评价,“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是的,可能对你来说是这样。”塞罗将硬币抛到空中,灵巧地伸手接住,“可是对我来说,它有更大的意义。多亏了幸运女神,我才能够从每天都有人饿死的孤儿院里离开!我才能不再因为不愿意挖坟掘墓,而遭受毒打!我才能被制皮匠卖掉,不至于被制皮药水毒死!我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没有卡在烟囱里被熏死!我才能告发那个教唆犯,让我不至于偷窃为生!”   “正因为幸运女神眷顾着我,才能够让我站着活到今天。”塞罗语句越来越激动,他的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或许我的生存方式你不太认同,但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同我,也不指望你可以理解!”   驽尔抄着手,暗自评估一番。这番话能够从塞罗嘴里说出来,确实让人感到意外。可他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强大。他因激动而通红的脸颊,在叫嚣“不要反驳我”,不停颤抖的圆润肩膀则在诉说“请过来关心一下我”,将陶土硬币揣得紧紧的小拳头说的是“拥抱我,安慰我”。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男孩。”驽尔尽量摆出客观、冷静、平和的态度面对他,“这样的赌徒心理对你来说没有太多好处。不管你投掷多少次硬币,它的几率都是二分之一。而当另一种机会出现时,你所期望的事情不再发生。”   “你今天话很多嘛。”塞罗挑高眉毛,紧紧捂住手中硬币,“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次呢?”   “若是幸运女神,不再眷顾你……”驽尔近乎于残忍地戳破塞罗那一点小小的幻想,“那你,将会怎么样?”   “胆小鬼!”塞罗气哼哼地冲着他喊,“你就是不敢和我赌!你怕输!幸运女神才不会抛弃我呢!她一直都站在我这边,不信你看,是迎春……”他得意洋洋地松开手,展示出手中的陶土硬币,“呃,海螺?”   驽尔双手抱臂,沉默地凝视他。   “不对,不对,不对!”塞罗不敢相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可是手中的硬币还是海螺面向上,“啊,该死的,我刚刚一定是手抖了!你也没有说要和我赌啊,所以这个不算。”他背着手,把硬币藏着身后,歪着脑袋紧紧盯住驽尔瞧,“要不要赌一次?”   “哦,不了。”驽尔冷冷地回答。   “哼,大怂蛋!这次迎春花我要后悔,海螺我才不后悔!”不管驽尔的态度如何,塞罗再次将硬币抛到空中又接住,“你看,是海……啊啊啊啊——!为什么是迎春花!这个也不算!”   驽尔冷静地瞥了一眼在床上光着身体,不停将硬币抛来抛去的小家伙。他无奈地摇头,把滚落一地的银币一个个拾起来,装进牛皮小包当中。   “驽尔你看!这次我中了!”不知道抛了多少次,塞罗终于猜中了硬币的面向。他满脸骄傲,摊开双手把手中的陶土硬币展示给驽尔,“你看呀!是迎春花,我不会后悔的!所以……”   驽尔难得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依旧冷硬难以捉摸:“你疯了。拿上钱,走吧。”   “我,我没有疯!”塞罗推开驽尔递过来的钱,“我,我只是……只是……”他抱着腿蜷成一团,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钱包被丢在脚边,驽尔换上一套相对比较日常的装扮出了门。他把内里的刺客皮衣,隐藏在破旧脏布做成的外套之下。   塞罗快速穿上衣服,蹬上鞋子,冲出房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他眼睁睁地看着驽尔拿着装有护具的包裹,找老汉斯结清了房钱。   他终究离开,不复归来。可能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其他人看来,塞罗只是失去了人傻钱多好哄骗的姘头。而塞罗则觉得自己失去得更加多,虽说他也不明白失去的到底是什么。整个白天,塞罗都感觉随着驽尔的离去,带走了他身体里的力气。   面对懒洋洋的伙计,老汉斯这次竟没有出口责骂,而是低声劝说:“人和狗都一样——生下来就注定了命运。有的生来成为王公贵族的宠物,注定吃穿不愁;有的生来成为猎犬,注定忙碌奔波饥一餐饱一餐;有的生来孤独无依,注定四处流浪……”   塞罗不可置信地盯着老汉斯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   “混蛋小子!”老汉斯拍了塞罗后脑勺一巴掌,“痛苦都来源于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语调又变得苍凉,“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驽尔走之后,突然出现在镇子里的黑色蝴蝶也消失不见。塞罗第一次看见他时,那些蝴蝶就在他身边飞舞。每次他出现在附近,那些黑色的蝴蝶都会出现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这些蝴蝶不是罗河冈镇本地的物种,从它们消失的情况看来,塞罗认为这是属于驽尔的东西。就像是驽尔身体上的纹身——不知道为什么要咬着自己尾巴的蛇。那是驽尔的一部分,驽尔离开之后,自然也带走了它们。   塞罗知道,自己从来就不属于驽尔……驽尔离开的当天,罗河冈镇就开始戒严。据说某位大人物要从斯刚第王国的首都凯拉尔城路过罗河冈镇,并且在这里停留一晚。   罗河冈镇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因为靠近凯拉尔城,交通便利,才渐渐地发展成今天的小镇。无论是要南下北上,东来西去,都少不了要路过罗河冈镇。从镇子出去,无论往那个方向走,都需要数天时间才能看见城镇。   本地人都认为罗河冈镇是是凯拉尔城的卫城。   对于戒严这种事情,塞罗并没有感到太过于意外。他出门时,镇上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那些曾经和驽尔在一起的人,竟然还留在镇上。   塞罗不太相信驽尔会一个人孤身上路。他没有说自己去干嘛,按照约定,塞罗也没有多问。塞罗认为驽尔不会抛下自己的伙伴,独自一个人离开。特别是他们在镇子上潜伏了三个多月。   既然要大人物要来,这很可能是一次策划已久的刺杀行动。   这个念头让塞罗由衷感觉紧张,他路过石墙酒吧时,特地跑进去要了一杯啤酒。   “嗨,看看这是谁!”大眼猛地摁住塞罗的肩膀,就差没有把他的脸摁进啤酒杯里,“你都快三个月没有来过,我还以为你戒赌了!”   “他不喜欢我赌钱。”塞罗不耐烦地推开大眼的胳膊,大眼臭烘烘的气味让他想吐,一点都不像驽尔身上那种冰冷凛冽的气息那样好闻。驽尔的气味,好像冬天在室外放了一夜的盐。他皱着脸,把所有的不满都堆在脸上,以前他对大眼的冒犯可没有这样敏感,“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把你好的那只眼睛挖出来踩爆!”   “好,好,好!”大眼举起手,招呼自己的兄弟往这边靠拢,“看看,看看。一段时间不赌钱,气得像只河豚!谁不让你找乐子,你去揍谁,别在石墙酒吧找麻烦。”   “是那个装模作样的混球!”塞罗狠狠灌入一口啤酒,用力咽下肚,“他走了!不过留下一大笔钱。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今天晚上要赌个痛快!”他瞥了一眼围住他的壮汉,“今天有盘口吗?上次那个害我把自己卖掉的小个子还在不在?”   “哦,你是说‘铁拳’。”大眼促狭地大笑,“你可算是来对了,除了星期五,他都会参加赤拳搏击,今天晚上就有。”   “那我到时候来。”塞罗对他们点了点头,丢下几个铜子,“给我留个位置!”   他飞快地跑出门,在转角处与另一名男人撞了个满怀。   ※※※※※※※※※※※※※※※※※※※※   塞罗抱住鼓鼓的小肚子在床上打滚:啊啊啊——!┗|`o′|┛嗷~~驽尔这个负心的混蛋!竟然抛弃你即将出世的孩子!啊,我的肚子好痛,快要痛死了!我要生了!   驽尔:……   塞罗:坏蛋,坏蛋,坏蛋!啊,我们的孩子可怜,刚刚出生,就失去了父亲!   驽尔扯出塞罗衣服里的小枕头,塞进他怀里:那你可要抱好你的孩子,不要让他再失去母亲!   塞罗抱紧枕头:啊!是个男孩!   塞罗高举枕头:他终将为王!并打败他那个混蛋父亲!   驽尔:……(再皮,收拾得你下不来床!)   ===============================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安慰和鼓励!爱你们!   今天的小剧场还满意吗?   若果可能的话,请多多留言呀!   要看什么小剧场,人家都会写的。嘤嘤嘤。 第13章 接吻会怀孕(二)   “该死的混蛋,你眼睛掉进水坑里啦!”   尖叫声打破秋日午后的静谧。塞罗单手支撑身体,做了一个漂亮的回旋,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撞他的人身体稳定得像座铁塔,只是轻微晃动几下,很快稳住了身形。塞罗抬头一看,对方冰冷凛冽的气质与驽尔如出一辙,仿若冻结在寒风当中的眼神,正冷冷地看着他。   是那名被大眼叫做“铁拳”的男人。   铁拳冷漠地绕过塞罗走开,和绕过地上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塞罗一骨碌从地上翻身起来,拍掉手上的泥土,冲他喊:“嗨!就算你不打算道歉,我也原谅你啦!痛哭流涕地感激我吧,混球!”   “小子,你迟早会因为你的口无遮拦而付出代价。”铁拳回过头,目光锐利而又冰冷,“你要庆幸,不是在现在。”   “哦,你要和我打架的话,我奉陪呀!”塞罗满不在乎地耸肩,“今天晚上在石墙酒吧参加赤拳搏击,我来做你的对手。放心,我会压上全部的钱买你赢,怎么样?”   面对挑衅,铁拳视若无睹,那冷静的样子,和驽尔完全是一个路数。对于金牙手下那些恶棍和混混,塞罗简直再也清楚不过,他们绝对做不到如此的隐忍。   特别是在有绝对优势和实力的时候。   目送铁拳走进石墙酒吧,塞罗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跟在他后面。还没有走到酒吧大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大眼的哀嚎。   “该死,你还有什么事情比今晚的搏击更重要的?”大眼那破嗓子哀嚎起来,比用指甲挠门好听不了多少。塞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靠在门框上看见大眼正在冲着铁拳抱怨:“有重要的事情?你一个流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老板就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我明天来。”铁拳简短地说,转身离开石墙酒吧,没有给大眼任何商量的机会。   “也不想想是谁收留了你!”大眼冲着铁拳的背影直嚷嚷,“在你说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这样做,老板会不高兴的!他会叫你好看!”   铁拳挂着一脸冷硬的表情,完全不搭理大眼的叫嚣。他甚至没有去瞟一眼塞罗,好像这些街道上的混混对于他来说,就和在地上爬行的蚂蚁差不多。   “嗨,大眼!”塞罗打趣地冲着大眼喊,“不然你今天晚上拜托金牙亲自上场呀!”他丢下这句话,以及在空气中的清亮笑声,快速地跟着铁拳出了门。   从石墙酒吧传来的咒骂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不清。塞罗做出一副要回老汉斯旅店的样子,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在铁拳后面。铁拳看上去没有意识到被跟踪,然而当路过街角的转角时,塞罗竟然把他给跟丢了!   在以前,塞罗从未遇见这种情况。铁拳是一名外乡人,来到这里不过三个月,他竟然对罗河冈镇的大街小巷熟悉到这种地步,知道从这个路口拐入的蜘蛛小巷,地形有多么复杂。   蜘蛛小巷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巷道如同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别说是外地人,就连不经常在这条巷子里走的本地人,也会因此而迷路。   铁拳可能拐入了任何一条路。蜘蛛小巷的巷道区域内,是罗河冈镇最大的贫民窟。外地流民和本地穷人以及那些身份不明的黑户,都会住在这里。肮脏恶臭的巷子里,低矮的茅屋拥挤在一起,好似一坨一坨不可名状怪物互相倾轧对方的身体。谁能够在这场角逐当中获胜,把对方挤垮,谁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自视体面的本地人想来拒绝踏入蜘蛛小巷。这里很危险,罪恶以饥寒的名义,在此结下暗网。塞罗刚刚到罗河冈镇时,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当初老汉斯的收留,他恐怕也和居住在此的居民一样,终生与黑暗为伴,以痛苦为食,同饥饿为邻,视死亡为友。   塞罗深呼吸一口气,踏入蜘蛛小巷。他对这里的路径还算熟悉,就在三个月之前,塞罗还曾经穿过蜘蛛小巷,抄近道会老汉斯旅店。   五分钟后,塞罗迷路了。   仅仅几个月时间,蜘蛛巷道竟然改变了它的面貌。巷道里原本塞罗记得的路变成了死胡同。有些房子好像被一名巨人给连根拔起一般失踪掉,而且,这里还多了许多新房子……   转了好几圈,塞罗都没能找到深入巷道的路。别说进去了,就连出去的路也找不着。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废弃茅屋门口,塞罗双手托腮低垂着头生闷气。   隔着一间茅屋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塞罗的注意。刚刚塞罗看过,这一带好几个月都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竟然会有人路过这里?他猫着身体爬进屋子,从破洞的墙壁上眯眼往外瞧。   两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此,但只有一人的脚步声。从背影看来,塞罗一下子就认出来其中一人,竟然是是明明已经向他告别过的驽尔!   另外一名男人的身影,塞罗也认识,虽说不是很熟悉,但他看见了那家伙的侧脸。   那家伙是罗河冈镇有名的男、妓——蜜桃。   半年之前,蜜桃来到了罗河冈镇,凭借自己的性感风情、与欲拒还迎的手段,把镇子里那些急、色、鬼耍得团团转。传闻任何男人被他的眼睛瞟上一眼,立即就会拜倒在他脚下。   现在蜜桃正扭动身体,与驽尔走在一起,并肩款款而行。他们似乎还在低声说话,隔得太远,塞罗只能听见蜜桃那甜美的声音,如同吟唱一般的低柔语调。   他们并肩拐过转角,很快就消失在塞罗的视线当中。   塞罗和只小猫似地扒拉被钉死的窗户,气哼哼地低声嘟哝:“驽尔这个装模作样的笨蛋!情愿在这种脏兮兮的泥坑里打滚……也……”委屈巴巴地扒拉了半天,也没能弄出可以让他通过的窟窿来,他干脆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满肚子酸气气走出房间。   “明明说的不讨厌我的。”塞罗闷闷自言自语,低头踹飞脚边的小石子。石头撞上墙壁,反弹到路边的野花上。黑色蝴蝶受到惊扰,煽动翅膀飞向天空。   那是,驽尔的蝴蝶!塞罗猛然清醒过来,轻巧地爬上房顶,踩着腐朽破旧的木板与茅草,跟着蝴蝶一路向着贫民窟的深处走去。   蝴蝶舒缓优雅煽动翅膀,在阳光中显得格外虚弱。跟着它,塞罗来到一处以前没有见过的房子,新的茅草和木板散发出的味道,表明它才被盖起来没多久。   靠近那所房子时,黑色蝴蝶好似碰到了什么屏障,如同被吹散的烟雾一般凭空消失在塞罗面前。塞罗小心地从房顶上爬到地面,正好听见这间房子里有人在说话。门开了,似乎有谁走了进去。和其他蜘蛛小巷的房子一样,这间新房子也不可避免有一些裂缝。   塞罗找到了那个裂缝,从缝隙当中,偷偷向里望去。   铁拳在那里,为驽尔解围的大块头北地男人在那里,耍小刀贿赂过恶犬的阴郁男人在那里,推门而入的是蜜桃和驽尔。原本坐着的三人站起身对驽尔点头致意,看得出来,驽尔在他们当中地位很高。   他坐到早就为他准备的位置上,面前放着一张罗河冈镇的地图。蜜桃闩上门,坐到驽尔身边。   五名男人围坐一圈,遮挡住大部分地图。塞罗只能看见驽尔缠绕着绷带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大约星期五,她会经过罗河冈镇。”他说,“可能在夜晚会到达,在镇子外面扎营。”   “希望他们不要绕路。”蜜桃甜腻的声音让塞罗不满地撅起嘴,他似乎向驽尔靠近了一些。“那样整个行动又要白搭,枉费我在这个贫穷肮脏的破地方呆了半年多。”   “不经过罗河冈镇大道,必要绕过整个罗河冈。”阴郁男子冷冷地说,“蜜桃,有什么抱怨等一切结束再说。”   “我只是好心提醒。”蜜桃无所谓地耸肩,看驽尔的目光显得十分玩味,“是否成功,不在于我,也不在于你,夜羽。只要蝴蝶状况还好,我们会成功的。”   驽尔紧皱眉头,沉默凝视地图。   “得了吧,蜜桃!”五人当中最为高大的壮汉低声咆哮,“半年之前我们是在普鲁士帝国行动,不仅要面对她的护卫队,还要面对血手的探子们。要不是你被斥候发现,我们不会再进行第二次行动!你应该感激蝴蝶,他为了救你还受了伤!”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白熊。”铁拳挥手示意让蜜桃闭嘴,锐利的目光盯着驽尔,“这次蜜桃立了大功,他的情报十分准确。”   夜羽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两个多月之前你也这么说。”   “好了,没人会料到她竟然在普鲁士帝国耽搁了这么久。”铁拳说,“现在她的队伍已经在城外不远,我们应该先确定行动计划,而不是翻旧账!”   “铁拳说得对。”蜜桃轻抚自己的脖颈,笑得十分性感。   看见蜜桃那副样子,在偷看的塞罗忍不住啐了一口:“哼,搔首弄姿的放荡骚货!”他一出声,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屋内五人比塞罗的反应和动作更加迅速,他们甚至没有问一句“谁在外面”,白熊立即撞破墙壁,把塞罗拖进屋内。   “咳……咳咳……”漫天粉尘让塞罗嗓子痒得要命,粉尘尚未褪去,白熊就像提小猫一样抓住他后颈的一副把他给提了起来。   “他今天下午也跟着我。”铁拳双手抱臂,警惕地盯着塞罗,“是探子,杀了他。”   白熊粗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掐断塞罗的脖子,塞罗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夺走了语言能力。   “他不是探子,放开他。”一直沉默的驽尔从地上站起来,锋利的目光死死盯住白熊,“他是我的人,别碰他!”   ※※※※※※※※※※※※※※※※※※※※   塞罗:好害羞。(*/w\*)   驽尔:我只是为了救你。   塞罗:难为情。   驽尔:那不是真话。   塞罗:有点心动了怎么办?   驽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第14章 接吻会怀孕(三)   塞罗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铁拳除了会拿拳头把人打得倒地不起以外,还能够是一名预言家!他对自己说过“你迟早会因为你的口无遮拦而付出代价”的话不过才几个小时,这会儿就应了验。   现在人被人提拎着,和只小奶狗似的伸手蹬腿。如果地上有个缝隙,塞罗肯定会一头钻进去,就算是蜜桃爬到驽尔身上,他也绝对不要出来。   “解释一下。”驽尔揪住塞罗的衣领,把他从白熊手里扯进自己手里,“你为什么跟踪我。”   冲着驽尔扮了个苦相,塞罗委屈得嘴巴噘成一团:“驽尔是个骗子,脏兮兮的大毛蛋!你骗我!明明已经说过,今天就要离开吗?可是,可是你……竟然出现在这里!驽尔不先解释,我是不会解释的!”   “他确实不是什么探子,”蜜桃甜甜地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显得尤为恶毒,“这小家伙只不过是镇上的小混混,除了打架赌博,没什么大本事。他只是……偶然听见了而已。”蜜桃突然拉下脸,面孔漂亮得令人畏惧。寒光闪耀的匕首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手中,“割下这孤儿的头,也不会有人发现。”   匕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银光,塞罗尖叫出声,眼睁睁看着匕首朝着他的眼睛刺来!   火花伴随金属交鸣声四散崩裂,塞罗尖锐的声响弄得塞罗耳朵嗡嗡作响。匕首的尖端离他眼睛不过半寸距离时,它停了下来。   是驽尔手中那把会变化的小刀,挡住了这一击。   “我允许你插手了吗?”驽尔说,“我会处理,蜜桃。”   “蜜桃说得对,蝴蝶。”夜羽阴沉沉地说,“他在这里呆了挺久,就算他不是探子,也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孩子不能留下,我们得处理好他。如果你不方便动手可以我来,或者你指定谁。如果不想行动失败,那么我们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情。”   白熊抱住胳膊,鼓囊囊的肌肉里都是杀气:“夜羽,蝴蝶知道如何做正确的事情。”   驽尔问询的目光落到塞罗身上:“你听见了?”   塞罗想了想,决定现在还是不要说谎,当然他也不能全部说实话。“我,我跟着说话声来的。你们的吵架声太大了!”他眼睛骨碌碌乱转,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我就听说为救谁受伤来着。”   五人不信任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塞罗小猫般地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驽尔,用尽全力想要憋出一点泪水来:“驽尔,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去找加菲尔德看看吧,如果他没有喝醉的话,他会给你包扎的!”   “这小混混在说谎。”铁拳不耐烦地嘶声,“他嘴里没几句实话,我们得宰了他!”   驽尔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用目光依次凝视每一个人的面庞。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把他捆起来。”   “捆起来?”蜜桃低声嗤笑,扭动身体夸张地做了个怪动作。这动作别人做出来可能很不雅观,可蜜桃做起来却显得如同在跳舞,“看看,看看!驽尔也有值得呵护的小宝儿了!捆起来?亏你想得出来!若是这个家伙跑了,我们肯定会得到宽恕、怜悯以及仁慈。”   “蜜桃说得对。”铁拳闷闷地说。   夜羽和白熊没有开口,但他们对驽尔的命令无动于衷的冷硬态度,已经表现出他们对蜜桃的赞同。   “看来你选择相信你的小情人,”蜜桃咧了咧嘴角,不满地挑眉,“可是我不相信他。作为一名刺客,感情会让你变得软弱,色、欲会让你失去判断力。如果你还能够保持冷静和客观,就应该……”   “不,我也不相信他。”驽尔不耐烦地打断蜜桃,亲手把塞罗捆得个结结实实,“他是个麻烦,可是如果杀了他,要处理尸体就更加麻烦。我们现在没有处理尸体的时间。”   塞罗乖巧地让驽尔对他为所欲为,不挣扎也不反抗,甚至不多说半个字。他接受了反绑住双手的姿势,接受了捆住脚裸的绳索,接受了如同一包沙袋般被丢到墙角的命运。   整个过程当中,他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又无助地盯着捆上他的男人。   “张嘴。”驽尔说。   塞罗顺从地张开嘴,露出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小舌头规规矩矩地呆在嘴里里,一点都不敢乱动。   驽尔从手上拆下一截绷带,用小刀割断,在断面重新打上结。“白熊,准备好辎重车。我要你在明天她到达的时候,准备好二十辆以上。”带着驽尔气味的绷带,压住了塞罗的舌头。他顺从地眨眨眼,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白熊点点头,临走时瞥了一眼在墙角乖乖坐着的塞罗。   “不许伤害他,事情结束之后,我回来处理。”驽尔捏住塞罗的脸颊,来回晃动几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乖乖呆在这里,明白吗?”   塞罗识趣点头。   蜜桃轻挑地挑高眉毛,语气当中满是不屑:“真是个会勾引男人的放、荡小骚、货。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要是媚眼有体积,就这么一会儿,这间屋子都得给撑爆炸。”   塞罗恶狠狠地盯了蜜桃一眼,心想你才是骚、货我不是!   “不要为难他。”驽尔说,“蜜桃,你让斥候和非战斗人员先撤退,到指定地点去。看见成功的信号你们就来回收兄弟们的尸体,还有伤员。要是失败了,斥候先走。”   “知道了。”蜜桃甜腻地喟叹,声音婉转动听。   “铁拳,金牙那边的事情,要在今晚就处理好。”驽尔拉上面罩遮住他那张冷峻的面孔,“能多乱,就弄多乱。你很擅长这样。”   “我现在就去准备。”铁拳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手掌,看上去信心十足,“天亮之前我都会待命,看见你的信号,我就行动。要是九点还没看见信号,我可要按照原计划撤退。”   驽尔点头默认,转向夜羽:“夜羽,兄弟们交给你来指挥。在背后和暗处伏击,在哪里安排人,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决定。”   夜羽阴郁的脸上露出忧虑:“那你呢?蝴蝶。你去哪儿?”   “天空。”驽尔简短地回答,割掉外套做成三指宽的布条,蒙住塞罗双眼。随后转身走出门外,消失在蜘蛛小巷之中。   喂,你忘了我啊!看着驽尔离开,塞罗是真的慌了,他呜呜咽咽地扭动身体,试图提醒他自己的存在。被捆在这破地方,驽尔还不在身边。塞罗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夜羽瞥了一眼奋力挣扎的塞罗,给铁拳使了个眼色。铁拳二话不说过来就是一拳砸到塞罗脖子上,黑暗瞬间笼罩了他的视野,让他陷入深沉的昏迷。   等塞罗醒来时,发现有人正在抚弄他的身体。   时间过已了大半夜,月光透过墙壁破洞,照射入室内。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缭绕在身边,塞罗用力吸了几口气,身躯微微颤抖。   冰冷钢铁贴上皮肤时,他猛然震颤。   “别乱动。”温热的气息喷入耳孔,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从耳朵直达头皮。塞罗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蒙着眼,无助地仰起脖颈,被勒住的嘴因合不拢,无法吞咽的唾液弄得嘴角亮晶晶,糊满了下巴。   一双大手捉住他的下巴,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想要受伤就别乱动。”   无法开口讲话,塞罗咬住嘴里带有驽尔味道的绷带,用沉默和顺从来抵抗被利器割伤的恐惧。   那双手顺着他被绑在背后的胳膊往下探索,不大一会儿便准确找到反绑双手的绳子。一阵刀风划过,勒住手腕的绳子立即松开。塞罗活动几下手腕缩着身体往后靠,可怜幼小无助的模样,好像只被抛弃的幼兽。   被捆在一起的修长双腿无法逃走,他细瘦的脚腕被大手抓住,猛地拖了回来。塞罗惊讶地呜咽,无助摇头,另一个人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塞罗抬手就是一拳,熟悉的触感告诉他——那个轻薄他的混蛋被打中了腹部。他灵活地蠕动身体,胡乱扯下蒙眼布和封口布,蜷缩双腿去解捆住脚腕的绳子,嘴里还不忘嘲讽:“真是抱歉了伙计!想要上我的男人的从这里排队到凯拉尔,你想要插队,我的超危险喵喵拳可不同意!”   被塞罗袭击的男人蜷缩在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好似一块黑色石头。塞罗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身回去想要踹那人一脚。   没想到那黑影动作迅捷得要命,一把抓住塞罗的脚腕将他绊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夜风吹散乌云,月光倾泻而入。在塞罗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带着面罩,声音模糊不清:“你上次不是说是无敌喵喵拳吗?”   ※※※※※※※※※※※※※※※※※※※※   驽尔:张嘴   塞罗:啊——   驽尔塞了颗糖到塞罗嘴里。 第15章 接吻会怀孕(四)   塞罗呼吸急促,过多的空气弄得他胸腔都快要炸开。他心脏不堪重负,狂烈的跳动让他头晕目眩。压制住他的男人把他拉起来,捂住他的口鼻,覆盖在面具之下的嗓音,在他颅腔中震动。   “别反抗。”他说,“至少现在不要。”   很快,塞罗就明白了原因。脚步声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由远到近。刚刚开始,塞罗听得还不是太真切,对方的听力明显好过他很多。   月光洒在他的黑袍与面罩之上,他手套上皮革的味道充斥塞罗的鼻孔。塞罗抬眼看去,他兜帽上面的蛇形图案与他腰间那个图案简直如出一辙。他蓝色眼睛在月光当中,反射出迷人微光。即使是蒙着面,对他的相貌依旧无损,反而更增添几分神秘魅力。   除了驽尔,在塞罗认识的人当中,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有这样的外表。   “唔……”塞罗轻声闷哼,如同小奶猫一样拿爪子轻轻扒拉驽尔的胳膊。驽尔缓慢地放开他,示意他不要乱动。   脚步声快要到达门前时,驽尔突然扯开塞罗的领口。雪白肌肤暴露在夜晚冷空气中,激起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塞罗细瘦的身体猛烈震颤,含不住的口申口今脱口而出。   “你真敏感。”   低哑动人的嗓音在塞罗耳边缭绕,烧红了他的耳朵。他本能地缩紧身体,想要用胳膊遮住袒露的前胸。没有闩上的门被推开,铁拳瘦削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你们在做什么?”他不满地皱着脸,打量他俩的目光一点都算不上友善,“蝴蝶,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   “我只是找点乐子。”捉住塞罗的手腕,驽尔毫不费劲地把他双手捏在一起,摁在他头顶。   塞罗因害羞和惊讶而布满红潮的胸膛,以及通红的面颊和脖子,被从门口洒入的月光映照得一览无余。他咬住嘴唇,把头别到一边,凌乱的黑发遮盖住额头和眼睛。   “找乐子?”铁拳的语气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愤怒了,“我们明天就有一次策划已久的大行动,你现在来找乐子?”   “他是我的人,我来找他找点乐子,有什么奇怪?”驽尔满不在乎瞥了他一眼,“倒是你,我不认为你现在应该出现在这里。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我只是来看看他是不是还待在他应该呆着的地方。”铁拳冷冷地回击,锐利的目光像是锋刃一般割裂塞罗那点可怜的自尊。   “那你现在看到了?”驽尔回敬道,“天亮之前,我会看着他。直到我给你们发信号为止,你都应该在自己的位置上。”   铁拳不满地从牙缝当中挤出一个字:“是。”   铁拳没有要走的意思,驽尔拉下自己的面罩,冷硬的表情在月光之下好似冬日结冰的湖面。“铁拳,你出去时,把门带上。”   下一刻,就当着铁拳的面,驽尔猛地揪住塞罗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给提了起来。塞罗尖叫一声,剩下的声音都被一个凶肆的吻尽数吞噬。   趁着塞罗的尖叫,驽尔快速地夺走了他的呼吸。他灵活的口口毫无阻碍长驱直入,舔舐着口腔内壁每一处敏感的黏膜。黏腻的水声令人脸红心跳,强烈的眩晕感让塞罗几乎要昏过去。他被掠走的不止是呼吸与语言,还有他的意识,也随着这个深入的吻一起飘荡到了空中。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溢出,亮晶晶地挂在下颚,说不出的嗳味旋旎。塞罗闷声呜咽,被紧紧捏住的双手与泛着微微粉红的身躯,在驽尔怀抱当中无助扭动。   灵巧的口口搅弄着他口腔内部,隔着皮质手套都能够感受到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大手,在他身体上来回游走。   塞罗半阖眼,泪水溢出,慢慢汇聚在发红的眼角。他酸涩难当的口腔让他感到既难受又有一种陌生的欢愉,他呼吸急促得好像风箱,扭动身躯如同母猫。他只感觉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汇聚到面部,只要有人轻轻触碰,血液就会自皮肤之下溢出。   塞罗想要逃走,片刻无法等待,现在就就要逃走。但驽尔将他炽热的躯体紧拥入怀,强迫他咽下所有的口申口今与叫喊,不给他任何反抗和脱离的机会。   交叠的躯体,从另一个人身体上传来的惊人热量,浓重的汗味,脚在地上乱蹬发出的摩擦,与所有的呜咽、衣料摩挲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令人迷醉疯狂。   铁拳冷冷地白了他们一眼,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乎是永恒,但又好像只是一瞬间,实际上只有一分钟。驽尔放开了塞罗,把他推到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向来表情冷硬的刺客,此时面目亦有些松动。他的嘴唇泛着水光,细细的银丝挂在下巴上。而塞罗的情况比他看上去要糟糕得多。   躺在地上的男孩,诱人得像一块甜腻的奶油蛋糕——白色奶油上点缀着殷红樱桃与各色水果片,淋了一大勺黝黑焦糖汁液。散发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甜美香气。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憋得满脸通红,喘得好像破旧的风向。他眼角挂着的泪水欲落不落,可怜巴巴地抬着手,无力地对始作俑者发出控诉:“你对我做了什么?”   “好孩子。”驽尔俯低身体,在他身边低声说,“喘气声……再大一点。”   温热的吐息钻入耳孔,塞罗抖得好像在发热病。他仰起脖颈大口喘气儿,异样的陌生感觉,让他头脑一团浆糊,无法思考。这声音通过他的耳孔,传入大脑,让他脑袋里只有一片茫然白雾。   他确实是在大喘气,但不是因为驽尔说让他喘,他才喘。而是因为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情,让他的喘得根本停止不住。他小猫般蜷缩成一团,颤抖着身体抱住自己,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   驽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依旧穿戴整齐,只是没有戴面罩。现在,他拉上自己的面罩,把所有的表情都遮盖在那黑色的皮具当中。他靠在墙边仔细聆听片刻,才回到塞罗身边,为他合上衣服。   “好了,你做得很好,男孩。”他拍了拍塞罗的脸颊,“可以了,停下来。”   塞罗转过眼珠看着他,瞳孔散大,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带着哭腔,撑住身体勉强坐直身体,“你对我做了什么,好奇怪……”   “你的遭遇一点都不不奇怪,男孩。”驽尔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还要回来踹我一脚,你原本可以在铁拳发现之前离开。”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一点塞罗无法反驳。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冲击过于巨大,他还是无法在第一时间感到释然:“你为什么要突然亲我?”   ※※※※※※※※※※※※※※※※※※※※   塞罗:妈,他亲我!   驽尔:醒醒,你没妈妈。 第16章 接吻会怀孕(五)   “你为什么突然亲我?!”塞罗抱住脑袋,轻轻揉弄后脑勺,把满脑子苦恼和困惑揉做一团。驽尔刚刚大力抓住的发根,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仅如此,他炽热的呼吸轻抚过皮肤时,如同纱帘轻柔拂过的触感,还停留在那里。他炽热的唇舌,扫过口腔娇嫩敏感碾磨的刺激,依旧让人无法忽视。他急切的爱抚,透过皮革传来的惊人热量,还在蒸发着塞罗的理智。   “我没有亲你。”驽尔冰冷的语言,却打破了一些旖旎幻想。他单膝跪蹲到塞罗身边,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还在发抖的可怜男孩,“那不是吻,只是为了救你。男孩,明天在这里会发生一些事情,我想你能够猜测到。”   “不,不是?”塞罗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水雾氤氲的大眼睛眨个不停,“可是你弄得我,满下巴都是口水啊!”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捂住肚子尖叫起来,“不,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这种事情会怀孕!惨了,我不要做单亲爸爸!”   驽尔低下脑袋撑住额头,硬生生压制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惨了,我现在有点恶心,想吐,还要吃酸的东西。”塞罗挂着一脸傻笑,在敞开的胸膛和肚皮上摸来摸去,“我现在就饿了,能够吃下十人份食物!诸神在上,我的胃口变得好大。”   “你脑袋里到底都装的什么?”驽尔略显无奈地说,“现在,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跑吧,男孩。”   “你要抛弃我们?”塞罗逮住驽尔的胳膊,死死抱住根本不肯松手,“我不许你走,你还没有留下赡养费呢!还有,我怀孕了,你得照顾我,不然我……我告发你!”   强大的力量将塞罗压制在墙,他还未来得及出声,皮革手套就覆盖了他半张脸。“够了,男孩!不要再装疯卖傻,”驽尔恶狠狠的语调,惊得男孩恐惧地缩紧身体,“如果你能怀孕的话,我也能!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情的,最好把这些傻念头从你脑子给你挖出来去掉!”   塞罗乖巧地眨巴眼睛表示同意。   “听着,男孩。”驽尔很快控制住爆怒情绪,轻柔地捏住塞罗的耳垂来回拽动,“如果你老是这样不听人讲话,那我不介意收下你的耳朵。你可以先出去躲避,明天晚上之前,都不要回到镇子里。如果被铁拳发现你的踪迹,我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救下你。明白吗?”   塞罗乖巧地点头表示明白。   “很好。”驽尔放开他,站直身体退让到一边,“快走。”   整理好自己乱糟糟的衣服,塞罗恋恋不舍,一步三蹭地离开。他走到门旁时,委屈地转过头来盯着驽尔,咬住手指甲,犹犹豫豫地开口:“加菲尔德是医生,他说如果和人接吻还吞下对方的口水,就会怀孕。我……我刚刚吞进去了一些,你……”   驽尔的无奈感简直要冲破房顶,他尽量保持耐心,心平气和地问:“你什么时候听他说的?”   赛罗咬住手指,想了好大一会儿:“大概十三?十四?反正好几年了!加菲德尔可是医生!你如果不想要这孩子,至少给我钱,我会处理掉他。”他低头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充满爱怜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怜的孩子。哎……”   驽尔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塞罗低声咆哮:“还要说几次你才明白!你不会怀孕!快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得越远越好!”   赛罗鼓起脸蛋,冲着驽尔做了个鬼脸:“无情无义的混蛋,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让他找你复仇!”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往外跑,挥动胳膊做着各种无意义的手势。在夜色当中,一溜烟消失不见。   塞罗在蜘蛛小巷内乱窜了好久,才发现有人居住的屋子。他给了脏兮兮小孩一个铜板,让那孩子把自己带回大路。   空荡荡的大路闪烁宁静的灰白微光,塞罗一个人站在这里,此刻整条街道只属于他一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指轻抚上还残留着热烈触感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可能是有些发肿,颜色或许会变得艳丽。但是比起来这些,更加让他在意的事情是刚刚在那一瞬间冒出脑海的念头。   真希望能够一直待在驽尔身边。   塞罗仰头凝望月亮,它很美丽,比镇长家的银盘更加漂亮。他对着银盘吐出一口白雾,视线略微有些模糊。“原来,我是那么讨厌他啊……”他低声说,“真讨厌驽尔!大笨蛋,讨厌鬼!啊,讨厌,以后我也不要再见到你!”   整个晚上,塞罗都在心神不宁当中度过。他悄悄地从后门溜回老汉斯旅店,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吓了老汉斯一大跳。还在心烦意乱的塞罗根本装不下任何秘密,只能给老汉斯说,镇子里有人要刺杀将会路过罗河冈镇的大人物。   “明天?”老汉斯灰白的面色,仿若去世多年,“我的天哪,镇子外面飘荡的,可是她的旗帜啊!”   “她?”塞罗想起来,驽尔和其他几人一起,在商量时,也是说的她。难道是……   “女王陛下?!”   这么些年来,塞罗对于女王陛下的印象,仅仅是一个名字。他出生在她继位之后,成长在她的统治之下。所有吟游诗人都歌颂女王陛下的贤明,可塞罗却因为女王陛下认可的法律而犯了罪。   贫穷罪。   他不知名的父母抛弃了他,将他留在收容所的门口。身无长物的穷人,活着就是犯罪。无所事事的穷人们,成年人会送去做苦力,儿童则送到教养所,婴儿送到孤儿院。孩子们要学会一技之长,以便可以糊口。而婴儿则是由国家抚养,到五六岁就卖给匠人当学徒。   女王要让他们劳动,让他们行动起来,让他们创造价值,而不是无所事事。庞然巨兽般的国家,践踏着这些底层畜类不如的臣民尸骨,让格瑞斯女王创建了斯刚第王国前所未有的盛世。   没有财产,一无所有的塞罗,生来就带有原罪。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他犯罪的证明。他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个原罪,甚至为了金钱疯狂追逐,幻想一夜暴富。在他以前的十几年人生当中,他以此为信条,且从不怀疑。   但驽尔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些松动。即使是驽尔给了他一大包钱币,他也觉得这个交易并不划算。内心深处,有一种声音告诉他:世界上还有比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一时间,塞罗有些犹豫。   打开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小口袋,塞罗翻开小袋子内侧。淡淡的白色粗线,绣着一句话。   我的孩子,做个好人。   塞罗认识的字不多,除了自己的名字,就是这句话。如果这是他的父母对他唯一的期望,那么他会做,并且一直做下去。   曾经塞罗也天真地想过,是不是达到了他们的期望,他们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塞罗。”老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塞罗那点小小的情绪。他看上去焦虑不已,皱纹纵横脸上布满愁容,“你要是这么闲,为什么不去把大厅打扫一下,你都好几天没有打扫过了!别这样傻站着,去做点事情!”   “嗨呀,你就不能饶了我吗?”塞罗做了个苦脸,“我现在累得要命,也很烦恼啊。”   “要我说,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为懒。”老汉斯不满地哼了一声,“人一旦忙起来,什么烦恼都没有。闲下来才会胡思乱想。”   老汉斯说得对,在过去的时光当中,他一直贯彻此信条。   塞罗拿着扫把胡乱地在地板上挥来挥去,他扫掉地上的灰尘,却扫不掉他心中的灰尘。   狠狠敲在他脑袋上的巴掌让他清醒了过来,老汉斯一把夺过扫把抱怨:“要睡去躺下睡,别把我的家伙什给撑断了!困了就睡去!”   “老板……”塞罗愣在那里许久,才开口说,“我是不是应该出去躲一阵啊?”   “去吧。”老汉斯一边干活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出去躲几天,就几天没工钱,我会扣掉的!”   “啊,小气鬼!”塞罗吐了吐舌头,转身往外跑。没走几步,他抓住门框停下来,“我既不想背叛他,也不想他们伤害她。”   “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老汉斯说。   第二天一早,镇子上所有的关卡和门都为女王的队伍敞开。镇子里所有的治安员全体出动,封锁了所有大路,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一律都不许通过。   治安官恶犬全副武装跟着镇长跑到镇子南门去迎接。罗河冈镇已经很有没有这样大的阵势,就连平日再为骄阳跋扈的人,今天都夹着尾巴。   不许上街的镇民从无数窗户里伸出脑袋好奇张望,为了一睹女王陛下的队伍——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够看一眼女王陛下本人——无不望眼欲穿。   骑着雄壮威武高头大马的圣骑士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所有人都穿着蓝色罩袍,罩袍上以钢铁铸就的玫瑰热烈盛放。   他们是钢铁玫瑰骑士团,斯刚第王国最为精锐的队伍。   驽尔趴伏于房顶,身穿黑衣。他如同一条带有剧毒的蛇,盘踞于此,冷静观察,等待出击机会,便可一击毙命。   小猫一样的生物从他身后慢慢爬过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你不能去!”   ※※※※※※※※※※※※※※※※※※※※   驽尔: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骗小孩子的话都信)   塞罗:你就是不想负责,加菲尔德不会骗我的!(〝▼皿▼)   打了个喷嚏的加菲尔德:谁在说我?o((⊙﹏⊙))o   ================================   下一本要开的西幻是:   我的魔法导师不可能这么随便[穿书]   世上男人千千万,没有魅魔撩不弯。   精灵大法师里弗桂除外。   然而穿成书中魅魔的唐宁接到的任务就是勾引里弗桂。   唐宁: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   系统:不做任务就抹杀。   唐宁:……也不会让任务失败的。   唐宁硬着头皮试图爬上里弗桂的床。本以为会被扔下床,结果……   里弗桂:宝贝儿,你今晚很漂亮哦。   唐宁:???说好的撩不弯呢?   美攻强受。1v1   感兴趣的话,收藏一下叭! 第17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一)   阳光太过于明亮、刺目。比阳光更加耀眼的男人压制住塞罗的身体,就在他们身下,女王陛下的队伍正缓缓通过罗河冈镇,经过大路往北,前往王都凯拉尔城。   他们之间的气氛,带有某种隐秘意味,塞罗猫一样眯着眼,腿在男人腰侧蹭了蹭:“别下去。”   “看来你认为你的生命没有意义。”驽尔的怒气几乎可以将他的兜帽掀翻,他逮住塞罗细瘦的手腕,压制在头顶,“为什么不离开?”   他们之间的姿势,带着几乎要溢出房顶的暧昧。塞罗松了松拳头,放软姿态表示臣服:“我……不想驽尔受伤。”   “……”驽尔神色冰冷地打量着乖巧躺平的男孩,他柔软的黑发被阳光烘烤得暖烘烘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从这里下去,跑吧!”   被冷漠推开的塞罗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双手抓住驽尔的胳膊:“我,我看见了!她不在那里!”   “什么?”驽尔反抓住他,咄咄逼人的眸子死死盯住他,“说清楚!”   “我本来打算出去躲一下,就到镇子外面。”塞罗飞快地回答,“车里不是女王陛下,我看见一名中年男人坐了进去,他绝对不可能是女王陛下!”   “那她在哪儿?”驽尔急切询问,抓住塞罗手腕的力气用得有点大。   塞罗忍不住呻、吟,软软地吐息:“你弄疼我了。”   “好,她在哪儿,你说!”驽尔放开塞罗,果然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看见明显的指痕。   “我不知道。”塞罗一脸正经说着废话,很快被驽尔骤然降低的气压给吓得打了个哆嗦,“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但是我知道她不在那里。驽尔,不要下去,下面好多圣骑士,你会受伤的。”   驽尔略微沉默片刻,抓住塞罗的下巴,仔细打量他:“你肯为你的话负责吗?说谎的话,我会把你交给铁拳,你不想被他把每一根骨头都打断吧?”   塞罗吓怕地咬住下唇,微微点头:“我保证。”   有好几分钟,驽尔都没有说话。他紧皱眉头沉思,思量着这孩子话语的可信度。“好。”他终于开口说话时,塞罗如获大赦般地叹了口气,“在我们的人撤退之前,你哪儿也不要去,跟在我身边,明白吗?”   “好的!”塞罗两眼发亮,疯狂点头。他没有说任何关于“报酬”的话题,这次他把这事情完全给抛到脑后去了。   驽尔解开上臂的绷带,一只黑色蝴蝶从他绷带下面飞出。塞罗好奇地看着他,凑过小脸往他绑带里面瞧个不停。“哇哦,这是魔法吗?”他还以为驽尔的胳膊都是蝴蝶做成,而他看见的是再也普通不过的血肉之躯,“你的胳膊里竟然还藏了蝴蝶!”   “闭嘴,安静。”食指压在塞罗唇瓣,驽尔的警告很快就起到足够作用。   硕大的黑色蝴蝶在空中飞舞,以无限符号的路线飞行。它跳着舞蹈,在秋日艳阳当中,显得格外诡谲。塞罗趴在房顶,看见大量挤在路口的辎重车。块头大得像堵墙的白熊,打扮成搬运工的样子,混在辎重车中间。   白熊抬头看见了驽尔的信号,他挥手示意辎重车退回去。   铁拳和金牙的手下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片挤在石墙酒吧附近。大眼缩着脖子,双手抱胸,不知道他和手下又说了什么下流的笑话,开始哈哈大笑。龌龊模样令人生厌。   塞罗没有看见蜜桃,可能正如驽尔所说,他们已经先撤退。还有夜羽,那个神秘阴郁的男人总是行踪诡秘,塞罗毫不怀疑他也可以和驽尔一样,变成影子在墙上游走。   太阳越是强烈,阴影越是黑暗。   不知道这些刺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藏匿在哪里。黑暗之中,每一片阴影都暗藏杀机。阳光之下,罪恶悄然而起。   钢铁玫瑰骑士团簇拥着女王的马车,缓慢地在罗河冈镇大道移动。鼓手敲打庄严而又缓慢的鼓点。在最前面开路,示意闲人避让。   队伍走得实在是太慢了,进入罗河冈镇之后半个小时,女王的马车才从罗河冈镇门口,走到石墙酒吧附近。   当拉着辎重车的牛突然发疯,拼命往前跑时,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异常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近三十辆辎重车冲入大道,包围住女王的马车。   钢铁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们急速掉头,高声叫喊:“有刺客!”在辎重车附近的圣骑士们,有不少马匹都受了惊吓。不过,圣骑士们很快安抚好训练有素的战马。   不少辎重车翻到在路中间,有些牛被当场压死。搬运工们四散奔逃,人群尖叫一片。金牙手下的恶棍开始趁火打劫,女王的鼓手和号手被当场踩死。   “该死!”驽尔狠狠磨了磨后槽牙,轻盈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塞罗也呆了——不是要撤退?   作为被称为“疫病蝴蝶”的刺客,驽尔的身手比塞罗想象当中更加敏捷。他的身影好像在悬崖峭壁上,踩着石头轻快上山的山羊,却跳得比瞪羚还要高。   在暗处埋伏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冲向尸体的蛇群。在黑色洪流当中,驽尔准确地抓住夜羽,冲他低吼:“为什么不撤退?”   夜羽没有回答,他用力甩开驽尔的手,跟随蛇群一同向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涌去!   一片慌乱当中,一名跨骑黑色骏马的圣骑士,以惊人的骑术,跃过辎重车障碍。他如同一块丢入池塘的巨石,所到之处,无不飞溅出巨大水花。没有任何一名刺客可以与之匹敌,他冲开刺客们的包围,策马前行到女王的马车前。   倒霉的车夫早已成为冰冷尸体,那名圣骑士将车夫的尸体踹下地,左手拔出锋利宝剑,从驾驶位爬上车顶,与不断涌上来的刺客们搏斗。这景象,好似夜晚的大海——黑色水浪不断冲击白色岩壁,激流在坚石之上撞击得粉身碎骨。   其他圣骑士们调整好马匹,纷纷越过障碍前来支援。他们甚至清理掉了一辆辎重车,以便大部队可以更好地前进。无论白熊与铁拳如何奋力阻拦,都无济于事。   驽尔压低身体,化为一道暗影,快速飞驰到女王马车旁边。   “别打开!”拽住夜羽要开门的手,驽尔将他一起拖入暗影,“我们得离开这里!”   夜羽歪着脑袋,以古怪的神情盯着驽尔:“圣剑奎因多尔,左撇子,钢铁玫瑰骑士团。就因为这些,就把你吓到了?金狮公爵早就已经不拥有圣光之力,我们所有的努力要获得成果,就在这一刻!”   倒在圣剑奎因多尔之下的刺客越来越多,趁着暗影之力的庇护,夜羽转身去拉女王马车的车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把手,车门忽然打开。车厢内,迸射出一道耀眼的亮光,胜过太阳光芒数十倍。   所有人都短暂失眠,夜羽被吹飞十几码远,撞到街道旁商店的廊柱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后,摔落在地。反应迅速的驽尔在一瞬间丢开夜羽,侧翻躲过这次袭击,但他也被这强大而恐怖的魔法能量所灼伤。   果然如同塞罗所说,女王并不在马车里。   光芒散却,从马车当中步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精工细作的淡紫色法师长袍,用来衬托他淡紫色的双眼。他姿态优雅、步伐缓慢地下了车,衣摆悉索作响。阳光照亮他浅金色的短发,而他的光芒则比太阳更加强大。   从他长袍上刺绣的图案看来,他就是传说中整个大陆最为强大的法师之一,拥有可以克制暗影之力的圣光之力,有着“荣光”之称的星界法师——长庚星。   长庚星淡淡地叹了口气,双眸当中只有悲悯。   驽尔快速闪到夜羽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暗巷里拖拽。他再次释放了撤退信号,空中飞舞的暗影蝴蝶一旦触碰到圣光之力,立即化为粉末,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   刺客们丢下同伴的尸体,尽量往四面八方撤退。长庚星与金狮公爵则留在原地。塞罗跳下房顶,凭借对路径的熟悉,尽量跟上驽尔与夜羽。当他一路飞奔到达蜘蛛小巷时,看见有一名穿着扈从服装的孩子朝驽尔与夜羽追了过去。   塞罗四下观察几下,选了一条近道先一步拦截住他。当看见一名穿着平民服装的男孩从墙上跳下来时,小扈从略微一怔。他双手握剑,把武器扛在肩膀上,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哦,不!不!不!”塞罗摊开双手,对着他直摆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建议,别追下去了。这地方道路复杂得很,你会迷路的。”   “让开!”扈从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如果你不想被劈成两半!”   塞罗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从腰间解下睾、丸匕首从玩杂耍一样从左手抛到右手接住。“要是把你漂亮的盔甲和宝剑留下,我就让开。”塞罗以无赖的口气轻挑地挽了个花,“值钱玩意儿留下,我还可以带你走出这鬼地方,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来自于钢铁玫瑰骑士团扈从的迅猛突刺!   在如此窄小的巷子里打斗,并不利于钢铁玫瑰骑士团所用长剑的发挥。塞罗侧过身,双手握紧匕首,轻松地架住这一击。   “你这是在犯罪!”扈从吼叫道。   金属交鸣声震得塞罗耳朵有点发疼,他架开长剑,空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堆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说:“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妻子。”   ※※※※※※※※※※※※※※※※※※※※   驽尔:妻子?我想有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握拳)   塞罗:啊?哎哎哎?你,你要干什么啊?干什么,干什么?   驽尔:你啊!   塞罗:唔——唔唔——不……不要……   =============================   今天更新得晚,因为我画年贺图去啦!   来自于lisa的拷问:驽尔到底是什么发型?   嗯,我画出来了哦!不戴兜帽就是杀马特发型。   兜帽党当然兜帽才是本体,发型什么的,不存在der!   这次按照要求,是温馨的睡觉觉哦。(字面上的意思)   围脖指路:晋江长歌幻梦   =============================   首点太差,在基友的建议之下改了个名字,内容不变der。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醒来时拿手机看收藏,结果涨了四个收藏,好开心。   然后还有好多好多的读者评论,看都看不完。   一高兴,我就笑醒了。   结果醒来一看,并没有涨半个收藏,也没有增加新的评论。   于是,我选择继续睡,毕竟梦里什么都有。我还有那么多读者评论没有看呢!看完再起来又是一条好汉哼!   小天使们能不能让我有梦想成真的机会呢?   拜托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小仙女,小可爱,收藏作者一下下好不好?留一下下评论,好不好?   拜托,拜托。 第18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二)   扈从男孩愣了愣,从头盔中传出一阵沉闷的嘲笑。“你这样的小鬼,还会有妻子?”他拔出腰侧匕首,长剑与匕首双持在手,“做梦娶的吧!”   “小鬼头!我可是名成年男子。”塞罗啐了一口,匕首花哨地挽出几道银光,“昨天晚上,我还和我妻子有过——你这种小鬼头所不能体验的,成年人才会懂的美妙到极致的销魂体验。”他浮夸大笑,揉弄着自己的肚皮,“而且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我不会允许你通过这里的,小鬼。”   长剑虽说适应性强,可以处理多种突发情况。但是在短距离近身突袭与格斗时,匕首占有更大优势。这名少年扈从的打法是很明显是接受过常年的专业正规训练,钢铁玫瑰骑士团的圣骑士们,一大半都是这种路数。这一套路是已故剑圣泰伦·安德森所创,他技巧如此高超,千年来无人出其左右。他的套路至今依旧在沿用。   一般情况下,罗河冈镇的小混混们不会主动挑衅任何一名圣骑士。更不要说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之下。塞罗握紧匕首,双手交叉横在眼前。   年轻扈从突刺而来,想要利用长剑的长度取得先机。他没想到,塞罗的身手根本不像是街头小混混,反显得训练有素,与世界蛇兄弟会训练出来的刺客一样专业且敏捷。   塞罗身体略微压低,如同蛇一样游动到年轻扈从面前。他柔韧的躯体躲开突刺,以高超灵活的技巧用匕首缠住对方长剑,却又在对方匕首的攻击范围之外。   年轻扈从收回架势,转而用劈砍的方法对付塞罗。虽说长剑的锋刃只开剑尖部分的三分之一,但被这样的金属块给砸中,还是有够呛。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塞罗没有躲,反而向着他怀里钻。塞罗的肩膀撞上他的胳肢窝,匕首朝着盔甲的缝隙狠狠一击。   鲜血从盔甲缝隙中溢出,年轻扈从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尘土飞扬而起捧住他闪亮的盔甲,钢铁玫瑰蒙上泥污。   “你不是这条街上的居民!”年轻扈从咆哮道,“这是耶梦伽罗的刺客,才会的招数,你是他们一伙的!”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哨子,还没来得及吹,就被塞罗一脚踢飞。   “我警告过你,小鬼头。”塞罗把他骨质小哨子踩碎,对着他摇了摇手指头,“不要来打扰我们,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不想要你的命,你快去找军医包扎一下。这些血……”他振臂甩掉匕首上的血迹,歪着脑袋盯住坐在地上的圣骑士扈从,“就当做你付出的代价,你的伤口是对你肖想我妻子所获得的回报。”   “呸!”年轻扈从朝地上啐了一口,“快来人啊!”他突然放声尖叫,“他们在这里!”   塞罗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轻快地蹬着墙壁上了房,慌手忙脚地朝着驽尔昨天关押他的房子方向跑去。   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圣骑士第一个赶到现场,他扶起坐在地上的扈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凭空出现的长庚星吓得所有话都咽入了喉咙。   “父亲。”他怯生生叫道,“疫病蝴蝶往这些巷子里去了。”   “诺亚。”长庚星双眼微眯,庄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要追了,你们是打不过他的。”   “那只是个小混混。”年轻扈从说。“不是疫病蝴蝶。”   “是的,他当然不是。”长庚星慢悠悠地说,“我看见,我知道。”他的目光扫视过两名男孩,手指出口的方向,“回到女王陛下那里去,她更需要你们的保护。这里……让当地治安官来解决。”   “父亲……”年轻圣骑士诺亚有些不满地嘟哝,“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去对付他,至少赞同我去。”   “我从来不认为,你能够做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长庚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诺亚,回去,现在。”   “艾德里安,你不要为难诺亚。”金狮公爵出现在路口,快步跑过来与诺亚一同扶起扈从,“他只是想要一点机会,你对他太严厉了。”   “严厉?不!”长庚星的身体略微摇晃,空间在他周围扭曲,他如同一道光芒般消失,只剩下几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你知道疫病蝴蝶有多么强大,而他背后的人又是谁!若是你还在乎诺亚,带他回去吧!”   这些话语,于罗河冈镇上空飘荡许久,一些只言片语,顺着风传入塞罗的耳朵。在房顶上猫一样飞奔的塞罗掏了掏耳朵,疑惑地看向四周——他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你知道疫病蝴蝶有多么强大?”塞罗低声嘟哝,自言自语,“我不知道啊……”这事情确实有点说不通,如果驽尔有能够强大到可以拥有克制暗影之力的圣光之力持有者,大陆最强大的星界法师之一,都对他有所忌惮的情况下。   那他,为什么还会在这次刺杀行动中失败呢?   带着这个疑惑,塞罗缩在房顶观看了一场刺客们的内斗。他赶到现场时,驽尔已经将铁拳与蜜桃都打趴在了地上,白熊扶着铁拳,一脸严肃地凝视他。而夜羽则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咳血——那是他在打开女王马车车厢时受的伤。   “你背叛了兄弟们。”白熊冲着驽尔咆哮,额头上的血管暴突,好似随时都会爆炸,“半年之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蝴蝶,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熊,相信我。”驽尔冷静的外表之下,藏着的一丝悲凉,在他声音当中尤其明显,“我没有想要背叛兄弟们。我只是,不希望世界再次燃烧。”   “哈,哈哈哈哈哈!”夜羽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我知道,你不希望她死!在上一次行动之前,你就反对这个计划。若不是教父坚持,你是不会和我们一起行动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终究还是背叛了教父,背叛了给予你一切的世界蛇兄弟会!我们,还有机会做兄弟吗?”   “夜羽……”驽尔的声音很轻柔,似乎是在喟叹,“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兄弟,这一点永远不变。”   “自从来到罗河冈镇,你就对那个小混混上心。”从蜜桃嘴里发出的嘶气声,让他听起来好像一条受伤的毒蛇,“除了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你就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动过。你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完全忘记了你在做些什么!”   “你放走了他。”铁拳捏紧拳头,撑住地面,“是你让他去报信的吗?”   “不是。”驽尔冷冷地说,“我也没有被他迷住。”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的行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铁拳低声咆哮,“世界蛇,才是猎杀者!可我们竟然成了往陷阱里钻的猎物!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参加蛇群出动,仅仅就是为了背叛吗?你真令我失望,蝴蝶。”他剧烈地咳嗽两声,补充道,“非常失望。”   “我和你们一起,只是想要保护兄弟们。”驽尔皱紧眉头,毫不畏惧迎上铁拳憎恨的目光,“我下了撤退命令,你们为什么要冲?塞罗给我送来了情报,女王的马车里坐的是别人,我让你们撤退,为何你们还要向前冲?从一开始,最先放弃信任的,不是我!”   一直不开口的白熊沉声问:“那你如何证明?”   驽尔没有答话,事实上,就他和塞罗两个人可以证明这件事情。仅凭他一人,肯定无法自证。塞罗一着急,顾不得自己还在偷听他们谈话的情况,从房顶上滑下来站在驽尔身边:“我证明驽尔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要把自己做错的事情,怪在驽尔身上啊!”   “驽——尔——?!”蜜桃拉长声音,颇具讽刺意味地念出这个名字,“你们的关系,看来确实一点都不简单啊!”   “这家伙是个探子,”白熊闷声低吼,“我们找早应该杀了他!”   “不要动他。”驽尔拽住塞罗的手腕,把他拖到自己身后,“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要必须快速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安全,一切事情,我们回家之后再说。”   “回‘家’?”铁拳嘲讽冷笑,笑声令人不寒而栗,“回哪个‘家’?是女王陛下赐予你的‘家’,还是和这个小探子在一起的‘家’?”   “回北地。”驽尔冷静地回答,“现在就走,我不会带上他。”   “不行!我们得杀了他!”夜羽拼命呼吸,完全不管从鼻子和嘴里不断溢出的鲜血,“带上他,他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留他在这里,他会告密,会泄露我们的去向!我们得杀了他!”   “杀了他!”铁拳愤怒低吼,拳头在泥土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杀了他!”蜜桃双眼灼灼发光,如同盘踞在暗处的毒蛇。   “杀了他!”白熊低沉地咆哮,野兽般的眸子直视驽尔,“杀了他,我们就重新相信你!否则,你将不会再是我兄弟!”   “杀了他!你自己动手,杀了他!”   他们的叫喊让塞罗感到害怕,他拽紧驽尔的胳膊,藏在他身后,怯生生偷瞄那些危险人物。   “杀了他!”他们喊叫。   “杀了他!”他们怒吼。   “杀了他!”他们咆哮。   驽尔转过身,盯着塞罗的目光如同照不进阳光的深潭。   “驽尔……”塞罗恐惧颤抖,缩着脖子双眸泪汪汪地盯着他。   “杀了他!”   ※※※※※※※※※※※※※※※※※※※※   可怜的小塞罗跪在床上,被拽住胳膊哭唧唧。   驽尔:哭什么?做妻子的为丈夫服务,不是应该的?   塞罗:不要了……这服务,受不了……我知道错啦!   ===========================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暖心留言我都收到了,谢谢你们!   我好开心,爱你们呀!   么么啾!   关于小塞罗被用什么样的方式服务,嗯,有人想看吗?   想看告诉我!我可以画出来,或者写一个小番外。   另外我又插画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就在我的围脖。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留言支持什么的。对手指~~~ 第19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三)   秋风卷起地面沙尘,掠过塞罗紧绷的小腿。它们粗粝刮过皮肤,感觉有些刺痛且令人不安。驽尔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松开手,恐惧本能让他慢慢后退。   “不……”塞罗摇头,双手握拳抱在胸前,“驽尔……我,我是想帮你的。”   驽尔一步步慢慢毕竟塞罗,身影前所未有的高大可怖。他庞大的阴影笼罩住塞罗,如同雷暴将要降临之前,滚滚黑云在天边涌动。   “都结束了……”他对着塞罗眨眼,他眼中闪烁着光,好似闪电照亮丝絮般的雷云,“别怕,很快就结束……”   匕首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一条银蛇自驽尔手中窜出,闪电的火舌集中塞罗腹部。他只感觉一阵剧烈的痛苦从小腹炸裂,贯穿后腰。他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些短促的气声从喉咙深处被挤压出来。   塞罗痛苦地捂住腹部,在归于一片黑暗之前,最终只看见驽尔明亮的双眼。   刺客伸手扶住塞罗瘫软的身体,如同扶住晕倒在他怀中的情人。温柔而又缓慢地将那具躯体放平,将其拥入怀中。   “你们走吧。”驽尔压低声音,透过睫毛盯着夜羽,“先给夜羽治疗伤口。蜜桃,改变预定地点,去另一个还没暴露的地方。兄弟们的尸体……还有这个……我来处理……”   他打横抱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塞罗,离弦利箭般窜上房顶,快速消失在肮脏杂乱的蜘蛛小巷。   驽尔跳下房顶,快速在暗影中穿行,形同鬼魅。真实世界的影像,如同浮动于水面的幻影般摇曳。找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僻静角落,驽尔轻轻将塞罗放平。年轻男孩的面容背着光,褪去了所有嘻嘻哈哈与玩世不恭,显得安静平和。   驽尔轻抚上他紧抿的唇瓣,平时吵吵闹闹,开开合合不停的小嘴,此刻正规规矩矩地闭着。拨开两片软肉,里面是贝壳般漂亮的整齐牙齿。松开手,驽尔把手指按压在自己唇上。隔着面罩,软唇香舌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唇间。   亲吻他时,从他喉间发出的小兽般的呜咽,他骤然加快的呼吸,细微的颤抖与无助的反抗……还有他那双湿润的双眼,让驽尔总是不得不想起来,曾经他所拥有过的东西。   当驽尔还年幼时,在雪地里捡到过一只小兽。当驽尔第一眼看见塞罗时,觉得它又回来了。小兽找到了那名当初在雪地里迷路的男孩,而不是他找到了它,它把他带回家,却又离开了他,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毛发黝黑发亮,眸子仿若最清澈琥珀凝结而成,还有小脾气、喜欢调皮的个性……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导致驽尔第一次插手管这种与他无关的闲事,事后还装作只是一个幌子。   他一定很柔软,和它一样,想要抱抱他。这最初的简单情感一旦发芽,就如同化冻雪地里的野草一般疯长。野草蔓延过整个山坡,在九十多个日夜里,捆缚他的手脚。   可作为一名刺客,情感,向来是多余的东西。他们只是握在他人手中的利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驽尔并不存在于世间。他只是一个“零”,是“一无所有”,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可塞罗,就和那只小兽一样,是这么的黏人。无论是几次推开,都会凑过来,用它柔软的身体,磨蹭人类。若是抱住它,它会趁机轻轻在他鼻尖上舔上一口。在北地,只有冬风,有长夜,有无尽的寒冷。即使是上床睡觉,北地人也只会脱下外套。   与人肌肤相亲,赤、裸的皮肤靠在一起,这种事情在驽尔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温暖滑腻的躯体,确实令人意乱情迷。而更加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男孩竟然要说温暖他!不嫌弃他的态度糟糕,不抗拒他的身体冰冷,不厌恶他的浑身血腥味。   将温暖以及拥抱,拱手送到他面前。   驽尔的老师提摩西曾经说过:“在北地,每年冬天开始雪之后,人们就会与最信任的人互相拥抱,用身体来互相温暖。严寒会夺走生命,人们只能用体温来感受彼此,体会活着的感觉。若是你将来能够遇见那个与你——互相拥抱,互相信任,互相取暖的任何生物,千万不要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放弃机会。抓紧机会,或许还有改变人生的可能。”   自从失去那只小兽之后,驽尔再也不觉得他还有这种可能。   今后,也不会有。   因为他是驽尔,他是“零”,他生来就一无所有。   “塞罗……”驽尔轻轻抚摸他婴儿般柔软的黑发,在他耳边轻声喟叹,“活下去……”   躺在地上的塞罗动了动眼皮,他的睫毛如同蝴蝶般轻轻颤动,他的眼珠在他眼皮下转动。塞罗似乎听见了什么,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对他讲话。他想要睁开眼,可腰部却疼痛到麻木,让他一时间醒不来。   塞罗躺在一片混沌当中,和虚空当中的敌人搏斗。他挣扎了好久,才猛然睁开眼睛,忽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周围空无一人。   “我没事?”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除了腰部被击中的地方,有一块乌青,他一点伤痕都没有。从那块乌青的形状和大小看来,应该是由刀柄的钝击造成。   “我没死!”塞罗挠了挠头,低声嘟哝。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烦躁地用力了几下蹬腿,脚下扬起一片尘土,“啊,该死!好痛!疼死我了!驽尔这个混蛋,下手还真重!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会割下你的脑袋!”   “你要割掉谁的脑袋?”墙上的阴影突然发声,把塞罗吓了一大跳。   僵硬地扭过头,塞罗看见身材高挑,身段妖娆的男人,从转角出现。月光将他的黑影投射在墙,他一步三晃地慢慢靠近塞罗,微微弯曲的眼睛,眼下腥红的泪痣,所有的一切在月光下都令人悚然。   “蜜桃!”塞罗赶紧坐起来,握紧腰间匕首,“你竟然没离罗河冈!”   “我来处理尸体。”蜜桃晃动手中短匕,有些好笑地看着塞罗握武器的样子,“哦,看看,看看。这孩子还醒着!”他口中啧啧有声,歪着脑袋如同蛇一般向塞罗游动,“看来蝴蝶有点纰漏,作为联系人和善后者,我很愿意为他处理这点小事。”   蜜桃的匕首随着他的话语余音一同向塞罗飞来,他用力投掷而出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他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锋刃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叫。塞罗快速后退,预判到蜜桃的动作,双手持匕,挡住了划破空气的匕首,却没能接下蜜桃第二次攻击。   与经验丰富,技巧熟练、日日都在刀锋上舔舐鲜血的刺客相比,塞罗那点打架战绩完全不够看。蜜桃做了个漂亮的假动作,身体快得出现残影。塞罗一刀刺空,被蜜桃的肩膀撞破嘴唇。蜜桃手撑地面,旋转身体一脚正中塞罗腿弯。   塞罗尖叫一声,却并没有立即倒下。他借着倒下的力量做了个后翻,脚跟蹬住身后的墙壁,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蜜桃危险地眯起双眼,“蝴蝶的身法……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嘶嘶地吐气,弓曲身体在黑暗当中游走,“他竟然教给你……这不应该……这不正常……”   “你在嫉妒我们要好,小婊贝儿~”学着蜜桃轻挑的语气,塞罗吐出一小截舌头,撩过牙齿,“嫉妒的样子真难看啊,他已经属于我了!你不满意,让他教你呀!”   匕首承载满腔怒意脱手而出,蜜桃身影一晃,再次从眼前消失。   塞罗紧张地趴在地上,右手紧握匕首,左手架在手腕上防止武器脱手。蜜桃的匕首在他头顶划过一弯月牙,危险擦过塞罗头发。几根黑发躲避不及,当场断裂,飘飘荡荡掉落在地,归于尘埃。   ※※※※※※※※※※※※※※※※※※※※   塞罗:喵喵喵(我好寂寞,来抱抱我)   塞罗:喵~喵~(来陪我玩儿)   塞罗:喵呜~喵呜~(驽尔好坏,弄疼我了!)   驽尔:好了,小猫,过来抱抱。   塞罗:喵!(开心地钻进怀里蹭蹭) 第20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四)   蜜桃将武器一甩,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快变招。锋利的匕首迅猛下刺,以塞罗的速度和反应,根本来不及躲开第二次!利刃划破空气,悚然尖哮,塞罗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锐利刀尖刺向眼睛。   它越来越近,它带着惊人攻势,无可阻挡!   然而,所想的尖锐痛苦并未如期而至。撞入塞罗眼球的,不是利刃,而是一片黑影。塞罗以为自己失明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比天幕更加漆黑的暗影,好似苍穹上的空洞,自蜜桃的影子中窜出,挡在了塞罗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凭空出现,手中锐刃架住了这一击。   他的背影,让塞罗眼前泛起水光,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而此情此景,则深深烙入脑海。它将经历时光与岁月的洗礼,变得永恒,挥之不去,永不褪色!   黑色的围巾在夜空中飘荡,暗色旋流不断上升,扬起驽尔的衣摆。锋刃相交所形成的强大冲击力,使蜜桃与驽尔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   “离他远点!”驽尔的银发,在月光下彷如有无数碎银在其间闪耀。随着他的怒吼,暗影如同有生命一般,伸出无数的灵质手臂,猛地把蜜桃压制在地上。   塞罗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缩到墙角变成小小一团。   可怜、幼小又无助的样子,乖巧得让人心疼。   放下狼狈挣扎不已的蜜桃,驽尔快步走到塞罗身边。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得让人浑身发颤。   “你到底还要制造多少麻烦才满意?”驽尔冷冷地问道,“一次性都使出来,好吗?”   “我,我没想制造麻烦。”塞罗挠了挠耳朵,下巴放在膝盖上抱住自己,“我刚刚起床呢,先生。给我添加麻烦的人是你……”他瞥了一眼蜜桃,对着驽尔挤眉弄眼地说,“还有你的那个小蜜桃,他想要我的命想得不行。”   蜜桃吐出满口泥沙,狠狠擦掉不断从口鼻中溢出的血污:“蝴蝶!我真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在做什么。你还要被这个小恶魔给迷惑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让教父亲自来处理,你才会按照他说的做吗?”   “那就等教父来的时候再说。”驽尔别过脸,冷硬的神情好似城墙上的窗棱,“我想我警告过你,也告诉你去处理兄弟们的尸体,可你呢?在这条巷子里,野狗一样乱窜!现在回去,做你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蜜桃那张一塌糊涂的漂亮脸蛋愣住,而后,那张脸扭曲了。他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天呐!我简直不敢想象,教父知道了你说的这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呲着牙,好似一匹受伤的野犬,“这是背叛!彻头彻尾的背叛!你要背叛教父,背叛耶梦伽罗,背叛兄弟会吗!”   “我没想过背叛。”驽尔瞥了一眼塞罗,“只是求你放过他。”   “求我,万分感谢你还能求我!”蜜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靠近他们,手中紧握的利刃,划出一道华光,“就算是……在这里——!是我的最后一击,我也要——!”   “为了耶梦伽罗!”   驽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用身体,接下了这一击。   蜜桃几乎用尽了他剩余全部力量的一击。   他一手抓住匕首的锋刃,因痛苦而紧皱眉头:“如果这一击是为了这个计划而死去的兄弟们,为了耶梦伽罗……那么,我收下了。”   蜜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脸上笑得比哭更加难看:“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蝴蝶,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叛逃,难道教父他……”   驽尔猛地一把推开蜜桃,连带着插、入体内的匕首一起。凶器一旦离开他的伤口,立即就有鲜血喷涌而出。驽尔摁住伤口,面罩都遮盖不住他比月亮更加惨白的面孔。   “你……回去!”他开口说话时,依旧气势十足,“告诉,教父。就说——疫病蝴蝶!叛逃了!”   驽尔的气势与魄力不仅吓到了蜜桃,也吓到了塞罗。他的暗影之力在小巷当中涌动,所有的阴影拱向驽尔,仿若在向国王朝拜的臣民。   驽尔捏紧拳头,没有捂住伤口那只手猛烈锤击地面:“你,现在就回去,治安官恶犬还在附近嗅闻!回去告诉教父!”   黏腻的暗影变得坚硬而又具有致命伤害性,它们如同蛇一般游动,仿若蜘蛛捆缚猎物一样捆住蜜桃的身躯。“不,不可能!”蜜桃高声尖叫,被暗影迅速吞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一阵风刮过,那些暗影如同从未存在一样,被吹得无影无踪。   蜜桃,曾经在罗河冈镇生活了半年的男人……就这样,在塞罗眼前活生生地消失无踪。   “这是魔法吗?你把他怎么样了?”塞罗蜷缩爪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周围一片空无,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留下,“他死了吗?”   驽尔再度恢复了他一贯的沉默,他捂住伤口,步伐有些许踉跄。几乎及地的围巾,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左右摇摆。   塞罗蹦起来快步追上去,关切地拽住围巾:“驽尔受伤了!我们得去找人处理这个伤口!”   “我会处理。”驽尔闷闷地回答,轻轻将塞罗推开,“男孩,回去之后,你要离开罗河冈。不管你去哪儿,都不要让人知道。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那你要去哪儿?”被推开的塞罗依旧不放弃,黏在驽尔身边大胆地扶住他的胳膊,“在把驽尔治疗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知道可靠的医生,他不会出卖我们……”   “我们?”驽尔停下脚步,转过头凝视塞罗。   男孩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好似苍穹群星,降落在他眼底。   “不……”转过头,驽尔继续前行,声音有些虚弱,“不是‘我们’,只是我自己。你不应该卷入这些事情当中来。”   “可是我已经被卷进来了啊!”塞罗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丢下驽尔不管的!毕竟,毕竟,毕竟……”   他毕竟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以前遇见这种情况,塞罗可以一口气编造上千个不重样的,反而到了这种关头,一个都憋不出来。   所以,他干脆把心一横,说了实话。   “毕竟,我……”男孩面颊微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刺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待在你身边。”   “……”如同被施了咒语一般,刺客僵在原地。他的肌肉好似被灌注泥浆般沉重,丝毫无法移动。他那双遮盖在阴影之下的眼眸,深深地凝视满脸乖巧的男孩。“傻瓜!”他低声咒骂道,语气当中充满了责怪,而不是侮辱,“笨蛋!”   这样的回答让塞罗完全没有料到。“嗨,你才是个傻瓜!”他想要狠狠踢驽尔一脚,却只踢到空气。沙尘从他脚下扬起,穿过了驽尔黝黑的身体。原本抓住的胳膊,像是黏腻的奶油般融化,落到地面,变成一滩黑色阴影。   它有生命。塞罗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像第一天晚上,塞罗看见在墙上游走,从窗户缝隙里面挤进来的那些阴影一样,它有生命。   那不完全是驽尔,更像是一个聚合体。它包裹住驽尔的身体,如同黑色蟒蛇一般向前蹿,飞快地蹿进拥挤狭窄的房间缝隙当中,再也难寻踪迹。   “驽尔是个大笨蛋!”塞罗冲着那影子喊,“你能不能不要躲开啊!”他懊恼地踢开脚边的石子,小小的石头圆溜溜地骨碌碌往外滚动,一头撞上路边的空桶,发出沉闷的声响。   “讨厌的混蛋,快点给我死在没人发现的地方!”塞罗孤独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腿,小下巴颏放在膝盖上,“等着那些饥饿的游民,把你做成肉肠喂狗!我……我也不会管!”   委屈巴巴地在路中间蹲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重物跌落的声音。如此寂静的夜里,人迹罕至蜘蛛小巷的偏僻角落,声响传出去很远。奇怪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塞罗的注意力,他立即停止抱怨蹦起来,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悄悄摸过去。   一团黑影倒在墙角,似乎是个人影。他蜷缩在那里,好似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塞罗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溜过去,浓重的血腥味直钻鼻孔。   借助已经缓缓下落月亮的光亮,塞罗发现双眼紧闭,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正是刚刚挨了一刀的驽尔。他还没有死,至少暂时没有。塞罗能够感受得到他的体温。   “哦,看看,是谁倒在这里了?是那个喜欢逞强的家伙。”塞罗用手指戳了戳驽尔的脸颊,“这次知道谁是笨蛋了吧?”   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蜜桃那一刀,确实是没有手下留情,直刺要害。费劲地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背在肩上,塞罗花了很长时间才喘匀吸气。   “大蠢驴,重得像头……哈……等你醒来之后……哈……”塞罗吃力把驽尔背在背上,艰难地一步步往外挪,“一定要趴在地上哭着……哈……感谢我……”   ※※※※※※※※※※※※※※※※※※※※   塞罗:驽尔就是嘴硬。   驽尔:我的嘴不硬!   塞罗:是吗?我不信,我尝尝!(踮起脚尖~啾~)   驽尔:……   塞罗:驽尔的嘴唇……好软……咦,你脸红什么? 第21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五)   驽尔醒来时,挂着稀疏枯叶的枝丫在他头顶摇曳。阳光透过破洞房顶,透过纵横交错的枝叶,洒下一片明暗斑驳。驽尔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稻草铺就的“床”。床单皱巴巴的,却还算干净。身上改的被子看着特别眼熟,和在老汉斯旅店里他盖得那床没什么区别。   在“床”边,男孩猫咪一样趴在地面,翘着小屁股,脑袋枕着胳膊睡得正香。他柔软黑发洒落在地,被阳光照到的地方闪闪发光。在他小屁股旁边有一盆水,潋滟水光泛着诡谲的粉红色,好似一盆稀释的血液。   只用低头看一眼,驽尔瞬间就能够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穿着一件棕色亚麻布衬衣,身上的皮衣与护具都堆在小房间里另一侧,整整齐齐地叠着。代表“疫病蝴蝶”的匕首与他的面罩一起放在上面。   摸上腰间的伤口,那里已经被好好地清洗、处理过。虽说裹得有些乱七八糟,生疏随便得不像是专业人员的手法,但伤口包扎着绷带。   有那么一瞬间,驽尔的目光变得些微有些柔和,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从内心深处腾然而起,比任何壁炉的火焰更加美好。但理智告诉他:不行。   他吃力地挪到堆叠的衣服前,拿起匕首。自从获得这把匕首,成为“疫病蝴蝶”之后,它还是第一次离开他手边。   塞罗眨了眨眼,猫一样地伸展身体,打了个哈欠。他睡意朦胧,眼睛黯淡无光。“你醒了啊。”他嘟嘟哝哝地说,“感觉怎么样?”   驽尔感觉一点都不好。蜜桃的匕首上淬过能够令人神经麻痹的毒、药。而且,那一击正好击中人体最为脆弱的要害。驽尔当时没有当场毙命,是因为他抓住了一部分匕首,才没有让蜜桃把武器捅入到可以致命的深度。现在,他连动动手指都很吃力。   “很好。”靠着破败肮脏的墙壁,驽尔有些虚弱,“这是哪儿?”   “是我的房子!”塞罗大大地咧开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我以前住在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驽尔身边,邀功一般喜滋滋盯着驽尔看,“你在这里很安全!”   “可你不安全。”驽尔冷冷地回答,“我也没有钱再可以给你。”   “是啊,穷鬼!我差点就相信你了!”塞罗不怀好意笑着,抓住驽尔的皮衣和护具,“这些东西还能值不少,它们现在归我了。你在这里不可以再穿这些,我会给你找点衣服来。当然,还有食物……”   塞罗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拿手揉了揉柔软的肚皮,歪着脑袋说:“驽尔可能不饿,我可是饿坏了。你把我打晕之后,我一天都没吃东西,昨天又干了体力活。你不打算请我吃点什么,当做报酬,来答谢我昨天对你的照顾和帮助吗?”   “我付不起。”驽尔冷冷地回答,“蜜桃拿着钱,我把他给赶走了。这些衣服你需要,就拿去卖掉。然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甚至可以去向治安官告密,以换取赏金。他们现在正在到处找我不是吗?”   “我不知道。”塞罗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不过你说得对。我或许应该回镇上看看!”他丢下衣服向外跑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拿床单把驽尔的衣服和护具裹起来,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这是我的东西了,你可不许偷走!你要保证!”   看着他鼓着脸蛋气哼哼警告的样子,驽尔平静地点头:“我不会。”   塞罗堆着满脸发自内心的笑容,甩开手脚在蜘蛛小巷里跑得飞快。他从老汉斯旅店后门那条街跑过去,翻篱笆墙进了后院,偷偷地摸进厨房,环视一周。   还好,老汉斯不在这里。不然塞罗少不了又要挨一顿臭骂。厨子和帮佣两人打着哈欠,正在一如既往地为投宿的客人们准备早餐。他们对于塞罗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这只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早晨,侍应生塞罗拿着装食物的托盘,托着老汉斯旅店的新出炉面包,从厨房往外走。只是,他没有去大厅,而是又回到了驽尔在的地方。   一路上,塞罗跑得比走的时候还要快。他把刚刚烤好的面包抱在怀里,用托盘护住它们不掉下来。这一刻,塞罗才明白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所有最坏的可能在脑袋里转过一圈,塞罗得到的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他看见驽尔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正在打瞌睡。刺客那张平日严峻冷酷的面孔,在斑驳阳光当中显得宁静祥和。   不知为何,一阵强烈的酸楚让塞罗泪眼模糊。他的泪腺分泌出一些液体,又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擦掉。   “驽尔,醒醒!”他语气轻快地说,“我带来了面包!”   受伤的疫病蝴蝶,在偏僻茅屋当中度过了三夜两天。他在此地的第三天夜里,突然发起来高烧。次日早晨塞罗来送食物时,无论如何都叫不醒昏迷的驽尔。   急得抓耳挠腮的塞罗赶紧跑回老汉斯旅店,正好被守在后门的老汉斯逮了个正着。   “偷面包的贼!”老汉斯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大的面包棍,像挥舞武器一样挥舞它,“这几天你都跑到哪儿去了?啊!”老人气得满脸通红,一面包打到塞罗背上,“每天都拿那么多面包出去,你该不会又背着我偷偷养了什么流浪狗吧!”   “啊——!老板——!”塞罗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尖叫,两只脚在地上蹦跳个不停,“我没有!我确实是拿了店里的面包,但是我会付钱的!”   “好,你说,你这几天从厨房偷了多少面包?”老汉斯一把将小塞罗推搡在篱笆上,拿面包棍指着他的鼻子逼问,“不要告诉我你肚子饿,都吃光了!你到底拿去作什么了?”   “我吃了一部分。”塞罗眼珠子滴溜溜转,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其他的,也吃掉了!我保证我会付钱的老板!我现在需要一些肉汤,非常紧急!”   “肉汤?”老汉斯目光扫视过塞罗那张心虚的脸,“我会给你肉汤,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是,老板!”塞罗指着老汉斯的手说,“你先放开我,我全部告诉你。”   三十分钟之后,老汉斯和小塞罗一起走进了蜘蛛小巷。虽说嘴里唠叨不断,老汉斯还是亲自端着肉汤,两条老腿迈得飞快。   “这会从你工钱里扣。”在亲自做汤的时候,老汉斯这样说。不管塞罗如何坚持,他都要亲自端着汤,来看看塞罗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而真当老人看见他时,手中的汤差点撒在地上。   “你这个蠢货!你会连累我们的!”老汉斯冲着塞罗挥动拳头,气得胡子往上飞,“这个人应该和那些刺客一起埋在坟地里!你现在应该去告诉恶犬,把他交出去,而不是把他藏起来!”   驽尔虚弱地睁开眼,目光依旧凛冽。即使是老汉斯背对着他,也被这冰冷的目光刺激得打了一个激灵。   “那把我一起交出去吧!老板!”塞罗抓住老汉斯的手腕,眼中满是决绝,“是我留下了他,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不会连累你!如果你要把他交出去,把我们绑在一起!”   “你疯了!”老汉斯甩开塞罗的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怀孕了啊!”塞罗不假思索地喊得理所当然,“保护孩子的父亲,有什么错吗?”   “……”老汉斯和驽尔脸上露出同样头疼的表情。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互相对视了一眼。   “混账小子!”老汉斯一巴掌拍到塞罗后脑勺上,“你才不会怀孕呢!”   “嗷——!”塞罗捂住后脑勺,被老汉斯打得兔子似地又蹦又跳又跑,“这是真的!我们接吻了,我还吞下了他的口水,所以我肯定是怀孕啦!现在还看不出来,过几个月我就会生下小宝宝!”   老汉斯给气得撑住膝盖,止不住地翻白眼:“你,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谁他妈告诉你,你会怀孕的!”   “加菲尔德啊!”塞罗委屈巴巴地抱着脑袋,控诉地看着老汉斯,“他是医生,他这样告诉我的!要是和人接吻,并且吞下口水就会怀孕,小宝宝会从肚子里钻出来……他就是这样说的!”   “好……好……好……”年老体弱的老汉斯终于认了输,一屁股坐在路边废弃的木桶上直喘粗气,“你去把加菲尔德叫来……让他给你这个‘孩子的老爹’看看他病得怎么样。”   “哦。”塞罗乖巧地挪动小碎步,绕开老汉斯往外走。他还没走几步,又转头问:“老板,你不会出卖我们,去告密吧?”   “你不去,我现在就去告密!”老汉斯冲着他吼,“快去把加菲尔德叫来!现在!马上!立刻!”   ※※※※※※※※※※※※※※※※※※※※   塞罗: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都来欺负我一个孕夫!   老汉斯:算了,等加菲尔德来给你解释。   驽尔:……你竟然是当真的?   ======================   作为刺客,驽尔没什么安全感,很少躺下睡觉。昏迷的时候没有办法自主,醒来了之后,他选择靠着墙壁,只要有危险随时都可以反击。   躺着舒舒服服地睡觉,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   在过于微小平常的事情面前,驽尔都很难轻易地获得它们。   平常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是塞罗感受到了驽尔的孤独。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极其相似,以及他回来看见驽尔还在,心情复杂所以泪眼模糊。 第22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六)   加菲尔德医生顶着宿醉的脑袋,被塞罗连拖带拽地拉着跑。十分钟前,他还舒舒服服地躺在马厩——好吧,或许没有那么舒服——抱着一大堆稻草,呼呼大睡。现在要熬过一个通宵,喝得神志不清的男人,在大上午就跟着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奔跑……真是有够要命。   加菲尔德感觉他快吐了,并且立即将这个感觉付诸行动。   “好了没有?加菲尔德?!”在吐的人不急,旁边看着他的人急得不行。如果小塞罗拥有兔子一样的跳跃力,他肯定会蹦到房顶上去。   “好……”加菲尔德抹抹嘴,晃晃悠悠没走几步,又靠在墙上喘气,“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小可爱这么着急呢?我们赌一把……嗯……我猜猜……”   “不赌!”塞罗不由分说拽起加菲尔德就走,“他烧得很厉害!快去取你的药箱,把工具都拿上。”   加菲尔德仿若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被塞罗牵着往诊所跑。他失去焦距的双眼死死盯住塞罗,梦呓般地喃喃自语:“塞罗,你变了。还是我在做梦?”   “是,变得更好!”塞罗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不为我高兴的话,至少也快点清醒过来。”   很快,加菲尔德就发现让视玩赌钱为生命的塞罗,这几个月把小命都给丢到一边的原因。看见刺客真面目的那一刻,加菲尔德吹了个口哨。   “这是‘那个’?”他挑高眉毛,疯狂暗示老汉斯开口,“那个‘麻风病人’?”   “哦,拜托!他没有麻风病!”塞罗连拉带扯,揪住加菲尔德到了驽尔身边。   老汉斯坐在地上,把已经浸透得足够湿润的亚麻布在水盆里搅弄,说出口的话,无论从哪个方面都算不上好声好气:“这家伙是塞罗肚子里‘孩子’的老爹。他不想变成寡妇,孩子也不想变成遗腹子!”   加菲尔德脸上的麻子都憋得通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加菲尔德!”塞罗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摇晃,“你在笑什么,你这个醉鬼!还没有清醒吗?”   “不……我不是……”加菲尔德差点没有咬断舌头,“老汉斯是说你——怀孕了?”   “是啊!”塞罗理所当然地叉着腰,“那又怎么样?”   “他说他和这家伙接吻了!”老汉斯吹动胡子,瞪着加菲尔德的眼睛溜溜圆,“你告诉他的,接吻就会怀孕!”   “啊?”加菲尔德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嗨,你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难道不是你说的?!”塞罗满脸都是疑惑,“你说的,和人乱搞不会怀孕,要接吻才会!只要和人接吻,并且吞下对方的口水,就会有小宝宝!你说——因为妓、女不和人接吻,所以妓、女不会怀孕。而夫妇会接吻,所以做妻子的才会怀孕!”   “看看你都对他说了什么鬼话!”把湿漉漉的沾水亚麻布吧唧一声摔到加菲尔德脸上,老汉斯那光溜脑门青筋暴突,“这小混球已经被魔鬼迷了心窍,非要抱着这个通缉犯不放,你说这事情应该怎么办?”   加菲尔德拉下毛巾,酒意随着冷水一起蒸发在仲秋的空气当中。“我……那时候,塞罗才十三四岁,我总不能告诉他……”他打了个激灵,怯生生地盯着暴怒老头,“那都是因为塞罗!在妓、院里哔哔哔哔问个不停!我只是……”   “什么?你还带他去妓、院?”老汉斯怒火更胜,抓住加菲尔德的衣领把他给提了起来,“而且还是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你是把他卖给谁了吗?”   “不不不!我卖我自己我也不会卖掉塞罗!汉斯先生!我保证!”加菲尔德吓得疯狂摆手,“是他非要和我一起去的!我说我去找一点乐子……”   “你是说你去享受——成年人才会懂的美妙到极致的销魂快乐。”塞罗出声纠正道。   “嗨,就是那么回事!啊,汉斯先生,我很抱歉!”被提离地面的加菲尔德尖叫着,胖胖的圆脸满是惊恐,“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对还是个孩子的塞罗,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他都看见你做那档子事儿了!”老汉斯怒气不减,把加菲尔德提的更高,导致闪到了腰。结果,两人一起跌倒在不大房间的墙上,差点没把这破旧老房子给压垮。   “不,没有,没有!”加菲尔德脸色惨白,连忙否认,“他在大厅里,和妈妈桑洛西在一起。我出来的时候他都好好的,就是在问东问西。”   “你听见了吗?”老汉斯扭头对塞罗说,“他妈的!你不会怀孕!把这家伙交出去!”   塞罗瞪着一双眼睛,好奇宝宝一样歪着头:“那,怎样才会怀孕呢?”   老汉斯捂住腰,凶狠地冲着加菲尔德嚷:“告诉他!”   加菲尔德凑过去,对着塞罗耳语片刻。塞罗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他咬着手指甲,思考了许久,才慢慢开口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加菲尔德一时语塞,求助地看向老汉斯。老汉斯别过黑沉沉的脸,只顾揉自己扭到的腰。   “天呐,我感觉亏大了!”他转过身,脑袋顶住墙壁,两只手在上面挠个不停,“该死,加菲尔德竟然欺骗我!害得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接吻!唔……骗子……”   这一刻,塞罗过去十几年坚信不疑的事情,发生了改变。他的人生观如同雪崩一般,哗啦啦崩塌。   “唔……该死的!加菲尔德长着长毛蛋!”他捏紧拳头胡乱捶打墙壁,弄得灰尘扑簌簌往下落,“诅咒你,诅咒你被下水道里的怪物当晚餐!”   “好了,你已经接过吻了。”加菲尔德无所谓地耸肩,摊开手指向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我们现在更应该处理的是这个——他看上去很虚弱,还受了重伤在昏迷。我们把他捆起来,抬到恶犬那里去,应该可以获得不少钱。”   还沉浸在自己小情绪里的塞罗猛然惊醒,他兔子似地蹦起来,飞快地跑到驽尔身边,和护食的猫一样蹲着。“不行!”他脑子转得飞快,冲着加菲尔德喊,“就算是那样,也有可能……他还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们不能把他交出去!”   他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加菲尔德和老汉斯绝对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样做过。不管将来怎么办,现在先把事情蒙混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嗯……”加菲尔德低头沉思片刻,抬眼盯着炸毛的塞罗看了好大一会儿,“确实有一些异族人,比如说虎人族之类……也可以由雄性来生子,因为他们有繁殖腔。可是人类男人……还没有此先例。只有大德鲁伊可以制造两个男人的孩子,我还没听说过自然生产的。”   “啊?”塞罗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结果,“好吧,那我现在是虎人族了!”他蹲在驽尔身边,学着大猫的样子,拱着驽尔高烧的身体,喵喵叫个不停,“我有虎人族血统喵~加菲尔德医生,拜托你救救我可爱的孩子他爹!我们母子的生活将来都要依靠呢!喵~喵~”   低沉的闷哼从喵喵叫的塞罗身边传来,如果不是塞罗听错了,他肯定以为那是某人憋不住而发出的一声闷笑。他扭过头去一看,不知道何时醒来的驽尔,那永远下垂的嘴角有点上挑。   “你是在嘲笑我吗?”塞罗和一匹被触动逆鳞的龙一样怒吼,蹦起来大喊,“我是在帮你,你竟然笑我!我们把这个混蛋丢进井里去吧!”   “好!我去找绳子!”加菲尔德回答得飞快,行动也飞快。可他还没有走出去两步,就被塞罗一脚狠狠地踹中腿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不许去!”塞罗冲着他喊。   老汉斯依旧揉着自己的腰,冷眼看着脸都气圆了的塞罗,以及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加菲尔德。   “没有。”驽尔缓慢开口,打破僵局。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但还算是神志清醒。至少,从他紧握匕首的手看来,他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不,别说谎!我看见了!”塞罗不服气地冲过去,拿鼻尖顶着对方的鼻子,“你明明就有!”   驽尔的匕首离他的胸口不过半吋距离,始终没有刺下去。加菲尔德和老汉斯伸着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嗨,塞罗!”加菲尔德颤声叫道,“我们不扔了,好吗?你这位……”他小心地选择了一下措辞,偷偷瞥了一眼老汉斯,“你的‘朋友’,伤得不轻啊!”   “对啊!鼻尖都在发烫的家伙,还敢拿刀指着我!”塞罗凶巴巴地喊,额头抵上驽尔滚烫的头,“你再多动一下,我就把你……”他双手抱住驽尔的脑袋,恶狠狠地威胁,“把你的衣服全部拿走,通通卖掉!一个铜子都不给你!你以后就穿着树叶到处跑吧!”   “哦……”驽尔淡淡地回应,“那还真是可怕啊……”   “喂,我是认真的!”塞罗鼓着脸,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有多么严肃的样子,反而有些可爱,“我能办到的,而且我真的会做!”   ※※※※※※※※※※※※※※※※※※※※   驽尔:等等,你们吵架,就把我这个重伤人员放在一边?   塞罗:你闭嘴!我今天要把加菲尔德打屎!   加菲尔德:啊?   塞罗抡起小拳头乱打:你还我青春,你还我纯情!你还我初吻!   加菲尔德:嗷——!又不是我亲了你!谁夺走了,你去找谁算账啊!   塞罗看了一眼驽尔:……   继续打加菲尔德的塞罗:你还我纯情!你还我青春!你还我……   加菲尔德:嗷,嗷,汉斯先生!救命!   驽尔:好了,你还很青春呢!   塞罗:不许帮他说话!不然连你一起打!   驽尔:……   老汉斯(看戏)。   ===============================   没错,我又改名了!(为什么要说又呢?)   各位小天使,有什么想看的小剧场之类的,对剧情有什么看法,都可以留言给我哦。   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的。   或者是,你们喜欢驽尔和小塞罗,也可以留言告诉我呀!   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的动力!   多多给作者留言叭!   爱你们哟,么么啾! 第23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七)   接受身体检查时,驽尔出乎意料的安静与配合。清醒之后的加菲尔德发挥了一贯的专业和严谨,迅速判断驽尔是由于化脓的伤口引起高烧。   拉开罪魁祸首的脏布,加菲尔德医生发布权威声明:“能够为伤口绑上这东西的家伙,绝对是和你有深仇大恨!”   塞罗不住地眨巴眼,装作没事人一样说:“是啊,是哪个混蛋给他绑的。我认为他只是不够专业而已!嗨呀,重点不在这里!你快点处理,我可是很忙的。”   “这事情要慢。”加菲尔德回答。他慢慢拉开绷带,只见皮粘肉黏,看得塞罗忍不住大声嘶气。   “啊——!好痛!好痛啊!”小塞罗两条小腿一边哆嗦一边乱蹦,叫得好像有人在对他上刑。“加菲尔德,快住手,好痛!”   加菲尔德作为医生,什么乱叫乱嚎的病人没有见过?他瞥了一眼塞罗,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得先用勺子把腐肉挖出来,他的伤口不是很深,不难处理。把我的箱子递给我。”   “他在发烧。”塞罗颤抖着把箱子踢过去,“你不能先处理吗?”   “等我包扎好之后,再来给他降下、体温。”加菲尔德专业地打开箱子,从一系列勺子当中,选择了一枚鸟蛋大的银勺,“塞罗受不了就不要看。汉斯先生,塞罗,你们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   银勺深入伤口,挖出脓血与腐肉。驽尔紧皱眉头,面色苍白得胜过冬天第一场雪。他满头都是冷汗,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更不要说挣扎扭动了。   反而是摁住他肩膀的塞罗在一边扭动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伤口大喊大叫,好像那勺子是挖在他的肉里一样。   “嘶——!好痛啊!”   “啊——!加菲尔德!”   “唏——!轻一点!”   “哇——!会痛死掉!”   对于塞罗夸张的叫喊,加菲尔德报以白眼,老汉斯嗤之以鼻。而真正在接受痛苦治疗的驽尔,沉默不发一语。好像他的身体不是血肉铸成,而是一块石头。   “还是名硬汉。”加菲尔德轻轻哼了一声,磕掉勺子里的污物,“我现在要喷一点‘生命之水’在你的伤口上,要忍住啊!塞罗,把‘药’拿来!”   “什么‘生命之水’!”塞罗咳嗽几声,刚刚叫得太起劲,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不就是你经常喝的蒸馏酒吗?”他从箱子里准确地找出酒瓶,塞到加菲尔德手里,“你这次可别吞下去啦!”   “知道了!”加菲尔德仰脖吨吨吨灌了几大口,才含住一口酒喷到驽尔伤口上。   烈酒喷上伤口时,塞罗感觉到驽尔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惨叫硬生生被含了回去,变成低沉的闷哼。   “很好。”加菲尔德拧了拧鼻子,把酒放回药箱。“好了,现在我们来包扎一下。”他熟练地抽出白色绷带,缠上驽尔劲瘦的腰部伤口,“塞罗,你去找一名理发师来,我们先给他放掉五盎司血液,看看能不能把体温降下来。”   塞罗迅速点头,从箱子里掏出剪刀,咔擦一声剪掉加菲尔德后脑勺上乱糟糟的头发。“好了,理发师来了!加菲尔德医生!”他摆弄着手上的剪刀,“这次理发免费,还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干?我会算你便宜一些的,谁叫我们关系这样好呢?”   加菲尔德用力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发自内心地骂了一句:“干!塞罗你这个小混蛋!你毁了我宝贵的头发!”   “反正你去理发店,理发师也会毁掉它。”塞罗不以为意地笑着,笑容里却有掩盖不住的担忧,“而且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啊!我是无所谓啦,加菲尔德你不想去蹲监狱吧。找理发师来,你能保证他不会告发我们吗?你以前成为医生时,发过誓不会做这种粗活,但是我可以。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   “好吧,只要你不哇哇乱叫就可以。”加菲尔德无奈地揉弄几下后脑勺,有时候他对塞罗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把他手上的绷带解开,我们要在肘窝这里,开一个小洞。把那个小锥子拿来。”   “只打开一半。”驽尔冷冷地开口,声音当中透着几分虚弱,“到你们需要开口的地方为止。”   加菲尔德医生接受了他病患的要求,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驽尔的胳膊上,竟然还隐藏着此等秘密。他的胳膊上,布满了线条优雅流畅的漂亮纹身。弯曲的弧度,组成了无数只蝴蝶,这些黑色的蝴蝶,随着绷带的慢慢解开,渐渐地往更加深入的地方躲避,露出驽尔肌肉紧实的白色胳膊。   会动!   这些纹身,竟然会动!   塞罗吃惊地盯着驽尔,想要从对方那面不改色的表情当中看出来点什么。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除了蝴蝶纹身向绷带的更深处褪去,塞罗什么发现都没有。   老汉斯和加菲尔德的吃惊也不小,但是他们三个人都不敢去问,也什么都没多说。某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在加菲尔德医生的专业指导下,老汉斯、塞罗以及加菲尔德三人分明明确,井然有序地为驽尔放了血。这一次,塞罗没有再哇哇乱叫,虽然他在刺入驽尔皮肤时,感觉到一阵刺痛传导到他的胳膊上。   “痛吗?”塞罗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   “不。”驽尔简短地回答,冷漠地看着血液从自己的手臂当中溢出。   在那一瞬间,塞罗有一种感觉——驽尔或许真的是花岗岩制造,不是这幅受伤的躯壳,而是灵魂。   他们为驽尔进行了快速而又有效的治疗之后,下午驽尔的体温就降了下来。塞罗一直守在他身边,精心地照顾他。傍晚老汉斯又送来一次肉汤,当然还送来一大通抱怨和唠叨。   夜幕降临之时,为了防止驽尔再次因为缺乏照料而发烧,塞罗选择留了下来。他和驽尔躺在一起,听着驽尔轻轻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慢。   “老汉斯人不坏。”塞罗低声嘟哝,像是说给自己听,“虽然他总是骂人。”   “你也不坏。”驽尔说。   “驽尔也不坏啊。”塞罗难为情地背过身,侧躺在稻草临时搭建的床上,“你和那些刺客都不一样,他们很坏,要刺杀女王,而你在阻止他们。只是,我不是很明白……”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也同样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为什么驽尔明明可以躲开,反而要挨这一刀呢?”   刺客躺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块石头。塞罗无法确定他是真的睡着,还是仅仅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乌云袭来,遮盖月光,光线逐渐暗淡,有细细的雨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   低声咒骂着,塞罗快速爬起来。他蚂蚁似地忙忙碌碌,在附近收集破木板和小石头。终究赶在雨变大之前,堵住了房顶上那个洞。从房顶上爬下来,塞罗打了个冷颤,他感觉又湿又冷,抱着膀子飞快地跑回小屋子里。   驽尔靠坐在墙边,还把被子和稻草挪了过去。   窗外闪过雷电,照亮他的脸。   漂亮的脸,宁静的脸,让人能够心神恍惚的脸。   蹬掉满是泥水的鞋子,塞罗蹦跶到驽尔身边,一屁股墩坐在他身旁。“驽尔……”他张了张嘴,紧张得把剩下的话全部吞了下去。因为他想说——驽尔的嘴唇,看上去很好吃。   刺客平静地躺下,为他留下一半位置。塞罗猫手猫脚地钻进去,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对方的伤口。   窗外雷声隆隆,秋雨绵绵不断。从被子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变为惊人的热量,蒸发掉塞罗身上所有的雨水。雨水透过破洞屋顶滴滴答答往下滴落,而处于温暖巢穴中的塞罗,却感觉到无边的舒适。   他侧过身,尽量不去占有过多的空间。他想要睡,可总是无法忽略对方的存在。   雨水顺着玻璃窗户流淌,每次闪电都为他们在的小屋里,带来一片潋滟水痕造成的迷幻光影。塞罗脑袋发晕,身体发热,忍不住扭头想要向后看。   好奇怪,我为什么这么紧张,怎么办?   驽尔的肩膀,顶着我的背,好热。   驽尔睡着了吗?还是他在想什么事情?   啊,真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啊?   我,要不要转过身去扑到他的怀里?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塞罗,脸唰地变得通红。他感觉现在自己和块烧红的热铁差不多,被丢进水里一定会呲呲冒白烟。   塞罗很认真地在思考要不要扑过去的时候,慢悠悠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在想什么?”   “没,没有!”塞罗猛地转身,蜷缩身体迅速趴下,把整个脑袋都埋进铺在稻草上的被单里面,“什么都没有,睡,睡吧!”   看着他趴着的样子,脸朝下,屁股朝上,因为害羞而扭来扭曲。如果他长了尾巴,现在肯定会难为情地甩来甩去。   驽尔的眸子黯淡下来,深沉而又漆黑的夜晚,暗影的力量与欲望在其中翻腾。   ※※※※※※※※※※※※※※※※※※※※   驽尔: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塞罗:关于接吻的正确方式。   驽尔:你很清楚?   塞罗:不,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绝对不会是用咬的!   ========================   今天超级不开心啊,我最贵的一瓶香水被个熊孩子打碎了。   闻着满屋子的香味,我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也算把那瓶香水多用一次。   买回来之后才喷两次,我一直都很舍不得的。   难过,香菇。 第24章 作为礼物送给你(八)   “安静,男孩。”   不过仅仅五分钟,塞罗就磨光了驽尔所有的耐心。小猫一样悉悉索索、扭来扭去的男孩,一刻都无法停止下来。虽说按照驽尔的要求平躺,他的各种小动作却无法减少分毫。   塞罗时不时叼住手指甲,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小脑瓜里想法比羊脂球搓出来的泡沫还要多。他吹大那些彩虹色的想法,看着它们膨胀变大,又很快否定它们,用指尖戳破,碎沫摊满双手。塞罗对破碎的想法泡泡满心遗憾,又对新的想法泡泡产生了新的期许。   他是如此专注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驽尔身边翻来覆去,两条小腿在被窝里面跑步似地乱蹬,小脚趾胡乱扭动个不停。不仅如此,他嘴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真好像一只猫一样。   “够了!”驽尔忍无可忍翻过身,手臂撑住身体,覆住男孩不安分的躯体。“你要是再动一下,我……绝不会再这样轻易放过你!”   这招很有效,很快把塞罗从自己的世界当中拉出来。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泡泡,一瞬间被驽尔全部打破,变成彩虹色的碎沫,漂浮在他们之间。闪电照亮窄小低矮的茅屋,一切都在闪闪发光。   驽尔低着头,下垂的头发柔顺地在他脸颊旁飘荡。闪光透过雨水与窗户玻璃,化为游动的光影,柔和了他的面孔。他因疼痛而产生的冷汗挂在额头和鼻尖,随着光线银光明灭。   塞罗着魔般地伸出舌尖,仰起脖子让自己能够靠驽尔更近一些。他粉嫩的小舌尖,出其不意,快速舔过驽尔鼻尖上的冷汗。   “——!”隐忍的抽气声在静谧夜晚当中格外明显,过大的牵动驽尔受伤的伤口。塞罗能够听见他低沉压抑的闷哼。   “你想要……”塞罗眯着眼,小猫一样软软吐息,挠动压在自己身上男人的心房。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还有那骤然加快的吸气声。“惩罚我吗?喵~”他伸出爪子蜷成一团,在驽尔胸口上小猫一样轻轻挠动,话语俏皮又挑逗,“我才不怕,哼,看我的可爱喵喵拳!”   下一秒,缠绕绷带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别以为我不敢!”恶狠狠的警告在塞罗耳边响起,低哑的声音弄得小猫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我只是……不希望你做出你后悔的事情,男孩!你根本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有多么危险!”   “唔……”嘴里和鼻子里,全是驽尔的气味。塞罗用力呼吸,能够闻到他手上似乎永远不褪却的血腥味道。是之前捂住伤口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双手本来就沾满了鲜血?   塞罗抬起眼,湿漉漉的猫眼盯着驽尔瞧个不停。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在说——我知道错啦!但驽尔还是失了算,当灵巧的小舌头轻轻舔舐驽尔手心时,他忍不住爆了句粗。   双手抱住对方的小臂,塞罗手指头在那绷带缠绕、肌肉紧实的胳膊上轻轻挠动。受了刺激的男人想要抽回手臂,他反而捧住对方的大手,紧紧拽住。他隔着绷带虔诚地舔舐粗糙的手心,柔嫩的脸颊在上面来回磨蹭。   “不行吗?”塞罗挑眼看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男人,轻轻啃咬男人大拇指下的肌腱部位,竟有着连魅魔也难以比拟的诱惑,“我只是想知道,成年男人的乐趣而已,就算这么一点要求,驽尔也不愿意答应吗?我还以为你会想要报答我的。”   “男孩。”刺客叹了口气,恢复了他那副一贯的冷酷面孔。仿佛刚刚的动摇和心跳加快,只是从未存在过的错觉。他抽出手,捏住塞罗的下巴,深沉地凝视这小捣蛋鬼,“这种事情,去找个爱你的人来做吧!让他好好地怜惜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推开在挨操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塞罗,驽尔起身坐到一边,靠着墙,尽量远离那只诱惑人的小恶魔。   “我不后悔啊!你怎么肯定我就一定会后悔呢?”塞罗气哼哼地坐起来,单手托腮歪头看着驽尔,“驽尔说过不讨厌我,为什么连这一点事情都不肯为我做?”   “好了,闭嘴。”驽尔简单粗暴地把他的话给顶了回去,“我刚刚说过理由了。如果你不想睡觉,为什么不出去淋一下雨,好让你那发热的脑袋清醒一点!”   “嘁!”塞罗不满蹬开被子,声音中的不满几乎能够填满整间屋子,“又不是非要你喜欢我,只是让你报答一下我而已!这种破借口,我每天都可以给别人说上几百遍!”   “这不是借口。”驽尔冷冷地说。   “至少教会我接个吻什么的吧!”塞罗不服气地低声嘟哝,脸鼓得像头小猪。   “那不是我擅长的事情。”驽尔顿了顿,声调当中带着几分哀伤,“刺客们的感情和私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丰富。如果你不惹恼蜜桃,或许可以让他教你。”   这话听得塞罗更生气了,他抄手抱胸,气哼哼地把脑袋一扭:“就算是本大爷宽宏大量,体谅你今天身体不行,可以原谅。但是只是好好地接个吻什么的都不愿意,驽尔真是小气得要命!你上次咬得我很痛,我还在记仇呢!”   “上次的事情,我非常抱歉。”驽尔平静地回答,“当时情况紧急,没想到你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我还以为你大概会很受欢迎。”   “我是很受欢迎没错。”塞罗得意地仰着小下巴,盯住嘎吱嘎吱摇动的屋顶,“罗河冈镇有许多男人和女人都想要得到我……没有人可以比我更受欢迎。可是,我不欢迎他们。至少我的身体和心都在说不。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任性的!驽尔你不能凭空揣测我的想法,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的男孩!”   “那你想要怎么样?”驽尔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无奈,“不单纯的男孩,需要一名受了重伤、并且无法教会他成年人快乐的刺客,做一些什么呢?”   “我们来赌一把!”快速掏出衣服里面的贴身小袋子,塞罗把陶土硬币倒出来摊在手心,“你不许再拒绝,一切都教给命运来决定。这次我要叫它——命运硬币。我们来猜,你是要海螺那一面,还是要迎春花那一面?”   驽尔久久地凝视塞罗,闪电照亮男孩手心当中的硬币,投下硕大的阴影,又随着光线的消失,快速黯淡下去。   “我想我建议过你戒赌。”驽尔终于开口,声音严肃冷硬好似花岗岩,“特别是这个硬币,最好不要再抛它了。”   “是啊,那是为什么呢?”塞罗歪着脑袋,“你在害怕吗?嗯?是在害怕你自己后悔?”   “不,男孩。”驽尔抬起头,黑暗当中,他的眼睛仿若野兽一般闪闪发光,“我是说让你别后悔,因为这枚硬币里的恶魔——在诱惑你!”   “什么?”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塞罗当场愣住。他从出生开始,就拿着这枚硬币,他从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恶魔。“胡说,胡说!你又开始编瞎话,我是不会上当的!小塞罗不是三岁孩子,他比你想象当中要更聪明!”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魔法物品。”驽尔扶住墙壁,吃力地站直身体,晃晃悠悠取下他挂在房梁上的衣物,“对于魔法物品来说,它们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而有些东西,则被下了诅咒。对于人类来说,充满十分隐蔽的危险。”   “所以呢?”塞罗不服气地抄着手,“这和你要吻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管闲事,男孩。”从一堆衣物当中,驽尔找出来一根银色哨子。它看上去是纯银制成,外观十分精美。驽尔将哨子递过来时,它在黑暗当中留下一道残影。“你如果非要我报答你,这根哨子,作为礼物送给你。”   耀目的银华迷住了塞罗的眼睛,他喜不自胜地收过这值钱的小玩意儿,拿在手中把玩。“拿小孩子的玩具来打发我,我才不会上当呢!”银色哨子上,阳刻了一只逼真的漂亮蝴蝶,它的眼睛则由两颗红宝石镶嵌而成。   塞罗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两颗宝石,坚硬的触感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虽说是小孩子的玩具,这个看上去挺值钱的,”他装作不满地说,“这次我就宽宏大量地收下啦!下次给我拿点成年人的玩具来。”   “这不是玩具。”驽尔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哨子。”   “驽尔也喜欢吹这个?”想到驽尔用嘴叼过这个哨子,塞罗下意识地把哨子往嘴里塞,“想不到你是这样幼稚的家伙。”   “听着,男孩。”摁住塞罗的手,驽尔的表情冷峻且严肃,“这是代表我——疫病蝴蝶的哨子。你听说过暗影行者的故事吗?”   “暗影行者?”塞罗眨巴眨巴眼,“嗯……我只知道苦行者。他们在身上背根破木头,自己抽自己的背直到血肉模糊,暗影行者是会在晚上自己抽自己背的人吗?”   一时间,驽尔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塞罗拿不准他是想要嘲笑自己,还是对自己发火。塞罗想,可能连驽尔自己也说不清楚。塞罗无辜地叼住拇指,眼巴巴盯住驽尔的脸。   “好了,男孩。”驽尔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他可能把这辈子要叹的气在今天晚上一口气叹完,“不要拿这种蠢问题来问我。暗影行者不是那些苦修教派的自、虐、狂!我不会,其他暗影行者也不会,用鞭子抽打自己的背部,来换取救赎。救赎不是通过自、虐而获得,而是要通过我们的行动。现在,我来救赎你。”   塞罗不解地看着驽尔,想要从他那张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很英俊的脸上,发现点什么。“你?救赎我?可是……”他把脑袋歪斜到另外一边,“我没有犯罪啊!”   “人生于世,就是犯罪。”驽尔冷硬地回答,“我们都必须要为自己存在于世界,对这个世界赎罪。罪孽各有不同,赎罪的方法也千差万别。你要为自己赎罪,远离那些诱惑你,让你堕落的东西……”他捉住塞罗抓紧哨子的小手,“先从这里开始,拒绝这名恶魔的诱惑。或者——抛弃它!毁灭它!”   “这,是我唯一的私人物品!”塞罗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把他的宝贝硬币护在胸口,“是我父母放在我摇篮里面的!每次我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为我提供选择的是它不是你!它从来不欺骗我,就算它是一名恶魔也好,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并不精通魔法,男孩。但我也能够感受得到它散发出来的能量。”驽尔严峻的声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东西很危险,你被他引诱这么多年,一时间要脱离它可能有些困难。我给你这个哨子,让哨子代替它来保护你。”   “一枚破玩具,怎么保护我!”塞罗生气的把哨子丢还给驽尔,紧紧抓住自己的硬币,“说不定这还是找到我亲生父母的信物!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他们会认出来我的!”   “如果他们还活着,这么多年都不会来找你吗?”驽尔冷静地接住哨子,态度强硬地把塞罗逼到墙角,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塞罗,胳膊横在塞罗小脸旁边,“认清现实,男孩!我不认为你父母会回来找你,他们或许只是把你和诅咒硬币,当做麻烦一起丢掉!”   如此残忍的话语让塞罗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从驽尔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感觉到难过:“驽尔,好讨厌!我最讨厌你了!我恨你!你怎么可以对你的救命恩人说出来这样过分话来!我诅咒你被狼叼走,冻死在雪地里!”   “我被狼叼走过,差点冻死在雪地里。”驽尔的声音柔和下来,他轻轻抚摸塞罗毛发柔软的脑袋,“我和狼群搏斗,流了很多血……但我活下来了。不管现实如何残酷,我们都有存活的权利。活下来,就会有好事情发生。”   “啊,风太大,雷声是这么响!”塞罗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啊,听不见!哪儿来的该死混蛋,又想要骗我的硬币,我说什么都不会给你的!”   驽尔眸色微暗,似乎是从过去的回忆当中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我活下来了,男孩。我也没有任由自己堕落。”他说,“在一切都绝望的时候,我躺在雪地里,迷了路,全身都是伤。我那时候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有猫出现。黑色的猫,和你一样。”   “我不是猫!”塞罗冲着他吼,又想起来自己说的听不见,赶紧捂住耳朵说,“听不见,听不见!”   “和你一样的黑色毛发,琥珀在眼睛里流动。它找到了我,带着迷路的我回了‘家’。”驽尔的嗓音变了,近乎于温柔,他缓慢地讲述他这段不堪往事,同时一下下顺着塞罗乱糟糟的头毛,“你看,好事情发生了——它找到了我,就像我找到了你。它通过帮助我,实现了它的价值,我现在也可以通过帮助你,来给予我给你的报答。”   “你在说什么?”塞罗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从别人那里拿到点不是更开心?你是想要拿走我的硬币,那完全不行!它对我大有用处,而且你也不赌钱!”   “相信我,男孩。”驽尔说,“给予比索取更能够让你感到快乐。就像那些帮助过你的人一样,他们给你东西时,比从你那里拿到东西,更开心。”   塞罗不由得想到了老汉斯与加菲尔德。从荒野里捡到快要饿死他的加菲尔德,把走投无路的他留下当雇员并且提供吃住的老汉斯。他们都是很普通的凡人,这一点小小的善行,却改变了流浪男孩的命运。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盯着驽尔看。   “划破手,滴一滴血上去。”驽尔举着哨子,在塞罗面前晃动,“等你的血液与哨子完全融合,那么这哨子就会认你为主人。只要你吹它,暗影蝴蝶就会出现,它们会成为你忠臣又可靠的同伴——保护你,代替这枚硬币来保护你。”   “暗影蝴蝶?”塞罗疑惑地接过哨子,“就是那些黑色蝴蝶?它们那么脆弱,还能能保护谁?保护自己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可是有武器的!”他指了指随便丢在地上的睾、丸匕首说,“别看我这样,几个小流氓还奈何不了我!”   “男孩,你比我想象当中更加顽固。不过,这不怪你。你被它蛊惑的时间太长了。”驽尔猛地抓住塞罗的手腕,把他的身体压制在墙上,“我想你见识过暗影的力量,知道暗影之力有多么强大。事实上,我认为暗影之力比你想象当中更加强大。这种古老的力量,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使用。”   “其他人呢?”塞罗问。   “乔纳森失踪了,匕首在你那里。他没有他的匕首,他无法使用暗影之力。”驽尔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一切,但他失踪之后,我是唯一的暗影行者。别担心,这哨子召唤出来的暗影兽,胜过一队女王的卫兵。”   “可是……”塞罗有点心动,可要他放弃自己的硬币,他还是有些犹豫,“两样都要,不行吗?”   “我们说过,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男孩,你要清楚这一点。”驽尔的耐心终于告罄,他强行夺过塞罗手上的哨子和硬币,用力将硬币掷在地上,“是时候让你看看,它的真面目了!”   塞罗高声尖叫,猫扑老鼠般过去想要护住自己的硬币。“你都干了些什么!”他高声叫喊,双手还没捂住硬币之前,就被动作更加迅速的驽尔给阻止了。   带着这枚硬币这么多年,塞罗从未觉得它的质量竟然如此沉重。被丢在地上之后,甚至无法弹起来。它好像变成了生铁铸造,而地面则是一大块吸铁石。它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被驽尔的哨子狠狠戳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从地底不断溢出。那声音的来源,分明是塞罗的那一枚硬币。   “看看吧!男孩!”驽尔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刚刚剧烈的动作,让他腰上的绷带透出殷红血色,“这就是每天在你耳边低语的东西!”   驽尔好似刺中了什么动物的动脉,黏腻的黑色不明液体,从他刺中的地方喷泉般涌出。它们上升着,尖哮着,无数男男女女的扭曲面孔,在那些黑色液体当中涌动上升。它们发出的哀嚎,震得窗户和墙壁嗡嗡作响。   “你在干什么?”塞罗受不住的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驽尔,“你对我的硬币做了什么?”   “聚合体恶魔……”驽尔冷静地回答,“无数死魂灵的归属,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苦笑,“和暗影六匕的方式没什么两样。和冥河巨鱼吞咽者布鲁姆一样,这东西会吞噬掉使用者的灵魂。这是一枚受诅咒的赌徒硬币。”   “什么?”塞罗不明就里地瞪着他,“可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去赌钱了,因为你不喜欢。”   “因为你的灵魂足够顽固而且坚强,”驽尔将哨子丢给塞罗,“当然,对于这种恶魔来说——也足够美味。它不会放弃持续诱惑你,直到你步入深渊!”枯干的灵质手臂从硬币当中伸出,尖利的指甲抓住地板,不可名状的怪物向外攀爬,“看看吧,男孩。这就是你的守护者!现在,是你的回合,和它战斗的时候到了!”   那恶魔从硬币当中挤压而出,好似镇上开面包店的猪脸男,从他的裱花嘴里挤出一大坨黑色奶油。它的四肢又瘦又长,肚子却大得要命。光溜溜的黑脑袋上,两个空洞一样的眼睛,喷发着蓝色火焰。   “我才不要和这种怪战斗!”塞罗把哨子一丢,手脚并用迅速爬到驽尔身后躲着,“该死的混蛋啊!把我原来的硬币还给我,这是什么怪物啊!”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驽尔直接了当地回答,“应该是吞噬赌徒灵魂为生,并且制造出某一种赌徒深渊位面的恶魔。说不定你进去了之后,会感到高兴。”   “才不会!”塞罗咬住驽尔肩膀上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召唤它出来,你给我解决他啊!混蛋!”   驽尔不为所动地坐着,眼神冰冷。黑色灵质手臂穿过驽尔的身体,好似穿过水面一般,准确无误地抓住塞罗的衣领,紧紧拽住。   “啊——!”奋力抓住地板,塞罗的指甲拉出十道爪痕,吱吱啦啦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驽尔——!救命——!救命啊——!”   驽尔依旧不为所动,在黑暗当中,与阴影融为一体。   “战斗吧,男孩。为你……”   “为自由……而战……”   塞罗以为自己会死,至少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死。他睁开眼睛时,只能看见无边黑暗。塞罗漂浮在半空当中,他能动,头发和衣物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自由。但他还在呼吸,不感觉窒息难受。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以前塞罗听镇子里的圣光明教牧师说过,人在出生之前,只有一片黑暗。人在死亡之后,亦要面对同一片黑暗。而在两段黑暗中间,是一片光明。   圣光的光明普照世人,此为活着之真实。   而现在,活着的真实,那一道光,在塞罗手中。   塞罗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一片慌乱当中抓住驽尔的哨子。在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那枚银质哨子散发出温暖而又迷人的光芒,很美丽,亦可让人安心。   异位空间当中,黑暗反转了暗影之力。或者说,光与暗,从一开始,就是一体?   这样高深的问题,塞罗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多想。巨大的怪物,靠近了他。那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东西的骷髅头——绝对不会是人类,人类的脸没有这么长——黏腻的不明黑色粘液,挂在它狭长、瘦骨嶙峋的面孔之上。   “男——孩——!”   那怪物张开黑洞洞的嘴,空洞的回音在它颅腔当中震动。即使是塞罗高举散发微光的哨子,也无法照亮那宛若深海的黑暗之地。   “你——!到这里来——!”它说,带着巨大的压迫力,慢慢靠近塞罗,“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一体——!永远——!”   “滚开!”塞罗吓得胡乱挥舞手中的光亮,想要用光明驱散黑暗,“我才不要变得黏糊糊呢!你给我走啦!去睡觉!”   疫病蝴蝶的哨子似乎听见了塞罗的愿望,塞罗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白色的光线。好似时间停滞一般,这些光带一旦画出来,久久不消失。那怪物的脸凑过来撞击在上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哀嚎。   “你——!会付出——!代价——!”它嚎叫着,连带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四周不断压迫而来的阴影,无数痛苦的人声,充满了空旷无一物的空间。   “付出——!代价——!”   “你先付出代价吧!怪物!”塞罗愤怒地回应,他小腿猛烈一蹬,像游泳一样窜出去——开始塞罗还在担心这个空间可能没有办法移动,但他的担心现在显得有些多余。这个虚无黑暗的空间,真的太像是处于深海当中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空中传来,似乎有什么爬行动物在草丛当中穿行。塞罗向后褪却的时候,抡圆了胳膊用力挥动,利用疫病蝴蝶的哨子,划拉出一道光线城墙。   “男孩——!”   “到这里来——!”   那怪物恐怖的吼声,带着磨牙的咯咯声,直叫人不寒而栗。塞罗在黑暗当中游动,不断划出更多的光线出来。   无数光带凭空出现,照亮一小部分区域。塞罗努力了很久,才使得整个空间的面貌,渐渐变得明亮而又清晰起来。   如此诡谲的画面,即使是处于最深层次的噩梦当中,塞罗也没有想过。   墙壁在运动——如果那能够算的上墙壁的话。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扭动着想要靠近他。但是它们不敢靠近那些光线,凡是胆敢靠近的,都被那些光线给撞击得支离破碎。   很多地方都看不见,本应该是无边缘的世界,却不断从虚空当中把边缘挤压到塞罗面前。而后,又远远地他离去……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或许说,每个部分,都是它的边缘?   塞罗听见咯吱咯吱咬东西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大口咀嚼干掉的豌豆。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天呐,那是一副多么可怕的景象!那个怪物正张大嘴,在咬断塞罗布下的光带,把它们咬碎,吞咽进度。它有着一颗又长又大的脑袋,一条尾巴托在脑袋后面,深入黑暗看不到尽头。   看上去就好像——蛇。   不,比蛇要可怕几百倍!   任何蛇都不会有这样大的胃口,那尾巴对它来说,也小得过分。那个脑袋,与其说是蛇,还不如说是马的脑袋。   塞罗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向着那怪物冲过去。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到达那怪物的面前,就被一条粗壮的尾巴给扫开。胸口传来沉闷的痛楚,塞罗仰着脑袋飞了出去,却撞进一个温暖而又强壮的怀抱。   “抓紧。”抱住他的人说。   是驽尔!   塞罗简直喜出望外,抓住驽尔的胳膊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驽尔!我们快逃吧!”   “我们应该战斗!”驽尔快速否决了他的提议,“特别是你!”他抱住塞罗的身体,强壮的腿奋力蹬动,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冲了出去,“抓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上了。塞罗咬紧牙关,紧紧抱住驽尔的腰,驽尔也抱住他的。过去数千年以来,不曾有人驻留的黑暗当中,划过两条明亮的光带。   一条是驽尔手上的匕首发出,另一条来自于塞罗手上的哨子。   他们好似深海当中的发光水母,优雅而又致命的触须,点亮了深黑之海。驽尔比塞罗的反应和动作都更加迅速,他抵挡住了所有来自于尾巴的袭击。塞罗则是专心向前游动,他有这种感觉——驽尔知道他的计划,并且要和他一起实现!   疫病蝴蝶哨子划拉出的光带,覆盖在那怪物的尾巴上。他们从尾巴尖一直往上,留下的漂亮光线图案,好似蛇鳞片上的花纹。   “我不会再受你蛊惑了!”塞罗冲着它大喊,紧紧握住哨子,划开过去的所有黑暗和堕落,“永远!都不会!”   怪物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嘎吱嘎吱吞噬着自己。它的身体蜷成一个圆圈,漆黑的圆圈。和驽尔还有乔纳森以及铁拳身上,那个黑色纹身,何其相似!   现在,那个问题,塞罗有了答案。   蛇,为什么要咬自己尾巴呢?   因为它——贪婪。   贪心不会有好结果,驽尔说得对。   那个纹身,对于刺客们来说,是警示,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一样。   塞罗紧紧抱住驽尔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眼看这贪婪的怪物吞食自身。空间开始剧烈蠕动,无数的灵魂哀嚎着想要逃离。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很快,塞罗就失去了视力,眼前一片白茫茫。   “驽尔!”   从极端的黑暗,到极端的光明。塞罗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驽尔的身体,入怀的,却是一捧稻草。   塞罗眨巴眨巴眼睛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一头乱发。“驽尔?”他疑惑地环视一圈周围——驽尔不在这里,连同他的衣服也一起消失了。   天早已放晴,阳光通过窗户洒进来,破洞的那边,还残留着水渍。   “该死,我做了个什么怪梦啊!”小猫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塞罗哼着小曲爬起来往外走,“嗨,驽尔,别藏了!快出来啊,等会老汉斯来了你还不来的话,你那份早餐就归我了!”   没有回答。   塞罗醒来之后过了一个小时,驽尔都没有归来。他焦急地在原地踱步,直到来送早餐的老汉斯叫住他。   “大清早的在干什么,弄得到处都是灰尘!”老人一看见塞罗就开始吹胡子瞪眼,“我看见你就讨厌,过去坐着,和那个家伙一起等吃!”   塞罗实在是憋不住,把他的怪梦给老汉斯说过,嘴里塞满面包:“他那份也归我。不留给他了!”   “那不是梦。”老汉斯拿起地上的银哨子,“他走了。”   ※※※※※※※※※※※※※※※※※※※※   驽尔:你说这种话,是要挨操的!   塞罗:那你来操啊!你敢不敢,就问你敢不敢,敢不敢?   驽尔:……(怒)   迅猛扑倒!!!   塞罗:啊啊啊啊啊!我知道错啦!不要!咿呜呜咿~ 第25章 别狡辩,你喜欢我!   塞罗的喉咙里出现了一个硬块,堵着所有的东西都出不来。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却只触摸到从皮肤下凸出的喉结。满嘴的面包变得乏味,如同木头碎末般难以下咽。   用力咀嚼几下口中食物,塞罗的话语含含糊糊:“那不是很好吗?都归我了……”   老汉斯耸肩摇头,捡起哨子丢给塞罗。银色哨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塞罗伸手接住那道光,发现它比昨天晚上多了一条精致的皮绳。他用力地咽下喉咙里的硬块,和面包一起吞吃进肚。   太硬了,这东西。   它硬得噎住了塞罗的咽喉,令他满脸通红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半个字都难以吐露。   老汉斯递给小塞罗水壶,帮助他渡过了这个难关。   “该死的长耳朵蠢驴!”塞罗狠狠地咬牙骂了句,目光落在地板上的陶土碎片上。他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放进手心仔细端详。“你知道吗?老板,我认为你说的是对的。他走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力挤压出内心所有不快的同时,也挤压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真是太好啦!”塞罗吹了个口哨,“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摆脱掉这个麻烦的家伙。只要他不留在罗河冈镇,这破地方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平静。”   “谁走了?”加菲尔德神采奕奕的胖脸从门外探出来,难得今天早上没有喝得满脸通红,“是不是高高瘦瘦、神神秘秘、走路没声音、样子很讨厌的那个家伙?”   下一秒,碎裂的陶土硬币打在加菲尔德脸上。“啊!抱歉了加菲尔德医生,”塞罗一把抓起被单揉进怀里,“看来你的病人逃了,可不能找我要诊疗费!不过你要是愿意帮忙收拾一下这里,我倒是愿意付给你相应的劳务费。别看着了,快动手吧!”   “你想要我帮忙就直说,”加菲尔德把药箱往身后一甩,晃动身体帮塞罗拾起床单。几枚金属硬币从床单中滑落在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嗨呀,亲爱的!我想他留下诊疗费了!这是给我的!”   加菲尔德医生一看见钱,两眼立即闪闪发光。他把床单往塞罗身上一甩,而后快速蹲下,捡硬币的速度快过偷粮食的麻雀。   “还真不少呢!”加菲尔德勤奋的脸上的麻子都在发光,完全不顾身后把蒙住脑袋的床单拉下来,黑着一张小脸的塞罗,“有两枚金纳尔,一些银币和好些个铜子儿!真不错,真不错!今天我们有乐子……”   “行了,你这个混蛋!”老汉斯一巴掌拍在加菲尔德昨天被剪坏头发的后脑勺上,“你心里没点数吗?就你那两下子,能够值这么多?”他瞥了一眼塞罗,又给了加菲尔德一巴掌,“这是给塞罗的!”   塞罗咬了咬下唇,丢下被单把手中的哨子挂在脖子上:“把钱给我。”   加菲尔德医生挂着一脸老大不情愿,将硬币全数放进塞罗摊开的手心里。   硬邦邦的硬币,带着柔软的温度。塞罗紧紧捏住它们,坚硬的边缘在他手中留下深刻的印痕。   “我想他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都留下了。”老汉斯弯腰拾起地上的床单抱在怀里,“到此为止了,回去吧,塞罗。”   “如果……”塞罗慢慢打开手掌,凝视一手的金属,“我不想要到此为止呢?”他快飞地蹬上鞋,转身向外疯跑奔跑。   抱着床单的老汉斯和背着药箱的加菲尔德在他身后异口同声地喊:“塞罗,你去哪儿?”   “去收拾行李!”塞罗头也不回地回答,飞奔回到老汉斯旅店。   对于塞罗呆了五年多的老汉斯旅店,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除了唠唠叨叨不满抱怨的客人,亲自为客人端酒送菜而嘀咕个不停的厨师,以及在大厅里扫地的帮佣,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看见塞罗回来,并且往房间里跑,原本就满心不满的厨师更加不开心。他冲着塞罗大声嚷嚷:“塞罗,你要跑去哪儿?这里忙不过来啦!我炉子里烤着面包,我得去看看,你过来帮忙啊!”   “我要——奔向自由!”塞罗头也不回地喊,留下愣了一大厅的人。   “他疯了。”帮佣摇摇头如此评价道,“不过那是迟早的事情。”   “不,塞罗一直都很疯狂。就像一只喳喳乱叫的麻雀,麻雀,你们知道吗?小鸟儿……啾啾啾……”一名老汉斯旅店的常客德鲁伊说。   他一大早就喝着啤酒,满脸通红地指手画脚:“对那小鸟儿来说,这地方是个囚笼,被关起来的时候或许会有片刻乖巧,甚至对提供食物和住宿的人讨好……嗝儿……”   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指着绝尘而去的塞罗说:“一旦他的野性之心重燃,哪怕是拿头撞笼子,也要破笼而出!”   “好了,德鲁伊。”抱着被单的老汉斯上气不接下气地撑住门框大口喘气,“先结清你的酒钱,再来谈论你的野性之心。我们今天不赊账!”   德鲁伊一听,大着舌头喊:“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会飞走的!你收留他的时候就说过!”说完他脑袋一沉,噗通一声倒在桌子上。下一秒又快速抬起头来大喊:“迟早——!”说完再次噗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无论其他人如何议论塞罗,现在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塞罗是个行动派,向来如此且始终如此。他迅速而又准确地在自己住的地方——由楼梯下面堆积杂物的小隔间改成的“卧室”里——找到了驽尔给他的那一袋子银币。   塞罗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卧室”里的东西都属于老汉斯旅店。塞罗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还有驽尔给过他的钱,什么都没有拿走。但他留下了那个曾经装有赌徒的诅咒硬币的空袋子——至少驽尔没有说他不可以留下,这东西应该没有什么魔法。   将代表疫病蝴蝶的哨子放进衣服里,冰冷的金属接触到肌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塞罗打了个冷颤,伸手摁住胸口的坚硬物体,莫名安心。驽尔的哨子,代替了以前一直守护着他的陶土硬币,守护着他。   想到这里,塞罗再也按捺不住,冲出“卧室”夺门而出。   “塞罗!”还抱着床单的老汉斯冲着他喊,“快停下!给我过来!”   塞罗停住了脚步,抬眼正看见加菲尔德扭着身体从后门挪了过来,风箱似地喘个不停。   “老板……”塞罗捂住胸口,郑重地向着老汉斯鞠躬行礼,“还有加菲尔德医生……”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对不起,我得走了……再见……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说完他一阵风似地刮过旅店大厅,惊得醉醺醺的德鲁伊尖叫一声,抬起头大喊:“他飞走了!”   “该死的小混蛋!”老汉斯在绝尘而去的塞罗身后咆哮,“就算你要出门,你他妈的也给我戴一顶帽子啊!这该死的天气,要是又下雨怎么办!!!”   塞罗沿着罗河冈镇的大道,一路飞奔向外。昨天晚上才下过雨,道路有些许泥泞。飞溅的泥点子不仅弄脏了他的小腿,还弄得他满屁股都是,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个受了重伤还要跑掉的混蛋驽尔!如果他的速度够快,驽尔就还没有走远!一路上,塞罗一边跑,一边思考驽尔可能的去向。   首先,驽尔不会回到北地,那里等待着他的绝对不会是烈酒和烤肉,而是冰冷的锋刃和锐利的指责。驽尔已经叛逃了组织,在北地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所以驽尔肯定不会回北地。   从罗河冈镇南下的话,南境的城市是防卫最为森严的。要混入打过照面的金狮公爵领地丹古堡,坐船出海,到巴贝尔王国……想一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塞罗要逃走,肯定不会选择这一条道路。   至于西港和东部平原……这两条路驽尔都可能选择。往西走,可能会去岛拉文镇,从那里到泽蒙王国。往东,肯定是要到加圣斯通城,出海去普鲁士帝国或者别的国家。   罗河冈镇往东部平原走的话,关卡众多——毕竟普鲁士帝国和斯刚第王国仅仅有过二十年的和平。要是往西走,路上有不少拦路强盗,一点都不太平。如果和他们相遇,打上一架,消息就会野火一样传开。驽尔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会有不少赏金猎人盯上他的。   “啊啊啊啊啊——!讨厌!”塞罗停住脚步,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停在路中间大喊,“算了,还是让我们赌一把吧!”   “我建议你戒赌。”驽尔的话语回响在塞罗脑海,他用力捂住嘴,把这个念头强压了下去。虽说在他耳边的低语,已经改变了词句,可要改变长时间形成的习惯,还是有些许困难。在他最需要帮助,处于堕落边缘的时候,驽尔拉了他一把,现在他不能再自己掉进去。   塞罗一屁股坐在铁匠铺的台阶上,低着脑袋思考了许久。单调的打铁声,让塞罗的小脑瓜冷静了下来。当他抬起头时,他已经变得坚定而又果决。   往东!   比起来明面上的关卡和盘查,那些暗地里的赏金猎人与强盗更加难以防备。至少对于塞罗来说,往东应该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从罗河冈镇的东部大门出去,塞罗走了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两名熟悉的身影。加菲尔德与老汉斯站在大路旁,老汉斯手里还拿着一顶帽子。   “老板?”刚刚才道过别,现在塞罗再遇见他们,表情有点尴尬,“加菲尔德?你们……”   “碍事的混球!”老汉斯气哼哼地低吼,“把你的破帽子拿走!我看见它就讨厌!”   羊皮毡帽被狠狠地扔在地上,塞罗弯身拾起它。   加菲尔德歪着脑袋耸肩,摊开手示意——别惹这老头,他正在气头上。   “还有,你的工钱。”老汉斯真的是老了,取钱的手都有些发抖,“你出去鬼混的那些天,我从里面扣除掉了!别说老汉斯会拖欠你的工钱!当然我也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多给你!”   带着老人体温的银币和铜子儿,在塞罗手心当中发烫。“老板……”他开口说话时,声音竟然有些哽咽颤抖,“这些不够啊,你还应该多给……”   “我扣掉了肉汤的钱……”老汉斯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低声回应的同时,转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眼睛,“还有你偷的面包……还有清洗床单的钱……好了,你滚吧!脏兮兮毛茸茸的小偷,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塞罗捏紧硬币,冲到老汉斯面前,紧紧地拥抱住他。   “真他妈要命!”老人反抱住小塞罗,用力拍打他的背部,“我人老了,受不了这个!要走快走吧,你还你年轻,不能总呆在这个小镇子上一辈子。或许你找不到他,但你可以去大城市碰碰运气,试试机会。只是,不要再赌钱了。”   “我不会再赌了,”塞罗柔声说,他放开老汉斯,认真地凝视老人那双略微浑浊的双眼,“永远不会。我发誓!”   加菲尔德用力揉了揉脸,从药箱里面掏出一瓶药递给塞罗:“你这么突然要走,我什么都没准备。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塞罗结果那瓶乳白色膏状药物,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擦关节炎的药膏!”加菲尔德飞快地回答,“该死,你用不上这个!”他一把夺回药膏,放回箱子里面,把满满一瓶蒸馏酒递给塞罗,“给你‘生命之水’!不是让你喝的,我想你知道它的用法。啊,我更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它!”   “它对我来说,完全是没有用的东西!”塞罗用力地咧开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不会受伤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加菲尔德!”   年轻人戴上羊毛毡帽,将酒放进自己小小的行囊当中,挥手向他们告别:“这次是真的再见了!你们不要再抄小道来堵我啦!”   加菲尔德医生对他挥手喊:“你要吃饱,可不要再饿晕在路上!”   老汉斯则是说:“罗河冈镇老汉斯旅店,永远缺一名侍应生!”   五年之前,塞罗只身一人来到罗河冈镇,五年之后,他只身一人离开。   来的时候,满心绝望,走的时候,满怀希望。   走出大道不过一里,塞罗选择了一条几乎淹没在茂密植被当中的小道。这条路更加隐蔽,也更加利于藏身。   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再次相遇,那么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而现在,命运给了塞罗另一条道路。在通往东部平原的小道上,塞罗遇见了那名男人。   在接近黄昏时,塞罗在灌木丛当中发现了他。   穿着黑色皮衣的驽尔,看上去十分危险。他看见了塞罗的瞬间,手立即放在腰间匕首上。   塞罗在离驽尔约莫五十步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他的腰间也挂着武器——那把从来舍不得卖掉的睾、丸匕首。可他丝毫没有打算和驽尔战斗的意思。   “别这样!”他摊开手对着驽尔喊,“我们谈谈怎么样?”   驽尔身体前倾,紧握匕首。他背着光,残阳如血,使他的身影显得更加漆黑如夜。他兜帽下的脸显得面目阴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冷酷和残忍的信号。   看起来,驽尔不想和塞罗谈。   塞罗站在他匕首攻击范围之外,手心里都是汗。他很紧张,和顽石一般的驽尔僵持不下。他们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余光被黑暗吞噬。没想到最先撑不住的人竟然是驽尔。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男孩?”他开口询问,依旧保持着进攻姿态。   “来找你。”塞罗直言不讳地回答。   “为什么?”驽尔将匕首握得更紧,他背光的面孔下,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狩猎者。   “因为你忘记带走你的礼物。”塞罗笑得十分狡黠,他猫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   “什么礼物?”驽尔皱紧眉头,显然他没有料到塞罗会这样说。   “作为我感谢你,帮我摆脱了赌徒的诅咒硬币。”塞罗从他的行囊里抽出一根做腰带的布条,“所以请你一定要带走,不要推辞!”   他一脚踩在路边的石头上,捞起裤子露出大腿,飞快地在大腿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就是这个!”塞罗将自己白花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歪着脑袋说,“带走吧!已经属于你了!”   “……”驽尔换了一下动作,从进攻姿态变成防守姿态。   “怎么了?”塞罗笑嘻嘻揉着自己的大腿,刚刚那几下他用力过猛,在他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醒目的红痕,“连我一样礼物都不敢收?你在害怕。”   “我没有。”驽尔的声音如同冬夜顽石一般冷硬,“我只是认为我不能扛着你的大腿到处跑。这也太显眼了,你的腿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的腿当然要留着我自己用!”塞罗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冲着驽尔咆哮起来,“不要再装傻了!驽尔!别狡辩!你喜欢我!带着我走吧!我们一起逃!”   “我只是不讨厌你。”驽尔冷冷地说,“你不要会错意。”   塞罗气得整张脸都鼓了起来:“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要为脱离组织,你还为什么要……”   “回去!”驽尔粗暴地打断他,冰冷的声音振动夜空,晚归鸟儿被吓得振翅而逃,“逃亡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我脱离了组织,成为了背叛者。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应该在这里,男孩。回去吧,有更多更美好的事情等着你!”   “和驽尔呆在一起,就很美好啊!”塞罗说,“如果你非要赶我走,那么,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给我一点好处……我是说,物质上的……”   驽尔紧紧地逼视他,看上去既吃惊又失望。   “嗯,给我钱吧,好心的大人!”塞罗伸出手,做出乞讨的姿势,“只要你掏出钱来,我就走。用金钱来羞辱我啊,反正我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小混混。来吧,只要你能够掏出一个铜子儿来,我都跪下舔你的鞋子,然后狗一样地爬开!”   果然如同老汉斯所猜测的那样,驽尔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塞罗。刺客在黑暗当中沉默不语,就是默认了这个事实——他没钱。   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你没有钱,对吧?”塞罗得意地笑着,从行囊里掏出驽尔给他的钱包,“可是我有!只要有钱,就是大人物,是领导者!在我们两个里面,我现在有钱,你没有。所以我说了算!”   笑嘻嘻地晃动身体,塞罗放下腿,朝着驽尔靠近:“所以说,你得……”   “别过来!”驽尔冲着他怒吼,“快站住!”   “我偏不!”塞罗不服气地吼回去,往前跨出一大步,一脚踏上某种金属物体。   “啊——!”   男孩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刚刚受到惊吓的鸟儿们才落在枝丫上,又再次振翅飞翔。塞罗眼泪汪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脚上多了个金属夹子。   “我警告过你,别过来。”驽尔快速跑到他身边,用力掰开捕兽夹,“你就不能偶尔听话一点,让我不要那样……”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下聆听,“有人过来了!”   “真他妈的该死!好痛——!你不早点说!”塞罗委屈得要命,又气得要死,“驽尔是个大笨蛋,我讨厌你这样!”   “好了,好了,好了!”驽尔把塞罗的小腿从捕兽夹里抽出来,皱紧眉头看着那漂亮的小细腿上面可怖的伤口,“你先闭嘴!”   “我不要闭嘴!”塞罗气哼哼地捶打驽尔的胸膛,生理性眼泪糊得满脸都是,“你担心我,关心我,下次直接说啊!毛驴拉的臭稀屎!痛死我了,我这要怎么走路啊!”   “闭嘴!”驽尔捂住塞罗喋喋不休抱怨的嘴巴,把他抱在怀里,翻滚入小道茂密的灌木丛里,“有人来了!”   黑暗当中,塞罗看见一名背着弓箭的男人从小道的右侧爬了上来。那个黑影检查了一番捕兽夹,扭动脑袋四处观看一番:“运气不错啊,大家伙!竟然能够挣脱夹子……”   这个声音太耳熟了——是大眼!   塞罗的背一下紧绷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瞥了一眼抱住他的驽尔。刺客冷静沉着的面孔,让他很快从慌乱当中镇静下来。   还有驽尔在呢,区区一个大眼而已,不会有事的。   但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大眼远比塞罗想象当中要擅长追踪。他凭借野狗一样的嗅觉,食腐动物一样的本能,竟然摸索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扒开灌木丛时,大眼那只还没有失明的眼睛瞪得老大。   “宝贝儿,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低吼,像条狗一样舔着自己的牙齿和嘴唇,“啊,还真是个大猎物!”   大眼的猎犬‘宝贝儿’,在他身后疯狂吠叫。   整个罗河冈镇,没有比宝贝儿更加凶残的猛犬。它凶狠地呲牙,白花花的牙齿在月光下反射出令人悚然的寒光。   大眼的动作很快,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受了伤。要抓住总是给他找麻烦添堵的塞罗,还有塞罗的那个姘头,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他的猎刀和嗜血本能同时出鞘,毫不留情地冲着他们劈砍而来!   那一刀,确实是劈中了,却如同劈到了水面。塞罗和驽尔的影子变得幽深漆黑,锋刃划过他们,却对他们毫发无伤。   塞罗瞪大眼睛,看着周围。   他们遁入了一片暗影当中。   那片暗影,比他们身处的夜晚更加漆黑。比塞罗在赌徒硬币里看见的那个空间,更加漆黑。他们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然而在暗影之外,朦朦胧胧的光芒在摇曳不定。他们外面的黑夜,反而显得格外的明亮。所有的景物都扭曲了,好似透过漆黑的水面往上看。   塞罗恐惧地颤栗,全身都在颤抖不停。   “别害怕。”驽尔的声音给了塞罗以勇气,让他把所有即将出口的尖叫都含了回去,“但也别出声。”   很显然,这一次驽尔对他做的很满意。驽尔带着塞罗在暗影当中移动,他们仿佛失去了实体,影子一样飘过灌木丛与草地。他们身后,宝贝儿紧追不舍,冲着影子一阵狂吠乱咬。   “这条狗能看见我们!”塞罗冲着驽尔低声喊,“它要咬到我的腿了!”   “它不会咬到你的腿!”驽尔皱紧眉头低声警告,“它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别害怕,不会有事情的。”   “受伤的不是你啊!”塞罗急得快要哭出来,“它跟得好紧,天呐,我的腿抽筋了!我讨厌狗!驽尔,把它弄晕吧!别让它再叫了,求你了!”   塞罗不安分地扭动着,到后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挣扎了。大眼跟着宝贝儿对他们穷追不舍,依靠从那黑暗影子当中传来的声音和血腥味,毫不费力地追踪他们。   “啊哈!别跑啊!小塞罗!小可爱!白花花的小屁股!”大眼冲着他们的影子下流地叫喊,“别跟着那个胆小鬼了!他除了会逃跑还会做什么?来,到大爷这里来,大爷会给你很多很多好处的。罗河冈镇有多男人等着疼爱你啊,你会高兴得每天晚上哭哭啼啼地又喊又叫的!”   驽尔终于忍无可忍地丢下塞罗,把他往灌木丛当中一丢。塞罗一屁股跌坐进去,还没来得及揉被摔痛的小屁股,就看见驽尔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之下。   “我警告过你!”他站在山顶,月亮为他镶嵌出一圈耀眼的银边,他的身影漆黑,仿若死神,“让你离他远一点!看来你还需要更多的教训!”   大眼搭上弓箭,快速射出一箭,冲着自己的猎犬喊:“上,宝贝儿!”   猎犬咆哮着向驽尔扑来。   左有利箭、右有猎犬,不管驽尔向那个方向躲闪,他都会受伤。   想到驽尔腰间的伤口,塞罗摸到腰间匕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帮驽尔一把。但他刚刚把睾、丸匕首拔、出、来,驽尔就已经干掉了宝贝儿。   在这一刻,驽尔就是死亡的具现化。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快得只有一只眼睛的大眼根本看不清。但是,从被劈成两半的弓箭和顺着山坡骨碌碌往下滚的狗头,一点都不难以判断出——这名刺客到底有多么强大。   大眼怪异尖叫,声音简直和石像鬼没什么两样,他吓破了胆,转身就向山坡下跑。   六十码的距离,驽尔只用了眨眼那一瞬间。他出现在大眼的后背,一脚踩上疯狂飞奔大眼的肩膀,把这名恶棍死死踩在脚下。   大眼颓然跪倒地,好像被人打断了腿。他眼睁睁看着暗影的能量缠绕住他的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这样子,与即将被砍掉脑袋的死囚没什么区别。   仿若吟唱咒语一般,驽尔低沉而又缓慢地说:“安息吧,狗娘养的!”   下一刻,大眼那只没有失明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   塞罗长大了嘴,久久合不拢。面对转过身来把他打横抱起的刺客,他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放在对方胸口,弱弱地开口:“虽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有一天也对我这样。”   “你做了什么值得我杀了你的事情吗?”驽尔瞥了一眼塞罗大腿上的蝴蝶结,“就凭这个?”   “不,我是说。”塞罗转了转眼珠,调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要拿锋利冰冷的匕首来刺我,如果你非要拿匕首刺我,用又热又硬的那种来……”   驽尔皱着眉头凝视他许久,无奈开口:“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面装的究竟是一些什么。我们现在有很多麻烦事情要处理,他的尸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你竟然还在想那种事情。”   “直到我的愿望实现之前,我会一直想着。”塞罗摆出一副无赖样子,双手环上驽尔的脖子,“反正我刚刚都看见了一切。对你来说,我是需要灭口目击者。对治安官来说,我是需要惩戒共犯。反正我哪儿也去不了啦!你拉着我上了贼船,就要负责到底!”   驽尔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不过他的行动,却是在为了塞罗进行“负责”。他带着塞罗找到山坡谷底里的一条小溪,他小心地为塞罗清洗了伤口并且包扎好。在为伤口喷上蒸馏酒时,塞罗抓着驽尔的胳膊嗷嗷叫不个停。   “天呐,竟然这么疼!”塞罗哭兮兮的脸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他因疼痛而汗湿的黑发贴在上面,苍白的小脸泛起一阵薄红,“该死的,你这个家伙是没有痛觉吗?你当时是怎么忍住的!刺客是不是有什么止痛的药物啊!太痛了,不要再喷了!啊——!”   不理会塞罗夸张的叫喊,驽尔按部就班地为塞罗处理伤口。“没有那种东西。”他冷冷地说,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包扎的动作甚至比加菲尔德还要熟练,“只要你觉得你可以忍耐,那么你就能够做到。现在先睡吧,这里不安全,天亮之后我们离开这里。”   处理好伤口已经过去了大半夜,月亮即将西沉。秋天的夜晚,气温已经有些低。刚刚受了惊吓,受了伤还出了一身汗的塞罗冷得瑟瑟发抖。驽尔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寻来干柴。原本在荒原里过夜不会生火的驽尔,特地为塞罗升起一小团火焰。   即使是有了火,塞罗还是觉得冷。他不愿意靠在树干上睡觉,拖着伤腿挪动到驽尔身边。“太冷了啊,驽尔。”小猫一样钻进驽尔怀里,塞罗在他怀抱里面蹭来蹭去,“我都温暖过你,你也温暖一下我吧。好不好啊?驽尔。”   “不。”驽尔冷冷地回答,却没有推开他。   折腾了大半夜的塞罗累得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抬眼看了一眼驽尔,慢慢闭上眼睛:“小气鬼!铁公鸡!一盎司面包吃一个星期!”   驽尔的心跳是如此平稳,如此强而有力,如此沉静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塞罗趴在他的胸口,即使是在荒郊野地,即使是他们身无长物,即使是谁在树根上……他都觉得温暖、舒适、而又安心。他渐渐地沉入深沉的梦乡,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听着怀里小家伙软绵绵的抱怨和咒骂,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这阴影随着火光而晃动,好似煽动翅膀的蝴蝶。   “醒醒,男孩。你……”驽尔的目光柔和下来,他抬起手,原本想要推开塞罗的手,却在中途变成轻轻抚弄那柔软的黑发。“算了……”他叹了口气,将这柔软的身躯搂入怀中,“就这一次。”   驽尔盯着跳跃的火焰,任由思绪纷飞。火光当中,他的往事在剧烈燃烧。   怀中人似乎做了什么美梦,塞罗用脸颊蹭了层驽尔的胸膛,嘟嘟哝哝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驽尔擦掉他嘴角溢出的津液,顺便还捏了捏那手感极好的肉肉小脸。   营火越烧越旺,驽尔着了魔一般拉下面罩。他低下头,将鼻子埋进塞罗的头发里,贪婪地吸入男孩诱人的味道。   有一点汗味,也有一点甜味,还有一点香味。他浑身都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好像是焦糖布丁一样好闻。并非来源于任何香水和香膏,这是塞罗自身的味道。   营火在驽尔眼中跳跃,他那双冰冷凛冽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所融化。“倔强的家伙。”他对着沉睡的塞罗喃喃低语,“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呢?”他一下下地抚摸着塞罗柔软的黑发,引来怀中小可爱舒服的哼哼声。   真像一只猫啊。   月亮早已西沉,火焰越来越旺,旺得几乎有点不对劲。   在那一片火焰当中,驽尔看见一道寒光,猛地刺入他的眼睛。   那是飞镖!   有刺客!   常年的刺客生涯,让驽尔的身体比他的大脑行动更为迅速。抱住塞罗在地上打了个滚,驽尔几乎是凭借生存本能,躲开了这些飞镖。   三枚飞镖深深地钉入树干,散发出暖融融的营火都无法温暖它们的寒光。   “疫病蝴蝶!”   星光黯淡,树林与灌木丛都危机四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吼,不断挤压而来。   “叛徒——!”   “疫病蝴蝶——!”   “耶梦伽罗的叛徒——!”   “疫病蝴蝶——!”   “世界蛇兄弟会的叛徒——!”   被叨扰了美梦的塞罗,这会儿脾气不怎么好。他抬眼环视一圈周围,没好气地吼:“是谁在那里乱喊乱叫!你们这么忙,怎么还要去抢公鸡的工作!嗨,我说,打鸣的事情已经有更好的家伙在做了!不要藏起来啊!都给我滚出来!”   他的话竟然把驽尔给逗笑,向来严肃冷硬的刺客难得地弯了弯眼睛,藏在面罩下面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勾。“说得好。”他赞赏地揉了揉塞罗乱糟糟的头毛,把那些枯叶杂草从他头上拂去,“别藏了,我知道你是谁,当然你也知道我是谁。”   驽尔就着这个姿势,转换身体半趴在地。“我不想和你战斗。世界蛇当中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曾经是我的兄弟。”他矫健灵活的身体好似一只黑色猎豹,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速度,几乎是紧贴地面冲刺。他迅速地冲入灌木丛,锋刃划过,大量树叶飞扬而起。   “给我出来!”   绿色的树叶变成黑色乌鸦羽毛,散落在空中。它们裹住一名瘦削男人的身体,托住他的身体,让他从半空缓缓降落到地面。   “很好,夜羽。”驽尔催动暗影能量,将变成弯刀的匕首掰成两把,“看来你没有和蜜桃一起回去。你的伤不要紧了吗?”   “蜜桃说,你也受了重伤。”夜羽降落在地,他冰冷的表情看出不出来任何情绪波动,“我还以为我来得及为你收尸。看来你的运气比我更好。”   “是的,我被圣光之力灼伤了。”驽尔大方地承认,“蜜桃也捅了我一刀。但是那一刀,我已经还清了一切。如果你还要来捅我一刀的话,我是不会站着让你捅的。夜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不伤害你。”   “这也是我要说的,”夜羽冷冷地回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   塞罗:驽尔的胸膛好结实哦。(摸摸摸摸)   驽尔:别乱摸,不然我吃了你……   塞罗:来吃呀!来呀!来呀!你不敢!你就不敢!   驽尔:再皮,弄死你可别怪我!   塞罗:嗷嗷嗷嗷嗷——! 第26章 够浪才能流浪(一)   驽尔脚蹬一块石头,身体绷紧如同拉满弓弦的弓。他好似黑色猎豹一般趴伏在地,冰冷凛冽的目光紧紧凝视夜羽。这三十多步的距离,可比昨天晚上大眼距离驽尔要近得多。驽尔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冲到夜羽面前,割破那高瘦男人的喉咙,前提是——如果他愿意的话。   晨曦穿透枯叶,为驽尔漆黑矫健的身体洒下一片斑驳。料峭山风摇曳树枝,哗啦啦吹落大片枯叶。   塞罗看看驽尔,又看看夜羽。等了很久,他们俩都没有任何举动。塞罗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驽尔和夜羽被蛇发女妖给石化了。不然他们是怎么做到互相对视这么久而不笑的?   “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抽出腰间睾、丸匕首,塞罗一瘸一拐地靠近夜羽,“你们是直接打呢?还是要先走一下法律程序?我希望夜羽先生已经找好了律师,这样你可以在法庭上说——你在公平决斗当中被人偷袭了,以换取陪审团的同情。”   “还没人胆敢偷袭我。”夜羽阴沉地说。   塞罗把手中匕首抛出又接住,快速换了个方向:“那我就是第一个!”   他用尽全力,将匕首投掷了出去。   锋刃划破空气,发出锐利尖哮。晨曦为塞罗的匕首镀上一层寒光,留下一道银丝带般的轨迹。几乎就在同时,夜羽那漆黑的身影化作无数黑色羽毛,四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驽尔?”塞罗摊开双手,疑惑地后退靠近驽尔,“世界蛇兄弟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怪物训练场吗?那是什么东西啊,驽尔?”   驽尔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对塞罗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喂,你这是在藐视我吗?”塞罗鼓着脸颊,用最快的速度朝驽尔走过去,“你的耳朵如果不需要,请送给需要的人!”   漫天飞舞的树叶变得漆黑,它们轻柔地飘荡着,仿若乌鸦的羽毛。普天蔽日的羽毛布满天空,吞噬了透过枝丫的晨曦,吞噬了枯叶露珠上的反光,吞噬了天边为白云镶嵌金边的太阳……直到,吞噬一切光亮。   “喂!打架就打架,别弄这么黑啊!”塞罗绷紧背部,寒毛直竖。悉悉索索后退爬回驽尔身边,“你不打算想个办法吗?”   “你害怕吗?”驽尔冷冷地开口,“男孩?”   “就,就算是……”被说中的塞罗理直气壮地昂着脑袋,借助黑暗掩护自己涨红的小脸,“我就是害怕怎么了!”   “害怕就……”驽尔迅速出手,抓住塞罗的腰,“抓紧别乱动!”他们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飞降而来的锋刃。   被划破的空气,在塞罗耳边悲鸣。   那锐利的刃风拂过面颊,塞罗感觉耳朵一凉,再去摸,入手一片湿润。“我耳朵掉啦!”他夸张地惊叫起来,随着驽尔的动作一起翻滚,“这下完蛋,我要和你一样听不见啦!”   “没事,没事。还长在脸旁边呢!”驽尔拍了拍他的脑袋,把塞罗往身后一甩,背在背后,“好了,我们去拿回你的武器!”疫病蝴蝶的弯刀在黑暗中发光,和塞罗在赌徒硬币位面里看见那种光芒并无二致。   “太黑了!”塞罗喊,“我根本看不见!”   “那么就驱散黑暗!”驽尔回答,“我们不能呆在原地!”   塞罗像树懒一样扒拉住驽尔健壮的身体,在他背上打了个滚:“办不到——!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你背我!”   “正背着呢!”驽尔没好气地回答,弯刀的锋刃在黑暗当中划过两道刀光,好似割裂夜空的新月。刀光触及之处,所有羽毛飞镖尽数断裂。   驽尔压低身体,蛇一般地快速在草丛中潜行,脸几乎贴着地面快速奔跑。塞罗趴在他背上,只感觉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无数飞镖如同雨点般飞快落下,却没有一只能够命中他们。塞罗抱住驽尔的脖子,驽尔柔软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也挠着他的鼻子。他只感觉鼻子痒得要命,在对方坚实的肩膀上小猫一样蹭来蹭去。   “这种时候……”夜羽阴沉冷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还有心情调情。”他叹息般地说,“堕落的男人啊,真是难看!疫病蝴蝶!交出匕首,回兄弟会吧!”   “才没有调情——!”驽尔突然大声反驳,把塞罗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他单手撑住身体旋转,长腿在地上划过,掀翻一大片草皮。   随着驽尔的拳头砸向地面,猛烈的暗影力量,如同岩浆般自地底喷涌而出。   塞罗腾出手,小心地捂住自己受伤的耳朵。他心中惊讶莫名,嘴里却冲着夜羽挑衅:“调情怎么了?他是我的了,才不会和你回去!”   暗影的能量沿着刚刚驽尔奔跑的路线涌出,塞罗这才发现,驽尔并不是在黑暗当中乱窜。他奔跑过的路线,形成了那个代表“疫病蝴蝶”的无限符号。现在,从无限符号里,急速上升的暗影能量凝固而成的庞然大物护住了他们。   “这是什么?”塞罗把下巴放在驽尔肩膀上,眨巴着大眼睛问,“它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驽尔歪斜脑袋,眼中没有焦距,好似在凝视远方。他沉默、阴冷、可怖,令趴在他背上的塞罗打了个冷颤,差点从他背上摔下来。   巨大的无限符号,煽动它的翅膀——如果那能够算作翅膀的话——轻而易举地吹散了覆盖在周围的所有乌鸦羽毛。   天空再次显露出它的本色,秋日晴空的蔚蓝几乎触手可及。夜羽从他们背后摔落在地,激荡起铺满地面的枯叶烂根。   “这,这就是——‘疫病蝴蝶’!”经验丰富的刺客夜羽在地上翻滚,迅速稳住身形。他的脸色看上去毫无血色,让他那张瘦削的脸显得更加病态,“疾病的具象化吗?哼,没想到,你一直推脱,说你无法熟练掌握……只是不愿意暴露实力的借口!”   “只是我不愿意伤害兄弟们的借口。”驽尔冷冷地回答。他依旧背对夜羽,反手搂住塞罗的腰一把将人拽过来,居高临下地盯住塞罗的脸,“去把你的武器捡起来回来,男孩。”   这个姿势很奇怪,也让塞罗感觉有些害羞。他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是在跳舞。就是那种人们在仲夏火焰节狂欢时,跳的热情奔放的舞蹈。驽尔搂住他的腰,那双漂亮得几可摄人心魄的眼睛正凝视着他。他仰面朝上,像一名女人一样弓着身体,被对方搂在怀中。   塞罗似乎听见了音乐在他耳边回响,今年仲夏节狂欢的影子被回忆拉长,随着秋日艳阳的升高,再次缩回脚下,呈现在他面前。没有触须和腿,也没有身体,只有两扇翅膀的“蝴蝶”,缓慢地煽动翅膀。伴随着塞罗脑内的音乐,跳着舒缓优雅的舞蹈。   “快去。”驽尔柔声提醒,声音动人的不得了。   “是,是的。”塞罗红着脸,扒拉住对方的身体站直,红着脸在附近寻找自己的匕首。   “你在藐视我!”夜羽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腰间匕首,狼一样对着他们呲牙,“蝴蝶,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你会死。”驽尔再次恢复疫病蝴蝶的神情,他原本柔和的眸子在看向夜羽那一瞬间,复又变得冰冷凛冽,“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保证我还能再对你手下留情。”   “我不那样认为!”夜羽压低身体,用着与驽尔相似的身法向着他们飞速俯冲,“毕竟,我们之间的决斗,赢得多的是我!”   塞罗刚刚找到自己的匕首,就看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驽尔架起他的弯刀,迅速格挡。锋刃交鸣的声音,打破了人迹罕至溪谷的宁静。驽尔与夜羽缠斗在一起,就像两条纠缠不清的黑色巨蛇,快速在草丛和灌木当中游过。   他们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塞罗紧握住自己的匕首,看着他们向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太快了,动作太快了。塞罗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视力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他只想揉眼睛。驽尔与夜羽的身影形成残像,纠缠在一起。而且,还在向他靠近。   夜羽晃了一招虚招,假装要突刺。趁着驽尔架起弯刀想要格挡的瞬间,他飞速突进到塞罗面前,向着毫无防备的塞罗致命一击!   “为了耶梦伽罗!”刺客高喊,“去死吧!”   “别碰他!!!”情急之下,驽尔弯刀脱手,刀柄正中夜羽的胳膊。几乎就在同时,驽尔闪身到夜羽和塞罗之间,接住自己扔出去的刀。   “该死!”夜羽大声咒骂,即将脱手的匕首换了个手,反手对准驽尔刺去!   “别碰他!!!”塞罗冲着夜羽大喊,高举自己的武器,侧身飞出去猛力刺击!他落地时,他的睾、丸匕首已经留在了夜羽的大腿上,成为一样不那么好看的装饰物。   驽尔趁机打落了夜羽的匕首,一脚将大腿受伤的夜羽踩在脚下。他踩住了夜羽的肩膀,却没有像处决大眼一样处决夜羽。   他将自己昔日的兄弟,踢到在地面。抓住对方胸口的布料,一路快速拖行。   “我警告过你,别碰他!”   枯叶、石子、地面、树根……所有的东西,都摩擦着夜羽的脊背。可怜的家伙惨叫不止,被驽尔抓住直接丢进了湍急的溪水,几下就冲得不见人影。   “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塞罗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枯叶,“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就像杀了大眼一样。”   ※※※※※※※※※※※※※※※※※※※※   塞罗:驽尔的背好宽好舒服哦,我超喜欢躺在上面的。   驽尔:你的腿用不着的话,请送给需要的人。   塞罗:我的腿受伤了啊,不愿意背的话,那……抱抱?   驽尔:……(思考片刻)可以。   ==========================   昨天,在罗河冈镇的郊外,发生了一件令人发指的虐狗事件。   两名男子对一只单身狗进行了惨无狗道的殴打,并且在事后把单身狗扔进了河里。   下面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位当事狗。   当事狗:事情是这样的,我只是根据老板的要求,去找他的辞职员工归还物品。   他还了吗?   当事狗:没有,他不仅拒绝归还,还一直在和他的情人秀恩爱。那是眉来眼去,又背又抱,还蹭来蹭去。我们是在决斗啊!生死决斗啊!你们也尊重一下对手好吗?   那后来呢?   当事狗哭了:他们好坏的。不仅无视我,还打我,把我扔进河里,完了东西都不给我。我只是来执行任务啊,单身是我的错吗?#@¥@#¥#@¥#¥#   好了,看来当事狗的情绪非常激动。你现在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当事狗:关爱单身,拒绝虐狗,谢谢。 第27章 够浪才能流浪(二)   正如塞罗所想,驽尔根本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他沉默地拍掉挂在身上的枯枝烂叶,装作没有听见塞罗的疑问。   “我说,你又不理我,这很不礼貌!”塞罗气哼哼地鼓着脸,坐在地上大咧咧叉腰盯着驽尔。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他不是面对一名强大的刺客,而是在教训老汉斯旅店里乱跑的捣蛋鬼。“喂,代替我向你的耳朵问好!”   风穿过林间空地,也穿过驽尔的头发。他摘下兜帽,把刚刚打斗时钻进帽子里的东西都抖出去。碎银在他发间闪烁,晃得塞罗几乎睁不开眼。   “算了,原谅你了!”塞罗双手托腮,盯着驽尔的眼睛闪闪发亮。好似那些在驽尔头发上闪烁的碎银,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感谢我的仁慈吧!混球!”   “不胜感激涕零。”驽尔说话换了个腔调,他上挑的尾音直叫人头皮发颤。他信步走向塞罗,双脚如同一阵清风在枯叶上刮过。“好了,宽宏大量的仁慈之主,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说话时,驽尔伸手在塞罗柔软的头毛上一阵乱揉,良好的手感让他流连忘返。   “住手啊!会秃的!混球!”塞罗小猫一样乱抓乱挠,扭动身体想要躲开驽尔的攻击。驽尔却像玩上了瘾一样,摁住他的脑袋就是一通撸,“再揉我脑袋,我就咬掉你的手!”   气急败坏的塞罗伸手想要抓住驽尔胳膊,根本没有去想过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反应敏捷的驽尔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攻击,又换上那副冷淡的口气说:“走吧。”   “不行!”带着咬人失败的挫败感,塞罗的小屁股怎么都不肯离地,“你还说让我去捡我的武器呢!现在怎么样啊!匕首给我捡回来啊!你把它和夜羽一起丢进溪水里啦,我没有防身武器了!”   塞罗说得句句在理,又一副不达目的不甘休的样子。驽尔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来与气鼓鼓的小猫视线平行。   “你想怎么想?”他问。   “我没有武器,所以不能保护自己,所以你要保护我。”塞罗理所当然地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落起来,“第一,你不许抛下我,自己再跑掉。第二,你得赔我的武器,就用身体来赔偿,你来当我的武器保护我。第三,因为我来找你受伤了,所以你得背着我走,还要给我治伤。第四……”   塞罗翻了翻眼睛,手指抵着下巴嘀咕。“嗯……第四……”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颏,仔细思考的样子简直可爱得不行,“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不许说不,这是你欠我的!”   驽尔手撑额头,低声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吗?”塞罗眨巴眨眼,“明明蜜桃和夜羽都想要杀你,可是你却一再手下留情。让我猜猜,平时你们决斗,或者说是——训练,嗯是这个词吧?那时候,你都让着他们对吗?所以这些家伙会低估你的实力。”   驽尔沉默不语,冷冷凝视塞罗,用眼神告诫他——你说得太多了。   要是其他人,被驽尔这样看,肯定会把视线移开。塞罗在有那么一两秒时间,也想要移开视线,避免驽尔的逼视。可是他忍住了这种冲动,硬着头皮和驽尔对视起来。   “比如说这个……”他指着他们附近渐渐散去的巨大暗影蝴蝶说,“他们以前都以为你不能够召唤和控制对吗?可是你明明已经很熟练了啊!”   “以前是不太熟练。”驽尔冷硬地回答,“我们应该走了。”   塞罗拽住他想要来抓自己的胳膊,身体拼命向后仰,用体重来对抗驽尔。“我不!”他大声喊着,受伤的小腿乱蹬乱踢,“果然乔纳森说了——心软是驽尔最大的弱点!你就是对他们心软了吧!”   过于激烈的抵抗,让塞罗的伤口崩裂。鲜血从绷带当中溢出,驽尔的眸色瞬间暗沉下来,他猛地捏住塞罗的脸颊沉声问:“乔纳森说?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塞罗的嘴张得像只鸭子,看上去滑稽可笑得要命,“你不会拒绝人。”   这倒是真的。从塞罗和驽尔的相处,以及驽尔的脸色看来,塞罗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你会和来找你的人回到北地吗?”塞罗眼睛一瞬不瞬,模样可笑,话语却严肃且出自真心,“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你会和夜羽回去吗?”   “不。”驽尔放开塞罗,冷酷的语气斩钉截铁,“不会有人来‘找我’。我只会被‘追杀’,男孩。”   “要是你以前的兄弟再来,不是来取我们的命,而是真的叫你回头呢?”塞罗拿小拳头揉弄自己被驽尔捏得酸痛的面颊,不依不饶,“那么,你会和他们回去吗?”   “我说过了,不,不可能!”驽尔的声音当中终于带了一丝愠怒,“他们说‘回头’,和抓贼的治安官冲着贼喊‘站住’一样!我不会再回北地。”   “真的吗?”塞罗问,“你不想回家?”   “家?”驽尔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不,没有‘家’了,男孩。从此我四海为家。”   “那么,驽尔……”塞罗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你打算去哪儿?”驽尔问,“男孩。你家在哪儿?”   “有你的地方。”塞罗笑嘻嘻地回答,“你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跑回北地呀!”   “不,我说过好几次,不会回北地。”驽尔冷漠地说,“你是想要知道‘回头’的结果吗?是的,束手就擒,跟着他们回到北地。既然我说了要叛逃的话,教父不会放过我。”   “他们一直提的那个教父?”塞罗问,“他是什么人?”   “你只需要知道——世界蛇兄弟会里他说了算。”驽尔回答得又快又不耐烦,“就算是回去北地,也会被当成叛徒处决。你不会想要知道,世界蛇兄弟会的叛徒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的。”   “什么样的对待?是不是会杀了你?”塞罗本能地想要去抓腰间的武器,却忘记了刚刚武器和夜羽一起被冲走了,“该死!驽尔,就算是我手上没有武器,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放心,我来保护你!”   “是吗?”驽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毛,“保护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你还是听话一点,不要乱动,免得又受伤。”他的低下头,轻轻抚上塞罗受伤的小腿,“伤口好像崩裂了,你今天别走路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对待啊?”塞罗现在正在为驽尔说了一半的话抓心挠肝,“你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不然我一整天都会惦记这个事情的!”   “你听说过‘血鹰’吗?”面对缠人的小猫,驽尔只能认输投降,“兄弟会训练场附近,有一座山,那刑罚就在山顶的祭坛进行。叛徒会被脱掉衣服,受到兄弟会每一名兄弟的责罚。教父会让人拴住受刑者的脖子,一路上通过布满碎石的山路,从山脚拖到山顶。”   塞罗好奇宝宝一样托腮,脸上虽然带着惊恐,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难得塞罗没有打断,驽尔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每个人,都会打上一棍子,直到山顶。受刑者会被绑好,面部朝下,背部朝上……教父……会执行仪式,亲自施刑。”   “还要被痛打一顿吗?”塞罗抓住驽尔的胳膊,“那驽尔不要回去了。”   “打一顿?”驽尔看着塞罗的脸,显现出一些疑惑,“教父会在受刑者的后背上,用刀割出一只没有翅膀的鹰的轮廓!然后,他会在胸腔附近。你知道脊柱吗?就在脊椎两侧,开两个口子!然后……以利刃割裂皮肉,用手把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肋骨掰出来!”   塞罗在发抖,驽尔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语速飞快,气势逼人:“然后,教父会挖出受刑者的肺!它们暴露在空气当中,血一直往下流!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教父还会在伤口上撒盐,受刑者虚弱的呼吸,会托起‘翅膀’!这就是世界蛇兄弟会对付叛徒的方法,这就是——血鹰!”   “南境可没有这种刑罚!”塞罗尖叫着捂住耳朵,小脸扭曲成一团,“听起来可真是痛死了!驽尔千万不要和他们回去!”   “痛死?不,会窒息而死。男孩,我不会和他们回去。”驽尔冷静了下来,放开塞罗的肩膀,“如果你不想被这样对待,那么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在追杀当中,被就地处决。要么,离我远一点。我们各走各的道路,这样对我们来说都好。”   “什么?”塞罗眼睛亮闪闪地顶住驽尔,“我也会?”   “是的,他们不会放过你。世界蛇兄弟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驽尔盯着塞罗,他的眼神冰冷而又严肃,“也不会放过‘告密者’,等蜜桃,夜羽,白熊,铁拳他们回去报告了教父之后,你将会是世界蛇兄弟会的追杀对象。”   “我没有告密!”塞罗不服气地喊,“可不能乱讲!”   “他们会统一口径的。”驽尔说,“任务失败,总得有人要为此负责。于世界蛇兄弟会内部,将会付出代价的那个人是我。而在外因方面,则会是你。男孩,如果你不想那样被对待,最好离我越远越好。”   “离远了才危险!”如果不是现在腿上有伤,塞罗早就蹦起来了,“我们在一起,还可以互相照应。如果我一个人落单,不知道要死得怎么惨。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一起逃吧!我不会被抓住回去处决,也不会在追杀过程当中当场毙命。反过来也一样啊,我刚刚还捅了夜羽一刀,救了你呢!”   “是的,男孩,那一刀捅得不错。”驽尔轻轻地理了理塞罗被揉乱的头发,动作几乎都可以说是充满爱怜了,“到了附近的村庄,我们就分开走。一般刺客奈何不了你,我会为你拖住世界蛇的顶尖刺客,他们会冲着我来的。你藏在村子里养伤,会很安全。”   “驽尔,是觉得我拖累了你吗?”塞罗可怜巴巴地抬眼,“我会变得更强的!”   “不。”驽尔说,“我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你还不明白吗?”   “是的,可是你也会心软,会疑惑,你不会去对他们下狠手。”塞罗嘟着嘴巴,开始抱怨个不停,“你嫌弃我累赘,你可以直接说。不过,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离开的!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现在套在一起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听!”   “或许你是对的。”驽尔垂下眼帘,透过睫毛凝视塞罗受伤的腿,“他们只是别人握在手中的刀,对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恨不起来。”   塞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驽尔,双手握住对方撑在地上的手:“那么,驽尔怎么就不能做握在别人手中的刀呢?”   “不,我一直都是。”驽尔说,“只是,我不希望再有战争。我出生时,就因为战争而失去了一切。我经历过……很多……该死的战争!三王之乱,我经历过,美丽的城市在火焰中燃烧……骸骨军团的入侵战争,我也经历过,冰封雪原里亡魂在哀嚎……斯刚第王国和普鲁士帝国的战争,我也经历过,文明与智慧都在战争中毁于一旦!”   塞罗恍然大悟,他抓住驽尔的手,情绪很是激动:“所以,女王陛下要是死了,会出现新的战争!对不对?有人希望女王陛下死掉,然后发动战争!”   “不,她不会死。在那么多人的保护之下,世界蛇……无法趁着夜色溜入她的卧房。”驽尔用眼神制止了塞罗说下去,“她不会死,也不会有争夺王位以及权力洗牌。个人的私欲无可厚非,但不能建立在让世界燃烧的基础上!”   “驽尔……”平日伶牙俐齿的塞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驽尔比起来,他只是个俗气的小混混。没想到驽尔竟然还有这种思想,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驽尔所做的一切,可能根本无法被人知晓。他感觉驽尔的身影又高大了许多。不仅高大,简直闪闪发光呢!   “好了,如果你不想被处决。”驽尔整理了一下情绪,为他今天的失态感到略微有些尴尬,“就像大眼一样,有多远跑多远吧!”   “大眼那个家伙,是自己该死!”塞罗鼓着脸颊说,“但我不认为我该死啊!你相信吗?他们去年有一场真正的械斗,死了两个人呢!”他伸出手指头在驽尔面前比划,“大眼亲手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个!那个家伙,和金牙的手下都上了法庭,结果杀人的大眼只关了三个月!”   “我相信。”驽尔冷冷地说。   “这家伙很可恶,我真不喜欢他!”塞罗皱着眉头,陷入了不好的回忆,“前年这家伙,三五不时地跑到老汉斯旅店来捣乱,说是要罩着我们,就是收保护费你懂吧!我简直气得要死,冲上去就和他拼命!”   “前年?”驽尔紧皱了眉头,表情明显是不悦了,“你这样的小毛头,也敢冲上去和人拼命?”   “哼,有什么不敢?”塞罗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我也是个成年男人,什么小毛头!后来治安官恶犬来了,把我和大眼一起给抓了起来。那家伙隔天就放出去,我却在里面呆了一个星期。不过也不错,在监狱里没人敢欺负我!我还遇见了乔纳森!如果老汉斯花钱来赎我的时候,没有抱怨个不停就更好啦!”   驽尔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当中满是怜惜。   “大眼这家伙后来不敢再来闹事,但是总欺负我。”塞罗笑嘻嘻歪着脑袋,大眼睛猫一样弯成两条细细的缝隙,“老汉斯不允许我在店里打架,所以我不敢还手。你算是为那个死去的家伙讨回公道,也给我出了一口恶气啦!”   “你就和乔纳森学了一个星期?”职业习惯让驽尔的关注点和塞罗完全不一样,“那你还真的很适合做这个行当,但我不建议你入行。”   “一个星期?不!”塞罗摆了摆手,“我在监狱里揍那些想要欺负我的人,结果被关了禁闭。乔纳森和我关在同一个禁闭室——他可是个刺头,他们想要利用他来揍我。然后我们在里面呆了一两个小时,聊了一会儿,他还教了我几招,顺便把东西托付给我。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面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小天才。”驽尔评价道。   “乔纳森也这样说!”塞罗开心地大笑,抓住驽尔的胳膊在上面亲昵地蹭了蹭,“或许你应该多教我几招啊!我会好好学习的,这样不会拖驽尔后腿,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候,我保护你呀!”   “你真黏人。”驽尔不客气地说,“但你没有武器了。”   “是啊,我的武器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塞罗笑得贼兮兮,眼睛弯得像月牙,“驽尔也真是的,明明是要我去拿武器,又把我的武器和夜羽一起丢进了溪水里。”他捉住驽尔的手,在对方手心里挠了挠,“你当时以为我有危险,气到失去理智了吧?”   驽尔快速抽出手,别过脑袋盯着水流湍急的小溪:“别胡说!”   看着向来冷静沉着的刺客,表情和气场都有些松动,而且这些松动是因为他。塞罗开心得简直浑身都在冒泡泡。“别否认啦!你迷上我了不是吗?”他咯咯地笑个不停,连腿上的伤以及将来要面对的艰难险阻都抛在了脑后,“啊,驽尔失去理智啦!为了我。我很开心!”   驽尔站直身体,抱着胸,抄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不扶我起来吗?”塞罗伸出小爪子,拢在一起,“都说了好久要离开啦,现在还一步没动呢!”   抓住驽尔伸过来的手站直之后,塞罗在心里瞬间盘算了几百个点子。他在里面抽选了目前最容易实现的那个,冲着驽尔喊:“嗨,给我治疗一下伤口吧!”   “先就这样包扎着,”驽尔瞥了一眼他的小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来重新处理。”   “不,我是说这个。”塞罗拨弄了几下受伤的耳垂,那里的伤口早已愈合。凝固的血液挂在他珍珠般的耳垂上面,看上去好似佩戴着红宝石。“弄点口水应该就可以了,驽尔帮我舔一下。我自己舔不到。”   雪白的耳垂和殷红的血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薄薄的耳廓,精致的耳垂,甚至那一滴凝固的鲜血……所有的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诱人得要命。   他们站在一起,塞罗一只手抓住驽尔的臂弯。琥珀与阳光,在他美丽的眼睛当中流动。   “那你,别后悔。”一向态度冷硬的刺客,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那冰冷的声调,终于染上一丝温度。   塞罗忍不住身体一颤,抓住驽尔胳膊的手用的劲可大。“不,”他硬着头皮,抬起头望向驽尔,想要再充硬汉,“我可不会……哼!我才不后悔!你倒是快点啊!懦夫!”   下一刻,怀中的男孩急喘出声。   驽尔温热的口腔,含住了塞罗的耳垂。腥甜的血液,在他口中蔓延开来。一点点铁锈的味道,以及耳朵上的那一点点薄薄的汗水。   “喂?!”塞罗吓得差点没能蹦起来,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他肯定会蹦起来的。   等,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突然吸耳朵上的血啊!难道说,他,他是吸血鬼?!塞罗当时就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得不敢动弹。   “驽尔……”塞罗想要抗拒,可他身体发软,就连那条没有受伤的腿都站不住。   万一真的是吸血鬼……对啊,完全有可能啊!驽尔他,很少见阳光,还总是把自己包裹得和个木乃伊似的!完了,这真的要完蛋了!   每次,当尖利的虎牙轻轻撕扯之后,柔软的舌头又温柔地扫过,把那种难以言喻的轻微刺痛,变成难以启齿的酥麻感觉。   “等,等等!驽,驽尔——!”眼前的迷雾越聚越多,让位面时间啊几乎无法思考。塞罗双手紧紧抓住驽尔的后背,用力拉扯紧紧裹住那炽热坚实身体服装上的皮带,“你干嘛咬我耳朵?你是吸血鬼吗?”   驽尔没有用语言回答,他付诸于行动。   “喂,喂喂!”过于多的迷雾让塞罗终于忍不住,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能不能听我说话啊?驽尔?先等会好不好?你不理我,这很不礼貌!!”   这声音过分柔软,还带着几分鼻音,甚至带上了哭腔。塞罗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大腿内侧都在打颤。他感觉很热,比喝醉了酒还要热。所有的血液都拼命地涌向头部,让他脑袋发昏,脸颊发烫……   而那捉弄他的舌头,还没有停下来。   塞罗以前都不知道,人的耳朵竟然还可以这样敏感。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的头皮每一寸都在发麻,酥酥痒痒的感觉,还有一点轻微的刺痛……   “不行……”塞罗带着哭腔,几乎是喊了出来,“我不要了——!不要了——!”   抱着他的男人,可没有把这句“不要”,听进耳朵里。以几乎算是横蛮的力量,驽尔将他抱在怀里。挂在下巴上的面罩,磨蹭着塞罗的下巴。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塞罗的耳旁。   那一粒受伤的软小耳垂,像几乎是玩不够一样,拼命地想要从里面吸出更多的血来。   他渴。   渴得要命。   带着对于血液的强烈渴求,不停逗弄那一枚可怜软肉。   听着怀中的男孩气喘吁吁,哭泣哀求。   “驽尔……不行——!”   “我受不了啦——!”   “放过我啊——!”   “停下——!求你了——!”   年轻的男孩,散发着美味的芳香。好像是枝头已经开始成熟的果子,迎着风,在阳光下轻轻摇曳。   驽尔想要,更多地去摄取那果肉的香味。   ※※※※※※※※※※※※※※※※※※※※   塞罗:呜呜呜,我的耳朵要废掉了!驽尔是大坏蛋!   驽尔:是你自己要我帮你治疗的,说了叫你别后悔。   塞罗:我不管,我不管,你是坏蛋,你欺负我!   驽尔:……(果然还是欠收拾)   ===========================   万里长城永不倒!   我的flag也没有倒!   哼哼!o( ̄ヘ ̄o#)   看得满意的话,也留个言啊! 第28章 够浪才能流浪(三)   驽尔的呼吸,好似沙漠中炎热的狂风刮过耳畔。他的嘴唇紧紧贴住那精巧的薄薄耳廓,他低哑的嗓音,引得怀中男孩不断颤抖:“你在发抖,男孩……害怕?现在,谁是懦夫?”   塞罗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才没有让口水顺着嘴角不受控制溢出。他确实在发抖,而且还抖得挺厉害。他从来不知道,来自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竟然可以如此炽热,胜过太阳。而这热量,却可以让人发抖,威力强过冬日寒风。   “我……我没有。”塞罗开口时候,发现他不仅是身体,声音都在发抖。即使是面对事实,他也不愿意就这样痛快承认,反而想要嘴硬一下,“是你……你弄痛我了!”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紧,塞罗都可以感觉得到,沉闷的震动从驽尔胸腔内传出。那震动不仅传达到了他的耳朵,也引来一阵令人酥麻不已的电流,传导到塞罗身体里。   即像是在轻笑,又像是在闷哼。却又轻轻柔柔的,挠得塞罗心尖都在发痒。   驽尔又舔了一口,弄得塞罗忍不住轻哼,发出小动物似的声音。“好了,男孩。治疗结束。你的伤口暂时不会再流血。”他说的话,在塞罗看来,完全就是在坏心眼玩弄自己,“我们得离开这里。”   被狠狠蹂、躏过的软肉,终于获得赦免。尽管它看上去已经比之前大了两倍,在阳光下红得透明。驽尔离开了塞罗的耳朵,津液蜘蛛丝般剔透,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连接了他的嘴唇与那一粒小巧可爱的耳垂。随着嘴唇的离去,渐渐拉长,渐渐下坠,最终依依不舍地断裂。   塞罗两腿发软,两眼发黑,还满脸委屈。他推开驽尔,委屈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怯生生地悄悄瞥了一眼那个刚刚逗弄他的男人。   他左顾右盼,想要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最好是附近有个树洞,那么他会选择第一时间钻进去。   “在找什么?”漆黑的面罩再次遮盖住驽尔半边脸颊,把他因为吸吮塞罗耳垂的而变得水润嘴唇也遮了起来。少了下半张脸,他的面孔看上去神秘而又严肃。“丢东西了?”   “是的,我丢脸了!”塞罗不甘心地承认,冲着他低声咆哮,“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的耳朵给咬下来呢!”   “难道不是因为你在挑衅我吗?”驽尔捉住塞罗的手腕,紧紧拽住一把拉进怀里,“好了,男孩。我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如果你没有丢东西的话,现在出发,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附近的村子里。”   塞罗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刚刚那一点小小的教训,已经让他不敢在这里再次挑逗驽尔。本来想要看看驽尔失控样子的小心思,也悄悄埋了起来。他对自己的敏感意外惊讶。他从来不知道,只是吸吮耳垂,就能让他全身发软。   身体的这个弱点让塞罗在自己内心的小本本上暗暗记下一笔——绝对不能让驽尔再靠近耳朵!   趴在驽尔背上,塞罗变得格外沉默。整个白天,他都安静地把脑袋埋在驽尔的脖颈中间,轻轻嗅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皮革味道,还有汗味和太阳晒在头发上的气味。   驽尔的步伐迅捷矫健,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为了照顾背上那只整天都昏昏欲睡的小猫,他走得比以前慢上很多。直到天黑之后一个小时,他们才敲开一家农户的门。   在一大片南瓜田当中,一栋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旷野当中。塞罗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眼睛,抬起头来看见一名脸蛋红扑扑的少女,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搓着。   “当然可以,先生。”少女圆圆肉肉的小脸蛋闪闪发光,眼睛发亮,神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充满爱慕和崇拜了,“要吃点什么吗?我们有昨天烤的面包,还有熏肉和牛奶。”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驽尔说,“要是明天早上我们离开之前,能够有一些干粮,那就更好。”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塞罗不满意地在驽尔背上扭动,强行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哦,看来有人还需要一名丈夫!”他没好气地说,“不要理这个大个子,他只是个傻瓜。要是你可以把我纳入考虑范围的话,那到不错。”   “抱歉,我弟弟有些发烧——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痛得有点神志不清。”驽尔把塞罗放下来,重新打横抱起,“能弄一些水到房间里来吗?我想为他处理一下伤口。”   “好的,先生!”少女飞快地点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停地偷看驽尔。“等着我!”   这家人在农民当中,生活算是非常富裕了。他们住的小木屋竟然有两层,塞罗和驽尔住在二楼那一层,靠右手边的小屋子——那名女孩说,这里本来是他弟弟的房间。因为那孩子去了凯拉尔上学,所以平日里就空着。   “真是的,怎么会有人对着你这样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看一眼就会有好感啊!”塞罗一进屋就倒在那张小床上,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看看你们的样子!你和她交谈才不过五分钟,她就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啦!”   “别胡说。”驽尔一把逮住塞罗那吃了酸柠檬似的,叭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强行让他禁止言语,“你这样黏人的家伙,没有资格说别人!”   “呜呜嗯嗯——!”塞罗扒拉着驽尔的手发出抗议。心想,我们才不一样呢!   “在这里规矩点,临走时给他们一些钱。”驽尔说,“你来付。”   塞罗的表情更加不满了。可他也没有办法反对,嘴巴还被人逮在手里呢。他只能不甘心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以换取唇舌的自由。   驽尔再次为塞罗清洗伤口,并且更换了绷带。塞罗也想要对驽尔的伤口做同样的事情,可驽尔却拒绝他的触碰。给的理由让塞罗根本没有反驳的借口——因为他,不专业。   到了深夜,两名受伤的男子,并肩躺在一张狭窄的床上。   塞罗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精神得不行。他亮闪闪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驽尔,睫毛扑闪个不停。嘴巴里巴拉巴拉不停地说着,尽是一些废话。他太兴奋了,恨不得把他之前所有的事情都给驽尔分享,把他以后所有的计划都告诉驽尔。   好不容易能够和人一起出门,跟以前塞罗一人孤身上路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在一起,有了陪伴,光是这个想法,就让塞罗冷静不下来。   不得不说,驽尔是一名很好的聆听者,他静静地听着塞罗的过去,也静静地听着塞罗对于今后的计划。   “塞罗,我不想欺骗你。”到了驽尔必须发表意见的时候,他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情,将会是我们上路之后,这一路上的常态。那不会是让你感觉到愉悦的经历,这不是旅行。”   “不,这是流浪。”塞罗手撑住脸颊,用膝盖蹭了蹭驽尔的腿,“和驽尔一起流浪。有多少追杀我们的人,我们就打倒多少!我们会没事的,还可以去好多好多地方!”   驽尔皱紧眉头,那张英俊而又严肃的脸在昏暗的鲸油灯下阴影重重。“不,男孩,这是逃亡。”他的话音十分沉重,“朝不保夕,生死一线,我们随时都可以能毙命。即使是在睡梦当中,我们也需要保持足够的警觉。我得说实话,我不认为你能够做到这点。”   “驽尔还是想要丢下我的话,那可做不到。”塞罗笑嘻嘻地说,“你听说过吗?若是要丢掉一只猫,三次都没有成功,你就再也没有把它丢掉的可能。你已经丢掉我三次了!所以,别想甩掉我,哼!我一定会变强的,只要你愿意教我。”   “……”驽尔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塞罗那张漂亮小脸蛋上,既有男孩的天真和充满希望的神情,也有成年男子才有的坚强和自信。   驽尔沉思片刻,回应他说:“这个提议,我会考虑。”   塞罗高兴得咯咯直笑,他拱进驽尔怀里,在对方怀里小猫似地乱蹭。“好开心!”他伸手搂住驽尔的身体,脸颊不停地蹭着对方的脖颈,“我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呢!不过驽尔累了一天啦,我们还是先休息?”   “嗯。”驽尔近乎于无奈地从鼻腔当中发出一声闷哼,算是回答。他吹灭了鲸油灯,躺在塞罗身边。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匕首。   “睡吧,男孩。”   “晚安,驽尔。”   塞罗闭上眼睛,想要沉入梦乡。至少他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他白天睡得实在是太多,现在就算是再想要睡,也根本无法睡着。他又开始在驽尔怀里悉悉索索,小猫般地扭动身体,胡乱动来动去。   “驽尔,驽尔。”黑暗当中,塞罗压低声音轻声叫喊,“你还醒着吗,驽尔?”   “怎么了?”驽尔没好气地问。他向来睡得不沉,塞罗这样一闹,他根本没有办法睡着。   “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如果不是光线太暗,驽尔肯定会发现塞罗涨得通红的面颊,“你好像……我是说,好像有什么好硬的东西,顶到我了。是……是我想的那个?”   “……”驽尔压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磨牙,“你想的?什么?”   “我想是……或许驽尔……”塞罗大胆地在黑暗中摸索,慢慢地靠近驽尔,“现在,是不是很想要和我聊聊?”   ※※※※※※※※※※※※※※※※※※※※   驽尔: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废料?   塞罗:那你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驽尔:……(扑到)   塞罗:啊——!   ===========================   又想立flag了!   能不能日万就看你们了,嗯!   本章到2019年3月1日21:00之前,能够有50个评论,我就日万鸭!   小天使的评论,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大家多多留言,留评论哟!爱你们,么么啾! 第29章 够浪才能流浪(四)   塞罗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慢慢向着驽尔凑过去,柔软而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刺客那张冷峻的面孔之上,融化了对方千年不化坚冰一般的面孔。   “驽尔……”小猫般拿爪子搭上对方肩膀,软软的吐息撩人心房,“你……想要我吗?”他的身体贴得对方更加紧密,从驽尔身上传来的皮革味道,让塞罗想起来他白天趴在驽尔背上时的感觉。一阵暖意自内心深处喷涌而出,让他感到浑身舒适,却又浑身发软。   “不了,谢谢。”驽尔冷冷地回答,“我想要睡觉。”   塞罗感觉有些失望,也有些难为情。他踌蹴片刻,壮着胆子又凑了过去。   “驽尔……我……”害羞地把脑袋埋进驽尔脖子里,塞罗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我今天很开心……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背过呢……驽尔的背好宽……好大……也好温暖……好安全……我明天还可以趴在上面吗?”   问完之后,塞罗突然有些害怕。如果驽尔表示了反对,或者说是不可以,那么……驽尔肯定是要把他给抛弃了。驽尔会强行让他留在这里,让他在这里养伤口,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大片南瓜地里!以塞罗对驽尔的了解,他很有可能这样做。   时间被一只大手残忍地拉长,让它的流逝变得缓慢。塞罗很害怕驽尔的回答,又很想听见驽尔的回答。但是他更加无法忍耐驽尔的沉默。毛茸茸的脑袋在驽尔的颈窝里蹭了蹭,以奶猫般微弱的声音问询:“驽尔?你睡着了吗?”   “不。”黑暗当中,传来驽尔略显低沉的声音。   塞罗的背顿时紧绷起来,这回答,究竟是在回答哪个问题?塞罗紧张地搂住驽尔的脖子,刚要开口,就又听见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当然可以。”   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塞罗高兴得简直快要笑出声。他掩盖不住兴奋,扭腰在驽尔身体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猫爪子挠人心尖一般的轻唤。   “那么,驽尔……你想要我吗?”塞罗一边冲着脖子上哈气,一边悉悉索索地往上爬,沿着健壮脖颈一路向上。“驽尔,驽尔……你现在……想要我吗?”他小猫咪一般靠过去,亲昵地蹭着对方的下巴,口中紊乱吐息紊乱。   “你睡在蚂蚁窝上了吗?”缠绕着绷带的手指,压住不断靠近的小嘴,把那作乱小猫给轻轻推开。驽尔的态度恶劣,带着明显的拒绝,“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乱动了!”   “哼!你的嘴比鸭子嘴都要硬呢!”塞罗不服气地把手往下探,一把抓住驽尔拽得紧紧的拳头,“抓着干什么,把手松开啊!”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驽尔略带嗔怪,那小手指头越是想要掰开,他拳头反而捏得更紧,“你再乱来,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出让你感到后悔的事情!”   “我才不会后悔!”塞罗低声轻喘,小手勇敢万分地扒拉驽尔的拳头,“让我看看,你这坏家伙把什么东西给藏起来了!”   “我没有藏!”驽尔冲着他低吼,“你再乱动,我肯定……”   “怎么样!”塞罗不服气地凑上去,小鼻子隔着面罩贴上驽尔的鼻尖,“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你要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受了伤,也打不过你。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如果塞罗现在可以看得清楚,一定会看见驽尔满脸的无奈。“好吧,男孩。你想要怎么样?”   “至少让我摸看看,是什么东西,你藏这么紧。”塞罗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有点狡黠,“还是说,就连这样都不敢吗?”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想着怎么把今天白天在小溪旁边的尴尬和羞耻,通通趁着现在的机会都报复回去。   想到驽尔可能因为他的行为手足无措,甚至是脸红,塞罗就需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憋住笑。   “怎么,这都不敢吗?”他声音带笑,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会特别得意地甩来甩去,“胆小鬼,胆小鬼,驽尔是个胆小鬼。让我摸一下也不会丢!”他学着驽尔的口气,手指在驽尔的拳头上画圈,“男孩……害怕?现在,谁是懦夫?嗯?”   没想到驽尔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而又冷硬:“我不会让别人随便摸我的匕首。”   “那我也让你摸我的匕首,这下公平了吧?”塞罗偷偷轻笑,又调整了一下语气,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这叫什么来着?嗯,对了——等价交换!”   驽尔翻了个身,干脆以沉默对抗塞罗没完没了的骚扰。   “嗨,驽尔是不是害羞了?”塞罗开心地扑到驽尔背后,手臂绕过他的躯体往前探,“别害羞,只是让我摸一下你的匕首而已!”   “……”   面对完全不搭理他的驽尔,塞罗、干脆小猫一样趴在他身上,爪子扒拉个不停。“小气鬼,铁公鸡!”他低声喊着,动作一刻也不停,“就算是赔偿我都不行吗?你刚刚把我顶得好痛!”   驽尔受不住这个缠人精,终于松了口:“那好,你摸吧!”   那一瞬间,带着喜出望外的惊讶,塞罗伸手摸上驽尔紧握的拳头。“松开啊,小宝贝。”塞罗戏谑的声调,好似罗河冈镇里调戏小姑娘的流氓,“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在黑暗当中,塞罗觉得驽尔肯定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想到那张冷脸做翻白眼表情的样子,塞罗又忍不住发出一连串轻笑。   指尖顺着驽尔渐渐打开的拳头,慢慢深入内里。塞罗轻轻拨开驽尔的手指,探索那已经被握得温热的柱状物尖端。他微眯双眼,软软吐息,不断将鼻息和热气灌入驽尔的脖子。   “嗯……驽尔……”当指尖触上前端圆头时,塞罗只感觉一阵电流从他手指贯穿全身。他的身体连同他的灵魂都在颤抖,“驽尔……嘴硬的家伙……”他的手指插、入那柱状物和驽尔的手掌之间,缓慢轻柔地来回上下摩挲,“这好像是一块金属……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纹路……”   “因为这就是一块金属。”驽尔冷冷地回答,“这是我的匕首!名为‘疫病蝴蝶’的暗影六匕之一,它承认了我是它的主人,我才得以使用它的力量。所以——我以他为名。”   “啊——?!”塞罗不相信地使劲撸动两下,粗粝坚硬的手感,是金属无误——驽尔没有说话。“你这个家伙,怎么睡觉还拿匕首的柄来顶我!”他生气地叫道,“你就不能把武器放下吗?”   “不能。”驽尔平静地回答,“我发过誓,当我成为暗影行者那一天,我就发过誓——只要我的脖子还顶着我的头颅,那么我的腰间必定还挂着我的匕首。每一名暗影行者都发过这样的誓言,除非特殊情况,我是不会放下匕首睡觉的。”   塞罗懊恼地长叹一口声,泄气地趴在驽尔身上,做乱手脚都软了下来,树藤般挂在驽尔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蠢事的!”他嘟着嘴,不满地嘟哝,“你睡觉的时候都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有时候会。”驽尔回答。他用肩膀把塞罗往后一顶,立即甩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孩。   塞罗在床上滚了一圈,即将从窄小床铺上摔下来时,又被一只健壮的胳膊抓住,重新放回床上。   “好了,男孩。”抓住他的男人说,“我想你的疑惑已经获得了很好的回答。可以的话,你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我的匕首又顶着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塞罗不服气地嘟哝,“不就是一把破匕首。”   “不,它不仅仅是一把匕首。”驽尔说,“也是我的一部分。”他顿了顿以严肃的语调强调,“在我睡着之前,你每多说一句话,明天你的小屁股上就会多一记打。我会记数的,男孩。从现在开始,睡觉!”   塞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小屁股遭殃。夜晚渐渐深沉,驽尔缓慢而又均匀的呼吸轻轻地在他耳边回响。塞罗开始变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见了有什么人在说话。   塞罗不满地张开嘴本来想要开口询问,驽尔大半夜的在吵些什么,但驽尔的警告瞬间冒出他的脑袋——你每多说一句话,明天你的小屁股上就会多一记打——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为自己挣到第一记打。他睁开眼睛,正对上黑暗当中驽尔发亮的双眸。   还未开口,驽尔的手指就摁住了塞罗的嘴。他动了动眼珠,示意塞罗起床。他们在一片漆黑当中从床上爬起来,借助地板上的裂缝往下看。   楼下有人在说话。   “竟然还有你勾引不到的男人。”络腮胡壮汉手持一把铁锤,肌肉隆起的身体活像一座小山。他喷吐出一大口烟雾,斜眼看着那名少女,“我还以为那个小个子对你有意思!”   “不,我想他们不会是兄弟。”那名少女手持尖刀,正在一块磨刀石上一下下磨它,“他们肯定是一对儿,你明白那个意思。都喜欢男人的家伙。”她啐了一口,继续磨刀,“那个小家伙,还在吃飞醋。以为我要勾引那高个男人——虽然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他很敏锐。”   他们旁边站着一名穿着屠夫围裙的强壮女人,她看上去至少有九呎高,应该是一名半巨人。她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剁骨刀,声音好像指甲在抓挠烟囱内部。“上次那个胖子肥得像头猪,身上刮下来不少油水。”她说,“这次两个男人瘦得要命,做出的腊肠都会卖不出去!”   “那就做成熏肉。”少女笑嘻嘻地说,可她残忍的话语和她天真的笑容完全不搭,“正好我们没有熏肉招待过路人了。只是——那个高个子的皮给我留下,我要做一副手套。”   想到晚上他们吃的熏肉,塞罗捂住嘴,差点当场吐出来。   “今晚吃的是猪肉。”似乎看穿了塞罗的心思,驽尔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   “哼!”络腮胡壮汉说,“这家伙穿着世界蛇兄弟会的制服,我看他不是那样好对付。如果你能够引诱成功,我们就没有这样多的麻烦事了。他妈的,你每次到关键时刻就不可靠!你的魔药就不能多做一些?”   “魔药很贵,亲爱的!”少女咧开嘴,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不要吵醒他们。现在,去打爆他们的头!让他们的脑浆洒在枕头上!让他们的血喷洒在墙壁上!天呐,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画面!我实在是太兴奋了!我要拿那个男人的皮肤,来抚摸我,天呐,天呐,天呐!”   在楼上的塞罗,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干!这几个家伙,是什么人?他们这么变态的吗?你知道对不对?故意带我到这里来,你这个混球,你不能找个安全一些的地方吗?”   “是的,我知道。他们是食尸者。”驽尔冷冷地说,“在世界蛇兄弟会时,我就听说过这几名屠夫的事情。我几个月之前,还住在老汉斯旅店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他们的行踪了。我本打算在任务结束,离开罗河冈镇之前,趁乱除掉这几个家伙。但是现在,计划有变。”   “啊?什么?”塞罗摊开双手,疑惑地耸肩,“为什么?刺客们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吗?”   “在世界蛇兄弟会,如果我们不接受刺杀任务,不许擅自行动,杀掉任何人。”驽尔快速回答,他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现在除掉这几个祸害,也不会太晚。男孩,去床下躲着。”   “让我躲起来当诱饵吗?”塞罗没好气地说,“你看见那个大块头壮汉没有?他拳头比我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呢!如果被他给逮住,从床底下拖出来,我肯定会没命的!还不如给我个什么可以防身的家伙呢!”   驽尔无奈地抽出别在后腰的匕首——乔纳森的那一把——递给塞罗:“只有这个——末日柳枝。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躲起来。”   塞罗用力抽出名为“末日柳枝”的武器,长针在黑暗当中光华闪耀。他用力点了点头,拖着受伤的腿爬到床底下。虽说这怪异的武器,只有这么一点点的铁,总比没有好。   他刚刚躲好,就听见缓慢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驽尔背靠墙壁,站在门旁。   听起来,只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里,却掺杂了其他怪异的声音。   如同爬行动物在砂砾当中爬行的声音,如同夜风送来坟地中,亡魂悲切凄惨的呜咽。   他们周围的环境,突然安静得要命,本来在南瓜田里唱歌的虫子,也被这气氛吓得噤声。   “该死。”塞罗低声咒骂一句,连忙捂住了嘴。他的呼吸声,在这静谧黑色夜晚,显得太过于响亮。他尽量不让自己大口喘息,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足够平静。   和塞罗的慌张不一样,驽尔冷静的像一块石头,还是在冬季北地长夜里,暴露在荒野冰原当中的石头。他既冷静,又坚固顽强,坚固胜过冬风雪原上的城堡。   咚——!   咚——!   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窗外,起了浓雾。白茫茫的雾气,遮蔽了天空。弯弯新月带着它微弱的光芒,藏匿与浓雾之后。塞罗紧张得额头和背后都是冷汗,即使是没有风,他也颤抖个不停。   床底下的味道不好,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的味道。刚刚躺在驽尔身边,塞罗只被驽尔的气息所缭绕,现在趴在床下,他才发现这床到底有多么糟糕。   天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晚餐之后还带着点小开心和小期待地倒在这张床上,现在却对它嫌恶得不得了。塞罗脑海里面出现了许多幻像——关于那些被这几名叫做“食尸者”的屠夫,所杀害的人生前最后看见的景象。   他们看见了什么呢?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躲在散发着霉味床下。塞罗越想越难受,难过得开始抓扯自己的头发。强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既紧张又崩溃。   真不想拖驽尔的后腿。   即使是塞罗不精通魔法,他也明白——这雾气不简单。他们肯定是被什么大型魔法给包围住了,不仅是这栋房子,他们周围的农田肯定也一样。   该死,真不希望自己这样弱小啊!   门缓缓打开,腐朽的木头吱呀作响,听起来仿若亡灵冤屈的哀鸣。塞罗握紧末日柳枝,祈祷乔纳森的武器能够多少帮助他一点。或许来个突然开窍什么的,教他使用这钢针似的武器。   少女站在门口,背着光。浓雾如同触须般聚集在她身后,张牙舞爪,好似在陆地上行走的大章鱼。她抬起头,似乎是在嗅闻什么。   “他们还在这里。”她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当中回荡。仿佛同时有上百个人说话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来,“多么美妙的肉香!我闻到了!”   无数个声音喊道:   “我们饿了——!”   “我们要吃肉——!”   以前塞罗生活在罗河冈镇,他认为恶棍大眼还有地头蛇金牙已经是这个世界最令人作呕,令人厌恶的东西。但他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加恶心的玩意儿。   少女的面孔再也不是塞罗初见她时,那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她笑着,嘴巴咧到耳根,两排尖利的牙齿布满口腔。她的眼珠突出,又大又圆,看上去好像没有眼睑。   她的脑袋突然旋转一百八十度,反转身体,扭曲四肢,背部朝下趴了下来。   “我们发现了——!”   “他在床底下——!”   她如同一只蜘蛛般快速爬行到床边,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   “这儿有活人——!”   枯干的手臂伸像塞罗,带着尖利的指甲。塞罗毫不怀疑,这些尖牙利爪,只要一下就可以可以抓破他的皮肉,咬断他的喉咙。   “新鲜的□□——!”   他鼓起勇气,握紧末日柳枝,狠狠刺入那名变成怪物的少女的掌心!   “咿——!”   “啊啊啊啊——!”   “好痛啊——!”   “痛啊啊啊啊——!”   那怪物疯狂地扭动身体,无数惨叫从她的喉咙当中溢出。她的身体好像每一根骨头都骨折,以人类根本办不到的姿势,在地上发狂地打滚。她的手臂扭曲背后,脑袋在脖子上旋转了三圈。   如果有时间,塞罗会亲吻乔纳森的武器,感谢它对这名怪物起到了非凡的作用。但遗憾的是——他现在连个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下爬出来,一瘸一拐地向着记忆当中的方向往外走。   “凡人——!”   “你要付出代价——!”   “他伤害了我们——!”   “好痛苦啊——!”   “救命——!”   那些痛苦的呼嚎越来越多,听得塞罗寒毛倒竖。可现在还不到他应该害怕的时候,对生存的渴望,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塞罗向着本来应该是门的地方走,他想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却只看见眼前白茫茫的无尽浓雾。   那些怪物的呼喊时远时近,可能是由于那怪物害怕他手中的“末日柳枝”。它是来自于上古时期的神器匕首,即使使用者无法使用暗影之力,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威力。   这样的魔法生物聚合体,一般钢铁无法对它们造成很大的伤害。   那些哀嚎的灵魂,被藏匿在匕首当中的某些力量所伤害了。塞罗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在刺中那怪物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匕首当中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这种震动,和以前塞罗持有的赌徒硬币十分相似,却有有些不像。塞罗感受过这种来自于另外灵魂的震动——虽说他以前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也感受到了这里面微妙的区别。   赌徒硬币当中,那些被灵魂赌博引诱堕落,成为贪食的巨蛇空间一部分,他们悲哀而又悔恨。这名少女模样的怪物,从她嘴里的呐喊,则是充满恐惧与怨恨。   不,完全不一样。塞罗感受到匕首当中的灵魂,他感觉到了力量。这力量灌入他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勇敢坚定,充满了无往不利的信心与勇气,并确信他会所向披靡!   塞罗抓紧乔纳森的匕首,走得越来越快。   “我们诅咒你——!”   “凡人——!”   “让他付出代价——!”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苦——!”   他身后的声音紧追不舍,但只要塞罗停下,那些声音也不敢靠近。   塞罗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拖着伤腿走了数十里路,都还没有看见靠墙站在门边的驽尔。他现在心里有一点发慌,前后左右,四处可见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驽尔!你在哪儿?”塞罗终于忍不住冲着迷雾大喊,“我为我刚刚要摸‘你的东西’向你道歉,别藏了,快出来啊!驽尔!驽尔!”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摇,塞罗身后的怪物传出一阵咆哮。   “别抵抗了——!”   “和我们在一起——!”   “和我们融为一体——!”   “让我们——!”   “吃了你——!”   从茫茫白雾当中,窜出来一个黑影。塞罗连忙架起匕首格挡,那东西一下子窜到他的脸上,差点没能把他给掀翻。   血盆大口中尖利的牙齿,咬住了乔纳森的匕首。她咧开的嘴,似乎是在笑。这东西和蜘蛛一样,抓住了塞罗的身体。她瞪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塞罗,口涎从她咧开的嘴角溢出。   咬着武器,它从牙缝当中挤出沉闷的嘶吼。   “抓住你了——!”   白周围白雾更加浓烈的白色触须,从她的背部延生而出。那些灵质触须在空气当中蠕动,从塞罗的脚一直到身体,甚至到脖子,紧紧地捆缚住他。   “你是我们的了——!”   被咬住了武器,还被捆住了身体,塞罗现在一点都动弹不得。刚刚从这把匕首当中传达给他的信心与勇气,在这一瞬间,面临着崩塌的危险。   “你是什么东西?”塞罗冲着那怪物喊,“你这个怪物!我才不会属于你!”   那怪物吃吃地笑着,虽说她几乎要将脑袋裂成两半的笑容不太好看。   “我们是你——!”   “你是我们——!”   “我们是一体——!”   “我们要成为一体——!”   说着,一只硕大且带有尖刺的触须从地底缓缓升起。它对准了塞罗的后颈,它的目的再也明显不过了——它想要用三指粗的尖刺,把塞罗那漂亮纤细的小脖子给刺个对穿!   塞罗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奈何被捆得太紧,根本也动弹不得。他想要抽出那把武器,再给那个怪物一下子,奈何她咬得死紧。   在将要绝望几乎要将压倒一切的时刻,塞罗闭上眼。他十几岁人生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事情,变成了一个个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孤儿院受的委屈和欺负,他被关进了漆黑的屋子,他没有饭吃,他挨打,他被卖给送葬者……   被挖开的坟墓,腐烂的尸体,他因为挨打和挨饿而流下的眼泪,他从送葬者那里逃了出来……   他钻进漆黑的烟囱,周围都是烟灰,他被大头针狠狠扎脚底,他被打,被骂,他从烟囱里钻出来,在大路上一路狂奔,脚底出血……   他倒在路边,他醒来看见加菲尔德年轻的胖脸,他看见了久违的和蔼笑容,吃了这辈子第一顿饱饭……   他被老汉斯发现去赌钱,他被老汉斯用面包棍打,他为了老汉斯和大眼打架,他遇见了乔纳森……   这些画面当中,和驽尔相遇之后的画面最为清晰。   他第一次看见驽尔的惊艳,他对驽尔为他多次解围的感激,他躺在驽尔身边,带着一点点不可明说的小幸福,他被驽尔拒绝,他回头去找驽尔,他为驽尔治疗伤口,他和驽尔在山野的再次相遇,他趴在驽尔胸口时的那种安心感……   还有那个吻……   冲击太过于剧烈,画面也最为清晰……   在绝望当中,塞罗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们还没有好好地接过一次吻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再次睁眼时,塞罗已经变得不再犹豫迟疑,也不再仿徨。   “这根破针里面的——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需要你的帮助!”他冲着乔纳森的匕首大喊,虽说他也不确定这样一定会有用,“我感觉到你了,你在那里!既然你刚刚帮过我一次,现在再帮我一次!请回应我吧!如果你不想这怪物拥有你的话!”   或许是塞罗的话真的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末日柳枝产生了惊人的变化,就在塞罗眼前。和塞罗所看到过的,驽尔他将那把小匕首催化成两把弯刀的情况一样。   大量的暗影裹住了这把匕首,黑色的暗影能量从那怪物的牙缝当中挤压而出,好似墨汁一般流得她满脸都是。她的身体怪异地颤抖着,那些从她背上延生而出的触须也不例外。   原本离塞罗脖子只有一两吋距离的尖刺也抖了起来,毫无规律的抖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痛了一样。尖刺危险地在塞罗脖子后面乱晃,好几次都差点刺中他的皮肤。   与此同时,塞罗手中的匕首在变长,就连他握住的部分也是一样。   原本一呎长的钢针,变得更加粗,暗影将它拉长,伸展,直到二指宽,五呎长。钢针变薄,变成了刺剑的锋刃。手柄变长,还长出来护手。   那怪物越来越咬不住这把剑了,塞罗试着用力,但他只是在开始试图挪动怪物牙齿里的锋刃,她的牙齿就好像遇见热刀的黄油一样,迅速被切割开来。   这不是塞罗自己的力量,而是这把武器的力量。这把武器愿意帮助他,末日柳枝愿意帮助他。   少女变成的怪物疯狂哀嚎,她迅速收回了所有触须,捂住嘴嚎叫不止。   “不可能——!”   “你们不能那样做——!”   “我们是无辜的——!”   “我们好饿啊——!”   “你们不能伤害我们——!”   “我们只想活下去——!”   塞罗感觉又有了力量和勇气,他把变成刺剑的末日柳枝挥动了几下,冲着那怪物喊:“喂,清醒一点!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你看上去早就死了!你吃掉了那些那些人,吞了他们的了灵魂,他们也早就死掉了啊!应该活下去的,是我这个活人!”   “闭嘴——!”   “让那个凡人闭嘴——!”   “我们还活着——!”   “我们是永生的——!”   “我们还活着——!”   那怪物所有的触须一齐像塞罗袭来,每一根上面,都带着一根锋利的尖刺!不仅如此,那名少女的头发也化成了更多的触须,甚至连她的手臂和腿都变成了触须。   “和我们成为一体——!”   “让我们吃了你——!”   末日柳枝的对于塞罗来说,这武器也实在是太长了一点。塞罗不太擅长使用刺剑,事实上,他几乎没有受过这方面得训练。即使是有神器在手,他也打得有点吃力。   不管斩断多少次,那些触须总是可以快速再生。它们掉在地上的部分,与浓雾化为一体。在吸收过空气中的浓雾之后,它们又会长出新的肢体。   这样下去,肯定要没完没了。   不断应付那些刺过来的触须,总是会有耗尽体力的时刻。塞罗受伤的腿也不太方便行动,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那怪物的盘中餐。   塞罗试图略微冷静下来,向着如果是乔纳森的话,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乔纳森和他在不长时间的谈话里,教给他的保命绝招……   塞罗闭上了双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膝盖接触到地板,那个触感告诉他——这是真的地板。在这里,是有实体的。   那些触须应该是白雾的一部分,这样的虚体,不会魔法的塞罗是没有办法去彻底消灭它们的。既然地板是实体,那么……和实体接触的那一部分,不可能会是虚体。   用实体,伤害实体。   塞罗不在用眼睛去看,而是用感觉。他感受到带着杀戮的恶意,举起刺剑状态的末日柳枝抵挡。那些恶意攻击他的触须……不,它们只是白雾,无法造成致命伤害。那些白色武器,穿透了剑柄护手上面的镂空花纹。   有点烫,好像把手放在开锅的沸水上面,水蒸气灼烧他的皮肤,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   如同猎豹一般迅捷,如同蛇一般滑腻……   乔纳森教过塞罗的口诀,在这时候回响在他的脑海。塞罗想起来他见过的那些真正的刺客——夜羽、蜜桃还有驽尔,他们的奔跑和行动方式。   我要迅捷,快速,如同猎豹……   我要灵活,敏捷,如同蛇……   他压低身体,趴俯于地面。他紧贴地面,急速飞奔!凭着他对于那远远不断恶意源头的判断,迅速向着那个他感觉到的方向快速突进而去!他横向挥动手中神器刺剑,划过一道弧形剑光。   这刺剑并不十分适合劈砍,可这样加大打击面积的攻击,却是此刻最为奏效的。   塞罗听见了无数怨恨灵魂的哭喊,成百上千的声音从那快要裂成两半的脑袋里,源源不断地溢出。   “不——!”   “不可能——!”   “我们恨你——!”   “我们不要死——!”   “我们……不会……死亡——!”   那些声音随着白色迷雾渐渐散去。阳光刺透重重迷雾,亮得塞罗几乎睁不开眼。他将手搭在额前,四下环顾一圈。   这里和昨天晚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驽尔站在他身后,满身都是灰尘。   “嗨,早上好!”塞罗语气轻快,面带笑容,“你在做什么呢?驽尔?”   实际上,不用驽尔回答,塞罗也可以猜测到他昨天晚上坐了什么。那名半巨人女性倒在地上,喉咙上的伤口很明显是被人一刀毙命。另外那个络腮胡的大个子不见了,只有一颗扭曲的牛头人脑袋双目圆睁,身首分离。公牛的身体,裹在昨天那名络腮胡大汉穿的同款服装里。   墙壁上到处都是洞,看上去好像是被人用暴力锤破。始作俑者肯定不是那个丢掉了脑袋的牛头人,因为他的武器正在驽尔手中拿着呢!   “希望你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塞罗笑眯眯地看着驽尔,看他那副慌乱失措,又惊诧莫名的样子,心情大好。   “你手上的,是什么?”驽尔还有一点喘,他的面罩早已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他的双手应该是扒拉过残桓断壁,手上的绷带有很多地方已经破裂,露出覆盖着他皮肤的黑色纹身。   “这个?”塞罗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给我的那个东西啊!”   “它变了。”驽尔的眼球在颤动,他慢慢靠近塞罗,脚下的步伐有些虚。如果不是他那张依旧冷硬的面孔,塞罗肯定以为他被什么东西给吓到腿软。   “是啊,我说让它帮一下我,它就这样了。”塞罗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驽尔,“你相信吗?我用它打败了那个制造迷雾的怪物!”   “我相信。”喘息未平的驽尔收起武器,抓住男孩的背部上下摩挲喃喃自语,似乎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末日柳枝承认了你。真想不到,新的暗影行者,竟然会在这种情况诞生。”   塞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驽尔,你突然不见了,我很担心你。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丢下我……唔嗯……”   下一刻,塞罗的嘴被温暖的唇瓣给堵住。驽尔紧紧拥抱着他,双臂禁锢住他的身体。   “你这个笨蛋!”驽尔的嘴唇紧紧贴住塞罗的,两片唇瓣在他嘴唇上蠕动,额头和他抵在一起,“我不会再丢下你了!你这个不让人放心的唠叨鬼!该死!”   更多的吻,更炽热的吻,热雨般落在塞罗的嘴唇上。   塞罗双手发软,根本无法再握住武器。末日柳枝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迅速变回它原本钢针的模样。   “驽尔……驽尔……”他双手搂住驽尔的脖子,生涩地回吻着对方。   和之前那个唇舌横扫的吻不一样,温柔的触碰,激动的喘息,肆意地啄吻啃咬……反而更加能够让塞罗感觉到激动莫名。他的小手动情地抚摸驽尔肌肉坚实的身体,随着驽尔的亲吻,发出小动物一般的细微呻、吟。   ※※※※※※※※※※※※※※※※※※※※   塞罗:驽尔,我不见了的时候,你是不是担心得要死?   驽尔: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塞罗:你把墙都砸了,是在到处找我,还说没有?   驽尔:……   塞罗:你承认的话,我给你奖励!   驽尔:那就算是有。   塞罗:好乖,奖励一个么么啾!(亲)   驽尔:……(抓住一顿狠请,扑倒!)   =======================   谢谢小天使们的热情,我感受到了,好开心好感动!   爱你们啊!!!么么啾!!!   昨天半夜被锁章,现在终于通过审核了。   还把作话都给抽没了。   亲爱的小天使们。爱你们哟,么么啾! 第30章 亲吻比枫糖更加甜蜜   墙壁破了一个大洞,阳光透过那个洞照射进来,为他们的身影镶嵌上一圈金边。二楼塌了方,原本的房间变成碎片砸到一楼。残桓断壁中间,有过翻找的痕迹。驽尔的手上,也有很明显的翻找痕迹。   “哇,你伤得很重。”鲜血从破掉的手套和指甲里渗透出来,塞罗皱着眉头,小心地抚摸那些痕迹,抬起眼睛看驽尔,“会不会很疼?”   驽尔眸色微暗,回答塞罗的,是温暖的怀抱与热切的亲吻。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驽尔把他抱得很紧。两名灰尘扑扑的男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塞罗顺从地半阖双眸,透过睫毛看着那个吻他的男人,小声的闷哼随着鼻息一起喷上驽尔的面孔。   “唔……驽尔……”   塞罗有些喘不过来气,他仰着头,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敏感的黏膜每一寸都在被对方探索,每一口空气都被对方夺走。比昨天晚上更加浓密的白雾,模糊了他的双眼。舌尖扫过上颚,让他浑身发抖。烟花在他脑海当中炸裂,让他的脑袋一团浆糊。   踮着脚尖的姿势有些难受,塞罗近乎于本能地抬起小腿,慢慢往上蹭。一路向上,途径身材高大矫健刺客的长腿,停留在对方的腰侧。他的腿环住了那健壮窄腰,双手则环绕住对方的脖子。   迎合塞罗的动作,驽尔单手托住他的身体,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塞罗眯着眼,鼻子当中全部都是驽尔的气味。脑袋里面全是驽尔的事情。   驽尔的味道真好闻,罗河冈镇的香水店都没有这么好闻的气味。   驽尔的力气好大,只要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把我给抱起来。   驽尔的吻好甜,比我偷吃过加菲尔德藏在柜子里面的枫糖还要甜。   不知不觉,塞罗将驽尔抱得更紧,八爪鱼一样缠绕在对方身上。窒息感化为一种难言的快感,让他想要得到更多,又想要逃离。他的胸腔里好似有一千头山羊在撞击,他的心好似下一刻就要离开他的胸膛,他的灵魂好似下一秒就要从身体当中分离。   阳光洒满荒凉凌乱的小屋,它的温度和热量让塞罗浑身发酥麻发痒。塞罗的身体止不住扭动,猫一样在另一名男人身上磨蹭,用最原始的本能,来解决身体的痒意。   塞罗似乎产生了幻觉,他们的生命在这一刻获得了永恒。他们不再是人类,人世间的一切也和他们没有生没关系。他们只是广场上的雕像,是森林里的石头,是溪水,是天空,是一切……时光如溪水般,在他们身边流逝,寒暑更替,四季往来……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他们就像是在时光长河当中的石头,任由激流拍打。激烈在岩石上碎裂,白色浪花四散飞溅,岩石自身浑然不动,恒古不变。   岁月变换,蹉跎记忆。   此时此刻,终将永恒。   过了许久,他们才分开,塞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失去焦距的双眼迷茫地看着驽尔。他轻轻开口说话,连接两人唇瓣上的银丝随着他的话语而轻轻颤动:“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也是你的魔法吗?驽尔,我好像是在做梦,告诉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为什么会主动吻我?”   驽尔双手抱住塞罗毛茸茸的小脑袋,昂起头在那水色香唇上轻轻啄吻。“唠叨鬼……”两人额头相抵,驽尔强行摁住他的后脑勺,嘴唇贴着他的唇瓣轻轻蠕动,“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是的,我有很多问题。”塞罗来回摆动脑袋,额头在驽尔额头上蹭个不停,“不过我想不起来那些问题是什么了,我现在只想要知道驽尔的事情。”   “我什么事都没有。”驽尔放开他,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来,“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丢东西,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看见驽尔又恢复了那个冷硬的表情,塞罗不甘心不情愿地从他身上滑下来,嘟着嘴巴啃咬自己的手指。他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各种想要驽尔下不来台的鬼点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塞罗终究还是抑制住他想要对驽尔恶作剧的念头,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也不是恶作剧的时候,“驽尔还有想要除掉的祸害,还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会跟着你走的。”   “我在考虑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驽尔轻巧地从二楼的废墟上跳下,一脚踢开牛头人战士的脑袋。他神情凝重地思考片刻,弯身捡起以前属于乔纳森,现在属于塞罗的末日柳枝,“这个事情有点难办,你有了‘柳枝’但是没有‘柳叶’,也没有暗影蝙蝠哨子。”   “啊?”塞罗摁住还在砰砰乱跳的胸口,疑惑地盯着驽尔,“什么‘柳叶’?我们要去摘柳树叶子吗?蝙蝠什么的就算了,我不喜欢蝙蝠。在罗河冈镇附近的森林里,应该会有老柳树吧!可我不知道在哪儿,而且我们也离森林有些远了,还需要回去吗?”   “不,男孩。”驽尔盯着塞罗好大一会儿,将末日柳枝在手中转过一圈。阳光让钢针在空气当中留下红色火光,炫目得如同盛开在空气当中的玫瑰,“暗影六匕,不仅仅是有六把匕首。比如说‘天启钢牙’,它还有八枚叫做‘影牙’的副武器。‘钢牙’是主武器。每一名暗影行者都会有。”   “哦,就像是,我们穿了袜子还要穿鞋?”塞罗拍了拍巴掌,想到胸口那枚哨子,把它掏出来问,“你说的哨子,就是这个哨子吗?”   “是的,它是我的哨子。”驽尔将末日柳枝换了个方向,锋刃面对自己,朝着塞罗扔了过去,“但是你没有‘末日柳枝’的哨子。虽说它承认了你,让你能够使用部分暗影之力,但是这还差得远。如果我们找不到乔纳森,可能你永远不能使用完全的暗影之力了,这是好事。”   “你总是在说暗影之力,那到底是什么?”塞罗精确地接住末日柳枝,低头在附近的废墟里找丢失的匕首刀鞘,“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是和圣光明教派故意作对一样。”   “不,我们不会和圣光明教派故意作对。”驽尔捏住眉心,叹了一口气,“如果从名字上面让你有所误会,那也没办法。但是圣光之力确实可以克制暗影之力。就像是往火里泼水,可以灭火一样。力量本身不存在高低贵贱,只有使用的方法不同。”   “嗯?”塞罗转了转眼珠,思考了好一大会儿,才想出一个例子,“就像是一把刀。加菲尔德给人放血可以让人退烧,救他们的命。刺客们给人放血就直接把人给杀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你愿意那样想的话。”驽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找刀鞘了,你试试看召唤它。心里想着——回到我的手里来。来,把手伸出来。”   驽尔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塞罗。他抓住塞罗的小手,让塞罗伸出手,掌心向外。“心里默念,你是它的主人,它必须要服从你的指令。即使是你把它给扔出去,也要让它按照你的意志回到你的手中。”   塞罗伸着手,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他现在一点都不后悔,丢下罗河冈镇安逸平和的生活,跑到荒野里面来追驽尔。虽说他被捕兽夹给夹伤了腿,耳朵被夜羽的匕首给割破,还遇见了会施放浓雾,浑身都是触须的怪物。   但是能够和驽尔在一起,简直再好也不过了。   事实上,每时每刻,他都开心得冒泡。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不断地出现在他身边。特别是从背后被人抱住,整个身体被拢在对方的怀里,让他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他管这种感觉叫做——幸福感。   小脸蛋红红的塞罗,抿着刚刚因为接吻还有点肿的嘴巴,偷偷地窃笑个不停。   “你在发抖,男孩。”驽尔对他的偷懒耍滑似乎很不满,逮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不要憋笑,想笑就笑出来。等你笑完了,我们还的继续。这算是我给你的第一堂课,如果你想要继续使用暗影行者的力量的话。”   “我没有憋笑,我只是觉得好开心。”塞罗终究还是笑了出来,他清亮的笑声极富感染力,让驽尔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弯,“驽尔你说你是暗影行者,还说我也可以使用和你相似的力量。我能够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而不是那个被保护的角色。我觉得很开心!”   “好了,你可以继续开心。但你要保护我,还差得远呢。”驽尔冷冷地回答,逮住他的下巴的手轻轻晃了晃,“你没有副武器,也没有哨子,连主武器都用不好。甚至连一个宣誓仪式都没有,这可真是几千年以来,最弱的一名暗影行者。我不明白为什么末日柳枝会在这种情况下承认你……要知道,它们可向来是宁缺毋滥。”   “因为我是小天才!”塞罗得意洋洋地笑着,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乔纳森说,我有这个天赋。所以他教了我一些口诀,和怎么应对的方法。典狱官看见乔纳森在教我,就把我给弄出来了。真是有点可惜呢,本来乔纳森还说带我去见一个叫‘耶梦伽罗’的家伙。”   “看来他是有意为你主持仪式,”驽尔说,“耶梦伽罗吗?我当初也见过,可我不能为你主持仪式,你也不需要发誓。你将永远是不完整的,就像三只脚的猫,不管是动作再怎么灵活迅捷,爪子怎么再尖锐锋利,牙齿再怎么尖利……你都只有三只脚,你是不完整的。”   “驽尔这个小气鬼!说我是三只脚的猫,还不让我变完整!而且,驽尔你也没有副武器啊!至少我没有看见!”塞罗不服气地挥动小拳头,示威一般地鼓着小脸蛋,“你的哨子还在我这里呢,你送给我了,可不能拿回去啊!”   “不,我不会拿回去。”驽尔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我的哨子可以给你,让它们来保护你。但是,如果没有主武器、副武器以及哨子,三样东西在一起,你没有办法让来召唤和控制暗影野兽,更不要说是兽群了。”他压低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样,或许你能够……逃过一劫……”   “有伤害?”塞罗没有听见驽尔最后一句话,反转手掌,疑惑地看了又看,“我没有受伤啊!我说驽尔,你的副武器是什么呢?”   “上一任‘疫病蝴蝶’白沙尔死亡的时候,把副武器给损毁了。”驽尔皱紧眉头,凝视着自己布满纹身的手,“我……成了新的‘容器’。他们把副武器的暗影能量,都纹在了我的手上,就是这些纹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体。除非,有人剥掉皮肤,否则……再也难以分开。我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本身就是一柄致命的武器……”   “驽尔……”塞罗不知道驽尔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他的心脏瞬间好似被一只大手揪扯成一团,“你这样说让我好难过。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比如说,我遇见了你,你也遇见了我。我听说——命运之轮安排好了一切。我们的名字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谁说不是命运之轮的安排呢?”   “傻瓜,既定命运无法改变,这就是我的既定命运。”驽尔伸出双臂,用力振臂,那些缠绕着他胳膊得绷带飞扬而起,仿佛被飓风吹散,露出驽尔那双布满蝴蝶纹身的双手,“我永远无法再摆脱‘疫病蝴蝶’的身份!直到死亡将我带入暗影深渊!”   那些绷带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它们仿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飘扬飞舞。周围一丝风都没有,它们却没有一丝一豪将要垂下的迹象。   塞罗有点被吓到了,不管是驽尔那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还是那些绷带,以及绷带上的蝴蝶。黑色的蝴蝶纹身,已经不足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   它们就是活的!   那些黑色的蝴蝶,在驽尔白色得胳膊上飞舞。它们煽动翅膀,在驽尔的皮肤表面游走,有的还从平面的画当中飞舞而出,变成真正的蝴蝶,在驽尔身边舞动。   蝴蝶围绕着驽尔,那景象看上去既美丽得让人感动,有可怖的让人颤抖。   塞罗轻咬嘴唇,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暗影蝴蝶。他的手指穿过了它们。   它们根本就没有实体!   “这是什么东西?‘暗影深渊’又是什么东西?”塞罗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咬住手指怯生生看着驽尔,“人死后,要么去充满圣光的天堂,要么去漆黑一片的地狱。你为什么要去什么‘暗影深渊’?”   “因为——我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驽尔的面孔僵硬得好像历经风霜的上古石雕,“看看这双沾满罪孽的双手吧,它让我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你听见了来自于匕首当中,那些人的呼唤了吗?那些是曾经的暗影行者,每一代暗影行者,死后都会回归于匕首。”   “我也会?如果是我有了仪式,并且发誓了的话?”塞罗吃惊地叫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呀?我想我可能不会喜欢那里!”   “是暗影行者的归宿,使用过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驽尔冷冷地说,“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等价交换。你今天凭空获得的好处,终究有一天会让你偿还的,男孩。我不知道住进匕首里面的感觉如何,但他们已经成为永远行走于暗影当中的英灵,永不得片刻安宁。”   “那……我不要仪式了。”塞罗拼命地摇晃小脑袋,“驽尔也不要去什么鬼暗影深渊,我们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是的,我们会活着。”驽尔的声音轻柔而又哀伤,他打了个响指,让飞舞在他周围的蝴蝶重新回到他的手上,那些残破的绷带重新缠绕上手臂,“这是个示范,男孩。用你的想法和意志,传达给认可你的武器当中。我想你听见也看见并且感受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吧!寻求他们的帮助吧!”   塞罗发誓他确实是在想,并且很用力地在想。可是不管他如何伸手,如何挠头,都没有任何可见可闻可感受的该死的“暗影能量”来回应他。就在他几乎以为昨天晚上只是一个偶然,只是那些暗影认为的错误而放弃的前一秒,从废墟当中弹出一块空心木头,打在他的额头上。   “嗷——!”塞罗捂住红了一小块的额头,委屈巴巴地看向驽尔,“他们欺负我这个新来的!”他抓住末日柳枝的刀鞘,恶狠狠地用力把钢针塞回去,冲着武器吼叫,“你们这些混蛋!这就是你们欢迎新人的做法吗?我记住你们啦!”   “一般不会这样。”驽尔伸出手轻轻揉弄塞罗额头上的红印,看他小猫似地眯着眼睛,用脑袋在自己手中磨蹭,“以后要多加练习。好了,你的东西也找到了,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不,等一下!”塞罗一瘸一拐地走到倒在地上的衣柜旁边,拍掉上面的灰尘,“我们如果不想再遇见什么麻烦的话,你不能穿着这种衣服走。”他从衣柜里面掏出几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这些衣服的品味真糟糕!凑合一下,就算是他们对我们图谋不轨的惩罚吧!”   塞罗从一大堆衣服里面东挑西选。这里的衣服什么都有,男女老幼的服装,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很可能是那些在这里遇害的人的衣服。不光是有罗河冈镇附近农民经常穿的衣服,还有凯拉尔城的流行款式,以及城市工人的工作服,甚至还有一套上好面料制成的礼服。   “这套礼服真漂亮,可起码得有个三百磅体重才能塞满它!不然我还真想看驽尔穿。”塞罗把昂贵的礼服丢在一边,为驽尔选择了干净的白色衬衣、红色羊绒外套、亚麻长裤和羊皮筒靴。“这样就好,既不会太华丽,也不会太寒酸。”   他学着镇子里在为丈夫挑选衣服的妻子模样,把衣服放在一脸阴沉的驽尔身上比划。“看来尺寸有点不太合适,驽尔的腿太长了,裤子太短,用长筒靴遮盖一下吧!”他专业认真得像名家庭主妇,一边比划,一边喋喋不休,“等我们到了城市里面,或者安定下来,我会让裁缝来为你量尺寸,让他为我的妻子做一套漂亮衣服。”   “妻子?”驽尔的脸上终究还是挂不住了,他那副冷硬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男孩,你会因为你今天的话而付出代价!”他一抓拽住塞罗的衣领,把那小家伙像提小猫咪一样给提了起来,“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你的脑袋给劈开,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塞罗惊声尖叫,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个不停,“我,我只是……我认为我们要逃亡,一点伪装还是有必要的!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我不知道驽尔要打算去哪儿,出了罗河冈镇,会有很多关卡。如果驽尔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办成夫妻,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哦?”驽尔危险地眯着双眼,“所以说,你打算让我穿女装?”   “是啊!”塞罗飞快地回答,很快又因为自己的最快而后悔,“那个……那个……驽尔不是,咳……我是说,现在这里没有驽尔这样高大的‘女人’穿的女装嘛,今天先我来穿。下次换你,这样才公平。”   “我要是说‘不’呢?”驽尔冷冷地说。   “不?你不能说不!”塞罗抓住他的胳膊,脸鼓得像河豚,“如果你说不,我……我可是会生气的!你明明都一点男性的雄风都拿不出来,凭什么要扮演丈夫的角色啊!”   “……”驽尔低下头,强忍住将要喷发而出的怒火,把塞罗放在地上,“男孩,你能不能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要管什么妻子不妻子的了,该死!就算你要伪装,伪装成兄弟不行吗?”   “不要!”塞罗飞快地脱掉上衣,蹬掉裤子,把从衣柜里面找出来的少女衣裙往自己身上套,“我不想和驽尔做兄弟!而且我也不喜欢‘兄弟’这个词,让我想起来你和你那些刺客同伴……他们都嘴里说着你是他们的‘兄弟’,背对着你的时候,都干的些什么勾当,我不要做驽尔的‘兄弟’!”   驽尔抬起头,看见塞罗正在系帽子下的绳子。   这一身说起来还挺适合他,朴素的蓝色长裙,白色围裙和帽子——典型的凯拉尔城平民少女打扮。他所有的头发都规规矩矩地塞进了帽子里,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白帽子把他琥珀色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明亮,明亮的浅色衣服也将他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   “驽尔也换衣服啊!”塞罗一边系绳子一边催促,“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长袜。”   驽尔犹豫了片刻,还是换上了那套衣服。塞罗说得对,他们需要避免不必要的战斗。驽尔脱下那身穿了很多年,象征着他标志的服装,将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久久地凝视着。   没有了这些,驽尔感觉好像脱了一层皮。没错,就是像一条蜕掉外皮的蛇,把它的蛇蜕留在了原地。连同他的过去一起,留在了原地……   “该死,这些袜子怎么这么粗!”塞罗把一堆袜子给搅得乱糟糟,丢得满地都是,“啊!要命!难道要我光着腿吗,在这样冷的秋天!驽尔,我说……”他扭过头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驽尔,瞬间明白了一切。   对于塞罗的行动,驽尔向来难以料到。这名男孩总是不按牌理出牌,总是给他意外。塞罗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掀起裙子全部塞到了自己肚子地下。   “好了,这样就不冷啦!”挂着一脸嬉皮笑脸的笑容,塞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身衣服还值不少钱呢,就这样丢掉也很可惜。驽尔如果打算不要它,就送给我算啦!”   “男孩……”这一刻,驽尔那一向冰冷凛冽的的眼神,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了。“谢谢你。”   难为情地挠了挠脸颊,塞罗觉得他的脸在发烫。身体贴着驽尔的衣物,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他们的距离因为这件事情,又略微拉近了一些。“还好啦,我只是怕冷。”他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吐出粉嫩小舌头,“再说这样也不错啊,多一样掩盖!”   塞罗低下头,爱怜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我好像怀孕了一样。是我和驽尔的孩子哦。嗯,我们很快就会有小宝宝了!”   “你又来……”驽尔简直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转过身背朝下蹲下,“来吧,‘怀孕’的男孩,让我们离开这里。”   “嗯!”塞罗开心地扑在驽尔背上,脸还在他脖颈里蹭了蹭,“走吧!亲爱的!”   驽尔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背着他离开了一大片南瓜田里的孤独小木屋。在木屋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内时,塞罗回头看了一眼。   那栋房子,在他的眼前,倒塌了。   塞罗趴在驽尔背上,心中美滋滋。实际上他的腿早就没有剧烈疼痛,可以下地走路——如果不是太远,应该没什么个问题。可是他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每次驽尔帮他用蒸馏酒处理伤口,他都叫得很大声,动作和表情格外夸张。   看见驽尔因为心疼而皱起的眉头,假装痛得要死的塞罗都会哈哈大笑。   然后,被狠狠地弹脑门。   变装之后的旅途格外顺利,他们在普通农家借宿,顺利通过城镇的关卡。每次看见通缉布告,而他们又可以在卫兵眼皮子地下轻易通过,塞罗每次都暗暗地觉得想笑。   事实上,这两个多星期以来,他每天都哼着小曲儿,心里乐的直冒泡。因为,凡是他们途径之处,不管是农家还是旅店,人们都把他和驽尔看成是一对夫妻。光是这个想法,就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所有事情都好,就只有一样不好——他们自从那天早上过后,就再也没有接吻过。   塞罗也不是没有明里暗里地暗示过驽尔,可是驽尔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离开罗河冈镇的第二十天晚上,他们在山坳的避风处过夜。驽尔弄了食物和清水,小心地拆开塞罗腿上的绷带。营火温暖的光照着他的脸,柔和了他面部的棱角。   透过火光和从口中呼出的白雾,塞罗似乎能够看清楚驽尔那张历经风雨的面庞少年时期的模样。他着魔般地伸出手,轻抚上他幻想中男孩的脸颊。   “怎么了?”驽尔抬起头,火光为他冰冷的蓝色眸子镀上一层暖黄,“我弄痛你了?”   “是,是啊!超痛的——!”塞罗害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说出来,会被驽尔嘲笑他的幼稚。他立即皱起脸,夸张地喊,“我觉得我的皮肤都要给你撕下来啦!”   “有这么痛?”驽尔皱紧眉头,小心地查看他的伤口,“啧,伤口明明愈合得很好。真是奇怪,你的伤应该早就好了,不应该还能够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疼痛。”   “可,可是……就是很痛啊。”塞罗挪开目光,难为情地盯住噼啪作响的营火,“驽尔……那个……蒸馏酒……真的喷上去很痛……如果用口水的话……哈啊……”   他话音未落,炽热的吻便落在他受伤的小腿上。   驽尔捧住塞罗肌肉紧致,线条流畅的小腿,如同对待奇珍异宝。他抬眼望向塞罗的眼神,让塞罗忍不住心神剧烈震颤。   “驽尔?”塞罗轻柔呼唤,夜风吹动白色雾气,笼罩住他的脸。   驽尔沉默地低下头,温热的鼻息爱抚着他受伤的小腿。舌尖拂过肌肤,带起一片难言的颤栗。粗糙的舌苔划过伤口新长出来的嫩肉,让塞罗猛烈震颤,含不住的呜咽在一片静谧漆黑的旷野当中,显得格外明显。   “哈……哈啊……驽尔……”塞罗不仅头皮发麻,他全身都在发麻。他颤抖着身体,感受舌头舔舐他的肌肤,舌尖钻入他的伤口。他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枯叶,手指深深陷入泥土当中。“驽……驽尔……”   那种感觉又来了,酥麻得难以抵挡,足以抽空他身体的所有力气。   “不……不要……”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难为情。塞罗轻轻喘息着,手臂横在眼前。他本来只是想要挑逗一下驽尔,看驽尔那种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没有想到,驽尔真的会去舔舐他的伤口。“别……快停下来……”   或许是刺客们深藏于内心深处那种嗜血的本能,引诱驽尔总是去追逐血腥。   “驽尔……啊……”当舌尖进入伤口时,那种强烈的刺激差点让塞罗痛哭出声。他绷紧身体,弓起脊背,终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顺势倒在了地上。   枯叶漫天而起,接住他的身体。   驽尔的身影遮盖了星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塞罗两手都是泥土和枯叶,脸蛋和耳朵都红得胜过成熟的西红柿。   一双大手,覆在塞罗因剧烈呼吸而起伏不定的胸前。塞罗紧张得要命,他别过脸,双手小臂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剩下那张平日唠叨又话多的小嘴大张着,拼命地想要呼入更多的空气。   驽尔解开了他外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然后他停了下来,解开内衣的绳子。   塞罗紧张得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他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因此,他感觉到十分害怕。因为那个人是驽尔,他却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期待。他静静地等待着,等着驽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等待着将要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干燥的木材在火焰当中爆裂,火星四散飞溅,宛如仲夏火焰节的焰火。   贴身的哨子被从衣服里取出来,还带着塞罗的温度。   “好了,我想应该是时候了。”驽尔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冷静,“现在,让这个哨子发挥他应该有的作用吧。”   “嗯……”塞罗轻轻呻、吟一声,又立即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猛地坐起来,带起身下的枯叶,脑袋差点撞上驽尔的鼻子,“什,什么?!你说什么啊!该死的混蛋!我还以为你要吻我!难得气氛这么好,你给我说什么鬼哨子!笨蛋!傻瓜!长毛驴!我最讨厌驽尔了!”   塞罗抓起身边的枯叶,不管不顾地往驽尔身上扔:“驽尔是个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驽尔满脸都挂着无辜,就差没有用鹅毛笔写在脸上。他轻松地躲开塞罗所有的攻击,一把抓住胡乱发火小家伙的后脑勺,猛地亲了下去。   “——!”所有的抱怨,都堵在了这个吻里。时间不长,却足够能够让塞罗安静下来。   驽尔很快地放开他,捏着明晃晃的银色哨子在他眼前晃动:“如果能让你满意的话,我们现在能够干点正事吗?”   “哦……”塞罗舔了舔嘴唇,感觉刚刚的浅尝辄止还不太够。不过,既然是驽尔说要做正事,那么就做一点正事吧。“什么事情?”   “我说过这哨子的事情吧?”驽尔简单地说,“你把你的血滴进去,让它们来治疗你。”   “我不想弄出血,会痛!”塞罗不满地嚷嚷,“这哨子既然是驽尔你的,你为什么不用?”   “它们在罗河冈镇,被圣光之力灼伤了。”驽尔捉住塞罗的小手,看着他满手的脏泥巴和枯叶碎片,不禁皱紧了眉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暗影蝴蝶的自我修复应该已经完成。只是你这手……我们得从别的地方来取一点血。”   “好啊!”塞罗脑袋里瞬间唰唰唰唰冒出一千两百多个小念头,每一种都是不可描述的废料,“是驽尔的话,要从什么奇怪的地方取血液都可以的!”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你自己来选。”驽尔拉长了脸,指了指末日柳枝,“就用你的匕首。”   “不要——!我手脏!”塞罗飞快地否定,又笑得魅惑得要命,“驽尔用你的匕首来帮我怎么样?你不会看见如此幼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没有办法让那个哨子来为我治疗吧?”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要是有人对塞罗说,这哨子可以治疗,塞罗肯定觉得这家伙是个江湖骗子。而和驽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塞罗对驽尔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对他所有的一切,都满心依赖。他耍赖一样地用身体在驽尔怀里磨蹭,嘴里发出软软糯糯的声音:“嗯,驽尔来嘛!帮我治疗呀!”   “是这蝴蝶帮你治疗。”驽尔冷静地推开他,帮他抽出末日柳枝,“你不能用我的匕首来取血。除了我自己,被‘疫病蝴蝶’所割伤的人,都会有类似于疾病的种种反应。比如说皮肤起泡,脓肿什么的……你得用这个,用你的匕首。”   “胡说!胡说!明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匕首就在我屁股上扎了一下!”塞罗嘟着嘴,冲着驽尔不满地嚷嚷,“你看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病啊,我还不是好好的!你还不如说你匕首上淬了毒比较可信呢!”   “那是因为我为你解过!”驽尔冷着脸耐心解释,但上挑的眉头则暴露了他的不耐烦,“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真的没事咬你一口吧?”   “啊!加菲尔德说过,我身上有草药味!原来……”塞罗红着小脸,兴奋地抓住驽尔的手,“驽尔早在那么久之前,就这么关心我了!”   “好了,先不要说这些。”驽尔无奈地推开他脏兮兮的双手,“如果你怕痛,我可以帮你。如果你害怕,你可以不去看。我等你准备好,男孩。”   塞罗用力点头,深深地呼吸几口气:“我准备好了!”   塞罗首先迎来的,并不是利刃穿透皮肤的刺痛,而是一个吻。驽尔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拥抱在怀中,另一手持末日柳枝,尖锐的顶端抵住了塞罗的锁骨。   塞罗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现在紧张得要命。   而必要而切合时宜的吻,驱散了他的恐惧。   ※※※※※※※※※※※※※※※※※※※※   塞罗:我还以为你要……啊,驽尔好过分!(打滚)   驽尔:荒郊野外的,你不冷吗?   塞罗:那么,在不冷的地方,可以吗?   驽尔:可以。   ========================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和厚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各位小天使,唯有日个万。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爱你们哦!   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码字的动力鸭!   请多多给我留评论叭! 第31章 漂亮的妻子   山毛榉树叶在夜风中摇曳,林涛宛如海浪般起伏。风声在塞罗耳边呼呼作响,他抱住驽尔的后背,眯着双眼仰望夜空新月。   星光很明亮,明亮得仿佛在他眼前炸开。无数星星在他眼前专选飞舞,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实存在的星星,哪些是过度刺激而造成的星光。   末日柳枝尖锐的锋刃刺破了塞罗锁骨上的皮肤,锐利的痛楚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温暖的唇舌,堵住了他所有即将出口的痛呼,化为从鼻腔内闷闷溢出的一点呜咽,小奶猫似的诱人犯罪。   塞罗受不了痛,忍不住想要扭动挣扎。他本能地抓住了驽尔的头发,以要揪掉对方头皮的力道用力拉扯。   他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他的不满,来期望逃脱对方的禁锢。   可驽尔抱得他实在是太紧,紧的好像要与他融合一般。   塞罗有些难以呼吸。他胡乱地蹬着腿,将枯叶都蹬进了营火当中,火焰腾冲而起,照亮他们所在的山坳。   驽尔与他唇齿相依,用安慰的口勿,和温柔抚摸他头发的手,渐渐驱散了从锁骨上传来的疼痛。   委屈巴巴的小猫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松开了抓住驽尔头发的爪子。改为道歉似地轻抚那些可能被他揪扯痛的头皮。   驽尔发现了小猫的道歉,也发现了他的放松。宽宏大量的刺客解除了对他的禁锢,慢慢松开禁锢着他的强壮手臂。   “别担心,男孩。”驽尔充满爱怜地摸了摸塞罗的头发,向他展示末日柳枝造成的伤口,“你看,伤口一点也不严重。只要几滴血就可以……”   驽尔将疫病蝴蝶的哨子递给塞罗,示意他自己来。   伤口确实不严重,至少没有塞罗想象的那样严重。在他的感觉当中,他以为自己的锁骨肯定是被穿透了,但是末日柳枝的尖利锋芒,只是在他皮肤上留下绿豆那么一个小口。殷红的血珠挂在他精致漂亮的锁骨上,一点都不显得难看,反而别有一种异样的诱惑。   塞罗大概明白,为什么驽尔会想要舔他的耳垂了。莹白肌肤上挂着的鲜红血珠,强烈的视觉反差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如果塞罗自己可以低头舔的话,他也会舔的。不仅要舔,还要把那些看上去就可口得要命的血珠通通吸干!   塞罗喉结微动,吞下一大口口水。   驽尔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幽暗深沉,塞罗忍不住红了脸。他刚刚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他还没有。驽尔比他要敏锐得多,能够轻易将他看穿。如果真的继续下去,说不定他会抵抗之类的。   到底是哪儿还缺少一点什么,塞罗自己也不清楚。他可以确定——他很喜欢驽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爱了。他愿意为驽尔奉献出一切,当然也包括他的身体。可有个声音总是在告诉他——不是现在。   每次上头的时候,塞罗完全由着性子胡来。而当他的神志恢复清醒,又会为自己的过于主动而感觉到害羞和后怕。   这几天,他总是梦见——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当他们要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塞罗因为过去那些骚扰,而感觉到了恐惧,对着驽尔又踢又打。   就像他当初对付那些骚扰他的人一样。   平时他可以装作不在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装作这些事情根本无法伤害他。甚至装作风流浪荡,毫不在意。可他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小块阴影,盘桓在心灵的角落,不肯轻易散去。怕痛,也怕遭到嫌弃,怕被讨厌,也怕效率不高,甚至怕受伤……   将主导权教给对方,一切都会变得容易。   塞罗再次退后,他接过哨子,把驽尔的一部分放在手心当中仔细凝视。“我,应该怎么做呢?”他不敢直视驽尔的眼神,虽说他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驽尔教教我?”   驽尔捉住他的手,将哨子转了一个面。“这里,底部有徽记的地方。”驽尔指着哨子地步凸出的纹章图案,将那个圆环图案展示给塞罗看,“把这个纹章,摁到你出血的伤口上。”   这枚哨子的精巧程度,远远超出了塞罗的想象。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点地方,竟然还能雕刻出如此精美绝伦的图案,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那个纹章看上去很特别,整个形成了圆环图案。它中间是一只蝴蝶,纹路精美流畅,在蝴蝶的周围,一圈细小的蝴蝶环绕着它。好像是臣民围绕国王一样。一根飘带在最下面托起它们,上面刻着比蚊子脑袋还要小的字。   最上面,它们顶着一个无限符号。   驽尔的标志。   “嗯。”塞罗小心翼翼地将纹章图案靠近伤口,它顶上血珠,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把染上了属于塞罗颜色。   它,变红了。   塞罗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驽尔。手中的金属还在继续吸收他的血液,一半银白,一半殷红。   “这是什么?”塞罗的手有些发抖,他的声音也一样,“我会被吸干!”   “那是因为你摁得太轻。”驽尔捉住塞罗的手,不由分说地狠狠摁住伤口。这一下,塞罗的惨叫是真的了,“和用红漆盖章一样,狠狠按下去,一瞬间就会好。相信我,你几乎来不及眨眼。”   “啊啊啊——!驽尔是魔鬼!你绝对是魔鬼!”生理性眼泪在眼眶当中打转,塞罗一眨眼,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   这感觉,实在太他妈疼了!他甚至怀疑哨子是不是由盐做成,才会对小小的伤口,造成如此剧烈而又强大的刺激。   疫病蝴蝶的哨子由一半银白,一半殷红,快速变得如同红宝石一般通透。炫目的红色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又从红宝石变回了原本那银色的哨子。   它很快恢复了原装,只是哨子上蝴蝶的眼睛,颜色变得更加深沉。   时间没有持续多久,事实上,顺着塞罗眼眶溢出的泪水还未挂上他的下巴,驽尔就松开了手。   “好了,别哭。”温柔地擦掉塞罗的眼泪,驽尔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哄小孩子,“你做得很好,已经结束了,好孩子,好孩子,明天给你买糖吃。”   “你——!你又没有钱,拿什么买糖!”塞罗没好气地推开驽尔,低头看自己锁骨上的伤口。   多漂亮的锁骨啊,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戳了一个小洞!   看到那个洞,塞罗更是满腔无法驱散的哀怨和委屈。“这什么破东西,吸了我的血,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该死的东西,和驽尔一样没用啊!”他一把脱下挂在脖子上的皮绳,抬手就要往火里扔,“这样没用的东西,丢掉算啦!”   驽尔一把逮住他的手腕,在哨子奔向营火,被烧得漆黑之前,驽尔夺下了它。   “男孩,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驽尔强行把哨子塞进他手里,“吹它,现在。”   塞罗不甘心不情愿地接过来,勉勉强强地轻轻吹了一下。哨子的风口,有什么东西往外探了探。那是黑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吓得塞罗尖叫一声丢下哨子。   “那,那是什么?”塞罗好像被烫了一下,指尖都在发麻,“会钻进我嘴里!”   “你怎么这么多奇怪的想法。”驽尔无奈地从枯叶当中把哨子扒拉出来,强行塞回塞罗手里,“吸一大口气,用力吹。”   塞罗一直摇头,可驽尔执意如此,他只得照办。狠狠地吸入一大口空气,而后用力吐出来。   嘟——!   清亮的哨声响彻荒野,塞罗不可置信地盯着漫天飞舞的各色蝴蝶。   色彩斑斓,形状各异,好多都是塞罗从未见过的!   “是蝴蝶!”他惊喜地叫道,“是驽尔的蝴蝶!”   “不,现在是你的蝴蝶。”驽尔平静地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来,“把你的伤口露出来,让它们给你治疗。”   “能治疗?”塞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漫天飞舞的奇迹。   多好看啊!   蓝色,绿色,黄色,红色……   塞罗所知道的,一切形容颜色的字眼,都完全不够用。塞罗觉得,这些蝴蝶的颜色,应该拥有更加值得称颂字眼,才能配的上如此绚丽多彩的生物。   有着孔雀尾羽一般的蓝色蝴蝶停留在他肩膀上,轻柔地煽动翅膀。它的身体散发着微微光芒,这光芒笼罩之下,一切伤痛将得以立即愈合。   塞罗的锁骨之上,刚刚被末日柳枝戳出来的那个小洞,在几乎一眨眼之间,立即消失不见。他惊喜地摸了摸那一块皮肤,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还一点粗粝感都没有。好像那一块伤口从未存在,那一块皮肤从未破裂一般。   “驽尔,好厉害啊!竟然还有这种魔法!”塞罗惊喜地摸着自己的锁骨,精致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驽尔以前也试过吗?”   “是的,它们为我治疗过很多次。”驽尔轻描淡写地回答,掩盖了他那副看似肌理平滑的身体,过去所受到过的一切伤害,“先弄好你腿上的伤。”   驽尔蹲在塞罗面前,把他手上的那条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有着如同火焰一般纹路的红色蝴蝶,如同翡翠猫眼一般的绿色蝴蝶,还有紫色、青色、黄色……各种颜色的蝴蝶落在塞罗的小腿上。   塞罗瞪大眼睛,看着他原本因受伤而凹凸不平的皮肤,再度变得平滑。蝴蝶们很快完成了使命,它们一齐振动翅膀,化为细细的鳞片状粉末,消逝于夜风当中。   “好神奇的小家伙们!”塞罗开心地来回抚摸自己重新变得光洁的小腿,他之前几天,还时不时地在担心这些伤口。害怕留下丑陋的,让驽尔讨厌的伤口,现在能够重新恢复,简直是再好也不过了!“驽尔,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以后都可以使用它们吗?”   “它们是愈伤蝴蝶。但我不建议你经常使用。”驽尔平静地放下他的小腿,把他抱到山崖的崖壁旁边放好,“毕竟,受伤还是很痛的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塞罗笑嘻嘻地蜷缩双腿,把小下巴放在膝盖上,“我还以为,暗影之力的东西,都应该是黑漆漆一团。没有想到它们这么漂亮。”   “正常情况下,就是黑漆漆一团。”驽尔揉了揉塞罗柔软的头发,并在他发火之前帮他整理,“暗影之力是这个世界的反面,不是单纯的暗影。在绝对黑暗当中,暗影之力会吸收黑暗,散发光亮。在一片光亮当中,它们看上去就是黑漆漆的。”   “可它们是彩色的,”驽尔的衣服顶在塞罗的大腿和小腹之间,让他又开始有些心猿意马,“驽尔的暗影力量,也没有变成彩色啊!”   “今天晚上星光和月光都不明亮,”驽尔简单地回答,胳膊垂在双手旁边,“它们有了新的归属,新的力量……因为它们的新主人,为它们染上了新的色彩。”   “像我?”塞罗歪斜脑袋,认真地盯着驽尔,“我总感觉更像驽尔,看上去黑,其实很绚丽多彩!老汉斯说过,每个人生来就带有色彩,有的是白色,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大多数家伙多数都很单调乏味。但是,有的人却有很多种颜色。”   “你在说什么傻话?”驽尔瞥了他一眼,靠墙闭上双眼,“先睡吧。”   “老汉斯说,有的人,就像彩虹一样绚烂。”塞罗抱住膝盖,所有所思地盯着驽尔瞧个不停,“即使是历经狂风暴雨,也值得一看。驽尔,就像彩虹,我想……”   强烈的困倦感,让塞罗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说到最后,近乎于梦呓。   星空下,营火上升的火星,渐渐与天空融为一体。那些明亮的小火花,向着天空飞快地飞去,变成新的繁星。   塞罗轻轻的呼吸声,均匀而又有规律。与营火当中噼啪作响的木柴、山毛榉的涛声、融合成一曲美妙的小夜曲。   驽尔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像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的塞罗。驽尔向着小猫挪了挪身体,把那柔韧的身体抱在怀里,放在自己膝盖上,以便让他睡得更加舒适一些。   “狂风暴雨吗?”轻轻地抚弄塞罗柔软的黑发,驽尔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天真睡颜,“塞罗,那不应该是你应该经历的。至少我不希望如此……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还是狂风暴雨,还是腥风血雨,我们只能面对它……”   “……”睡梦中的塞罗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原本平静的脸变得有点紧张。他皱紧了眉头,小鼻子抽了好几下。   “睡吧。”驽尔的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部,渐渐地安抚了他暴躁的情绪,“你会平安无事的……以耶梦伽罗的名义,我发誓,你会平安无事的。”   第二天塞罗精神百倍。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底气满满——我也是有哨子的人了,哼!以后再也不必惧怕受伤和生病了吧!想到这里,塞罗就兴致高涨,一路上拉着驽尔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反而驽尔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他看上去也比起来背着塞罗走路的时候,更加疲劳且心事重重。好在塞罗对于驽尔的冷硬态度早已习惯,只要驽尔愿意听他说话,他就可以说个不停。   天黑之后三个小时,他们终于赶到了白霜小镇。   天黑之后,就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镇门竟然关闭了!他们从连接宽阔大道镇子大门,绕到仅仅可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的镇子侧门,发现这里竟然也关闭着。   不用多长时间,就要迎来冬至节。   深秋时分在野外露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他们已经露宿了整整三天,如果让塞罗再在外面住一晚——哪怕是驽尔在身边——他也绝对会抓狂。   更何况,旅馆和房间,明明就近在眼前!   “开门呀!”塞罗用冻僵的小手拼命捶打镇子大门,大声叫喊。他冷得浑身发抖,在这样的雨夜里多呆一刻他都不愿意。“放我们进去,来人啊!给我开个门!”   “冬至节戒严,镇门已经关闭了,不会再开!别喊了!”守门人的房间里亮了灯,不耐烦的咆哮从里面传来,“要进镇,明天早上再来!”   眼睁睁看着守门人房间亮的灯再熄灭下去,塞罗简直要对这样没有同情心的家伙饱以喵喵拳,才能够解恨。   “啊啊啊啊——!”塞罗仰头尖叫,凄厉的声音在雨夜当中显得格外可怖,“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个孕妇!天呐,我的肚子好痛啊——!我要流产啦!!!”   “我们可以翻墙进去。”驽尔瞥了一眼约莫九呎高的木栅栏门,这样的门对他这样的暗影行者来说,简直就是形同虚设,“门不太高,我可以背你……”   “我不要——!”塞罗靠着木栅栏门大声嚎啕,“天呐,这是什么丈夫啊,看看我这个没用的丈夫吧!只会让他怀孕的妻子受苦!啊!我的身体是如此的沉重,怎么能够翻过这该死的栅栏门!伟大的家庭女神阿塔娜呀,看看你给我挑选的什么丈夫吧!”   驽尔无奈地扶住额头,他对一开始演就停不下来的塞罗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塞罗在雨夜当中哭得也真是可怜凄惨,让原本已经熄灯的守门人房间又亮了起来。   “阿娜塔啊,阿塔娜,你赐予我的神圣生命,就要这样消逝了吗?”塞罗无助地伸出胳膊,伸向天空,好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诸神啊!我们以苏珊娜女□□义而合为一体,以阿塔娜女□□义组成家庭!她赐予了我生命,都说每一名孩子的生命都是纯洁而又神圣的,为什么我的孩子会遭受如此的待遇啊!”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从守门人房间里传出来,驼背的身影提着防风灯,身上披着斗篷打开了守门人房间的门,“什么,你是个孕妇?”   “阿塔娜女神啊,看看你忠诚的信徒都遭遇了什么吧!”塞罗双手抱胸,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他故意挤出来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在冰冷的雨夜,我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我那无情的丈夫,甚至都不肯拥抱我!”   “……”驽尔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过去抱住他,“好了,别闹。”驽尔压低声音和怒气,在塞罗耳边说,“他过来了。”   “什么?”塞罗一脸慌张失措,“你说我再闹,你就要背弃在阿塔娜女神面前许下的誓言!”他的小手对着驽尔就是一顿乱挥乱打,“无情无义的男人啊!我看错你啦!让我们的孩子死在这里吧!死在这该死的大门前面!明天早上,会有人看见这孩子的尸体!他将永远诅咒这片土地!他……”   “该死的,任何孩子都不会死!”守门人颤颤巍巍地打开门锁,吃力地推开栅栏,“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再闹了,赶紧去找个地方暖和一下。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呐!”   塞罗停止了哭泣,挂着一脸可怜巴巴看向那名守门老人。他举着灯笼上下打量一番塞罗和驽尔——穿着裙子的塞罗肚子鼓囊囊的,看上去月份已经不小,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水痕。驽尔则一脸无奈地搂着他,挂着一脸对自己无理取闹的妻子毫无办法的表情。   他们现在的样子,还真的像是在雨夜里落难的年轻夫妻。   “噢!谢谢你,好心的老先生。”塞罗感激涕零地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银币,塞进老人手中,“如果能够带我们去旅店,那就更好了。我们是外地人,不认识路。”   “你们确实是外地人……”守门老人咬了一口银币,满意地把钱揣了起来,“镇子上戒了严,现在走夜路可不安全呐!好了,我会带你们去旅店的!帮我把门关上!”   这力气活儿肯定得驽尔来干。塞罗双手抱在胸前,对守门老人感激不尽。心里却默默地想要偷笑。   哼,驽尔也有下傻力气的一天!果然智慧与力量,前者更为高超!   一路上,提着防风灯的守门老人轻易帮他们应付了过巡逻卫兵的盘查。当然他们也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听这个老头唠叨个没完。   “你有这样漂亮的妻子,怎么还能忍心背叛她呢?”守门老人不住地拿防风灯在驽尔眼前晃,就差没有直接怼到他脸上了,“你看看,她愿意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怀孕生子,她是多么爱你啊!”   “就是啊!我亲爱的‘丈夫’!”塞罗狡黠地笑着,挽住满脸无奈都是的驽尔的胳膊,“我超爱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你不能背叛我,否则你会被阿塔娜女神的祭司审判!”   “我什么都没做。”驽尔冷冷地说,“你不能拿我还没有做的事情来指责我。”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才值得指责!”守门老人猛地把防风灯怼到驽尔脸上,差点没能撞上他的鼻尖,“你的种种背叛行为,是不值得原谅的!叛徒,人人都可以指责!”   守门老人的话让驽尔眼角猛地跳动了一下,常年以来的刺客生存本能,让驽尔开始有些警觉。他瞥了一眼还在满脸得意的塞罗,又瞥了一眼身材佝偻的守门老人。   “是的,我……知道了……”他的态度,冰冷得胜过不断落下的雨水。   他们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旅店,都没有住进去。守门老人说给他们介绍一个更好的去处。他们跟着守门老人拐入小镇子里的小巷,终于在一间看似破旧的旅店外面停了下来。   “我看你们的生活不太富裕,镇子上那些开在大道上的旅馆可不便宜呀!”守门老人停了下来,抬手敲击旅馆的大门,“这家比较便宜,也不会让你们住的不会不好。”   塞罗感激地和他道了别,驽尔则冰冷阴沉地一言不发。   这家由守门老人推荐的旅店确实不错,服务周到,收费也不高。想到包包里剩下的钱币,塞罗对守门老人就更加感激了。一路上他们两人的旅费都是由塞罗在付,虽说大部分用的是驽尔给他的钱。   很快,他们吃了晚餐,有了热水洗漱,并且弄干了身体。壁炉当中的火焰远超那小小的营火,塞罗坐在火边,陷进了椅子里。他把走累的脚放在脚凳上,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啊,别冷着一张脸嘛。”塞罗手撑着下巴,把手肘放在扶手上,侧身盯着驽尔,“我亲爱的丈夫,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可我不是完美地解决了问题吗?”   “你给我适可而止。”驽尔没好气地回答,他走到塞罗身边,蹲下来开始揉捏塞罗的小腿,“不过走一天的路,你就休息了四次!让我们被关在镇门外,你以为是谁的错?”   来自于驽尔的按摩,很有效地缓解了塞罗小腿上的酸痛。他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躺好,享受着无微不至的服务。“嗯……就是那里……”塞罗眯着眼睛,享受地轻哼,贝壳般的牙齿轻轻咬住手指,“啊……好舒服啊……亲爱的……”   驽尔停下手,盯着他的眼神满是不悦:“大半夜你鬼叫什么?”   “他们以为我们是夫妻啊!”塞罗一下蹦起来,跑到驽尔的耳边低声说,“我们不做一点掩人耳目的事情,会穿帮的啊!大半夜夫妻就要做夫妻会做的事情,我这是帮你啊!你可不要因为害羞,让我们陷入不利的境地。”   驽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一脸认真的塞罗:“那我还要对你表示感激了?我应该怎么报答你呢?”   “继续揉一下,我的腿酸死了。”塞罗开心地跑过去,窝回椅子里,再次把腿放在脚凳上。屁股刚刚落上坐垫,又开始乱叫起来,“啊……亲爱的……为什么你要停下来……噢……请不要折磨我……”   塞罗用细瘦的胳膊遮住额头,学得还像模像样!   “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强烈的不满,驽尔重重地捏住塞罗的小腿,引发塞罗发自内心地尖叫。   “啊——!不要……不要这么粗暴……”塞罗精巧的脚趾蜷缩起来,眼角泛出生理性泪花,“啊……我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请怜惜我……请你……怜惜我……”   塞罗叫完又压低声对着驽尔低吼:“你他妈轻点,疼死大爷了!”   “哦,如你所愿!”驽尔猛地用拇指往下一摁,塞罗的嗓音立即变了调。   “嗯啊啊啊啊啊——!好痛——!”塞罗原本装出来的惨叫,这下可真的变成了惨叫,“不要——!不要这样啊——!真的好痛——!”   “那你别叫了。”驽尔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的塞罗,“没人会想听你大半夜鬼吼鬼叫个不停。而且女人肚子这样大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是,我听见镇子里的妓、女,还有那么以夫妻名义住店的,她们晚上都这样啊。”塞罗不服气地回嘴,收回自己的小腿轻轻揉弄,“至少在老汉斯旅店就是那样的!旅店里面的人见怪不见,没有这样叫喊才叫奇怪呢!”   “好了,男孩。”驽尔站直身体,转身去拉上窗帘,“就算你是对的,你也嚎过了,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可能很快就会有麻烦找上门。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吧!”   “麻烦?”赛罗从椅子里跳出来,几步跑过去扑倒在床上。柔软的羽绒瞬间包围了他,他开心地在白色枕头上蹭了蹭——已经好些天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床了!虽说驽尔的大腿也不错,可是太硬,磕得慌。“还能有什么麻烦?我看……最大的……麻烦……就是……”   塞罗太累了,话还没有说话就沉入了梦乡。驽尔为他盖上被子,眼神温和地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才低下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睡吧,男孩。”驽尔轻声低语,呼出的热气比壁炉中的火焰更加温暖。   塞罗满意地拿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嘴里哼哼唧唧地发出小猫一般的呼噜声。驽尔吹熄了鲸油灯,房间内仅仅剩下壁炉的昏暗的火光。   墙壁之上,漆黑的影子,来回晃动。   塞罗突然醒来,发现他睡的床在颤抖。剧烈的震颤让他下意识地瞬间清醒,他本能地蹦起来大喊:“驽尔!地震了!”   墙壁破了个大洞,这该死的地震,威力还真是有够强大。天花板在扑簌簌落灰,弄得塞罗满身都是。一名身材矮小瘦削的男人,挥拳将墙壁打了个大洞。   等等,身材矮小瘦削的男人?!一拳就可以把墙壁打个大洞?!   是铁拳!   世界蛇兄弟会的人!   塞罗立即明白了过来,伸手去掏挂在腰间的末日柳枝。该死,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心里咒骂了几句,立即催动暗影能量,将末日柳枝给进化到刺剑状态。   驽尔正在和铁拳缠斗,他的疫病蝴蝶还是匕首状态,根本就没有想要下杀手的意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么多次刺杀,塞罗是万万没想到,驽尔竟然还在心软!   这次铁拳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们是有备而来!至少有六名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包围了他们,其中两人已经被驽尔打倒,倒在了床边。   看来,是他们想要先刺杀赛罗,才会遭到驽尔攻击。   驽尔没有杀死他们,他们还活着,只是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   “看看,这是什么?”铁拳后空翻几周,迅速离开了驽尔的攻击范围,“这家伙不简单啊,新的暗影行者!!!你为他主持了仪式?!那是乔纳森的匕首!”   “我没有为他主持仪式。”驽尔侧身飞踢,一脚将朝他突刺而来的刺客给踹到墙上,“他也不会是什么暗影行者,这只是个巧合。但他现在确实可以使用暗影能量,你们还是不要招惹这男孩为好。”   “那就招惹你!”铁拳猛力向地面砸下一拳,肉眼可见的巨大能量在他周围迸发。他原本瘦削的身材瞬间变得强壮而又高大,甚至胜过半巨人,“教父的命令,世界蛇兄弟会的叛徒‘疫病蝴蝶’,如果拒绝回头,如果要反抗——就地捉拿!”   “我还以为他要说‘就地处决’。”驽尔歪着脑袋,环视一圈周围。没有受伤的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把那些受伤的人迅速从墙洞里拖进院子,“看来,教父对我还是这样‘仁慈’。就像你们以为的那样。铁拳,我不会束手待毙的。”   “那确实是教父的意思,他向来最宠爱你。”铁拳身上的肌肉隆起得像一座小山,他扭动几下脖子,弄得咔咔作响,“可是,如果你反抗太激烈,我们失手把你杀了……带尸体回去,他也会原谅你的。即使是对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也是!”   “替我感谢教父。”驽尔掰开疫病蝴蝶匕首,紧握两把弯刀,双手交叉在胸前,“他的恩情,我可能无力偿还。让他忘了这笔死掉的债务吧!”   “无耻之徒!”随着一声爆喝,铁拳的拳头砸破了整栋房子,“这一拳,为了耶梦伽罗!”   砖块和墙壁哗啦啦往下掉,瞬间就将塞罗和驽尔活埋在了里面。   塞罗不知道这栋房子里是否还有别的住户,他们来到这件旅店时,住的是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房子。开始塞罗还在为这里的清静和隐蔽开心,现在他已经完全开心不起来。   处于小镇巷道深处的房屋,怎么看都是个屠杀的好地方。   怪不得驽尔会说“他们很快就会有麻烦”,塞罗磨了磨后槽牙,默默地诅咒了一遍那个守门老人——拿了他的钱,还把他往坑里带。   不过,现在还不是悔恨的时候。在房子倒下来压死他们之前,塞罗和驽尔一起遁入暗影,躲开了所有的攻击。他们从砖块的缝隙当中,轻松地挤了出去。   这次塞罗总算是明白,驽尔当初是怎么从窗户的缝隙当中挤进来的了。这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好像被压在两块大石头中间,它们都想要把自己给挤扁。   “调整呼吸,男孩。”驽尔及时地拍了拍塞罗的背部,为他还不够坚强的身体,还不能能够适应各种痛苦精神打气,“如果要使用暗影能量,以后你得适应这个。还有,别呆在暗影里太久,我们去院子里。”   塞罗点了点头,牵着驽尔的手,迅速遁出暗影,一起出现不断滴落冰雨的空地。   更多的世界蛇兄弟会刺客从四面八方跳下来,塞罗略微地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多人。就算是不算上顶尖刺客铁拳,光是这二十多人也让他们难以应付。   蛇群将这个小小的院子给围住,水泄不通。   既然驽尔不打算跑,想要战斗,那么塞罗也可以奉陪到底!   “站在我的背后,一直靠着我的背。”驽尔架起疫病蝴蝶双刀,双眸灼灼如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不要轻易分开,男孩。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后背!”   “好,我的后背交给你了!”塞罗手持末日柳枝刺剑,摆开架势正面直视将要到来的危险和麻烦,“驽尔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好,我也会保护你!”驽尔快速地回答。   二十多名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缓缓地缩小包围圈。铁拳把他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真他妈让人感动啊!我差点就要哭了!你,你这种——惺惺作态的家伙;背叛了相处二十多年兄弟们的家伙;背叛了世界蛇兄弟会刺客组织的家伙;背叛了你当初对耶梦伽罗立下的誓言的家伙;背叛了从火海当中把你救出来,给了你的生命,给了你生存方式的教父的家伙……”   “你这样的家伙……还有什么资格,”铁拳猛地向下锤出一拳,地面骤然崩裂,深埋于地底的岩石如同岩石一样拱出地面,“去谈守护和信任——!”   地面在脚下疯狂晃动,塞罗根本无法站稳,他的身形剧烈摇晃,来回摆动好似风中的葫芦。   趁着他动摇的空档,离塞罗最近的一名刺客如同蛇一般向着他突进而来!   那匕首的寒光在他眼前闪过,如同划过雷云当中的闪电,它迅捷而又致命,直直向他刺来!   “杀了他们俩——!”铁拳在雨夜当中咆哮,声音轰隆隆如同龙鸣,“不留活口——!”   ※※※※※※※※※※※※※※※※※※※※   驽尔:你再鬼叫,我就让你变成真叫!   塞罗:哼,你才不敢!   驽尔:……(猛虎扑食)   塞罗:喂喂喂,啊啊啊?!   ====================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热情,我爱你们。   让我把这篇文写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各位小天使的留言了。   所以,拜托给我多多留言啊!   我明天还会日万的! 第32章 从背后紧紧拥入怀抱   夜雨漆黑,冰冷,混杂着钢铁的铁锈味。塞罗呼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有杀戮的味道。他抬眼环顾,所及之处都是满意恶意的世界蛇。   黑色的夜晚,黑色的皮革,黑色的蛇群……   还有,黑色的雨。   冰雨从几万呎高空俯冲而下,带着漆黑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狠狠地砸在塞罗的每一寸肌肤上。冷空气在他的肺部转过一圈,再化为白雾呼出,亦被这些雨点击打得粉碎。   塞罗发现自己在发抖,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是因为恐惧。冰雨击打上末日柳枝,粉身碎骨,四散飞溅。水光反射出剑锋微弱的寒光,在这黑夜当中,银光闪闪。   “别担心,男孩。”驽尔经历过各种杀戮,也面对过各种困境。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沉着,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以语言安抚着他背后的男孩,“乔纳森不是教过你吗?我也教过你,现在……慢下来……”   是的,塞罗慢了下来。他不让自己抖动得太快,以至于看周围的所有人都带有残影。他的心脏,慢了下来,而他的眼睛,却变得更快。   塞罗感觉到达了一个以前从未到达过的地方,所有人的动作——包括他自己——都变成了慢动作。是的,这就是乔纳森,还有驽尔对他说过的那个境界。   慢下来。   两个多星期以来,驽尔详尽地叙述,仔细而又不厌其烦的指导,在这一刻看见了成果。   塞罗仿佛看见了雨滴漂浮在空中,白雾从看见了离他最近的那名刺客面罩之下喷出,看见了水珠撞上刺客们的皮衣,看见了水银般的雨点碎裂成数瓣……   世界慢了下来,而塞罗本人的眼睛却变得很快。他想要尝试让自己的身体动得快一些,却发现他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感觉到了,感觉到雨点打上他的睫毛,感觉到它落在睫毛时产生的重量,感觉到他的睫毛因为这个重量而下压。   他感觉到了,一滴雨的重量。   这就就是乔纳森和驽尔说过的——敏锐。   他的睫毛被水滴压下,再借助反作用力弹起来,将那一滴水给弹飞。   敏锐。   如同蜜蜂一般的敏锐。   能够感受得到所有恶意,一丝一毫的变化,能够感受到空气当中最为微弱的气流。   刺客的敏锐。   暗影行者的敏锐。   塞罗挥动刺剑,挑破胆敢阻拦他的每一滴雨水。刺破血肉之躯的手感,从剑尖传达到手心。塞罗能够从剑刃的锋芒刺中皮衣开始,感觉到不同的颤动。   先是刺破护具,那感觉好像就是用刀子破开坚果。而后是覆盖身体衣物,柔软的皮肤、略显僵硬肌肉、几乎可以卡住锋刃的骨骼以及软弱的内脏……   当他将末日柳枝抽出来时,血花在勇气中绽放。   那名刺客倒下了,飞溅起来的泥水足有三呎高。   塞罗收了招,后跳回原地。架住从右侧进攻的匕首,翻转扭搅将它弹开。整个过程好像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不过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足以眨眼之间,大约十分之一秒之间的时间内发生。   他的后背再次靠上了驽尔那坚实而又宽大的背部,这个触感,比从手中所传来的触感,更加能够让塞罗感觉到安心。   蛇群在他们周围游走,不时有致命的攻击向他们袭来。驽尔转身侧踢开突进过来的刺客,反手就是一刀砍伤另一人。   铁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拳套。冰冷的钢铁在黑夜当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好像是等待进攻的毒蛇那双恶毒的眼睛。   有许多双这样的眼睛,都在他们周围。   所有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都穿着那样的服装——兜帽上环绕一圈的装饰物,是蛇。每一条蛇,都秀了两只红眼睛,在一片漆黑当中,显得格外可怖。   闪电照亮夜空,照得空地上一片雪白。趁着短暂的光明,塞罗看清楚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处境很不妙,非常不妙。   “驽尔,你又心软。”塞罗架开两名刺客的攻击,把刺剑用得像长剑,“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要你的命!你到是给我清醒一点!这么冷的雨还淋不醒你吗?”   塞罗一剑横劈过去,迅速撂倒两名刺客。致命的飞镖向他袭来,他借势在泥水里面翻滚,压低身体蹬住庭院里的一颗枯树,做了个漂亮的后空翻。   “你在犹豫什么!”塞罗踩住想要袭击他的刺客的脑袋,猛地一踩,“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得拿出一点传说当中暗影行者应该有得狠劲出来!”   “闭嘴!”驽尔双刀在手,却只是用刀锋防御,用刀柄攻击。他压低身体,双脚蹬起泥塘里的水花,几乎是贴着地面行动。他灵活的身法,让那些普通的世界蛇刺客那他几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要是预测到了可能会受伤的攻击,驽尔都迅速遁入暗影,却在遁出暗影时不进行致命打击——他总是试图用刀柄敲晕那些人。   铁拳在身体变大之后,动作也明显比他原先的状态迟钝一些。塞罗和驽尔的动作,已经快得不是他可以跟得上的。但他懂得寻找机会,就像伏击的蛇一样,懂得寻找机会。   在挥空十几拳之后——每次都只能为驽尔煽动一点风雨,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碰到了他的发梢——铁拳终于找到了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驽尔的防守出现了一个极为短暂的空档——这个致命空档是教父留给他的“礼物”——铁拳挥动比塞罗腰还要粗的拳头,朝着驽尔迎面就是一拳砸过去!   “该死的混蛋!”塞罗惊声尖叫,手中末日柳枝脱手而出,而他自己则跟在末日柳枝的阴影之下,遁入暗影,以非人类的速度快速冲到铁拳和驽尔之间。“不许碰驽尔!”   末日柳枝撞上铁拳的拳套,红色钢铁刚刚接触到暗影匕首,立即如同碎冰一般炸裂。塞罗单手支地,从钢铁碎片的缝隙当中,一脚准确地踹上铁拳的手肘。   铁拳大吼一声,勉强稳住身形,用另一只拳头狠狠砸向驽尔。   塞罗已经没有了后招,而驽尔那张英俊的脸若是被这样的拳头砸中,塞罗不敢肯定他是应该先担心驽尔是否破相,还是先担心驽尔是否会死。   然而,两种可能都没有发生,铁拳的拳头穿透了驽尔的脑袋,好像一圈砸进了黑色的油里。他确实是把那些黏腻的黑色物体给砸穿了,砸透了……但是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向前倾。他打了趔趄,几乎要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之前,驽尔出现在他肩膀上,帮助他稳住了重心。   其他人没看清楚,但是塞罗看清楚了一切。   驽尔他选择了最为及时的时间,遁入了暗影。他的暗影能量,缠绕住铁拳的胳膊,如同他自己身上那些蝴蝶纹身一般,在铁拳身上游走。   这算不上是疫病蝴蝶的特殊能力,按理来说,每一名暗影行者都应该可以做到。   除了三脚猫塞罗。   暗影能量如同蛛丝一般,从铁拳被打碎的地方飞溅。它们借助了铁拳自己的力量,来缩短攀爬的行程。在这一点上面,驽尔比塞罗的效率要高上很多。   塞罗看见他的暗影能量几乎是在一瞬间从铁拳的拳头,游走到了铁拳的后颈。当驽尔遁出暗影之时,还有不少未能及时赶到的暗影能量,在往他脚下汇聚。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驽尔双手逮住铁拳的下巴,把紧紧禁锢住他巨人般的身躯,“铁拳,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等着明天治安官发现你的尸体……你带着这些人走,我放过你们……”   驽尔的语调冰冷残酷,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虽说是给予了铁拳商议的语气,却没有给铁拳任何其他选择。二十余命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只有七八个人还站着,其他人不是被塞罗给打到,就是给驽尔打晕了过去。   情况逆转得比铁拳想象当中还要迅速。在驽尔出走之前,只有一名受伤的暗影行者需要他们来抓捕。   即使是教父,可能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仅是疫病蝴蝶,新的末日柳枝也出现了,并且和他们作对。   夜羽和蜜桃回到北地养伤,铁拳带着人来追杀驽尔,这本来应该是完美计划。谁又能够料到凭空出现的新的“末日柳枝”呢?   “休想——!”铁拳额头青筋暴突,他举起拳头向着踩着自己脖子的驽尔狠狠挥动,却一点效果全无。他近乎于气急败坏,带着如此惨败回到北地,教父也不会轻易绕过他,“你这个叛徒——!从我的脖子上下来!叛徒——!叛徒——!叛徒——!”   驽尔的身体如同迎风摇摆的蝴蝶,铁拳粗鲁笨重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害他分毫。他游刃有余地蹲在铁拳肌肉纠结的肩膀上,双手始终死死掐住铁拳的下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夺走铁拳的小命。   “你不可以耍我——!”铁拳愤怒地大吼,带着驽尔向着空地里面的树干撞去,“不可以——!”   塞罗抓住被抛出的末日柳枝,稳稳地接在手中。他做了一个z字型突刺,将赶过来增援的三名刺客快速撂倒。末日柳枝就好像是他的一部分,完全按照他的意志来行动。他根本不感觉自己是握住了一把剑,末日柳枝成为了他手臂的延长。   现在,塞罗拿着他被延长的胳膊,想要去阻止驽尔与发疯乱来的铁拳。   塞罗看见了蝴蝶。   不,不用了。用不上他了。   他的动作,又慢了下来,视野开始变得很快。   缠绕驽尔胳膊的绷带四散飞舞,好像是在迎春花节时,旗帜上面飞扬的飘带。   黑色的蝴蝶,在飘带附近翩翩飞舞。从天空降落的雨水,闪耀着银光,穿透它们的翅膀。驽尔的面庞,美丽而又诡谲,和当前这幅情景倒是十分相配。就好像,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自然的规则,就应该是如此,并且永远都会如此。   巨大的暗影能量,从驽尔的胳膊上喷涌而出。以前塞罗没有获得暗影之力时,他还以为是喷泉之类的东西。就和驽尔被蜜桃捅了一刀那天晚上一样,这力量再次在塞罗的面前涌动。   而这一次,塞罗看清楚了。   那些喷涌而出的,不是什么黑色岩浆,也不是什么黑色湖水,而是——黑色蝴蝶。   与驽尔手臂上想同的黑色蝴蝶。   它们巨大的翅膀之下,是无与伦比的暗影能量。它们紧密地挤压在一起,飞快地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喷射,把这种几可摧枯拉朽的力量,从暗影世界的位面,带到了塞罗所属的现实位面。   洪流般涌动的暗影之力下,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抗击它的攻击。   塞罗在里面看见了人影,他们沉默而又可怖。没有感情,没有话语,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塞罗听见了铁拳的惨叫,听见了那些躺在地上的,还站着想要进攻的,甚至是昏迷过去的刺客的惨叫。只要一息尚存,暗影的力量就无差别地攻击着他们。   握紧手中的末日柳枝,塞罗眼睁睁看着那些暗影之力从他身边掠过。他开始庆幸——自己不是驽尔要对付的那个人。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开始同情起铁拳来了。   整个过程进行得不是太长,铁拳很快撑不住他的肌肉形态,又变回那个瘦削矮小的男人。他翻白的眼珠子和大张着合不拢的嘴,都证明了一件事情——他被击昏过去了。   在铁拳身体倒地之前,驽尔轻巧地从铁拳肩膀上跳下来,冷冷地看着他倒进泥水当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   “我们离开这里。”驽尔的语调平静得要命,好像刚刚经历过的那一场打斗根本不存在一样。他朝着塞罗伸出手,泥水从他的发梢滴落,“趁他们还没有醒来。”   “去哪儿呢?”塞罗摇了摇头,用力咬住下嘴唇,“还能去哪儿呢?”   驽尔拇指覆上塞罗的嘴唇,温柔而又强硬地把他的最掰开。“别总是咬嘴唇,我不喜欢你这样。”他拇指摁住塞罗的下牙,捉住了塞罗的下巴,强迫塞罗抬起头来看他,“你会咬上自己的。”   雨水灌入塞罗嘴巴,感觉不太好受。“你总是说走,可从来不说我们要去哪儿。”塞罗眯着眼睛,尽量不让雨水过多地滴进去,“驽尔,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   “你知道逃亡的滋味不好过了吧?”驽尔冷冷地放开他,转身走向黑暗,“你现在要离开,我不阻拦你,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塞罗赶紧跟了上去,他跑得太快,差点被倒在地上的铁拳绊倒:“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小气!我只是问一下你的打算而已。驽尔总是这样神神秘秘,即使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还是对我守口如瓶。”   “我没有时间再陪你玩这种游戏。”驽尔的态度比天空不断落下的冰雨更加寒冷,他的冷言冷语让塞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此为止了,男孩。如果你再这样,我不保证下次你还有这样的好运。”   “你是什么意思?”塞罗把自己鼓鼓的肚皮往上面提了提,那里还装着驽尔曾经穿过的皮衣,“就算你不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啊!”   “是吗?那你就忍心让你的‘孩子’,过着被追杀的生活?”驽尔以凛冽的目光瞥了塞罗一眼,脚步越来越快,“不,你根本没有孩子。别再装疯卖傻了。”   “刚刚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塞罗嘟着的小嘴上几乎都可以挂一壶啤酒,他撒开脚丫子跟在驽尔身后飞奔,拽住驽尔外套的下摆不松手,“是我表现让你不满意,还是因为我责怪了你?”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驽尔不耐烦地说,闪电照亮他那张满含愠怒的脸,“朝不保夕,险象环生的生活,是想要的吗?无法整夜安眠,永远神经紧绷,担惊受怕,疑神疑鬼,是你想要的吗?有了今天没有明天,不知道是否还可以看见下一次日出,是你想要的吗?没有未来,永无止境,是你想要的吗?”   驽尔猛地甩开塞罗的手,迈开两条长腿在雨夜当中急速飞奔。   “嗨!不许跑!”塞罗跟在他后面,用最大的可能跟上他,泥水沾湿了他的裙子,变得既冰冷又沉重,但还是在尽最大努力来跟着他。   驽尔的双脚如同在水面拂过的微风,不着痕迹地跨过一片水塘。而当塞罗一脚踏进去时,却发现这水起码有一呎多深,他被泥塘里面的枯树根之类的动作绊倒,脸朝下一头扎进水坑里。   “因为我,因为我……”塞罗挣扎着坐了起来起来,他浑身湿透,满是泥水,说不出的可怜和狼狈。望着驽尔远去的背影,塞罗坐在泥塘里,伤心又委屈地忍不住哭了出来,“是真的喜欢驽尔啊!你这个骗子,不要抛下我啊!”   “你明明说过,不会再抛下我不管了!”他绝望地用两只小手在泥塘里乱锤,眼泪和雨水正在他脏污的小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水痕,“你明明说过的!这才两个多星期啊!你就要违背你的誓言吗?!驽尔这个骗子——!大混蛋——!”   “是,是我……拖你后腿了吗?”塞罗仰天大声嚎啕,哭得开始打嗝,“可是……我真的尽力了啊……我……我比任何人……都……都喜欢……驽尔啊——!你为什么一直都想要丢下我……驽尔……这个大骗子啊……为什么要给了诺言……还有希望之后……又夺走它……又毁灭它……你……你不能——!不能这么残忍地对待我……”   他对着空旷的天空大喊,雷声与雨声掩盖了他微弱的叫声。   “我是真的——!”   “真的——!”   “真的——!”   “非常——!”   “非常——!”   “喜欢你——!”   雨夜当中,可怜的小家伙显得那么无助,好似一只掉进水里的小猫。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背后,把他从水里给拎了出来。   宽大而又熟悉的怀抱,把他从背后紧紧拥入怀抱。   “该死!”驽尔从背后抱住落汤鸡般的小可怜,紧紧搂住他因为捂住而颤抖不已的身躯,“真是拿你没办法!好了,不要再哭了!”   “混蛋——!大混蛋——!”塞罗逮住抱住他的强壮胳膊,低头狠狠就是一口咬住,“呜呜呜——!”   驽尔皱着眉头,轻轻拨弄开他满是泥污的发梢。“好了,别在这里,我们得离开。”他四下环顾一圈周围,发现大道里有些房间已经亮起了灯,“不要被人发现了,我们先离开这里。你的帽子呢?”   塞罗不甘愿地松开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不知道什么丢了……”   他说话时,还带着哭腔。布满泥污的小脸蛋说不出的可怜,加上身体还因为余韵未平,一直都在打嗝儿。湿透的衣物让和冰冷的雨水,更是让他浑身发抖。   “别管帽子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弄干身体。”驽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只要你不哭,我可以背你。要上来吗?”   说实话,塞罗真的很像要先拒绝一下,以报复驽尔刚刚丢下他不管的行为。但是驽尔为他开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思考太久。   “那你要感谢我的仁慈和宽宏大量,”塞罗扑倒驽尔的背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还有,你得补偿我!把以后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许再隐瞒我。”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强势。”驽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忽略从耳朵上传来的刺痛,“强势如同你这般的姑娘,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那嫁给你啊!”塞罗听见驽尔的俏皮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亲昵地蹭了蹭驽尔的脸颊,把自己脸上的泥水也糊到驽尔脸上,“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驽尔轻巧地越过一间住户的篱笆墙,飞快地蹬上墙壁,急速在房顶上穿行,“我是犯了什么错误啊,你要这样惩罚我!”   “犯了丢下你怀孕妻子的错误!”塞罗笑嘻嘻地说,他现在把刚刚的狼狈和伤心,完全给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驽尔到底想要去什么地方。”   驽尔以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塞罗也适时闭了嘴。从街道上走过的巡逻卫兵,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顶上的黑影。如果有人偶然抬头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两只黑猫,或者鸟和耗子之类的动物,在雨夜当中,在房顶上快速穿行。   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驽尔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他们不知不觉地出了镇子,在附近的山坳里找了个洞穴,钻了进去。   这个洞穴十分狭小,处于一块约莫二十呎高的岩壁下面。约莫十呎高,五呎长,三呎宽。然而对于塞罗来说,这个地方刚刚好。他们两个人挤在里面,距离再怎么也不会拉开太远。   他们运气不错,这地方是镇子上猎人的一个捕猎营地。这里不仅还剩余一点干燥的柴火,还有干净的,可以饮用的清水。   斯刚第的人普遍相信,如果有人使用猎人的营地,而不留下报酬。那么他们就会出门被野兽咬死。因为狩猎之神会守护每一个营地。   在这个小营地里,有一尊狩猎之神得雕塑。在雕塑面前,放了一个小小的铁罐子,里面放着不太多的几个铜子儿。   趁着驽尔生火的时间,塞罗从湿漉漉钱包里掏出一枚二十分银投了进去。   银币和铜子儿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驽尔头也不回地专心对付小火苗,把它们给吹旺:“你是不是放得太多了?慷慨的老爷?”   “我觉得不多啊!”塞罗歪着脑袋,脱下被水浸透的靴子,“毕竟,这是我面额最小的钱了。铜子儿和百分银正好都用光啦。我只剩下几枚金纳尔和几枚八分银……驽尔,我想知道你还会去哪儿,是想知道这些钱能不能支撑到我们到达目的地。”   “不用担心这些问题,男孩。”驽尔的动作顿了顿,他望着渐渐旺起来的火苗,随手抓了一块石头加固营火,“我去拿钱……很快你就会有足够的金钱可供驱使。”   “去哪儿拿啊?”一说到钱,塞罗立即双眼发亮,他急切地凑了过来,鼻尖几乎凑到驽尔脸上,“你在哪儿藏了钱的?”   “不是我藏的,男孩,我从来不存钱。”驽尔摁住塞罗的肩膀,让他坐下来,“你知道新月王国的宝藏传说吗?”   “啊——!你知道宝藏在哪儿?!”塞罗兴奋得两眼发亮,双手来回搓个不停,“天呐,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要是真的话,那我们可以买下一个国家!”   驽尔沉默地解开塞罗湿透外衣的扣子,解开他紧贴皮肤的内衣的绳子。   塞罗完全没有注意到驽尔在脱他衣服,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巨额财富当中了。“哇,那个传说要是真的话……哇,我应该先买点什么呢?”他激动得不住搓手,无意识地配合着驽尔的动作脱掉外衣,“堆得像山一样多的金子!几千呎高!不,高过通天塔!!!”   驽尔把他脏兮兮的外衣丢到一边,平静的揭开他贴身马甲的扣子:“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没有那么多。”   “宝藏是假的?”塞罗甩掉湿漉漉的马甲,跳起来扒拉掉脏兮兮的裙子,“不会吧,那你还要去哪儿拿钱呢?”   “宝藏是真的,男孩。”驽尔把他的裙子甩到一边,看着他近乎于透明的衬衣,紧贴皮肤,“把衬衣脱掉,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水。你这些衣服上都是泥水,得用清水透一下。”   “驽尔……”塞罗背着手,歪头看着他,满脸都是委屈,“你不会又丢下我不管吧?我现在不太相信你呢,你要怎么重建我的信任呢?”   驽尔回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别开。“那你自己去洗。”他的语调依旧冷漠,却没办法掩盖脸上挂不住的难看。   营火照着塞罗雪白的长腿,他的那件衬衣,只能堪堪遮住小屁股。湿透的白色衬衣紧贴皮肤,几乎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诱惑,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可看一眼他那天真无邪的表情 ,驽尔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在犯罪。   塞罗微微湿润的琥珀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火苗在琥珀当中跳跃、在其中燃烧。他微微张开的嘴唇显得鲜嫩诱人,好似能够滴出水来一般的水色光泽,让人很难没有去好好品尝一番的想法。   “驽尔?”气氛有些尴尬,塞罗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驽尔紧张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刚刚明明都还在谈论金钱的话题,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暧昧?而且,这还不是他主动去挑逗、去控制而产生的那种暧昧。而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在他们之间触发了某种情绪机关。   就好像是,香水的喷头被摁下,浓烈的香气挥洒在空中,让人不由自己,让人沉醉其中。   “把衬衣也脱了。”驽尔背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我去附近看看。”   驽尔主动避开了这个香味,塞罗却被这个香水弄得心神不宁。他乖巧地脱下衣服,让驽尔带走。   “你要回来。”塞罗咬着手指,软软糯糯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我在等着你呢。”   “好,你等着我。”驽尔转身走向黑夜,抱着塞罗的衣服。   塞罗光着身体坐在营火旁边,把脚指头放在营火附近烤。这个夜晚也太过于漫长,天还继续黑着。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塞罗眨巴着眼睛盯着营火,很快就觉得有些犯困。   他今天睡得太少,又经历了两场激烈的战斗。一场是肉体上的,和来追杀他的铁拳还有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搏斗。还有一场是精神上的战斗,他想到自己竟然坐在泥塘里面嚎啕大哭,还对驽尔说了好多喜欢。   当初他怎么就没有觉得丢脸呢?   现在塞罗感觉——简直是丢脸死了!他把整张小脸都埋进掌心,感觉他的脸烫得要命。如果加菲尔德医生看见了,摸到了他脸的温度,肯定要给他放血来降温才行!   这真是太糟糕了,最不合时宜的表白,最糟糕的台词,还有他那糟糕的形象——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地上像个傻瓜一样嚎啕大哭。   该死,驽尔不会因为这样讨厌我了吧!想到这里,塞罗就忍不住慌乱起来。驽尔确实是说过,他是缠人精,他是唠叨鬼,但是……但是……他应该也有可爱的地方,不然为什么驽尔会回头来找他呢?   塞罗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到底为什么驽尔觉得他坐在泥塘里面哭的样子,有什么可爱。或许是因为同情什么的?这不是塞罗想要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个没完没了时,驽尔拿着湿淋淋的衣服走进了山洞。   塞罗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你,你回来啦!”他装作没事一样和驽尔打招呼,声音却在发抖,“衣服,干了吗?不,我……我是说,你洗好啦?你要穿……不,是……我……”   看见开始语无伦次的小家伙,驽尔默不作声地搭起几根树枝,将塞罗的衣服放在火旁边靠。现在,塞罗的衣服形成了一道屏风,把这个小小的山洞分割成两半。   透过营火的光亮,塞罗看见驽尔的身影映照在分割他们中间的衣服上。   天呐,驽尔在脱鞋子!塞罗紧张地咬住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难道说,还会脱,脱衣服?!想到驽尔肌肉匀称的身体,塞罗简直难为情得要命。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驽尔的裸体,那时候都不会这样难为情的,现在怎么就……塞罗感觉自己的脑袋一定在冒烟,他根本不用去烤火,紧紧靠脸上的温度,都可以烘干他的头发。   但是,驽尔并没有像塞罗想的那样脱光,他只是脱掉了长筒靴,倒出里面的积水。然后他的羊毛外套也搭在了那个临时衣架上面。   再接下来,他没有任何脱衣服的动作。只是单纯地坐着,向外张望,过了好久都不动一下。   塞罗估摸着天都快要亮了,不然这一晚上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多事情?他从衣架另一面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天还黑着,雨还在继续下。   向来不会被动的塞罗,选择了主动打破沉默。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软软糯糯地开口:“驽尔,我冷。”   “你不是烤着火的吗?”果然,驽尔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拒绝的态度。   “我背后冷,我全身都湿透了啊!”塞罗说,“我什么都没有穿呢!你身上没有湿透,当然不知道有多冷啦!”   “我可没办法在你背后生一团火。”营火照着驽尔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塞罗竟然觉得,那些雾气如果喷在在他的皮肤上,肯定可以带来暖意,“你先忍耐一下吧。”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啊?”塞罗可怜巴巴地说,话语近乎于是在哀求了,“这些都是你造成的啊,如果你不那样跑,我也不会全身湿透。你就不能过来暖和暖和我吗?”   “抱歉,我的身体……”驽尔有点犹豫,但也有点动摇,他那万年不化的坚冰般的态度,出现了一丝裂纹,“也不是很干燥。”   “那你更应该过来烤烤火!”塞罗眨巴眨巴大眼睛,双手扒拉住临时衣架,“顺便说一下,你为什么要突然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我在刚刚的战斗当中表现让你不满意吗?”   “不,你打得很好。”驽尔依旧没有回头,“你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几乎已经算是一名暗影行者了,男孩。除了不能召唤暗影兽,你在遁入暗影和遁出暗影的时机,对于暗影的控制,还有剑法,这些地方都无可挑剔。”   “那你在生什么气?”塞罗说,“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识别出来他们的阴谋诡计?驽尔,我是不太擅长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个守门老头儿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甚至不认识他!那个该死的糟老头子,真的是坏透啦!”   “不,不是他坏透了。也不是你的原因。”驽尔扶住额头,似乎沉入了沉思。塞罗以为他可能很难再开口讲述,但是他却告诉了塞罗真相,“他……是世界蛇兄弟会的探子,世界蛇兄弟会在整个斯刚第王国……甚至是在巴贝尔王国,在曾经的新月王国,在泽蒙王国,甚至是在敌对了几百年的普鲁士王国,都有这种探子的存在。”   “还是驽尔厉害,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塞罗敬佩地说道,“我完全没有看出来呢。”   “是的,但是他也认出了我。”驽尔说,“这不是你的错。跟着我在一起,你不管怎么样乔装打扮,都会被认出来的。而且,你晚上也睡得太死了!这样没有警惕性,在危机四伏的夜晚,十分危险。男孩,很危险。”   “原来你是在生我睡觉的气啊!”塞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我以后睁着一只眼睛睡觉,我只闭一只眼,就像这样,你看怎么样?”   驽尔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看见塞罗那张漂亮小脸上顽皮的表情——睁开一只眼,闭上一只眼,还吐着粉嫩的舌头——目光柔和了很多。   “问题不在于你,而是在于我,男孩。”驽尔说,“我不希望你能够一直这样,你应该睡在温暖的床上,拥有美好的梦乡。而不是在半夜在荒郊野外醒来,摸自己的脖子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是啊,那我可是亏大了!”塞罗笑眯眯地对驽尔说,“那么你要怎么赔我呢?过来从背后抱着我,温暖温暖我,以代替我错失的眠床如何?”   “男孩,你值得更好的。”驽尔说。   “我不那样认为,”塞罗红着脸,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大胆地把在雨中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喜欢驽尔……我比任何人,都……都要喜欢驽尔……”   他伸出手,将食指和拇指叠加在一起。   “我爱你。”   驽尔猛地起身,冲到他的面前。激烈的动作掀翻了临时衣架。略带激动地抱住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   塞罗:比心。爱你。   驽尔:……   塞罗:驽尔来也比心嘛!   驽尔:……   塞罗:来嘛,很简单的,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就好了。   驽尔:……(太羞耻了导致说不出话来)   ======================   小塞罗终于表白了!   吼吼,开心!(*^▽^*)   驽尔的高冷人设要被塞罗撩崩啦!哈哈哈! 第33章 白熊   驽尔的动作,来得过于突然。塞罗还没有准备好,后背就撞上坚实的岩壁。一阵钝痛从蝴蝶骨蔓延至全身,然而被堵住嘴,所有痛呼都化为闷哼。只能从鼻腔当中溢出些许。   塞罗本能地抗拒,双手推拒着逐渐靠过来的家伙。   但他一点小小的抵抗,完全被驽尔无视,驽尔伸手揽住他纤细而又柔韧的身躯,把他整个人都拥入怀抱。   情感汹涌宛如海上巨浪势不可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缠绕着绷带的大手,温柔地揉了揉刚刚由于撞击而疼痛的蝴蝶骨。   而他的手指,描摹着蝴蝶骨的轮廓,好似在轻抚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可怜的小家伙拼命地大口大口吸气,眼角有些发红。   “驽尔?”   他不过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被对方堵上了平时就喜欢叭叭叭个不停的嘴。   塞罗两眼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驽尔毫不掩饰,也无法掩饰的动作。让塞罗的嘴巴,有些发疼。甚至连牙齿都发酸。   “唔,呼呼......不......”塞罗身体颤个不停,他眯着雾蒙蒙的双眼,仰着头想要汲取一点宝贵的空气。   驽尔从塞罗殷红的小嘴里退出来,让他重新夺回呼吸。   但驽尔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而是用粗糙的舌苔和他的舌头互相碾磨,用力地舔舐掉他所有的理智。   “不要……”塞罗小动物般地呜咽,抖着推开驽尔又靠过来的脑袋,可怜巴巴地抱住自己的小胳膊,蜷缩成一小小的团,“别……别这样……”   “怎么了?”刺客的那冰冷坚硬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暗哑。他大拇指擦过塞罗柔软的唇瓣,娇艳欲滴的红唇好似水泽丰满的樱桃,让人很难能够把持得住,不再去啃咬、吸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男孩。”   塞罗垂着头,火光为他纤长的睫毛在漂亮脸蛋上,拉出两片阴影。他的睫毛如同蝴蝶般颤动着,和驽尔的暗影蝴蝶简直何其相似!   “一路上你可没有少做坏事我,你不是说你不达目的不罢休吗?”驽尔凑近他的耳边,嘴唇贴上那几乎要滴出血的耳郭,轻柔低语,“现在,你的目标就要实现了,你在躲什么?”   “我……”塞罗涨红了脸蛋,不,不仅是脸,他的皮肤红了大一片。确实这一路上,他没有少去对驽尔各种撩。可能是因为他认定驽尔这个家伙,肯定会不为所动,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但是,一旦打破这道冰封城墙,塞罗又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人类都会对未知事物既抱有好奇和期待,又抱有面对未知的恐惧。   “至少……至少让我……”塞罗敏感地缩着脖子,驽尔呼出来的热气弄得他不仅是耳朵,连头皮都在发痒。难言的酥麻感和痒意,甚至从头皮传达到他的心尖。他既害怕又期待,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那儿好了。   “让你什么?”驽尔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那震动从他的身体传达到塞罗耳朵,更加让敏感的男孩手足无措。“你想要什么,男孩?告诉我,你的愿望,终将实现。”   “让我除去衣服,衣服会弄脏的。”塞罗挪动小屁股往一边蹭,想要摆脱掉那该死的又羞又怕又期待的感觉。他红着脸,左脚的脚指头踩在右脚上。漂亮的脚趾头十分圆润,好像河滩上最漂亮最光滑的鹅卵石。   这一次,驽尔是真的笑了。塞罗从未在这样近的距离看见他笑。   平时驽尔那张因为过多而忧虑而变得过于严肃的面孔,在这一刻舒展开来。连同他眉心的那一道因经常皱眉而产生的皱纹,也因为他的笑而舒展开来。   第一次看见驽尔,塞罗只是为他那张如同精雕细刻,线条凌厉目光深邃的面孔所惊艳。他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位于拉肯山脉的防御长城里,那些矗立于风雪当中的永恒守卫。无论时光变迁,永远沉默,冷酷,不改其坚定和英俊的面容。   而当驽尔微笑,则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是那名经历腥风血雨的刺客,也不是那名饱尝痛苦和孤独的青年。他放松的面孔,看上去宛如是少年,这一笑,让他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塞罗甚至觉得,他是自己的同龄人。   温暖。   这是塞罗看见那个笑容,在他的小脑袋瓜里,出现的第一个词语。北地霜雪当中的雕塑,变成了南境春天里,抱着迎春花的少年。   温暖。   比这猎人营地的营火更加温暖,比春日艳阳更加温暖,比羽绒被,冬日壁炉里面的火焰,比一大杯热乎乎的果浆……比一切都要温暖。   塞罗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然而,那名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年,则立即打破了他那一丝丝小小的感动。“小傻瓜,”他动听的声音,钻入羞窘不止的男孩耳膜,“你什么都没穿。”   此时此刻,塞罗只想原地钻洞。如果他是一只土拨鼠的话,他现在早就没影儿了。   “那……那也……”塞罗几乎全身都要红透了,他确实是什么都没穿。他的衣服,还在临时搭的衣架上面,现在已经落到了地上。还有驽尔的外套,也在那里。他现在才意识到,刚刚驽尔拥抱他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我……我我我……我……那个……”塞罗悉悉索索地往山洞的墙角挪动,小脚趾难堪地扭动个不停,他额头和鼻尖上渗出来的汗水,则在营火的照耀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   这个山洞实在是太小,即使是塞罗已经缩到了墙角,他也离驽尔不过一臂之遥。只要驽尔愿意,一伸手就可以再度拥他入怀。   “别害怕。”驽尔收敛起那令人眩晕的笑容,转身扶起倒在地上的临时衣架,“等这些衣服烘干,你可以穿上它们。到时候你要脱,我不阻拦你。”   “驽尔……”塞罗难为情地叼着拇指,怯生生地抬眼看着忙碌的男人,“为什么你刚不拒绝我了?”   “因为……”驽尔叹了口气,他那标志性的皱眉表情再度出现在脸上,“我不想让你哭。”   “那你……喜欢我吗?”塞罗脚趾不安分地扭动着,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你能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吗?就像我告诉你那样。”   “我们不一样,男孩。”驽尔瞥了他一眼,随手拨弄了几下营火,丢进去一根干柴。“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北地有句谚语叫做——说得漂亮不如干得漂亮。”   营火烧得很旺,那火焰在塞罗眼中疯狂跳动。他用力地咬了一口下嘴唇,鼓起勇气扑到驽尔身上,双臂环绕住对方的肩膀,从背后抱住健壮的男人:“如果,我刚刚不抵抗那一下的话,你会说吗?要是我们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给予你我的一切,你会说吗?”   “别惹火,男孩。”驽尔抓住他的小爪子,一把反抱住他,“你不要总是试图挑战我的极限,我不保证我每次都可以忍得住。”   塞罗抬起头,淘气地用鼻尖蹭了蹭驽尔粗糙的下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哈啊——!真的吗?我以前还以为驽尔的心是石头做的呢!原来你也会动摇啊!你能够为了我而动摇,我很开心啊!原来,驽尔一直都为了在忍耐呢!”   驽尔抱住他,盯着他一张一合的两瓣红唇,眼神黯淡了下来。“是的,比起来放纵自己,忍耐是我更加擅长的事情。”驽尔的拇指摁住他的唇角,“不过,你别做太危险的事情。我可没有你想象当中耐心那么良好。必要的时候,我会很危险……”   “还能够,有多危险?”塞罗转动眼珠,波光在他琥珀般的眼眸当中流动,“喜欢忍耐的驽尔,难道会吃了我吗?”   “不,我并不喜欢忍耐,男孩。没有人会喜欢忍耐,但是很多时候,我必须要忍耐。”驽尔冰冷的声音,产生了一丝波动,“如果当我不必忍耐的时候,随着性子做事是很危险的。如果你想要这样下去的话,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   “会什么?”塞罗轻柔的吐息,挠动着驽尔的下巴。他粉扑扑的小脸蛋,红润的嘴唇,闪闪发光的双眼,所有的这一切,无一不在挑战男人的耐心。   “会变成,野兽。”驽尔低下头,轻咬一口。   驽尔温热的呼吸,喷在塞罗侧颈,让他白玉般的脖颈重新染上红霞。塞罗好不容易恢复的肤色,又变得粉红。他仰着头,敏感地抖,轻柔低吟。   炙热的口勿,落在塞罗的脖颈。驽尔尖利的虎牙轻轻咬着他纤细的脖子,在他光滑紧致的肌肤之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牙印。   “男孩,”驽尔低沉地喘息,声音震动着怀中男孩的躯体,“这是你应得的。”   话音还在颅腔当中回荡,锋利的牙齿就刺破了皮肤。驽尔猛地咬了塞罗一口。让塞罗忍不住闷哼一声,差点就要挥动拳头把驽尔给一拳揍到墙壁上做成镶嵌。   “喂喂——!干什么啊!”塞罗的眼角凝结了泪花,似乎就在下一刻就要从脸颊滚落,“驽尔……你变成狗了吗?别咬啊!”   舌尖掠过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塞罗浑身发抖,大喘气得好像铁匠铺的风箱,而驽尔就是那个不断拉风箱的人。   驽尔将脑袋埋入塞罗的颈窝,如同野兽享受猎物一般,肆意啃咬那脆弱的脖颈。他那深埋于骨子里的杀戮本能,在这一刻以另一种方式释放了出来。他用力的亲口勿,就像是要享受来自于身下猎物的脖子当中,喷洒而出的热气腾腾的鲜血。   “你这是做什么?”塞罗闷声轻哼,嘴里不满地捞到,“好了,我不跑。你别咬。”   驽尔沉默以对。   虽说塞罗已经习惯了驽尔的沉默,但他还未在这种情况下,感受到驽尔的沉默。他感觉有些古怪,也有些害怕。   “我害怕,我很害怕!”塞罗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你要做什么啊?驽尔。别这样行不行?”   “好。”驽尔抬起头,深沉地凝视他。那眼神,好像是森林里猎食者。在漆黑、幽暗的森林当中,它的眼光散发点点寒芒。   塞罗刚刚松一口气,下一刻,又被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弄得喊出声。   “好痛——!”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驽尔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到唇边轻轻吻掉。   而后,更多,更加温柔的口勿,覆盖了塞罗的面颊。顺着泪水的痕迹,一路口勿上他的眼睛。塞罗本能地闭上眼,颤抖着睫毛接受了来自于另一个男人爱意满溢的啄口勿。   “真漂亮……”驽尔暗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回响,“你真可爱……”   “嗯?”塞罗带着脖子上的刺痛,和求饶被视而不见的委屈,睁开眼睛看着驽尔。   太近了,这样近的距离,让他的心脏疯狂。驽尔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就这样在他眼前,占据了他的一切视线。   他的脸,被驽尔双手捧着。好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真漂亮。”驽尔低柔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可以安抚心灵的魔力,塞罗停止了颤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琥珀……在你的眼睛里流动,”拇指近乎于着魔般地爱抚上塞罗的眼角,驽尔向来表情冷硬的面孔,展现出难得一见的痴迷神态,“真漂亮……”   听见自己心仪的男人如此夸奖,塞罗难为情地垂下眼睑。他低着头,望向驽尔在自己锁骨上留下的刺眼口勿痕:“驽尔的眼睛,也很漂亮。我喜欢你的眼睛,即使是你带着面罩的时候,也不能遮盖。”   他得到的回答,是更多,更加炽热的口勿。   塞罗仰着脖子,目眩神迷地低声喘息,浅吟低唱般地低哼着,感受着来自于另一名男子的炽热呼吸。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将他们打断。   “你们这是在交往吗?”   驽尔反应很快,他抱住塞罗,从临时衣架上扯下已经干燥的衣服,遮盖住塞罗的身体。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洞穴门口,他强壮双臂上的纹身看上去十分眼熟。塞罗被亲得脑子有点懵,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他是谁。   高大男人皱紧眉头,弯身朝洞穴里看。他瞥了一眼压低身体,摆出防御架势的驽尔。又瞥了一眼还不知道情况,一脸云雾当中的塞罗。   “我说,你们这是……嗯……”他粗大的眉毛几乎要挑进头发里,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复杂,“你们在交往?”   “没有。”驽尔冷冷地回答,握住疫病蝴蝶的指关节在绷带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凸出。“白熊,你如果要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不用在这里来。”   白熊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张冷硬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确实不关我的事情。”   塞罗终于回过味儿来,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齿。   “就算是又怎么样?”小野猫般呲牙咧嘴,带着被打扰了进食的恶声恶调,没有好气地冲着白熊吼,“我们想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你这么闲,怎么不去把叠在一起的动物给扯开呢?”   “哦,你们确实是在交往嘛。”白熊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目光落在了塞罗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皮肤,“小蝴蝶,你知道吗?我认为——教父会为你而失望的。”   驽尔和塞罗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有。”驽尔坚定冷静地否决。   “没错!”塞罗则毫不避讳地承认。   白熊被他俩的回答逗笑了,和驽尔那种温暖的轻笑不同,他那张方形大脸上挂着冰冷的嘲笑。   “教父可能会原谅你。”白熊不请自来地走进洞穴,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你现在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这勾引你的男孩……”他指着塞罗,轻蔑地打了个响指,“只要你除掉他。你跟我回去之后,向教父认罪。说你一时间经不起诱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塞罗紧张地在地上摸索,他刚刚不知道把末日柳枝给丢到哪儿去了。看来驽尔是对的,暗影行者确实需要武器不离身。他甚至开始盘算着到了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一定要给这把匕首弄一条量身定做的皮带,像驽尔一样把武器随时挂在身上。   “不。”驽尔没有丝毫犹豫,肯定的话语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会伤害塞罗,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哦,真可惜。”白熊摊开双手,满脸都是遗憾,“我还以为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小蝴蝶。我真不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如果那是真的,蜜桃、夜羽还有铁拳……”驽尔后退一步,做出进攻的姿势,“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活着回去。”   “你知道吗?小蝴蝶,教父对你很失望。”白熊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和蜜桃、夜羽还有铁拳,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糟糕。可教父最信任的人是谁呢?不,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是我,而是——你。在我从耶梦伽罗离开之前,教父单独找到了我。他有话要我告诉你。”   塞罗很害怕驽尔的态度会有松动,他能够感觉得到,那名被称作‘教父’的领导者,对于驽尔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驽尔沉默片刻,手中依旧紧握匕首:“他说什么?”   “他说——回来吧,孩子。如果你不想再去执行任务,你可以休息。”白熊手撑膝盖,身体前倾,“回到我这个孤独的男人身边来,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有犹豫和不解,我们可以解决它。我会帮助你纠正你的道路,就像过去二十多年来以来,我一直做的那样。让我们再次回到正轨,为了耶梦伽罗。”   “他……真的这样说?”驽尔皱紧眉头,似乎有点犹豫,“他的意思是说——从轻处罚?不会以对待叛徒的方式,来对待我?”   “不,他不喜欢逼迫你。你知道的。”白熊双手撑住膝盖,一副随时都会站起来离开的样子,“这事情要我看,你只需要回去,认个错,挨一顿打。在地牢里面呆上那么三四个月,平复一下其他世界蛇的怨气——特别是铁拳和夜羽的,蜜桃我看他对这个事情不是特别在意——我可以当做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小蝴蝶,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   没有人说话。这个小小的洞穴,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沉默。塞罗紧张地看着驽尔,生怕他接受这样诱人的条件。那名被称作“教父”的家伙,让白熊捎来的信儿,别说是对于驽尔,就是塞罗听起来,都足够诱人。就好像一名宽宏大量的长辈,对于犯下弥天大错的晚辈,带来了充满了爱怜和仁慈的宽恕。   塞罗的手还在地上摸索,白熊挑起眼皮斜眼看着他,嘴角挂着无情的嘲笑。就好像是在对塞罗说——你尽管反抗挣扎吧!一切终将毫无意义!   塞罗终于摸到末日柳枝,就在他要把末日柳枝从刀鞘当中抽出来时,驽尔缓缓开了口。   “过去之时不可追忆。”驽尔的眼神,充满了肃杀之气,他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在北地冰原当中雕塑的感觉。“如果你,要伤害塞罗……那么我不会在一边傻看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他。如果你不打算动手,我们可以各走各的路。我不伤害你,你可以回去告诉教父——我欠下他的东西,我会用金钱来偿还。只要他放过我们一条生路,他一直想要的新月王国宝藏,我会双手奉到他面前。”   “那就是没得谈了,小蝴蝶。”白熊忽然站起身,他高大雄壮的身影几乎覆盖了整个洞穴。他强大的压迫力让塞罗都有些喘不过气,“教父的命令——要么带回活人!要么带回尸体!虽说我更倾向于你能够走着回去,但是你不同意,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在白熊站直身体的那一刻,驽尔迅速挥刀。塞罗几乎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从催动暗影能量,掰开武器成两半,到挥出三刀,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足二十分之一秒之内。   塞罗只看见疫病蝴蝶锋刃所留下的残像,在空气中留下几弯新月般的光华。   不行,我要慢下来。塞罗对自己说。他快速套上驽尔塞给他的裙子——虽说只是白色衬裙,但总比什么都不穿要强。这天气可冷着呢!   驽尔确实砍中了白熊,他的身体被切成了几瓣。但是,没有血。   根本没有塞罗所想象的那种鲜血飞溅的场面,塞罗看见的,只有几根绿色藤蔓,粗壮如同水桶,被驽尔的锋刃切割成几段。   “驽尔?”塞罗瞪大眼睛,盯着驽尔,近乎于本能地凑到他背后。   “白熊接受过德鲁伊训练。”驽尔简短地回答,“我们不能呆在洞穴里,他会弄塌这里的!”   洞穴之外,狂风和冰雨在东部平原肆虐。塞罗打了个冷战,还是勇敢地随着驽尔冲出洞穴,既没有穿鞋子也没有戴帽子。   风暴吹乱他的头发,冷雨击打在脸上生疼。   “没用的,白熊!你制造再多的暴风雨,”驽尔紧握疫病蝴蝶双刀,冲着风暴大喊,“也是徒劳无功,别躲在植物和动物背后了,出来吧!”   驽尔的喊声,有着非同寻常的穿透力。即使是狂风暴雨,也无法将他的声音完全吞噬。荒原狼出现在他们周围,每一匹的眼睛都在黑暗当中散发出令人悚然的红色光芒。   这不寻常,太不寻常了。塞罗还从未见过红色眼睛的狼。它的眼睛,好似来自于地狱深渊的红宝石,即使是对视上一眼,也足够让最胆大包天的人,心惊胆战。   “这不是普通的狼,驽尔!”塞罗对着驽尔喊,风将他的声音灌回喉咙,“该死,我们被围住了!”   不光是狼,荒野当中其他动物,也在像驽尔和塞罗靠拢。现在,他们与整个东部平原为敌。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想要杀了他们。   “别怕,”驽尔拿后背用力抵住塞罗,“它们只是被控制了,我来对付施术者。这些动物,你来对付,但不要勉强。”   “嗯!”塞罗用力点头,催动暗影能量将末日柳枝进化到刺剑状态。他手中神器的在昏黑暴风雨当中光辉闪耀,给了他无与伦比的信心和希望。   “在我的怒火面前——!”白熊浑厚的嗓音在荒野当中回荡,他似乎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似乎每一个方向都站着施术者,“荒野也要瑟瑟发抖——!进攻——!狼群——!”   狼群咆哮着,向着塞罗飞扑而来。   塞罗和驽尔背靠背,不断地应付它们的进攻。他们如同陀螺一般,一边攻击,一边旋转,不断地变幻位置。这是驽尔的策略,他是对的——因为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总是有藤蔓试图来绊住他们的脚。   狼群根本不是两名暗影行者的对手,冲上来的狼没有一匹可以在他们刀下存活。可是……狼实在是太多了,塞罗甚至怀疑,是不是白熊把整个东部平原的狼都给弄到了这里。他发誓他起码打倒了四十匹,暴风雨当中都带上了血腥味。   可更多的狼还在前赴后继。   “该死!”塞罗手上感觉到一阵刺痛,他的胳膊被抓伤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驽尔,你还没有找到他吗?”   驽尔沉默地挥动疫病蝴蝶,两把弯刀在他手上几乎密不透风,就连雨水都没有办法弄湿他的衣服。   “驽尔?”塞罗又一剑刺穿一匹狼的喉咙,没好气地冲着驽尔大喊,“你又不理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   “专注!男孩!”驽尔割破一匹狼的肚子,挽住塞罗的胳膊,带动他的动作闪避。“记住那个口诀,你要专注起来!”   专注,这个口诀,塞罗想起来了。   对,他要专注。   荒野当中的干扰实在是太多,如果被混乱的场面所迷惑,那么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到施术者的位置。   他需要专注,如同捕捉蚊虫的青蛙一般专注。   充满恶意荒野、肆虐的暴风雨、无穷无尽的狼群、从地下冒出来的藤蔓……这一切都是来源于魔法的干扰,让他们疲于应付,而不是去找到真正可以战胜对方的方法,那个致命要害,就是施术者本身。   专注……   塞罗做得到,他一定要做到!   不然他很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当塞罗沉下心来,他眼前的一切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即使是冷雨打进他的眼睛里,他也可以忽视那冰冷的疼痛感。   他需要专注于寻找施术者的位置,而不是疲于应付不断对他们进行攻击的狼群。   鸟儿在天空鸣叫,狼的爪子踏上泥土,啪嗒啪嗒直响。这些都是障眼法,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的东西,不必要,不需要太过于在意。   专注,专注,专注……   感受所有恶意,最大的地方,最重要的来源。   很快,那些狼群、藤蔓和鸟儿,雷鸣、风声和冰雨,对于塞罗来说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它们并没有对他散发出来极大的恶意,相反,这些东西像是死物一样,和某人对着他们丢过来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塞罗跟随着驽尔旋转,两人的动作如此协调。他们好像共用一个身体,有四条腿和两对胳膊。   “那里——!”驽尔出声的同时,塞罗也感觉到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遁入暗影,如同黑色闪电一般,飞速掠过藤蔓丛生的草地。塞罗在暗影当中,看见了驽尔,驽尔也看见了他,并瞥了他一眼。   那是来自于驽尔的眼神鼓励,即使是不用说话,塞罗也明白他的意思——做得好,男孩。   驽尔的鼓励,让塞罗瞬间变得自信起来。他们并肩而行,不用半秒时间,就冲到了一块大石头面前。他们同时遁出暗影,疫病蝴蝶和末日柳枝同时给了那块石头一下。   不同的是,塞罗是真的下了狠手去刺。而驽尔,依旧是用的刀柄。   那块石头猛地震颤,从里面发出令人悚然的哀嚎。塞罗与驽尔同时后跳,接着后空翻,再翻滚几圈稳住身形。他们的动作如此整齐划一,好像是有人在那里安放了一面镜子,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镜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   让塞罗没有料到的是,那块石头流血之后,并没有立即化为人形。暴风雨减弱了一些,狼群和动物还有藤蔓都停了下来,仿若失去了灵魂一般在他们周围游荡。   令人惊异的景象在他们面前出现——那块石头竟然长出了长长的鬃毛。它转了个身,一头硕大的白色巨熊出现在他们面前。   “嗷——!”   白熊的咆哮在颤动荒野,它举起前爪,站立起身,又重重地排击地面。   地震了,至少从塞罗的脚下传来的震动,和地震无异。他们脚下的大地如同海面上的波浪一样翻动,即使是塞罗,也需要蹲在地面上,才能勉强保持住平衡。   地面上的颤动还未停止,狼群和鸟群还有藤蔓,又向他们围攻过来。塞罗蹲在地上,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发挥末日柳枝的优势,反而因为刺剑太长,而处处受到制约。   驽尔站在波浪般起伏的草地上,如同风中当中一株顽强的白桦树。他白色的衬衣在昏暗暴风当中,闪耀着美丽的光辉。他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他脚下的大地疯狂扭曲。但他却浑然不动,他稳稳地站在那里,仿佛自从天地诞生之初,他就应该在那里。   来自于白熊的攻击,前所未有的猛烈。驽尔却丢掉了他的武器。   “不许你……”他的眼神,变得仿若从海底喷发出的岩浆,被高空当中的冰雨所凝固,“不许你,伤害塞罗——!”   疫病蝴蝶的双刀一接触到地面,立即如同黑色喷泉一般喷射出大量暗影能量。这能量比之前对付铁拳的能量更为巨大,更为浓厚沉重。如果说,在对付铁拳的时候,驽尔使用的暗影之力如同湍急的溪流,那么现在从地底喷发出来的暗影能量,则是海面上的巨浪。   黑色巨浪汹涌奔腾,它们从地面汇聚到驽尔背后。他手上的绷带四散开来,那些暗影蝴蝶如同奔流到海的河水一般,也汇聚了进去。   驽尔长出了翅膀,漂亮的而又巨大的黑色翅膀。比塞罗见过的那个暗影巨兽——那个没有触须的无限符号蝴蝶——更加令人震撼。   驽尔的身体显得从未有过的高大,他似乎充满神性,好似从远古而来未知之神明,降落在塞罗面前。他的翅膀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燃烧,将任何要靠近他们的东西都化为灰烬。   冰雨在空中嘶嘶作响,狼群甚至还来不及哀嚎一声,立即化为粉尘。而在驽尔脚下,大地停止了颤动,在他脚下化为一片焦土。鸟儿们纷纷坠落,无一变成粉碎的黑色焦炭。   “我说过……”驽尔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神圣,好似从远古时空当中传来的回响,在空气当中回荡,“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塞罗——!”   黑色火焰呼啦啦燃烧,驽尔带着他的翅膀,贴紧地面飞行,留下一道烧焦的痕迹。好似大地上的一道刺目的疮疤。   塞罗简直看呆了,他的眼睛几乎都要跟不上驽尔的动作。   白色巨熊疯狂吼叫,并不是因为他在施法,或者是想要反抗。   那只是单纯的惨叫。   驽尔侧身站在白熊面前,单手撑住白熊的额头,就可以让他没有丝毫办法反抗,甚至是挣扎和言语也不能。   风雨停歇了下来,光柱如同利剑一般刺破层层叠叠的乌云。它们落在被风暴雨肆虐了一整晚的荒野之中,神圣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塞罗想起来穿过圣光明教教堂窗户玻璃的光,照在地面上。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么圣洁。而现在这些刺破乌云的光束,比人为建筑制造出来的假象,圣洁何止百倍。   光柱照在驽尔身上,他撑着白熊额头的手,烧焦了白熊的毛发。他低着头,柔顺下垂的银色长发遮盖了他的面孔,让塞罗无法看得很清楚。   “滚,滚回去……”驽尔的声音在荒野当中回荡,他的话,此刻如同神谕一般,神圣庄严,且不可抗拒,“滚回去——!”   强大的音爆吹飞了白色巨熊。起码有上千磅的白色巨熊,就好像毛绒玩具一般,被驽尔轻易地丢了出去。随着白熊的离去,荒野顿时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地上的焦痕,塞罗肯定会以为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只说不过是个噩梦。   塞罗眨了眨眼睛,看着沐浴在光芒当中的驽尔。他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迅速熄灭,又变成两把弯刀当啷两声掉落在地。当光柱扩大到武器上时,暗影卷动两把弯刀,恢复了指甲刀般小匕首的样子。   驽尔身上的蝴蝶纹身没有再回到他的胳膊上,甚至连那些绷带也没有。可能那些绷带已经在黑色火焰当中烧毁了也不一定。   “驽尔?”塞罗凝视着驽尔,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刚刚驽尔刚刚的气势早已不复存在。他的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双眸根本没有焦距。好似刚刚那些黑色火焰,燃烧了他的灵魂。   塞罗还没有开口第二次呼唤他,他就倒了下去。   就在塞罗面前,突然闭上眼,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塞罗被吓到了,丢下末日柳枝,猛冲到驽尔面前。他把驽尔的身体翻了过来,试探了一下鼻息——还好,驽尔还活着。   摁住狂跳不已的心脏,塞罗吃力地将驽尔抱了起来,让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向着昨天晚上他们藏身的山洞,一步步挪过去。   “该死,你这个家伙还是这么重!”塞罗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只恨自己走得不够快,“啊!你以后可要补偿我!讨厌鬼!我这是第二次救你啦!”   驽尔的身体很烫,可是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这让塞罗犯了难,他不是什么专业的医生,也不想犯以前给驽尔包扎,导致他发烧的错误。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刻,驽尔竟然眨了眨眼,自己醒了过来。   塞罗喜出望外,跑过去把他的脑袋放在膝盖上,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   塞罗:啊啊啊啊啊——!死白熊,臭白熊,我要打死那个电灯泡!   驽尔:好。   白熊:瑟瑟发抖。   抓狂的塞罗: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让你破坏我的好事!让你来当电灯泡!   白熊鼻青脸肿,扭屁股就跑。   驽尔:……(看来以后不能惹恼他)   ======================   日万写得很辛苦的,小天使们看完之后留个言啊。   说几句真情实感的话,我入v之后,看着人一天比一天少,好难过的。   我今天和基友说,有想要砍大纲完结的念头。   就是不打白熊了,直接让他们逃出生天大结局,前面的那些伏笔也不要了。   基友安慰了我,说是小天使或许是在养肥呢?   我不知道小天使们是不是在养肥啦,但是我就一点点,小小的愿望。   希望小天使们在看了之后,能够告诉我一声,说你们还在。 第34章 更加直接地感受你   塞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驽尔。在他的印象当中,驽尔总是一副强大且坚不可摧的样子。现在,他头枕在自己大腿上,说话的声音仿佛空气通过小窗户发出的风声。   “哨子……”驽尔气若游丝地说。   “啊?”塞罗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胸口摸索一番,发现哨子根本不在那里。“糟糕!你等我一下!”塞罗兔子似地蹦起来,趴在地上好一阵翻找,“在这里,驽尔。”   他刚刚起来得太急,完全没有注意到驽尔的后脑勺撞在地上。幸好驽尔的脑袋有够硬,才没有和西瓜一样撞破。只是,从他那张面容憔悴的脸上展现出的表情,证明他并不享受这样的待遇。   塞罗赶紧跑过去,把驽尔的脑袋重新放在腿上。“抱歉,抱歉,驽尔。”塞罗的手忙脚乱地用小手胡乱拍打掉驽尔头上的尘土,急切地爱抚他苍白的脸颊。邀功般地把哨子放在他眼前晃动,“驽尔你看!我找到哨子了!”   即将熄灭的营火照着驽尔的脸,让他看上去满脸病容。“你……”他虚弱地抬手,轻抚上塞罗手臂伤口旁边的皮肤,“受伤了……”   若不是驽尔提醒,塞罗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臂上还有伤口。他明明以前都怕疼得要命,只要皮肤出现一个小口,他都会乱叫乱嚷个不停。而现在,他不仅忽视了手上的伤口,还因为搬运驽尔,让伤口有一点撕裂。   明明应该疼痛难忍,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是啊……”塞罗伸出指尖碰了一下,立即痛得嘶声,“没关系,一点都不痛!驽尔你哪里不舒服?”   驽尔指了指哨子。塞罗明白他的意思——召唤愈伤蝴蝶。   嘟嘟——!   随着清亮的哨声,黑暗被彻底驱散。   天亮了。   在自然的光芒当中,愈伤蝴蝶果然是散发着黑色微光的形态。它们停留在塞罗受伤的胳膊上,很快就治愈了塞罗的伤口,而后,化作一道黑烟失踪。   “嗨!你们还没治疗驽尔!”塞罗想要抓住一只,却只抓到一手的黑烟。他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低头看向虚弱憔悴的驽尔,“该死,它们不听我的话!钉起来做成标本算啦!”   “这是个教训……男孩……”驽尔缓缓开口,好似久病不愈的病人,“不是愈伤蝴蝶可以治疗……”   “什么教训?”塞罗抱住驽尔的头,低头凝视他。   驽尔闭着眼,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就在塞罗以为他已经睡过去时,驽尔才说:“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好吧……”塞罗嘟着嘴,瞥了一眼即将熄灭的营火,“我去弄点柴火。”   “不……”塞罗还未起身,就抓住胳膊。从抓住他的手上,传达而来的力量,并不是十分强大。驽尔似乎用尽了全部力量,他现在的力气还比不过一个十岁小孩,“别走……扶我起来……”   塞罗将他扶着,靠墙而坐。驽尔蜷缩双腿,把脸放在膝盖上,手臂垂在两侧。“你要记住……”他虚弱地开口,伴随着胳膊的轻微抽搐,“男孩……暗影之力……有危险……不要过度……使用它……”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喘息片刻,看来真的是累得不行。   “是的,我记住了!”塞罗飞快地回答,一屁股坐到驽尔身边,“你也知道对吗?”他咬了一口下唇,语气当中满是怨恨,“该死,白熊也知道啊!对不对?他看起来很了解你!明明知道你和铁拳打过,消耗了很多力气。还背着我走了那么远!”   驽尔没有再开口,他闭着眼睛,银发柔顺下垂,搭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驽尔……”塞罗手撑脸颊,静静地看着驽尔的睡颜。这一刻,驽尔那张虚弱而又憔悴,且布满疲倦的脸上,却有着难得一见的安详。“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事情,你都可以为我而做。为什么你就不能亲口对我承认你喜欢我呢?”   “我下次……”本来塞罗以为睡着了的驽尔却低声回答,“不会再放过你……”   塞罗吓得背后肌肉紧绷,生怕驽尔再跳起来对他乱来。可是驽尔这次真的是睡着了,好久都没有动一下。为了确认,塞罗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   没动。   好吧,他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塞罗靠在驽尔身边,闭上眼睛就觉得犯困。干脆和他一起睡过去。   他们在这个洞穴内呆了一整天,塞罗寸步不离地呆在驽尔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阳光照射进洞穴内,照在的驽尔胳膊上,让他看上去苍白得几乎透明。   塞罗不敢离开驽尔去找柴火,或者去给他弄水。放着昏迷的驽尔离开,他一刻都做不到。到了晚上,天气有些冷,他把他们的衣物一起盖在身上,紧紧地靠着驽尔。   但是,这还不够。   驽尔在出冷汗,还在发抖。他嘴里不断发出梦呓一般的轻哼,双臂抽搐颤抖——那些暗影蝴蝶,整天都没有回到他胳膊上——甚至,塞罗听见了他微弱的呻、吟。   塞罗从未听过驽尔呻、吟,即使是在□□遭受了巨大创伤时也没有。这些微弱的呻、吟,让他的内心止不住地发慌。   以前塞罗并不信仰任何神明,现在他向所有知道名字的神明期待——希望驽尔会没有事。   紧皱的眉头,显示出驽尔正在经历极大的痛楚。他的嘴唇都没有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色彩一般。   洞穴里已经没有柴火可以燃烧,塞罗的目光落在驽尔那一套世界蛇兄弟会的制服上面。曾经代表着驽尔的过去的衣服。   他心一横,将那些衣服一件件丢入火中。   皮革烧焦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却可以带来一丝温暖。塞罗用驽尔的外套遮住他的鼻子,靠着他渡过了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温馨黑夜。   当晨曦再度刺破黑暗,驽尔从睡梦当中醒来。塞罗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流着涎水,睡得正香。驽尔的目光柔和下来,擦掉他嘴角的水渍,轻声呼唤。   “醒醒,小懒猫。”驽尔低下头,柔声在他耳边说,“太阳已经很高。我们得离开这里。”   塞罗睁开迷惘的双眼,不解地盯着驽尔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驽尔!你醒了!你没事了!太好了,你睡了一整天,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样睡下去呢!”   “嗯。”驽尔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塞罗发现,他的暗影蝴蝶,还有那些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手上。“我没事。不过你很快就会有事。”   听见他还在开玩笑,塞罗既难为情又高兴。“你口渴不渴?”他跑过去把水壶拿起来,对着驽尔狡黠地坏笑,却在驽尔伸出手时把水壶拿着放在唇边,“你想喝啊?不给你!”   驽尔无奈摇头,看着塞罗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吞下几大口水,得意地冲他挑眉。   水壶被丢弃在地,里面没有饮尽的清水潺潺流淌,湿润了洞内黄土。塞罗鼓着腮帮子,和秋天里储藏食物的松鼠一样。他扑进了驽尔怀中,歪头寻到对方干裂的唇瓣,   清凉的水从塞罗柔软的唇瓣中徐徐渡入,一条灵巧湿滑的舌头趁势钻进口腔,以生涩的技巧轻易挑起来炽热的火焰。   两人的鼻息逐渐粗重,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了一起。   清水顺着嘴角溢出,流满下巴。   舌头小猫般的轻轻舔舐对方的唇瓣,把那些裂纹舔到消失不见。塞罗终于舍得放开那柔软的嘴唇,恋恋不舍地分开。   “多好的蜜酒。”驽尔抵住塞罗光洁的额头,拇指轻轻摩挲他精巧的小下巴,轻柔地为他拂去水渍,“我应该感谢你,不是吗?”   “什么蜜酒?”塞罗不解地吧砸吧砸小嘴,哪儿有什么蜜酒味道,分明只是清水而已啊!“这下可真的完蛋啦,驽尔你的味觉出问题了。是清水,清水啊!”   “不,没有。”驽尔轻轻在他的红唇上啄吻一口,“如果,仅仅只是清水……为何会如此甜蜜,又如此醉人?”   驽尔缠绕着粗糙绷带的拇指轻轻揉搓塞罗红透的耳朵,塞罗低下头,敏感地颤抖躲闪,轻轻的喘息撩拨着驽尔的心房:“我……我把你的衣服烧了,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驽尔手指瞬间僵硬,顺着塞罗的目光,看见灰烬当中的皮衣。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塞罗吐了吐舌头耸肩,“没柴了……所以……”他一边说,一边悉悉索索地往后退,顺便还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谨防挨揍,“嗨,你不能怪我!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冷啦,你又一直抖个不停。看在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的份上,你不能打我!”   “你不把‘孩子’都烧掉了吗?”驽尔冷冷地靠近塞罗,利用高大的身形,轻易把把小家伙给逼迫到了墙壁的边缘。“现在,不要拿‘孩子’当盾牌。”   “对,对不起……”塞罗难堪地不住搓手,“我不希望你讨厌我,我……”   “嘘——!”驽尔的食指压上塞罗开阖的唇瓣,温柔地在上面轻按,“不,你做得很好,男孩。我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真的吗?”塞罗不可置信地眨巴眼睛,“我还以为它们对你很重要。”   “是的,以前很重要。”驽尔说,“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白茫茫的……灰烬……”   塞罗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给猛地揪住,打内心为驽尔觉得难过。他抓住驽尔的胳膊,发自内心地真诚道歉:“驽尔,对不起……我要怎么补偿你,你才会感觉满意呢?”   “补偿?是的,你可得好好补偿我。”驽尔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满脸通红,“不用担心,男孩。没有了那一身皮,我们可以是任何人,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塞罗抬起眼,仿若有群星在琥珀中流动,“我只想去有驽尔的地方。”   “你的道歉听起来真是有够奇怪,没有小无赖一样的语气,真让我不习惯。”驽尔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耳垂,柔声说,“我得先去找宝藏,带着金子去加圣斯通城过冬至节,然后……”   “然后?”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塞罗满心希望,满脸笑容,与驽尔再次上路。   驽尔说,他们打倒了蜜桃、夜羽、铁拳与白熊,世界蛇兄弟会暂时无法派遣其他刺客来追杀他们。除非教父离开耶梦伽罗,亲自来找他们。但是,那种可能微乎其微。至少在驽尔的二十多年刺客生涯当中,教父一次都没有过离开耶梦伽罗的先例。   比起来叛逃的暗影行者,整个“组织”显然重要得多。   塞罗的心情因此轻快不少,一路上缠着驽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特别是关于为什么驽尔要在镇子上抛下他,让他跌倒到泥塘里面那狼狈。   驽尔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对他说出来实情。   当时,塞罗睡得太死,以至于世界蛇的刺客跳进窗户都没有发觉。驽尔和铁拳打斗时,铁拳曾经讥笑过他们。   “蝴蝶啊!你带着这小家伙,一直逃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你们,终将迎来死亡,世间,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那你怎么回答的?”塞罗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   驽尔顿了顿,平静地说:“我告诉他——不用你来提醒我也知道。”   “我不信!”塞罗不满地鼓起脸蛋,抱住自己的胳膊,甩开腿用力踢开沿途的石子儿,“世界这么大,怎么会有没有两名男人的容身之处?就像驽尔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们可以是任何人!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幸福快乐,直到永远!”   “你当这是童话故事吗?”驽尔嘴里冷淡,内心却不由得有些动心,“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地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驽尔,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睡前故事。”塞罗兴奋得脸蛋红扑扑,他挥动手脚,夸张地做了个滑稽的动作,“要是我以后有孩子,我一定会给他们将我今天的冒险经历。就当做睡前故事来讲!故事的结局就是——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地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很好。”驽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的一切愿望,都终将实现。现在,先来实现你发财的愿望。”   “那还不如先实现另一个,最简单的这个。”塞罗抬起手,将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一边后退一边歪着脑袋冲驽尔笑,“驽尔,嘴里说不出来,用行动吧!做看看这个‘爱心’的动作。来吧,告诉你爱我。”   “这是什么‘爱心’?”驽尔皱了皱眉头,对他的幼稚把戏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心脏才不是这样的,如果足够新鲜,它们在你的手中时,还会砰砰跳动。”   “你的话让我感觉不舒服。”塞罗学着驽尔皱眉,把脸拉得老长,“特别是你用这样的表情——来说话,真让人觉得背后发冷。”   “我也这样觉得。”驽尔冷冷地回答,他的面色变得阴沉不定。   经过一个星期的跋涉,两人终于到了曾经新月王国的首都遗迹。   这地方阴森得要命,塞罗想起来他以前被卖给送葬者时,他半夜被叫起来,到墓园去挖尸体的时光。漆黑夜晚,长明灯火幽幽,冤魂野鬼在废墟当中游荡。而这里,则是亡者的国度,死亡徘徊之地。它比塞罗所知道的任何墓园,都缺乏生命的气息。除了他和驽尔两个活人,连一只虫子都看不见。   空中灰蒙蒙的,自始至终飘散着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塞罗抬起手接住一片鹅毛大的雪花,它并未在他的手心融化,而是就飘落在此。   不,不是雪。   这根本不是雪。   这是什么东西剧烈燃烧过后,所剩下的余烬。   “空中在下灰!”塞罗惊讶地对驽尔说,“这是什么地方?”   “灰烬山岭。”驽尔说。   它原本的地名已经被人遗忘,只剩下茫茫灰烬。   所以,这里叫做——灰烬山岭。   穿过建筑物的残垣断壁,驽尔带着塞罗择路而行。那些漂亮的廊柱,精美华丽的喷泉,长条石阶……都被覆盖在了厚厚的灰烬当中。塞罗踩着地毯一样的白灰,惊讶地四处张望。   即使只剩下如此残破的遗迹,也不难想象这座城市曾经是多么繁华和辉煌。   他们走到了城市的制高点,从破损的吊桥跳进城堡。驽尔似乎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他带着塞罗一路向下,来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祈祷室。没有窗户和玻璃,也没有蜡烛,即使是大白天,这地方都黑得要命。   塞罗不止一次地庆幸,他虽然嘴上嫌弃麻烦,还是听话地带着火把和驽尔下到这里。   经过大火劫掠的城市,即使是在地下室也无法幸免,相反,这一带是烧毁最严重的地方。石墙扭曲变形,如同融化的蜡油。很多地方的墙壁已经倒塌,露出支撑城堡的泥土。这间地下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看不起来它原本的模样,被烧成灰烬的长凳依旧按照它们原有的位置排列着。   驽尔在地上走来走去,踢开那些灰尘。他看似无意义的举动,很快让走了一天路的塞罗犯困。   “我说,能明天再来打扫吗?”塞罗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驽尔,我的耳朵都要打哈欠到裂开啦!我说,我们找个能够睡的地方吧,我看城堡里还有不少完好的房间呢。”   “可是那些房间里没有新月王国的宝藏。”驽尔头也不抬地继续踢灰,飞扬的灰尘,很快将他的身影弄得一片模糊。“不然你先去睡觉……啧,找到了!在这里!”   听见找到了宝藏,塞罗双眼一亮,原本的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连蹦带跳地蹦跶到驽尔身边,挥舞双手驱赶空气中的浮尘:“在哪儿?宝藏在哪儿?”   “在你脚下。”驽尔不悦地皱紧眉头,轻轻推开兴奋的小猫,“你踩着入口了。”他瞥了一眼蹦起来的塞罗,语气冷淡眼角带笑,“看来你的效率比我高。”   塞罗低下头,看见灰尘下露出的暗色金属。“不是黄金,”他简短地评价,“看上去不值钱,也没有好的办法来搬运它。”   鲜血滴落到金属上,瞬间让它发出暗色红光。塞罗惊讶地抬头,看着割破手的驽尔,把更多的血滴在暗色金属上。   很快,金属的轮廓变得清晰,血液造成的红光,形成精美纹章图案。   太阳在中间闪耀,星星围绕着它,最外面是一轮弯曲的新月,好似刚刚剪下来的指甲。纹章缓缓转动,地板轰隆隆作响。地面就在他们面前打开,露出几道阶梯,通往黑洞洞的地窖。   驽尔用绷带缠好伤口,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说:“拿上火把,我们下去。”   他走在前面,塞罗紧跟其后。台阶比塞罗想象当中更加漫长,那是一条向下的旋梯,他们就和拉磨的驴子一样围绕一根大柱旋转。向下的路并不好走,很多阶梯都有烧毁的迹象,塞罗好几次都一脚踏空,差点扭到脚。   如果不是驽尔每次都可以及时扶住他,他早就和个皮球一样顺着阶梯滚下去了。不过塞罗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用一直在这该死的阶梯上没完没了地走个不停。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一条长长的通道前。   “这里真的会有宝藏吗?”塞罗抬头环顾,四周有无数石头——断掉的石头,碎裂的石头,融化的石头,镶在泥土里的石头,各种各样的石头。植物的根茎和藤蔓拱开岩石和泥土,暴露在空气中。幽暗狭长的通道错综复杂,充满岔路口,似乎永无尽头。   “我听说,只有‘无地王’才能找到新月王国的宝藏!”布满地面的碎石子踩上去有些疼,塞罗又累又困又无聊,嘟着嘴开始抱怨起来,“这下去是什么地方?地牢?”   “你听说?”驽尔举着火把,四下查看周围的情况,“看来你知道得比我知道的还多。”   “斯刚第王国谁不知道!新月王国毁于大火,只有王国继承人得以逃脱。他继承了王位,有世界上最多的金子,却没有一寸土地。”塞罗的清亮的声音撞上墙壁,又弹回来,在寂静的空间中产生无数回声,“驽尔,我想我们这是迷路啦!你真的知道路吗?”   “我十八年之前来过这里,大概那时候你还没出生。”驽尔轻轻抚摸墙壁上断裂的石头,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应该不远了……”   塞罗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啊!你这话已经说四次了!我走不动啦!如果你不打算背着我,我一步都不挪!”   驽尔瞥了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的塞罗,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别耍脾气,男孩。”驽尔一手揽住他的腰,轻松地把他扛在肩膀上,“你得到了一顿打,我会记住的。”   塞罗晃动两条小腿又蹬又踢表示抗议,给屁股上换来重重的几巴掌,只得委屈巴巴地老实了下来。“驽尔你是个混蛋!你虐待我!”手肘撑住驽尔的后背,塞罗托着自己的脸蛋,满脸都是无辜,“啊!我这几个星期,把我这辈子要走的路都走完了!”   “你的路还长。”驽尔停下脚步,将塞罗放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拿着火把,我来开门。”   塞罗眼巴巴地看着驽尔,一手持一只火把。他们正处于死胡同的尽头,面前仅有一堵墙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里都不像有“门”的迹象。   与一路上的残桓断壁不同,这堵墙完整得令人生畏。驽尔扫开蒙尘墙壁,扬起大片灰尘,呛得塞罗咳嗽个不停,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涌。   “你可以后退一点。”驽尔头也不回,仔细在墙壁上摸索。   塞罗打了个哈欠,就在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进展时,驽尔撬开一块砖,伸手往里探去。墙壁发出轰鸣,从两边打开。塞罗吃惊得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因为——里面是一扇门。   巨大的铁门布满繁复花纹,看上去好似某种古老的符号。火炬给幽暗的金属镀上一层红光,大门中间有一个硕大圆盘,一环套一环,好像一把大锁。驽尔转动圆盘,金属互相摩擦,发出咯咯哒哒的声响,在空旷静谧的通道中回荡。   机械和金属的声音,轰隆隆作响。门开了,大片尘土自他们脚下飞扬而起。   如果门后还是一道门,塞罗肯定会现场发飙。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空旷的大厅,以及反射出火光的……   黄金。   大量的黄金。   一整间屋子的黄金。   塞罗从未见过如此数量惊人的金子,堆得和小山一样。连绵起伏的金色山丘,好似海面上的波浪。它们经受过高温和大火的劫掠,融化之后再度凝固成型。   “我的天呐!黄金啊!驽尔!好多黄金!”   亮闪闪的金光简直要刺瞎塞罗的双眼,他兴奋地对着驽尔挥动胳膊,大笑个不停。“这么多金子!我们要发财啦!”他留下一连串清亮的笑声,一溜小跑爬上金山,试图想要抓起来一把,但金子凝固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办法拿得动,“嗨呀!这东西要怎么拿走呢?”   “你可以用匕首戳一些下来,”驽尔将火把戳进墙上的洞里,双手抱臂看着欢天喜地的男孩,“你愿意拿走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搬得动。”   “哈啊——!你是无地国王!”塞罗拍拍巴掌,躺下在金山上打了个滚儿。他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下地,拍拍屁股站起来冲到驽尔怀里,踮起脚尖亲热地抱住驽尔的脖子,“我的国王陛下,这些都是你的吗?”   “不管外界传言怎么样,我可没有继承什么王位。”驽尔拉住塞罗的小脸轻轻揪扯了几下,“不过,要打开金库,确实只有拥有皇室血脉人才能办到。若是我被视作它们的合法所有者,我将它赠予你完全无可指摘。男孩,去拿金子吧,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塞罗用力点头,跑到金山旁边,咬住舌尖拿末日柳枝戳来戳去。他以前所未有的热心干活,把弄下来的金块放进他的围裙里。   驽尔站在他身边,为他手持火把,照亮黑暗。   一小时之后,塞罗用围裙抱着一大包大大小小的碎金块和驽尔一起离开。他们刚刚走出金库,两道门在他们身后轰隆隆关闭,他们走上旋梯,通过地板上的暗门,暗门快速关闭,恢复打开之前的样子。   塞罗这次也有帮忙,弄了一些灰烬堆在暗门入口处。   新月王国的宝藏,再次埋藏在灰烬之中。   夜晚降临,他们选择了一间空旷的大厅来过夜。如果塞罗猜测得没错,这里应该是王座厅。灰烬下隐约可见的彩色石头镶嵌在地面,组成了复杂精美的几何图案。漂亮的大理石柱子倒塌在地,将房间分割成两个区域。满月辉光透过破碎倒塌的穹顶洒满房间,为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圣洁的微光。   “我还以为你会拿更多。”驽尔没有生火,因为整座城市早已没有任何可供燃烧的东西。他坐在王座之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手撑脑袋,与房间融为一体。   “驽尔不是常说——贪心没有好结果吗?”将尽快打包好,塞罗掂了掂它们的重量,“这些有好几十磅啦!只要不过度挥霍,我用上几辈子都用不完。驽尔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呢?”   “人只有一辈子。”驽尔说,他看上去阴郁而又哀伤,似乎沉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我的老师提摩西说得很对,人生,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男孩,我想离开这里,去遥远的南海。”   “你想去打鱼吗?”塞罗满脸微笑,一屁股坐到王座旁边的台阶上,抬眼望向驽尔,“啊,真是难以想象,驽尔打鱼会是什么样子!”   “不,或许我会种地。”驽尔伸手摸了摸塞罗的发顶,看他像小猫一样在自己膝盖上蹭来蹭去,“我的老师提摩西告诉过我,南海很温暖,终年鲜花盛开。我或许会找个地方住下来,门前种上花,住在鲜花盛开的房子里,出门就可以看见大海。”   “我们可以从加圣斯通城坐船走!”塞罗满意地拿脸颊蹭驽尔的膝盖,乖巧的模样惹人疼爱,“驽尔,你会带上我一起走的吧?我们去开个酒吧什么的,在酒吧门口种上花!或者买下一座岛屿,开荒农场!”   “我还以为你拿了钱,会想要去过自己的生活。”驽尔爱怜地轻抚塞罗的脸,“男孩,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过你自己的生活,而不必刻意讨好我。我不阻拦你跟着我,但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我天生如同水面浮萍,漂泊难定,你不一定要过那样的生活。若是你想要在某地停下来,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去看你。”   笑容凝固在塞罗脸上,他颤抖着嘴唇,眼中泪水满溢:“真是难以想象,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驽尔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还想着——要将我推向没有你的、遥不可及的远方!每次你这样说,我的心都在颤抖!我不太聪明,也不知道星星里隐藏着什么天命……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   “我很明白我心里在渴求什么!我渴求着你,渴望着你!如果你不能够属于我,我的心会支离破碎的!从第一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事实。我花了很长时间,让我不去忽视我的内心。我不能忍受和驽尔分开!只要想到我们分开之后,去亲吻你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就嫉妒得发疯!”   “我一直都想,做驽尔的另一半翅膀!那个无限的符号,代表‘疫病蝴蝶’的符号,代表驽尔的符号,不就是两个圆圆的‘零’靠在一起吗?我一个人,什么事都做不了。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变成无限,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我渴望你的救赎,并且也得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驽尔这样,真心诚意地对我好。”   “驽尔,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若是你不能够确定将来,为什么现在不能好好爱我?!我不需要你对我承诺你永远不离我而去,只要你现在,能够告诉我——你爱我!只是这一点,你都无法办到的话,那么,你至少……用行动来告诉我啊!”   塞罗敛下睫毛,双手捧住驽尔的手。他动情地亲吻驽尔的手心,通红的脸蛋在对方手里摩挲:“我不是不知道危险。可我为了驽尔,就算前面是燃烧着地狱烈焰的悬崖峭壁,跳下去即将万劫不复,我也会笑着跳下去!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塞罗抬起头,紧紧抓住驽尔的手腕,放在他的胸口,摁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不管你是‘驽尔’,是‘无地王’还是‘疫病蝴蝶’,你都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国王陛下,请让我,成为你的人吧!”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塞罗红着脸,害羞地解开外套,拉开衬衣的绳子。他住手驽尔的手,放在砰砰乱跳的心脏上,“我的身体,将永远是你的私人领地。”   “别难过,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面对如此情真意切的告白,驽尔再也忍耐不住,将泪汪汪的小可怜一把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劈头盖脸吻了下去。   塞罗被吻得喘不过气,颤抖着肩膀反抱住驽尔坚实的身体。   他能够感受到驽尔,坚实的身体好像是冬日暴露在外的石头一样冷酷无情。可这块石头下,天知道隐藏了多少火热的岩浆。情感如同火山喷发般一发不可收拾,二十多年之前灰烬山岭中的那场大火,似乎烧进了塞罗脑袋里。他仰着脖子,拼命地将胸腔当中过多的热量一点点挤压出来,他在燃烧,他的身体,他的脑子,他的神志,他的灵魂,他的欲望……他的一切都在燃烧。   塞罗热得要命,仰着脖子拼命呼吸。驽尔灼热的呼吸打上他的面庞,炙热的吻落在脸颊上。配合着驽尔的动作,塞罗胡乱地拉扯开自己的外套,随手丢到一边。他感觉身体忽然一轻,原来是被抱了起来。   驽尔动作轻松跃过横在房间中央的大理石,如同对待易碎品一般,将他轻放在另一个王座上面。   “这是王后的座位。”驽尔单腿跪在他面前,微微抬起头凝视他,目光近乎于虔诚。   “是的,我的国王陛下。”塞罗声音哽咽,却幸福得眩晕,“我是的你了。”   无限缠绵悱恻的吻,覆上塞罗娇艳欲滴的唇瓣,驽尔伸手摸上他的肩膀,却遭到了拒绝。   “等,等等……”塞罗缩了缩脖子,推开驽尔,“绷带……不要……感觉好粗糙。我希望能够更加直接地感受你。”   “如你所愿。”   绷带滑落在地,暗影蝴蝶在他们周围飞舞,于黑暗当中散发微光。驽尔轻柔地爱抚着塞罗的黑发,直直地凝视着塞罗那双含泪的琥珀色眼睛。   【圣光术】   “你是我的了。”塞罗说,“我们现在,是无限了。以后,会有无限可能吗?”   回答他的,是驽尔的行动。   有时候,行动会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有力。塞罗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驽尔的态度。即使无法用言语表达,也可以通过眼神,通过动作,甚至通过他的呼吸频率来确认。   塞罗眼中饱含泪水,刺得他眼角有点疼,但他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圣光术】   今晚,塞罗接受来自于驽尔的一切。   尽管也有难受的时候,但他依旧用尽最大力气去拥抱驽尔。   沉浮之间,他所敞开的,是心灵,所拥入怀抱,是灵魂。   这一夜,他们终于拥有彼此。   直到第二天醒来之后全身酸痛,塞罗才开始后悔。   昨天晚上纵情的结果,就是现在他腰痛,屁股痛,腿痛,嗓子痛,那里也痛……总之全身上下都痛!   “痛——!该死!我下次看见加菲尔德那个家伙,我一定要宰了他!”双手撑住自己的后腰,塞罗恶狠狠地磨牙,“什么叫狗屁‘极致销魂体验’啊!这个骗子!痛死了。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会放过谁?”驽尔拿着水壶从破洞窗户跳进来,吓得塞罗赶紧捂住小屁股,蹭蹭蹭往后退。   ※※※※※※※※※※※※※※※※※※※※   塞罗:呜呜呜,我的屁股要破了嗷——!   驽尔: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塞罗:你下手也太狠了!混蛋!我的屁股破成两瓣啦!   驽尔:你的屁股本来就是两瓣。   =========================   终于推倒了啊哈哈哈哈!   谢谢小天使们还在。   这本来是应该昨天发的章节,因为我昨天累趴下了,直接趴在电脑面前原地睡着。   半夜醒了爬起来写,中途睡过去几次,章节发晚了对不起。   驽尔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推倒了塞罗。让我有一种圆满(?)感?   我不会告诉你们,明天还会被继续推倒的。哈哈哈!   哼,塞罗会为他自己说过的骚话付出代价。嘿嘿嘿!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哦,么么啾! 第35章 怼进枕头里   塞罗冲着一脸轻松的始作俑者用力地翻白眼,心中愤愤难平。凭什么就自己要痛得要命,这么难受,他还一脸轻松,什么事情都没有!   “都,都怪你!”塞罗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我现在屁股痛死了!你……你离我五码!不,十码!不对,离我五十码远!别靠近我!”   “好。”驽尔不询问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就像接到某个刺杀任务,他只负责执行命令。他在塞罗约莫五十步的地方站住,静静地看着塞罗。直到把塞罗看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塞罗冲着驽尔直嚷嚷,话语里全是不满,“我现在……我……我很不开心!我全身都痛!你不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驽尔飞快地问。   “你就这个时候听话,哼!”塞罗被他问得烦躁,双手抓挠自己的头发,“当然,当然是……我屁股痛啦!你知道的吧,你是在笑话我吧?”   “没有。”驽尔冷静地回答。   破洞窗户外,灰烬静静落下,好似冬至节之前,降落在城市中的雪。驽尔背着光,晨曦在他身后展现一圈晕轮。塞罗鼓着小脸,和他对峙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住驽尔的凝视。   塞罗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更何况,还是来自于昨天整夜温存的男人。塞罗眨巴眨巴眼睛,咬住大拇指歪头望向驽尔:“驽尔真的好过分,捅得我肚子和屁股都好痛……”   驽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放下水背靠大厅廊柱:“你昨晚叫得不是很欢吗?”   “才——!没——!有——!”塞罗脸憋得比熟透的番茄还要红,揣紧拳头冲着驽尔大声吼,“那还不是怪你!”   “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驽尔挑眉看着气鼓鼓的男孩,平淡的好像在谈论天气,“我还以为你很享受。”   “正常人会那样吗?啊啊啊啊啊——!”塞罗胡乱抓扯自己的头发,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况,原本通红的小脸变得煞白,“你是吃什么东西长那么大的,简直就是怪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家伙,老汉斯养的马都没有你那么夸张!”   “我把这看做你对我的夸奖。”驽尔敛下眉眼,慢慢向着塞罗踱步而来。   塞罗吓得脑袋上头发都支了起来,捂住小屁股飞快地后退,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啊?你别过来!别靠近我!我警告你!别,别别过来!”   “如你所愿。”   塞罗愤愤地踢开一枚小石子,看着它卷起一溜灰烬,从断裂的台阶向下蹦跳,滚落到下面的广场上。他们从王座厅出来之后,已经步行了一个多小时。驽尔一直跟在他五十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   天空下着灰,天光灰暗朦胧。驽尔如同没有重量般,双脚在堆积了好几吋厚的灰烬上飘过,没有留下丝毫脚印。   塞罗停下来,低头看向自己深深的脚印,感觉自己可能是太重。他回头看着驽尔,与对方专注深沉的目光相接。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塞罗挥动着小拳头,凶巴巴地冲着驽尔喊,“你这个家伙肯定又……又是在想不好的事情!不许看着我!”   “好。”驽尔回答得十分干脆,他垂下目光,盯着脚底,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塞罗。   原本塞罗以为驽尔坚持不了多久,好几次塞罗突然停下来,猛地回头看。塞罗本想要抓住驽尔的把柄,把他好好骂一顿,好为自己的小屁股找回一点补偿。   可是,驽尔始终都保持着目光下垂的姿态。他高挑的身材,在灰暗天空之下,仿若一株临风幼树。他在微风当中舒展,冬日清风掠过发梢,模糊了他的容颜。   塞罗咬住下嘴唇,愤愤不平地盯他看了好久,才委屈地伸出右手,带着满腔不满说道:“我让你别过来你就真的不过来啊?你既然这么听话,那……那我们……牵……牵一下手行不行?”   驽尔缓缓抬起眼皮,透过睫毛凝视塞罗微红的脸。他沉默地走到塞罗身边,勾起塞罗的小手指头,轻轻甩动。“只要你想要的,”他说,将塞罗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都会如你所愿。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背你?”   挂在驽尔眼角眉梢的爱怜,看得塞罗心脏快要跳出来。他用力摁住乱撞的小鹿,做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勾住驽尔的手:“我想……就这样走。”   他们在荒野当中,一路向前。白天两人一起步行,到了夜晚,升起一堆温暖的小火,互相依偎睡去。塞罗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两个人一起流浪,会有如此幸福。   他们没有温暖的眠床,只能睡在山坳、树根或者山洞里。没有美味的食物,甚至饥一顿饱一顿,只能勉强糊口。他们没有华丽的衣物,只有从食尸者那里拿来的单薄秋衣,经过数日旅行,脏得要命。   但是,即使如此,塞罗也感觉幸福。能够和驽尔呆在一起,树根胜过豪华床铺,干涉难嚼的豌豆面包胜过美味佳肴,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得体温,胜过一切华贵裘袍。   即使是在荒野当中,风餐露宿,塞罗也感觉到充实和幸福。   五天之后的清晨,伴随着飘扬的雪花,驽尔和塞罗来到加圣斯通城。明天就是冬至节庆典的第一天,他们混在游客当中,和其他来加圣斯通城过冬至节的情侣和夫妇一样,轻松地通过城门。   早晨带有咸味的海风清冷料峭,塞罗穿得实在太少,被海风一吹,立即牙齿打架,浑身颤抖个不停。   “我真想马上离开这里,一刻都等不及!哈啾——!”塞罗用力地拧了一把鼻子,把怀中的金块抱得更紧,“我现在就想要到温暖的南海去,即使是那边有成群的海盗,堆得像通天塔那样高,也阻止不了我!都说在海边会温暖,这破地方竟然还下雪!还是下了好几天的雪!驽尔,海面会不会和河水一样结冰啊?”   带着驽尔体温的衣服盖上塞罗的肩膀,塞罗抓住衣领,抬头看着脱下外套的驽尔,把衣服披在他身上。   “如果够冷,南境的丹古堡海港都会结冰。”若不是驽尔口中呼出的白雾,塞罗根本无法想象,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衣的驽尔,竟然和他一样,是站在雪地里。“明天可能不会开船,别担心。我们可以去空港碰碰运气,或许我们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走。”   塞罗低下头,嗅闻带着驽尔气味的外套,感受着驽尔的体温。一股热流从内心升起,让光着两条腿没有穿长袜的他,感觉寒冷也不是那么难熬。   “那么……今天呢?”羞怯加上寒冷,让塞罗的小脸红扑扑的,他难为情地挠了挠面颊,目光飘忽不定,“天气这么冷。我……我今晚可以温暖你吗?当然我是说的字面上的意思,只是单纯的……”   “我知道。”驽尔按住他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如果你今晚要靠近我,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放过你太多次了,男孩。”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塞罗吓得抱着金子蹭蹭蹭后退,若不是驽尔及时拉住他,他肯定会一头栽进运河里。   “小心脚下。”驽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把他揽入怀中,“加圣斯通城到处都是水,这个天气你不会想要掉进去的。”   塞罗脸贴在驽尔坚实的胸膛,感受他和自己狂乱心跳完全不同的,强劲有力的沉稳心跳,慌得鼻尖上都渗出一层薄汗。“那,我们现在找个地方暖一下!”为了掩盖难为情,塞罗强行镇定下来,抬眼望向抱住他的男人,“有壁炉不是不是体温可靠的多!”   “我想你需要两件可以保暖的衣服,”驽尔放开他,轻抚他柔软的头发,“然后我们得去交易行把这些金块给兑换成金纳尔,带着它们上路可不太方便,而且还容易惹麻烦。”   “你说得没错。我一路上看见好几个男人盯着我看了,他们的目光可真不让人舒服。”塞罗抱住怀中的金子,生怕从路灯之下会窜出一个人来,把它给抢走似的,“如果驽尔不在我身边,我敢肯定他们会抢走这些!我们先去交易行吧!买衣服的事情接下来再说。”   加圣斯通城的运河把城市分割成若干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其独特的功用。其中位于中央区域的商业大道上,有着整个斯刚第王国最大的集市,当地人叫它“中央集市广场”。中央集市广场周围四条干道上,各种商铺鳞次栉比。   商品琳琅满目,新奇玩意儿令人目不暇接。若不是他们还急着要去西干道的交易行兑换金币,塞罗肯定会把每一家店都逛上一遍。   从罗河冈镇来的小镇男孩,第一次来到大都市。看什么东西都是那么新奇有趣。时值冬至节庆典狂欢,来自于王国各地,甚至外国的商人们,都想要趁着节日大捞一笔。前所未见的东西,让塞罗大大开了眼界。服装店橱窗内各种漂亮衣服,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恐怕连罗河冈镇得镇长都买不起。   珠宝店、香水店、帽子店、鞋子店、糕点店……每经过一家商店,塞罗都趴在商店的橱窗外面,小乡巴佬一样大呼小叫。   驽尔提着金块,不紧不慢地跟在塞罗身边。对他所有的蠢问题,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其实塞罗一点都不想要耽搁时间,只是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所以,当他们来到交易行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塞罗饿着肚子,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兑换。   三十分钟后,塞罗不满地鼓着脸颊,走加圣斯通城的交易行走了出来。“这些家伙,和拦路强盗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是合法的!”他掂了掂轻了许多的金块,“真是难以相信,我竟然用超过二十六磅的黄金,换了不到十八磅黄金!啊!我感觉我是整个斯刚第王国耳朵最长的驴!”   “你给他们的只是碎金块,里面杂质很多。”驽尔冷静地提着打包好的几袋子黄金,在塞罗耳边轻轻晃动几下,“你不是说你喜欢金币的声音吗?那些金块可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他们还不是会把金块再铸造成金币么?”塞罗有点委屈地抬眼看驽尔,“就算是会有火耗,也不会这样大吧!”   “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去取一些来。”驽尔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无地王的金子,你可以任意索取。只要你能够高兴一点,无地王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那还是算了。”塞罗眨眨眼,他脸上的微笑表明,他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这里的这些钱,如果我不胡乱挥霍,在加圣斯通城可以住上五百年!我可以过得像一名生活富裕的市民,这辈子都花不完这些钱啦!希望南海的花费不太高。我刚刚看了一圈,加圣斯通城的物价可真是有够高昂的!”   “是的,一千多金纳尔……”驽尔晃了晃钱袋,“足够修建一座城堡,你甚至可以买下一大块土地,当个快活的庄园主。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的,男孩。”   “你能不能别叫我男孩,我觉得驽尔叫我名字的时候,更加迷人……呢……”赛罗瞥了一眼街边小摊,从小贩那里传来的食物香味,让他馋得口水几乎都快要滴出来,弄得满胸脯都是。   塞罗那副小馋猫的样子,被驽尔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对塞罗提出无法拒绝的邀请:“我们先去逛逛集市怎么样?”   “不了,我们不是要先去银行吗?”塞罗嘴里这样说着,已经跑到了摊贩面前,冲着放在铁架上的烤鱼直流口水,“你知道吗?这东西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吃!”   烤架上的金枪鱼呲呲作响,用这声音抗议着关于塞罗对它味道的评价。烤鱼摊贩面无表情地拿着刷子,他用力朝金枪鱼上刷油的动作,表示他对塞罗的评价并非毫不在意。   更多的香味从烤金枪鱼架上散发而出,吸引了不少路过的游客。塞罗直勾勾地盯着一架子金枪鱼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卖光。   他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   “真的不吃吗?”驽尔问。   驽尔的提问来得非常是时候,塞罗瞥了一眼金枪鱼,又瞥了一脸写着一脸胜利的小贩。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哼,就知道你抵抗不了我烤鱼的味道!   塞罗更加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不,不吃!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种难吃的金枪鱼!”   五分钟后,塞罗和驽尔一人拿着一条烤金枪鱼,走在加圣斯通城的集市里。塞罗用力地咬下一口,鲜美软嫩的鱼肉充盈口腔。   “唔,真是一点都……不好吃……”塞罗鼓着脸,瞥了一眼驽尔,“浪费食物真是可耻啊。驽尔你不吃的话,不如给我吧。我这个人不挑食,什么东西都可以的。”   又过了五分钟,两条金枪鱼都进了塞罗的肚子。不仅如此,他还吞下了一碗杂碎汤。热乎乎的一碗汤下肚,转眼又端着杯切冻梨,站在小摊前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只有平民才会吃生的水果,贵族们则是吃煮熟的,甚至还会放上昂贵的调料品。贵族的奢侈难以现象,仅仅一枚胡椒,就可以抵一枚金纳尔。   塞罗吃着最普通平常的食物,却好像在吃无比美味的佳肴。   整个下午,塞罗都没有怎么说话。他的嘴大部分时间都塞满了食物。驽尔的耳朵难得可以休息片刻,不用听塞罗唠叨个不停。只是驽尔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难免不叫人感到心酸和难过。   自从离开罗河冈镇之后,塞罗就没有吃饱过。   “对不起。”擦掉塞罗嘴边的食物碎屑,驽尔伸出舌尖,舔掉残渣,“以后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正捧着豌豆做的扁面包大啃特啃的塞罗眨了眨眼,嘴里还在逞强:“我不饿!”他咽下满嘴的面包,补充了一句,“现在不饿了!”   “是的,你现在不饿了。”驽尔说,“我们去银行把这些钱存起来。”   他们正在说话,突然被一名拿着牌子的男人拦住。“下午好!尊贵的客人!”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摇动自己手中的木牌,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外地人啊!是第一次来加圣斯通城吗?啊,我知道,我知道。”他暧昧地笑着,手中的牌子打了个翻个,“新婚夫妇,你们是来加圣斯通城过冬至节过蜜月的!真让人羡慕!”   驽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个人手上拿着的木牌,一面写着“房屋出售”,另一面写着“房屋出租”。   几乎不认识字的塞罗,只是觉得他玩杂耍一样的动作有趣,盯着他看个不停。“是啊!”那个男人把他们看成是一对,让塞罗心中有点小窃喜,放松了警惕,“我们在过蜜月呢!我还是第一次来加圣斯通城,我真的想不出来,还有没有比加圣斯通城适合度蜜月的地方!所以我们来了。”   “这是座美丽而又繁华的城市,不是吗?”经纪人冲他们直挑眉,“需要房子吗?出租和出售都有。需要房子,请找专业房屋经纪人!我们不仅有合适两人居住的小公寓,也有靠海的豪宅出售!要说你们只是在这里住一两个月,短租房也有!诸神在上,加圣斯通城的旅店可真的不便宜,特别是出海口那边的哈里大饭店,可真是贵得要命。”   “真是不巧,”驽尔冷漠地回答,拉起来塞罗就要走。“我们正打算住哈里大饭店。”   “现在去,恐怕哈里大饭店不会有房间,除非你们有预约。”经纪人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喊,“如果你们喜欢靠海的房子,不如来这边看看。价格保证公道,童叟无欺!”   二十分钟后,驽尔站在靠海豪宅的窗户前,眺望远方的大海。塞罗说想去看看,他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什么靠海豪宅。这间房子不包括家具,空荡荡的房间让他有些失望,但是房子前面的花园,和后面能够看见海的阳台,都让他有些心动。   “多好的房子,你走遍整个加圣斯通城,都不会遇见比这更好的房子了。”经纪人围在塞罗身边转来转去,善于察言观色的家伙,很快明白了谁才是他应该讨好的人,“是的,没有家具,我们没有家具。可是家具不是应该您所担心的事情,夫人。我得说实话,这房子里的破旧家具,完全配不上您。去买新的家具吧,挑选您喜欢的!还有从普鲁士帝国来的地毯,这几天有很多东方商人在这里。”   塞罗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他披着驽尔从集市上给他买来的羊毛斗篷,表现得像这里的女主人。“可是你要两百个金纳尔,还什么都不附送。”他摇动手指,以贵族般的倨傲神态盯着那名经纪人,“我的丈夫是个十足的小气鬼,你看看他大冬天还穿着什么衣服就知道!天呐,你能想象他会是带着上千金纳尔出门旅行的人吗?”   “是的,夫人。你们看上去很尊贵。”经纪人不停地搓手,各种赞美语言滔滔不绝,“可节俭也是一种美德!现在像你们这样有如此美德的富人,可一点都不多啦!单单就凭你们的美德,也完全配得上这样的房子。”   “冬至节买下它,我们会提供额外优惠!”经纪人围着塞罗,舌头上像抹了蜜,“家具我会派人免费为您搬运。您可以在这里过新年,或者夏天再来。这个季节,早上在床上看着雪花静静地落在窗台上,简直再好也不过了。如果您住不下那么多房间,还可以出租。只要租出去一层楼的房间,每年的租金都足够您过上体面的生活了!”   这房子确实不错,靠海。三层楼,有好多个房间,还有阁楼和地下室。每一层楼都有个小阳台,房子后面一楼还有个专用小码头,一条小船作为赠品停在那里。塞罗被他说得有点心动,转头看向驽尔。   “你喜欢就好。”驽尔冷漠地说。   塞罗摸上花纹繁复的壁炉。他小脑袋里立即出现一副活生生的画面——他和驽尔呆在温暖被窝里,房间内温暖的火焰熊熊燃烧。他们身体依偎在一起,双脚缠绕在一起。他靠在驽尔的胸口,静静地听驽尔的沉稳有力的心跳。窗外,雪花静静地飘落,积满窗台,白花花的和盐一样。   “那我考虑一下。”塞罗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他们从那栋豪宅离开,塞罗冷不丁地说了句:“加圣斯通城不也有鲜花盛开的房子吗?如果不去南海的话,我们在这里住下也不错。”   “我认为这里还不安全。”驽尔停下脚步,以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你不能确定哪些人是探子。这个地方复杂得很,情报部的探子和斥候……各大贵族们的眼线……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全视者……还有从普鲁士帝国、泽蒙王国来的家伙们,也不是什么善茬。当然,还有世界蛇兄弟会的人。这些人在加圣斯通城这样的大城市里,到处都是。”   “嗯,我知道啦!”塞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来,他的表情似乎都可以说得上是失望了,“我只是不想离开得太远……我还想偶尔可以回去看看老汉斯,希望我没有拖累他。不过,我更不希望拖累驽尔,既然驽尔认为这样对你有危险,那么我们还是去南海找一座岛。虽说我挺喜欢那个花园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要往里面种什么花。”   “不,男孩。你在这里很安全,不安全的——是我。”驽尔提拎着金币,走得飞快,“如果没有我,你不用过这样背景离乡的生活。那些探子、斥候、监视者还有世界蛇……他们任何一个,都不会盯着一名像你这样的孩子。”   “驽尔!”塞罗快步冲过去跟上他,拽住他的胳膊,“我一直都在背井离乡啊!不对,驽尔才是我的背景,你发过誓不会丢下我的!”   “不会,再也不会了。”驽尔说。   在银行即将关门之前,他们终于把所有的金币都存好,只留下来这一段时间所用的钱币。塞罗兑换了不少银币,把钱包装得鼓鼓的。银行的职员为他们开出一张羊皮卷制作的单据,用红漆滴在上面,示意塞罗盖上徽章。   塞罗一时间犯了难。他根本没有什么徽章戒指之类的东西,让他可以在火漆上盖章。   “哨子。”驽尔提醒道。   塞罗还没有反应过来,感觉脖子上一轻,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哨子被取了下来。突然失去了不断磨蹭后颈的东西,他觉得脖子凉嗖嗖空荡荡的。驽尔将哨子递给他,他却抓住驽尔的手,一起朝着还未冷却的火漆用力摁下去。   蝴蝶哨子的徽章,留在了火漆上。   “现在这是我们的了!”塞罗开心地说。   有这个哨子留下的徽记,他们可以在整个大陆的交易所和贸易行,都可以找到银行的职员,兑换和取出金币。不管是贵族还是商人,再也不用带着沉甸甸的大笔金子到处走。这是格蕾丝女王的成绩之一,她用十几年时间,创造的黄金之路。   他们从银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不少商店都关了门,路灯照亮晶亮的雪花,照亮晚归的路人。今天是冬至节前夜,也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塞罗不停地和驽尔说着要种什么花的问题,他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恨不得一鼓作气就奔过去。他们路过一间即将关门的魔法花店时,塞罗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怪东西一样大叫。   “驽尔你看!这东西好像蝴蝶!”他飞速跑过去蹲在一盆花前,指着蓝色的花朵大叫,“你看它,好漂亮啊!我们以后在屋子前的花园里种这种花好吗?”   “这叫鸭拓草。”店员穿着德鲁伊的长袍,不客气地抱走了那盆花,“冬至节歇业期间不卖任何花。神殿花园会在迎春花节结束之后,重新开始派放。我们关门了,小女士。”   这家伙糟糕的态度引来了塞罗的眼中不满,他冲着德鲁伊的背影挥动小拳头:“才不买你的破花!”   魔法花店关上门,灯光很快熄灭下来。驽尔拉着塞罗站起来,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伪装:“可你看上去很想要。”   “不……我……我只是……”被看透心思的塞罗、干脆心一横,梗着脖子冲驽尔喊,“我只是想要一点关于驽尔的东西好吗?你总是被别人一影响,就做出丢下我的决定,我有时候也很不安啊!如果你不能完全地属于我,我当然会感觉到不舒服。”   “抱歉,男孩。”驽尔轻轻地揉捏塞罗珍珠般的耳垂,“如果你想要什么承诺,我可以给你打个标记。就在你的耳朵上。”   标记的过程不长,他们在珠宝店里很快就完成了它。留着一头长发的店员扭得比蜜桃还要夸张,他自称自己是“艺术家”。   “多漂亮的耳垂,”他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圣光明教教堂里的阉伶,细长的手指却十分有力,和着冰冷的雪一起揉搓,很快就把塞罗的耳朵弄得麻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她不应该选择那些庸俗的耳饰,考虑一下我们店里最特别的那个吧,先生!”   所谓的“特别”,就是“特别贵”。塞罗想都不用想,立即拒绝了他的提议。穿耳朵没有他想的那么痛苦,被搓得麻木的耳垂,飞快地用针穿过,淋了香油的线来回拉扯。那名“艺术家”给塞罗在耳洞里塞了一根金属棒,把他撂倒了一边。   塞罗百般无聊地趴在他的柜台上,整间店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窗户外,雪正在静静地下着,路上也一个人都没有。   塞罗感觉到孤独。他第一次开始审视,如果现在真的要和驽尔分开,他是否有勇气独自品尝这份孤独,直到终老。以前的塞罗从未想过的问题,现在争先恐后地冒出他的脑海。他捂住耳朵,试图把那些告诉他不好结局的声音都赶走,而后只剩下美丽的景色。   他感觉到冷,想要被拥入怀抱。想要从更加实质性的感觉里,获得拥有对方的真实感,来确定这不是一个在寂寞夜晚里,渴望被关怀的小男孩,又做的一个美梦。   他确实获得了拥抱,驽尔从背后抱住他,轻声问他怎么了。   塞罗勉强地笑了笑,挠了挠脸颊把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藏了起来:“没什么,就是……饿了……”他瞥了一眼窗外,看见一名推着车的小贩,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有吃的!”   冬至节吃冰淇淋,也是加圣斯通城的习俗。塞罗感觉自己很幸运,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我还是第一次吃冰淇淋呢!”他张开嘴,正想要舔一舔那美味甜蜜的冷食,从突然背后窜出来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大笑着,风一样地跑开。   冰淇淋被撞进了河里。   小贩表示那是最后的冰淇淋,所有的都全部刮给塞罗了。   这一瞬间,塞罗委屈得要命。   “没关系,”驽尔安慰他说,“我们可以去饭店看看。”   今天,小乡巴佬塞罗在短短一天里,几乎把能见的市面都给见了一个遍。他去了中央集市广场,买了食物,去了银行和交易所,还打了耳洞。现在,他坐在哈里大饭店的包房内,侍者在他身边为他添美味的葡萄酒。   他的整个脸颊里都是食物,虽说下午塞罗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香软美味的面包,滑嫩的海鲜,甘醇可口的葡萄酒……这一切,把塞罗变成了一只仓鼠。唯一可惜的事情就是——饭店供应的冰淇淋已经卖完啦!   塞罗不知道驽尔是用什么办法,在爆满的冬至节里,订到哈里大饭店上好的房间——在酒店一楼可以随时出海的房间!驽尔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和塞罗所不知道的本事。   酒足饭饱之后,塞罗久违地洗了个澡——用的还不是盥洗室,而是真正的浴池。在他洗澡期间,驽尔不知道去了哪儿。等他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伸懒腰时,驽尔才匆忙地从外面赶回来,手里多了个出门时没有带的小袋子。   “欢迎你回来!”塞罗慵懒地舒展身体,拼命地想驽尔展示他裹在浴袍下面年轻而又鲜活的身体,“今天可真是有够累的对吗?你要不要洗一下?水还是热的。”   “还好。”似乎是看透了塞罗的那点小心思,驽尔把小袋子一起拿走,“你累了就先睡。”   “好!那我睡啦!”塞罗对着驽尔的背影磨牙,转了个身背对他,钻进被窝里。   等驽尔走出浴室时,塞罗还醒着。他朝着驽尔伸出双手,小猫一样求抱:“真是的,你不要看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睡过去啊!”   “你希望我对你做些什么?”床单上传来另一名男人的重量,驽尔坐到他身边,“你说出来,我都会为你办到。”   “那么……”塞罗伸出手,对着驽尔勾了勾手指,“你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给你的礼物。”一枚精巧的耳钉,变戏法般出现在驽尔手里,“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它,戴上它,作为我对你的标记。”   耳钉上有一颗火光璀璨的宝石,闪耀着七彩的光芒。它的光华是如此华美,让人无法转开目光。驽尔帮塞罗抽出原本那根小棍,将耳钉捧在他面前:“可以吗?”   塞罗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这算是什么,求婚吗?他难为情地用力点头,闭上眼睛,嘴唇紧抿。驽尔亲手为他带上了耳钉,覆在他耳边低语:“好了,你是我的了。”   下一刻,耳垂和耳钉一起被猛地含入温热湿软的口腔。塞罗抽了一口冷气,脑袋里好似烟花绽放,头皮炸开。酥麻难当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从脊椎往下窜,激得塞罗浑身发抖,身体使不上力气。他本来想要推开驽尔的手,转为抓住对方坚实的肩膀。   “不,驽尔……”塞罗用力地呼吸,抓住驽尔的胳膊,止不住地颤抖个不停,“别这样!”   “你的耳朵很敏感……”驽尔满脸都是笑容,轻轻拉扯塞罗的耳垂,“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给你打个孔,会变得更加敏感……我是说,给你买一对耳坠,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塞罗低声口申口今,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不行,我怕痛!好痒啊。”   他想要逃离,又想要继续。他很害怕将会遭到的未知对待,又很期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痒吗?”炽热的鼻息钻入塞罗的耳孔,驽尔强行摁住他的后脑勺,不允许他逃开,“别怕,我来给你止痒。”   浴袍被拉了下来,令人安心的重量和惊人的热量,覆盖住了他。   【圣光术】   “我!我还想要再洗一洗!”塞罗受惊小兔子似地蹦起来,捂住屁股一溜烟地向浴室里面逃。刚刚跑进浴室,靠着门的塞罗就开始后悔。   从背后传来敲门的震动,驽尔站在门的另一边:“我不是想要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停下来。只是这一点,我还以为为你忍耐。”   “不,我是不是那个意思!”塞罗靠着门喊。   “我不想强迫你,”驽尔说,“但是我也想要你。”   听见这话,塞罗再也忍不住,猛地打开门钻进驽尔怀里抱住他:“不,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只是觉得……上次你好像不太满意。我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擅长,驽尔如果不能尽兴……唔嗯……”   剩余的话语,都被激烈的吻给堵进了口腔。驽尔抚摸他光滑的身体,低声呢喃:“那么今晚,就让我尽兴怎么样?”   【圣光术】   塞罗浑身都是汗水,后悔得肠子都疼。   他就不应该开门!要是时间倒转,他会把开门抱住驽尔的自己给打回去!   “别哭……”驽尔轻轻地吻掉他眼角的泪水,又把他转了个身抱起来,“夜晚……还很长呢……”   【圣光术】   “不要看我……”塞罗捂住脸低声啜泣,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在外面……海风好冷!进去!到里面去……”   “好,我会到里面去。”驽尔抱住他,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整晚……都会……”   【圣光术】   泪水湿润了一大片枕头,塞罗觉得自己把一整年的眼泪都给流光了。   “怎么了?”驽尔轻轻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吻,“你不是想要这样吗?还是不想要怀孕?”   “如果可以怀孕的话,”塞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费劲地扭过头望向他身后的男人,“我也想怀上驽尔的孩子啊!”   “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驽尔动情地在他后颈咬上一口,低沉沙哑的粗喘缭绕于塞罗耳边,“那就怀上我的孩子吧!”   【圣光术】   晨曦照亮天际,晨风吹动纱帘。塞罗的所有梦想,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实现。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躺在床上,枕着驽尔的臂弯,被驽尔珍惜地抱在怀里,听着驽尔沉稳有力的心跳。壁炉里火焰熊熊,卧室温暖,床铺柔软,雪花静静地落了一夜,窗台上一片洁白。   “太阳出来了。”驽尔低声说,“你要吃点早餐吗?”   “我想吃冰淇淋。”塞罗用力在驽尔锁骨上咬了一口,小猫一样在那痕迹上蹭了蹭,“街边小贩卖的那种就可以。”   “好。”   驽尔走后,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粼粼金光在海面上闪耀,塞罗披上浴袍,站在一楼的海景阳台上,眺望远方美景。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可惜,没能让驽尔看见如此景色。   “那个笨蛋,竟然错过日出了。”塞罗眯着眼睛,眺望海平面。   旭日从海水中挣扎升起,海水中好似有人往海里撒了一大把金币。   金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驽尔比金币还要好看。   直视大海反射出来的阳光,让塞罗的眼睛有些刺痛。那种刺痛是美妙的,是震撼人心的。那些金光,比金币更加能够从他的眼睛刺入他的心脏。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这一瞬间,塞罗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体内蔓延。   或许,那就叫做——幸福。   “日出很美,不是吗?”隔壁房间的阳台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他约莫四十岁左右,慵懒地陷入椅子当中,右脚放在左脚的膝盖上。   他的坐姿和气场,让塞罗想到了驽尔。却又有些不同,他比驽尔看上去更加成熟且强大,在举手投足当中,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塞罗点点头,冲着他微笑。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那名中年男人,冲到了他的面前。   鼻尖对鼻尖,不过半步之遥。   ※※※※※※※※※※※※※※※※※※※※   塞罗哭唧唧地摸着小肚子掉眼泪:我的肚子好鼓,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驽尔:没关系,怀上了就生下来。(摸摸毛)   =========================   抱歉昨天陪妈妈出去玩,晚上还出去吃饭,回家之后码了一会儿字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半,干脆继续睡觉……   日万失败的一天啊!今天补上!   然后,今天这一章就是糖,无尽的糖,各种糖!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对手指。   就,现在盗文也很多,我也很愁,可是毫无办法。   自从发现了盗文,读者少了十倍,不夸张,真的是十倍。 第36章 小小一只   糟了!   塞罗第一时间感到的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驽尔要匕首不离身。他瞥了一眼昨天晚上被他随意丢在床头的末日柳枝。   七步之遥。   如果是驽尔,很可能会在一瞬间冲过去,而不被这名中年男人抓住。然而,塞罗在刚刚动了要去拿武器的念头之后,立即被对方察觉,摁住了肩膀。   中年男人以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语气柔声说:“坐下。”   那声音,如同钻进了塞罗脑子里,紧紧抓住他的四肢。   塞罗顺从地跌坐进阳台的椅子当中,他感觉不太对劲,但又无法反抗。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放在床头的末日柳枝。在晨曦照耀下,末日柳枝就像是一件无害的装饰品,静静地躺在床头。   塞罗试图召唤匕首回到自己手中来,或者是跑过去拿起武器来对付这名不速之客。   但他,做不到。   摁住肩膀的力道并不大,却足以让他无法移动。   逼视他的目光冰冷凛冽,却没有显露丝毫杀意。   驽尔说过,受到暗影之力承认的暗影行者,如果遇到致命危险,那么暗影之力会迅速喷发。除非受到圣光之力的驱散。   可是,现在塞罗从这名中年男人身上,一点都感受不到圣光之力。但那男人却有强大而又无形的威压,让他无法动弹。   “你看见了什么?”中年男人眼角带笑,面色比海面上的波浪更加平静。   似乎有一只大手摁住塞罗的脑袋,强迫他扭头去看海。海面上波光嶙峋,金币于水面下闪耀。“我,看见了金币……”塞罗老实地回答,“有人把金币洒进了海里,它们就在水面之下。”   “不会有人把金子洒进海里,孩子。”中年男人低声轻笑,摁住塞罗肩膀的手纹丝不动,“你看见一切都在闪光是吗?”   “是的。”塞罗不甘愿地回答,他平时的伶牙俐齿好似被人给拔掉了一般。   “看看,你瞳孔可张得真大。”中年男人缓缓蹲下,与塞罗视线平行,“你知道吗?孩子。人的身体,很多部位在受到刺激之后,都会变大。比如我们常说的——男人的第三条腿。”他的笑容有暧昧不清,让塞罗感觉到很不很舒服,“还有,苏珊娜的秘密祭坛……然而,在所有这些可以变大器官当中,瞳孔……是变化最大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塞罗感觉抓到了一点可以自控的苗头,他往后缩了缩身体,背靠椅子,“我不太明白!”   “我想说——你看到的,可能会欺骗你。”中年男人沉闷的轻笑声,塞罗中感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在盘桓其中,“瞧啊,你陷入了爱情!”   塞罗的脸涨得通红,好像正于恋人温存着意之时,被尊敬的长辈撞破。“是……算是吧?”他咬了咬下唇,把那些害羞的感情强行压下去,抬眼凝视那名中年男人,“是又怎么样?还不许我和人相爱吗?”   “恋爱中的男人啊……”中年男人突然收敛笑容,双手抄在一起,“真恶心。”   他的面孔变化是如此之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塞罗绷紧背部,捏紧的拳头里全是冷汗。   “所以说,孩子……你以为找到了所谓的‘爱’吗?”中年男人以嘲讽揶揄的口气说,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漠无情,“多么肤浅的情感!人类所有的感情当中,再也没有比所谓的‘爱’更加肤浅的东西了。比起来所谓的‘爱’,苏珊娜女神的祭司们,都更加偏重于‘欲望’。只有‘欲望’才是真实的。”   “你这个大叔,真是讨厌得要命。跑到在胡说八道什么?”塞罗不满地瞪着他,身体依旧没有办法反抗,嘴里却已经开始不服输起来,“我是不是在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那么有空管别人,还不如把你的胡子好好刮一刮。”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小蝴蝶会喜欢你。”即使是遭到了冒犯,中年男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的样子。恰恰相反,塞罗认为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反抗,“别这样看着我,孩子。我知道他是谁。”   一千种可能在塞罗脑袋里打转,他将那些可能性一一排除之后,唯一的答案变成一个硕大的硬块,堵塞住他的喉咙。   塞罗用力将那个硬块吐了出去,他略微有些发抖的声音,被海风吹散。   “你……你是教父?”   “看来你不仅外表长得漂亮,拥有不错的刺客天赋,还是一名聪明的孩子。”教父双眼微眯,眼角挤压出几道鱼尾纹,“可是,再强大,再聪明的男人,面对虚无缥缈的‘爱’,都会变得愚蠢、懦弱、缺乏判断力和理性,如同婴儿般脆弱。而你所渴望的那种‘爱’根本不存在,只有‘欲望’才是真实存在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孩子。”   “你胡说!”塞罗鼓着脸,猛地站起来,又被教父轻易摁回椅子里,“我的心里当然知道——到底什么能够称得上是‘爱’!我可以确定也很明白,不懂的人是你才对吧!一面劝说驽尔回去,一面又派人来追杀他!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糟老头子,我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驽尔也一样!”   “就像你的眼睛在欺骗你一样,你的心也会。”教父的手始终摁住塞罗的肩膀,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一点热量。他的手,只有无尽的冰冷寒意,从手心传达到塞罗的心脏,几乎要将塞罗给冻住,“嗯……你怎么在发抖?孩子。”   “我,我没有。”教父的气场让塞罗感觉到害怕,他明明知道这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说话不可信。但总觉得如果一不留神,就会不注意对方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对方说得很对。简直每一句都是金科玉律,恨不得立即对教父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你以为将手指叠在一起,就能够表达爱意吗?”教父嘴角那一抹微笑,看的塞罗背后汗毛倒竖,冷汗直冒,“不,孩子。‘爱’来自于‘欲望’。感受它的最好办法,就是用身体,而不是所谓的用‘心’。你看,就像没有人会把金币倒进海里一样,你看见的,是幻觉。”   粼粼波光勾勒出教父的身影,塞罗的眼睛确实欺骗了他。在波光幻境之下,他竟然觉得教父在发光。那炫目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睁不开眼看个仔细。   “水面下没有金币,你的眼睛欺骗了你。小蝴蝶并不爱你,你的心也欺骗了你。”教父嘴角的冷笑,让他整张脸看上去都带着嘲讽,他那细长的眼睛里,凛冽的精光似乎能够刺透被审视者的心脏,“不然,以你的心来看,他给了你什么回应呢?是亲口承认,还是做到了你的要求?”   “……”塞罗咬住嘴唇,他发现他无法反驳。   “看来没有。”教父依旧笑着,那笑容让塞罗感觉到沉重得无法抬头,“孩子。别说什么用心了,你昨晚也不是用身体在感受‘爱’吗?那才是小蝴蝶对你的态度,他对你,只有‘欲望’。他所爱的,是耶梦伽罗啊!”   “闭嘴!”塞罗摇着头,拼命地挣扎,“你这个偷听的变态糟老头!花白头发的杂毛老阉驴!臭烘烘的烂牛粪!浑身虱子、住在下水道的脏狗!”   “啧……”教父不满地皱紧眉头,神态和驽尔竟然十分相似,“嘴真脏。”   “天真啊,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蜜桃叼着一杆烟斗,从塞罗背后的阳台跳到他身边,扭动身体蹲下,对着他的脸喷出一口烟雾,“只不过是看你小小一只,又白又软很好操罢了。”   无名之火焚烧了塞罗的理智,他恨恨地盯着蜜桃,用力磨蹭后槽牙,好似那里咬着蜜桃的肉:“比你这个大松货好操多了!”   蜜桃愤怒地扬起巴掌,塞罗本能地缩着脖子闭上眼。   啪——!   落下来的不是巴掌,而是冰淇淋。塞罗听见声音睁眼一看,入眼的一幕大出意外。蜜桃狼狈地将头发上的冰淇淋往下撸,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朝他丢冰淇淋的男人站在门口,右手已经握住腰间的武器。   看见那名男人的出现,塞罗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空。   是驽尔!   “放开他。”驽尔身边的肃杀之气,简直浓烈的可以让房间结冰,“你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教父……”   “谈条件?”教父冰冷枯干的手,轻抚上塞罗的后颈,“你想要用什么立场,来和我谈条件呢?我亲爱的孩子……”   教父的手,如同蛇一样在塞罗皮肤上缓慢爬行。塞罗感觉既恶心又恐怖,他粗糙的手仿佛爬行动物腹部的鳞片,真恶心得要命。无法抗拒的恶寒阵阵袭来,弄得塞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头皮都又痒又疼到难以忍耐。   “我的一切,”驽尔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从他背后靠近的夜羽,“都可以用来交换。”   “这孩子,在发抖。”教父提着塞罗的脖子,轻易地把他从椅子里提了起来,“多可爱的家伙,脖子这么细……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够折断呢?”   “不……”驽尔的眼睛当中,少有地闪现出一丝恐慌。旧日阴影笼罩了他的面庞,他的脸色一片灰白,颜色如同灰烬山岭里天空中飘飘荡荡的灰烬,宛如去世多年。“请……别伤害他!”   塞罗身体紧绷,丝毫无法动弹。他侧过眼珠,只能看见教父的笑容。老汉斯说得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颜色。   这名被尊为“教父”的中年男人,漆黑,冰冷,宛如地狱深渊。   带着黑色笑容的男人,语气阴冷,神态可怖:“这么多年了,你的喜好还是没有怎么改变。这孩子,很像那个小家伙不是吗?黑色的毛发,琥珀在眼中流动……多可爱的小猫!”   驽尔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似乎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夜羽想要偷袭,从背后慢慢靠近他,可是夜羽刚刚伸手,立即被他发现。他如同灰雀般快速转身,一脚侧踢正中夜羽腹部。夜羽好似一块飞出去的砖头般砸上墙壁,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再也难以爬起来。   “把武器放下。”教父脸上的冷笑消失之后,让他的原本就往下耷拉的面孔显得更加严肃,“如果你不希望重蹈覆辙,放下‘疫病蝴蝶’。”   铁拳从窗户跳进来,扶起受伤的夜羽,目光中满是仇恨。   白熊顶着额头上的烧伤,满头长发已经尽数剪掉,和蜜桃一左一右蹲在教父身边。   更多的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围住了哈里大饭店一楼这间海景卧房。   “我不想重复第三次。我的孩子。”教父神态倨傲且冰冷,他不是在协商,而是在命令,“放下武器,疫病蝴蝶……”   驽尔闭了闭眼,海浪轻轻拍打着一楼阳台水下的柱子。来自于童年的梦魇和这些黑色海浪一样,不断拍打着他的心。   “驽尔——!”塞罗着急地大喊,他奋力扭动身躯,却无法摆脱教父手掌的桎梏,“你不要信这个糟老头子的鬼话!如果你放下武器,我俩都完了!他们是来杀你的!你要清醒一点!就算他要掐死我,你也不能受他威胁!如果我死了,你要为我报仇!不要放下武器啊!”   往事在驽尔脑海当中打转。   黑猫,琥珀色的眼睛……   眼睛当中的泪水和不舍,无助地被抓住后颈的模样……   反抗,挣扎……   洒在洁白雪地里,殷红、刺目的鲜血……   教父的声音在他耳边缭绕:“所有的情感,都是毫无用处的累赘。作为耶梦伽罗的刺客,是你所不需要的东西。你属于耶梦伽罗,你的一切都属于耶梦伽罗。抛弃那些无所谓的包袱,你才能走得更远。”   “是的。”年幼的驽尔强忍泪水,他尽力吞咽喉头的苦涩,让眼泪不至于在北地寒风当中冻结在脸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依旧表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坚强,“耶梦伽罗的刺客,不需要情感。”   情感会让你变得软弱。   情感会让你变得犹豫。   情感会削弱你的理智。   情感会影响你的判断。   或许,教父说得对。   十八年之前的驽尔无法理解,却照着执行。他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情感,成为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十八年之后的驽尔已经了然,却对此产生了怀疑。越是看到得越多,他越是无法再完全相信教父的每一句话。暗影行者对耶梦伽罗立下的誓言,发誓要即使是身处黑暗,也要守护光明。   所有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当中,驽尔只有认为提摩西与乔纳森做到了这一点。   而当提摩西失踪,乔纳森出走之后,世界蛇兄弟会……彻底沦为了为了金钱,为了私欲,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行动的杀手组织。   他们不再是为了自由与和平,为了守护光明而存在的世界蛇。   而是散发着恶臭的,贪婪、可怖、毫无底线的生物……   塞罗的出现,让一度处于迷茫的驽尔看见了新的可能。情感的火苗再度在他一片冰冷荒芜的心中燃烧。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塞罗,驽尔可以把这些人都快速撂翻,再好好安葬他。   可他是塞罗,是驽尔最不愿意让他受伤的人。   更不要说是死亡。   教父说得对,教父一向都对。   情感,绊住了驽尔的手脚。   驽尔睁开眼,疫病蝴蝶的匕首掉落在地。   “饶了他。”驽尔平静地说,“我跟你们走。”   胜利的笑容,浮现在教父脸上。塞罗被人猛地击打后颈,他眼前发黑。最后出现在眼前景象,是倒在地上的驽尔,朝他伸出小手指头。   在失去意识之前,塞罗对于未来的美妙憧憬在脑海中来回翻腾——想要……想要勾住驽尔的手指,和他牵牵手;想要和驽尔在一起,去南海,去从不曾到过的地方;想要被他珍惜地抱在怀里,一起看仲夏节的烟花,冬至节的雪;想要和驽尔……住在……鲜花盛开的房子里……   想要你……想要和你做很多,很多事情……   想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在不会天亮的黑夜里,塞罗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当那个梦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胳膊被吊得生疼。   “哦,小猫咪醒来了。”一只冰冷的食指放在塞罗下颚,带着轻蔑腔调的男人,抬起他的下巴,“感觉怎么样?嗯?是不是做了个美梦?”   塞罗抬起沉重的眼皮,只感觉浑身酸软疼痛得不像样。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他开口说话时,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大跳,“咳……咳咳……该死!你这个……唔……唔唔嗯……”   蜜桃捂住塞罗的嘴,对他摇了摇手指:“教父不喜欢听你骂人。小可怜,你好像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被蜜桃这样一提醒,塞罗才想起来。他和驽尔原本有一个美好的早晨,驽尔去为他买冰淇淋。他们住在哈里大饭店豪华的房间里,准备去温暖的南海……   而现在,塞罗发现自己处于冰冷的房间内——青石铸造的墙壁既冰冷又坚硬,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唯一的热源就是来自于脚下的火盆。他被绑在十字架上,这样的十字架,加上绑他这个,一共有六个。每一个上面都捆着类似于人形状的东西,或许有的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高脚桌。看上去和屠宰场杀猪用的凳子差不多。不过,这东西要大上许多。从它上面斑驳的血迹和锈迹看来,塞罗不难猜测到它的用途。   “你想干什么?”塞罗本想要表现得凶一点,不让他人随意欺负。但他现在的样子,无论怎么样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都显得那么没有说服力,“我可是被承认的暗影行者!乔纳森是我的老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要伤害我,我会召唤暗影吞了你!你知道的吧,暗影!”   “哦,那可真是可怕啊。”蜜桃扭动身体站起来,漂亮脸蛋蹙成一团,“我不想再回忆起来关于那些暗影的事情了。所以你想要我等会下手温柔一点,就不要再谈论暗影。”   “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塞罗拼命地挣扎,把十字架弄得咯拉拉作响,“驽尔呢?你们把驽尔怎么样了!”   牢房的门突然打开,教父低下身体,钻过低矮的牢门,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壮汉。蜜桃扭动腰臀,走到教父身边,朝着塞罗飞了个眼神:“哦,能够回答你问题的人来了。”   “你这个糟老头子!”塞罗一看见教父,挣扎得更加厉害,“你放开我!无耻混蛋!只会用人质来威胁驽尔的懦夫!卑鄙!无耻!人渣!秃顶没有头发!”   “比起来横冲直撞的圣骑士,刺客们更加善于使用计谋。”教父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对塞罗的辱骂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和反省。相反,他看上去还挺受用。他慢慢踱步到塞罗身边,示意跟在他身边的彪形大汉为塞罗解开绳索,“孩子,现在是你的时间,我得欢迎你加入世界蛇兄弟会,不是吗?”他打了个响指,转身面对蜜桃,“你还等什么?开始吧!把他绑起来!”   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的塞罗奋力挣扎,嘴里叫骂个不停。当他像一头等待宰杀的猪一样放在冰冷的铁桌上时,他才真正开始慌得要命。   使不上力气,大概是因为某种药物的结果。塞罗能够闻到浓重的药味,就在蜜桃身边的那个大罐子里。他不知道他们对他下了什么药,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在绝望的意识之海里,有个声音在呼唤他,不要放弃希望。   “你们这些混蛋,驽尔会帮我报仇的!”塞罗咬牙切齿地冲着拿着针的蜜桃咆哮,“你们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他以后都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啊,对。你还不知道蝴蝶的事情呢。”蜜桃款款摆动腰肢,把针浸入药罐当中,“我昨天去看了他,要说他看上去挺好的,伤口没有感染,他很坚强。”   “什么伤口?”蜜桃轻挑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法,让塞罗起了一身冷汗,“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教父知道。”蜜桃瘪了瘪嘴,无所谓地耸肩。“你求他啊,他就在这里,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呸——!”塞罗狠狠地啐了一口,“才不要求你!驽尔会来救我的。”   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教父吃吃地笑了起来。即使是他在大笑的时候,他的眼睛当中闪耀的神色,依旧是那样冰冷无情。“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孩子。”教父说,“蜜桃说得没错,小蝴蝶确实很坚强。他忍受了整个刑罚,受刑过程当中一声不吭。”   受刑?   听见这个词眼,塞罗的胃被猛地揪了起来,他难过得想吐。   教父贴在他的耳边,如同毒舌一般嘶嘶吐信:“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他为了你,忍受了那一切。亲爱的孩子。你不应该用更好的方法,去报答他吗?”   两名壮汉将塞罗的四肢紧紧捆在高脚桌上。无论待宰的羔羊如何,都无法挣脱这牢固的桎梏。教父冰冷的手,覆上塞罗的后腰,如同蛇一样在他的身体上滑行。   “把你的手拿开!真恶心。”塞罗嫌恶地大叫,挣扎中,绳子磨破了他的手腕,渗出鲜血,“你要干什么!糟老头子!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教父对蜜桃使了个眼色。很快,第一针扎进塞罗后腰。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   “这是蝴蝶给你留下的标记。”教父捏了捏塞罗耳垂,而后用力拉扯他刚刚穿上没多久的耳洞,“真是个漂亮的标记啊,我也想为你留下一个标记。别挣扎,蜜桃对此很熟练。”   塞罗也想要像驽尔一样忍耐,不给教父嘲笑自己的机会。但是他很快就失败了,被拉扯耳垂的感觉,真他妈的疼!当驽尔在含住他的耳垂,玩弄他的耳钉的时候,塞罗只感觉浑身发热,从耳朵一直痒到心里。他从来不知道,被人玩弄敏感耳垂竟然还可以这样痛!带着无尽恶意的手指,拉扯耳钉的伤口,把小巧的耳洞硬生生地撑大!   鲜血从耳洞里溢出,流满教父的手指。   刺在后腰的针倒不是那么疼,但那药水,比喷在伤口的蒸馏酒更加刺激百倍。塞罗忍不住惨叫,生理性泪水因为疼痛争先恐后地涌出。   教父吃吃地笑着,拍打他满是泪痕的小脸。   “乖孩子。”教父残忍地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塞罗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你表现得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见到蝴蝶。他会给你一份特殊的礼物,会让你十分难忘的。”   越来越多的疼痛堆积起来,渐渐开始麻木。塞罗已经不知道是后腰更痛,还是耳垂更痛。   蜜桃确实很熟练,他总是可以将痛楚控制在最大程度,不会让塞罗好过,也不会让塞罗昏过去。   痛苦将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塞罗感觉起码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实际上不过一小时而已。蜜桃终于擦了擦手,顺便用吸水的亚麻布擦掉塞罗后腰的血珠。   蜜桃拿来一面镜子,给塞罗看自己的后腰——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多了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欢迎加入世界蛇兄弟会。”教父拍了拍塞罗的脑袋,好似一名慈爱的长辈。如果不是他脸上始终挂着的冷笑,还有他那阴冷充满恶意的声音,塞罗可能真的以为他们是在欢迎他。“现在,你可以去见蝴蝶了。我带你去。”   铁质项圈咔哒一声套住了塞罗纤细的脖子,他被放下之后,立即戴上口塞,反绑双手,像狗一样被牵着走。   教父牵着塞罗,走得很快。塞罗全身发软,手脚也很痛,只能尽力跟着。他们没有给塞罗鞋子,他光着脚踩在碎石遍布的地上,小石子咯的脚心生疼。教父带着塞罗,后面跟着蜜桃和几名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他们绕过训练场和营地,来到通往后山山顶的小路旁。   夜羽站在路口,双手抱臂,嫌恶地看着塞罗:“算你这个小崽子运气好,不用每人给你来上一棍子。真他妈该死!我还期待着一棍子打断你的脊椎呢!”   “打断脊椎?不错的想法,可那样就没意思了。不能挣扎的猎物,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受刑时会有多么的无趣!”教父冷笑着扯动锁链,把塞罗拉得打了一个趔趄,“都准备好了吗?”   夜羽跟在他们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白熊和铁拳在祭坛那里。其他人都在路上,他们会一路跟到山顶,一同观看仪式。”   “很好。”教父满意地拉扯锁链,“走吧,小可爱。蝴蝶在山顶等着你呢!”   塞罗用力地咬住口塞,心里把教父骂了成千上万遍。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他只要稍有不满,想要抵抗一下,立即被教父扯到在地。教父不会心存怜悯,依旧按照自己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可怜的小塞罗只能在地上被拖着走。   这样来回往复几次,塞罗也就学乖了。他不会去做无谓的抵抗,驽尔还在山顶上等着他。他们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绝对!   布满天空的铅云仿佛压在头顶,山道两边站着的世界蛇兄弟会的刺客个个神情肃杀,他们沉默而又冷硬,仿若没有生命。如果不是他们会动,塞罗会以为他们不过是立在山道上的石雕。   越是往上,风愈加寒冷。塞罗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短裤,冷风入骨,冻得他关节僵硬。药物的作用更是让他动作迟缓,好几次都跌倒在地,又强撑着爬起来。   驽尔还在山顶等他,他不会就在这里倒下。   只要见到驽尔,一定会有办法。只要教父没有对他说谎。   教父没有欺骗塞罗,驽尔确实是在山顶等他。只是,样子有些奇怪。   山顶有一个平台,平台中央的祭坛被六根粗大的铁质锁链锁着。祭坛周围,有六个石凳,其中一个石凳上坐着熟悉的背影。   “唔——!唔唔唔——!”塞罗看见了驽尔,立即激动地挣扎起来,不顾还被教父牵着,疯狂地挣扎。   “哦,你认出他来了,是吗?”教父打了个响指,蜜桃立即为塞罗接下来口塞。   一旦唇舌自由,塞罗再也忍不住,用尽肺部所有的力量呐喊出来:“驽尔——!”   驽尔一点反应都没有。   “驽尔——!”塞罗又喊了一遍,比上一遍更大声,更用力,“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转过身来看看我啊!驽尔!”   站在驽尔身边的白熊与铁拳把他转过身来,他看上去状态很不好——驽尔的表情,平静得过分可怕。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麻木了。他眨了眨眼,好像没有认出来塞罗。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此刻却显得灰暗而又空洞。他的瞳孔散大,没有丝毫焦距。他的胳膊缠绕着绷带,从内部渗透出的鲜血,染红了它。   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塞罗,发疯似地挣扎咆哮。如果不是蜜桃和夜羽拉住他,他肯定会一头把教父给撞翻:“你这个恶魔!你剥了他胳膊上的皮!我要宰了你!我要把你剁成肉酱!”   教父冷漠地瞥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塞罗,不紧不慢地走到驽尔身边,捧住他茫然的脸:“不仅仅如此,孩子。那些不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他抛弃掉了。现在,他的身体再度轻盈。他只是只属于耶梦伽罗的‘世界蛇’,又是那个完美的‘容器’了。不过,你要记住,他遭遇这些,都是因为你。他为你背叛了组织,才会遭到这种待遇。一切都是你的错啊,孩子!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放屁!”塞罗崩溃地嘶吼,不管不顾地想要冲上去和教父拼命,即使是寒冷、中毒和受伤,都无法阻止他的复仇行为,“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们这些薄情的混蛋,嘴里尽说着什么家人兄弟之类好听的话,却总是没有真正地为驽尔着想过!只会背后捅刀子!”   “是吗?”教父冷冷地笑着,满脸都是不屑,“你以为你了解他?你以为你懂得他?不!真正懂得驽尔的——只有我!他看见过什么!他经历过什么!他需要些什么!你一无所知!”   “或许我不知道他曾经看见过和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绝对知道驽尔需要些什么!”冷风不断灌入塞罗的喉咙,呛得他想要发呕,“他绝对不会是需要血腥和杀戮,也不会需要你们这些人的假仁假义!”   “哦,看来你还不明白。”教父冷笑着蹲下身体,脸颊挨在驽尔耳朵旁,“我的孩子,这个小疯子背叛了耶梦伽罗,我们应该怎么处罚他呢?”   一道光芒从驽尔眼中闪过,不过稍纵即逝。塞罗还以为他醒过来了,他却用冰冷僵硬的声音、好似从地底而不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说:“执行……血鹰。”   “这个荣耀,今日归于你,如何?”教父脸上难得显现出一丝温情,他亲昵地蹭了蹭驽尔的脸颊,“是时候了,我的孩子。就在今天,来吧,我的孩子。你来执行仪式。”   塞罗身体僵硬,所有的咒骂猛地哽在喉咙。他明白了刚刚教父的所指,关于驽尔会给他“礼物”。光是从驽尔嘴里听说过这个刑罚,就足够让塞罗胆寒,真难以想象,他竟然还要亲身经历!而且,为他执行酷刑仪式的人,竟然还会是他最爱的男人!   “驽尔……”塞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起来,他很想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做不到,“你醒过来啊!他在骗你!我不是世界蛇的刺客!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石墙酒吧遇见的!”   “……”驽尔的表情依旧冰冷麻木,他空洞的眼睛,望向远方的铅云,没有丝毫焦距。   “这小家伙,精神有点不正常。”教父轻抚着驽尔的下巴,好像是在逗弄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猫,“可能是蜜桃给他用的药有些过量了,他出现了一些幻觉。”   “是的。”驽尔冷冷地说。   “驽尔,我没有骗你!在欺骗你的是教父!”铁拳胡乱撕扯掉塞罗的上衣,白熊把他捆在祭坛旁边的十字架上,背部向外。塞罗费力地扭过头,对着驽尔不断发出呼喊,“驽尔——!你还记得老汉斯旅店二楼的房间吗?我们在一起躺了三个月呢!”   “这家伙想男人想疯了。”教父冷笑着,轻轻摩挲驽尔的下巴,“他还以为你们相爱过。”   “驽尔!记得赌徒硬币吗?你帮我解脱了诅咒,就在那天晚上!”塞罗拼命地叫喊,泪水糊满了整个脸颊,“我不相信你都忘记了!不可能的!你丢下了我好几次,我都找到了你!你发过誓的,你说你不会再丢下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呢!”   驽尔冷冷地看了一眼塞罗:“他在哭。”   “哦,那你怎么看?”教父把手放在驽尔胸口,“有何感想?”   “没有。”驽尔简短地回答。   “这不可能!驽尔!”白熊和铁拳把塞罗牢牢固定住,让他根本没办法挣扎。塞罗仰着脖子拼命向后看,“驽尔不可能忘记我的,我们明明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我们打败了食尸者,把来追杀我们的蜜桃、夜羽、铁拳和白熊都打到了!我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南海的!”   驽尔那张麻木的脸上,有了一些变化,他在蹙眉,一丝困惑浮现在他那张冷硬的脸上。   教父摁住他的脑袋,低声问:“怎么了?”   “他很吵。”驽尔冷冷地回答,过了许久,又补充一句,“话很多。”   “我们……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住在鲜花盛开的房子里!”塞罗仰着脖子,拼命地甩掉脸上的泪水,用力挤压出苦涩的微笑,“驽尔想要去南海,你忘记了吗?在房子前面种上鸭拓草,出门就可以看见大海!驽尔忘记了吗?我们会有很多个清晨和夜晚,从此不再沾染腥风血雨,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喜怒哀乐,驽尔都忘记了吗?你说好的,你从今以后都属于我,你都忘记了吗?”   蜜桃双手递给教父一把锋利的匕首,教父接过它,锋刃紧贴驽尔的脸颊:“来,告诉那个小疯子,你,属于谁?”   “我属于……”驽尔冷冷地看着塞罗,空洞的双眸没有丝毫聚焦的迹象,“耶梦伽罗。”   “很好,我的孩子。”教父将匕首递给驽尔,“拿着它,去执行仪式吧!去吧!打断他的肋骨,把他的肺……给我掏出来!”   驽尔手持匕首,沉默地靠近塞罗。他冰冷的眼神当中,始终看不到任何热情。现在,看着这样的驽尔,塞罗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不久之前,还和他温存缠绵,让他怀上自己孩子的男人。   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从脸庞滑落。塞罗痴痴地望向驽尔,用最后的微笑来面对他:“对不起,我的国王陛下……”   “我要失约了……”   “我去冥界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不会上摆渡船……”   “你一定……要来找我……”   “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即使是被绑住手腕,无法将手放在驽尔面前,塞罗还是将拇指和食指叠在了一起。   “我爱你……”   驽尔高举匕首时,塞罗缓缓闭上双眼,接受了他的既定命运。温热的鲜血洒满塞罗的背部,却没有丝毫痛楚从后背传来。   塞罗吃惊地睁大双眼,只看见站在十字架旁边的铁拳和白熊捂住喉咙,鲜血从他们脖子上喷涌而出。他们根本没有料到驽尔会突然出手偷袭,两名毫无防备的顶尖刺客,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毙命。驽尔不保留实力的出手是如此迅速而又致命,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发状况给惊呆了。   驽尔手持匕首,横在眼前,那冰冷凛冽的蓝色眼睛当中,满是坚定:“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塞罗!”   这一刻,教父的脸比山顶的积雪还要惨白。“不,不可能——!”他疯狂地叫道,“你不可能会记起来的!这个法术,还从未失败过!这不可能!”   “可是你失败了!他在看到我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失败者!”驽尔为塞罗松开绳子,并扶住他瘫软无力的身体,“驽尔从来都不会属于狗屁世界蛇兄弟会,属于什么耶梦伽罗,也不属于你!这种寒冷无情的地方,驽尔再也不会回去了!”   教父的脸色十分难看,比天空堆积的铅云还要阴沉。他打了个响指,蜜桃和夜羽,以及在山顶上的耶梦伽罗刺客一起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驽尔将自己手中的匕首丢给塞罗,踩住铁拳的尸体把他踢了起来,在飞踹铁拳尸体的同时,顺便拔下来铁拳的武器拿在手中。   “靠紧我的背!”驽尔拿着铁拳的指虎,背靠塞罗面对向他们扑来的世界蛇,“不要离开太远!”   “好!”塞罗格挡开突刺而来的蜜桃,轻巧地化解掉他的攻击,“我们会活下去的!驽尔!”   “不!你们会死!”教父扭曲的面孔看上去苍老而又可怖,他伸出十指,掌心向外,“我不会允许,你们这样的叛徒存在!不要活口了,杀了他们!”他脸上那虚伪的慈爱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狂怒和无尽的贪欲,在他面孔上盘桓,“至于你们的秘密,我有的是办法让尸体开口讲话。”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塞罗突然感觉身体的酸痛一扫而光,驽尔的清醒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那力量源源不绝地从内心涌出,让他足以有勇气和力量去对抗全世界!   ※※※※※※※※※※※※※※※※※※※※   塞罗:北地一直都这么冷吗?(抖抖抖)   驽尔:冷吗?过来。(伸手给抱)   塞罗:嗯!(美滋滋扑进怀里蹭蹭)   ======================   明天就要大结局啦!   其实今天这一章,我写了两个版本,最终还是决定用这个版本。   可能有的小天使觉得这一章有点虐,但是我认为这一次对于驽尔和塞罗来说,是他们感情的升华部分,还挺重要的。   另一个版本就是,见家长+和平解决。   但是总感觉,缺乏冲突,剧情太过于平淡。   到了结局部分,我还是希望有一个激烈的冲突,到达剧情的高、潮。   一直作为幕后主使人的教父,当然不会让他得意啦!   因为写了两个版本,导致弄出好多废稿。   实际上,我也不舍得虐小塞罗,但是这……因为剧情需要……我还是谢了。我写小塞罗哭那一段,我心里好难过der。   放心,坏蛋作的恶,会糟到惩罚的。明天的结局,肯定是he大团圆。这些坏蛋,都会付出代价。√ 第37章 正文大结局   凛冽寒风奔腾呼啸,带着北地特有的刀锋般的残忍,刮过山顶,刮起地面细雪。好似有人洒了一把面粉在山顶,又被风打着卷儿吹走。   塞罗大口呼吸着这几乎可以割破喉咙的冷风。它们在肺部转过一圈,再用力挤压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更加强烈的窒息感。山顶的空气比塞罗预想的还要稀薄,在这里呆得越久,喘不过气的感觉就越加无法忽视。   冷风不仅刺透了塞罗的肺部,也刺透了他的关节和心脏。他不可抑制地在发抖,因为紧张也因为冷。唯一的热源就是从背部传来——来自于驽尔身体的热量。   耶梦伽罗的刺客前赴后继地向他们袭来,浑身漆黑的蛇群掠过白雪,留下殷红的鲜血印痕。激烈的打斗当中,白熊和铁拳的尸体,宛如覆盖地面的苔藓一样人人踩踏。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变得如此不值一提。   世界蛇兄弟会,没有任何多余的尊重可以分给他们。   在让昔日兄弟流血的同时,驽尔也在流血。他崩裂伤口中溢出的血液,几乎将所有绷带都染成红色。那刺目的色彩,和他昔日兄弟们洒在雪地当中的颜色,红白交织,并无二致。   塞罗始终不曾离开厉害背后的热源,那是他唯一的救赎。即使是面对整个世界蛇兄弟会,即使是面对的恶意大如滔天巨浪,他也可以为驽尔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不管有多少刺客,不管向他冲击多少次,他都会是坚不可摧的岩壁,所有黑色浪花试图撞击他,必将粉身碎骨!比起来末日柳枝那种刺剑和钢针,匕首塞罗用得更加顺手。   凡是有向他脚下突刺的,塞罗总是能够在受伤之前跳出攻击范围外。凡是想要割裂他脖子的,塞罗总是可以利用身高钻入腋下,以肩膀用力猛顶,将对方迅速撂倒。   夜羽的行动比他们第一次交手时要慢了很多,漫天黑羽夹杂暴风雪,不断向他们袭来。塞罗格挡住大部分黑色羽毛的袭击,对准向他俯冲而来的黑色物体猛力一刺!   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夜羽的心脏。那一瞬间,夜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原本冰冷生硬而又阴沉的脸,这一刻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讶,对塞罗实力提升如此迅速疑惑,还有遭受到失败的愤怒……   高瘦的男人,如同一条被鱼叉插中的烤鱼一般张着嘴。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吐露任何咒骂,只有短促的气音从喉咙当中挤压出来,随着几下垂死挣扎的抽搐,再也没有了生命迹象。   半月形的刀光划破风雪,向着驽尔袭来。塞罗的眼睛看见了蜜桃的轨迹——先把匕首丢出去,再以极快的速度奔袭,接住匕首来第二刀。   现在,这些花样对他来说只是慢动作,塞罗不会再大喊大叫。他只是转身,迅速架起匕首防守,想要通过格挡来化解这次进攻。然而,蜜桃的小花样对驽尔这种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刺客来说,只不过是懵懂孩童向饱学学者卖弄他刚刚认识的字而已。   塞罗手中的武器还未接触到蜜桃匕首的刃锋,就只听见金属交鸣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道火花四散飞溅,好似铁锤砸在热铁一般。蜜桃及时接住了匕首,来了个后招,他转过身蹬着原本捆塞罗的十字架,爬上十字架的尖端,接住重力往下跳刺。   驽尔正好撞飞一名冲过来的刺客,以塞罗的经验判断,他已经来不及躲不开这次攻击!然而驽尔动作轻盈灵巧,远超塞罗想象。他飞快地侧身闪过,夺过向他袭来的匕首时,顺带扭断了蜜桃的手腕。蜜桃惨叫着跪倒在地,他原本精致漂亮的手现在扭曲得不成样子。驽尔没有再给他第二次反击的机会,反手就是一刀。   一刀银光闪过,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蜜桃睁大眼睛,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恐。他的生命,被永恒地定格在了此时。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永久性夺走蜜桃呼吸的男人,将蜜桃留给他的遗物,精准地插、入了另一名刺客的心中。顺带还旋身侧踢,将袭击者踹下山顶。那人的惨叫被风带上云霄,和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卷上铅云弥补的天际。   曾经伤害过无数男人的心的蜜桃,用这种方式,最后一次让男人为他心碎。   驽尔与塞罗配合默契,他们的进攻凌厉致命,他们的防守密不透风。他们仿若一台高效率的绞肉机,在耶梦伽罗训练营后山的山顶上,表演着属于他们的杀戮之舞。整个过程当中,教父既不干预,也不阻止,他甚至都没有下过明确的命令,就可以让这些刺客们白白送上性命。   “即使是没有暗影之力,你也是耶梦伽罗最强的刺客吗?”教父眯着双眼,坐在属于他石凳之上。他右脚放在左脚膝盖,神态放松得如同在剧院观看一场演出。这场演出无疑是精彩的,精彩得令他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笑容,“我的孩子啊,我最初也是最后的作品,我的一切……”   当最后一名刺客倒下时,教父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些什么。可能够让他拥抱的,只有这北地山顶当中,呼号不尽的寒风。风穿过枯藤断蔓,发出尖锐的啸声。仿若在此地冤死的亡魂阴影,透过风声传来的阵阵哀嚎。   “我的孩子啊,我所做的一切,在今天这一刻,已经有了全部意义!”教父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你应该成为世界蛇,你就是耶梦伽罗的化身!你应该成为它的附身者!去获得真正的力量!你!会是有史以来,最强最伟大的刺客!”   “不……”驽尔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我从来都不想要成为耶梦伽罗的化身,也不想要成为它的附身者……教父,如果你还想着这个计划,不如你自己来。你是聆听者,你知道蛇神耶梦伽罗说过的每一句话不是吗?”   “我的孩子,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教父的神色黯淡下来,“我可以告诉你实情——早就没有聆听者了。我的孩子,我原本打算,当我的生命到达尽头之时,再告诉你实情。现在,你是时候应该知道世界蛇的真相了……”   教父用力踢了一脚祭坛,石头做的祭坛比塞罗想象当中更加不堪一击。不然,它们怎么会在教父看似轻松的一脚之下,飞出去十几码远,撞断原本捆自己的十字架呢?   祭坛之下,有一个木箱。教父打开它,从里面捧出一枚硕大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所谓的‘爱心’,应该是这样才才对。”他冷笑着抚摸这心脏,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比魔鬼还要可怖,“你们看,它还在砰砰跳动呢!这是耶梦伽罗的心脏,我的孩子。只要你拥有它……你,就是耶梦伽罗!”   教父用力捏紧心脏,直到那枚心脏如同碎冰一般,砰然爆裂。碎片四散飞溅,教父的双手上却没有一丝一毫鲜血。他那双有着严重烧伤的手上,红色的丝线如同蛇一般,在他皮肤之下游动。   耶梦伽罗心脏的碎屑打在塞罗光裸的皮肤上,有些微疼痛。塞罗用没拿匕首的手,轻轻抚摸被打疼的皮肤,以此来缓解疼痛感。“别再听他胡说了,驽尔!”他抽了口气,双眼死死盯住教父,“他是个出尔反尔的老混蛋,你想起来在加圣斯通城的时候,他怎么说的吗?”   “我不太记得了。”驽尔平静地回答,他的双目又失去了焦距,“教父……说了什么?”   塞罗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地面上,那些死去的刺客尸体竟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天空的颜色变得很古怪,原本密布铅云的天际,竟然闪耀着诡异的橘红色光芒。好似有人把一大桶橘色颜料,倒入了杂碎浓汤之中。   “我来告诉你,我说了什么。”冰冷的微笑挂在教父脸上,他如同黑暗当中的爬行动物一般,缓慢无声地靠近驽尔,“我的孩子……我,为了你,可以做一切事情……”   那种感觉又来了,比在加圣斯通城哈里饭店时更加强烈。巨大的威压捆住塞罗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移动,更不要说是反抗了。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相比之下,驽尔的情况就糟糕很多。   “你这个糟老头子!放开驽尔!”塞罗冲着教父疯狂咆哮,握住匕首的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许你碰他!老混蛋!”   教父那双有着严重烧伤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驽尔的面颊,在他耳边轻柔低语:“我的孩子。我为你荡平了一切障碍,只剩下这个了,你得自己跨过去。你看见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小叛徒了吗?杀了他,你会依旧是耶梦伽罗的顶尖刺客。”   “杀了……”驽尔满脸都是迷茫和不解,橘红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流动,“他?”   “是的,我的孩子,你看看他干的好事!看见了吗?你的兄弟们,你的同伴们,都倒在血泊里面了。你看见这些尸体了吗?”教父亲昵地蹭了蹭驽尔的脸颊,细长的双眸当中闪现出近乎于陶醉的神采,“在他灭掉耶梦伽罗之前,你能阻止他吗?”   “这些人……”塞罗感觉到了,驽尔对他散发出来的杀意,冰冷凛冽,胜过雪山顶上的风。他对着塞罗举起武器,“是你杀的?”   塞罗无法反驳,这已成为既定事实的情况。他咬住下唇,许久才吐露出一句:“是!是我们杀的!因为他们想要杀了我们!驽尔,你不能一再被他控制!这个糟老头子,一直都在控制你!你手上的伤痕,就是他所造成的!”   驽尔茫然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鲜血染红的绷带:“我……受伤了吗?”   “是的,我的孩子。”教父爱怜地抚摸驽尔的头发,“因为他,你受伤了。因为这个小骗子,这个小叛徒。他欺骗了你,伤害了你,还杀死了你这么多兄弟。我的孩子,你不能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了。口口声声说出来的东西,永远没有行动有说服力。”   “你说谎!”塞罗从内心涌起的勇气,竟然让他可以挪动身体,他奋力将手中的匕首投掷出去。   当啷——!   即使是处于被控制的状态之下,驽尔的反应依旧迅捷。他弹开了塞罗飞掷而来的匕首,压低身体如同黑色闪电一般蛇形前进,向着塞罗飞快冲来。   塞罗没有料到驽尔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动手,事实上,驽尔从来没有和他动过手。他愣了有那么一瞬间,立即出于本能地想要保命。如果在这里死在了驽尔的手里,那不是让教父得意,让他之前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是一个笑话吗?   塞罗快速后跳,尽量离开驽尔的攻击范围。他后仰身体,躲开驽尔的匕首割裂技,顺势做了一个不怎么漂亮但是很有效的翻滚。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塞罗顺手摸到尸体上的匕首握在手中。   在驽尔第二击袭来之前,塞罗又有了武器。他双持匕首在手,架住跳劈而来的攻击。“驽尔,清醒一点啊你!”从匕首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塞罗单膝跪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架住,也挡不住锋刃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要让那个糟老头子得意啊!驽尔!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驽尔沉默地凝视塞罗,眼中依旧没有焦距。橘红色的光芒,在他灰暗的眸子当中流动,和天空的颜色如出一辙。   “驽尔——!”尖锐的武器一步步逼近塞罗的眼睛,他可以感觉得到那寒冷锋刃割裂开的空气,掠过他脆弱的眼球。“不要让那个老混蛋得意!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驽尔,醒醒啊!你不能再度被他给控制了!”   “哦,真感人。”教父轻抚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曾经相爱过的两人生死搏命,“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可是……这毫无意义,不是吗?孩子。”   这并不是毫无意义,塞罗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驽尔迷茫地凝视着他,瞪大的双眼当中依旧没有焦距。驽尔似乎是认出来了他,似乎又没有认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赛罗从驽尔的武器威压之下脱身。他单手撑住身体,扭身踢掉驽尔手中的武器。而后如同蛇一般滑开,从驽尔的压击之下迅速逃脱。   “啧啧,真是可惜啊。”教父高举双手,十指钩抓,如同鹰爪,“简直就是——天生的刺客。无论是体力和天赋,还是顽强的身体和坚定的意志……还有身体的柔韧度……如果不是你总是喜欢和我作对的话,我或许会选择好好地培养你。”   塞罗目光瞥向教父时,他可以确定——教父是在施法。魔法能量强大到肉眼可见,魔法能量在教父的脚下旋转,又从教父的手中四散满整个山头。在教父脖子上,有一条熟悉的皮绳,和驽尔用来挂的愈伤蝴蝶哨子的绳子一模一样。   天空越压越低,头顶上那些橘红色,几乎近得要喷洒到驽尔脸上。驽尔苍白的面孔,也染上了橘红色,如同他站在夕阳之下,被人泼了一身颜料。他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嚎叫,仿若受伤的野兽。   “驽尔?”塞罗瞪大眼睛,紧张得他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你怎么了?”他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抱住驽尔,他能够感受到驽尔的灵魂正在这具躯壳当中痛苦挣扎,“那个糟老头子又对你做了什么?驽尔,你要振作一点!驽尔!”   塞罗从未有过这样害怕,他从未听过驽尔这样叫喊。即使是驽尔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时,也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而现在,驽尔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散大,涎水从嘴角溢出。他脆弱得像一名婴儿,对痛苦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教父疯狂的笑声在山顶诡谲的空间当中回荡:“我的孩子啊!你不要再挣扎了!永远属于我吧!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我对你——既往不咎!我可以原谅你犯下的一切错误!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失误和缺点!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和叛逆!只要你——杀了那个叛徒!”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驽尔双手抱头,跪倒在地,瞪大双眼不住哀嚎。塞罗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他们一起跪在地上,塞罗抱着不断颤抖的男人,却无法分担他丝毫痛苦。   “你这个老混蛋,你对他做了什么?!”塞罗急得要死,却又毫无办法,他恨恨地盯着教父,恨不得冲到教父面前,咬下一块肉来。   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塞罗丢下驽尔,离弦利箭般冲刺到教父身边,举起匕首就刺。鲜血,在他眼前如同玫瑰般绽放,但他刺中的,确实驽尔的胳膊。   驽尔脸上已经没有扭曲和挣扎,又变得平静到几乎麻木的状态。   塞罗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驽尔会用手来挡。当他想要把匕首抽出时,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翻滚着身体,飞出去十几码远,最终撞到了山顶一块大石头上,才没有从这里摔下去。   “驽尔……为什么?”塞罗一开口,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被这血弄得呛咳不止,捂住被驽尔踢中的肚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是……想要救你的啊!驽尔,你为什么……你快点醒来啊,不要再被那个老混蛋控制了!”   驽尔神情麻木地抽出塞罗留在他胳膊上的匕首,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他把武器拿在手里,摆出进攻的驾驶,丝毫没有想要和塞罗谈话的意思。   “驽尔,不管你是不是被控制了……”塞罗啐掉一口血,用力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摆出防御的姿态面对被控制的恋人,“我都不愿意和你动手……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驽尔。刚刚那一刀……我情愿是你,扎在我身上!我的国王陛下!请你……醒过来啊——!”   他们二人向着对方冲刺而去,金属交鸣之声在狂风和暴雪当中额外清晰。匕首在昏暗诡谲天色当中,划出数道明亮的月牙。   他们如同两条互相缠斗的蛇般,纠缠打斗,灵活的身法不逊于闪电。不断崩裂的火花在他们身边爆裂,风雪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他们在没有借助任何暗影之力的情况之下,凭借自身将力量和速度达到了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状态。   武器交击声之中,夹杂了风雪和教父威严的施咒声。他如同恒古不变的雕塑般矗立在山头,站在整个世界蛇兄弟会的最高处。他威严的命令驱使着驽尔不断进攻,驱使着暴风雪和不断变换天空的色彩。   所有的冷风将塞罗的呼喊,尽数灌回喉咙。让他无法再出声呼喊,风雪的声音吞噬了塞罗的声音,只剩下无尽的进攻与防守,带来的杀戮火花。   驽尔的动作快得已经出现了残影,他受伤的胳膊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塞罗一开始还能够勉强跟上,随着空气越来越冷,风雪越来越大,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僵。少了从驽尔背后传来的热量,塞罗渐渐开始感觉动作有些僵硬。他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做了个漂亮的下割假动作之后,塞罗趁着驽尔甩开匕首格挡的空档,旋身蹬住背后的大石头从驽尔头顶空翻而过。   驽尔右手接住匕首,反手刺向刚刚落地的塞罗。锋刃蹭着塞罗的脸颊划过,划破了他漂亮的小脸儿,还有柔软的黑发。塞罗跪倒在地,后仰躲过了原本会划破喉咙的一击。   他借助躲闪驽尔攻击而产生的惯性,旋转身体猛力蹬住驽尔的身体,向着教父的方向冲刺过去!   驽尔根本没有回头,几乎是依据本能飞速回防。他蹬住地面上的石凳,身体如同弹珠一般在几块石头来回弹动,比塞罗更快地来到了教父身边。   利用身材娇小的优势,塞罗缩紧身体后仰,以膝盖滑行。他轻松从驽尔胯、下钻了过去,对着教父的小腿就是狠狠一刀。   教父站立不稳,所有的风雪都指向性地向上挂。这景象诡谲的令人难以想象,雪花纷纷飞回天际,塞罗如同站在喷涌泉水当中,他的头发被强烈的气旋往上吹动。他用力扒拉住地上的石凳,在不至于因为体重过轻而被吹飞。   教父跪倒在地时,从他领口掉出来的东西,闪耀着耀眼的银光。   果然是召唤愈伤蝴蝶的哨子!塞罗的猜想一点都没有错,嫉妒之火灼烧了他的理智,让他为之疯狂。不顾自己可能会被吹走的险境,塞罗腾出一只手,伸长胳膊向着拼命地想要抓住不断晃动的哨子。   他的指尖好几次都碰到了哨子的边缘,就是够不着。塞罗心急如焚,干脆放开双手,蹬住地面奋力飞扑过去!   当他的双手接触到那冰冷金属的时候,一阵暖流从手心满溢身体。   终于抓住了!   塞罗将愈伤蝴蝶哨子紧紧抱在胸前,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撞到了悬崖边缘的石头,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松开手,抬头正对上教父那双充满愤恨的双眼。   塞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的力量将肺部的空气挤压而出。   “你——!”   “不会——!”   “再——!”   “控制——!”   “驽尔——!”   嘟——!   无数蝴蝶,散发着炫丽的光芒,从哨子当中喷涌而出。清亮的哨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它们驱散了诡谲的橘红色光芒,驱散了山顶的暴风雪,驱散了控制驽尔的魔法。   原本趴俯在地,用匕首稳住身体的驽尔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又恢复那漂亮的蓝色。如同天空之高原,如同湖水之清澈的蓝色。   “驽尔!”塞罗将哨子挂上脖颈,兴奋地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你清醒过来了,太好了!”   “不,还没结束呢!”教父撑着他受伤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从腰间掏出匕首,拖着受伤的腿向他们猛冲过来,“你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他!”   驽尔与塞罗几乎是同时出手,他们的拳头分别命中了教父的两只眼睛。教父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骨碌碌滚下山崖。   风雪刹那间停息,光如同利剑刺破铅云,照亮沦为杀戮场地的山顶。   驽尔的面色又归于平静,那不是被控制之下的麻木,而是一切事情都结束之后的平静。   “驽尔。”塞罗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吻驽尔坚毅的下巴,“我们走吧,去温暖的地方。你再也不要回到这个无情无义的冰冷之地了!”   “好。”驽尔低下头,他举起缠绕带血的绷带的手,抓住塞罗的头发,地下头狠狠地吻了下去。唇舌缠绵之间,带着劫后余生的窃喜。许久,驽尔才发开他,用拇指轻轻摩挲他脸上的伤口,“我们就去加圣斯通城,把你看上的那间屋子买下来。”   “嗯!”幸福的泪水在塞罗眼中打转,他开心地仰起头,轻轻在驽尔唇瓣上啄吻,“我们开一间酒吧好吗?就叫蝴蝶酒吧,我们在酒吧里,种上好多好多,驽尔那些蝴蝶一样的,代表驽尔的蝴蝶花。”   “鸭拓草。”驽尔纠正道。   “是的,鸭拓草!你要是愿意,你可以和我一起打理酒吧。”塞罗开心地抱住他,拼命地汲取来自于另一名男人身体的热量,“如果你想要去打鱼,你可以白天出海,我就经营酒吧,在岸上等着你回来。白天我送你出门,晚上我会为你准备好食物、美酒和眠床……还有……”   塞罗有些害羞地停下,两眼亮闪闪地盯着驽尔。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他相信,即使他不用开口讲出来,驽尔也一定能够明白。   “还有你。”驽尔轻轻摩挲他的唇瓣,在上面留下温柔的吻,吻去血迹,“塞罗……我想要你,每天都想要。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不是一天或者两天,是这辈子。不管我们将来会做什么事情,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这一点,我愿余生都如此……”   “嗯!”塞罗笑得比阳光更加灿烂,各色蝴蝶在他们身边飞舞,“我也愿余生如此!”   他们在杀戮战场久久拥吻,用彼此的温度,互相温暖。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教父阴冷的爆喝从他们身后传来,他手中拿着刀,却对着自己的胸膛,“我的孩子啊!我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给你安排的人生道路前行呢?!”   “教父……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很感激你。”驽尔沉默片刻,他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忧郁,“但是,我不能认同你现在的做法。如果你能够放过我们,在这里,我保证我和塞罗不会怼世界蛇兄弟会再造成任何麻烦。”   “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你!”教父疯狂地大喊,将锋利的匕首慢慢插、入自己的胸膛,“那些和你有矛盾的人,你都处理掉了。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站在世界最高的山峰上,成为万人仰望的传奇!”   “我更愿意在河谷当中,做一颗沐浴阳光的杂草。”驽尔抬起眼皮,深深地凝视教父,“教父,我想要做个凡人。有着平凡男人的幸福,这就够了。”   “多么可笑啊!你还能做个凡人……你以为你还能做个凡人吗?”鲜血顺着教父敞开的胸膛溢出,他从山下滚下去时,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现在,这名中年男人只剩下偏执和疯狂,他的淡定沉着,此时都随着他疯狂的举动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你犯下过多少罪孽!”   “你双手沾染了多少血腥!”   “多少原本无辜的人,死在你的刀下!”   “到了现在,你还想要做个凡人!”   “你凭什么觉得,做过这么多事情的你,还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你可闭嘴吧!糟老头子!”塞罗实在听不下去,发挥他最大的天赋开口就是一顿嘲讽,“驽尔本来就是个凡人,把他变成杀戮机器或者是人们眼中的怪物的,都是你!是你让他的杀人,让他去作恶。每个人都有获得新生的权利,每个生命都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是吗?”教父吃吃冷笑,匕首越来越深入胸腔,“我的孩子,看来你也这样认为呢。这个小骚货不仅要榨干你的身体,还要榨干你的理想。不要忘记了,你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曾经有时候,我认为那个意义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驽尔缓慢地开口,“但是,老师给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我们或许还可以为更崇高的事情活着,而不是仅仅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   “先是提摩西,然后又是这个小崽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要,从我身边夺走你。”教父苦笑着,用力划开胸膛,“既然你渴望所谓的‘自由’,我无法再留下你,那么,我们就一起葬身于此吧!”   塞罗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教父。教父挖出了心脏,鲜血淋漓的心脏,在他手中疯狂跳动。   “我为了你,跳进火海!导致我无法再握刀!”教父高举他的心脏,他疯狂的举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为了你,在武器上做了手脚,害死上一任疫病蝴蝶白沙尔!我为了你能够在耶梦伽罗里立足,为你扫平一切障碍!当耶梦伽罗要被取缔的时候……我!为了你!拼命保留住了耶梦伽罗!即使是再多的困难和苦难,也无法阻止我!而你竟然要离我而去!”   “你的格斗技巧,你的生存方式,你的一切,都是我为了你而精心打造的!”教父猛地捏碎了自己的心脏,鲜血如同下雨一般洒满地面,“你竟然要离开我!我!决不允许!”   地面开始疯狂颤动,教父脚下的积雪突然变得有十呎厚。雪花瞬间淹没了他的膝盖,越堆越高。   教父眯着眼,泪水顺着他那张消瘦的面庞滚落。   “我的孩子,当你还是一名婴儿的时候,我抱着你,你是那么弱小。我把你捧在手中,每一分钟都担心养不活你。”他的声音变得哀伤而又温柔,充满悲悯之情,“后来,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聪明、强大而又优秀……你终于成为了,我最想要活成的样子……”   教父闭了闭眼,眼前他站着的,不再是那名高大的银发男子。   而是一名用满脸冷漠来掩盖自己无助的少年。   “我的孩子……我的蝴蝶……我的驽尔……我存在的意义……我的爱……”   雪花迅速堆积到一个山体无法承受的高度,大量的雪如同海浪一样往下冲刷。   雪崩了。   在剧烈雪崩当中,塞罗第一时间抓住驽尔的身体,他的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被雪埋在这里,他也要和驽尔埋在一起!   然而驽尔对生存的渴望,比塞罗要强烈很多。他抱住塞罗的身体,尽量贴着雪滑行。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驽尔在雪地里调整方向,冲到了石质塔楼的楼顶房间。   “快进去!”   驽尔将塞罗从三呎高、一呎宽的窗户里塞进塔楼。塞罗刚刚想要往里走,大量的雪将塔楼压的倾斜,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滑了过来,死死地堵住了窗户。   “抓住我的手,驽尔!”塞罗惦着脚尖扒拉在窗户边,焦急地朝着驽尔伸出手,“快点!有更多的雪过来了!”   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还不断有更多的雪花挤压下来。塔楼的倾斜状态越来越严重,失去了暗影之力的驽尔,身体重得要命。塞罗费劲地逮住驽尔,还要一手扒住窗户。这对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消耗了很多体力的塞罗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塔楼的下层开始崩裂,它再也承受不住两名男人的重量。   驽尔抬起头,看向塞罗的眼神无比认真。他空出那只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塞罗的脸颊。   “请你……活下去……”驽尔满脸都是不舍,“多活一天,算一天。”   而后,驽尔钳住塞罗的手腕,强迫塞罗松开手。   剧烈的酸痛从手腕处传来,塞罗麻木的手指松开,没能握得住驽尔的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看驽尔跳进雪里,从山顶上不断崩落的雪,几乎就是在一瞬间,掩盖了他的身体。   塞罗张大嘴,拼命地将空气从肺部挤压而出。但,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声音灌回喉咙。他似乎失聪了,耳边只余下隆隆巨声,在空旷山野当中咆哮。   不!   不要!   不要离开我!   不管塞罗如何不愿意,驽尔还是被大雪冲走。   在最后的时刻,驽尔高举的胳膊,缠绕着带血的绷带。   塞罗最后看见他还未被雪崩掩埋的手,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驽尔将拇指和食指叠在了一起。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直接表白。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心手势。   塞罗难过得几乎快发疯,他差点就要跳下去,和驽尔永远在一起,埋在雪地里。可是,为了驽尔最后的愿望,塞罗强忍住痛苦,扒拉住窗户嚎啕大哭。   塔楼因为驽尔的离去,终究还是承受住了雪崩的侵袭。塞罗茫然地看着一片雪白的世界——世界蛇兄弟会从此以后,不复存在。教父维护了多年的组织,由他制造的雪崩亲手毁灭。   塞罗一个人呆在充满死亡和痛苦的荒凉之地,吹响了驽尔给他留下的愈伤蝴蝶的哨子。蝴蝶可以治愈他肉体上的创伤,而心灵当中的创造,恐怕需要很久都无法抚平。   三天之后,红狼公爵派前来搜救的北地狼骑兵发现了在塔楼当中的男孩。他还活着,虽说他看上去不怎么样。受了伤,饿得要命,衣不蔽体……但他的眼神和神态,都透露出一股超乎常人的顽强。   红狼公爵亲自找到了他。   从此以后,北地再也没有世界蛇兄弟会,也不会再有暗影六匕的故事。只有一名仅凭一人之力摧毁了世界蛇兄弟会的传奇刺客的故事,在北地,在斯刚第王国,被吟游诗人所传颂。   诗人们,称之为“无名”。   两年之后,加圣斯通城的蝴蝶酒吧来了一名吟游诗人。他自称来自于北地的吟游诗人学院,可以唱三千首诗歌。   “那就唱一下实下最流行的《无名之歌》。”一名年轻的客人兴奋地搓手,“你应该可以吧?”   “当然,我的小先生。请先付钱。”   年轻客人向周围想要听歌的酒客们讨了一堆铜子儿,放在吟游诗人旁边的桌子上——在唱歌时,诗人不沾铜臭。   年轻的诗人深深鞠躬,轻轻拨弄他的竖琴。优美的诗句如同流水一般潺潺不绝:   漆黑的夜,他化身为暗影,在巷道中穿行。   拂晓到来之前,他起身浪迹天涯,逝者化为群星。   以流亡者为名,他所经之处,尽是一方灰烬。   海鸥悲鸣,黎明哀怨降临,锋刃吹奏癫狂乐曲。   夜的羽衣,在天亮前抛弃。   啊……他就是……   “好了别在这里唱。”蝴蝶酒吧的老板抱着一盆鸭拓草走了进来,他很年轻,长得也十分漂亮。不少人来这里喝酒,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脾气不太好的酒吧老板。他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眼睛中似有琥珀在其中流动。纤细的身体裹在围裙当中,绳子系得他极具少年感的窄腰十分诱人。“这种不靠谱的诗歌,总是夸大其词,我认为‘无名’并没有那么厉害。”   “说得你好像认识他一样!”一名酒客起哄说,“老板不也常去北地找人吗?你难道不是和那些想要追随‘无名’脚步的年轻人一样,去找他的吗?”   “是的,我确实是去北地找人。”酒吧老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可是我只是去找我的妻子啊!”   “你总是说你的妻子,可我们谁都没见过她!”那名酒客不服气地说,“或许她已经在雪崩当中丧生了也不一定啊!”   “不,我相信我的妻子还活着!”酒吧老板轻抚胸口上挂着的哨子,眼神充满了爱怜,“如果真的在雪崩当中丧生,起码会有尸体。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么一定还活着。”   酒客扫兴地耸耸肩,咋呼呼地让女侍应上酒。   女侍应摇着头低声嘟哝说:“真希望老板能够快点找到他的妻子,这样酒吧就不会三天两头地关门,搞得我总是要去找活儿干。我最近手头可紧呢!”   “我看他找不到他的妻子了。”一名烂醉鬼扯着嗓子高声说,“他那么年轻,不正经做生意,还能够住在三层楼的海景豪宅,拥有有一大笔钱,说不定是娶了个寡妇,然后和她一起去滑雪的时候……”他神秘地挑高眉毛,“你们懂的,就是……”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被酒吧老板给提着后颈,一脚踹进了运河里。“我听见了。”酒吧老板冷冷地说,他环视一圈店内,其他人立即被吓得不敢再对老板的妻子胡说八道。   醉鬼在运河里挣扎时,治安官带着几名治安员,领着一名随从进到店里:“塞罗先生在吗?”   酒吧老板从容地走过去:“我就是。如果你们是为了那个醉鬼而来,把他捞起来之后,记得让他付酒钱。”   “不,我们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来。”治安官瞥了一眼被运河上的游船打捞起来的醉鬼,一脸严肃地用力憋笑,“明天有几名贵客要包下你的酒吧,你明天不允许接待任何客人。”   塞罗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他这间酒吧从来没有接待过什么“贵客”。他的店里虽说也有几瓶好酒,但没几个人喝得起。平时他会贩卖廉价啤酒的同时,还会卖一些简单的食物,例如杂碎汤和面包,或者是浇了杂碎汤的面包。   但是这些都是平民得不能再平民的东西,塞罗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的小酒吧有什么值得人包场的。然而,穿着丝绒服装的随从递过来钱袋上的徽章,让他无法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和借口。   “明天大人们会在上午十点来这里。”随从仰着脑袋,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人,“清理好所有闲杂人士,不必让这些粗手粗脚的女侍应在场,明天由你一个人,亲自接待。”   “我怕忙不过来。”塞罗说。   “大人们会带仆从来,”随从傲慢地点了点头,“你只需要关店,等他们来就是。”   塞罗点了点头,送走随从和治安官。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钱袋的徽章——他收到三个钱袋。   红狼。   白鹿。   金狮。   目前斯刚第王国的三大公爵,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身后得酒客吵吵嚷嚷的,有的说贵族们架子太大,抱怨个不停;有的说老板这次要发财了,今天的酒应该他请;有的说老板以后可以不用找‘无名’,直接好好呆在加圣斯通城开店……   那名吟游诗人则拨弄琴弦,低声说:“如果有可能,我还真的想要看看那次大战的情况。一名孤单刺客,面对一整个刺客组织!那将会是多么波澜壮阔的战斗!”   塞罗摇了摇头:“我想你不会想要经历的。在这里唱唱歌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了。况且,无论别人如何传唱,我想‘无名’的内心,现在一定是孤独的。”   为了明天做准备,塞罗赶走了抱怨连天的醉鬼们,早早地关了店。他将店里里里外外好好地打扫了一番,才踩着夕阳的步伐,回到他的家中。   三层楼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每天晚上回来,都觉得空荡荡的。   自从两年之前拿着驽尔在银行里存下的钱,买下这栋房子之后,塞罗每天都在盼望有一天这里能够唤醒生气。他踱步到可以看见大海的窗户旁边,凝视海面粼粼金光。   那光芒如此刺眼,好似有人洒下了一大把金币在水里。驽尔曾经在这个位置站过片刻,这是这栋屋子里,他唯一留下脚印的地方。塞罗站在过去的驽尔身边,伸出小手指牵住空气中不存在的那个男人的手。   “大海,真美丽啊。”塞罗低声喟叹,扭头朝着驽尔曾经站过的地方微笑,“我的国王陛下,海水里面的金子,即使捞不到,也是这样美丽。你当初站在这里,有想过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吗?”   “我喜欢金子,我的国王陛下。”塞罗微笑着面向大海,凝视波浪起伏的水面,太阳渐渐西沉,“金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但我的陛下,比金子更加好看。”   “我爱你。”   第二天早上十点,塞罗看见星界法师长庚星与金狮子爵一起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他后背有些发紧,甚至开始思考他把武器放在漏勺旁边做的伪装是否明智。   “别担心,年轻人。”还未等塞罗开口,长庚星先款款而行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们人到齐了,再‘上菜’。”   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让塞罗心里实在没底。这名星界法师据说可以看透过去、现在、未来……两年多之前在罗河冈镇的事情,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长庚星与金狮子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着啤酒开始聊塞罗听不下去的话题。赶紧从两名散发着酸臭味的男人身边走开,塞罗撞见了曾经救过他的红狼公爵。年轻的公爵朝他点点头,暧昧不明的微笑看得塞罗更加心中发毛。   塞罗的小酒吧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随从和扈从以及侍从把户外的座位坐的满满登登。大人物们和他们的贴身护卫坐在室内,这么多人都要上酒,塞罗根本忙不过来。   吵吵嚷嚷了许久,临近中午,星界法师郎巴星才姗姗来迟。   塞罗正端着一大盘食物时,郎巴星走进了酒吧。所有人起立向他致敬,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和红狼公爵外貌十分相似的男子。   郎巴星向其他人点头致意,而后单刀直入地告诉塞罗:“你就是塞罗?这位是提摩西·崔德威大人,他有话和你讲。”   听见这个名字,塞罗立即警觉起来。他抬头仰望高大壮硕的男人,双手紧握胸口的哨子,静静地听他平静得近乎于冷漠的叙述。   “我回到北地时,遇见了一名男人。”   “他在荒野当中游荡,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过去。”   “现在,他活着,只为一个目的。”   “是什么?”塞罗问。   “他在找冰淇淋……”   “他要给塞罗买冰淇淋……”   “他说塞罗喜欢冰淇淋……”   “他说塞罗想要吃冰淇淋……”   等塞罗反应过来时,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他捂住嘴,尽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开口的声音却哽咽不已:“他在哪儿?”   提摩西望向窗外。   塞罗冒昧地将手中的盘子塞进郎巴星怀里,飞奔到酒吧外的露天场地。   停在鸭拓草上的蝴蝶煽动翅膀,在空中飞舞。阳光照在运河上,照在大地上,照在大树也照在小草上,也普照于世人的身上。无论贫贱与富贵,无论年轻与年长。   它公平地将光和热量挥洒在每样事物之上,包括些曾经身处于黑暗当中的人。   蝴蝶震动翅膀,随着塞罗一起来到阳光下,落到一名男人的指尖之上。他头戴着兜帽,面颊清瘦,衣饰破烂。经历风霜的脸上,一双浑浊不清的眸子没有焦距。   他抬起手,愣愣地看着指尖的蝴蝶。   强烈的酸楚情绪瞬间摄住了塞罗的心智,让他无法再拥有理智。他冲上去,想要拥抱住那名男子,色彩斑斓的蝴蝶在他们身边翩翩起舞。   “驽尔!”塞罗激动地拉下他的兜帽,抱住他的脑袋。   他银色的长发在太阳底下,如有碎银闪烁。   “我的国王陛下!有很多蝴蝶,在飞舞呢!”   两只蝴蝶停靠在一起,组成了无限的符号。   塞罗从此之后的人生,将会有无限可能。   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可以做任何事。   他从此就是无限。   他将有无限可能。   ∞   ※※※※※※※※※※※※※※※※※※※※   我可以弱弱地说一句“完结撒花”了吗?   谢谢各位小天使们读我的文。终于结局啦,千言万语在心中,汇聚成两个字——谢谢!我爱你们!   这一路走来十分不容易,感谢各位小天使的关注和支持。如果没有你们,可能我因为前期就七万多字的时候数据不好,而心灰意冷砍大纲完结了。   现在我能够根据大纲好好地写完,离不开各位小天使的厚爱。你们的每一个留言,每一句鼓励,对我来说都尤为重要。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要看见小天使们的鼓励,我就觉得又充满了动力啦!   本文到了这里,大纲的正文已经完结啦!我下面的首要工作就是要把缺失的圣光术给补充起来(偷笑)。   大反派和邪恶势力全部都给解决掉,驽尔和塞罗以后不会再有危险。和平温暖的美好生活等待着他们。驽尔的老师提摩西也回来了,今天来给塞罗捧场的,都是来给他们撑腰的大佬!从此以后,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喜怒哀乐,再也不会有痛苦和分离。   驽尔的记忆虽说还没有恢复,不过他既然回来了,就算是重来一次,塞罗也可以用自己的魅力让他爱上自己啊呀!   如果有小天使们想要看番外,我会写一些撒糖番外的。   包括驽尔失忆之后,塞罗帮他恢复记忆的甜蜜日常,塞罗果体围裙引诱驽尔……就算是想要看小包子我也会想办法写的哦!另外还会写一下驽尔的过去,还有驽尔的内心独白。   总之你们想要看的,我会尽力写鸭!   欢迎留言说想要看什么哦!再次鞠躬感谢每一位给我留言、订阅、收藏砸霸王票的小天使。看盗文的不算,哼!   ===========================   另外推一下我的预收文。   预收西幻《凛冬双王》,两名不愿意当王后,都想当国王的汉子,从床下互怼到床上的故事。   接档修仙《重生成为背锅侠》,欢脱沙雕,轻松不虐。 第38章 小天使塞罗   “人的记忆是按照重要程度来决定记得住和记不住的,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却单单还记得你。”巨兽大德鲁伊伊库勒用力塞紧软木塞,将满满一玻璃瓶药递给塞罗,“这些,只能治愈他身体上的伤痕。而深刻于他在内心深处的伤痕,只能让时间来治愈来了。”   “其实,我不在乎驽尔能不能恢复记忆。”塞罗抱着药瓶,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他能够回来,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我不敢再奢望另一个奇迹。不过,就算是驽尔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我们也可以制造新的回忆。从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过新的人生。”   大德鲁伊盯着塞罗看了很久。“你很坚强。”他如此断定道,“和你外表看上去完全不一样。我得说,很多人在遇见轻微得多的事情的时候,都没有你这样坚强。关于他的心智和记忆,艾德里安·牛顿先生怎么说的?”   “呃,你是说,长庚星?”塞罗吐了吐舌头,他可不敢直呼长庚星的姓名,“长庚星说,如果不能恢复记忆或者是好事情。”   塞罗不禁想起来,当长庚星送驽尔回来那一天,对塞罗所说的话。   “我在他的记忆当中,只看见黑暗、冰冷与杀戮。那些压抑和痛苦的记忆,或许忘记了那些,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塞罗记得长庚星皱眉的神情,他几乎可以从长庚星的眼神当中,猜测出过去的驽尔,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当然这对他的生活有一些影响,可如果想要获得内心的平静,当然要做出牺牲。”   “我的意见正好相反。”大德鲁伊摇了摇头,指着神殿花园里雪花覆盖的花坛说,“我进入过驽尔先生的梦境,他比星界法师们想象当中更为坚强。他有能力也有魄力,去承受自己黑暗的过去,他就像雪地下面的杂草一样顽强。如果这一点都无法面对的话,我想,他就不会是你所爱的那个人了。”   “为什么怎么说?”塞罗歪了歪脑袋,瞥向一片雪白的花园。他根本没有从大德鲁伊的手指方向,看见任何杂草。   “你看不见杂草是吗?”大德鲁伊似乎看透了塞罗的想法,他扭头对着塞罗和蔼地微笑,“可它们就在那里。我看见了驽尔先生的内心,有着如同杂草一般深深扎根于他内心的东西。如果去掉,那么他的心智,将永远无法再度完整。”   “是什么东西?”塞罗几乎要把手中的玻璃瓶给捏碎,他强行压制下自己的紧张,尽量镇定下来,“我们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这要依靠你自己去寻找,我不会告诉你。”大德鲁伊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因为这毕竟涉及到驽尔先生的隐私,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同意我告诉你。”   窗户外有一名半虎人大声叫着,让伊库勒快一点,不然他们要赶不及回圣山。   “好的,我这就来。再等我一分钟,小不点。”大德鲁伊冲窗外喊,他转头又对着塞罗说,“其实你不必太担心,就算是驽尔先生恢复了记忆,他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不一定会到处流浪,再去寻找赎罪的方法。我在迎春花节回加圣斯通城,有问题你可以找神殿花园的当值德鲁伊。我已经把药方留了下来。”   “衷心地感谢您,大德鲁伊。祝您新年愉快!”塞罗朝大德鲁伊行礼,看他快步走出房间,把那名半虎人扛在肩膀上。他往地上一趴,立即变成一头巨熊,背着半虎人离去。   提着从大德鲁伊那里拿来的药,天色已晚。塞罗快步走出神殿花园往回赶。驽尔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每天都会有突发情况。   现在塞罗每天都很忙,他不仅要照顾驽尔,还要根据女王的特赦令上面的要求,让驽尔不会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驽尔回到他身边那天,金狮公爵为塞罗送来了女王的特赦令。犯下诸多罪行的驽尔得到了宽恕,可为了他以后不再犯,塞罗必须要将他留在身边,保证在必要的时候,情报部和女王随时可以掌握他的行踪。开始塞罗还在为这份命令窃喜,但不过经过三天,他就开始叫苦不迭。   由于记忆错乱的原因,驽尔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他有时候攻击性很强,有时候又像一名无助的孩子。多数时候,驽尔都在大街上游荡,为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塞罗”,寻找冰淇淋。可他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所以每次塞罗都要处理来自于卖冰淇淋的小贩的埋怨。   不过短短三个星期,整个加圣斯通城卖冰淇淋的小贩,都知道了蝴蝶酒吧老板养着一个危险人物。当然也少不了有些前来勒索的。即使是失去了记忆,驽尔依旧危险,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把苦主给踹下运河之后,塞罗终于忍无可忍地对他发了脾气。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现在,塞罗满心都是懊悔。   为了不让驽尔到处闲逛,塞罗决定,过了新年。就让驽尔在酒吧帮忙——虽说小小的蝴蝶酒吧并不需要什么保镖。放在眼皮子底下,塞罗至少可以看着他,不让他到处惹祸。   去找大德鲁伊之前,塞罗让驽尔乖乖呆在家里反省。他一路上都祈祷着,希望驽尔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呆在家里。当他用钥匙打开门时,又祈祷了一遍。   驽尔没有在一楼的客厅,也没有在厨房。塞罗心中有些紧张,踩着楼梯正要上二楼,一抬眼正好看见坐在楼梯扶手上的驽尔。   “你在这里做什么?”塞罗堆着满脸笑容,好声好气地问道,“快下来。”   “我不知道。”驽尔冷冷地回答,充满迷茫的脸上,双眸依旧没有焦距——每当他陷入沉思,或者是想要回忆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是如此——让塞罗的胃猛地揪紧起来,“很熟悉的感觉。我好像,经常呆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蹲着,或者坐着,很久……这样会让我不那么危险吗?”   塞罗的脸上浮现出无尽的爱怜:“你不危险啊,亲爱的。”   关于驽尔的记忆,他的老师提摩西也说过:“他过去是做过很多恶事,可他也算是死过一遍的人了。人只要死过一遍,他生前所有的罪孽都可以还清。他就又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了。就算是他恢复了记忆,也不要过久地陷入自责,这样才是真正的危险。”   因为这些大人物的话,塞罗经常感到为难。他从来没有想过,明明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竟然还会牵扯出这么多一团乱麻的关系。塞罗不擅长处理这些关系,一想到这些,就让他头大。   只有和驽尔在一起时,他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蹲在那里才危险呢!”朝着驽尔招招手,塞罗笑得十分灿烂,“下来,我给你拿药回来了!我们来换一下药好吗?”   驽尔听话地从扶手上跳下来,走到塞罗身边。他低下头,将脑袋放在塞罗颈间:“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嗯?”塞罗抱住驽尔,费劲地单手撑墙,努力保持平衡,“我们到客厅去,好吗?”   几分钟后,驽尔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光果着上身。塞罗看见他消瘦的身体上满是伤痕,不禁想起他之前完美无瑕的肌肤,匀称的肌肉,不由得有些感伤。这两年,他不知道驽尔经历了一些什么,他也不敢去想。看见这些伤痕,就让他心疼不已。   “驽尔,如果痛的话,不要忍耐。”塞罗小心地为他擦拭伤口,德鲁伊的药物很有效,比起来第一次,驽尔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而且新长出来的皮肤还很嫩,大德鲁伊说,如果坚持下去,驽尔在迎春花节来临之前,就可以恢复原样。   塞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伤口,上药的过程当中,驽尔依旧一声不哼。即使是失去了记忆,驽尔的性格还是没怎么变化。塞罗曾经在厨房割伤过手,用过驽尔的药。   当药汁渗入伤口时,他当场就哭了出来。真他妈疼得要命!也只有驽尔,才能有这样忍耐力。上完药,塞罗轻轻地搭他的肩膀,心情复杂地靠着他。   “谢谢你收留了我,还给我起名字。”驽尔低头盯着地毯,慢慢地开口,“我却总是给你惹麻烦。对不起……”   塞罗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塞罗伸出双手,温柔地环抱住他。   “很喜欢。”驽尔捉住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一无所有,所以叫驽尔,挺适合我的。”   “我也这样觉得。”塞罗叹了一口气,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煽动,“很适合你。”   即将迎来新年的加圣斯通城很冷,驽尔回来之后,塞罗买了三倍的木柴。今夜,壁炉当中火焰,燃烧得尤为剧烈。木柴在壁炉当中噼啪作响,干柴烈焰将客厅烤得暖烘烘的。塞罗感觉好像回到了夏天,暖暖的太阳照着他,让他昏昏欲睡。   “我,对你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驽尔捉住他的手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我总感觉……”   “什么?”怀中抱着驽尔,身边是温暖的火焰。塞罗神志有些迷糊。他嘟嘟囔囔的声音,好像在说梦话一般。   “我不讨厌你。”驽尔说,“我也不讨厌与你……的接触。过去几年里,我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要要确认一下的想法?”塞罗突然来了精神,他从沙发里蹦起来,快速跑到驽尔面前,单膝跪下。“要确认一下吗?就现在!”   塞罗的热情邀请,让驽尔突然之间愣了神。“可是,老板……”他为难地开口,跳跃的火光为他的脸打上重重叠叠的阴影,“我不确定,应该怎么做?”   “驽尔,亲我。”塞罗仰起头,慢慢向驽尔靠近,“试着亲我一下。”   他越靠越近,气息喷洒在驽尔的脸上。火光之中,他那迷离朦胧的眼神,热烈的邀请,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驽尔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疯狂激烈的心跳,捧住赛罗的脸,亲了下去。   塞罗的滋味,比他想象当中的要美妙上百倍。   塞罗只能无力的靠在他怀里,顺从极了。   塞罗的顺从,无疑是激起了驽尔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许久,两人分开了。   “怎么……怎么样?”塞罗轻喘着,又害羞地赶紧将目光移开,“你能够确认出一些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驽尔认真地盯着他,“我不能确定……我以前……是不是亲过男人。你,你……”他带着疑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塞罗,问出口的问题却有些不合时宜,“你感觉……还好吗?你的脸很红。你在想什么?”   “我要是说,我一点都不好呢?”塞罗忍不住笑了出来。驽尔果然还是驽尔啊!那个会在意他的想法的驽尔,那个会在意他的感觉的驽尔,那个虽然做起来很凶,但是会很在意他感受的驽尔。他将脑袋探到驽尔耳边,“你不会就这样认为……这一点,就可以满足我了吧?”   话音刚落,塞罗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塞罗明白过来时,他盯着天花板。他被驽尔放在了沙发里面,长条沙发实在是太过于狭窄,以至于他一躺下,驽尔根本没有地方坐。   既然没有地方坐,那个男人干脆耍起了无赖。   塞罗感到身上有点重。   “你想要什么?”壁炉的烈焰在驽尔的眸子当中跳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正在闪闪发光,“或者是说,我应该做一些什么,来报答你呢?”   “哦,我也不需要太过于特别的东西。”塞罗眨了眨眼睛,“那就让你……嗯,以后不要给我闯祸怎么样?”   驽尔脸上失望的表情,简直无法掩盖。这一刻,他看上去就好像面对美食,而主人不允许吃的小狗一样委屈。   塞罗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再亲我一下。”   驽尔将脑袋凑过来,嘴唇还未触碰到,又被塞罗伸出的食指给阻止。“这一次,轻一点。我不会逃……夜晚,还很长呢……我的国王陛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当他撤下手指之后,驽尔亲了下来。   过了一会,塞罗双手捧住驽尔的脸,亮晶晶的眸子认真地凝视着他:“你感觉怎么样?有确认出什么吗?”   “我不知道……”驽尔诚实地回答,“但我不讨厌这样。”他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说实话,我挺喜欢这样的。不,我不知道。”他苦恼地捂住额头,似乎被深深地困扰着,“该死,这事情有些奇怪。我以前从没有这样。‘喜欢’很奇怪,我很奇怪,不是吗?”   “那么,你想要更多吗?”塞罗莞尔一笑,“或许我们至少可以来好好确认一下,这个‘不讨厌’,到底是不是‘喜欢’。不管是苏珊娜女神的感召,还是仅仅是一时迷惘造成的冲动。驽尔都不奇怪。”   “这样好像有些不太对。”驽尔双手捂住额头,“你能够收留我在这里,还为我解决了很多麻烦。我不应该还想要索取更多。该死的!我他妈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如,告诉我如何?”塞罗低声轻笑,歪着脑袋看着驽尔。他柔顺的黑发铺在沙发上,猫一样的眸子闪闪发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告诉我,说不定我会帮你想。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来得大吧!”   “我……”驽尔略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满脸真诚地开了口,“我觉得——你很可爱。比我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可爱。”说到这里,他难堪地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那么,你想和我在一起吗吗?”塞罗向驽尔伸出手,“就现在,立刻?”   “我可以吗?”驽尔那张向来表情冷硬的脸上,出现了裂纹。他瞪大眼睛,那表情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又惊喜又期待。   “当然可以。”塞罗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全都是属于你的私人领地!我的国王陛下!请你来巡视自己的领地吧!”   驽尔俯首,亲塞罗的唇,手拨弄开塞罗软软的刘海,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以及漂亮的眼睛。   塞罗颤抖着睫毛,轻轻闭上眼。突然,鼻尖一痒,他睁开眼睛,看着驽尔深沉地凝视着他,“怎么了?为什么要亲我鼻子,好痒啊。”   “不知道……”驽尔认真地回答,“我总觉得,你好像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我……”   “我没有这样做过。”塞罗调皮地说,“不过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我会做的!驽尔希望的事情……我都会做……”   “为什么?”驽尔的眼神有些迷惘,“像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会为我做这么多?”   “想知道吗?”塞罗侧过头,斜眼看他身上的男人,“答案可不是白给的,你想要知道点什么,拿什么和我换?”   “我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驽尔不解地问,“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今晚……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这话一说出口,塞罗立即难为情地别过眼神。   今天晚上的气氛实在是太好,可是和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驽尔做这种事情,却总让他有一种偷|情的背德感。驽尔还是那个驽尔,又像是一名陌生人,这种感觉,莫名有些刺|激。   “在你获得满足的同时,”塞罗红着脸,眼睛盯住沙发的缝隙。他现在已经在开始考虑,如果等会驽尔拒绝他,他是不是要钻进那个缝隙里,“请你……也让我获得满足。”   “如你所愿。”   驽尔抬起头,凝视塞罗微红的小脸许久。塞罗被他看得难为情,抽出手来遮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停下了?”塞罗语气当中,充满了娇嗔和责怪,“你是感觉……我不行吗?”   “男人不许说‘不行’。”驽尔低下头。   “啊……唔……”塞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惊呼出声。可怜巴巴的呜咽,弄得驽尔再也无法冷静。   寒风穿过壁炉的烟囱,新鲜的空气让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愈加剧烈。   【圣光术】   塞罗趴在沙发上,身上全是汗。驽尔从盥洗室里端来热水与毛巾,细心地为他擦拭。   好一会儿他为塞罗擦洗干净,端着水正想要去倒掉的时候,却被塞罗给阻止了。   塞罗软软没什么力气的小爪子扒拉在驽尔胳膊上,塞罗声音闷闷的,还带着鼻音:“不要走。”   看着水汪汪的眸子,驽尔终究还是心软了。“好,我不走。”他将水盆放在一边,为塞罗拿来毯子盖在身上,略带歉意地问,“还疼吗?”   塞罗做了个鬼脸,对着他挤出一个微笑,“抱着我,我就不疼了。”   “对不起。”驽尔坐在沙发上,摸摸他的脑袋,“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抱怨……”   “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塞罗打断了他的话,强撑着酸软乏力的身体坐起来,“你躺在沙发上,我靠在你怀里。你抱着我,可以吗?”   这样小小的要求,很快就得以实现。塞罗趴在驽尔胸口,听着他沉静而又缓慢的心跳声,内心的平静和安逸再次回到身体。这两年以来,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空虚,在这一刻,从里到外都被填满。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濡湿了驽尔的胸口。   驽尔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果然还是很痛?”他关切的音调,不掺任何虚假,“要我怎么样,才能从实际上,减轻你的痛苦呢?”   “我现在不痛苦,只是有点累。”塞罗挪动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趴好,“我现在很开心,驽尔。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不要打扰我。我睡觉时,任何人打扰我,我都会咬上他一口的!”   “如你所愿……”驽尔望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天快亮了。”他说,“你今天还能够开店吗?”   “不要!我快要累死了啊!”塞罗小猫一般地蹭了蹭驽尔,他撒起娇来简直让人拿他没辙,“再多一会儿,让我这样多一会儿。你不是要报答我么?让我睡会觉,不吵醒我,对你来说也这样难?”   “不是很难……”驽尔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新年到来之前,你不打算……”   塞罗赌气般狠狠地揪了他一下,嘴里还发出软软的警告:“店主决定,为了庆祝新年,提前关店!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打扰我睡觉!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会给你记上一记打!我会计数的!坏东西!”   “……”驽尔沉默地摩挲他的发顶,示意自己知道了。   强烈的困意袭来,塞罗闭上眼睛,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呼吸就变得均匀而又缓慢。驽尔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婴儿般柔软的黑发。   塞罗的睡颜,就在他的眼前。如此之近,触、手可及。   朝阳自窗户升起,晨曦洒满客厅。塞罗看上去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美丽的面孔平静安详。光滑的皮肤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他纤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他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纯洁无害,宛如天使降临在人间。   “我好像……”驽尔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塞罗,“不需要再去寻找了……”   驽尔紧了紧怀抱,空洞迷茫的眼神再次有了神采。   斯刚第王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加圣斯通城,将会在七天之后迎来新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新的一年,就会有新的开始。新旧交接之际,不仅是历法会更新,也会有新的事情发生,会有新的希望。   人们庆祝新年的到来,还不如说是迎接新的可能。   驽尔抱着怀里的塞罗,听着他如同梦呓一般的嘟囔,爱怜地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唔……驽尔……”塞罗用脸颊蹭了蹭驽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他,“还有一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要说完才能睡得着。”   “你说吧,我听着呢。”驽尔回答他说。   “就……新年之后……”塞罗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还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不要再住客房了……如果驽尔不讨厌的话,我们住在一间卧室好不好?”   “……”驽尔没有回答,沉默地凝视着他。   一时间,塞罗觉得有点慌。他连忙掩饰下自己的尴尬和失落,找起来借口:“也,也不一定要睡一张床,我可以在卧室里摆两张床……我,我是说……现在木柴这么贵,你要是不想增加我的负担,就和我睡在一起……我是说一间卧室……”   驽尔静静地凝视他,和窗棱上堆积的雪花一样安静。   “睡一间卧室……这样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只用点一个壁炉。”塞罗紧张得鼻尖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在晨曦下闪闪发亮,“我……我也不是一定要驽尔……和我睡一起啦……只要你不讨厌……”   驽尔轻轻地抚上塞罗通红的脸颊:“我愿意,睡你身边,为你取暖。”   塞罗喜出望外地抬起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当中,有泪光在闪耀:“我也愿意,在冬夜里温暖你。只要你愿意让我温暖。不!我是说——请让我温暖你!”   “嗯。”驽尔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彼此温暖……现在,先睡吧,你不是困了吗?”   “嗯,”塞罗打了个哈欠,靠在驽尔胸口,声音越来越低,“就这么……说定了……”   驽尔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在发顶留下充满爱意的轻吻:“好。”   从此以后,生命当中将不会再有寒冷冬夜。   从此以后,生命当中将不会再有孤独寂寥。   *****************************************   小小番外:驽尔的小猫咪。   驽尔曾经遇见过一只小猫,它通体都是黑色。   它有着毛茸茸的身体,暖烘烘的肚子,睡觉时还会发出幸福的呼噜声。可它并不是驽尔的宠物。当时驽尔还很年轻,年龄大概只有约莫七八岁那么年轻。   那时候,小塞罗还未出生。   ********************************************   小小的黑猫找到了驽尔,在一次偶然的机会。   当时,它和自己的猫咪家庭失散,一只猫孤独地在雪地里走着。它发现了一个与他同样孤独的生物——一名男孩。   男孩好像迷了路,倒在雪地当中奄奄一息。它好奇地凑过去,在男孩脸上嗅闻。人类有一种陌生奇妙的味道,小黑猫轻轻舔舐男孩的面颊,舔掉他脸上的血,把他弄醒了过来。   “咪……喵……喵喵……”小黑猫说。   人类的小孩子啊,你可不能在雪地里睡着,这对你这种族来说太冷啦!   男孩虚弱地睁开眼睛,他蓝色的眼睛很好看,却不怎么明亮。小黑猫蜷缩在他脸旁,用身体蹭着他的下巴。   “咪……喵呜……喵喵喵……”小黑猫说。   没有毛,好光滑,但是脖子这里,暖暖的!超级舒服!   男孩对他说:“你也迷路了吗?”   他将它捧在手心里,放在怀中。人类的心脏,沉稳有力,和小黑猫快速的心跳完全不一样。   “咪呀……”小黑猫说。   下雨了吗?   “我们一起走吧。”雨水落在小黑猫的毛皮上,顺着它黑色的毛发滚落,“到温暖的南方去。我再也受不了这个冷地方啦!”   “喵咪……”小黑猫说。   我也不喜欢冷地方,你的手心好暖和,多抱抱我。   男孩蹭了蹭它纷纷的小鼻子:“可怜鬼,你也没有‘家’,被抛弃了吗?我想去南方,可我不知道怎么去,到底哪里,才会有我的‘家’呢?也不知道哪里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喵喵喵……”小黑猫说。   有你有我的地方,就是‘家’。   它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男孩的鼻子。   男孩怕痒般地缩了缩脖子,又轻笑起来,把那些痒痒都蹭了回去。“你要和我在一起!”男孩笑着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身体,“不管走到哪儿,我们都要在一起!”   “咪呀……喵……”小黑猫眯着眼睛,轻轻地叫着。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浪迹天涯。   然而,去南方的第一步还未踏出,小黑猫就比男孩先走一步,去了另一个地方。男孩埋葬了它,他十分伤心,从此不再哭泣,将去南方的心思深埋心底,以后再也没有过新的猫。   **********************************   小黑猫在冥河里飘荡,它躲过了冥河巨鱼吞咽者布鲁姆,叼着男孩给他的摆渡钱,给撑船的摆渡者。它一路来到轮回神殿,在死神脚边亲昵地蹭蹭。   死神问它:“乖孩子,你想要什么?”   “喵咪……喵咪咪……”小黑猫说。   我想要再见到那个男孩。   死神摸了摸它小脑袋,对它说:“你要变成人类,先要做到三件事。”   “从冥河巨鱼嘴里拔出一颗牙齿。”   “从摆渡者的长袍上取下一片碎布。”   “让死神露出微笑。”   小黑猫想了想,义无反顾地踏上旅途。它扒拉着小腿腿,勇敢地跳进了冥河当中。它和那些枉死的冤魂一起飘荡。它在黑漆漆的河水当中漂啊,漂啊,一直到遇见坐着白色小船的吟游诗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吟游诗人问它。   “咪咪——!”小黑猫想要说话,可它只能发出猫叫声。   我要去拔冥河巨鱼的牙齿!   吟游诗人听不懂,但他还是把小黑猫给捞到自己坐的小船上:“或许你能有点用,我要去拔冥河巨鱼的牙齿。”   小黑猫跟着吟游诗人一起去了,他们在冥河上,果然遇见了依靠吞噬灵魂壮大自己的冥河巨鱼吞咽者布鲁姆。吟游诗人被吞了下去,却放过了在白船角落的小黑猫。小黑猫一点办法都没有。它着急地冲着空洞而又黑漆漆的巨大鱼嘴咪咪咪叫个不停。   冥河巨鱼转身离去,小黑猫的坐着小船,在后面紧紧跟着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黑猫看见冥河巨鱼吐了。无数黑漆漆的牙齿,从冥河巨鱼的嘴里喷出来。同时被喷出来的还有吟游诗人,小黑猫小爪子不停地扒拉水,船飘了过去,吟游诗人扶着船舷爬了上来。   “你帮了我的忙。”他说,“这颗牙齿,是你帮助我的酬劳。”   “喵喵喵……”小黑猫很喜欢这个奖励。   小黑猫很高兴。   吟游诗人也很高兴。   “我要去找摆渡者,”吟游诗人说,“从他的长袍上面,拿下些许布片。你或许能帮上忙。”   小黑猫喵喵叫着,它已经不在乎吟游诗人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反正,他们现在是一路的。   白色小船来到了摆渡者身边,和它的黑色小船并驾齐驱。   摆渡者对有人抢他生意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在意,他依旧沉默而又冰冷,他慢慢地划着船,将灵魂一个个送到彼岸。   吟游诗人弹起他的竖琴,优美的乐曲。   亡灵们抬起头,看着白船上发光的吟游诗人。小黑猫也抬头看着他,竖琴的声音真好听啊!真想让那个男孩也听听看。   摆渡者终于抬起头,他黑色兜帽里面,只有一片暗影。   趁着摆渡者被琴声吸引时,吟游诗人对小黑猫说:“小猫,你的爪子很锋利。我你丢过去,你用你的小爪子,抓住他的长袍。”   “喵呼呼——!”小黑猫说。   我愿意为我的男孩冒险。   小黑猫扑了过去,抓住摆渡者的袖子。   刺啦啦刺啦啦,布片碎开啦!   “喵——!”小黑猫叫道。   摆渡者身体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黑猫抓住摆渡者裂开的袖子,和碎布片一起掉进了河里。   湿淋淋的小黑猫被吟游诗人捞了起来,吟游诗人将卡在它爪子里面的布片拿了下来。   吟游诗人说:“我们有布片了。”   吟游诗人很高兴。   小黑猫不太开心。   小小一条布片,不够两个人分。   摆渡者摇着船走了,破破烂烂的袖子如同海草一样在黑暗中飞舞。   吟游诗人和小黑猫带着冥河巨鱼的牙齿和摆渡者的衣服碎布,来到了死神面前。   死神说:“你们做到了前两个条件,还剩下最后一个。”   死神揭下他的兜帽说:“让死神露出微笑。”   小黑猫说:“喵——!”   不可能,你根本没有嘴唇。   死神的脑袋只是一颗骷髅头而已,骷髅头要怎么样,才能露出微笑呢?   小黑猫很为难。   吟游诗人也很为难。   死神说:“如果做不到,那么你们回去吧。”   吟游诗人扯下自己一根头发,他的头发弯弯曲曲,是两个小圆圈。   吟游诗人说:“我穿越过无数世界,为得就是找到你。你如果能够将我的头发弄直,那么我离开这里之后,不会再回来。”   死神说:“你已经拥有了无限之力,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吟游诗人说:“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们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呢?”   死神说:“无限……当我成为死亡的那一天,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不是有什么东西存在于无限可能的。如今我身处这漆黑幽暗之地,内心的空虚只有用一样东西来填补……但,那不是你。”   吟游诗人说:“死亡,我能够做的一切,都做了。现在,我把自己的力量劈成了两半,一半给这孩子,另一半给它的另一半。我将不会在是无限,我只是个游荡于你统治之下的亡魂。你可以任意处置我。我们有很多时间,来填补你的空虚。”   死神说:“你当真要抛弃一切,陪我留在亡者深渊?有着最为深沉的漆黑幽冥之地?”   吟游诗人笑了:“有你的地方,就有光。哪怕,是黑光。”   死神也笑了:“你说服了我。”   小黑猫不解地歪着脑袋,就差没有喵喵喵?   死神对小黑猫说:“孩子,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我要求你做的一切。虽说我看起来这应该是个巧合,你可以带着无限的祝福离开。以后,你会找到你的另一半,你会回到你的男孩身边。当你们成为一体时,请不要忘记——你们就是无限。”   小黑猫不太明白,小黑猫喵喵叫。   **********************************   时间过去十八年后,重新来过小黑猫,再次遇见了那名男孩。   当年的男孩已经变成一名青年。   重来的小黑猫变成了一名男孩。   他们在罗河冈镇的石墙酒吧相遇,在人生的岔路口,命运之轮的驱策之下,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小黑猫跟随当年那名男孩的脚步,再度踏上前途未知旅途。   这一次,小黑猫出自本能地固执相信,只要勇敢追求,就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你要是再丢下我,就给你吃喵喵拳!”小黑猫叉着腰说。   成为青年的男孩伸出双臂抱住曾经的小黑猫:“我发誓,以后不会再丢下你。”   那只小黑猫,现在叫塞罗。   那名小男孩,现在叫驽尔。   他们在一起,他们是无限。   **********************************   小小番外:小黑猫的驽尔。   自从驽尔将小黑猫带回耶梦伽罗之后,教父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驽尔说:“我迷路了,它带我回了家。”   教父说:“你要养宠物,就要照顾它。”   驽尔说好。   小猫咪刚刚来到耶梦伽罗时,路都走不稳,颤颤巍巍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啦!它瘦骨嶙峋的样子,很难不引起人的同情心来。驽尔整天抱着它,晚上和它一起睡觉,为它取暖。省下自己的牛奶给它喝,蹲在一边看着它幸福得喵喵叫。   教父很不满意驽尔最近养宠物的行为,这些天以来,驽尔严重地懈怠了训练。教父罚他在训练场地关起来练习搏斗。驽尔在那里呆了整整三天,小黑猫被饿得喵喵叫也不放他回去。   三天之后,驽尔回到小黑猫身边,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小黑猫喂食物。小黑猫兴奋得喵喵直叫,啪嗒啪嗒啪嗒舔完牛奶,又啪嗒啪嗒啪嗒把驽尔的脸舔得湿漉漉的。在训练营后面的温泉里,小黑猫和驽尔一起洗得干干净净,香香喷喷。   教父远远看见驽尔在和小黑猫戏水打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连串清亮的笑声,震落了雪松上的积雪。教父很不高兴,对于刺客来说,如此松懈且疏于防范,很可能会招致致命的后果。   等到缺觉又累的驽尔睡着,教父提着匕首慢慢地走到他的床边。   小黑猫紧紧裹在软乎乎毛茸茸的小毯子里,小小一只不过巴掌大。驽尔双手抱住它,把它放在胸口。雪地反射出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小黑猫的皮毛闪闪发亮,驽尔的银发也闪闪发亮。   一只猫,一名男孩,小小的男孩抱住小小的猫咪,呼呼呼睡在一起,画面十分可爱。   教父扬起手,匕首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去。原本想要吓一吓驽尔的心情,变成了不想破坏这可爱画面的心情。不过,如果驽尔还是偷懒不去训练的话,严厉的教父可不会那样轻易放过他的!   但是,现在,让疲累的男孩和可怜的小猫一起睡吧。   教父摸了摸小男孩的银发,将被子为他们盖上来一些。他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美好的梦境当中,他们会拥有一切。   寒冷将永不相随,安宁将常伴此身。   ※※※※※※※※※※※※※※※※※※※※   熬了两个通宵了,好困……   这一章改到我崩溃,现在应该可以了叭?   哎……我想要安慰呀。 第39章 你最重要   新年番外——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每天都是盛大庆典。   塞罗躺在被窝里,静静地看着雪花飘落在窗台。壁炉里火焰熊熊,木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他安逸地窝在驽尔怀里,享受冬日早晨的安宁与舒适。   他买下这栋房子时最初的愿望,在这一刻得到了实现。现在,塞罗眼前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它们美好的那么不真实,宛若一眨眼就会消失的幻境。   “驽尔……”塞罗手指轻轻画圈,慵懒倦怠的嗓音带着一丝暗哑,“新年之后,你到店里来工作好不好?”   “如你所愿。”驽尔轻轻拨弄他柔软的发丝,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那么,你希望我,能在酒吧里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要你……看着我……”指尖轻点上自己的鼻尖,塞罗笑得无比灿烂,“也要你站在我能够看见你的地方。你不许再到处乱跑,让我想你的时候,我只要抬眼可以看见你。这样就可以了。”   “好,我看着你呢。”驽尔拨开塞罗额前乱发,轻轻蹭了蹭他光洁的头。“那么今天呢?你还打算继续赖在被窝里渡过?今晚就是新年夜了,塞罗。”   “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发音很好听。”塞罗着迷地盯着驽尔的脸,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以后要多叫我的名字,不许再用什么‘男孩’和‘老板’之类的称呼来喊我。叫我名字……驽尔……就像我叫你名字一样。”   “好的,塞罗。”驽尔柔声说,“你今天还是不打算起床吗?”   如果可能的话,塞罗并不愿意让驽尔认为自己是一个懒惰的家伙。虽说这一个星期一来,塞罗过着昏天胡地的堕落生活。可是,想到驽尔已经接受并且重新喜欢上自己,塞罗总是想要通过身体来确认。   塞罗明白,驽尔不会轻易把“爱”这个字眼说出口,所以他的承诺才显得尤为珍贵。可是,在耶梦伽罗训练营的后山上,驽尔在生命垂危之际,对他最后的表白。两年多以来,一直都是塞罗挥之不去的梦魇。   多少次,塞罗半夜醒来,浑身冷汗。无论天气多么炎热,无论房间里多么温暖,无论床铺如何舒适。塞罗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两年多之前的锥心之痛,从未有过一刻远离。   在独自醒来的夜里,他瑟瑟发抖地抱紧被子,整张脸埋入枕头,泪水濡湿了里面的鹅绒。   现在,即使是驽尔回到身边,塞罗也觉得彷如是在做梦。在他们没有亲密关系之前,塞罗半夜醒来,总是要跑到客房去看看驽尔还在不在。在他们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塞罗半夜醒来总是要小猫一样钻进驽尔怀里。   只有呆在驽尔身边,这个世界才能够让塞罗感觉到一丝真实。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离不开驽尔,可以为了他哪儿都不去。   在这一个星期里,塞罗把压抑了两年的情感和不安,尽数宣泄在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当中。驽尔即使是还没有记起来太多事情,却依从内心的本能接受了他。   这让塞罗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驽尔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并且用身体认出了他。   难过的是——驽尔对内心那个“塞罗”,终究没有足够的执着。   如果,以后又出现一个类似于自己的“塞罗”,驽尔会不会把那个人认成他呢?   塞罗脑袋里面的想法越来越多,越想越难过……   “好了,不想起来就不起来。”驽尔的拇指轻轻拂过塞罗的脸颊,“别哭,别哭。你想要吃点什么吗?我昨天出门时,听说今天晚上在中央集市区会有焰火表演,钟楼今天晚上会用最大声音敲钟。很多人都会到那里去,观看表演,渡过新年。”   塞罗眨眨眼,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我哭了吗?”粗鲁地拿胳膊擦掉泪水,塞罗收起来自己的小心思,冲着驽尔不服气地嚷嚷,“我只是打了个哈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好,你只是打了个哈欠。”驽尔拂去他耳边的泪珠,声音温柔得简直犯规,“我说,你不愿意起床就不起床。今天会有焰火表演,钟楼还会用最大声音敲钟。我原本以为你会想要去看,所以问你。既然你不想起来,那么就这样悠闲地渡过一天也不错。”   塞罗快速地坐起来,朝着驽尔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如果有可以参加庆典不去,那我还称得上是‘庆典之王’吗?!”塞罗打了个响指,指着衣柜说,“现在就去换衣服,我们出门!”   等走出门,塞罗立即被清冷的空气刺激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呆在室内太久,已经不能很好地适应这样新鲜的空气。   一条手帕及时地递到他面前。塞罗扭头软软地瞧了一眼递给他手帕的男人——驽尔不仅身材高大且体格十分匀称。冬衣包裹着他有着强大力量的躯体,兜帽的阴影笼罩住他英俊的面容。   “怎么了?”驽尔不解地盯着他。   塞罗用力地拿手帕擦鼻子,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看我身边站了个傻子,让我觉得有点丢脸。”   不过一秒,塞罗立即就在为自己的话后悔。驽尔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本在其中闪耀的星辰,被漆黑的铅云吞没。   塞罗的胃猛地被揪住,让他感到一阵难耐的疼痛。他伸出手,想要牵住驽尔的手,打算为他的口无遮拦当做道歉。但他抓了个空。   驽尔垂下眼睑,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街上的地砖。   塞罗咬住拇指,和驽尔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也想要道歉,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在大街上很难开口。他忍不住好几次回头去看,驽尔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塞罗突然想起来,他们在灰烬山岭时,他对驽尔发了脾气,驽尔也是这样在他后面远远地跟着他。   那时候,驽尔心里其实也是很难过的吗?   塞罗停下脚步,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驽尔的手离他不过几吋距离,塞罗都可以感受得到从驽尔手心当中散发出来的热量。他咬住下嘴唇,鼓起勇气伸出手,勾住对方的手指,拔腿就跑。   “塞罗?”驽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塞罗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牵着一名干瘦的陌生男人。   对方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惊恐,缩着脖子拼命往后靠:“你,你想干什么?”   丢开突然被拽着跑的胡茬男,塞罗尴尬得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没什么……”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求助的目光瞥向驽尔,“就……你们穿的衣服一样,我认错人了。”   “先生,我替他向您表示真挚的道歉。”驽尔走到塞罗身边,主动牵起塞罗的手,握在掌心,“让你受到了惊吓,不是这位年轻人的本意。”   塞罗听见驽尔还能为自己说话,不禁为自己的莽撞红了脸。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对不起”,即是说给那名陌生人听,也是说给驽尔听。   陌生男人挪动步子快速离开后,驽尔放开了塞罗的手。   “驽尔……你……不会生我气?”塞罗心里有些遗憾,却感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叼住手指抬眼看驽尔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里聚集了一团雾气。那样子就像在表达——驽尔如果说生气,或者说一点重话,他都可以随时哭出来一样。   “不会。”驽尔平静地回答。   “那……还能……”塞罗脸涨得通红,伸出手递到驽尔面前,“牵一下……就多一下下……只要多一会儿就好……”   温热的大手覆住他的小手。   “就这样牵着,”驽尔脸上一派脉脉温情,“去中央广场的集市吧。”   “嗯!”塞罗用力地点头,拽着驽尔就往集市里跑。   庆典已经变得不太重要,虽说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时间里,庆典是塞罗最喜欢的东西。在驽尔没有在身边的这两年,塞罗总是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用人群的热闹,来驱散他的孤单寂寥。   现在,只要有了手中那个男人,塞罗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新年庆典的集市热闹非凡,但更加让塞罗内心暖融融的是——终于有人陪着他来迎接新的一年。   焰火表演开始之时,塞罗紧紧抓住驽尔的手。生怕只要他一放开,驽尔就会再度被命运的洪流冲走。无法再见……   烟花在夜空炸裂,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细光线落下。塞罗抬起头,看驽尔的脸被烟花染成各种颜色。   “驽尔,我……”踌蹴再三,塞罗终究还是大胆地开了口,“我们以后,都一起看烟花吧。除了新年,仲夏火焰节也会有焰火表演。我们以后,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严寒还是酷暑,都一起看烟花吧!”   “好。”驽尔转头看向他,对着他微笑,“要开始敲钟了。”   作为加圣斯通城景点之一的中央广场,这座钟楼几乎和城市的年代一样古老。它曾经经历过冲天大火的劫掠,曾经经历过海啸的侵袭,曾经经历过冥河巨鱼的攻击,曾经经历过岁月风霜。   无论它经历过什么,它都屹立不倒。准时地发出具有强大穿透力的浑厚钟声。   人群欢呼倒数,塞罗也乐在其中。   五——!   四——!   三——!   二——!   一——!   零——!   新年快乐——!   当数字归于‘零’时,钟声如同石子打破平静湖面的水波,以钟楼为中心,荡漾开来。   “有时候,‘零’也没什么不好,”塞罗抬起头,水光在琥珀当中流动,“不是吗?驽尔。”   “是的,塞罗。”驽尔回答。他低下头,深沉地凝视着塞罗。   即使是不开口,塞罗也明白他的心意。他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   沸腾的人群,不会注意到拥吻的两名男子。他们身边,有许多人都在用此行为,表达喜悦和爱意。   焰火,钟声,欢呼……   所有的一切,共同交织成迎来全新开始的完美乐章。   ******************************************   迎春花节番外——春天是偷懒的季节,能够窝在心爱的人臂弯里睡一觉,是最美好的事情。   塞罗用力地打了个哈欠,将啤酒端给店里的客人。他刚刚转身,立即就有人在他身后议论纷纷。   “我以前早就说过,这个酒吧的老板是……”酒客挑高的眉毛几乎要没入头发里,他冲着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暧昧的手势,“是‘那个类型’,你知道的。他不可能有妻子,就算有,也早就没了!我敢肯定这一点。”   他的同伴吃吃地笑着,八卦地凑到他耳边说:“我不仅知道他是‘那个类型’,我还知道他男人是谁呢!”   他们齐齐朝着靠墙站着的驽尔望去,同时暧昧地笑出声。   “蝴蝶酒吧往年都营业到新年的最后一天,”那名酒客抿了一口酒,朝着正在吧台前忙碌的塞罗努了努嘴吧,“去年新年,关店七天。就在那个流民来到这里之后,啧啧。我敢说,在看见那家伙第一天开始,老板就看上人家啦!”   “等了三个星期,肯定急得不行了吧?”他的同伴赶紧捂住嘴,但对于掩盖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作用十分微小,“当然得……好好地……你知道的吧。哈哈哈……”   如果不是塞罗现在又困又乏,他肯定会一脚把这两个在背后……不,不对,是当面八卦他的醉鬼给踹进运河里,好让他们好好地清醒清醒。扶住酸痛不已的腰,他又听见从背后传来调笑。   “昨天晚上……嘻嘻……”   “昨天晚上……嘿嘿……”   碰——!   忍无可忍的塞罗用力将啤酒放上桌,酒花四溅,撒了两名多事家伙一身:“我听见了!你们要是真的这么闲,为什么不上街去跳舞呢?”   驽尔的目光看向窗外,为了迎接斯刚第王国的国庆日,神殿花园的德鲁伊们准备了好几个星期。现在,漫天飞舞的嫩黄花瓣洋洋洒洒,满天飘荡。“塞罗,想要出去跳舞吗?”驽尔冷不丁地问,双眼依旧凝视窗外,“这些花瓣,看起来像天上在下金币。”   塞罗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是啊,金色‘迎春花’币……金纳尔……”不知不觉地就走到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要是真的有人从天上往下撒金币就好了,我只要在脑袋上个木桶,把掉下来的金币接住,就不用每天对付这些醉鬼这么辛苦啦!”   “塞罗……很辛苦吗?”驽尔走到他身边,担心地伸出手,“要不先休息?”   “辛苦得要命!”塞罗蹦起来打开驽尔的手,瞥了一眼那些在窃笑的客人,“啊啊啊——!该死!我只要一想到等会他们喝醉了,我又要去搬运这些醉鬼,我全身都痛得慌!你们这些醉鬼为什么不趁着还能走路的时候回家呢?”   “哦,不要这么薄情呀!”起哄的客人喊道,“除了这里,我还能上哪儿去找三个铜子儿一大杯的掺水啤酒呢?”   “不掺水的啤酒那是麦芽!”塞罗没好气地在围裙上擦手,不耐烦地大声嚷嚷,“不愿意喝没有水的啤酒去吃麦芽啊!讨厌鬼,今天打烊啦!唐娜!把这些酒鬼都丢出去!”   酒吧女侍应唐娜是一名身材高大,身体强壮的半巨人女性。和她听起来柔弱的名字不同,她高达九呎的身高与强壮的胳膊,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什么?又要关店,老板?”唐娜直起身体,看着塞罗的表情几乎都是不满了,“自从新年之后,关店的时间比开店的时间还多呢!我……”   “好啦,让你去过节!”塞罗从腰包里摸出被劈成一半的百分银丢给她,“给你的,拿去买点吃的,去跳舞,或者是去集市玩耍!反正不要再在店里呆着!”他挥舞着胳膊赶苍蝇似地驱赶客人,“好了,打烊打烊了,都走,都走!”   “哦,老板要和他的情人独处!”唐娜把腰一叉,声音洪亮得和中央集市广场钟楼的似的,“你们这些讨厌鬼,还不快走?”   驽尔看向满脸通红的塞罗,他耸着肩膀拳头揣得紧紧的,似乎是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唐娜,你也走……”   “都给我走啊啊啊!!!”   客人们一哄而散,只留下原地冒烟的塞罗,以及一言不发将鸭拓草搬进室内的驽尔。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吧?”等客人们和唐娜都走后,驽尔双手捧着塞罗的宝贝鸭拓草,从酒吧门廊抱进酒吧室内,“你总不能钻进他人脑子里,阻止他们想什么……”   “都,都怪你!”塞罗低着头,闷闷地说,“还不是都因为你……哪儿有人一路弄到四点多的,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啊……我每天都还要早起的……”   “啊?”眼看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驽尔赶紧把抱着鸭拓草的手放在塞罗身上,“抱歉,因为你昨晚实在是太可爱了……咳……我没有考虑到你的体力,现在你感觉还好吗?”   “我的体力好得很!我还不到二十岁呢!才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塞罗挣扎扭动身体,奋力推开靠过来的驽尔,恶声恶气的样子不像在发脾气反而像是在撒娇,“我只是春困,春困!想睡觉!”   “好,那么回去休息。”驽尔柔和了眉眼,揉了揉塞罗小猫咪的头发,“难得今天是节日,我看这几天生意都很好。可你累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蝴蝶酒吧”   “是,是很好啊……”塞罗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感觉怎么不每天开店之后,生意反而更好了。”他瞥了一眼驽尔,把冒出来的眼泪擦掉,“我觉得好多人都是来看你的。男人女人都有,我总觉,他们看你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舒服。”   “你不能蒙上他们的眼睛。”驽尔平静地回答,“虽说我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他瞥了一眼暗处的阴影,“我总觉得,我还是应该呆在阴影里……”   “对啊,果然还是应该那样!”塞罗拍了拍巴掌,从怀里掏出手帕蒙住驽尔的下半张脸,“这样子,更加适合驽尔。把这张脸遮起来吧!别人不用看,我一个人知道你长成什么样就好了。”   沉闷的震动从驽尔胸腔中传来,他似乎是在低声轻笑。“你占有欲很强。”他公正的评价说的塞罗耳根通红,“这一点,有些让我意想不到。”   “是,是又怎么样?!”塞罗涨红了脸,愤愤不平地咬牙切齿,“我也是个男人啊,我想要独占你,这又有什么错呢?这还不是都怪驽尔,你为什么要和那些陌生人讲话,还对他们那么和气。和你以前一样,凶一点,冷漠一点,不就可以了吗?”   “你是正确的。”驽尔把他揽入怀中,顺毛摸他的头发,“可我不记得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你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吗?”   塞罗还真的被驽尔给问住了。他以前怎么会这样呢?只要别人将他和驽尔看成一对,他就开心得不行。那时候他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驽尔是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变成这样。万一驽尔觉得他嫉妒的样子很丑陋,那又应该怎么办?   “我以前不这样。”塞罗转动眼珠,目光飘忽不定,“那时候我恨不得所有人知道,驽尔是个好男人。并且,驽尔是属于我的人。但是……我现在根本不想要被人谈论我们的事情,驽尔有多好之类的事情,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驽尔深深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没有听见驽尔的回应,塞罗有些着急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向他:“驽尔……我不是说非要驽尔只看着我一个人,至少,多看我几眼应该可以吧?毕竟,我们过去经历过很多磨难,现在才能够才一起。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驽尔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希望你多看着我,我不希望别人抢走你。你都不知道那些家伙看你的眼神,有多么黏人!我不喜欢那样!”   驽尔摸了摸他的头发:“过去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但我会注意的。”   “我是占有欲很强吧。”意识到自己把小心思全部抛出去,塞罗难堪地低下头,盯住自己的鞋尖,“我承认,确实是那样!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驽尔不想占有我的一切吗?”   “……”驽尔默默地抚摸塞罗的发顶,不甚明亮的眸子隐藏在长长刘海的阴影之下,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我喜欢驽尔……”塞罗脸颊微红,在驽尔怀里轻轻蹭来蹭去,“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在你没有在的两年里,我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想你……”他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这两年,我过得很难啊……驽尔不在的晚上,我……我一直……都在想你……每天都是……早上起来时,我总是想——如果能够少喜欢你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在晚上这样寂寞了……”   “别哭。”驽尔轻轻摸着颤抖着的毛茸茸脑袋,柔声安慰,“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明明……明明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真的好害怕……哪天起来,我发现这只是一个美梦。”塞罗哭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都开始打嗝,“驽尔要是……要是永远……不能恢复记忆……忘记了我们……以前经历的事情……还有你许下的誓言……”   驽尔温柔地抱着塞罗,沉默地聆听着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你要是背弃了你的誓言……离我而去……我今后又应该怎么面对呢?”塞罗用力地将眼泪蹭在驽尔身上,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手,“而我……又应该在余生怎么办?!”   “我无法给你回应,因为我记不太清楚。”驽尔垂眼看着可怜巴巴的小猫,一下下地为他顺毛,“很多事情我都只有个模糊的记忆,它们看上去……似乎不太美好。你说的,我确实回忆不起来。如果塞罗想要让我恢复记忆,那么,我会想办法的。”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驽尔马上去恢复记忆啦!”塞罗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表情无比认真地凝视着驽尔,“我……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或者是在将来……我都,最喜欢驽尔……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嗯。”驽尔轻声回应,轻轻地抚摸他的脑袋,“如果以前的誓言已经遗忘,那么我可以重新许下一个誓言……”   “不!”塞罗摇了摇头,用力地眨眨眼,把泪水从眼眶当中全部挤出去,他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明亮胜过星辰,“如果驽尔只是因为一时间迷茫,或者是只是同情我,我不需要这样的誓言!”   “那我,应该怎么来安慰你,抚平你的不安呢?”驽尔用拇指轻轻拂去塞罗眼角的泪水,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就这样……多抱我一会儿……”塞罗难为情地低下头,内心已经将刚刚,看上去是在无理取闹一样的自己给骂了一个遍,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贪恋一些温暖,“让我这样……多一会儿……”   “如你所愿。”   驽尔紧紧地拥抱着塞罗。   温暖而又明亮的光线,海面在他们身后,散发嶙峋波光,为他们的身影镶嵌出一圈金光闪烁的描边。从窗户往里看去,他们相拥的画面,仿佛被时光定格成一幅油画。   驽尔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感受塞罗颤抖的肩膀慢慢平静,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平复。他的呼吸变得规律而又均匀,甚至还出现了轻微的鼾声……   鼾声?驽尔低头一看,塞罗缺觉刚刚又哭了一场的塞罗,竟然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小家伙……”驽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塞罗打横抱起。走到蝴蝶酒吧外面的长椅上坐好。他低头凝视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香的小塞罗——眼角红红的,眼皮点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迎春花洋洋洒洒,随着阳光一起落下。落在驽尔的肩头,落在塞罗的黑发。   寒冬终究被暖春所替代。依照沿袭数千年的传统,斯刚第王国的人走上街头,为了庆祝冰雪消融的春季而跳舞。   少女提着满是迎春花花瓣的篮子,抓出里面的花瓣,向路人撒花祝福。她一眼瞥到坐在酒吧门口的两名男人,蹦蹦跳跳地向着他们走去。   高大的银发男子对着她摇了摇手指,而后缓缓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嘘——!”   她站住了脚步,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美丽而又和谐的画面。在她的身后,游、行队伍跳着欢快的经过,领头人高亢嘹亮的歌声在空中回荡。   看春光明媚,愿此时常有,我无可报你,唯携以永恒。   ******************************************   五月塑日节番外——所谓的情人节是要和情人一起过,才叫情人节。   五月塑日节是整个光辉大陆最为古老的节日,它的开始要追溯到上古时期。可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无从得知。在数万年之前,神木精灵还在统治世界时,就已经有五月塑日节了。   世界树倒下之后,神木精灵们在历史的长河当中消亡。他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大的遗产,就是这个为有情人而准备的节日。历经岁月变迁,没有什么比“爱”更加长久。   传说中,情侣只要在五月塑日节这天,可以一起观看日出。那么他们此生,将永不分离。如果每一年都能够一同观看日出,那么他们将生生世世都不再分离。   离五月塑日节还有七天,塞罗就已经开始筹划怎样才能和驽尔一起观看日出了——根据他最近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这一点对他来说,还真的有些难。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办法了,吧?   “你很黏人啊!”塞罗不耐烦地推开靠过来的驽尔,顺带还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我都说了很热了,叫你不要靠近我。这该死的鬼天气,还没有到仲夏节就这么热!”   “你不觉得是你穿太多吗?”超无辜·被推开·没脾气·驽尔摊开手,指着塞罗身上的羊毛披风,“这个天气还穿着冬衣,当然很热。”   “不,你是靠过来,我才热!”塞罗端着六大杯啤酒,用肩膀顶开一条路,“所以你别靠过来了!你那么闲,为什么不去把屋顶修一修?仲夏节之后说不定会有台风呢!”   “我昨天才修过。”超无奈·又被凶·没办法·驽尔摊开手说,“门廊的廊柱也加固过,每一块地板都重新钉过……”   “那就去一边站着!”塞罗头也不回地说。   驽尔走回黑暗角落,抄手看着塞罗。阴影当中的男人,静静看着塞罗和酒客们说笑,看着他忙碌得满头大汗,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驽尔的眸色,越来越深沉。   这几天酒吧关门都很晚,塞罗洗过澡,洗掉一身臭汗,钻进被窝就睡。他始终抗拒着一切接触,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不,还是有点例外。后天就是五月塑日节。塞罗已经在心里计划好——首先,今天晚上要睡饱。第二,明天晚上要早点休息。第三,后天早上要比驽尔早起床,这样就可以在日出之前,把他叫起来。两个人一起观看日出。   一想到自己的完美计划,塞罗洗澡的时候都在偷笑。到时候,驽尔会不会喜欢这个惊喜呢?真希望驽尔和自己也一样,盼望着两人永远在一起。想到这里,塞罗忍不住捧起一把水,捂住自己的脸,以防止笑得太大声。他是如此专注于自己的想法当中,以至于没有发现浴室的门被推开。   “塞罗,我们得谈谈。”驽尔面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口,顺手带上了门,“你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我很好啊!”塞罗调皮对着驽尔挤出一道水柱,“就是有点累了,我洗完就去睡觉。驽尔要用浴室吗?我很快就好。”   驽尔猛地冲到他面前,逮住他手腕的力气有些大:“你在躲着我!”   塞罗身体剧烈震颤,说出口的话有点心虚:“我,我没有啊……”   “没有?”驽尔轻松地将他从浴缸当中提了出来,“看看你,为了不让我靠近,说热还穿那么多,你身上都长痱子了!”   塞罗低头一看,果然身上起了不少小疙瘩。他眨了眨眼,目光飘忽不定,心虚得要命。“我只是,感觉到冷而已啊!”多年练就的睁眼说瞎话能力,在这一刻完全不起作用,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的话,更不要说是驽尔了,“好了,我累了,你先出去……”   “这几天你为什么躲着我?”驽尔满脸严肃地逼视他,根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很好,是新来的吟游诗人吗?你和他看上去很亲密。”   “啊?”塞罗不知道驽尔为什么会那样想,五月塑日节前夕,酒吧里新来的吟游诗人确实年轻漂亮,长了一副风流多情的样子,可是塞罗根本对他没什么想法。充其量就是觉得,这个家伙说话很有趣罢了。   现在驽尔这样说,塞罗不由得弯曲了眉眼:“嗯,他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呢……歌声也很动听。我觉得自从他过来唱歌之后,客人变得更多啦。看来我得多雇佣一名侍应,不然我和唐娜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是吗?”自觉是个无趣男人的驽尔,看上去有些泄气。   “嗯,驽尔不这样认为吗?”塞罗歪着脑袋,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哦,我知道了!驽尔你这是在吃醋呀!”   “没有。”驽尔面色平静地否认,丝毫不给赛罗再辩驳的机会,“你喜欢就好。我先去睡了。”   这一夜,驽尔再也没有和塞罗说话。   接下第二天也是。   不过,塞罗第二天没有再穿冬衣。   五月塑日节当晚,驽尔还是没有和塞罗说话。他们背靠背躺着,明明睡在一起,距离却感觉好远。塞罗强行按捺住翻身过去抱住驽尔的冲动,硬生生地忍耐到第二天早上。   天还没亮,塞罗就从睡梦当中醒来。他美滋滋地翻身过去,想要抱住床另外一边的男人,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驽尔不在那里。   想到这几天自己故意的冷淡与疏远,塞罗一下子慌了神。   “驽尔?”塞罗光着脚踩到地上,黎明到来之前,漆黑一片的卧室当中,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   塞罗这下真的是慌了,床的另一边,冰冷的感觉,如同根本没有人在那里存在过。过去的阴影瞬间袭来,让他感觉之前几个月的美好,都像是一场梦。   “驽尔?你别躲着啊,你在哪儿?”塞罗发疯一样在屋子里乱窜,声音和腿都在发抖,“嗨,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可以吗?男人别那样小气啊,混蛋东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绝望。如果说,驽尔走了,或者更加糟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塞罗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还好,驽尔很快地回应了他。还穿着睡袍的男人从走廊的另一边出现,快速奔跑到他身边,着急地抱住塞罗颤抖的肩膀:“别哭,我在这里。”   “咦,我哭了吗?”塞罗伸手摸了一把,果然脸上全是泪水,“该死的混蛋!”他终究还是没能忍耐得住,挥动小拳头使劲砸驽尔的胸口,“你这个混蛋东西!不要这样吓我啊!你不许比我更早起床!我还想着今天要和你一起看日出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驽尔爱怜地抚过塞罗睡乱的头发,“你最近起来得都很晚,我怕你起不了床,所以先起来了。”他低头嗅了嗅塞罗的发顶,“好了,先去一楼码头等着,我给你做了早饭。”   十分钟之后,驽尔端着蜡烛和食物走了下来。他瞥了一眼乖巧坐在长椅当中的塞罗——卷缩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柔和的眼神充满爱怜。   “我不是很擅长这些事情。”驽尔将蜡烛和切成片的面包,还有涂面包的黄油和果酱放在长椅旁边的小桌子上,“我也没有吟游诗人那样的幽默和好歌喉,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冷落,而故意疏远你。塞罗……如果说在节日里,我想要和谁一起度过的话,那个人,只能是你。”   “傻瓜!笨蛋!蠢毛驴!”塞罗嘟着嘴朝驽尔做了个鬼脸,“我也是一样啊!我才不会喜欢上……驽尔以外的男人呢……”他转了转眼珠,调皮地吐出舌头,“但是女人说不定可以……”   驽尔脸上那皱眉的表情,表示他对塞罗这些言论很不满意。   “怎么?不满意?”塞罗故意仰起下巴挑衅他,“不然你给我生个孩子,来拴住我的心呀!啊,我是多么想要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啊!”   “好,我会去找大德鲁伊帮忙。”烛光当中,驽尔平静的面孔,显得十分认真严肃,“到时候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让你怀上我们的孩子的。”他深深地看着塞罗,说出的话虽然荒唐,却是当了真,“要是能够拴住你的心,我会做的……”   “所以说,你还是吃醋啦?”塞罗笑嘻嘻地摩挲自己的膝盖,“真是不从容啊,驽尔!哈哈,吃醋嫉妒的男人,你知道是什么样了吧!”他带着报复驽尔看见他丢脸样子的快感,拍了拍巴掌说,“你还说我占有欲强,你占有欲也很强啊!我只不过是和别的男人说说话,随便说说孩子的事情,你还当真啦!”   “是!”令塞罗没想到的是,驽尔很快地承认了,“就像你对我说过,你有独占我的想法一样。”他那张冷峻的面孔,难得地出现了难为情的样子扭过了头,“我之前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一直都很烦躁。如果你说的,那就是——吃醋或者嫉妒的话。很抱歉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   “不,不丑陋啊……”塞罗难为情地把脸埋进膝盖里,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计划简直就是蠢透了!为什么要拒绝这样好的驽尔呢?不过,想到驽尔真的为自己吃醋,塞罗又忍不住窃喜不已。“怎么说,我其实感觉挺高兴的。驽尔能够这样看重我,我感到十分荣幸,不对,是开心!”   长椅上多了另一名男人的重量,驽尔坐到了塞罗身边,认真地看着他:“关于孩子的事情,我是认真考虑过的。希望你不止是要说笑。”   “啊?”塞罗猛地抬起头,什么,难道驽尔真的要让他怀孕吗?可是,他是男人啊!“我……我我我,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因为,我或许对塞罗的了解还不太够。”驽尔转头盯着海面,天边的霞光正在驱散黑暗,“你总是说着玩笑话,嘻嘻哈哈就把事情给盖过去。如果你能够认真考虑的话,我……想要稍微弥补一下你。”   “你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了吗?”塞罗难为情地盯着他,脚趾因为紧张而扭动个不停,“多多少少的,可以回忆起来?”   驽尔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不希望……”初升的朝阳刺破黑暗,一轮红日自海岸线喷薄而出,放射万道金光。“你再哭……我无法忍受你的眼泪,迎春花节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再也不想要经历。”   “太阳出来了,驽尔……”塞罗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声音也有些哽咽,太阳出来了,他却盯着驽尔瞧个不停,“我们……从现在开始……明年……后年……大后年……四年之后……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百年之后……每一年……都可以这样……一直……一直看日出吗?”   “好。一直这样,看日出。”驽尔伸手擦掉他眼中溢出的眼泪,轻轻地叹了口气,“别哭了,我刚刚说了无法忍受你的眼泪,你就哭。太阳出来了,你别看我,我们看日出。”   塞罗用力点头,转过脸面对大海。太阳在海面上洒下的金光,除了是金币,塞罗脑袋瓜里什么形容词都想不出来。“大海,真美丽啊!”塞罗悄悄地将手往驽尔那边挪,不着痕迹地勾住驽尔的小指头,“驽尔,你知道吗?当我买下这栋房子时,每一天都在等待今天!”   “嗯。”驽尔反抓住塞罗的小手,扭头看他,“你在等待什么?”   “我的国王陛下。”塞罗将脑袋靠在驽尔肩膀上,盯着海面上起伏不定的波浪,“这样的景色,我看过整整两年呢。大海很美丽,波浪好像黄金……金子真是好看啊!我真希望比金子还要好看的你,也能够看看这好看的自然景色。”   “是的,我看见了。”驽尔回答。   “我经常幻想着,就这样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看海。”塞罗轻声喟叹,脑袋蹭了蹭驽尔的肩膀,“不过通常不是发生在这里,而是在楼上,你曾经站过的那扇窗户前。不过,五月塑日节是个例外。我更希望在这里,和你一起看海,还有日出。”   “你的一切愿望,”驽尔低声说,“都终将实现。”   “是的,一件件,都实现啦!”塞罗笑着看驽尔,“我是个幸运的家伙,不是吗?我都快要二十岁啦,才过上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五月塑日节!驽尔,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一切!我很开心!”   “好,我也很开心。不过……塞罗,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已经装傻得够多久了。”驽尔少见地挑眉看着塞罗,直到把赛罗看得满脸通红,耳朵到脖子根也被染上一大片红霞,“这围裙,你是在诱惑我吗?”   “没,没有啊!”塞罗还想要挣扎一下,让自己道歉的小心思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我只是不想再穿冬衣罢了!”   “还说不是?”驽尔捧住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有人会什么都不穿,只穿一条围裙吗?”   “那……那就……”塞罗难为情地别过目光,“算是……吧?”   【圣光术】   唯愿此生有你,不顾夜短情长,只余温存着意,共享无限缱绻。   ******************************************   准备生子番外?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这个家伙怎么这样爱当真啊!   驽尔真的跑到巨兽大德鲁伊那里去啦!塞罗感觉有点慌。   一整个上午,塞罗都心神不宁。驽尔没有在店里,让他总感觉好像缺少了点什么。虽说驽尔提前告诉过他,要傍晚才会回来——直接回家——塞罗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一心烦,蝴蝶酒吧的老板又关店啦!顾不上那些吵吵嚷嚷的顾客,和抱怨个不停的唐娜。塞罗把店一关,在外面漫无目地晃荡了一整天。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原来,我是这样离不开他啊。”坐在运河旁边的下午茶餐厅,塞罗双手托腮,不停地叹气。   “喵喵喵……”三色小花猫跳到桌子上,热情地用身体蹭这他的手臂。塞罗挠了挠它的下巴,它立即仰着脖子,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猫咪下午茶餐厅的老板是一名半虎人——就是他在神殿花园看见的,被巨兽大德鲁伊背走的那个。塞罗听巨兽大德鲁伊唤他“小不点”。   小不点亲自为他端上一壶甜茶,一盘饼干:“亲爱的,你看上去很苦恼啊。”   “有一点。”塞罗闷闷地回答,他透过眼睫毛凝视运河的河面,“巨兽大德鲁伊,真的能够有让男人怀孕的办法吗?”   “嗯?你是说伊库勒?”小不点笑得十分自豪,“金狮公爵和长庚星的儿子诺亚,就是他的作品。”   接下来小不点再说什么,塞罗都听不见了。他现在慌得要命!无论从那个方向看来,他和驽尔之间,会怀孕的都是自己!   啊!不想回家……   ※※※※※※※※※※※※※※※※※※※※   熬了两个通宵,一直修改第38章 都没能解锁。为了修改这一章,我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现在脑子都是浆糊的。   我明明没有写脖子以下,只有接吻什么的。嘤嘤嘤……[悲伤]   结果,标黑不许写的——塞罗扶住驽尔,标黑。塞罗靠在驽尔背上,标黑。塞罗看着驽尔,标黑。塞罗说“吻我”,标黑。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标黑。冷风通过烟囱,标黑。[允悲]   就……我不知道要写什么了,我打算把所有的互动都删除掉。然后重新写38章的番外。就这样……[允悲]   然后我在微博画了一张插图,嗯。大概这时候塞罗二十岁啦!和之前十七八的小塞罗区分一下,头发也画长了一些,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叭。   明天写一个,小塞罗,带球跑叭!   小天使们记得多多留言鸭!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留言就是我码字的动力吼! 第40章 塞罗带球跑   带球跑番外——揣上了崽儿怎么办?吭哧吭哧带球跑!   塞罗回到家时,夕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背上,拉长他的影子。他心思重重地往回赶,想着不知道今天驽尔去巨兽大德鲁伊那里,到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小不点在塞罗临走之前告诉他:“不要害怕,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觉得身体重得要命,随时都感觉会要死掉一样。可是我也熬过来了,我一直想着——如果能够为心爱的人延续子嗣,那也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现在我每次想到,在这个广阔的世界,我的孩子作为我生命的延续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觉得由衷的感动。”   “可是,你是半虎人啊。”塞罗一不小心嘴快,将对于一名半虎人来说,最在意的种族问题,摆在了小不点面前。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立即开口道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人类男人应该没有办法怀孕。”   “一般来说是的。”小不点也没有生气,他抱着一只小猫,爱怜地抚摸它的毛皮,“所以,我知道加圣斯通城里有不少‘住在一起’的男人,会养一只小猫当孩子。我这里的‘孩子们’……”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塞罗听出来他指的是流浪猫)“有不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领养呢?你要不要也领走一只?它们都是很好的乖孩子哦!”   蹭塞罗胳膊那只三色小猫咪立即抓住机会“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好像是在说:“请带我走吧!我愿意跟你回家!”   塞罗拒绝了小不点的好意,他根本不懂要如何照顾小猫。那么小,那么软一只,要是养不活怎么办?说起来,人类的婴儿也是小小软软,塞罗感觉有些明白——为什么教父会说,驽尔还是一名婴儿的时候小小软软的,会担心养不活了。   这个年代,婴儿的夭折率不低。   他又不像是小不点那样的半虎人,也没有生殖腔,应该用哪儿来怀孕呢?   塞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平坦坦。这里面他真不敢相信会揣得进来一个娃儿!如果有机会,他或许可以去问一下金狮公爵和长庚星荣光……不不不,不能是这两个人。他们一点都不熟悉,而且也不是塞罗可以随便见到的人。   小不点也没有说清楚大德鲁伊的造人魔法是什么样,反正对于一名普通人类来说,魔法都是神奇且不可思议的。哪儿还要什么条件,说不定就是念咒说——变变变!随着一声巨响,一道闪光或者是一团烟雾什么的,孩子就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到当事人手里。   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很轻松方便。他们想要多少孩子都行!   想到这里,塞罗美滋滋地拿钥匙开门。他冲进玄关蹬掉靴子,光着脚跑进客厅:“驽尔!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把我们的孩子带回啊?驽尔?”   他在一楼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驽尔的踪迹。这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塞罗低声咒骂了几句,在一楼码头看见停泊在那里的小船不见了——大概是被驽尔给划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个该死的家伙!”塞罗单手叉腰,望向波光嶙峋的海面,“你最好是给我下海去捞孩子去了!等你回家之后,我要是没有看见我们的孩子,你就给我怀一个!”   对着大海发泄了一通,塞罗心里痛快了不少。他回到一楼客厅时,看见茶几上面摆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小罐子。应该是驽尔带回来放在这里的。   塞罗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有几颗植物的果实。他把那些果实都倒出来,原来是几颗坚果。反正在这里等得无聊,塞罗拿他敲坚果的小锤,把这些坚果敲开,吃掉了里面的果仁。   这一定是驽尔为今天不能在身边陪伴自己,买来坚果做道歉的。这个想法,让塞罗吃起东西来,良心丝毫不会受到任何谴责。他尽心尽力地对付着食物,直到驽尔踏着夜色回到家中,手里的网兜还提着一点海带和海胆之类的海产。   “塞罗!你都干了些什么?”看见吃的一嘴都是坚果内皮碎末的塞罗,驽尔直接把湿淋淋的网兜给丢在了地上,“这些,你全吃光了?”   “还没呢!”塞罗嘴里嚼着最后的坚果果仁儿,用力咽了下去,“嗯,现在全部吃光了。好啦,本大爷原谅你今天没有陪我啦!结果怎么样?大德鲁伊给你孩子了吗?不要告诉我,就是你网兜里面的那些,我还是认得海产的。”   “是的,他给了。”驽尔头疼地捂住脑袋,“不过都进了你的肚子。你把他们都吃了……”   “哦,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事情没办成……”塞罗拍拍身上的坚果碎末站起来,这些东西实在是美味的很,就是容易让人口渴,他现在得去弄点水喝。他还没走出两步,立即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倒着走了回来。“等,等等!驽尔,你说什么?我吃了?可是,那些只是坚果而已啊!”   “是的……魔法坚果。”驽尔继续单手捂脑袋,“巨兽大德鲁伊说,这些东西足够我们使用了。”   “啊?怎,怎么用的?”塞罗着急地在自己小肚子上乱摸,那里丝毫没有会有崽儿的迹象,“我会怀孕吗?就现在!天呐,这可要怎么办啊!我以为自己是普通的坚果,这要怎么用啊?”   “弄成粉,然后……”驽尔凑到塞罗耳边,悄悄地和他说了使用方法,“就是这样。现在它们都进了你的肚子,要下一批的话,我们得等到明年迎春花节之后……”   “那……那也太……太下流啦!”塞罗红着脸,吭哧吭哧喘粗气,“你竟然会相信这种鬼方法,简直就是巫术嘛!这个魔法也太不可靠了啊!我才不会把坚果粉末……调……海胆油……放……放……放……放进那种地方呢!”   “大德鲁伊是这样说的。”驽尔无奈地耸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不知道你从上面这张嘴进去,是不是和从下面这张嘴进去,一样有效果。”他缓慢地靠近塞罗,如同猎食的野兽,一步步地逼近自己的猎物,“虽然没有加海胆油,但是也要试试不是吗?”   “才,才不会有效果!相信我,真的,你一定是被他骗了!”塞罗吓得赶紧摆手,脸蛋通红地蹭蹭蹭后退,“喂,驽尔你该不会是当真的吧!你,你不要过来啊!你想干什么?喂喂啊啊!”   噗通——!   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塞罗后退得太快,一不小心一头栽倒进海里。   “哇——!救——!救命——!”塞罗手挠脚刨地拼命挣扎,“我——!我不会游泳——!驽尔——!救命——!”   驽尔跳下水,很快地抓住塞罗的手腕,将他紧紧抱住起来。驽尔抓住塞罗胡乱挣扎的手,对准他大口吞入海水的嘴,用吻把所有的呼叫和抱怨给堵了进去。   没有了海水入肺的痛苦感,塞罗很快平静了下来。海浪在他们周围,如同丝绸一般温柔地拂过皮肤,唇舌交织之间,缱绻爱意于水中蔓延。塞罗感觉自己像鸟儿一般自由,他浮在水中的身体不再下沉,而是在慢慢上升。   驽尔终于放开塞罗的小嘴时,他发现自己浮在水面上。   “好了,别害怕。”驽尔温声细语的安慰,总是能够驱散塞罗对于未知的恐惧,“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先上去好吗?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塞罗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如同雨滴落在枯叶上一般轻。   湿透的小塞罗落汤鸡似地站在码头上,夜晚料峭的夜风一吹,立即冷得直打喷嚏。驽尔将他直接抗回客厅,那样子看上去和被活捉了似的。   几分钟之后,再也不敢起任何反抗心思的塞罗窝在壁炉旁边的沙发里,光溜溜的身体裹着毯子。“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吓我!阿嚏——!”他皱了皱小鼻子,瞥了一眼在七月的炎热天气里,蹲在那里给他生壁炉取暖的男人,“这次我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你啦!你得感谢我的仁慈呀!”   “是,感谢陛下的宽宏仁慈。”驽尔没好气地回答,试图点燃堆了四个多月的潮湿木材,“我应该做一些什么,来报答吾王呢?”   “嗯,很好。那说一下孩子的事情。”塞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驽尔,目光在穿着湿透衣服的驽尔身体上来回游走,“你至少留个字条告诉我——这不能吃。不然我不会把它们给吃掉啊!驽尔,你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留了也不管用,你不认识那么多字。”驽尔起身摊开手,表示这木柴他对付不了,“算了,还是不要烘烤身体了,你洗个热水澡擦干之后睡觉吧!”   “得了吧!你今天没在家,谁会去买热水啊!我们没有热水!”塞罗终究没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冲着驽尔就是一顿抱怨,“你说这种‘洗热水澡’的话,还不如说——我来温暖你——来得比较有诚意。”   “我来温暖你。”驽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未等塞罗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裹身体的毯子给掀开,整个人都被湿淋淋的男人搂进了怀中。   【圣光术】   过了好久,塞罗才从令人目眩神迷的眩晕当中恢复过来。他瞥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男人,本想大度一点,忍耐一下就过去。可没想到,忍耐竟然是让人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简直就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那是越想越亏。   于是,越想越亏的塞罗,终究还是没能够忍耐得住,一脚把驽尔给踹下了床。   “什么最后一次,我再也不想相信你的鬼话啦!”   这件事情塞罗本来以为就会这样过去,此后他提心吊胆了两个月,身体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于是塞罗就慢慢地淡忘了这件事情。   两个月之后,离十月份举行的秋季宴乐会还有十天。   塞罗今天也是胃口大开。   事实上,自从九月初开始,塞罗的胃口就好得不得了。今年秋天的食物尤其丰富且美味。整个王国好似获得了上天的垂怜,天气无可挑剔,下雨的时间和数量完美无缺。太阳的照耀时间和强度不多不少。到了秋天,谷物满仓,鱼类满船。在加圣斯通城这种海滨贸易城市,各地来的食物更是丰富多样,物美价廉。   塞罗现在每天都幸福得冒泡,不用担惊受怕,整日衣食无忧,驽尔时刻都呆在身边。酒吧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他现在每天都可以吃下比平时多两倍的食物——当然这也和今年的风调雨顺不无关系。   驽尔端着啤酒,放在唇边,看着狼吞虎咽的塞罗。各种食物将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和头小猪似的。不过短短十分钟,他就吃下了两大块面包,半瓶蓝莓果酱,一大块黄油和两个焦糖布丁,外加一盘子草莓和两条烤鱼以及二十颗海胆。他用五杯啤酒把这些东西给灌下肚,还意犹未尽地对付刚刚端上来的海鲜。   所谓的食欲之秋,不过如此。   “塞罗,你最近好像……”驽尔捏了捏眉心,尝试着用合适的措辞告诉塞罗,“是不是,有一点……我是说,不管你怎样我都喜欢,但是你……吃得有点多。我担心你把肚子给撑坏。”   “我就是饿啊——!”塞罗挥动小拳头抗议说,“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让我满足一下,有那么难吗?”   “咳……”驽尔轻轻咳嗽以掩饰尴尬,他们正坐在哈里大饭店的一楼大厅,有些话题不太适合在这里讲。他悄悄地环顾一下四周,别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饭量惊人的小个子男人。他悄悄地凑过去,在塞罗耳边说,“难道说,别的方面你没有满足吗?”   塞罗差点把刚刚吞下去的一口酒全部喷出来,他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情绪。“就,就是……因为那样……”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周围,在桌子底下勾住驽尔的手,“我很满意啦!不过我体力消耗也大,多吃一点恢复体力有什么错?”   他说得好像一点都没错,驽尔完全没有想出任何可以反驳他的理由。也就由着他胡吃海塞。   塞罗又摁了一次加餐铃,身着礼服的侍者对他鞠躬:“还需要点什么,先生?”   “菜单。”塞罗说,“我要加餐。”   前几天塞罗对驽尔说,要过生日。不过这个“生日”,却和他在罗河冈镇对驽尔说的“生日”日期有点不同。仗着驽尔失忆了,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塞罗、干脆就把这天当做自己的生日。   他是一名被遗弃的孤儿,他的襁褓里面没有任何提出他生日的线索。事实上,这还是他所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驽尔没有反对,也不会反对,就算是平时,驽尔也总是由着他胡来。   所以这天,塞罗喝多了。驽尔将小醉鬼给抬回去时,塞罗神志有点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胡话,只是发现第二天醒来时,驽尔满脸柔情地看着他说:“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可以是你的生日。”   塞罗摸了摸酸痛的后腰,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为了让塞罗想起来,每天都过“生日”的塞罗,每天晚上都在重复“生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生日”,没让塞罗想到的是,竟然会是——生生日哭!   时间久了,生活无忧无虑的塞罗,身体未免出现了一些变化。十月初,秋季宴乐会开始之前,塞罗本想要穿着去年的礼服去参加庆典,却发现衣服怎么都扣不上了。这几天加圣斯通城餐饮行会的人要聚会,小不点早就告诉了他,今年的聚会尤为重要。   行会领导——老史蒂文下午茶餐厅的老史蒂文,将会在今年的聚会里退居幕后。   老史蒂文的店铺已经转让给了他的养子,但他表示不会让自己只有十几岁的养子来坐这个位置。哈里大饭店的老板哈里是一名精灵,他曾经五次担任过餐饮行会的会长。他表示自己只想要安静地做生意,行会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是力不从心。   所以,这一届的会长,要重新选举。   会长的人选,要交际广泛,要品格高尚,还要热心,要有威信。塞罗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去参加这次聚会,那些吵吵嚷嚷都想要当会长的家伙,足够他烦恼。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推拒半虎人小不点——人们都叫他斯莫尔。   但是作为一名半虎人,未必能够很好地服众。在提名的时候,就找到了很多反对的声音。即使是和平时期,人们的傲慢与偏见也不见得少。塞罗关键的一票,决定了小不点候选人的位置,现在餐饮行会里面很多人都因为这个事情看他不惯。   在那些人眼里看来——蝴蝶酒吧这个小酒吧,三天两头关店,店老板懒得出奇。今年的仲夏火焰节竟然没有和其他餐饮行会的人一起出摊位,来提供酒水和饮食!这简直就是整个餐饮行会耻辱嘛!   这么懒,还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缺乏信用的家伙,在行会里面怎么可以有他的立足之地呢?   其实,原本塞罗是想要推着啤酒摊去参加仲夏火焰节,参加餐饮行会的活动。可是想到这是和驽尔第一个一起度过的仲夏火焰节,他当天推脱了一切事物,陪着驽尔吃喝玩乐一整天。   他才不会管那些家伙怎么看他,驽尔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目前餐饮行会的聚会也很重要。看着自己怎么都扣不上的小礼服,塞罗觉得自己的小肚子好像都有些凸出。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塞罗脑海当中出现——算起来,似乎……有三个月了!   摸了摸自己微微凸出的小肚腩,塞罗感觉有点哀伤。他的小脑瓜刷刷地开转,这三个月里面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给一一对上了号。   “我,我这是?”对着镜子反复看自己的腰身,塞罗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哭出来,“怀孕了?”   天呐,竟然怀孕了吗?!   对,一定是那样。听说怀孕胃口很大,他最近胃口很大。听说怀孕会呕吐,他前天吃完午餐之后,没一会儿就吐出来不少,然后不肯亏待自己的嘴,又吃了一顿。而且,连滴在生蚝里面的柠檬汁也不觉得酸……   这……这真的是怀孕了啊!   无数个想法泡泡在塞罗身边围绕,他咬着下嘴唇焦急在更衣室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揣上崽儿了怎么办?   塞罗摸着自己微鼓起来的小肚子想,德鲁伊的魔法真的有效了啊,这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啊!不对!应该是想——他一个大男人怀孕了怎么办?这不就让人知道了,他是下面那个吗?上次他还和唐娜吹牛说,说驽尔是他的妻子,并且对他十分着迷呢!   虽然唐娜当时就表示了不相信,说:“我觉得驽尔先生不会是躺下让人为所欲为的那种人。”   可塞罗还是为了面子,拍着胸脯表示:“别不相信!你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吗?驽尔当然是我的妻子,他每天晚上都臣服于我的男性雄风之下,对我简直是神魂颠倒呢!”   虽说他的话,刚好给出门拉啤酒的驽尔给听见了,但是驽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当天晚上,驽尔用行动来告诉塞罗——谁才应该展现男性雄风的那一个。   现在,如果让唐娜知道他怀孕了……很快整个加圣斯通城都会知道,接下来是整个斯刚第王国,然后整个光辉大陆都会知道!说不定还会有人特地来看他——啊,怀孕的男人,活生生的奇迹!或许马戏团还会花大价钱来展示他的孕肚,人们买了拍,排着队来看怀孕的男人。   想到这些,塞罗忍不住满脸惨白。他扯着自己的头发乱拽,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跑吧!   跑到其他地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这可是他和驽尔的爱情结晶,他才不会想打掉呢!等他把孩子生下来,再抱着孩子回加圣斯通城。   嗯,到时候就给别人说——只是驽尔给他生的!对,到时候他还是可以展现男性雄风的那一个!   门外传来驽尔的声音,他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板,没有得到塞罗的允许就推门进来:“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从餐饮行会来的马车正等着呢。”   “啊,让他们等等!我马上就来!”塞罗慌乱地用衣服遮住自己的小肚子,驽尔现在还没有对他怀孕的肚子抱有疑心,但他就是想要遮住。   驽尔关上门离开,塞罗立即挫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呐,这可要怎么办啊?”他两条小细腿着急地在地上乱蹬一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驽尔这个笨蛋,害得我这样……还一点都不关心我……”他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崽,口气哀怨地说,“孩子啊,我们一起离开你那个混蛋父亲吧!”   当驽尔再次因为餐饮行会的催促来开更衣室的门时,塞罗已经不在那里了。窗户大大地开着,秋风吹动纱帘,在空气中飘荡。   离开了家里,塞罗一路狂奔到了银行。他穿着尽量宽松的衣服,来遮盖现在凸出,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肚子。从银行里取出来一大包银币,塞罗立即蹬上了通往加圣斯通城通往凯拉尔城的邮车,邮车路过罗河冈镇时,他在那里下了车。   回到阔别两年的罗河冈镇——这地方几乎没怎么变——塞罗不由得感慨万千。“归乡之情”大概也不过如此。用力地吸入一口罗河冈镇久违的空气,塞罗对着镇门喊了一句:“我回来啦!”   他一路小跑到老汉斯旅店,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头顶发亮的老汉斯在打扫酒店门口的落叶。   “老板!”塞罗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上去那么发抖,“老汉斯旅店,还需要一名侍应生吗?”   老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慢慢地转过身体,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天呐,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他丢下扫帚,步履蹒跚地走到塞罗身边,紧紧地拥抱住塞罗,“该死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快三年了啊!一点信儿都没有!你这个家伙,又想要来偷我家的面包了吗?那我可不答应!”   塞罗反抱住他,咯咯地笑个不停:“是啊,偷来的面包最好吃!如果你还要收留我的话,我说不定还会顺走你家的面包去喂流浪狗呢!”   “坏东西!你这个小混蛋!休想再偷我的面包!不过你可以用钱买!”老汉斯锤了塞罗肚子一拳,用的力气不太大,“话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你……塞罗……你这是怎么了?”   塞罗捂住肚子,痛苦蹲了下来。“你下手也太重了!老东西!”他小脸纠结成一团,感觉下腹一阵难以忍耐的痛楚从肚子传达到胃部,他痛得几乎想吐,“我可能要被你打流产了!”   “流产?”老汉斯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光头,“流?什么?你破产了?”   “流产!流产啊!”塞罗冲他挥动拳头,“我怀孕了,你没看出来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老汉斯的表情和挤在皱纹里的泪水看来,他压根就不相信这破事。塞罗叉着腰站直身体,冷冷地看着老汉斯在地上打滚,笑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停下来。   “够了吗?”塞罗没好气地吼,“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可是吃了魔法种子的!魔法!魔法懂吗?巨兽大德鲁伊亲自给我的!为了不让我的妻子受苦,我只好先吃啦!我这么体贴的丈夫,你竟然嘲笑我!啊,我想要在你这里借宿,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老汉斯确实没有反对,不仅如此,他还把这里的常客——那名酒鬼德鲁伊叫来。当然,也少不了这三年来又胖了一圈的加菲尔德医生。   加菲尔德医生管自己的胖叫做——幸福。他去年结了婚,妻子是她老妈在浆洗衣服时聊天认识的老伙伴家里的女儿。加菲尔德说那女孩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女子,生得强壮而又健康。她风吹日晒形成的小麦色面庞上,始终挂着两团红晕。   检查过塞罗的肚子之后,加菲尔德打了个响指:“完美的小孕夫肚子!你大概会是第一个生孩子的人类男性!”   醉鬼德鲁伊还是和以前一样神神叨叨,他长长打了个酒嗝,用一双醉眼上下打量一番塞罗说:“我知道德鲁伊的魔法,但是还不知道有这样的。正确的生命制造方法,可没有这样简单,我们先要——”   “首先,德鲁伊祭司们取下两名同种族生物的指甲、头发和……”他垂下头,看上去又睡了过去。   塞罗和加菲尔德赶紧摇醒他,一起问:“和什么?”   “液体……来自于身体的液体!”德鲁伊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因为酒醉,脸红得很,“就是你们知道的,制造小孩子必须要的东西!然后……”他说着几乎又要睡过去。   “然后什么?”塞罗和加菲尔德再次把他给摇醒。   “然后,德鲁伊祭司在满月的夜晚,用魔法打开橡果种子,放上祭坛,把这些东西放进橡果里。接下来呢……会趁着天还黑着,祭司们提着萝卜灯,围绕神树吟唱。”   “这就可以了?”塞罗问,“这是制造魔法坚果的过程吗?”他想到自己吃过的坚果,里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驽尔也没有说要取什么头发指甲啊……   “过了一个月之后,种下去的橡果会在神树上结下一个果实。好像一枚巨型生物的蛋。德鲁伊们摘下蛋,送给提供指甲头发的人。”德鲁伊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儿,“接下来九个月,这颗蛋需要精心看护。它需要时刻保温,它需要温柔的爱抚,它还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等到蛋破壳而出,新的生命,就此诞生!”   “真的是这样?”塞罗盯着醉鬼德鲁伊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还有别的办法!”醉鬼德鲁伊说道,“我们得说清楚,你是一名人类男孩,你是没有办法依靠你自身的力量来怀孕生子的。德鲁伊的魔法确实有身体改造的那一种类,但是我没听过吃几颗坚果,就可以让人长出繁殖腔。”   “听起来有点可怕……”塞罗坐在老汉斯旅店的凳子上,脚也踩在上面。他将下巴放上膝盖,若有所思地说,“那么,会不会有些例外呢?就像是现在,我确实是怀孕了啊!”   醉鬼德鲁伊嘟哝了两句,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加菲尔德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扯起来,他才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睛说:“金狮公爵和长庚星的孩子就是这样制造的!要我说,世界树的果实可珍贵着呢!现在那颗幼苗是长不出多少果实来的!”   “啊?所以说,金狮公爵叫做‘抱蛋骑士’这件事情是真的了?”加菲尔德满脸八卦地凑过来,“我听说他像老母鸡一样,抱着一颗巨大的蛋,长达一年多时间!”   “金狮公爵孵了九个月的蛋。”醉鬼德鲁伊说,“当时我还掺和了这事情呢!说起来我有点后悔——那个小鬼有一双异瞳。一只和长庚星一样是淡紫色,另一只和金狮公爵一样是湖蓝色。这小鬼将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嗨,知道未来的长庚星都不担心,我就不用去担心这些啦!”   “别扯那么远!”塞罗从凳子上跳下来,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你们先看看我的肚子怎么解决啦!”   “还能怎么样,你不想要,就打胎弄死他!”加菲尔德说着就把手往药箱里面伸,“我这里应该还有镇痛药剂,嗯,就是这个。放心,我会去给你找经验丰富的嫲嫲,她们给你弄点水银喝了,再捶捶肚子,保证可以打掉!”他掏出一瓶子黏糊糊的药递到塞罗面前,“我只收药钱,跑腿钱就不用了!小塞罗,你看我对你好吧?”   “你走开啊!”塞罗捂着自己的肚子连连后退,“谁说要打掉了,我要生下来!”   “啊?”老汉斯,加菲尔德,以及又睡着的醉鬼德鲁伊齐刷刷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掉他了?”塞罗没好气地冲着加菲尔德喊,“这毕竟是我和……我和我妻子的孩子,我才不会杀死他呢!”   “哦,真他妈让人感动。”老汉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我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你在这里住宿可以,我也不收房钱,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这个怀孕的家伙,每个人两个铜子儿,我都可以赚到成山的金子!”   “噢!拜托!别这样!”塞罗拉住老汉斯的手,轻轻甩动他的胳膊,“我会付房钱的,我这次带了不少钱出门呢!”   “一个金纳尔一晚上。”老汉斯说,“如果你不趁他还小,拿掉他的话,就是这个价格!”   “你这个恶棍啊!敲诈犯!”塞罗甩开老汉斯的手,转而摸自己的小肚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你看看,这个老恶棍都要欺负我们孤儿寡父的……世界这么大,就没有我们父子俩容身的地方了吗?”说着他还假装动情地挤出两地眼泪。   加菲尔德伸过来脖子,趁机说了句:“或许是个女孩。”   “走开!”塞罗一听,一巴掌给他扇了过去,“吃我愤怒喵喵掌!他一定会是个男孩!”   “好了,不管是男是女,你打算从哪儿生出来?”老汉斯抄着手,死死地盯住塞罗不放,“我注意到你脖子上并没有挂铭牌,你还没有结婚对吗?你没有受到过家庭女神阿塔娜的祝福,就不能进入她的神殿里面生子。”   “是啊,我还……”塞罗抿了抿嘴唇,他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要和驽尔结婚的事情。毕竟驽尔还没有恢复记忆,他不想要趁人之危。在驽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帮助驽尔,要驽尔报答他,而和他结婚的话,这种做法也太无耻了。   “没有专业的神职人员帮你,你就要靠这些家伙吗?”老汉斯给了加菲尔德一下子,“这个不靠谱的三脚猫医生!”老汉斯又给了醉鬼德鲁伊一下,“整天醉醺醺,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德鲁伊?你想依靠这些人帮助你?”   “我可以自己来。”塞罗不服气地说,“又不是他们怀孕。”   “就算是女人生孩子,也是要写遗书的!”老汉斯暴怒地给了塞罗一个脑崩,随后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变得十分哀伤,“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就是这样离我而去的。她难产了,和孩子一起离开了这个苦难世界,一起去了天堂。我不希望你也那样……”   “对不起,老板。”塞罗心情复杂地拍了拍老汉斯的肩膀,“我不会死的。”   “这才是关键!”老汉斯立即来了精神,“你打算从哪儿生?等你肚子大了,里面的孩子成熟了,拿一把刀给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吗?!”   老汉斯形容的画面,让塞罗打了个寒颤。他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要生孩子,要从哪儿生出来呢?   这天闹得不欢而散,晚上加菲尔德带着他的妻子,邀请塞罗一起吃晚餐。即使是心情不佳,塞罗胃口依旧很好。加菲尔德老妈做的饭菜还是那么可口,他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夜里,躺在老汉斯旅店的床上,塞罗摸着自己变得更加鼓鼓的小肚子沉思。现在他别的都不想,什么可能会死亡啊,什么用一把刀剖开肚子生小孩啦,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塞罗在想驽尔,特别特别想。   自己就这样突然失踪一样,不告而别,驽尔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他会认为自己是抛弃了他吗?现在驽尔会不会也在想他?还是,因为心灰意冷,或者是觉得自己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塞罗”而离开,从此之后,他们不会再见面呢?   塞罗越想越怕,想着应该给驽尔留个信什么的。   但是他又不敢说自己怀孕的事实。胡思乱想之中,他只感觉自己床单突然多了另一个人的重量。他扭过身体一看,和一双熟悉的蓝眼睛对了个正着。   ※※※※※※※※※※※※※※※※※※※※   前两天的事情很抱歉了,我也没想到,锁文之后修改花费这么大的精力。   两天没有睡觉的我,今天断断续续睡了十四个钟头才起床。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谅解,无以为报,明天双更两万字报答。   只要有人想看的话,我就会写的。   么么啾,爱你们哦! 第41章 奉子成婚   “啊——!”塞罗猛地一激灵,整个背部都吓得紧绷起来,蹭着床单就往后退。“别,别过来……不,不对,别生气……驽尔,你听我解释!”   驽尔似乎不想听什么解释,他那张英气俊美的脸,很快又在塞罗眼前放大。他一手摁住塞罗的肩膀,反转塞罗的身体,直接将可怜巴巴的男孩给摁在了床上。   “驽尔……我……”塞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太近了,近得他都可以感受到驽尔的鼻息,“你不会因为我的不辞而别生气的,对吗?”他不抱希望地眨眨眼睛,“你看,我现在有一点事情要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之后还能够保持得住淡定。”   “说啊。”驽尔冷冷地看着塞罗,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不许塞罗乱动,“你先说出来,我再决定怎么惩罚你。”   “我怀孕了!”塞罗飞快地说,“你不能惩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崽儿!是你和我的孩子!”   “哦。”驽尔冰冷的态度,冷漠的眼神,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相信塞罗的说词,“那我就先以这个前提开始来相信你。我试着相信你,塞罗。”   “唔……你以前不会这样……”塞罗红着脸,把脸扭向一边,“你真的会相信我?”   “我说过,我不记得我以前怎么样了。”驽尔淡然地回答,“如果你想要我和以前做的一样,你不妨告诉我,你想要我怎样做,你才不会从我身边逃走。”   “我……我没有从你身边逃走……吧?”塞罗心虚地瞥了一眼驽尔,很快又把目光落在床单上,“我只是,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冲击太大,我一时间……我有点……接受不了啊……”   驽尔也不说话,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事实上,即使驽尔不说话,塞罗也明白他在那目光之下的责怪。   被看得太久,塞罗终究还是泄了气:“我……我也不是说,不想要给驽尔生小崽儿。我只是……很害怕啊……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心里没底。”   “我也没经历过。”驽尔冷冷地说,“但这并不会妨碍我。即使是你真的遇见了什么困难,想要独自面对,我也不会同意。我想要和你共同经历一切……我喜欢你。”   “你,你以前都没说过啊。”塞罗难为情地双手捧住脸,“该死,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啊!”他两条小腿在床上蹬来蹬去,不住地摇头,“你是个假货!我的驽尔才不会这样呢!你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才会说这样的话!天呐,我几乎不认识你!”   “或许以前不会,但现在会。说不定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认识一个不一样的我。”驽尔捉住乱动乱扭的塞罗的手腕,将他双手摁在头顶,“当我在发现你失踪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块。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我那时候才发现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再……再多说一点……”塞罗脸蛋红红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既害羞又认真,“驽尔,再多说几句你喜欢我……”   “你要听多少都可以,只是,请你不要再从我身边跑开了。”驽尔轻轻抚摸他的发顶,深沉地凝视着塞罗的脸,“塞罗,请你呆在我身边吧!”他放开塞罗的手,轻轻地在手腕上留下一个吻,正好留在刚刚因为大力抓握而留下的指痕上,“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了,塞罗。”   塞罗双手捂住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留在我身边。”驽尔漂亮的蓝色眼睛当中,似有星辰在闪耀,“塞罗,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可以吗?”   “驽尔……”塞罗难为情地用手臂遮住眼睛,他现在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脸去面对驽尔,“我对我的不辞而别感到抱歉,现在道歉的话,还来得及吗?”   “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驽尔轻轻地拉开塞罗的小细胳膊,在他眼睑上留下一个轻柔而又充满爱意的吻,“别再跑了,不然我下次抓到了你,会更严重地惩罚你。”   “嗯……”塞罗轻轻地点了点,但是……等等,更严重的惩罚是怎么回事?他好像被烫到的青蛙一样蹦了起来,冲着驽尔大喊,“不,不行!我都说了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为什么还要惩罚我啊!”   “如果要让你吸取一些教训的话,我认为惩罚是有必要的。”驽尔悠闲地坐着,手轻松地搭在膝盖上,靠着枕头调整了一下位置,“是你自己过来,接受惩罚?还是让我抓到你?然后狠狠地罚你?”   塞罗吓得脑袋上的毛都炸了。都这样了,还要“狠狠地惩罚”?!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所以塞罗立即做出了选择——跑啊!   新晋小孕夫光着脚,脚底板啪嗒啪嗒的声音,引得坐在床上的男人勾起了唇角。那声音好像就是在对男人说:“你来追我啊!你追到我再说!”   塞罗飞快地跑到门边,刚刚摸上门把手,才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就被一人一脚把门给踹关上了。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塞罗。”驽尔强壮的身体抵住门,任由塞罗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开。他歪着脑袋,看着气得都鼓起来了的家伙,饶有兴趣地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我虽然不认为你的选择十分明智,但是我很高兴。”   “喂,喂喂!你,你想要干什么啊?”塞罗绷紧后背,被驽尔吓得连连后退。他脑袋瓜子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啊!我明明记得我有锁门!”他把巴掌一拍,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难道说,驽尔你都记起来了?”   “不记得……”驽尔抄着手,慢慢地靠近塞罗,“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暗影之力啦!”塞罗吞了一口唾沫,慢慢地向后褪却,“你记得暗影之力吗?还有——耶梦伽罗的暗影行者!世界蛇,世界蛇知道吗?”   “不知道。”驽尔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塞罗的小花招打动,“我也不知道知道。比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更想要看看你的肚子怎么样了,你说你怀孕了,我得给你检查检查。”   “不要!不要检查!”塞罗小兔子似地蹦开,一下子跳到床上,“我给你说,你不要过啊!我可是很凶的我说!你不知道吧,我是暗影行者!我可以使用暗影之力呢!我会召唤暗影,还会变成墙上的影子,我可以从窗户里面挤出去!”   “……”驽尔歪着脑袋,抱膀看着他。从他的表情和神态看来,驽尔完全一个字都没有相信!确实,如果在遇见驽尔之前,有人对塞罗说,人可以从窗户的缝隙当中挤出去,怎么听起来都不太可能啊!   可事实的真相听起来就是有这些荒谬。然而,更加荒谬的是——曾经以耶梦伽罗为存在的意义,以世界蛇为生存的家园,以兄弟会的刺客们为家人的男人。什么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变得一点都不再重要。   想到这里,塞罗突然有些担心。忘记了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但是还记得为他买冰淇淋的驽尔,是不是也有一天会彻底忘记他。如果他恢复了记忆,恢复到他们相遇之前呢?   塞罗一纠结起来,脸上就有点挂不住。“驽尔……”他刚刚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你能不能不要惩罚我?我怕疼……”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落在床单上,塞罗背靠墙壁,慢慢滑落。一屁股坐在床单上,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己的情绪曾几何时变得这般脆弱,果真是因为怀孕而影响到他了吗?   “好。”驽尔回答得比塞罗想象当中更加爽快,他快速地跑到塞罗身边,坐下来擦掉塞罗哭花小脸上面的眼泪,“不过肚子我还是要看一下。”   “还要看肚子啊?”塞罗嘟着嘴,不满地向后蹭了蹭,“我不想给驽尔看肚子。我的小腹……已经不再平坦,也不可爱。它鼓了起来,让我看上去好像一只青蛙。我现在很丑陋,不想为驽尔展示我的身体。或许将来的几个月都会那样……我其实……”   “塞罗不管什么样,都很可爱。”驽尔往塞罗身边挪了挪,勾住他的小手指头,“虽说现在许下承诺还为时过早,但是我想我大概不会因为你的身体,或者你的容貌发生了变化,而弃你不顾。”   “我其实是想,躲在这里……”塞罗把脸放在膝盖上,斜眼望向驽尔,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去责怪他,“悄悄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也不想让人看轻我,像我这样的男人,怀孕生孩子……我很害怕,怕被人看成是怪物,也怕驽尔遭到议论。”   塞罗说完,把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   驽尔抓住他的手,把他一把拉了过来。   塞罗顺势倒下,顺从地靠在驽尔肩膀上,抬眼望向他。   “如果这你是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驽尔认真地凝视着他,月光透过窗户正好照亮他那双漂亮深沉的蓝色眼睛,“我在这里照顾你,等你生下孩子,我们再一起回去。你不用担心,反正你整天在外面说你是我的妻子。”   “等等,等等!你一直都在为这个事情生气对吧?”塞罗警觉地挪开屁股,“上次你就……就把我弄了个半死呢……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哼!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兔子不可能在一个坑里掉进去两次!”   “哦。”驽尔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失望了,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塞罗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一时间,塞罗心情有些复杂。他歪着脑袋,叼住拇指,左思右想,想了好久。“我不知道……”他软软糯糯地看了驽尔一眼,十只脚趾胡乱地扭来扭去,“我还以为驽尔想起来怎么使用暗影之力了呢!你是怎么从门缝当中挤进来的?”   “你在害羞。”驽尔挑高眉毛断定道,“所以你在转移话题。你走之后,我在加圣斯通城里询问过很多人,才知道你可能来了罗河冈镇。看来他们对你的了解,比我知道得多得多。”   塞罗默不作声地盯着驽尔,十指扣在一起,抱住自己的小腿,脑袋放在膝盖上。   “一路上想到——我对塞罗的事情,还是不够了解,而我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了解,就足够让我感到苦恼。”驽尔继续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还好,命运垂怜,我在罗河冈镇乱窜的时候找到了你,你和镇子里的医生一起吃过晚饭,我就跟了过来。”   “这间旅店的老板似乎和你很熟悉,他给我开的门。”驽尔说,“我进房间时,你正背对着我。我敲过门,是你没有注意到我来了。现在能够让我看看肚子了吗?”   “不行!”塞罗抱住自己的腿,遮住肚子一个劲往后缩,“好吧!我就承认我不想给你看我的肚子!我就是难为情了怎么样?!”   听见卧室里面的响动,老汉斯提着防风灯上了楼。通往二楼楼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让塞罗想起来差不多是在三年多之前,他和驽尔单独呆在房间里,而老汉斯提着灯,带着治安官恶犬和一堆治安员上楼。   过去的回忆似乎也进入了驽尔的脑海,这一刻,驽尔没有被长辈撞破好事的紧张感,反而满脸堆积的都是疑惑。   “我好像梦到过这种场景。”驽尔捂着额头,看上去似乎有些头疼,“该死,我这是在做梦吗?”   “驽尔?”塞罗有些害怕地扶住驽尔的胳膊,他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驽尔用力地甩头,看向塞罗的眼神,显得冰冷而又陌生。他的样子,让塞罗想起来刚刚看见驽尔归来时的模样。   冷漠到近乎于麻木,眼神空洞失去了神采。好似两颗失去了光泽的石子,镶嵌在他空洞的眼眶之上。   往日噩梦袭来,塞罗不由得想起来了他们在耶梦伽罗训练营的后山上遭遇的事情,在被教父的精神魔法控制之时,驽尔的表现和今天没有多少差距。   塞罗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驽尔的脸颊:“驽尔,你不要吓我啊。”   “没事。”驽尔很快恢复了神志。   老汉斯推门进来,脸色冷得可以让鲜奶结冰。他身后一脸暧昧笑容的加菲尔德,朝着他们挤眉弄眼地笑个不停。   “哦,你们看上去就好像在度新婚蜜月,瞧呀!多亲热!”加菲尔德满脸麻子都在发光,“不过你们得注意一下,塞罗可是有身孕的人了。”   一时间,驽尔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你们是认真的?”他瞥了一眼塞罗,又转头凝视加菲尔德,目光和语气都有些不友善,“你是什么人?”   “呃……”加菲尔德被驽尔给问住了,他拼命地朝着塞罗使眼色,示意塞罗帮忙,“啊?那个,塞罗,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是的,你得庆幸他不记得了。”塞罗冲着加菲尔德做了个鬼脸,“不然就凭你挖掉他身上一块肉,还朝他的伤口上面喷蒸馏酒的事情,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驽尔的脸拉了下来,周围的寒气几乎都可以冻上窗户。他危险地凝视着加菲尔德,直把加菲尔德吓得赶紧往老汉斯身后躲。   “塞罗,你不能这样!”加菲尔德从老汉斯身后探出半个头,“我那可是为了救他!”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老汉斯身后钻出来,勇敢地挺起来胸脯朝着驽尔伸出手,“说起来这个事情,我差点忘记了——诊疗费!我为了你治疗了伤口,用绷带和蒸馏酒还有我的高超技艺,这些可都不能是免费的。”   “绷带和蒸馏酒就算了,高超技艺什么的,我可不记得你还有这种东西。”塞罗对着加菲尔德吐了吐舌头,“哦哦叫的小公鸡,张口说就大话!”   “那也得给钱呀!”加菲尔德一脸理所当然,“现在就给!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老汉斯无奈地摇头,耸了耸肩膀:“可怜可怜这名被妻子管教得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的男人吧!自从他结婚之后,不仅不再去石墙酒吧,身上连喝一杯啤酒的钱都没有。塞罗你最好把钱给他,这样他就可以还清在我这里欠了半年多的酒钱了。”   “这是真话!”加菲尔德一拍大腿,“那个臭婆娘!比我老妈还要凶!她的胳膊……塞罗你看见了吧?比我的腰还要粗呐!”   塞罗哈哈大笑起来,快活得头发尖都在发颤:“才没有你的腰粗呢!你的腰现在都成了水桶啦!”   “等你肚子大了,怕是比我的腰还要粗!”加菲尔德不服气地反唇相讥,“所以说,塞罗啊,你没有结婚是明智的。我看你根本打不过他,给人管制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谁说我打不过?!”塞罗兔子似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就这样的蠢家伙,我可以打十个!他每天晚上都被我揍得爬不起来,跪倒在我脚下,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对我的男性雄风倾慕不已呢!哼!”   老汉斯和加菲尔德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塞罗小肚子上。   从他们瘪着的嘴巴上,从他们怀疑的目光里,从他们抱着胳膊的手上,塞罗只看出一个字——不相信。加菲尔德还将这个不相信明确地表达了出来:“你的肚子说——你才是被打倒的那一个。”   老汉斯也在一边帮腔:“没错,没错。”   驽尔看着塞罗的目光,不那么友好,嘴上却帮着他说话:“其实你们可以相信塞罗,不然我不会跑这么远来找他。我确实……”他垂下眼睑,月光透过窗户,他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十分倾慕于他。”   “不管你是不是倾慕他,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都得想办法解决!”老汉斯很快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他一把摁住驽尔的肩膀,语气咄咄逼人且不容置疑,“你们得结婚!不然这个孩子会算作非婚子,也就是私生子!私生子不配享有很多权益,他将来还会饱受歧视!所以,就算是为了塞罗的肚子,你们都得赶紧结婚!就在罗河冈镇把这个事情办了,不然,我绝对不会把塞罗交给你!”   “对啊!”加菲尔德连连点头帮腔,“你们得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把塞罗交给你!你得负起责任来!罗河冈镇的家庭女神祭司我挺熟,找祭司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办。这个事情得尽快,不能耽搁太久。不然他肚子遮不住的时候,被人查起来可不好办。”   “怎么会有人来查?”塞罗捂住自己的小肚子,感觉加菲尔德和老汉斯也未免太小题大做,“我看镇子里不是有很多私生子的嘛……”   虽说塞罗知道加菲尔德说得对。每一年镇子里,镇长的工作就包括了统计镇子里人口的工作。像以前的塞罗这种,被记载成“流民”,而在镇子里出生的孩子,则会在记载在镇子的人口当中,他们是“镇民”。当然,前提是要在家庭女神阿塔娜的神庙当中诞生的孩子,才会享受到镇民的福利。   而在家庭女神阿塔娜的神庙里生孩子,必须得是得到家庭女神阿塔娜和她的祭司所承认才行。想起来婚礼,塞罗就觉得头大。事情繁杂不说,还要求一大堆。光是双方的牵线人,塞罗手头上就没人选。   所以,这也是在加圣斯通城时,塞罗没有动过和驽尔结婚念头的原因之一。   在他看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结婚什么的,那只是虚无缥缈的承诺,就算是两个人的姓名都刻在一面铭牌上面,也不代表他们可以和那铭牌一样,永远是一件事物的相面,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那你愿意让你的孩子和你一起回到蜘蛛小巷,过着暗无天日的贫苦生活吗?”看见塞罗的犹豫不决,老汉斯气势汹汹地冲着他的脑门子送过去一个爆栗,“给你说的要让你结婚就结婚,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没有用的话!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裁缝,让他给你做一件像样的新郎礼服!”   “哦……”塞罗闷闷地说,“啊?什么礼服!我不要穿!你们不觉得罗河冈最近流行的款式也太蠢了吗?我讨厌那个把肩膀衬得很宽的大袖子!”   “废话少说!”老汉斯提着灯,转身就要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对驽尔说,“你也不许后悔!别想着趁夜晚带着塞罗私奔!加菲尔德整晚都会看着大门,眼睛瞪得比这防风灯还要亮!”   “是啊,是啊!”加菲尔德点头说,他愣了片刻,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为什么是我?”   “你还年轻,我人老了,不能劳累。”老汉斯不由分说地将防风灯塞入加菲尔德怀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明天让你的妻子过来,准备结婚要用的食物和花瓣!对了,钱你来出!就当做你还欠下的酒钱。”   “嗨!汉斯先生,你不能这样!”加菲尔德苦着一张脸,跟在老汉斯背后下了楼梯,他哀嚎一般的抱怨不断地从一楼传来,“要是让她知道我偷偷跑到这里来喝酒,还欠了钱,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汉斯先生,钱我会还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她这个事情……汉斯先生……汉斯大人……您听我说呀!”   他们吵吵闹闹的整个过程当中,驽尔都沉默不语。他始终以一种温情得几乎可以融化黑夜的眼神,凝视着塞罗的脸。空气慢慢安静了下来,等老汉斯和加菲尔德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后,塞罗才敢扭头去看驽尔。   “你没有反对。”塞罗的声音比蚊子响不了多少,“这算是默认吗?还是说,驽尔还有其他的打算?你一不开口说话时,我心里就没有底。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很想知道……”   “我在想……关于我拜倒在你脚下的事情。”驽尔危险地挑高眉毛,双手捧住塞罗的手,“其实他们说得没错,我认为这样或许让你不会挺着个肚子到处乱跑。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也会让我担心。”   “驽尔也会担心我啊!”塞罗笑眯眯地歪着头,“以前你可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我几乎都要开始觉得——就保持现状也不错呢!就算是记忆不恢复,我们也可以制造新的回忆!”   “因为你,总是会感觉到不安。所以我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以。”驽尔垂眼低头轻轻地揉捏塞罗的指头,一只只地来回数着它们的数量,“其实,我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坚强。我一直都在逃避,塞罗。即使是因为我不记得我们之前的事情,对你造成了伤害,让你感觉到不安,我也……依然在逃避。”   “为什么?”塞罗双眼亮亮地看着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驽尔。我们维持现状就好。如果你不想要结婚什么的,我们还是可以同居在一起。你不一定要做我的‘妻子’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驽尔抬起头,认真地凝视塞罗,“其实,在我来加圣斯通城,见到你的那一天。我对你,还有那些蝴蝶,都有一种熟悉感。这些熟悉感当中,又有很大的不安。正如长庚星对我所说的那样——我有着无比黑暗的过去。”   “我不太明白驽尔的黑暗过去,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塞罗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得好像蝴蝶,“我和驽尔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美好甜蜜的过去啊!我之所以想让驽尔恢复记忆,是想让驽尔记起来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我确实感觉有些不安。我害怕,如果驽尔不知道我们经历过那些事情,是不是我们的感情会不太牢固呢?”   “塞罗……”面对塞罗的坦诚相待,驽尔终究还是选择了说出来自己内心的担忧,“长庚星为我留下了联系方式,他说如果我想要恢复记忆,任何时候都可以去找他。我不知道我们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总觉得,如果我真的回忆起来一切,我怕是无法再和你在一起。”   “什么?为什么?”塞罗不解地歪着脑袋,“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还要有什么负罪感吗?”   “是的,‘负罪感’……没错,就是这个词。”驽尔微微皱紧眉头,眉心出现一道深刻的印痕,“你知道,红狼公爵的舅舅——他自称是我曾经的老师——他也对我说过这种话。‘如果你回忆起了一切,不要有太深的负罪感,你已经把一切都还清了’。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我,永远无法还清呢?如果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呢?”   “驽尔……”塞罗不满地嘟着嘴唇,抽出手捧住驽尔的脸,“你不需要还什么,你谁的东西也不欠!我看我们还是结婚吧,不是为了我的安全感,也不是为了你的负罪感!而是为了我们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们结婚吧!不管你决定是否会去找长庚星恢复记忆,这些东西,终将永远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驽尔歪头寻到塞罗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去,“那么,如你所愿。”   “好的,会如我所愿。”塞罗贴着他的嘴,鲜嫩的唇瓣轻轻蠕动,“就像你经常说的那样——你所有的愿望,都终将实现。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我是个幸运的家伙不是吗?而你这样的笨蛋能够遇见我,也足够幸运的!我们能够在这个世界当中生存,本身就已经足够幸运,诸神,始终眷顾着我们。”   一夜缱绻缠绵之后,阳光唤醒了幸福得好像躺在泡沫当中的塞罗。他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看着身边面色平静,睡得正熟的恋人。   “早上好,幸运儿!”塞罗伸手揪住驽尔的鼻子,毫不客气地用力捏紧,“我想我们应该起床了!你今天要和本大爷结婚!还不快点起来,感激地跪在地上感谢上苍垂怜,幸运女神眷顾!”   驽尔反抓住塞罗的手,一个翻身,轻松地卡住塞罗的关节将他制服:“如果你把我鼻子揪掉了,人们会以为你和一名地底精灵结婚!下次别下手这么重,叫我就行了,我睡得一向很浅。”   “啊啊啊啊——!我的胳膊要断掉啦!”塞罗夸张地叫喊,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拼命地想要挤出两滴眼泪。可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这些小伎俩一点都施展不出来,“驽尔,你弄痛我啦!快点放手嘛!我下次保证不会了,我以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发誓!”   驽尔松开双手,张开双臂,将朝着他扑过来的小猫给抱了个满怀。   美好的早晨,从一睁眼就能够享有的拥抱和亲吻开始。   塞罗哼着小曲下了楼,发现今天老汉斯旅店竟然根本没有开张。一楼大厅里一名客人都没有,只有堵在门口不停打瞌睡的加菲尔德正在挨他妻子的训。   “这些事情你不早点说!”加菲尔德的妻子正在拴围裙的带子,她看上去确实强壮且精明能干,“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就要让我变一桌宴席出来!你当我是什么?!林中仙女吗?!”   “没错,你就是仙女!”塞罗坐在楼梯扶手滑了下来,“亲爱的,抱歉这个事情决定得太突然。”他从钱包里面随口抓出来几枚银币,“希望这些能够让你购买食材和雇佣人手。”   “不,不,不!我不能收这个!”加菲尔德的妻子连连摆手,“我得先把话说清楚,这个蠢蛋……”她指着加菲德尔说,“完全没有给你讲对吧?我做你的牵线人,这样加菲尔德就可以做你那位先生的牵线人!”   “老汉斯呢?”塞罗环顾一圈四周,“我还以为他要做牵线人。”   “老汉斯得作为你这一方的长辈参加婚礼,不然我们人手完全不够啊!”她说话的语速十分快速,双手在围裙上擦个不停,“不过你那位先生,我们不知道怎么去通知他的长辈,所以这个事情你得赶紧和他商量。嗨!加菲尔德!”她转身揪住加菲尔德的耳朵就往上提,“你这头懒猪,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啊!”   加菲尔德嗷嗷嚎叫,主力不停求饶,说着:“我昨天晚上没睡觉!”之类的话。   “我知道是谁,可是我不敢去请他们。”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让塞罗有点想笑,他勉强忍住用作鬼脸来掩盖,吐了吐舌头耸肩,“他那一边,个个都是很了不得的人,不是我这样的小市民可以随便去见的。”   “我想……这个事情也不难办,随便找个认识他的人,当做亲友就行!”老汉斯拿着一块破布,擦掉他脑门上亮晶晶的水珠——看来他特地为今天的婚礼洗了头,“不过不能是我,或者加菲尔德。我们和他也不熟,你还知道镇子里有谁认识他吗?”   塞罗想了想,完全没有。“我会想办法的。”他说。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驽尔,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如果说昨天晚上,他还尚未下定决心,那么这一刻,他的决心已经无比坚定。   “我知道谁认识我。”驽尔慢慢地从楼梯上一步步往下,从照不到阳光的二楼,一步步走进阳光普照的大厅,“我来联系他们。”   这天下午,罗河冈镇的家庭女神阿塔娜神庙,从未有过如此热闹。无数大人物齐聚于此,共同庆祝塞罗与驽尔,即将到来的婚礼仪式。   驽尔联系了长庚星,而长庚星通知了所有人。依靠郎巴星的空间移动魔法阵,这么多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这座小镇上。   金狮公爵果然如同外界传闻一样黏人,他跟着长庚星来参加完全和他不沾边的婚礼,理由却是——为了监视一下女王陛下的特赦罪犯。   红狼公爵找了个空隙,和驽尔聊了很多。塞罗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两名都如此英姿挺拔,并且高大俊秀的男人站在一起说话,就已经是很美好的画面。别的不说,光是驽尔穿着礼服的样子,就足够让塞罗感动。   白鹿公爵,也就是郎巴星本人,则是站在和红狼公爵面目相似的男人身边——塞罗记得那名男人似乎是叫提摩西·崔德威——两个人若无帮人地低声私语。   他们正在说话间,驽尔似乎感觉到了塞罗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着塞罗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个微笑,比塞罗在白霜镇子外面,那个当做猎人营地的山洞里,看见的那个微笑,更加迷人百倍。   下午的阳光透过家庭女神阿塔娜神庙穹顶的窗户,普照驽尔全身。好似山顶后面尚未升起的月华,裹挟了漫天星光,照亮他的一切。   他好像在发光,柔美迷人得光晕几乎让赛罗眩晕。   此刻,在这间小小的神庙里,不管是能够控制“圣光之力”的“长庚星荣光”。还是被称作“白树”的“金光星”红狼公爵。还是其他那些功绩卓然,成为传奇的大人物……   他们所有人的光芒,都成为了驽尔的陪衬。   只有驽尔,才是最耀眼的。   只有驽尔,才是塞罗的光。   这个景象在塞罗眼前变得模糊不清,他下意识地抚上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   驽尔慢慢地向他走来,周围的贵族和大人物们,好像是挂在墙上的壁画,好像是水面朦胧的倒影。   只有驽尔才是具有实体的真实景象。   “塞罗。”他出声开口呼唤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共渡余生吗?”   “是的,每个清晨,我都愿看着你醒来。每个夜黑,我都愿伴你入眠。”塞罗伸出双臂,抱住驽尔的身体,“每个黎明,我都愿依偎在你怀,每个傍晚,我都愿意等你归来。”   “说得好,可是誓言要等到婚礼开始的时候再说。”阿塔娜女神的祭司走到他们身边,微笑着看着他们,“现在,让我为你们举行婚礼吧!”   ※※※※※※※※※※※※※※※※※※※※   嗯,两个人结婚啦!   这一章还是糖!   接下来的小包子和婚后生活,还有人想看吗?   可怜巴巴地眨巴眼~疯狂暗示~   想要看的,告诉人家一声嘛!   那样我还可以再肝一章!   另外第38章 重写了一下,两个小黑猫的番外,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对手指…… 第42章 婚后生活   塞罗美滋滋地抱住驽尔,脑袋埋进他结实的胸膛蹭了蹭。正在他们浓情蜜意之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嗨,你们怎么就抱在一起了?婚礼还没开始呢!”   不满地扭头瞥了一眼出声抱怨的加菲尔德,塞罗把驽尔抱得更紧:“不,已经开始了!”   “好了,好了。”红狼公爵飘过来强行分开他俩,“现在让我们先来做点正事。”他对着驽尔挤了挤眼睛,“关于那一晚上的事情,我还真不希望你忘记。毕竟,我们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刺激的事情。想起来,那次可能是我生命当中,最为漫长且最刺激的一晚了。”   塞罗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加菲尔德给拉走了。   “我们得过去啦,亲爱的!”此刻加菲尔德将害怕妻子的男人演绎得出神入化,他缩着脖子偷偷向着入口出瞥了一眼,好声好气地劝塞罗说,“是你的跑不掉,我们先过去啊!不然我家那口水井发了火,喷出来的可都是岩浆了。你不希望我被烧死吧?”   “最好烧死你!”塞罗将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作响,“连那个三心二意的家伙一起烧死算啦!最好是把他丢进井里!你看,聊得那么开心,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刺激一夜啊,真让人恶心死了啊!”加菲尔德拉着他,他就跟着走,还不忘回头又恶狠狠地剜了一眼。   在加菲尔德的妻子为塞罗绑红线时,塞罗嘴里还叽叽歪歪说个不停:“你看那两个人好亲密好恶心的,男人和男人还会有什么刺激一晚啊!”他挥舞着手,学着在浆洗池旁边八卦主妇的样子扇风,“什么漫长啊,真是恶臭,哼,简直恶心得要命。”   “别吵吵!”加菲尔德的妻子用力拴紧塞罗手腕,差点没把塞罗给捆得跳起来,“你也是个男人!好了,给我赶紧过去,不要让祭司等急了!走,走,走!”   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塞罗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反驳。他委屈巴巴地朝着驽尔的方向看了一眼,加菲尔德正在给驽尔绑手腕。看见驽尔没有再和红狼公爵说话,塞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塞罗被加菲尔德的妻子像驱赶浣熊一样赶到门洞后面,她仔细地为塞罗整理好礼服,细心地拉平每一根皱褶,力求完美无缺。塞罗以前没有过妈妈,也没有过姐妹。这一刻,他觉得大概有女性亲人,也不过是这样的感觉吧。他感觉加菲尔德的妻子,就好像是他失落的姐姐一样。如果他有亲人,一定就会是这样。   “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加菲尔德的妻子用农妇特有的粗糙大手,擦掉塞罗的脸上眼泪,把他得脸都揉得有些发红,“等会祭司说你们以阿塔娜女神的名义结合,才可以哭。现在哭别人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呢!好了,别乱动,不要把礼服给弄乱。”   她双手握在一起,后退几步,以充满自豪,欣赏自己作品般的目光打量塞罗。“很适合你。这一身太好看了,你以后得穿漂亮一点,才不辜负造物者的恩赐。”她开朗的笑声震得窗户都在响,“好了,我们的小可爱!虽然我认识你的时间还不太长,能够当牵线人,我真是高兴啊!你记得要给我刻南瓜来,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既腼腆又甜蜜,“在这里有个小南瓜。”   “我才不会刻南瓜!”塞罗用翻白眼和做鬼脸,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要刻也应该让那个混蛋来刻!他才是应该刻南瓜的那个,我可是丈夫。”   “可是加菲尔德说你怀孕了。”加菲尔德的妻子说,“我还从来没见过男人怀孕呢,这真是个奇迹啊!一定是诸神赐福,才会让你身为男人,也可以怀有身孕。”   这一刻,塞罗有一种冲出去,拿祭坛上的烛台把加菲尔德捅成马蜂窝的冲动。他抱有任何希望地问:“你,不会相信了吗?”   加菲尔德的妻子帮塞罗又紧了紧腰带,抬眼看着他说:“虽说加菲尔德那个白痴不太靠谱,可他从来不敢骗我。他也就这么一点优点了。我说,你别那么小气,你把你的好运气也传给我怎么样?我家的老爹老妈,还有加菲尔德的老妈,整天都盼着来个小脚板啪嗒啪嗒在地上走呢!”   虽说塞罗现在看不到,他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加菲尔德的妻子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塞罗勉强挤压出一个苦笑,咬着牙说没事。   这简直要了命!加菲尔德还说会为他保密呢!果然男人都是骗子!嘴里的话,不可信!这下,加菲尔德的妻子一旦知道了,加菲尔德的老妈也会知道。他的老妈可是罗河冈镇出了名的大嘴巴,只要她去一趟浆洗池,很快整个罗河冈镇的主妇们都会知道。   接下来整个罗河冈镇,男性孕夫塞罗,将会成为家喻户晓的热门人物。   被人排队参观的画面又出现在塞罗脑海里,怎么都赶不走。那些看着他鼓鼓的肚子,说各种话的都有。他们对着塞罗指指点点,甚至还对着塞罗怀里抱着的孩子指指点点。   用“一名男子生下来的孩子”这样的噱头,他们还可以为参观那名婴儿再付费一次。   就在塞罗胡思乱想个没完的时候,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下。站在这边门洞里的都是女眷,包括加菲尔德的妻子和加菲尔德的老妈。   “唱诗班已经在唱歌了,别发愣。”加菲尔德的老妈提着花篮,身后还跟着六名小女孩,“快点把门打开,我们得出去啦!要准时走到祭坛那边去。”   掺了大米的花瓣劈头盖脸地朝塞罗身上洒,打得他皮肤有点疼。   唱诗班高唱歌颂家庭女神阿塔娜的圣歌,摇晃着身体好像全体睡着。其中领唱的那名男孩,晃得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塞罗真的很想过去扶他一把,然后给他几下把他抽醒。阿塔娜神庙里面,在结婚仪式大厅里,地面是用坚硬的大理石铺就而成。这样要是一头栽下去,肯定得头破血流不可。   看着地面上的倒影,塞罗不由得悄悄将目光挪向驽尔那一边。   穿着礼服的驽尔,身材高挑,面貌俊美,动作优雅,好似从远古神话当中走出来的精灵。他和牵着他手上红绳的红狼公爵走在一起,两人身高相仿——红狼公爵略微矮上两三吋——显得是那么的和谐……   等等,红狼公爵?塞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地拿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实是红狼公爵!这该死的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正想要咆哮加菲尔德去哪儿了的时候,发现那个蠢胖子竟然拿着花篮,很开心地朝着驽尔身上洒花瓣和大米呢!   驽尔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塞罗那要杀人的眼神,依旧按照圣歌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熟练,是不是他以前结过婚啊?反观,塞罗不是走得太快就是太慢。不是和后面的撞在一起,就是被绳子给狠狠扯了一下。   不过短短三十六步路,塞罗的脑子里面已经出现了成千上万个想法。到了祭坛前面,他还没有把脑子里面的想法完全赶走,祭司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位年长而又慈祥的老人,声音温和而又轻柔。他说话时,腔调抑扬顿挫,让听的人总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但塞罗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祭司说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他脑子里只有驽尔,只有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驽尔的倒影。那个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男人吗?他眨了眨眼,又开始陷入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当中。   不,这时候的驽尔,虽说很美,却陌生得要命。   万一驽尔恢复了记忆,证明他以前是结过婚的呢?   不对,不对。他们在北地也没有见过驽尔的妻子,而且他们这些做刺客的,也没有见过谁结婚啊!呃,当然除了那名代号“血狼”的“天启钢牙”。他的脖子上挂着铭牌,款式和郎巴星脖子上那一块一模一样。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应该是结过婚?   驽尔脖子上没有铭牌,身上也没有刻下某人的名字——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应该还没有结过婚。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熟练啊,该死!   塞罗的胡思乱想终究还是被手腕上传来的拉扯给打断了。   助祭将塞罗手腕上的绳子和驽尔手腕上的绳子拢在一起,绑住他们两个人的手。驽尔顺势将手指深入塞罗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对上驽尔闪闪发亮双眼的那一刻,塞罗感觉自己看到了星辰,也看到了大海。他又想起来那天五月塑日节所看见的景象——初升旭日在海面洒下金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   塞罗收紧手指,紧紧和驽尔握在一起。   祭司高声吟唱咒文,古老的语言穿越时空,从他口中传来。如同时间长河当中,潺潺流水般连绵不绝。   这些古老语言,塞罗听不太懂。能够在这么短时间里,准备成这样,塞罗对加菲尔德还有阿塔娜祭司满心都是感激。当然,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塞罗打内心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得要命的家伙。   “谢谢你们。”等阿塔娜祭司吟唱完毕,塞罗迫不急的地表示了感激之情,“祭司!我从来还不知道念咒语可以这样好听!”   阿塔娜祭司慈爱地微笑:“时间仓促,我们只为你们准备了这些。现在,孩子,请你们共饮阿塔娜女神的赐福!”   助祭双手捧住金杯,递到塞罗和驽尔面前。这杯子如果不是被助祭捧着,塞罗相信自己绝对会上去舔上一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东西,杯脚的雕塑是阿塔娜女神的雕像。她双手托举着向上,杯子外壁的雕刻十分模糊,刻意去淡化了种族和性别。   上面表现的只有幸福的家庭——刻画了他们相爱的幸福景象,还抱着小孩子。   他们每一个动作,祭司都会高声讲解。   驽尔举起手的同时,塞罗也举起来手——他们现在捆在一起,就意味着他们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从此以后,必须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他们一起握住金杯,就代表二人从此组成了家庭。驽尔将金杯先推到塞罗唇边,让他先饮。塞罗心里有点感动——这是凡事要以他为先的意思。   当然,感动归感动,塞罗可不是会客气的那种人。他立即喝了一大口,然后,喷了助祭一脸。   “好酸——!”塞罗尖叫起来,“这是醋——!”   站在他们后面的加菲尔德拍掌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啊!塞罗!你这个小醋坛子知道吃醋的滋味不好了吧?我结婚的时候也喝了一大口呢!以后可不要随便乱吃醋啦!”   “我才没有吃醋!”塞罗不满地嚷嚷道,扭头就对着驽尔发火,“你该不会和他们一样,联合起来整我吧!好呀!我看穿你的阴谋了!该死的家伙!怪不得你要我先喝!”   “我不记得我结过婚,也不知道这种事情。”驽尔平静地回答,用没捆住那只手擦去溅在塞罗脸庞的水渍,“如果知道这个是醋,我怎么还会让你喝呢?”   “所以你不喝吗?”塞罗不满地将金杯往驽尔那边推,“你喝一口,我就相信你!”   驽尔抓住杯子,将杯中剩余的酸醋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塞罗张着嘴看了他半天,终于才憋出来几句:“你……真的很会吃醋。”   阿塔娜祭司爽朗地大笑,他摊开双手伸出双臂朗声说道:“爱情女神苏珊娜教人相爱,教人吃醋和嫉妒。而家庭女神阿塔娜教人相处,教人宽厚和仁慈。爱可以肆无忌惮,如同狂风暴雨。家庭必须小心呵护,如同细雨无声。”   “家庭,需要包容,需要理解,以及……”阿塔娜祭司调皮地朝他们眨眨眼,“当做晚餐的卷心菜。”   他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唱诗班立即唱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唱词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啊——!当做晚餐的卷心菜!”   “啊——!神圣无比的卷心菜!”   “啊——!助祭手中的卷心菜!”   “啊——!送给新人的卷心菜!”   伴随着高声歌颂卷心菜的歌声,助祭郑重其事地将一颗卷心菜送到他们手中。   难得这种场面,驽尔还能够憋住笑,一脸正经严肃地结果那颗卷心菜。塞罗把脸都憋红了,才让自己勉强没有笑出声来。两个大男人捧着一颗卷心菜,模样别提有多蠢啦!从加菲尔德和老汉斯以及周围人脸上的笑容看来,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阿塔娜的祭司双手指向卷心菜,说:“现在,在阿塔娜女神的面前,作为被赐福的新人。你们可以给对方许下誓言了。”   “啊?!”塞罗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一天会对着一颗卷心菜发誓!   驽尔完全不以为意,他开口缓慢而又庄重地说:“我……”   “好了!别说了!我愿意!”塞罗捏着卷心菜的手,几乎要把菜给捏碎。他不耐烦地打断了驽尔,嘴里说着,“我也爱你,好了,好了,我出去吧!”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这颗菜他们晚上一定得灭掉!   加菲尔德赶紧从一边拿了放在哪里的甜瓜,呱唧呱唧几大口咬掉一半。他趁着塞罗抓住驽尔往外跑的空隙,噗噗噗对着塞罗疯狂吐瓜子。   不仅如此,后面提着花篮的人也乱成一团。他们跟着新人后面跑,一面抓出大把大把掺了大米的鲜花,一面胡乱不整齐地喊着:“多!多!多!”   塞罗一面抬手护住脸,不让加菲尔德喷一身瓜子,一面冲着加菲尔德咆哮:“你再往我身上吐!我把你中间那条腿给打折!”   现在加菲尔德才不会管是不是会被打折腿,他紧跟着塞罗和驽尔,一边狂吃甜瓜,一边疯狂地冲着塞罗吐子儿。任塞罗如何谩骂诅咒,都一如既往,锲而不舍。   正在塞罗跳脚的时候,他被轻轻拥入熟悉的宽大怀抱。驽尔一只手圈着他,另一只手和他一起捏着卷心菜。笼罩在驽尔的身体和气味当中,塞罗感觉到了安全。他整个人缩在驽尔的胸口,两个人靠在一起,向着窗外的阳光跑去。   *****************************************   他们在罗河冈镇呆了半个月,塞罗才心安理得地回到加圣斯通城养小肚子。当然少不了一场依依惜别,老汉斯冲着驽尔恶声恶气地说了很多警告话,加菲尔德还给塞罗送了一点日常可以用的药物。   体谅塞罗的远行辛苦,驽尔租了一辆马车。车厢里塞着加菲尔德的老妈和妻子送来的各种东西——他们结婚穿的礼服、另外还有一大袋子土豆,一大袋子卷心菜,一大袋子洋葱,一大袋子玉米……以及各种鸡蛋和自己烤的面包和饼干之类的。   塞了这么多东西,塞罗一路上只好坐在驽尔腿上。马车出了罗河冈镇,塞罗才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离加圣斯通城还有五里路的时候,塞罗就已经按奈不住,雀跃不已。进家门的时候,他几乎是冲锋一样冲了进去——现在塞罗的身手还很灵活。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塞罗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瞧不个不停。驽尔让雇佣来的帮佣帮忙卸货,自己走到塞罗身边,柔声问:“在看什么?”   塞罗扭头微笑,轻轻勾住驽尔的小手指:“我又一个愿望实现了!我每次看见这个景色,都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我总是想着不存在的你,勾住你的手指。现在,我的所有美梦都已经成真!你就在这里,是真实的!”   “看来我似乎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驽尔轻轻将塞罗拥入怀抱,尽量避免压迫到他的肚子,“我决定了——冬至节之前我会去找长庚星,让他帮我恢复记忆。”   *****************************************   小肚子番外——因为无聊的事情,被狠狠地惩罚了。   美好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时间就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塞罗过得一切都好,直到他又再次见到了巨兽大德鲁伊。经过一番仔细地检查,大德鲁伊笃定地说出他的判断。   “塞罗先生现在需要好好地调养身体,但是不能再吃这么多。”大德鲁伊以平和缓慢的语调说,“如果真的想要孩子的话,保持体力是必要的。明年春天,你们还有机会。现在,让他先把吃出来的肥肉减下去。特别是肚腩上那一块。”   塞罗的脸,当时就白了。等到大德鲁伊走后,驽尔面色不善地将他摁住,凑得非常近:“所以,这就是你离开加圣斯通城,抛下蝴蝶酒吧,还有我……一个人跑到罗河冈镇的原因?吃太多?嗯?”   “你……你听我解释……”塞罗吓得连忙摆手,身体缩得小小一团往后退,“我,我是真的以为我怀孕了啊!都怪你!”他说着立即耍起来无赖,小爪子在驽尔身上乱挠,“要不是你,给弄来什么该死的‘魔法坚果’,你还不在家让我误吃了,我会以为是这样吗?”   “哦……”驽尔不为所动地挑高眉毛,“你以为这样就要免除我对你的处罚了吗?”   “你不能罚我,我有你的孩子了!”塞罗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说,“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啊。你怎么会因为我误会的事情,来惩罚我呢?这样不公平!”   “嗯,确实不太公平。”驽尔垂下眼睫,盯着塞罗的手,“不过,我还是要罚你。”   “啊——!”   这是一个美好的深秋晚上,加圣斯通城靠海的三层豪宅里,有只小猫哭泣呜咽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塞罗委屈地捂住更大的小肚子,终归还是把驽尔揣下了床。   不过,他也得到了他应得的东西——早间惩罚。   驽尔对小坏猫无尽的惩罚,一直持续到冬至节之前。驽尔去丹古堡找长庚星。   *****************************************   冰淇淋番外——到底哪一样更甜更美味?驽尔?还是冰淇淋?加在一起吃,甜美翻倍?!   塞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驽尔从丹古堡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明天就是冬至节,雪花正静静地落在窗户上。驽尔坐在壁炉旁边的阴影里,沉默不语宛如雕塑。鹅毛大雪遮盖了月光,让卧室里仿佛飘荡着大片大片黑色阴影。   塞罗翻了个身,转身去静静坐着的看驽尔。他不知道驽尔究竟看到了一些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情。   因为,驽尔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在床上躺过了。他又恢复到了塞罗最初认识他的样子,沉默,冷硬,充满戒心,寡言少语。就连睡姿都是如此——靠着墙,打个盹,手里紧紧抓住武器,睡得很浅。   “你知道吗?”塞罗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有点后悔让你去找长庚星了!驽尔,我们还能恢复到你失忆的时候,至少你也给我睡到床上来啊!”   “……”驽尔沉默地坐在阴影当中,没有任何回应。木柴在壁炉当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房间里面安静得简直可怕。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雪落在窗台上,雪花互相挤压的声音。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雪被窗户玻璃的热量融化,蜿蜒流淌的声音。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空气被燃烧,火焰发出热烈呼号的声音。   “你不要这样!”塞罗烦躁地蹦了起来,光着脚啪嗒啪嗒走到驽尔面前,“驽尔!我们好不容易才结了婚,以后可能还会有孩子!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余生都在黑暗当中度过了吗?”   “我知道,请给我一些时间。”驽尔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轻柔而又哀伤,“我知道会怎么做的,塞罗……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塞罗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看了好大一会儿,火焰在他认真的面庞和脸上跳动:“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我也对驽尔黑暗的过去不感兴趣。我不会一个站在火光里面的,你也给我过来!”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驽尔,双手环抱住驽尔的身体,把脸靠在驽尔的胸膛,“说好的我们要站在一起呢?你不是记起来了吗?你说你愿意温暖我,还说余生都愿意如此!”   “是的。”驽尔轻轻抚摸塞罗柔软的发顶,“我们会好的。现在,让我一个人呆会。我保证我明天就可以恢复原样。”   “真的?”塞罗咬着嘴唇,紧紧逼视驽尔。   “真的。”驽尔迎上他的目光,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话虽然这样说,第二天驽尔还是没有来蝴蝶酒吧帮忙。塞罗一个人忙里忙外,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塞罗就是要看看驽尔,他总感觉有些不安。今天晚上就是冬至节第一夜,他可不想未来的七天,驽尔都独自蜷缩在黑暗里。   可是,驽尔不见了。   塞罗将家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看不见驽尔的身影。   “大骗子!混蛋!”塞罗气愤地将客厅里面的沙发踢到,挫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驽尔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又要再一次离开我!你不是都想通了吗?好不容易才让你脱离耶梦伽罗,这不是什么事情都白费了吗?我讨厌驽尔!最讨厌驽尔了!”   他在客厅里哭得是如此伤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驽尔一进客厅就看见一地狼藉,如果不是坐在地上嚎啕的塞罗,他肯定会以为家里进贼了。   “塞罗。”驽尔出声唤道,“地上很冷,不要坐在那里。”   听见驽尔的声音,塞罗才回过神来。他扭头望向驽尔,泪汪汪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委屈:“你这个大混蛋,你上哪儿去了?”   “不远。”驽尔平静地回答,“我就去了街角,给你买冰淇淋。”   这时候,塞罗才注意到驽尔手上的冰淇淋。这个冰淇淋,本来应该在三年之前,他就应该吃到。那天早上,驽尔也是出门给他买冰淇淋……然后,他们经历了一场搏斗,经历了两年的生离,还经历了驽尔长达一年的失忆时光。   现在,这一杯迟到三年的冰淇淋,正在驽尔手中散发着美味的光晕。   “我还以为你离开我了。”塞罗撑着膝盖站起来,委屈地扑进驽尔怀里,“驽尔你以后不许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害怕你要走,害怕你不辞而别。你以后要去哪里,都要先告诉我!”   “你的控制欲可真强。”驽尔无奈地摇了摇头,爱怜地抚摸上塞罗婴儿般柔软的黑发,“我哪儿也不会去了,男孩。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你身边。”   “我喜欢你,塞罗。”   塞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看向驽尔:“我是在做梦吗?驽尔,驽尔竟然说……说你喜欢我!”   “要不要用冰淇淋的冷来确认一下?”驽尔朝他晃了晃冰淇淋,“我连杯子一起买下来了。你现在要吃冰淇淋吗?”   “要!要!要!”塞罗疯狂地点头,“但是我也想要吃你!”   面对他直白的表达,驽尔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紧了眉头。“那可不行,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男孩。”他歪着脑袋盯住塞罗,捏了捏塞罗的脸,“冰淇淋和我,你只能选择一样。”   “把冰淇淋给我!”塞罗飞快地回答,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驽尔脸上失望的表情。下一秒,驽尔那失望的表情,就变成了吃惊了。   塞罗直接把冰淇淋给怼到了他脸上,融化的冰淇淋顺着驽尔坚毅的下巴直往下滴。塞罗踮起脚尖,伸出小舌头一下下地舔着。   “你这是干什么?”驽尔后退一步,转身就要往盥洗室里冲。   “当然是——把冰淇淋倒在你身上,一起吃啊!”塞罗飞快地扑过去,阻止了驽尔的脚步。他俩一起倒在地毯上,塞罗的手抓了一把驽尔身上的冰淇淋,胡乱糊得到处都是,“美味的驽尔和美味的冰淇淋,到底是哪一样味道更好?我想确认一下。”   “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有这种情趣。”驽尔既顺从又无奈地躺着,弄了一些冰淇淋在塞罗的鼻尖上面,“不要吃独食,让我也尝尝。”   “哼,你根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塞罗笑得分外开心,眉眼弯如新月,“现在,我的梦想又实现了一个!”   “你的一切梦想,都终将实现。”驽尔说。   “是啊,因为我是个幸运的家伙。”塞罗仰着脑袋哈哈大笑,“驽尔和冰淇淋,一定都会很甜吧!”   说完,他俯低身体,吻上驽尔的唇瓣。   【圣光术】   *****************************************   路灯番外——现有的工具,就要好好利用!这样才不会浪费饲料!(驽尔:你的想法很危险,男孩。)   对于蝴蝶酒吧的老板塞罗来说,生活无比美好,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唯二让他烦心的,只有两件事情:   第一,他们还是没有孩子,大德鲁伊那边总是说需要万全准备。他们让塞罗耐心等待。   第二,在户外那一盏小夜灯的油用完了,他已经摸黑三天回家。每次都摔个鼻青脸肿。   所以今天,塞罗买了一大桶鲸油,下定决心要将那盏小夜灯全部灌满!   冬至节结束之后,驽尔经常去找那些大人物。像红狼公爵啊,情报部的家伙啊,还有驽尔的老师提摩西那里,驽尔更是去得频繁。而且,他还三天两头地往情报部跑,似乎是有了新的工作。   不管驽尔在做什么,或者决定要做什么,塞罗总是支持他的。   只是现在,塞罗真的好想要驽尔帮他一把。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该死的灯柱竟然有这么高!高得他踮起脚尖,都没有办法够到灯罩。当然,这个高度,就算是驽尔踮起脚尖,也没有办法够到灯罩。   塞罗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后悔他当初怎么就买了这么高一个灯,他后悔他怎么没有在用完梯子之后收起来,导致被风给刮下楼,让海水给冲走。他后悔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才来换这个灯,而不是拿一把斧子把它给砍了。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之后——包括像猴子一样爬到灯柱上面去——塞罗真的很想去柴房拿斧头,把这个又高又该死的灯给砍掉!   “坏东西!”不满地踢了一脚灯柱,塞罗捂着大脚趾直跳,“你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快点弯下来,让本大爷给你灌满油啊!你这个废物灯!一点都不亮,要你什么用?”   他嘟嘟囔囔地诅咒了好久,才听见篱笆门打开的声音。驽尔踏着夜色归来,满身星光。   看见驽尔回来,塞罗就好像看见了工具人,啊不对,是可以用的人肉梯子!他赶紧冲着驽尔疯狂招手,拼命暗示:“驽尔,你看这个灯是在是太高了,我得弄点油进去,让它可以继续燃烧。你能不能……”   驽尔没有说半个字,好或者不都没有,直接过来抱住塞罗的腿弯,把他抗到了肩膀上。“好了,你可以换灯油了。”驽尔冷静地说,“最好快一点,天色已经很黑了。”   突然被驽尔举起来,塞罗心里正在小鹿乱撞。他借助夜色掩盖住自己通红的脸,悄悄地挪动小屁股,在驽尔坚实的肩膀上蹭了蹭:“那你可要抱稳,别让我摔下来啊。”   当晚,蝴蝶酒吧老板塞罗的家门口前,小夜灯再次亮起。   夜归的男人,将会以此灯光作为引导,踏上回家的路程。   无论世界如何冷漠黑暗,永远都会有一盏灯,为你点亮。   当然,为了物尽其用,塞罗还顺便让驽尔抱着他举高,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灌满了鲸油。   不过,被当做人肉梯子使用的驽尔,在夜里好好地讨回了他应得的,顺便灌满了塞罗。   *****************************************   小宠物番外——抱着小黑猫的驽尔,就是犯规!   “啊——!好烦!”塞罗用力地将啤酒放在桌子上,对着又吐了一地的酒鬼咆哮,“能不能在到处乱吐之前,给我滚出啊!今天这生意,不做啦!唐娜!关门!”   所以,如此任性的塞罗,回来得很早。一路跑回家里,他果然看见驽尔在家。今天驽尔说过他休息,会先出去买东西,然后呆在家里等塞罗回来——这种事情不常有,通常都是塞罗等驽尔回家。   当他踏入客厅时,看见的那一幕,简直令人鼻子发酸。   驽尔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正在细心地擦拭。听见塞罗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回来了?”   “是啊!”塞罗好奇地凑过去,发现那团东西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有猫,哪儿来的?”   “捡的。”驽尔淡淡地回答,“我路过暗巷的时候,发现了它。我觉得它很像你,所以带回来了。”   小黑猫刚刚洗过澡,它黑色的毛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可怜,亮闪闪的琥珀色眼睛水汪汪,盯着塞罗看。   “咪——!”小黑猫叫了一声,简直挠到人心尖上。看来它也很赞同驽尔的话。   塞罗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明明喜欢得不行,嘴里却冷淡得要命。“我才不要养猫!”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驽尔,“哪儿来的,放回哪儿去!”   “我来养。”这次,驽尔竟然没有顺着塞罗的意思说好。“他很可爱不是吗?”   看着驽尔爱怜地用自己英挺的鼻子,去蹭小黑猫粉嫩嫩的小鼻子。小黑猫还趁机舔了一口驽尔的鼻子。塞罗气哼哼地丢下句“那你照顾它啊”,当场跑去洗了个澡。   在浴室里面折腾了两个钟头,皮肤泛着粉红,存了想要和小黑猫争一争谁更可爱的小心思的塞罗,光着脚来到客厅。   驽尔已经睡着了,他剪短了的银发随意地铺在沙发上,闪着碎银般的光芒。他双手护住那只捡来的小黑猫,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小黑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小尾巴盖住脑袋,黑色的皮毛闪闪发亮。   在发光的可爱驽尔,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在发光的小黑猫,发出幸福的呼噜声,睡得也很香。   塞罗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观看这个画面。“算了,”他低声呢喃,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次,就让你养它吧。”   谁叫你们都这么可爱呢?   塞罗坐在地上,脑袋枕着驽尔的胳膊。“驽尔,就算是你养了猫……”他手指轻轻地在驽尔再次变得肌肉结实的肩膀上轻点,“你也不许认为,这只小家伙,比我更加可爱。”   “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塞罗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到后来变成梦呓,渐渐不可闻。   对于斯刚第王国的多数人来说,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不是任何节日,甚至不是休息日。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天,却又是不平凡的一天。   对于小黑猫来说,却是它改变了命运的一天。   对于塞罗来说,是他获得了新的家人的一天。   对于驽尔来说,是他获得和塞罗新的联系的一天。   今天是属于他们的美好一天。也在今后岁月当中,属于他们剩余人生当中,无数个美好日夜的当中的一个。   愿此刻永恒,愿此时常在。   ※※※※※※※※※※※※※※※※※※※※   这一章,高甜!!!   至少我这样认为哒,哈哈哈!   关于驽尔的过去,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写。   因为毕竟那是驽尔黑暗冰冷的过去,就,一点糖分都没有……   另外,明天的话,会有小包子出现!   没错,塞罗是真的有崽儿了! 第43章 塞罗的儿子   看着手中的小婴儿,塞罗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美梦终究还是成真,虽说花了一些时间。他终于还是和驽尔有了自己的孩子。   当然,那只小黑猫——现在它叫“威利先生”——不算。   这孩子,驽尔给他起名叫“牛奶”。   怕疼的塞罗,最终还是选择了从世界树上摘下一颗果实进行孵化的办法。于是,经过大德鲁伊们一个月的辛勤工作,驽尔和塞罗两个人长达九个月——多数时间都是塞罗一个人在干——的轮流孵蛋,小牛奶终于破壳而出。   面对能够继承自己身后一切的孩子,塞罗第一眼看到他,差点就把内心的感受脱口而出——这家伙,真的好丑!   婴儿不都是白白胖胖,而且皮肤光滑,眼睛大大吗?   手上这个红色皮肤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白白嫩嫩,如同牛奶一般滑腻的肌肤呢?挂在脸上的两条线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亮闪闪的大眼睛呢?   还有这个身体,为什么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剥了皮的青蛙,天呐,他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大!   塞罗用嫌弃的眼神看了小牛奶足足十分钟,才勉强忍住把他扔掉的冲动。“他们确定没有拿错吗?”塞罗对驽尔说,“怎么看,它都更像是一只猴子!”   “他是你的孩子。”驽尔耐心地解释说,“再大一些就会好看了。”   “我……我没嫌他丑啊……”小心思被看穿,塞罗难为情得要命,他捧住小小一只的婴儿,轻轻地来回摇晃,“这么小一只,能够养活吗?”   塞罗的担心完全有道理,小牛奶真的太小了,塞罗两手都可以把他捧在一起。他还没有枕头一半大呢!他的小拳头紧紧地揣着,小小果实一样,抓得很紧。他的小脚丫,就只有塞罗拇指那么大点。亏他还长出来十个更小的脚指头,灵活地动来动去,不停地蜷缩又放开。   塞罗的担心完全是有道理的,这么小的小宝宝,确实不好养活。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是有多么的幸运,才能在孤儿院活了下来。小牛奶没三个小时就要吃一次,动不动尿得自己全身都是。   初为人父的塞罗只好半夜爬起来为他喂奶和换尿布,这样三个月过去,塞罗的身体瘦了一大圈。曾经放出豪言要自己抚养小牛奶的塞罗,终于还是顶不住压力,请了保姆和奶妈。   小牛奶一天天长大,肉呼呼的小手小脚一天比一天圆润。他胖胖的脸颊圆的像苹果,总是喜欢咧开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大笑。他雪白的皮肤,十分光滑细嫩,真正好像是牛奶泡出来一样。塞罗感觉驽尔简直就是有先见之明,不然他为什么会给孩子起名叫“牛奶”呢?   不过,小牛奶最可爱的地方,还是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小牛奶和驽尔一样,有一双漂亮得不行的蓝眼睛。当你凝望他时,你就可以看见秋日晴空,看见蔚蓝大海,看见漫天星辰。   他的眼睫毛,浓密卷翘,几乎可以在上面挂秋千。当小牛奶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天使。他的小脚板啪嗒啪嗒走在地板上,无比的动听。这是有着能够温暖人心的脚步声。塞罗对他如此评价,一点都不为过。   小牛奶的头发不像驽尔的发色那么浅,他和塞罗一样,长着一头柔顺的黑色头发。黑色的刘海儿搭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衬托得他的肌肤像冬至节下的第一场初雪一样洁白。   他红润的嘴唇,好像湿淋淋的樱桃——当然可能是因为他在长牙齿,才会有那么多口水的缘故。亮晶晶的色彩,又肉肉的,十分饱满。   不过几个月时间,塞罗就深深地爱上小牛奶了。他的一切都那么讨人喜欢,包括小手上面一个个小小的肉涡。   这孩子还有驽尔和塞罗都没有的特点——每当他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时,脸颊两边就会出现两个深深的笑涡。小小的凹陷挂在他肉呼呼的脸蛋上,别提有多可爱了。   但是这个可爱,也就停留在小牛奶不会走路和说话之前。   自从这家伙学会了走路,开始用各种方式来探索世界,他立即呈现出及其强大且恐怖的破坏力。每天塞罗拖着疲累的身躯回来,都能够看见一屋子的狼藉。   甚至有一次,小牛奶还将果酱涂抹得全身都是。他说:“这是我的盔甲!”   塞罗当场就把他活捉到浴室,洗掉了他的盔甲。   因为工作的原因,驽尔每次回家时,天都已经黑了下来。等小牛奶大一些,塞罗只得把小牛奶带到蝴蝶酒吧去照顾,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至少在客人们面前是那样的。小牛奶会贴心地帮着塞罗为客人们端酒,还会用他五音不全的娃娃音给客人们唱歌。   “这孩子以后会成为一名吟游诗人!”自誉为见多识广的加圣斯通城书记员说,“他的歌喉会为他征服万千世界!就像是传说中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桑·格雷。”塞罗好心地提醒倒,这个名字他已经听书记员说过几百遍,“戴着镜子面具,穿梭于万千世界,有着‘无限之力’,可以任意控制空间对吗?”   “你知道得比我知道的还要多。”书记员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只是,将来的起个响亮的名字。不然人们会说,那是谁?是吟游诗人——小牛奶!”   “这用不着你担心!”塞罗没好气地说,“我觉得这个名字可爱得要命,也适合我家的孩子!他会是整个加圣斯通城最天才的崽!”   小牛奶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大眼睛,叼着拇指问:“爸爸,镜子怎么做成面具啊?”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塞罗咳嗽两声,以掩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好了,现在去凳子上坐着,给我看着那盆鸭拓草!小心点,它可比你年长,德鲁伊魔法加持,贵得也厉害。作为德鲁伊的造物,它还比你先到我们家呢!算你哥哥。”   “哥哥?”小牛奶歪着脑袋对鸭拓草打招呼,“哥哥,你好呀!你渴不渴?我给你浇水好吗?”   结果,当天小牛奶就把那盆鸭拓草给浇死了。塞罗发誓他不过一会儿没有看见而已,这家伙竟然就闯了祸事!塞罗没有预知能力,不过有一件事情总是说得没错——小牛奶是整个加圣斯通城最天才的崽。特别是在捣乱和恶作剧这方面,没有人可以比他更天才。   现在,看着把房子弄得一团糟,还满脸无辜得小牛奶。塞罗只想把他塞回蛋里,回炉重造。   留下四五岁孩子看家的后果如下——浑身光溜溜的小牛奶,穿着长长的布条,小屁股露出一半在外面。沙发被他用鱼叉给戳烂,客厅里的家具好像被两百条狗咬过,凡是他能够弄倒的东西,通通倒在地上。导致地毯和地板上留下一连串的小脚印。   塞罗扶着额头,感觉无比头疼。他不过才出门十五分钟——出去买晚餐吃的面包——客厅竟然就成了这幅样子!这家伙一定是有预谋的。   “小牛奶!”塞罗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怒火,冲着小牛奶喷发出他的怒气冲天,“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为什么会穿着我结婚时候穿的礼服,而且你还把它给搅碎了!”   “因为老爹说爸爸穿这件很好看!”小牛奶抓住碎布条,摆了个冲锋的姿势,“我也想要好看!爸爸胖胖!衣服太大了不合适,我剪短一点,正好啊!”   “一点也不好看!”塞罗终究还是吼了出来,“你给我脱下来,去洗澡!”   “我不——!”小牛奶说着,迈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就开始飞奔。别的不说,这孩子还真的继承了塞罗和驽尔的灵活身手——当然,也可能是常年和塞罗追逐而练出来的——不管是飞奔,还是钻洞,或者是利用地形和他娇小的身材,总是可以从塞罗手下飞快逃窜。   他们一路追逐,从一楼客厅跑到二楼卧室,塞罗将小牛奶堵在了床边。   “小崽子!这下你没有地方跑了吧?”塞罗伸出手,那架势和要抓住小孩吃掉的邪恶巫师似的,“乖乖地给我过来,让我把你洗干净!”   “我不——!”小牛奶鼓着小肉脸说。   塞罗扑过去想要保住这个淘气包,没想到他灵活地从塞罗腋下钻了过去,飞快翻身上床,而后和一根原木似的地,骨碌碌打滚到床的另一边。   “不许跑!”塞罗绕过床铺飞奔过去,小牛奶又骨碌碌地打滚到床的一边。   “你这个小混蛋!”塞罗捏紧拳头,终究还是爆发了,“别给我逮到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他们绕着床跑了十几圈,小牛奶躺在床上,发出胜利的咯咯笑声,而塞罗则撑着膝盖,感叹自己的体力怎么下降得这么快。   “好了,游戏时间结束了!”塞罗干脆穿着脏鞋,一脚踏上了床。小牛奶还没有来得及跑,立即被塞罗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后颈,小猫咪似地提了起来。   看着塞罗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小牛奶脸色惨白,害怕得直发抖。   “你准备好挨惩罚了吗?”塞罗生气地笑着说,“今天就算给你老爹告状也没有用!他怎么罚我,我会加倍还给你的,你这个小告密者!”   小牛奶蹬着小手小腿胡乱挣扎,却始终抵不过一名成年人的力量。塞罗将他摁在膝盖上,抬手就对着他肉多的小屁屁一顿暴打。   等驽尔回到家里时,看见的是被放置在垫子上,翘着红红冒烟小屁股正在反省的小牛奶。还有一脸怒气冲冲,正在用抹布打扫地板的塞罗。   “所以,我认为你辞退保姆和女佣太早。”驽尔走过去蹲下,捧住塞罗的脸,在他丰润的嘴唇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不要为小牛奶的事情生气,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塞罗没好气地把抹布往桶里一扔,“我也不知道你几点会回来!好了,既然现在都回来了,那么我们可以吃饭了!”   塞罗刚刚站起来,就猛地被驽尔拉住手腕带进怀里。“你的辛苦我知道。”驽尔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弄得塞罗忍不住缩脖子,“我会补偿你的。我先去喂小牛奶吃饭,给他洗澡,哄他睡觉。你打扫完之后,我们再一起用晚餐,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才不会期待的!”塞罗挣扎着从驽尔怀抱当中挣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快把那个小恶魔给我带走!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打扫完一切,塞罗快速地洗了个澡,顺便还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仲夏火焰节,晚上会有焰火表演。塞罗不想错过这一切,特别是驽尔还在他身边。   “真希望我没错过什么。”当塞罗来到卧室的观景二楼阳台时,烟花已经在夜空当中绽放。驽尔怀中抱着小牛奶,小家伙靠着他的臂弯睡得正香。塞罗突然之间有一点嫉妒——在小牛奶出生之前,那里都是他一个人独占的位置。   现在他不仅要和小牛奶分享,还要和驽尔带回的小黑猫威利先生分享。不过,现在威利先生已经是一只体型硕大,外貌雄壮的成年公猫了。不仅没有了当初那种柔弱的小样子,还成为了这一带家猫的老大。甚至流浪猫也要忌惮它七分。   威利先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长身体,翘高尾巴。它迈开优雅的步伐,在栏杆上以一种屋子主人般的王者姿态漫步。   海风吹动驽尔额前短发,焰火照亮他的面颊。   塞罗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真是难以相信,这名男人已经与他共渡了这么长时间。自从十年之前,塞罗第一次在石墙酒吧遇见驽尔时,竟然已经经过了十年岁月。   岁月柔和了驽尔棱角分明的面庞,将他眉心的印痕刻的更深。皱纹无损于他的英俊,甚至胜过驽尔还年轻的时候。现在,驽尔已经快要开始步入中年。他看上去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深沉,时间为他留下了睿智和沉静。   现在的驽尔,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质,每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却总是带着海风般撩动额前乱发的气息。   “这才是第一朵焰火,你什么都没错过。”驽尔轻轻抚摸小牛奶的头发,“你为什么不坐下呢?我准备好食物了。”   塞罗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食物,这些丰盛晚餐明显不是驽尔做的。如果塞罗没猜错,这应该是哈里大饭店的特供仲夏火焰节套餐。   鲜嫩多汁的樱桃,美味可口的草莓,香甜的玉米棒和爽口的拌卷心菜。还有奢侈的蜜饯和胡椒烤苹果,当然也少不了刚刚出炉的蜂蜜面包,还有加圣斯通城的特产烟熏鱼。   顺从地坐在驽尔身边,塞罗顺势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驽尔,我有时候好嫉妒小牛奶。”他幽幽地开口说,“他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得到你的原谅,而我……却总是……”   “只要你不出轨,我什么都原谅你。”驽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威力先生从栏杆上跳下,窜上长椅,跳进小牛奶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焰火在空中炸裂,将驽尔的脸染成各种色彩,海风吹动他的碎发,让他此刻看上去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小牛奶抱着威力先生,驽尔抱着小牛奶。   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味,五光十色的焰火将夜空点亮,仿若幻境。从入海口码头传来的歌声和欢呼声,好似远古传来的空洞回应。   塞罗柔和了眉眼,探出身体,轻轻吻上驽尔的嘴唇。“这也是我要说的。”塞罗贴紧他的唇瓣,轻声低语呢喃,“我好像,对你的一切都很着迷,这应该怎么办呢?”   “等着我,”驽尔飞快地回答,抱着睡着的小牛奶和睡着的威利先生,转身就去了室内。几分钟之后,他再度出现在阳台时,对着塞罗张开了双臂,从背后抱住他身材瘦小的丈夫。“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办。怎么样,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今天?”塞罗仰起脑袋不解地看着他,“不太好吧……我还饿着呢,先陪我点东西不好吗?”   “不,这个事情更重要。”驽尔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塞罗的额头,“还记得我说的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会是什么……”塞罗悄悄地红了脸,却尽量用平静的面色看着他,“像你上次,从苏珊娜祭司们那里买来的东西一样……那真的把我给折腾的半死,好多天都没缓过气来。”塞罗伸手捧住驽尔的脸,“其实我不需要那么刺激,只要是驽尔,只要我能够看见你的脸,感受到你的体温,这一切就足够了。”   “不,你一定得收下这个。”驽尔绕过长椅,走到塞罗身边,轻易地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他依旧年富力强,衣服下包括的手臂还是那样有力。“塞罗,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抱歉之前都很忙,今天算是我来弥补这个纪念日好吗?”   “纪念日?纪念日不是早就过了吗?”塞罗突然明白了驽尔为什么要坚持。每一年仲夏,在他在石墙酒吧被拍卖的那一天,驽尔都会别出心裁地为他准备一切小礼物。当然有时候的礼物还真的让他吃不消。   现在塞罗的嗅觉可以说是无比敏锐了,稍微感觉到苗头有点不对劲,他立即可以挪屁股就跑。可还没从驽尔的膝盖上下来,就被强行摁了回去。   “你听我说,别害怕。”驽尔认真地凝视着他,从兜里掏出塞罗曾经贴身携带的小袋子。久远的年代让系袋子的绳子和袋子本身都变了色。“根据这个,我们找到了你的生母,但她不肯说出你的生父是谁。”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吧?”塞罗别过脸,扭头去看仲夏节的焰火,“既然都过去了这么久,本大爷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们!这样还不够吗?嗯?”   “你不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吗?”驽尔继续循循善诱,“你不想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不想!”塞罗把头一扬,回答得很坚定。   “你不想知道,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吗?”驽尔说,“你不想知道她抛弃你的理由吗?”   “我说过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塞罗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不喜欢这个礼物,你还不如直接把我吊起来呢!”   “好,我不说。”驽尔轻轻地顺毛摸塞罗的头发,平复他的情绪,“我刚刚一直在想——小牛奶的头发很像你。”   “也像你一样是个捣蛋鬼!”塞罗把脸埋进驽尔肩窝,蹭了蹭驽尔的脖颈,“你小时候一定像他一样调皮。”   “我小时候既然乖巧又听话。”   “我是想相信你的。”   ****************************************************   几天之后,驽尔以带着塞罗散心为名,带上小牛奶和威利先生一起来到了凯拉尔城。作为斯刚第王国的王都,凯拉尔城自然是热闹非凡。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驽尔一直紧紧拽着塞罗的手,生怕他走丢了一样。   塞罗抬起头来看着驽尔,他一手抱着小牛奶,一手牵着自己,肩膀上还趴着威利先生。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顶梁柱,什么叫做一家之主。   他们停留在高档住宅区的一栋小房子前,两层楼,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在这住宅区内算不上豪华,十分幽静。   塞罗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也不问。   驽尔牵着他朝门里走:“迎春花节时候买的,比加圣斯通的房子要小,也看不见海。不过也有好处不是吗?至少风没有那么大,也很安静。我衷心希望你喜欢。”   他们在门外停留的片刻,驽尔英挺的外貌引来很多注视。从街道对面,路过的人,路过的马车车厢里,以及临近他们的房子里,窗户当中,传来不少目光。塞罗虽说对这些黏腻的目光感觉到不舒服,又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哼,你们再看,他也是我的!他想。不由得紧了紧驽尔的手:“我喜欢!可我不认为你把我叫到凯拉尔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新买的房子。说吧,有什么小计谋等着我?大爷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怕!”   “那么说……”驽尔低声轻笑,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就算是现在让你去见‘那位女士’,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见她吗?”   塞罗猛地甩开驽尔的手,带着一脸被背叛的神情狠狠地盯着他:“你这是挖了个坑,等着我跳进去。然后,你就可以蹲在坑旁边,摆出一副……对,就是你这幅表情,问我:‘先生,需要我帮忙吗?’。不,不了谢谢!我维持现状就很好。”   “她是一名尊贵的夫人。”驽尔立在原地,笔挺身姿如同临风幼树,“她也有自己的原因,如果你想要听的话……”   “你该不会说我是女王陛下的私生子吧。”塞罗双手抱臂,歪着脑袋眯眼盯着驽尔,“如果是女王陛下的话,她传位给我,我或许会考虑。”   “你是知道的,塞罗。”驽尔皱眉看着气鼓鼓的塞罗,“私生子怎么可能有继承权。而且,王储艾德温殿下还活着呢。‘那位夫人’,从她的领地和城堡过来,不光是为了觐见女王陛下,也是为了见你。你们或许应该见一面,谈论一下……”   “那就免谈!”塞罗摆了摆手,快步向外走,“我过我现在的日子就好!”   “你要去哪儿?”驽尔问。   “我累死了,先去喝一杯。”塞罗没好气地回答。   “不要走太远。”驽尔放下小牛奶,牵着他的小手,“小牛奶睡着之后,我来找你。”   “知道啦!”塞罗说,“就去这条街角的小酒馆,可以吗?!我的‘夫人’!”   驽尔目送赛罗渐渐远去,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你爸爸总是喜欢装作坚强。”驽尔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小牛奶的头发,“其实他内心很脆弱,也很需要关爱。小牛奶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对他。他现在其实难过得想哭呢。”   “那老爹为什么不追上去?”小牛奶嘟着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会哭。”   “他现在或许就是想要一个人哭会呢?”驽尔慢慢蹲下,与小牛奶视线平行,轻轻揉了揉小牛奶软乎乎的小脸蛋,“小牛奶今天做个乖孩子,早早地睡下好不好?这样老爹就可以去把爸爸找回来了。”   “嗯!”小牛奶用力地点了点头,抓住驽尔的手指就往屋里拽,“我现在就去睡!老爹去找爸爸!快点找爸爸回来!”   “好,好,好。”驽尔弯下腰,被小牛奶牵着跑。“你走慢一点,不要跌倒了。你要是弄脏了衣服,你爸爸看见了又要打你。”   十分钟后,小牛奶乖乖地躺在铺着新被单的床上,闭上眼睛说:“我睡啦!我已经睡啦!老爹快走吧!我已经睡啦!晚安!”   “好的,晚安。”驽尔低下头,在小牛奶柔软的发丝上留下一个吻,“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安心睡吧,小牛奶……”   小牛奶闭紧眼睛装睡,一声也不吭。驽尔将故事书放在他的床头,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他步履轻快地走下楼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于此同时,塞罗已经在小酒吧里喝得伶仃大醉。“喂——!小酒保,你结过婚吗?”他抬起通红迷离的双眼,上下打量一番满脸雀斑的酒保,“看你这家伙,这幅快活的样子,一定还没结婚吧!哈哈哈!一定是这样!没错啊!”   酒保摆着一张臭脸,脸上挂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漠:“你喝醉了,先生。”   “不——!我才没醉!”塞罗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酒保的鼻子说,“你看,这里是你的鼻子,对吗?如果你再用这种眼神冒犯我,我会把你的牙全部打掉,全部塞进你的鼻孔里!”   酒保不想和喝醉的客人理论,低下头仔细地擦酒杯。   “喂,我说!”塞罗把空空的酒杯举高,“这一杯,祝女王陛下健康!我不是说所有妻子都那样——但大多数都那样。女王陛下嫁给了国家,国家可不会因为她在耳边絮叨烦人多管闲事跑来喝酒。”   “所以呢?”酒保瞥了塞罗一眼。   “所以你还不赶紧把大爷的酒杯续满!”塞罗猛力将杯子磕在吧台上,“没看见它已经空了吗?看在女王陛下的份上,就不能让我为了她的健康而干杯吗?!”   十分钟后,塞罗走出小酒吧,朝地面啐了一口血沫。“该死!”他低声咒骂,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刚刚发生的斗殴,而变得乱糟糟的酒馆,“你们不该来惹我!特别是我在为我妻子的多管闲事而烦心的时候!”   醉汉塞罗跌跌撞撞地乱窜,突然有人从小巷地转角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塞罗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人,揪住他的斗篷喊:“怎么?你也想要冒犯我吗!你这个混蛋东西!”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人身影一闪,只留下斗篷在塞罗手里。塞罗醉眼朦胧地把斗篷披在身上,嘴里低声嘟哝:“是个冒失的法师啊,嗯……那这个归我了!”他抓起斗篷闻了闻,上面的熏香味道闻起来十分高级,“嗯……真香!应该值点钱……”   从那名法师跑出来的巷子里,窜出来七八名圣骑士侍从打扮的强壮男人。他们看见靠在墙壁上休息的塞罗,不由分说地就摁住他,把他给捆了起来。   “喂——!你们干……唔唔唔……”不仅是被捆住了身体,他的嘴里还多了一块破布。塞罗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他没有想到,在斯刚第王国的王都,竟然还有人能够干出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的事情!   另一方面,驽尔刚刚走到酒吧附近,他只要再转过一个角,然后往前走一百码,就可以到塞罗说的那间酒吧。但是,他才刚刚路过转角,就看见塞罗满脸慌乱地冲着他跑了过来。   “怎么了?”驽尔匆忙迎上去,抓住塞罗的肩膀,拦住他的去路,“你脸色好差,看上去就像是有鬼在追。”   “你干什么?”塞罗和走的时候不一样,身上穿着考究的长袍,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买的,“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魔法的能量在塞罗手中汇聚,电流迅猛窜过驽尔的胳膊。突然受到攻击的驽尔闷哼一声,松开了手。塞罗身影一闪,仿佛穿过水面的影子一般,迅速往前窜了二十码。   “闪现术……”驽尔低声呢喃,“你不是塞罗……你是佐伊恩!”   佐伊恩愣了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跑。还没有走出两步,他就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身体。暗影行者挡在了他的面前,轻易地制服了他。   就在驽尔和佐伊恩缠斗时,塞罗被人反绑双手,蒙住眼睛,扔到了一张豪华的大床上。侍从和仆人们相继离开,而后好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过来理会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塞罗奋力挣扎靠着床头坐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大门被人打开了,身上喷洒着呛人香水味道的贵族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为什么要逃呢?”那个人出声说道,声音轻柔而又阴郁,对塞罗来说十分陌生,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冰冷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从对方嘴里喷出来的酒气简直可以熏死一头牛。“是我,对你太好了吗?我的小猫咪……”这感觉不好,让塞罗想起来教父的手。下一秒,原本轻柔在脸上抚摸的手,变成了掐住他的脖子,“你是我的!记住这一点!你哪儿也不能去!”   “唔……”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塞罗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拼命地点头,只想要那只放松一些。   “不走了吗?”那人问。   塞罗拼命点头,眼泪疯狂外涌,将蒙眼的黑布都弄得湿润。   “好,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好的。”那男人松开了手,将拼命呼吸的塞罗推倒在床上。塞罗听见解开衣服扣子的声音,还有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让我们用你最喜欢的姿势来做吧,我今天会让你好好地享受苏珊娜的欢愉……”   塞罗用尽最大力气蜷缩身体,以惊人的柔韧和灵活,穿过捆手的绳子。他将原本束缚在后背的双手给弄到了前面,虽说看不见,他依旧可以通过气味和声音,判断那个男人的位置。所以,当对方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如同脱水鲤鱼一样打挺,用绳子攀住对方的脖子。   还没有等那个男人反应过来,塞罗以他的脖子为支点,整个人旋转了二百七十度,狠狠地踩上对方的后腰。塞罗双手勒住那个男人的脖子,用尽全部力气再加上自身的体重,将所有力量都压在勒住那名男人脖子的绳索上。   “塞罗!住手!”驽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塞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立即被拥入散发着熟悉气味的宽大怀抱,“你要把他勒死了!”   听见驽尔的声音,还有他的斥责,本来就在生气,而且又委屈得要命的塞罗又挣扎了起来。驽尔摁住他的肩膀,为他解开眼罩,他才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   这样豪华的卧室,塞罗从未见过。一名高大的金发男人正捂着脖子大声呛咳,应该就是刚刚袭击他的那个男人。而在门口,两名侍从押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琥珀般的双眼,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自己要高约莫两吋左右,右眼的眼角下有一颗浅褐色的泪痣。   “好了,别害怕。”驽尔为塞罗解开绳子,一下下安抚他的后背,“他们抓错人了。”   塞罗不解地看着驽尔,好久才说:“说得轻描淡写,我他妈差点就……”   “这是个误会!”驽尔打断了他的话,扶他站起来,“我想你见过你的兄弟了,他叫佐伊恩。现在去见你的生母,也不是那么困难吧?”   “佐伊恩……”那名金发男人开口唤道,“过来……”   “不!”佐伊恩疯狂摇头。   “快过来!”那名金发男人冲着他走过去,“你在想什么?到我这里来!”   “我们之间完了!你反正都已经有了新的玩具,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我呢?”佐伊恩大大的眼睛当中溢满了泪水,他哭泣的样子和塞罗完全不像。塞罗每次哭,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几下就弄花了脸。而他哭起来完全无损美貌,反而有一种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感觉。   “你在胡说什么?”那名金发男人说,“快给我过来!”   “我没有胡说!”佐伊恩说,“你继续抱着你昨天买下的宠物就好了!他那么年轻漂亮,滋味一定很好吧?我这样年华已逝的没用家伙,就算是抛售也卖不出去的!我就请大人您,发发慈悲,求您放过我吧!让我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这是在吃醋吗?”金发男人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在笑,“虽然你吃醋我很高兴,这表示你在乎我,可是请你分一下场合。我昨天没有睡过他,那是送给侯爵大人的礼物。我真没想到,我不过是把他送进房间,和侯爵大人聊了三十分钟,你竟然就逃走了。”   他捂住额头,显得十分头疼:“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你见一下你的亲生母亲,不是想要在这里抛售掉你。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要见到那个抛弃你的女人吗?”   佐伊恩猛地愣住了,捂住嘴哭得肩膀都在颤抖。那柔弱的样子,竟无比动人。   “明天‘那位夫人’,会在黄莺与橄榄枝大饭店等你们。”驽尔紧紧拽住塞罗的手,生怕他又趁机跑掉了一样,“就在午饭之后,一起喝一点下午茶。佐伊恩先生,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失约。”   金发男人用贵族特有的高傲腔调,仰着脑袋和驽尔说:“我会带他去的。”   “我也会带他去。”驽尔抓住塞罗的手,对着屋内的人点头,“现在,我想我们都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部长大人,请容许我告退。”   “退下吧。”金发男人说。   驽尔几乎是一路将塞罗给拖回了家。刚刚进门,他就被甩到了沙发上。塞罗还没有来得及坐起来,就被压上来的驽尔再次扑倒。   “让我看看。”驽尔动作急切地抚摸着塞罗的脸,“他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哪里受伤?”   塞罗看见驽尔这样关心他,微笑着捧住他的脸:“笨蛋,除了你,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碰我呢?让我给别人的男摸,我还不如死了。还有,别忘记了,我有毁天灭地喵喵拳呢!”   “你的拳头又升级了。”驽尔长出一口气,轻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蹭动,“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今天晚上得把你捆起来……”   “啊?”塞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驽尔捉住了双手,“什么!为什么?!”   “免得你明天又逃走,这样太危险了。我得好好看住你,”驽尔眼中闪耀着危险的火焰,“另外,我也觉得你被捆起来的样子……挺可爱……”   “先生,看看你,满脑子都是龌龊的想法!”   “只对你这样,你喜欢吗?”   “嗯,喜欢呀!唔嗯……”   ***************************************   第二天中午,塞罗抱着小牛奶,黄莺与橄榄枝大饭店的包房里。“你今天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他捏了捏小牛奶的脸,“还记得爸爸给你说过的吗?”   “嗯!”小牛奶嘴巴塞得鼓鼓的,“不要钱的食物!最好吃!”   “乖……”塞罗满意地摸着他的脑袋,“快吃,这些全部都是不要钱的!”   驽尔站在座椅旁,双手抱臂看着他们。   门被推开了,两名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阴郁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你们来得真早。”   塞罗抬眼一看,就是昨天那个什么部长大人。驽尔给他说,这是情报部的新任部长。   “是你们来得太晚!”塞罗想到昨天晚上他袭击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要坐过来啊,这边有人了!”   情报部长伸出胳膊,示意佐伊恩坐到他们对面。佐伊恩和昨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他把所有头发都梳理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脑门。而且,他还为头发染了色,现在他的头发的颜色看上去好像是炒栗子。   “你的头发,是魔法吗?”塞罗拿了块奶油蛋糕咬下一大口,“昨天好像不是这样。”   “不,只是染色剂。你不是法师,不会懂。”佐伊恩神态淡然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红酒一饮而尽,“区分一下,免得又被认错。总不能让部长大人脖子上总是带着伤痕……”他瞥了一眼正坐在身边的情报部长,手指在玻璃杯口一圈圈地磨蹭。   塞罗不满地瞥了佐伊恩一眼,压低声音凑到驽尔耳边:“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性格真让人讨厌!”   “我能听见。”佐伊恩冷冷地挑眉。   塞罗压低眉毛,眼神不善地凝视他——这家伙竟然看上去比自己年轻!难道,是因为魔法的关系吗?   包房里面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直到有人推开包房的门进来。   塞罗的鼻子第一时间遭了罪,浓烈的香水味可以熏死两千头牛。身着华贵长裙的贵妇走了进来,情报部长和驽尔都起身,对着她行李。   他们管她叫“蒙哥马利侯爵夫人”。   寒暄了片刻,她屏退了所有仆从,只身一人坐在他们面前,带着蕾丝手套的双手优雅而又矜持地放在膝盖上。   “看来你们俩,过得都还好。”她开口说,声音温柔而又哀伤,“你是叫‘塞罗’吗?”她转向塞罗,目光却落在了小牛奶身上,“你已经有孩子了。真是名漂亮的孩子……”   “尊敬的蒙哥马利侯爵夫人,这孩子叫‘牛奶’。”还没等塞罗回答,驽尔探出身体抢话道,“他是我和塞罗的孩子,我们已经结婚七年。”   “你们看上去很幸福。”蒙哥马利侯爵夫人点点头,对他们报以优雅的微笑,“我很高兴。”她转过头,面对情报部长和佐伊恩,“还有你,我的孩子佐伊恩。你看上去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佐伊恩的脸有些红,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口不择言:“为什么抛弃我?那个住下水道的混混就算了,我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蒙哥马利侯爵夫人没有料到他竟然这样直接,一时间,她的脸上挂着满满都是尴尬。   “我他妈不住下水道!”塞罗先忍不住吼了出来,“你给我注意你的措辞!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法师还是别的什么,你再乱说一个字,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叫你再也没办法念那些又臭又长的咒语!”   “好了,我今天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不是吗?”蒙哥马利侯爵夫人说,她满脸都是悲伤,泪水在她傅粉的脸上划过两道深刻的痕迹,“我本来是想,把塞罗在孤儿院寄养一段时间。而佐伊恩,我的梳头嫲嫲说把他送到了一户诚实可靠的农家。”   “呵,还有人送到孤儿院寄样的?”塞罗立即表示了不满,“你为什么不去孤儿院住一阵,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再说也没有人找过我!”   “我是想过,要去把你们找回来!”塞罗的话立即让蒙哥马利侯爵夫人崩溃地哭了出来,她用手绢捂住嘴,难过的样子一点都不加控制,“可是,送走你们的嫲嫲,在送走你们之后不久就生病去世!我不知道她把你们送到了哪里!”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嘶哑的嗓音,通红的眼睛,都印证着她正在承受难耐的背痛,“我好不容易找到孤儿院,可是那家孤儿院拆了,送到孤儿院的孩子送去另一家!我好不容易又找到另一家,结果发现他们把你给卖了!”   “我跟着一路找下去,去了你当过学徒的所有地方!”她用力地擦掉眼泪,尽量控制住情绪,“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就是你十一二岁那次,我差点就找到了你。他们说你在前一天晚上逃走了!”   “那我呢?”佐伊恩急切地问,“你也找过?”   “是的,我的孩子佐伊恩。”蒙哥马利侯爵夫人用力地点点头,“梳头嫲嫲的家乡闹了瘟疫,人们为了逃避瘟疫都离开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直到……”她擦了擦泪水,“我发现了塞罗,发现和塞罗长得一样的佐伊恩……你们年龄相仿,并且佐伊恩右眼下还有颗泪痣。我想你一定是那个孩子。”   “听见没有,跪下来感谢我啊,混球!”塞罗挑衅地冲着佐伊恩伸手,“没有我,你一辈子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臭小鬼!”   佐伊恩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表示自己不和塞罗这种粗鲁的人计较。“既然找得这么辛苦,当时为什么要送走?”他说,“我有些想不明白。”   “当时,我丈夫刚死不久。”蒙哥马利侯爵夫人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我要继承他的爵位、封地还有所有财产,我就不能让人知道我和我的情人有私生子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现在我可以用我能够办到得一切,来补偿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开口。”   “那么,父亲呢?”佐伊恩问,“父亲是谁?我正在研究那段历史,我知道你和金狮公爵那段时间非常亲密……”   “那你们就应该是金发。”蒙哥马利侯爵夫人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小男爵,他是个赌徒。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什么都没有。在我剩下你们没多久之后,他突然得了疯病,从雪塔堡上跳了下去。不过我给你们留下了他的遗物——塞罗是他经常把玩的硬币,佐伊恩是他最喜欢戒指。”   佐伊恩沉默地摸着无名指的戒指——那只是一枚不值钱的铜戒。   “我对你们感到十分亏欠,”蒙哥马利侯爵夫人说,“我年轻时候犯下的荒唐错误,仅仅是为了报复我的丈夫……现在想起来,多么可笑!我剩余人生,都会补偿你们。这孩子,也可以接受贵族的教育……”   “不,小牛奶要呆在我身边。”塞罗立即拒绝,“他哪儿也不去!我有能力抚养好他,他也不必要一定要成为什么狗屁贵族!”   “呆在爸爸身边!”小牛奶塞得满嘴都是食物,奶声奶气地说,“我超喜欢爸爸!”   “除了让我入籍,”佐伊恩说,“我没有别的要求。”   “那你们,愿意原谅我吗?”蒙哥马利侯爵夫人悲切地问,“原谅一名充满悔意的母亲。”   “我原谅你。”佐伊恩说。   “好啦,本大爷根本就没想过怪你!”塞罗大度地挥挥手,“所以,不用在意原谅不原谅。以后你可以来看小牛奶,但是如果不带礼物,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们在包房里面呆了整整四个小时,说了许多许多话。吃过晚饭之后,驽尔抱着已经睡着的小牛奶,和塞罗坐在马车里。   “你没有告诉她硬币诅咒的事情。”驽尔看着塞罗在路灯照耀下,明暗不定的脸,“为什么不说说赌徒硬币给你造成了多少麻烦呢?”   “无所谓啦!”塞罗摊开双手,用力撑住膝盖,“反正那东西都毁掉了不是吗?你看看她的样子有多难过,不要让她更加难过了。现在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   “塞罗。”驽尔柔声呼唤道,“你真是个大度的男人,我所接触过的很多人都没有像你这样的。”   “你身下躺过很多男人吗?”塞罗半开玩笑地试探。   “不,只有你。”驽尔说,“即使是那些看似高雅的贵族,看似神圣的神官,看似豪爽的骑士。也很难有这样的胸襟和雅度。”   ****************************************************   加圣斯通城的海,依旧金光灿烂。   塞罗坐在躺椅上,伸长双腿,慵懒地看着夕阳下的海面。小牛奶跑到他身边,给他展示自己捏的粘土。他把小牛奶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驽尔走过来,低头给了他一个情谊缱绻的轻吻。   “你今天怎么样?”塞罗轻轻蹭了蹭驽尔的额头,“我感觉很好,很幸福,你呢?”   “我的老师提摩西来过,我们谈了谈。”驽尔坐到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我决定不再掺和情报部的事情了,让那些年轻人去管吧。”   “哦,你要退休?”塞罗看着驽尔银色的头发,夕阳为他的银发镀上一层暖暖的红光,“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陪着你。”驽尔嘴角的弧度,在夕阳显得是那么完美,“我和你一起经营酒店,如果你需要钱翻新房子,我们也可以去灰烬山岭。”   “你找到‘疫病蝴蝶’的继任者了?”塞罗轻轻抚摸小牛奶的头发,“就这样退休,情报部那边,还有女王陛下那边,都没有问题吗?”   “这不应该是你关心的事情,让情报部和女王陛下烦恼吧!”驽尔握住塞罗的手,仔细地一根根数着他的手指,“我们的故事应该到这里结束了,塞罗。我生存于阴影当中,你也曾经在里面走过一段时间。我们的故事,不应该被这个世界所传颂。”   “英雄故事的结局,最好的结局是轰轰烈烈——跳入喷发着岩浆的火山,和巨大恶魔同归于尽……”驽尔说话的表情深情而又认真,“刺客们的故事,最好的结局就是归于平淡——或许是街角的驼背老人,或许是卖运河上的船夫,或者是……开酒吧的老板。”   “正合我意。”塞罗笑着凑了过去,送给驽尔长久而又缠绵的吻。   大海反射出的金光,覆盖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这一刻,时光似乎走向了永恒,夕阳,海水,驽尔,塞罗,还有小牛奶和威利先生……   这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傍晚,所有传奇故事都不会发生在这样的傍晚。   这是加圣斯通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海港的渔船归港,水手们将他们的收获抬下船。   这是塞罗人生当中,最为平凡的一天。他关了店,回到家可以看见驽尔和小牛奶,并且能够和他们在一起。当然,不能忘了威利先生。   末日柳枝的持有者,从此只是一名平凡的酒吧老板。   疫病蝴蝶的持有者,从此只是一名平凡的酒吧帮佣。   他们不是暗影行者,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们只是平凡男人,过着再也普通过不过的小生活。   刺客的故事,到这里就已经全部结束。   最终他们俩,迎来了故事最好的结局。   end   ※※※※※※※※※※※※※※※※※※※※   感觉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就在这里结局叭!   看番外都有接近七万字了呀!   呼呼,写得有点头晕目眩呢。   由于最近一直都在疯狂日万,像错别字和bug这些还没改。   我明天会统一修改的,嗯。   最后,是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故事到这里,两个人都迎来了最最美好的结局。   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得平凡幸福,并且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长相厮守。   在这里,我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陪伴不是吗?   有了你们的留言,我才有了写完这本书的动力,非常感激你们。   爱你们哟!   塞罗和驽尔的故事已经结束,新的故事即将踏上征程。   *********************************   《我带着超市系统穿到了魔法世界[穿书]》,沙雕西幻,正在更新当中。1v1美强,精灵大法师x魅魔小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