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沉之我家龙后有问题》作者:月佩环   文案   五色龙主再次齐聚龙宫岛,   却不知是着了谁的道,   竟陷入各自龙后的梦境,   发生了各种酱酱酿酿的事情!?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龙后们的梦投影了什麽秘密?   一场伴随龙涎香蔓延的梦,   龙宫岛上沉香缭绕、彻底缠绵……   《龙宫系列》精彩番外篇── 第1章 血蚊神君修仙传   徐元霆按下自身所驾的一片云,从半空中衣袂飘然地落地,缓步走向了山门。   看守山门的仙童看到是他,向他恭敬行礼,齐声道:「见过徐神君。」   徐元霆微微一愣,在这一刻间,他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心神一动,便想起自己的身分,正是紫云派的弟子。紫云派是修真门派中的大派,他虽然入道不久,但因为天赋不错,很快就到了元神期,无论是在紫云派还是整个修仙道,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面对众多弟子热切敬仰的目光,徐元霆弯了弯嘴角,微微颔首。   他这次历练回来,正要去主峰交任务。忽然听到林子间有吵闹声,于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隐约见到有妖气弥漫,便知是本门的几个妖修。   与别派不同的是,紫云派在收徒方面并不苛刻,只要心性不错,不拘出身来历和资质,都是收的,所以门派的妖修不少,什么河豚精、蛤蟆精、乌贼精,各种各样的都有。但无论是谁,只要一念之差,误入歧途,做了一件大奸大恶之事,就会被逐出仙门。   「不要打我,呜呜……」   稚嫩的嗓音传来,让徐元霆蓦地驻足。这个声音如此熟悉,竟无端地激起了他心中一片柔软。   门派中的庶务自有别人打理,这种事本不该他一个元神期的高人来管,他却不由自主地向树林走去。   却见一个红衣幼童跌倒在地,被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白衣少年围住,那黑衣少年踹了他一脚,拧眉道:「哭哭啼啼地,吵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越哭就越让人想揍你。」   白衣少年抱着胸看着,笑吟吟地道:「他的外号本来就是鼻涕虫,只有取错的名,可没有叫错的外号。」   红衣幼童吸着鼻涕道:「呜……我没哭,是鼻涕自己要掉出来,呜呜……」   那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待要再说,徐元霆已按捺不住:「够了!你们在做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都欺负,你们还想不想在紫云派待了?」   两个少年看到是他,吓了一跳,转身便要逃走,被他一手一个拎住了,斥责一顿,又罚过了他们,才放他们离去。   红衣幼童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移不开目光。   徐元霆见他柔嫩的面庞上污迹还在,不由失笑,用帕子擦干净了,看到幼童头上隐约的两个小龙角,忽然想起了这幼童是谁。   他的父亲是修炼多年的红色妖龙,和徐元霆是老相识。由于容貌太盛,徐元霆一向桃花不少,这位大妖也是追逐者之一。徐元霆烦不胜烦,甚至对这大妖生出了不少恼恨。可没想到前些年老赤龙为了救他,自爆元婴,临终前把儿子托付给他,照顾孩子长大成人。   徐元霆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容貌,只觉得带累了自己,却没想到有一天为此欠了人情。然而他仍然不愿回想起老赤龙的纠缠,于是把懵懵懂懂的幼年小红龙带到了紫云派,让他做一个外门弟子。   若不是这次相见,他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妖修的修炼速度要比人修慢得多,要长大成人还不知要几百年,这幼童现在被欺负,也只有一直被欺负的分。   徐元霆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等等!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他要养孩子,不一定要亲自养,明明可以先收一个徒弟,然后让徒弟带娃,怎么这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师父!」红衣幼童惊喜地看着他,「你要收我为徒吗?」   徐元霆看着他,不动声色。这个孩子,连师父都叫了,还来问收不收,机灵是足够的,却还是稚嫩了些。真要是够油滑的,直接就跪在地上磕头了,让自己反悔都来不及。   如今既然有了反悔的余地,徐元霆不免有点嫌弃,他身为紫云派的门派高人,收的首徒怎么可以是一个妖修?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毛孩子。   「我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但能不能做我的真传弟子,要看你以后是否努力了。」   「是!师父!弟子以后一定努力!」红衣幼童欢欢喜喜地说,「弟子叫赫连焱,师父叫我焱儿吧。」   徐元霆没给孩子取过名,甚至根本不关心老赤龙叫什么名字,把孩子带到门派以后,就随手扔给了师侄们,自己从来没用过心。此时听到他的名字,心中似乎泛起了一抹古怪的情绪,似乎焦躁,又似乎喜悦。他凝目注视着赫连焱,想要一窥究竟。   许是他的双目生得过于含情,赫连焱高兴地叫了一声,「师父!」几步冲过去,就要扑到他的怀里。   徐元霆退了两步,拍开了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这孩子站直了,还没到他的腰。   赫连焱委屈道:「不知道为什么,弟子一见到师父,就觉得好亲切,想要多亲近师父一些……」   徐元霆也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度,放缓了语气说道:「等你以后修行有成,能做我的坐骑,有得是亲近的机会。」   赫连焱笑道:「师父知道我是龙啊?」   「嗯。」   「那我变原形给师父看!」   这到底是什么转折?徐元霆呆了呆,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红雾忽地大量涌起,笼罩住赫连焱。   赫连焱被自己招来的红雾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徐元霆看不过眼,一拂袖子,帮他把红雾散开。   红雾散尽后,只见一条小红龙盘在那里,只到徐元霆的膝盖,不要说骑了,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踩死。但样子十分可爱,薄薄的一层红鳞,脆弱的小爪子抓住地面,龙头朝着他的方向,紧张而喜悦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尾巴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地面。   「师父,你看我的原形!是不是很漂亮!」   小红龙忽然口吐人言,依旧是赫连焱的嗓音。   徐元霆见到他这么弱小的样子,还在为刚才想要骑他而良心不安,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沉:「漂亮什么?只不过颜色生得喜庆些。像你这种龙,天下遍地都是。这么弱就不要随便现出原形,小心被人切段炖了。」   「真的不好看吗?」小红龙大受打击,垂下了脑袋。   徐元霆斥责道:「我们修道之人,修身养性,不要注重外表。」   小红龙沮丧地道:「师父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可以不注重了。」   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他们一人一龙在此说话,恐怕惹人围观。再加上小红龙和他熟悉以后,说话也越来越没大没小。徐元霆便不想再和它在此啰嗦下去。忍无可忍,伸出食指,轻轻一点,点在了小红龙的眉心。   小红龙瞬间缩小了下去,龙头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化作一个玉镯,自行飞向徐元霆。   赤龙一族性烈如火,坦率耿直,还不会对人设防,这么一个单细胞种族,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灭绝。   徐元霆缓缓伸出左手,那血玉镯便戴到了他的手上。   总算是闭嘴了。   变成玉镯的小红龙处于昏睡状态,当它自然醒来,就会从徐元霆的手腕掉下。徐元霆是元神期的大能,小红龙接近他大有好处,昏睡状态修为也会有提升。   徐元霆在紫云派办完了庶务,返回自己的洞府。正打算长时间地闭关时,却发现小红龙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   还处于幼年期的小龙要吃喝拉撒,还不能做到辟谷。赫连焱比现在还小的时候,是师姐师兄们轮流给他送饭,很多人欺负他无依无靠,送来的饭食经常是馊的,他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要怎么反抗,然而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却能感觉得出来。所以,当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从天而降,对他施加援手之时,他立刻感到了对方的特殊。   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胸口澎湃着。妖龙天性中的不驯,在见到男人眼中隐藏极深的关切后,瞬间消失无踪,只想不顾一切地拥他入怀。   ……好饿啊!   玉镯从徐元霆的手腕脱出,掉到地上,却并没有碎,化作一只小红龙。小红龙迷迷瞪瞪地,只感觉到饿,看到身边的徐元霆,便直起身子,用自己的小肉爪努力搭在徐元霆的膝盖上:「师父……我饿!」   徐元霆面无表情地瞪着这只麻烦无比的爬行动物,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粒丹药,塞进它的嘴里:「这是辟谷丹,以后一个月吃一颗。」   随后,将一整个储物袋塞到了小红龙的小肉爪里。小红龙抓着储物袋,满头雾水。   辟谷丹只可以让人不会饿死,可它现在还在发育期,只吃辟谷丹,真的好吗?   徐元霆像是看出它的心思,神色淡漠地道:「门规第一条,就是自食其力,以后自己能够办到的事,不要麻烦别人。饿了就自己下山,下山往南走二十里,有条河,你可以去捞鱼。」   「可是,紫云派的门规第一条明明是尊敬师长……」   「你要是办不到,现在还可以再回紫云派去。」   小红龙吸了吸鼻涕,「哦」地应了一声。   吃了辟谷丹以后,它渐渐有了饱腹的感觉,却仍然不舍地抓着徐元霆的衣袍下摆。   「师父!」   「你又有什么事?」   「没事,弟子就想叫叫师父。」小红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安心过,靠在徐元霆的脚背上,将身子团了团,侧着脑袋便要睡觉。   徐元霆只得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依旧幻化成玉镯,套在自己手腕上。   因为徒弟实在过于幼小,随时可能发生危险,徐元霆打消了闭关的念头,决定在家照顾孩子,实在无聊便去探亲访友。   他的照顾并不十分明显,每天讲一个时辰的课便结束了,小红龙出去觅食的时候,他也并不随行,而是悄悄跟在身后。好在小红龙不算太蠢,还知道要化成人形出去,可他连腾云都还不会,走个二十里路无比困难,没多久就被路上的荆棘刮得衣裳破烂,柔嫩的脚趾上尽是水泡。   赫连焱终于走到河边,河里的鱼被他的气息惊吓得四散游走,他水性又不好,只能用手掬着,捞了很久才捞出几个小虾,混了个水饱,身上倒是湿了大半。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虽然看师父那个冷淡的样子,可能根本不会担心他,但他仍然下意识地走得快了些。没注意到脚下一个石头,摔了个嘴啃泥。   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膝盖和手掌已被擦伤,渗出血丝。   到底还是太小了,连龙族与生俱来的法力都少得可怜。   徐元霆不由得叹了口气,从暗处走了出去,扶了他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赫连焱摔得疼痛,却还能倔强不哭,可是一见到他,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师父,你来了……呜呜……」   徐元霆看到他哭泣,虽说有点心疼,但不想养得他骄纵的脾性,于是板着脸道:「怎么了,哭哭啼啼的。」   「有、有蛇,师父,路上有蛇,好可怕……」赫连焱抓住了他衣裳的下摆,含着两泡眼泪看着他。   徐元霆微微一愣,他一路尾随,自然看到赫连焱在路上遇到一条蛇。当时的赫连焱吓得倒退了几步,停了停,发现蛇根本不理会他,狂奔到了更远的地方。当时赫连焱神色还算镇定,徐元霆还以为无事,没想到这个时候发作起来。   「你怕蛇?」徐元霆表情古怪,几乎想抓住他的龙角摇晃,质问他:你居然怕蛇?我都不怕你好意思怕。   「对啊!没有角,也没有脚,好可怕!」赫连焱浑身颤抖,缩在他的怀里。   徐元霆看他到底年纪小,也就不和他计较,哄了他几句,抱着他回去了。   被徐元霆抱着,赫连焱更觉得委屈,扑到他肩膀哭。   徐元霆不喜欢带孩子,道友们建议他找一个道侣,他也完全没那个心思。   但日子总不能这么过下去,到底还是找个真传弟子容易些。再说了,以后他还要教赫连焱修行,先找个真传弟子练习一下怎么教弟子也好。   赫连焱这一觉睡得挺久,等他醒过来,发现徐元霆已经收了一个弟子了。由于赫连焱是记名弟子的缘故,不算在真传弟子之列,徐元霆还让赫连焱叫他大师兄。   赫连焱一听,眼泪登时又掉下来了:「师父,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这是在说绕口令吗?什么不要不要的。徐元霆听得嘴角抽搐。   他新收的这个大弟子是一位师兄推荐给他的,举止斯文,心思细腻,看到师父脸色不好,连忙上前安慰赫连焱。可赫连焱完全不给面子,对着大师兄理都不理,只是抱着徐元霆的大腿哭个不停。   徐元霆受不了他将鼻涕蹭到自己的衣服上,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放肆!这里是你哭哭啼啼的地方?」   赫连焱登时不敢再哭,可是刚才哭得太厉害,鼻涕流个不停,他自知不雅,只能紧紧地捂住鼻子,眼眶通红地看着徐元霆。   徐元霆冷着脸道:「师父不是不要你,等你长大了些,修为有成,师父再将你列入门墙。但你若是再这般软弱,师父以后就真的不要你了。」   赫连焱被他威逼利诱,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在心底并不承认自己是软弱。在遇到师父以前,他受人欺凌,也最多只是装模作样地哭过几声,意在让人不起防备之心,伺机反抗。可是遇到师父以后,便像是终于遇到了这个等待多年的人,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哭的次数自然是有些多了。此时被师父训斥,他也没有反驳,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怎么想哭都要忍住,要快些长大。   幼龙沉睡的时间十分漫长,赫连焱绝望地发现,它每醒过来一次,师父都会多一个真传弟子。这些弟子一个个都十分聪明体贴,师父称赞他们举一反三,一点即透。   「师父,你以前说想收我为真传弟子,是不是骗我的?你收了那么多师兄,都不肯收我。」   小红龙的爪子轻轻搭在徐元霆的身上,它比第一次见面时长大了许多,爪子变得十分锋利,徐元霆几乎感觉到护体真气被刺破,微微疼痛的感觉。   徐元霆屈指算了算,也不过只是过了二十年,他就收了四个弟子了,这四个弟子都太聪明了,让他传授时都有点意犹未尽,几乎忘记了收徒的初衷是为了帮他带娃。   他低头看了小红龙一眼,随意地说:「师父没骗你。不是说好了,等你修行有成再说吗?现在你的修为比你四师兄还有些差距,但也勉勉强强了。好吧,以后你就是本座的五弟子。」   「多谢师父!」赫连焱目中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化成人形站起,「弟子去给师父倒茶!」   他的人形此时已有十三、四岁,五官长开了,仍旧十分俊秀可爱,和普通的人类少年没什么不同。他现在睡的时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生长的速度也随之变慢。至少还要两、三百年才成年,那个时候的模样也不过十八、九岁,   赫连焱一念及此,便不由得焦急几分,恨不得时光飞逝。   他把茶倒满一杯,就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给师父敬茶。   徐元霆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像是在笑,分明又是没有,抹额上那颗紫色明珠光华流转,却是不及他丰姿半分。   赫连焱看得几乎呆住,心口狂跳不止。   徐元霆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接过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将门规对赫连焱重复了一遍,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给赫连焱。   「焱儿,这是给你的,好好拿着。」   那礼物是一柄短剑,上面镶嵌着五颗大红宝石,灿烂夺目。赫连焱喜气洋洋地接过礼物,接受了四位师兄们的道贺,情不自禁地冲到徐元霆面前,环住了他的腰:「谢谢师父!」   在徐元霆还没训斥之前,赫连焱就笑嘻嘻地松开了手,忽然顿住,迟疑地回头,看了师父一眼:师父的腰……居然好细!   他整个人都有点迷蒙了,心不在焉地和师兄们说话,眼角注意到师父的神色变得严厉,显然十分不喜,便不敢再多想,可是念头却是控制不住,来回地在心里确认方才的手感。   他心里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师徒关系虽然十分亲密,但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四个弟子都有各自修炼的洞府,修行遇到困难时才会回山拜访徐元霆。徐元霆在让赫连焱拜入他的门墙时,就给了他一座洞府,让他自行出去别居。但赫连焱仍旧要和师父住在一起。师兄们笑他还没长大,他胀红了脸,也不理会。   徐元霆见他心智还十分幼稚,也就由着他,让他住了隔壁。   赫连焱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可是他自己却知道,从那一抱开始,自己的内心就起了变化。以前虽然知道师父的样貌极美,但他满心都是赞叹,转瞬便即抛开,并没有其他想法,现在却开始茶饭不思,心中不由自主地想,把这人抱在怀中,恣意抚摸,欣赏他害羞的表情,不知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情。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应该做过比这更出格的事,但却毫无记忆。赤龙一脉的脾气极差,若不是他幼年时就遇到师父,像师父这种高傲的美男子,他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真正对上了,只会拳脚相向。   现在师父是他的长辈,待他又无比慈爱,他理应心生感激,并且敬爱师父一辈子。可是为何却隐隐生出了不甘?   明明是他遇到师父在先,可是师父却先收了别的师兄为徒,若不是他变成原形,打滚卖萌,可能师父还要再收几个弟子才能轮到他。在师父心里,他的重要性远远排在四位师兄后面。   这个想法像一根刺一般,横在他的心头,每次遇到师父,想要问师父,自己的潜力明明比四位师兄更高,可是为什么师父却并不特别关注自己,是不是看不起自己,是不是嫌弃自己是妖修。却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师父含笑问他,是不是有问题要问,他也问不出来。   小红龙一天天长大,领悟了「法天象地」以后,虽然身躯仍然很小,却可以幻化为巨龙。它一直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主动请师父到它背上,想当师父的坐骑。   徐元霆看到云雾缭绕中的红色巨龙,不由微微一笑,翩然上了龙背。   他乘着赤龙行走于天地之间,修真界的人便给他一个「血蛟神君」的名号。他对自己的外号并不在意,可是赫连焱却很不高兴,用尾巴拍着身后地面,愤怒地喊:「我是龙!我是龙!我是龙!」   徐元霆淡然道:「你是龙,我没聋,不用重复那么多遍。」   它低着头,刻意露出自己的龙角:「我的角这么大,他们怎么就认成是蛟的?」   「或许是龙角还太小了吧。」徐元霆笑了笑,用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龙角,「急什么,总会长大的。」   被师父抚摸过的地方痒痒的,让它变得更为激动,它长大以后,师父对它越来越没有以前慈爱了,每次它撒娇想要贴近师父,师父就变了脸色。这些年,它唯一接近师父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当师父的坐骑的时候。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化作人形,靠在徐元霆的怀里,语气软软地唤道:「师父……」   双手摸着师父的腰,果然如他记忆中的那么柔韧劲瘦,他心中绮念顿生,只想将师父抱得更紧,想要让他嵌入自己怀里。心念只那么一转,登时一股极为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赫连焱惊呼一声,怎么稳住下盘都没用,生生地被冲去了九霄云外。   在半空中化为龙形,他才稳住自己,返回地面时,却见师父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没在想什么啊!」   「还想狡辩!」徐元霆冷哼一声,「接近我的人只要不生邪念,我这护体真气就不会有反应,你方才定是有了淫邪的念头。滚!去找大师兄领罚一百鞭!」   淫邪是什么?此时的赫连焱一头雾水,却不敢反抗师父,凄凄惨惨地磕了几个头,去找大师兄领罪去了。   他没敢对大师兄说自己是因何事被罚,大师兄也没多问。后来想尽一切办法,旁敲侧击地从师兄们口中询问才得知,师父生性好洁,至今仍是童子之身,不喜欢任何人纠缠他,为此练了一身的护体真气。这真气平时不会启动,可只要接近的人别有用心,立马就能把那些登徒子震飞,而且还会按照程度来区分,想法越猥琐的人,所受到的伤害越重。还好,他比较纯洁,就只想搂搂抱抱,所以只是飞到九霄云外而已,要是他当时想得更黄暴一点,可能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本来赫连焱什么也不懂,只是从心萌发了一种爱欲而已,可是经过这件事以后,他自发地深入了解,懂的便越来越多,脑子里的念头难免就越来越丰富。   他一边在脑子里意淫,一边忍不住自责,师父这么冰清玉洁,自己便应该敬重他,爱惜他,怎么能玷辱他呢?   可光是想到玷辱这个词,就能让他激动得好几天都睡不着。   龙鳞极厚,那一百鞭虽然重,可抽在赫连焱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他又整天跟在徐元霆身旁,有时被师父的丰姿所迷,不知不觉地便会试图伸手出去,摸摸师父的手臂,像往常一样,靠在他身上。   这样的小事以前做起来容易得很,可是在他开窍以后,却是再也不能。赫连焱也算是一个有定力的人,可是天长日久的,难免会一时意乱情迷,于是在百年间也被震飞了个十七、八次。   徐元霆每次都让人狠狠责罚他,虽然觉得赫连焱的纠缠烦不胜烦,却并没有将他逐出师门。   老赤龙当年所受到的反震更多,这群淫龙会发情本来就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老赤龙的儿子有一天也看上了他。   「你要是控制不了自己,就早点找个道侣。师门是修炼之地,不是让你发情的。」   这句话对于向来冷漠淡然的徐元霆来说,已经是相当严厉了。   赫连焱只觉得无比委屈,眼泪登时又掉了下来:「师父,我不想要道侣,我只喜欢你。」   是的,喜欢。经过了那么多年,他总算知道自己心里这股莫名的情愫,正是名为喜欢。和师徒的情感不同,在他心里,师父无可替代,胜过世间所有。   徐元霆的唇角微微上扬:「喜欢我什么?喜欢我比别人长得好?你们赤龙一脉啊,真是的。」   「我不知道,师父,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死也要喜欢!」   徐元霆本想这次狠狠罚他一次,至少关他一百年禁闭,但这个死字触动了他。老赤龙为他而死的时候,他虽然感动,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为此内疚,今次面对赫连焱,却让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自从修行起,便发下誓言,永远不谈儿女私情,更何况你是我的弟子,这就更不可能了。我们紫云派是名门正派,师徒相奸这种丑闻,万万不能传出。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从今往后给我好好地把心思收起来,若是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给我卷铺盖离开!」   徐元霆拂袖而去,只剩下赫连焱呆呆地跪在那里。   师父说得那么坚决,显然是任何人都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如果他一定要强求,总有一天会被师父赶走。   他自知自己的心思难以克制,下意识地离师父远了许多,除了给师父做坐骑以外,平时都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以免发生不幸。   可是越是保持距离,他便越是克制不住。   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收敛气息,静悄悄地到师父的门外徘徊,实在忍不住时,便从墙角上挖一个小孔,悄悄朝里面张望。   这个小孔平时都是塞住的,平时也不需要动用,他只听一听师父的气息便觉得安心,但真正欲念难消之时,便忍不住将小孔中的布条取出。   这一夜,他依稀听到门内有水声,便知师父是在沐浴。修道有成的人无需进食,也无需沐浴,身体便能保持不饿和洁净,可是很多人仍然不会放弃美食和沐浴所带来的满足感。   徐元霆几乎已经做到了断情绝欲,赫连焱偷窥了他很多年,还是第一次撞到他沐浴。明知道非礼勿视,赫连焱仍然忍不住,颤抖的手摘下了塞在小孔里的布条。   大木桶中蒸汽气氤氲,一个男子正坐在木桶中,背向着他。白皙的背部光洁如玉,甚至连一颗痣也没有。   正是他冰清玉洁的师父。   赫连焱默默地想着,心中却不由得更是痛苦和绝望。   看着师父从木桶中站起身来,水珠如飞溅的珍珠一般,纷纷下落,滑过他的背脊,赫连焱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忍住了口中发出的呜咽。   他的师父,他可以对着他撒娇,对他耍赖的师父,他再也不能靠近一丝半毫了。   这轻微的声响仍然惊动了徐元霆,他微微一拧眉,衣架上的衣裳便自行飞到他的身上,待他飞速穿好了衣裳,转过身来,厉声喝道:「赫连焱!给我滚出来!」   赫连焱乖乖走进了房间里,并没有跪下,而是直视他的师父。   「你知错了吗?」   赫连焱咬着嘴唇,眼中含泪。他遇到师父,已经有一百多年,从他知晓爱恋为何物起,也有了至少一百年。这一百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以后或许还要忍很多个一百年,甚至几千几万年。   徐元霆看他倔强不答,厉声又问:「赫连焱,你可知错?」   赫连焱知道自己若是跪下道歉,师父会再次选择原谅他,可自己一次次的情不自禁,也会让师父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他都已经快忘记了,上一次靠在师父膝盖上是什么时候。   「师父,徒儿没错!徒儿没错!师父杀了徒儿吧!」   「你真以为,仗着我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徐元霆怒从心起,一脚往他心口踹去。   赫连焱却不闪不避,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胸口,他只觉得心肺剧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原来真的恨我」。   他绝望得难以呼吸,眼前的情景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片黑暗。   他并不甘愿就这么死去,努力睁大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就这么瞎了么?   他心头一片茫然,却暗暗有些窃喜,若是自己瞎了,师父或许会真的对自己好些。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妄想,很快他的眼前又有了光亮,而且渐渐变得清晰。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他躺在一张大床上,身边卧着一个男人,俊目修眉,不是徐元霆却又是谁?只是他只穿了中衣,和以往禁欲的样子大不相同。   这个时候,徐元霆也像是感知到他的凝视,睁开了眼睛。   「师父……」   他激动不已,扑入了对方的怀中,发现没有被震开,不由大喜。   「师父,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赫连焱抱住徐元霆的腰,对准他的唇就是一阵狂亲。   「师父!」赫连焱亲个不停,手已经自动自发地去解徐元霆的衣裳。他热切地爱恋徐元霆,却得不到丝毫回应,那种绝望,清晰地从梦中传来,让他至今痛彻心扉。   他感到自己足足有一百年没有和徐元霆翻云覆雨,需索起来便比往常更多了三分凶猛。   他吻遍了徐元霆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不停地唤他师父。徐元霆朦朦胧胧的,并没有反对这个称呼。   「师父,我受不了了,求求你!」   徐元霆的身体久经情事,身上每一处敏感带都被赫连焱熟知,轻易就被他挑起了情欲,无暇多想,只觉得浑身炽热如火,随后双腿被分开,肉刃挺身而入。   徐元霆「啊」了一声,有些疑惑自己的护体真气怎么不管用了,直觉地就想将赫连焱推开。   赫连焱又转去亲他的嘴唇,用尽自己的力气使劲吸,粗暴狂野的吻几乎把徐元霆的脑子吸成了一片浆糊,肉刃进入的地方迅速变得柔软,可以毫无压力地包裹住对方,甚至不断渗出肠液。   他难以想像自己的身体怎会如此淫荡,莫非这就是苦修护体真气的原因?   「滚开!」一念即转,他奋力挣扎了起来。   赤龙主被他激起了邪性,双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按倒在床上。   他发出了一声痛呼。   赤龙主却道:「师父,不要拒绝我,我爱你啊!就让我抱一次吧!」   徐元霆肩膀被撞击,剧痛让他清醒了许多,发现他和赤龙主下体紧紧相连,赤龙主正按住他,激动热切地看着他,眼睛里隐隐有泪光。   「混蛋,这么拼命做什么?哪次……不给你,做了?」   赤龙主已经开始了身下的动作,让他的声音登时变得断断续续了起来。   羞恼之下,他登时闭上了嘴。   师父应该问什么时候给自己做过了?赤龙主理直气壮地想,想了半天,这才惊觉,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他浑身都僵硬了,胸口那股狂躁的感觉登时消散一空。   他居然再次粗暴地强了徐元霆,这都多久没有过的事了。自从元霆被他感动,两人在一起后,连争执都很少发生。   「元霆,是不是有点疼?我帮你按一下哦!」赤龙主讪讪地道,然后,徒劳无功地去爱抚两个人相接的地方,试图爱抚一下。   后穴附近绷紧的皮肉被赤龙主用手试探地触碰着,徐元霆只觉得这种小心翼翼的抚摸,不但对于后穴的强大刺激于事无补,还加重了自己被少年玩弄的羞耻,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别摸……」   赤龙主被他夹得倒抽一口凉气,呻吟了一声:「小乖乖,不要那么紧,我快要断了。」   徐元霆喘息着,放缓了身体,承受他的冲撞。   两人早就欢爱多次,其实已是熟极而流了,但这次赤龙主竟然变得粗暴激动,让他有些不适应以外,又发觉彼此似乎结合得更紧密了许多。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赤龙主会爱他至深,只当他是因自己容貌之故,注定色衰爱弛,而且又岂能保证,这世上没有比自己生得更好看的人?可辗转百年,换了时空,赫连焱依旧痴心不悔,不由不让他感动。对于赤龙主的亲密,他的心里便似乎少了一层不以为然,接受得也就更快了些。   赤龙主发现他逐渐适应了自己,便渐渐加快了动作,又怕他怪罪,不断地去吻他。   十八、九岁的少年清俊的面容俯视着他,慎重认真的表情,让徐元霆心头一片火热。   赤龙主专注着自己身下的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泄出来时,他才发出一声喟叹:「憋死我了……」   徐元霆只觉得那个地方都被抽插得麻木,终于忍无可忍,在赤龙主抱住他,还想再来一次的时候,抬起疲倦的腿,不轻不重地踹了赤龙主一脚:「滚!不许再做了。」   他嘶哑的嗓音取悦了赤龙主,赤龙主嘿嘿一笑:「元霆,昨天晚上是不是作了梦啦?」   徐元霆不禁有些尴尬。他内心的确是向往那种呼风唤雨,来去自如的修真生涯,可是在幻梦之中,他居然还真切地觉得,自己守身如玉了几千年,实在是无稽得很,明明早就是这样一副身子。   看赤龙主的神态,也像是进入了自己的梦中。他进入了也就罢了,自己可千万不能承认,否则还不被他嘲笑了去。   徐元霆心念一转,便淡然道:「什么梦?你昨天晚上折腾那么晚,一大清早就又大呼小叫的,我哪里来得及作梦。」   「没作梦就好了,作多了伤身。你饿了吗?我们吃些东西吧。」   待徐元霆颔首以后,他便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晚膳。   赤龙主有些疑心,他刚才多次称呼徐元霆为师父,徐元霆并没有反驳。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没作过关于幼年时的梦,这梦分明就不是他的。而且,在梦中元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那护体真气,居然是无人能破的,这必须是元霆自己的梦无疑。   没想到在徐元霆的梦中,自己居然是那么小的一只。赤龙主悻悻地想,自己到底哪里小了。   他至今还在争取元霆的心意,免不了患得患失,一方面欣慰于徐元霆收他为徒,把他带在身边,可知在徐元霆的潜意识里,自己并非无足轻重,另一方面又觉得,只不过是徒弟而已,远远不是他想要的。   但以元霆的心性,他本来就是很难打动的吧。若不是元霆沦落到岛上,任何一种方式相遇,他们之间都很难有可能。   现实中,他手握重权,和血蛟博弈,虽说开头并不算好,最终还是以痴情打动了他,可是梦中的自己弱小稚拙,苦苦挣扎了一百多年,仍旧被师父无情对待。   只管珍惜眼前就好了,千万不能深究,万一徐元霆作梦作上了瘾,天天要作这么一个梦,自己可受不了再来一个一百多年不碰他的日子。   鼻端闻到了一缕清幽的香气。这香气十分清淡,若不注意,几乎闻不出它不同凡俗的雅致气息。   赤龙主走到香炉面前,拨了拨炉中的灰烬。   这么真实的幻梦,让赤龙主很快想到了上次黄龙主弄来的丹药,那丹药搅得五龙岛天翻地覆,所有闻到它的香味的人都产生了幻觉,纷纷认错了人,害他误把萧泽当成血蛟,险些铸成大错。   哼,一定又是黄龙主搞出来的破事!明天一定要去找他算帐!   赤龙主暗暗在心里发誓,转过身面对徐元霆时,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娇娇地喊了一声:「霆儿!」便扑到徐元霆身上,与他相互偎依着。   发现徐元霆有梦中那般出尘的仙姿,赤龙主只觉得比以前更爱他了。他待徐元霆,起初只是不服输的傲气,一门心思要扳倒他,后来是动了色心,实在是不值一提,如今隐约明白了他的心如冰雪一般高洁,实在是无人可比,便越发地爱怜他。难怪他以前易容,那么老相的时候,自己还挪不动脚步,不肯等他死了再回岛,非要和他作对,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了。只是如此亲近之时,心中仍然免不了有些失落,梦中的元霆,待他是真的狠心。   徐元霆像是受不了他的痴缠,轻轻推开了他:「整日地抱在一起,你就不嫌热么?」   「不嫌!永远不嫌!」   徐元霆见推拒不了他,也只有任由他抱着。   他散着头发,很是蓬松,显出了面庞的几分稚气,让徐元霆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失望地发觉,果然是没有龙角的,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们自称为龙,到底能化为龙形么?」   「不知道。我听我爹说,我们临死前可能会化龙,要看自身血脉够不够浓厚。听说几百年前,有位龙主当众化龙,兴风作浪,吓晕了一群人,所以后来每位龙主知道自己死期将至,都会离开龙宫岛。若是以后我要死了,怕吓到你,也会先离开的。」   徐元霆没想到赤龙主仍然不改初衷,一心想和自己白头到老,心中感动,口中却道:「笑话!你还能吓到我?」   赤龙主「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笑吟吟地亲了他一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变成龙形以后可粗了,足足有一个浴桶那么粗!」   徐元霆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有那么大?那他一脚过去,五座龙宫岛都要被踹得塌掉了吧,怎么现在还是好端端的。」   赤龙主笑道:「龙宫岛有法阵护持,哪有这么容易就踹坏。」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元霆聊天,不敢问徐元霆在梦中为何狠心伤他,便把过错全都推到那迷香身上。既然能让人作梦,那么让人心性大变也是有可能的。   《完》 第2章 青龙种田记   乌云如浓墨一般,渗透了整片天空,飞沙走石过后,暴雨倾盆而下。   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乞丐冒着雨,踉跄地走入一户农家的屋檐下躲雨。他出现在这座小山村时,已经不知道流浪了多久,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到处都是脓疮,并且发出恶臭。   他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也不记得自己要去向何处,更不知自己姓什名谁,在来到这家门外以前,这个看起来比别的地方要富裕一些的村子,很多人远远看到他,就关上了大门,也有一些好心人,送他一些自家吃剩的饭菜。   上一顿是昨天下午吃的南瓜野菜汤,并不顶饿,刚吃下去没过多久,就又饿得发昏。   没有一户人家敢收留他,他的病情太严重了,必须要找个大夫才行。可是这个年头,大家自保都来不及,家里要是有一个人病倒,便能拖累全家卖光田地,又怎么可能掏钱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年轻乞丐浑身高热,靠着墙角缩着,他只能盼望这户人家不要把他赶走,等他躲过这场大雨再说。他生了重病,如果再淋雨,多半性命不保。   雨下得越来越大,即便他躲在廊檐,雨丝也不停地飘到了脸上。他迫不得已,又往身后挪了一些。不料身后就是门板,这一靠,便靠得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屋子里的人要来开门。   年轻乞丐一阵紧张,挣扎着想要起来,至少在主人开门之前躲起来,却因身体的病痛而无法起身,在门被打开时,他甚至险些跌进屋子里。   里面的人抢先一步搀扶住了他,竟然没有嫌弃他身上的恶臭而把他推出门去,反而温言道:「兄弟,要不要进来避一避雨,喝口热汤?」   他这几天热汤喝得多了,喝得一肚子都是清汤寡水,对热汤全无兴趣,但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农户人家里能提供给一个乞丐的,就只有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可以避雨,若是再淋一场雨,恐怕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对主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主人将他扶进屋子里坐下,转身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那主人却不急着到厨房去弄食物,先找了块干净的汗巾给他擦身上的雨水。   他接过了汗巾,发现几乎是新的,便有些犹疑不决。此时他脸上都是泥污,这一擦下去,怕是要糟蹋这块帕子。   那主人却以为他无力动弹,索性拿了帕子,给他拭去了污迹。   青年乞丐起初十分尴尬,但看他神情专注而温柔,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却有一种特有的内敛沉静,让人一见就十分安心。   「这不是挺俊俏的一个儿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语气温和地问。   「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对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在说谎。过了一会儿便说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敝姓张,张茗阳,你叫我张大哥就可以。」   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多谢张大哥。」   重病让他浑身无力,只等了片刻就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嘴唇有些湿润,鼻端闻到一股浓厚的香味,疲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张茗阳端着一碗杂菇鸡丝粥在喂他。   那粥很黏稠柔软,却又粒粒分明,鸡丝和杂菇的香味几乎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他就着张茗阳的手,狼吞虎咽地喝下了一大碗,才发现自己不太斯文,难为情地笑了笑:「抱歉,我有点饿。」   这是鸡肉的味道,他是绝不会认错的。鸡是一户农家极为重要的财产,轻易不会宰杀,张茗阳居然为了他,把用来下蛋的鸡杀了。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流浪了这么多天,终于吃了一顿好的,可也吃得太好了,这个人情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得起。   张茗阳的语气倒是十分自然:「没事,锅里还有,能吃就多吃些,对你的病有好处。我叫了大夫来给你看了,大夫说,你身上都是外伤,人又年轻力壮,慢慢调养一、两个月就没事了。」   调养一个月,他哪有这个钱。他心中苦笑,发现对方应该是请过了大夫,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擦洗干净,敷了一层药粉,就连身上的衣裳都已从头到脚换了一遍。   「张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来世必当结草衔环……」   「很不必的。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张大哥。待我伤好以后,就给大哥做工,签卖身契也可以。」他来历不明,可张茗阳却如此信得过他,还给他请了大夫,不知费了多少银两。他投桃报李,卖身予他也是寻常。他虽然不懂怎么下地干活,可不是不能吃苦,跟着做事还是可以的。   张茗阳听他一说,目光中有些讶异,随后莞尔一笑:「不用。我一个人独居,就缺一个说话的人,小兄弟能留下来陪我,这就已经很好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正大光明,可是这年轻人却极为聪慧,再加上落魄他乡,让他把别人的话都多想几遍,「一个人独居」、「留下来陪我」,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莫非这人爱的是男风?   张茗阳原本没察觉自己说话有问题,可是接触到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眼去,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可是正常人都是不会想歪的吧?这位小兄弟难道有龙阳之好?   张茗阳只怕越描越黑,忙道:「我煎了药,饭后喝的,现在正好到时间,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看到张茗阳的耳朵都红了,他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等到张茗阳把药端来,却只把药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不肯喂他了。   他艰难地伸出手去,像要努力够那碗药,却怎么也够不着。   张茗阳终究还是看不过眼,赶快把药碗端起来,用汤匙给他喂药。   那药苦得要死,可他却不想加快这个过程,故作艰难地吞咽。   果然看到张茗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总算喝完了药,他抿了抿唇,说道:「我和张大哥相识的时候身着青衫,以后就叫阿青。我没有姓,随张大哥一个姓好了。好像记得,以前在家里排行也是第二。」   张二郎阿青?这名字可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可他竟愿意和他做兄弟,看来并不十分排斥他,张茗阳又不禁有些暗暗欢喜,暗觉自己这想法太危险了,他忙道:「等阿青兄弟恢复记忆,这姓还是要改回来才行。」   阿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问道:「张大哥的大名,是名扬四海的名扬么?」   「不是……」   「那张大哥写给我看看?」阿青伸出了手掌。   张茗阳犹豫一下,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居然还识字。阿青对他越发地欣赏了,看着他一笔一划写完后,赞道:「这名字真是生得极美。」   名字还能生得好看?张茗阳有点无言,对方的态度比自己更加光风霁月,他便只当对方是真心称赞,含糊地谦虚了一句,一边收拾碗筷,问道:「刚才那药是不是太苦了,要不要调一碗蜜水?」   阿青苦笑道:「不敢再喝水了,倒是想上茅厕。」   他艰难缓慢地起身,张茗阳便抢先一步扶住了他。   两人肌肤相亲,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硬了一下。   张茗阳却不敢松手,忙道:「茅厕有点远,我扶你去吧。」   「谢谢大哥。」阿青满含感激地道。   被对方看过自己浑身长满脓疮,恶臭不堪的样子,甚至可能对方亲手给他换洗过,阿青初时会感到尴尬,此时已变得十分自然。他是念头通达的人,既然最差的一面都被看了去,而且对方并不嫌弃,那么,其他的都是更好的一面了。   因阿青行动十分不便,张茗阳几乎是将他全身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倒不如把整个人抱过去还快些。两个人累得最后都是一身汗。   看到张茗阳面庞上隐约的红晕,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阿青便不由得生出无限欢喜,他原以为,张茗阳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对张茗阳来说,自己却是个霉星,一来就让他破财。   现在看起来,张茗阳也似乎并不讨厌他。   「辛苦大哥了,小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他尽量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   张茗阳正低头给他系腰带,闻言道:「辛苦什么,能够照顾你,大哥也很高兴。」   阿青当他说的是客气话,并不在意。   看这个宅子也是寻常,是用土垒的,房前种着两、三亩地的青菜,屋后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干柴,猪圈旁边的鸡笼里只有四、五只鸡,鸭子倒是挺多,养着一群。   阿青还是懂一点的,鸭子比较多,那是因为鸭子每天早上出去觅食,傍晚排队自行回来,只要喂很少的一点加餐就可以了,鸡要是想要它下蛋,是必须喂一些粮食的,所下的蛋未必能补贴喂鸡的粮食,所以农家养鸡,多半是为了换换口味,或者给孕妇老人孩子增加营养,并不会多养,鸡蛋有多生的,还会拿出去卖掉。   总共就这四、五只鸡,为了阿青就杀掉一只。虽然他现在只是吃了点鸡丝,可是想到都感觉罪恶。   以后要努力帮大哥干活,努力挣钱才是。   他身体虚弱,回到床上就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却是到了晚上。他在床上躺着,张茗阳却是躺在一张长椅上睡着。   阿青朝窗外看了一眼,方圆十里以内,一片漆黑,就他们家点着油灯。   张茗阳见他醒了,便拿了水给他喝,他只道自己误了饭点,定是没有晚饭吃了,却见张茗阳去了厨房,端了一大碗炖鸡肉出来,还有一碟蒜蓉炒青菜,一大碗白米饭。鸡肉里放了党参、红枣、枸杞,汤清色亮,看着便知道极是清补。   现在正是秋后,稻谷刚刚收获过,可是这种吃法,哪里挨得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以前张茗阳是单身汉,或许不担心这一点,可是现在多了他,却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阿青身体恢复了一些,勉强可以自行进食。他拿着筷子,只觉得心情十分沉重,张茗阳道:「是吃不下么?想吃什么,明天我去给你买。」   「不,看着就好吃!」阿青初来乍到,不好多问家里的经济状况,看张茗阳似乎还有余力,可以去外面买别的食物,也就没有多问,低头吃饭。   因阿青许久没有吃一顿好的,张茗阳便不许他多吃,见他吃了两个鸡腿,一个翅膀,便让他停下了。   「想吃过两天我们再杀一只,不要一下子吃伤了。」   阿青有点赧然,放下筷子。他流浪的这些时日,实在没有吃过一顿好吃的东西。   「我会把家里的鸡吃完的……」   「吃完了我们再去买。你是病人,多吃一些有什么打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可是……」   「放心吧,咱们家不缺银子。」   有张茗阳这句话,阿青放心了许多,又道:「大哥,凳子上不舒服,你到床上来睡吧。」   「这床不大,你一个人睡就行。」   「大哥是不把我当兄弟么?」   张茗阳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听了他的话,睡到了阿青身旁。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阿青却觉得,这种情景再自然不过,有心想要做些什么,身子却是十分虚弱,好不容易转过身,却看到张茗阳呼吸徐缓悠长,竟是睡熟了。   阿青却是辗转反侧。虽说这个男子长相平平,却能谜一般地吸引到他,他总觉得他的言谈举止,总有些不同寻常的魅力。好像他给他喂的那碗黑乎乎的不是药,而是迷魂汤。   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张茗阳已经起床很久了,不但喂过了鸡,把鸭子赶了出去,还在外面的井里打好了水。待阿青起床时,张茗阳已烧好了热水,给他洗脸。   阿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让他服侍,自己洗了脸。   「隔壁村子有人杀猪,我去秤几斤肉回来。我吃过了,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我给你端出来。」   张茗阳把早饭放到他床边,便收拾东西出门。   早饭是稀饭,配菜是香葱煎蛋,凉拌小黄瓜,白灼芦笋,还有一个已经切成两半,油汪汪红润润的咸鸭蛋。油脂比鸡蛋还贵,寻常人家里生病的人,每顿多吃一个水煮蛋都是奢侈,更别提煎蛋了。到底是单身汉不会过日子,还是张茗阳本来就是个富户,攒了不少家底,阿青看不出来。   阿青睡了一个回笼觉醒了,张茗阳还没回来。   他有点失落,艰难地起身下床,茫然四顾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支竹杖,长度和粗细正好可以用来充当拐杖。   昨天晚上这支竹杖还没出现。   虽然竹杖用不了多久,底部就会受不住支撑而开裂,但那个时候,他的病多半就已经痊愈了。   他撑着竹杖出门,发现外面的廊檐下摆了几张高度不同的椅子,正适合他用各种姿势坐着。   昨天下的雨很大,到下午还没见晴。可知张茗阳是冒着雨给他去请的大夫。   阿青看着地里整整齐齐的菜,经了雨以后碧绿如玉,并且一棵杂草也没有,看着很是喜人。他依稀能想到,种菜的人是多么地认真,并且对生活满怀激情和热爱。他的心也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或许是邻村有点远,张茗阳到了午后才回到家,他手里拎着几斤肉,一扇排骨,兴冲冲地往家里走。   他随意一望,正看到阿青懒洋洋地在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着他的灰布衣裳,但他的俊美风流,却是难以遮挡地从他披散的长发,从他白皙的指尖,从他慵懒的姿势中流露出来。   完全看不出,这居然是昨天那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张茗阳的脚步停了停。   住在附近的村人已看到他回来,遥遥地向他打招呼:「张官人,赶集回来呢?」   张茗阳答应着:「家里来客人了,买点东西。敏叔,晚上来家里喝酒吧?」   那人道:「不用了,家里还有菜。」   阿青原本是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遥声问答,睁开了眼睛。   这个村庄太大了,并且十分空旷,远近只有几户农家零散地住着,若是每次说话都要走近,可够累的,所以庄子里的人都有点大嗓门。   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问道:「是不是饿了?做别的菜来不及,我做豌豆杂酱面吧。」   阿青刚醒,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饿,看着张茗阳手里拎的肉:「排骨那么贵,怎么买那么多?」   张茗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猜测阿青应该出身富贵,后来家里遭了难,落魄了,所以身上既有贵气,有时候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和城里不一样,村子里的排骨其实比肉还便宜一点,因为骨头不能吃,村民们觉得不划算。你呢?你是愿意吃肉还是吃排骨?」   阿青咽了咽口水。他记得排骨清甜的味道,当然,肉的饱满口感也同样诱人。「可也不能买这么多,太费钱了。」   「钱的事不要担心,整个田庄都是我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张茗阳起初不想提,恐怕会刺激家道中落的阿青,可是看到阿青这么用心的给他省钱,他便不得不提,又道,「下一次杀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不算多秤。你身体还没恢复,取两根排骨用姜酒腌了,我们今天晚上炖山药吃,另一部分用糖和酱油腌着,吊在井里,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开油锅,炸着吃。」   「好。」想起油炸排骨的酥香味道,阿青不由得舔了舔唇。排骨裹上酥皮,炸出来金黄灿烂,松脆无比,可以趁热吃一顿,放一段时间软了,还能再做糖醋,做红烧,怎么都好。这么多排骨,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一个肥年了,却只是他们平常的饭食。   他有点懵,又问道:「既然这一整片农庄都是大哥的,为什么大哥还亲自种菜?」   这一片得多少地?几百亩?还是几千亩?阿青没有算,看张茗阳一身短打,卷了裤脚,穿着草鞋,和一般农家子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自己亲自下地,挑粪浇水……   普通田庄的庄主一般是怎么过日子?大多是修一座大宅子,再养上一群娇妻美婢,出门带着一群家奴,前呼后拥。这么一比,张茗阳的行为简直是令人费解。   难怪那位大叔叫张茗阳做「张官人」,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   「种菜挺有趣的,看着这些菜长大,心情就很好,还可以吃。」   他为人厚道,乐善好施,别人都争着租他的地来种。每年的租子都够他成家立业了,他却只喜欢住在小房子里。城里虽然有他的宅邸,他却几乎不去那边。   原来张茗阳种菜像种花一样只为了欣赏,他养鸡鸭也是意思意思而已,并不指着它们生蛋卖钱……   阿青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心里对他的癖好还是难以苟同。可是,如果他不是有这癖好的话,他们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吧。自己推开一户寻常人家的门,可能被赶出去,可能躲了一场雨,最终还是被丢出来。   张茗阳不知道他心情复杂,自行进了厨房煮面。豌杂面里的豌豆是早就炖得软烂的,他只要煮了杂酱和面就可以。杂酱是酱色的肉沫,再配上碧绿的香菜,闻着就奇香无比。   知道张茗阳有偌大的家业,阿青便不再有心理压力,他起初还想着帮张茗阳挑水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可听张茗阳的意思,他最好什么事也别干,省得踩伤了他心爱的菜。   阿青开始过着天天都像过年的生活。他们的花费对于张茗阳庞大的家业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张茗阳有时还能弄点野山参和血燕给阿青炖粥吃,阿青吃得都有点麻木了。   阿青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已是深秋,没过多久,就到了腊月。   张茗阳早早就给阿青置办了几箱衣裳,一箱春秋衣服,其余几箱都是冬衣。除了大毛衣服以外,基本上都是青色和蓝色,搭配着穿,越发显得他皮肤白皙、容貌俊美。   阿青一向来都是张茗阳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穿什么,从不自己提要求,张茗阳的体贴周到也完全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他将养了两个多月,身上的疤痕都结痂脱落了,身体也康复了大半,穿上这些衣裳,活脱脱就是一个王孙公子。张茗阳站在他旁边,就像是一个杂役。   他让张茗阳找裁缝做两身好衣裳来穿,张茗阳做是做了,却说穿着不好下地,最常穿的,仍旧是那一套打杂的衣裳。   阿青只觉得和他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便捡了最朴素的几件青衫来穿。   吃过了腊八粥以后没多久,就到了杀年猪的时候了。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一年到头杀一只,小户人家都是卖一半,自己吃一半。吃的那半放不了,一半做成腊肠晒干,另一半重盐腌着,做成腊肉,和蔬菜们一起炒,且切且吃,足足能吃上半年。大户人家就是先做一次杀猪菜,全家人吃一顿新鲜的,剩下的才腊起来。   张茗阳却极是爽快,杀一头猪,叫整个庄子的佃农都来吃。   他的佃农很多,一头猪也就勉强够吃,不得不另外去别人家里买几十斤。好在到了年节,杀年猪的人家多了起来,倒也不难置办。   大块的猪肉放进咕嘟嘟翻滚着的大骨汤里煮,当猪肉煮好了,便提溜出来,让师傅们用刀切成大薄片,薄得几乎透明,一片片地放进酸菜汤里,和着切成片的血肠一起炖煮。   富户人家在炖煮之前,还会让猪肉过一次油,去一点油味,但这么做,便把新鲜猪肉里的鲜甜味也去掉了。   他们是在村子里炖的,庄户们不怕油腻,便在汤里多放些酸菜,那酸味直接便融化了猪肉的油腻,又极大地把鲜味凸显出来,猪肉与酸菜在这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其实,既然称之为杀猪菜,那么这股鲜肉的甘美则是必不可少的。   阿青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袄,捧着碗,坐在一群人中间吃着,蓦然看去,和寻常人也似乎没什么不同了,完全看不出他的玉树临风来。   张茗阳忙着招呼客人,他便低头猛吃。   他的食量比起刚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吃得尤其多,旁边便有佃农的农妇和婆子们对他指指点点:「快看,他真能吃!这该是第四大碗了吧!」   「别指,那是张官人家里住着的客人。」   「他长得虽然好看,可是吃得也忒多了些,听说好像啥活也不会,张官人不赶他走吗?」   「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张官人虽然不嫌他,可要是等张官人成了亲,张太太肯定要赶他走的。」   「张官人都二十好几了吧,还不成亲吗?」   「不知道,听说镇上的刘员外想把闺女嫁给他,他没答应。」   「想嫁给他的多了吧?一嫁进来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谁不想嫁。要是张官人愿意,咱们庄里想嫁的就有十七、八个,哪里轮得到外村人。」   ……   提到阿青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毕竟这是闲话,可提到张官人,他们个个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没过多久,有人便开始打趣张茗阳和另一个佃农的女儿。   那女儿鹅蛋脸,梳着两个粗辫子,十分大方爽朗,被取笑也只是羞红了脸,并不恼怒,显然是早就心仪张茗阳的。若是张茗阳不拒绝,或许便有媒婆过些日子来登门了。虽说身分不匹配,可是做小想必也是愿意的。   阿青在旁边看得面色十分难看,只觉得这碗杀猪菜越吃越酸,酸得简直吃不下去。   凭什么啊!明明是他先遇到张大哥的!   他几乎想一碗汤泼过去,还没等他动手,张茗阳便起身道:「大家不要取笑,王姑娘的闺誉要紧,万一影响她以后议亲,便是我的过错了。」   他这话便是婉转地拒绝了,那姑娘登时脸色有些发白,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拉着阿青的手站起来:「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叫阿青,大家都来见见吧,以后他就在庄子里长住了。」   阿青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依言还是抱了抱拳,说了几句场面话。   像这种村宴,吃完饭以后,自有村厨来收拾,主人家只需要给银子就好。   宴席散去后,阿青与张茗阳回到屋子里,阿青终于忍不住妒意,开口道:「王姑娘挺好看的,娶回来暖脚也不错,你为什么不要?」   张茗阳认真地问:「我的脚到后半夜是不是很冷?」   阿青一愣:「没有。」   张茗阳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我睡相不好,胡乱蹬腿,冻到了你。等开了春,我就请人在宅子旁边修一个新房子,给你住。阿青长大了,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阿青冷笑一声:「你不成亲,为什么偏要我成亲?像你这样的身家,娶个十七、八个都容易吧?」   张茗阳目光闪动,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我不想养别人,就想养你。」   阿青「啊」了一声,原本还想逼出张茗阳的心意,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吐露出来,还这么直白。   「你……」   张茗阳道:「以后阿青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做,给我养就行。要是战乱了,洪灾了,过不下去了,我种地打工,也会尽量让你过着和现在一样的日子。」   阿青有些怔住了:「那我要成亲呢?」   张茗阳的目光登时有些黯淡,除此以外,神情仍然十分平静:「如果阿青要成亲,我们就不能住在一起了,到时大哥给阿青分一半的地,阿青有了当家的媳妇,就不需要大哥横插一手了。」   阿青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抽,连忙拉住了他的手:「阿青不想成亲,阿青只想和大哥永远在一起。」   张茗阳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一直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对彼此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但没有把握阿青是怎么想的。毕竟天底下大部分人,想的和做的相差甚远。他原本想再过几年,阿青如果没成亲,就问问他的打算,可没想到,这个年都还没过,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阿青见他仍然淡定得不行,只是刚才的一颤,稍稍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暗笑自己年轻没有定力,凑过去吻了他一下,直到感觉得到怀中的人轻微的挣扎,他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开春也不用建什么屋子,现在这么住着就足够了。」阿青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像张茗阳这么淡定,刚才那一会儿,他可够紧张的,他担心张茗阳学那些老古板一样,非逼着他成亲,才算是完成人生大事。   「可惜了那碗汤,我还没吃完呢。」本来打算吃个七、八碗的,才吃到一半就被一群嘴碎的人气得完全吃不下去,现在想起来,又似乎有些生气了。   听着阿青的抱怨,张茗阳亦是觉得好笑:「咱们家不是还有一头猪吗?明天再杀就是了。」   「为了吃一次杀猪菜就再杀一头猪,还要再请那帮嘴碎的人,可真够糟蹋的。」阿青听着都觉得心疼。   「这次我们不请客了,和别人家一样,卖一半,吃不了的就做腊肠腊肉,你还没吃过腊排骨吧?排骨套在粉肠里腊干,里面还能保持排骨的滋味,吃起来很不错。」   阿青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坐不住了,轻叹道:「排骨怎么做都好吃。」他不太喜欢吃腊肉,总觉得腊肉除了炒蒜苔以外,简直就是个邪恶的存在,炒啥啥难吃,可是腊肠却不同,想必也有肠衣的腊排骨也是极好吃的。   张茗阳不由得失笑,他的手轻轻搭在阿青的胳膊上,两人像是在把臂闲谈,这种关系似乎和人家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仍然记得,刚才阿青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的感觉,既柔软,又有点荡气回肠,让他禁不住不断地去回想。   眼看时间不早,张茗阳便烧了热水,给两人洗过了脚。   他倒了洗脚水回来,便被阿青拉进了被子里。   炕上热乎乎的,阿青的皮肤也像是热得滚烫。   两人颤抖的唇相接时,张茗阳便觉得最后的理智消失,被阿青带入了欲望的深海之中。   他一直以为,只要养着阿青,对自己来说就是极大的满足,可没想到,阿青有本事可以让他达到欲望之巅。   这个年过得火热而又甜蜜。   阿青听到张茗阳严肃的申明要养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不安,他还以为张大哥霸道宣布过后,就要对自己的后庭下手,却没想到,张大哥在床上仍旧是十分温柔,肯接纳他的一切。   阿青也发现了,张大哥根本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就是想要阿青什么也不干,不用他做农活,也不用他做饭洗衣服,只负责吃香喝辣就好了。   阿青起初也曾抗议过,可是确实没有张茗阳做得又快又好,便只好放弃了。   他闲极无聊便到河里钓鱼。河里的鱼虾一般不值钱,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来钓。   奇怪的是,他用一样的钓钩,偏偏就不如别人钓得多。一怒之下,他把钓竿倒过来,硬是戳死了一条。   他忽地灵机一动,把张茗阳烧灶用的火钳拿了,到河滩浅水处戳死了一大堆,捡了回去。   鱼拿回去以后,他用了调料腌制,待鱼身上的水干了以后,再裹了一层薄薄的面粉油炸。他听说别人家里做鱼都是舍不得油,而是放点盐水煮,想想都知道有多难吃。有时鱼太多了,他和张茗阳一时吃不完,第二天便把油炸小鱼拿去送给一起钓鱼的孩子们。   那些孩子吃了炸鱼,都觉得十分好吃。有人舍不得吃,偷偷留下一半带回家,阿青也不在意。   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和他一起钓鱼的孩子们越来越少了,一问才知道,别人都在背地里叫他「败家的小白脸」,不让自家的孩子跟他玩,被他带坏。最重要的是,吃鱼虽然是好事,可是鱼也太下饭了,家里的饭都因为多了一道鱼而多吃掉了许多。   阿青虽说是个洒脱的人,可是无缘无故被人这么说,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愤懑。   大半夜一直睡不着,张茗阳抚摸他的背,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说了出来。   张茗阳却是不以为然:「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阿青怒气上涌,竟然气得眼前一黑。   不省人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他话还没说完呢!   醒过来时,这股气愤还萦绕不去,却见四周大殿灯火通明,青色游龙纹的幔帐随风轻轻扬起,阿青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只是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天还没有亮,而张茗阳正躺在自己身边熟睡。   这个梦作完非常的饿,此时却是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香。   这缕清香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奇异的是,这种香味他竟然从来没闻过。   他一起身,便惊动了身旁的张茗阳,张茗阳还似乎有些朦胧,拉着他的衣裳,含糊不清地道:「阿青,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张茗阳一唤,他便知道了,和心上人作了同一个梦。   青龙主没有回答,想到梦中那个生病流浪的乞丐竟是自己,他简直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作了这样的一个梦。但既然张茗阳也作了同一个梦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这是张茗阳的梦,而自己只是受到冥冥之中的感应,进入了他的梦里。   或许是因为张茗阳身为堂堂一介掌门,却不得不委身于自己,成为自己的附庸,在龙宫岛过着并不算畅快的日子,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梦中见到自己,便无论如何都要养着自己了。最好自己孤苦无依,居无定所,万事都需要依赖他。   他在梦中,只觉得张茗阳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妥,醒过来才发觉十分好玩有趣,没想到张大哥的内心深处居然是这么想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对着一碗鸡汤感激涕零,认为那是世上最好的一碗汤。   张茗阳发现对方没有答应,心下奇怪,一转头,却见青龙主并非布衣粗服的模样,而是披着龙纹青裳,正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发笑。   他刚要开口,却见四周景物有些陌生,定下心神,才知道自己只不过作了一个梦而已。他不觉有些惘然,只觉得这个梦既荒谬又真实,不由慨然叹息。   梦中的田园生活虽说不如眼下当龙后这般一呼百应,却让他留恋不已。   青龙主拉着他的手道:「张大哥,你再睡会儿吧。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早上既然吃腻了大鱼大肉,就要些清粥小菜也是无妨的。」   龙主龙后的衣食都是精致异常,早上的点心都至少十几样,少有清粥小菜。   张茗阳听他这话说得有些离奇,反倒是睡不着了,完全醒了过来,看到青龙主笑得越发古怪,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青龙主微微一笑:「无事,等过些日子,我们就去中原长住一段时间吧。」   在龙宫岛龙后不能逾矩,可到了中原却无妨,到时尽管随他心意一些就好了。   青龙主看到张茗阳一脸困惑,却仍然十分镇定的模样,不由爱得不行。   在梦中虽然做得十分激情,可还是少了许多真实感,此时人就在自己枕边,青龙主登时觉得口腹之欲也没那么重要了,倒是下半身的欲望急需解决。   「既然我们都难得地起那么一个大早,就不要耽误时间,做一次吧。」青龙主抱住他,低头就是一记长吻。   「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上床?对于龙主的癖好,张茗阳都有些无奈了。   「不行了,这次得好好做一回!」青龙主已经开始剥开他的衣裳。   说得好像哪次没有好好做似的,其实每次都像要做个够本。不过,张茗阳也隐约能明白青龙主的想法。像他们做龙主的,极大部分都是贪欢享乐,早早夭亡,传说中极少的一部分却能特别长寿。但传说只是传说,绝大部分的先例都证明了「龙主都是死得早的」这一事实。   张茗阳轻叹一声,在青龙主再次亲吻自己时,没再拒绝他。   「好哥哥,你果然对我最好。」青龙主舔了舔他的唇瓣,有些意犹未尽,又立刻吻得更深。   他是乐意被张茗阳宠着的,这种被宠爱的滋味还不错,可是在自己有权有势的时候,无妨多纵容对方一些。   他心里甜滋滋的,亲吻之时,更觉得如蜜糖一般,实在是比往日更加甘美。   张茗阳倒是觉得他今天特别拖拖拉拉的,欢爱一场而已,硬是弄得不干脆,倒让他有些急躁起来,不得不抱紧了青龙主。   青龙主见他如此,心领神会,越发地热情起来。   他做了一轮,只觉得意犹未尽,可腹中实在是饿了,于是让人传了早膳,和张茗阳在床上用了,还想和张茗阳玩一场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可被张掌门断然拒绝。   耳鬓厮磨,没多大会儿就发现快要将近午时。他们这群龙主没一个能早起的,所以一般都约到午时以后。   青龙主原想再和张茗阳亲热一次,可发现时间要来不及,自己此去也是要迟了,只好暂时放弃,让人准备船只,随后与张茗阳穿了衣裳。   《完》 第3章 玄龙后偷情记   「三阶弟子水霖已在殿外等候,龙后什么时候宣他进殿?」   墨寒正一手支颐,昏昏欲睡,闻言清醒了一些。这才想起,玄龙岛上的墨蛟和玄蛟的位子欠缺好久了,公务多得做不完,他便有意从稍低阶的弟子中选一些年轻有为的。他早些时候就看过了名册,又淘汰过一批,千挑万选以后,发现在二十岁以下的弟子当中,这个名唤水霖的弟子的确十分出众。   他武功高,又勤奋,在感情的处理上游刃有余,并不为儿女私情所困。先后也有交往过的男女,但都处理得很完善。可见他魅力是有,并且拿得起放得下。这也是墨寒赞赏的一点,做事就是做事,不能因为别的事情把工作耽误了。   一定要说有哪里不足的话,也就是这个弟子相貌平平无奇,要通过升龙会成为十二紫蛟之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公务太多了,玄龙主又一直外出,不在岛上,这么多公务堆积着,忙得墨寒焦头烂额,刚才都不小心睡着了,他只能找个帮手,最好以后能做紫蛟的。   「嗯,你叫他进来吧,不要让他久等,外面太冷了。」   「是。」那弟子应声退了出去。   没过多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墨寒行了一礼:「见过龙后。」   「免礼。」墨寒看见他果然长得很是寻常,却难得的没有一丝自卑之色,不由得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和我不用那么客气。过来坐吧。」   「是。」   「你来看看,这份公文说点什么。」墨寒把一份公文给他,上面写的墨寒早就看过了,是中原蟒部的一个一阶弟子写来的,写的是朝廷缉捕甚严,今年的任务又完不成了。   水霖迅速看了一遍,斟酌地道:「这位大人可能是想不干了,脱离龙宫岛。他是一阶弟子,在龙宫岛却名声不显,可见并不是年纪轻、容貌好的顶尖弟子。想必是年纪大了,又攒下了一笔巨财,这是要给自己以后积德了。」   墨寒点了点头,露出赞赏之色,他是正要让人去查这名弟子的手脚的,看他是否贪墨。   随后,他又给了他另一份,这份却是一个二阶弟子写的,保证自己定然能抓捕到逃奴。   水霖看了看,道:「这位大人怕是觉得自己官职不够,想要往上升一升。」   墨寒点了点头,又道:「他刑虐过严,手底下死了不少人,和岛上的宗旨不同,不能再升了。」   「那就给他找点麻烦?」   墨寒微笑起来,以前他也有考校过别的弟子,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把公文念一遍,聪慧点的,便把这佶屈聱牙的公文解释给他听,像水霖这般聪慧敏捷的,完全不像是前两年刚上岛的。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小人一定用心伺候龙后。」   墨寒摇了摇头:「我身边不需要人服侍了。我将你破格提升为一阶弟子,让人给你安排新的住处,以后每天到大殿来,我有事让你去做。」   水霖脸上竟然露出了十分失望之色:「真的不再需要人了么?小人什么都可以做的。」   墨寒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数的惆怅,愕然看向了他,却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竟似深藏着难言的火热。   他的心怦然一跳,不由得伸手握紧了椅子扶手,冷声道:「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退下吧。」   水霖应了一声,极为缓慢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水霖停住脚步,一脸希冀地看向他。   墨寒面无表情地道:「记得去领你的新号牌,明天早上卯时三刻到这里,不要迟到。」   「是。」   等到确定水霖离开,墨寒才松了一口气。   他自幼就长在玄龙岛上,二十岁嫁给了老玄龙主。老玄龙主性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和他年纪相差挺大,好在老玄龙主不经常在岛上,常年云游四海,只有到中秋时才会回一趟龙宫岛。   他相貌生得极好,从小就是被当玄龙后培养的,知道自己的伴侣就是玄龙主,也只能是玄龙主,所以为了避免枉费别人的好感,他向来对人不假辞色。这并不是他的本性,所以通常和人说过话以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僵了。   刚才或许是多笑了几下,所以才给对方错误的暗示吧。   墨寒揉了揉脸,有些疲惫。就算是他多笑了几下,可他毕竟是成了亲的,是个有伴侣的人,他的伴侣还是一岛之尊,生杀予夺,难道这个水霖就不怕死吗?   多半他只是一时迷惑,等他今天晚上想过一回,明天早上必定就清醒了。到时势必要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只要假装根本没有这回事就好。   他心里平静了些,起身穿了貂裘,打起伞,向大殿外走去。   虽然他的身分是龙后,可是玄龙主不在家,他不需要一直待在玄龙宫中,所以更喜欢留在自己还未成亲前的居处。那里离寝殿甚远,需要走一段路。   玄龙岛上十分寒冷,只是初冬,就要下雪了。   墨寒怕那水霖的衣裳不对,还去问了一回,知道对方已经领了一阶弟子的冬衣,才放心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次日,墨寒去寝宫的时候,发现水霖早早就到了,还帮他整理了桌子,研好了一池墨,并泡好了茶。   墨寒看他神情并无异色,便将自己所知一一教他,中午与他一同用了膳。   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   墨寒不由心安,只当昨天那件事过去了,神态举止这才轻松了些,闲谈时对他说道:「泡茶研墨这些小事,是低阶弟子做的,以后你吩咐别人做就行了。」   水霖却是认真地道:「磨墨是我的兴趣所在,虽然墨块又冷又硬,可是我轻轻呵开了他,温暖了他,用水滴石穿的功夫琢磨他,他便能融化在我的掌心下了,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寒冷。」   墨寒心口怦怦乱跳,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水霖轻轻道:「龙后不要担心,附近没有其他人,我早就让他们退下了。」   墨寒从未被人这么挑逗过,更何况这人是他第一眼见了便极为欣赏的,他还不知廉耻地在这人面前笑了好几次。   墨寒只觉得掌心尽是冷汗,听他说附近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刚才那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到,报到龙主面前,不单你是一个死罪,连我也难免要受责罚。原以为你是一个稳重的人,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满嘴油滑的性子,你……」   他犹豫半天,仍然没忍心叫人治他的罪。   水霖不想他左右为难,忙道:「龙后既然不喜欢,以后那些话,我不说就是了。」   墨寒的心情略为平复了一些,知道今天已然无心做事,于是让水霖退下,他呆坐在那里半晌,竟觉浑身乏力,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神智,唤了人来,去把水霖的旧事再彻底调查一番。   没多久,就有水霖以前的上司前来回话。墨寒不动声色地问了问,发现水霖上岛后,和别的弟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荒淫的龙宫岛上,他竟然只有过三个伴侣,而且每次都坚持不到十天。据他的伴侣所说,水霖一开始就告诉对方,只和对方相处一个月,并且在相处的过程中希望对方最好不要说话。   谁能忍受这种奇怪的要求,就算看在他绝世才华的分上,也没人能憋住一天不说几句话的。   这种古怪的要求,让墨寒到底起了疑心,设法悄悄和这三人见了一面,发现这三人样貌和举止都有些让他好生熟悉。琢磨了好半晌,墨寒才反应过来,他们让自己熟悉的地方,正是和自己相像之处!   由于玄龙主无心理事,墨寒经常出现在众弟子面前,水霖或许早就在别处见过他。水霖和第一个伴侣在一起的时间,正是他上岛不久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历经了三次短暂感情,当他和最后一个伴侣分手后,就投入了琴棋书画的热情当中去,以期在升龙会中展露头角,果然一飞冲天,没用两、三年就升到了三阶弟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水霖开始是想用那三人来做自己的替身,可是终究不能够,这才决定放弃,宁可花费更多的功夫,经历升龙会,一步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于是,第一次面对面地相见,水霖就忍不住提出,想要随侍在他身侧。可墨寒身边服侍的人已经很多了,他并不想要作践水霖,以致于没让水霖得逞。并且,墨寒十分敏感地从水霖神色当中,窥出了一二,却还没真正起了警惕之心。结果,水霖再次没忍住,含蓄地向他表白。   墨寒开始让人去查他的过往,无非是想知道,他和别人相处时是否也是这么孟浪,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对他的看法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个人以后不能再用,如今调查得到的事实证明了,水霖并非是一个浮华无行的登徒子,但自己却是无意中做了一个薄情人。   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将他治罪,可也不敢将他召来做事了。看到他出现在大殿外面,便找了借口,让他去做别的事情,减少和他见面的机会。   他对水霖的确是很有好感,可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他早早就嫁给了玄龙主为后,再也不能起别的心思,从今往后,只有当断则断,再也不能与他相见。   因不让水霖来了,所有的公文就只能全部由墨寒一人来看,无人可以分担,墨寒又恢复了原先的忙碌,实在累得不行,只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让弟子们念给他听,有时候还会因为想起水霖而心不在焉,竟还不如原来的速度,导致每天回到住处都很晚了。   这天日暮,墨寒踏着厚厚的雪回来,忽地看到有一个黑衣弟子站在自己家门外,肩膀上和头发上,都积了一层雪花,显然已是等待多时。   墨寒吃了一惊,走上前去,却发现这人正是水霖。看到自己前来,水霖的双目之中发出了热切的神采。他相貌本来平凡,可是这瞬间的神采竟让他整个人都不可逼视。   「龙后!」   墨寒听着他清朗深情的嗓音,只觉得心脏被什么击中,不由得闭了闭眼,对跟随自己的小厮道:「这位大人淋了雪,你们赶紧去煎碗姜汤,再备些热汤饭上来。快去!」   将弟子们逐退以后,墨寒仍站在原处看着他,目光似有憎恨,却又有沉溺和无助。   水霖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多谢龙后关怀,弟子感激万分。」   他生疏有礼的态度,并不能让墨寒平静,他低声道:「你穿得这么少,是故意在使苦肉计吗?」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玄色黑裳,系着一根腰带,那腰带将他的腰身缠得极为劲瘦,可是冷风吹着他的衣袂,肩膀上的雪化了一半,不知是多么的寒冷刺骨。   水霖却是一笑,声音几不可闻,在他耳边道:「小寒,你查过我了,对吗?所以才会对我心软。不然早就让我滚了。」   墨寒定定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会去查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如果我安排好,我绝不会试图找别人来替代你,这根本就是徒劳不是么?更何况,在你面前,还是感情空白的人更有分量吧?」   「不,无论是谁,我都会劝他最好放弃。」   「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一个了断,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就把我杀了吧。可你要是让我活下去,却又不许我接近你,我办不到!」   听着水霖干脆的话,墨寒百感交集,颤声道:「可我已经和玄龙主成亲了!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我要一辈子敬重他、爱他,你这又是何必!」   水霖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要爱他?他根本对你不屑一顾!一年到头只回来一次的人,他把你置于何地?有考虑过你这个龙后的感受吗?」   墨寒摇头:「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很少离开玄龙岛,向来以玄龙主为天,玄龙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反驳过,这次从水霖的口中听到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惶惑。   水霖靠近了他,忽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唇间碰触到的柔软让墨寒浑身一颤,连忙将他推开,脸色变得比水霖这个被冻了大半天的人还白。   水霖凝视着他,轻轻问道:「我吻了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开心了。   墨寒本该喜悦到极点,却是怔怔落下泪来。   「别哭,这么多人倾慕的龙后,要是哭了,不知有多少弟子难过呢。」水霖想要牵一牵他的手,顾及到附近可能有旁人,只好勉强忍住。亲吻只是片刻,若是牵了他的手,便要舍不得放开了,难免被人看到。   墨寒也知道,家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他是有些粗心大意了。   水霖这个登徒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却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两人都要不好了。   他对水霖道:「风大雪急,请水公子到寒舍稍坐,喝些姜汤,避一避雪。」   水霖听到他邀请,心中大喜,便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墨寒是心软之人。能与他入室交谈,自然所知更多,就算回去得风寒急病死了,也是值了。   「多谢龙后。」他抱拳行了一礼。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甚远地进了门。   墨寒便让小厮送上了姜汤和茶饭。   他在大殿处理公务,赶着回来,所以没在寝宫中吃,现在过了时间,没什么食欲,看着水霖吃得香甜,他便随意用了一些。   水霖看他放下筷子,自己便也放了,喝了一口水,才道:「龙后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宫中的事务繁忙?明日是否需要弟子效劳?」   墨寒看了陪侍在一旁的几个小厮一眼,和缓地道:「我忙得过来,不需要水公子操心了。」   水霖却不肯放过他,笑了笑道:「龙后确定吗?」   墨寒听得他语带威胁,心念急转,水霖却忽然从桌子下方,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   他原本以为水霖只是情之所钟,握一握就会松开,谁知水霖像是摸上了瘾,还用指尖轻轻挠了他的掌心。他奋力挣脱,却被水霖更紧地抓住了,不由惊骇欲绝,几乎要站起身来。   水霖却抢先开口:「如果龙后没什么事情的话,明天能不能早些回来?弟子有要事要向龙后禀报。」   「哦?有什么话不能今天说,非要明天说不可?」   水霖故作沉吟:「是前次龙后吩咐弟子办的要事,请龙后附耳过来。」   墨寒瞪视了他半晌,若自己不听,只怕水霖要说些更亲热的事,若是与他凑得近了,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借机毁坏他名节,踌躇再三,终于还是让小厮们都退了下去。   水霖看到客厅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对着墨寒得意地一笑,显出了一丝狡狯。   墨寒又恨又怨,恨他明明长得寻常,却又这般地招人,怨的却是自己,这般按捺不住,恶狠狠地问道:「水公子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水霖并不在意他的冷漠,坐得近了一些,小声道:「寒儿,我有礼物要送你。」   「什么?」墨寒呆了一呆,一时忘记斥责他,不要坐得这样近。   水霖便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放到桌上:「你看。」   「看什么?这不是乌龟么?」   身为龙后,不知道多少人奉承,他什么礼物没见过,基本上都是金银珠宝,即使是活物,也是珍禽异兽,少有人送这么一样寻常的玩意。   「这乌龟可和别的乌龟不同,是我从寒潭里得的,耐冷,可以养在玄龙岛上,你每天喂它一点碎肉就行了,不会死。」水霖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心善的人,若是送别的给你,养死了你又难过,送它就最好了。这样你可以每天养着它,看到它,就能想到我了。」   墨寒低声道:「我想你做什么,你和它长得又不像。」   水霖笑了起来:「是呢,我和它不像,和它像的是你,戳一下就缩起来,怎么也不肯见人。」   墨寒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水霖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半晌才凄然道:「寒儿,你真的要我走吗?」   「你走吧,我不想对他不忠……」   「他他他!你怎么满脑子都是他!」水霖恼怒起来,看到他闷声不吭,忽地捏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舌尖疯狂地启开他的唇瓣,蹂躏他口中的每一寸地方。   墨寒受不了这么激烈的亲吻,喘息越来越急,竭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终于分开时,水霖却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寒儿,我知道,你嫁给那个老匹夫,绝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心里一定对我有感觉,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墨寒颤声道:「走不了的,龙宫岛势力极大,连朝廷都敢硬扛,我们还能走去哪里?」   水霖一听,呆怔半晌,渐渐放松下来:「那就是一个死字了。为了你,我是早就不怕死的,你呢?」   墨寒待要拒绝,却又被水霖轻轻用手按住了唇。「先不要急着拒绝我,等过一个月再回答我,好吗?」   水霖痛苦的表情触动了墨寒,使得墨寒终究没再开口。   随后,水霖狠狠地吻住了他,吻得他神魂尽失的时候,他才开始吻他的下巴,吻他的锁骨。   墨寒被他抱在怀中,本以为那个门外的吻已足够他回味一生,却没想到,水霖还敢做这么疯狂的事。他想对水霖说,蝼蚁尚且偷生,怎么能轻视自己的生命,可是被他紧紧拥抱着,珍惜万分地亲吻,这才感觉自己这二十几年都白活了。   和玄龙主成亲这几年,他连玄龙主的面都见不到几次,现在连玄龙主长什么样他都记不大清了。   「水公子,我们不能这样做,不能的……」他的手足发颤,无法推开水霖,只能哀声请求水霖停止。   「不要叫我水公子,叫我的名字,寒儿。」水霖抱起他,把他放到了一张太师椅上,扯开了他的腰带,衣裳登时敞开了,露出了纤瘦修长的身躯。   「寒儿,你的身体也好美!」水霖吻在了他胸前的凸起上,只觉得一切都很美妙,就是墨寒有点瘦,多半是被那玄龙主折磨的。   「那黑心烂肺的玄龙主是不是克扣你的月钱?怎能让你瘦成这样!」水霖将玄龙主痛骂了一通,这才觉得舒服很多。   「水……水霖。」墨寒低低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只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像是念了千百遍,百转千回地萦绕在自己耳边,让自己心跳加快,却又悲伤难止。   「他待我很好,你不要说他。」   水霖一听,登时有些不悦:「他待你好,怎么可能一年才回来一次?回来还不是看你的,是来过中秋的。过了中秋他就走了,你倒是说说,他就回来两、三天,和他那几个兄弟相聚,用什么时间来抱你?还是说他做得特别快,喝口茶的功夫就完事了?」   「别说了……」   「哼,我看那老匹夫,就是个又快又软的货,见到你这等美色都硬不起来,所以羞愧无地,不敢回玄龙岛!」   被水霖一次又一次地赞美,墨寒忍不住有些迟疑:「我长得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好看!哪都好看!」水霖赞不绝口,几乎将他身体全吻了一遍,就连那里也没放过,羞得墨寒紧紧合拢双腿,却被水霖再次打开。   他进入时十分小心,听到墨寒呻吟便转而去吻他。   「他有没有像我这么对你?」   墨寒摇头。   「那老王八蛋,居然那么粗暴吗?一定是硬不起来,这才在你身上发泄!」   水霖又将玄龙主骂了一通,两人到此时已是热汗淋漓,没什么心思说话了,墨寒只觉得快感逐渐涌上,水霖问他有没有,他便一概回答没有。反正他和玄龙主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他这么回答也没错。   水霖抱着他,在椅子上做了一遍,又在桌子上做了一遍。   这是一间小花厅,是没有床的。墨寒进来时只防备水霖会多想,以为自己给他不恰当的暗示,谁知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要不是椅子上做久了,墨寒感觉自己的腿都要压断了,他们根本想不起来要换地方,结果害得他们做到了深夜,却是连张床都没得。   墨寒双腿打颤,几乎站不稳了,水霖帮他穿好了衣裳,忍不住又吻了吻他,轻声道:「明天让我去宫中吧,我去帮你。」   墨寒摇了摇头,半晌才羞惭地道:「我明天怕是去不了玄龙宫了,只能让人把公文带过来。」   「那我明天再到这里来。」   墨寒迟疑地点了点头。   听到他允诺,水霖更是欢喜,笑道:「本来还想在大殿跟你做几次的,看来暂时是不行了。」   「你……」   「那老混蛋有没有在大殿和你做过?」   「没有。」   「哼,一点情趣都不懂。」水霖冷笑了一声,又道,「正好,我们多在那里做几次,以后那里就都是我们俩的回忆了。」   他们一个是龙后,一个是弟子,能私下相处的地方本来就少,在外面见面就得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水霖在他的住处待几个时辰还好说,但要是过夜,就万万说不过去。   水霖也自知这一次分开,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颇为依依不舍,但想到那禽兽玄龙主没回来,他还有很多机会,才放心了些。   他帮墨寒整好了衣裳,扶着他去休息,才告辞离去。   墨寒会和水霖欢爱,是面对那样的激情不知所措,后来越来越能体会到鱼水交欢的快乐,也就越来越感到绝望。   两人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以后,水霖赤裸着上身,从后面抱着墨寒坐着,轻轻吻他的面颊。   他靠在水霖的怀里,既有着缠绵过后的欢喜,却又有即将来临的紧张担忧。   很快就要到中秋了,意味着玄龙主很快就要回来。他们虽然尽量避开了旁人,但次数太多了,难保每次都没留下蛛丝马迹。   这大半年里,水霖想尽办法地讨好他,在房事上取悦他,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却也让他心中对玄龙主的内疚达到了极致。他无数次想要和水霖分开,却无数次地被水霖拒绝。   「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你的。」他低低地道。   水霖不悦道:「我们一起做的事,怎么能算是你的错?」   「你爱我,为我动情,这不是你的错,但我把持不住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却是我的错。趁着他还没回来,我送你到中原。」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墨寒知道劝他不动,只好放弃,何况以玄龙主的能耐,就是水霖走到了天边,也能将他逮住,到时连死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按捺不住,又亲热了一番,此时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喊:「龙主回来了!」   墨寒心下一沉,怎么这么快?为何没有人告诉他?难道他们的关系败露了?   他环顾了自己的卧室一眼,抓紧了水霖的手,忙道:「快,藏到箱子里!」   他拉着水霖,到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子面前,推开箱子,把里面的衣服都取出来,堆到床上,让水霖藏身在里面。   水霖原本十分不愿,墨寒将这玄龙主的武功夸上了天,他很是不服,正想和对方一决高下,可墨寒既然要他躲起来,想必是不想他和玄龙主起争执。   也罢,暂且依着他便是,待以后实在遮掩不住了再说。   水霖藏身在箱子中,转身都十分困难,只听得外面似乎是墨寒打开了门,对那玄龙主道:「龙主回来,怎地不叫人告诉我一声,我好迎接。」   玄龙主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进门。   这玄龙主怎地不说话?更奇怪的是,他的声音,怎么苍老之中又有些熟悉?   正当他满心疑虑之时,玄龙主走到箱子旁边,他心知不好,正要推开箱子,却听得「嗡」的一声剑鸣,长剑已然从箱子的顶部刺入,洞穿了他的胸口。同时伴随的,还有墨寒凄厉地一声大喊:「不!」   水霖捂住胸口,鲜血仿佛泉涌,渐渐失去意识。玄龙主怎么会知道他藏身在这里?   水霖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得这般憋屈,惊怒交集,竟然活生生地又醒了过来。   他放眼一望,这里却是到了玄龙主的寝宫。墨寒住在玄龙宫外面,这玄龙宫又十分神秘,很可能有玄龙主的机关布置,因此水霖从来不与墨寒来这里。   此时,他身边的墨寒大喊了一声,惊醒了。   「水霖,水霖……」墨寒扯下了眼前蒙住的黑巾。   水霖听到墨寒喊自己的名字,转头去看,却见面前这人似乎富态一些,但模样神情,不是墨寒却又是谁?亦是扑过去抱住了他:「小寒!你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你吧?」   墨寒发现视野一片朦胧,停住了动作,脑子一片混乱,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水霖的声音,便紧紧抱住了他:「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声音里却是满含喜悦。   他一直希望去到一个只有自己和水霖的地方,不会再有负罪感,也不会担忧被人拆散。如今若是两个人都下了黄泉,可不是办到了?   他看向了水霖,想知道他有没有损伤,笑容却是渐渐凝固。这个男人虽然有水霖的眼神和声音,可是怎么会这么好看?   他现在视力比以前好很多了,可以隐约看清近处的人影轮廓,只是竭力去看时,便会双目不停流泪,所以平时依旧还是蒙着巾帕,离得极近的人,容貌自然能看得清楚。此时已经发现,面前这人越来越熟悉。   墨寒逐渐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是作了一个梦。   水霖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阴晴不定地看向墨寒:「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俩作了同一个梦?」   墨寒又羞又耻,他一直希望,玄龙主不要这么好看,而自己变瘦变好看,最好能有很多人喜欢,这样的自己,才值得玄龙主的倾心对待,所以日思夜想,才作了那样一个梦吧。   可惜梦中再怎么真实,醒过来他还是一个小胖子,最可怕的是,他还把水霖和玄龙主想成了两个人来争夺自己,更更可怕的是,玄龙主也进了自己的梦里,自己的所思所想,全然瞒不过他了。   「我、我不知道。」   「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出轨!」   「我没有!水公子和玄龙主不都是你吗?」墨寒心里一急,又是泪如雨下。   「既然都是我,你为什么还能想成两个人?还要偷偷摸摸的,我看你就是早就想给我戴绿帽子了!」   「我真没有……」   玄龙主原想将他再骂一顿,可看到他泪水不停地流,不由心疼地拉到了自己怀里,用帕子给他拭泪,再用黑布将他眼睛蒙上。这迎风流泪的毛病太严重,就算他希望墨寒一直看着自己,可也受不了他一直这么掉眼泪。只希望借着多欢爱几次,慢慢缓解了。   「好了,暂时记在帐上,待我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别哭了,再哭又要把眼睛烧疼了。」   墨寒轻轻点了点头。既然是场梦,那么梦中的纠结和害怕就不存在了,他可以再无忧虑地和水霖在一起。可是面对玄龙主时,他的爱里总带有一层敬畏,不像对水霖,是全身心的信任和深爱。大约是身分差距所引起的吧。   玄龙宫中的布局,玄龙主一向烂熟于心,查看一番后,他便发现香炉被人动过,里面的灰烬还留着残余的温度。   他捻了一些灰,自己闻了一闻,发现没什么反应,再让墨寒闻的时候,墨寒却说有点困。   玄龙主脸色微微一变,又让了别的弟子来闻,也都是闻不出什么来。   只怕这香料是特地针对玄龙珠而来的,然而玄龙珠是黄龙主炼制,看来问题还要出在姓慕容的身上。   前些日子他和墨寒一直在外游山玩水,因为快要到中秋,便决定返回龙宫岛,在中原撞到了黄龙主,为了避免像前一次又被黄龙主害到,他特地没跟黄龙主坐一条船,没想到才到家第一个晚上,就着了他的道。   玄龙主想到和墨寒在梦中偷情时,对那自己的影子感到嫉妒不甘,墨寒还一脸做错事就要被天谴的样子,导致一对苦命鸳鸯都死在自己影子手里。墨寒当时是没事,可冲他为自己喊的那声,八成自己的影子不会放过他。   虽说香料是黄龙主找的,可是梦境到底如何,和墨寒脱不了关系。   口口声声说为玄龙主守贞,然后偷情得这么欢畅,自己这龙后怎么这么能作妖呢?   他叹了口气,又道:「小寒,眼睛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   「今天流这么多泪,怕是前几天的努力又白费了,不知要做多少次才能补回来。」   墨寒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是人家下了毒,最多只能让自己作个逼真的梦,至于作什么梦,还不是自己平时日思夜想来的?梦里还有他想要的盛世美颜呢。   听到玄龙主的话,他知道对方是邀请的意思,梦里梦外做了那么多次,不知道也难了。可是自己的意淫被玄龙主知道,还让他受了那么大的罪,满心羞耻之下,又是尴尬不已,小声问道:「龙主现在看我,还有梦中那么好看么?」   玄龙主认真看了看:「梦里的更好看,可是现在更可爱些。」   墨寒嗯了一声,并不如何失望,毕竟在玄龙珠的作用下,玄龙主看到的可能至今不是真实的自己。但只要不是令人厌憎的就好了。   他朝玄龙主的方向靠近了一些,玄龙主顺势将他抱在怀中,两人试探地亲吻了一下。   在梦中,玄龙主还会爱上自己,这不由得不让他感到快活。只是糟糕的是,等到玄龙主回过神,恐怕还是饶不了自己的「偷情」,却有些不妙。   他回吻住玄龙主,尽量延长这个吻的时间,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才急促地道:「龙主,我想要了。」   玄龙主从未见他如此主动,略略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又对这样的盛情邀请无法拒绝,心中气恼,暗暗想道:「下次再跟你算帐!」   这次欢爱不必再担惊受怕,玄龙主更觉得游刃有余,解了墨寒的衣裳,上下打量一番,才满意道:「还是这样的最好,太瘦了,我都担心会不会把你压坏。」   「真、真的吗?」墨寒不知是惊喜,还是紧张。   「是啊,一切都很好,不用鬼鬼祟祟的,也不会痛骂自己是老王八蛋,你说呢?」玄龙主的手放心地抚摸身下年轻男子,虽说样貌和身材有些变化,可是手感居然是一样的。   墨寒虽然没有看到玄龙主,可仍是能知道对方说到那句老王八蛋时必定是翻了个白眼,心里又是尴尬又是羞愧,连忙岔开话题:「原来水霖真的是龙主的名字啊,我还以为当初是龙主糊弄我的化名。」   「这个姓很值得骄傲吗?用得着整天挂嘴边吗?」玄龙主愤愤不平,爱抚的动作变得粗鲁了几分。   他真是……连自己的姓都不喜欢。看来,他梦中叫这个名字,也完全是自己的意识在捣鬼。   墨寒心里还残存着梦中那种绝望深情,玄龙主稍稍一撩拨,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已,靠在玄龙主怀里,邀请玄龙主抱他。若在往常,他是断然不会如此大胆。   玄龙主起初是有些惩罚的意思,可现在欲念大涨,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嫌剥衣裳太慢,剩下的都撕成碎片。   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墨寒心中亦是十分激动,虽说梦中那人和玄龙主长得完全不像,可他记得对方那凝视自己的热切目光,欢爱时待自己的疯狂情欲。   习惯情事的身体并不需要脂膏,玄龙主毫不费力地就进入了他,他双腿紧紧夹住了玄龙主,请求他更激烈一些。   虽说少了一些偷情时的刺激,可是此时的触感却比梦中更清晰万倍,玄龙主抱着怀中的人,只觉得志得意满,此生再也不枉。   《完》 第4章 萧霸天后宫路   萧泽当了升龙会的会长以后,按照黄龙主的要求,新选了紫蛟。由于血蛟和墨蛟两位不肯好好去当龙后,死皮赖脸地赖在紫蛟的位置上,萧泽也乐得不用另外找人,于是只补齐了几位。黄龙主的要求就是好看能干,可是自从龙宫岛大量清人以后,剩下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弟子。   萧泽对于好看的花瓶不感兴趣,于是便往能干的上面找,只管找那些有心术有手段的,连自己当年在龙宫岛的旧识也被他弄了进去,自觉不错,美中不足的是,一个鼻子上长着几个小白麻子,倒也十分俏皮,一个脸上微黑,却也是相貌出众。   没想到让人去给黄龙主看了,黄龙主却很不满意,说是紫蛟不能有瑕疵的。   不能有瑕疵,墨蛟还是个瞎的呢!萧泽不以为然。   好在黄龙主没当着这两位紫蛟的面说什么不好,只是背地里抱怨一番,不然他们甩手不干,萧泽可就真找不到人替代了。   其实这两位亦是十分俊美,只不过黄龙主一向挑剔,白璧微瑕他就非盯着那瑕疵看。   萧泽憋了一口气,暗想这家伙眼高于顶,居然也能找到伴侣,可真是第一稀奇之事,但也不由得好奇,究竟要什么人才能入了他的眼。   上回过节,黄龙主带了人回来,匆匆一见,只晓得那人是个王孙贵族,模样也算出众,却没说上话。他在心里嘀咕,却不得不承认,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但这必须不是黄龙主厉害,选了个特别完美的人,而是他性格本来就粗枝大叶,看人只看合不合眼缘,细节就不甚追究了。   这新任的十二紫蛟选齐以后,萧泽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放开了大干一场。   自从清退了大部分弟子以后,龙宫岛美人少了,但客却还舍不得放弃,几乎每个月都不死心地要来看一回,他便仍旧让人举办海市,却是不卖美人了,从十六国中淘换了许多奇珍异宝,在龙宫岛拍卖。若是旁人借了龙宫岛拍卖自己的东西也可,但要抽半成的佣金。   十二紫蛟何等的能干,只做了大半年,龙宫岛便获得了丰厚利润,连带着他在白龙岛的白沙滩上晚上让人摆的烧烤铺子也赚得盆满钵满。   最近萧泽得了一块灰黑色香料,乃是从巨鲸腹中取出的腊状物,不沉于水,闻起来像泥,却又带甘甜气息。   若他判断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龙涎香,可惜并不太大,卖不出好价钱。趁着这几天中秋,兄弟们都回了岛,不如给大家分来用用,活血利气,就当是过节了。   他试图用刀切割,没想到此物虽和油蜡也似,却十分坚韧,极难切开,倒是用砚台砸几下还砸得碎。这一点和普通龙涎香不同。   白龙主一进门,便看到萧泽披着他的白色斗篷,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在砸什么东西,便问了一声:「在忙些什么?」   他二人重新在一起后,白龙主便发觉了,自己下意识地会操控白龙珠,让萧泽十分不适应,虽然他很喜欢控制萧泽做些奇怪的事情,可是玩得多了,也会惹恼了他,于是放了萧泽去忙升龙会的事,他就在后山铸剑。   眼看着又要到中秋,白龙主没指望这个时候能在宫中遇到萧泽,此时碰面,倒有点意外。   「没干什么,我出去一趟,你困了就先睡吧。」   由于这两天其余四位龙主就要回岛,事不宜迟,萧泽把香料分成五包,到其他四个海岛上去,把四包香料一一放进四位龙主寝宫的香炉里。只要龙主们入住,寝殿的侍卫都会为他们燃香的。   由于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深藏功与名,趁着夜色做完回白龙岛了。   他管理升龙会以后,经常往来于五座龙宫岛之间,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的行踪。   回到白龙岛后,萧泽见到白龙主已然安歇,或许是因为十分疲累的缘故,他和衣而卧,脸上神色十分困倦。   因那龙涎香颇有些药用,对身体有好处,萧泽便顺手放在自家的香炉里点了。   青烟袅袅,属于龙涎香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他把寝宫中大部分的蜡烛都吹熄了,只留下了两根,走到床前,脱了斗篷,躺到白龙主的身边。他和白龙主很少有这么安然的时候,有时即使是什么话也不说,但只要是白龙主醒着,他就时刻戒备着自己被他操控。   他翻过身来,看着玉秋离清雅文静的睡颜,完全不像平时的自闭冷漠,倒有些像他小时候傻乎乎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了。他便忍不住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环住玉秋离的腰,忽然发现这个姿势无比的对劲,不由得满意地闭上眼。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就连龙涎香的韵致也那么迷人,可他怎么越来越想睡了?   龙涎香应该没有催眠的作用吧?   不好!他是中毒了!他想叫醒白龙主,可白龙主的安静睡颜让他迷惑了一下,白龙主可没有露出痛苦之色,并不像中毒的样子。就在萧泽迟疑的一瞬间,昏迷了过去。   朦胧中,萧泽看到眼前一片的白雾,他用袖子挥了挥,把白雾挥散,发现正是他生活了多年的白龙岛。东张西望地走了过去,只见云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龙主,你怎么在这里?老龙主正等着你去给他送行呢!」   萧泽这才想起来,他做了龙主了。拿到长生花以后,老龙主对他赞誉有加,立刻让他做了龙主,小师妹惜真也答应了,在今天这个黄道吉日里嫁给他作龙后。伤心失意的玉秋离要随着师父离开龙宫岛,被他苦苦劝住了。老龙主还将玉秋离训斥了一番。   为了安慰玉秋离,萧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还答应动用白龙主的权力,让他当上玉蛟,玉秋离这才终于决定留下来。   萧泽去到岸边泊船的地方,弟子们却说,老龙主没有等他,先行离开。   他原想要老龙主参加他和惜真的婚礼的,没想到老龙主却等不及了,早上就要走。   没得到师父最后的祝福,萧泽并没有感到失落,自从拜入白龙主门下这么多年来,他们接受的观念就是,努力当上龙主,左拥右抱,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身为龙主是上天注定的好命,成什么亲,简直自寻死路。他娶惜真,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惜真缠他缠得不行了,非要嫁给他作龙后,他对惜真也挺有感觉的,那就娶了便是。   还有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是他从黄龙主那里知道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直到目前,黄龙主只告诉了他。那就是,这一代的五个龙主当中的一个,一定要和一个元凤命格的人成亲,不然龙宫岛就要被元凤毁掉。   这个秘密是黄龙主卜算出来的,却没算出那元凤命格的人究竟在哪里。萧泽可不想到最后逼不得已,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元凤成亲,谁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三只鼻子还是四只眼,还不如就是惜真了,至少清纯可爱,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先斩后奏,到时元凤再出来,其他人就怪不得他了。   他正寻思着,附近的船只纷纷向他这里划来,想必是来给他道贺的。   他今日穿上了白龙岛特制的喜服,是一套繁复的白衣,不宜涉水,所以还站在原处等待。   没多久,四位龙主便已到了。萧泽看着衣饰华贵,艳丽无比的四妹向他走来,跟随其后的,是十二位绝色美姬。   都是姑娘?萧泽一愣,随即有点好笑,本来就都是姑娘。龙主都是不拘男女的,各个岛上每代只出一个,这一代的五位龙主,除了他以外全是姑娘。师父还暗示他,为了保证龙宫岛的和谐,可以把这四位龙主全都收了。只是四位龙主一直端着架子,只是若有意若无意地显示对他的好意而已。   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四位女龙主。黄龙主和他从小就交好,他一直叫她做大黄仙子,二青姐姐大气潇洒,和蔼可亲,玄龙主是个傲娇的姑娘,赤龙主是一位红衣妹妹,才刚刚出落而成,正亭亭玉立。   他走向前去,做了个长揖:「四位姐妹能来,实在是我万千之喜。」   「哥哥(弟弟)大婚,我们怎么会不来?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都不要了么?」   萧泽谢了一番,把四位龙主送的礼物命人收了起来,小红妹妹就笑吟吟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萧大哥,礼堂布置了没?可要我们帮忙?」   「你们来就是了,哪里还敢劳动你们的玉指?大家都上山去吧。」萧泽对一向爱使小性的小玄姑娘道,「四妹妹,请!」   小玄姑娘冷哼一声:「泽哥哥,你都要成亲了,还好意思和我们这么亲热?」   二青笑道:「正是,我们四个倒是无所谓,就怕泽弟你的龙后不肯。」   「惜真不是那么小器之人,今天早上她还叫我一定要早点下山来迎接你们。」就是下山到一半,忽然白雾弥漫,他一下子不知道今夕何夕,有点迷茫了一下,竟然在自家山脚下差点迷路。   黄龙主「呵呵」笑了一声。   萧泽听她笑得有点头皮发麻,知道自己想早点成亲的真正用意瞒不过她,却是问心无愧,笑嘻嘻的,将一群莺莺燕燕迎上了白龙宫。   喜堂布置得富丽堂皇,处处用美玉雕饰,弟子们吹奏着喜乐,惜真头上罩着一块绣着白色牡丹的喜帕,被喜娘牵到他的面前。   萧泽喜不自胜,正要牵过惜真的手,却觉得一道幽怨的目光正看着他。   他抬头看向目光的方向,却见玉秋离只穿了一件白衣,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其他的装饰,头发也是披散着。虽说在白龙岛,白色就是本色,可是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大婚所需要的珠宝玉器和纹绣配饰一点没少,只是从红色换成了白色而已,玉秋离这么穿,那是办丧事的意思,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萧泽心中苦笑,他夺了玉秋离的位置,还不许人家不高兴么?   却听得此时,身边的惜真冷哼了一声。   萧泽只当是自己听错,在座的女子甚多,未必是惜真在冷笑。虽说如此,他在这个时候也的确是不该分心,于是收敛心神,和惜真拜了天地。   因四位龙主待他极好,所以他在酒宴上向四位龙主求了一个情,请她们让玉秋离不必再经升龙会,直接当玉蛟。四位龙主笑容暧昧,却并不拒绝,见他拿了玉册来,便都在玉秋离的名字上点了朱笔。   这才算是真正把玉秋离安置好了。   萧泽放下了心。他知道,玉秋离起初是想离开龙宫岛,可是在去取长生花的时候,玉秋离在混乱中吃了白龙珠,如果玉秋离就这么离开龙宫岛的话,他也是放心不下。白龙珠的毒性他不太清楚,玉秋离若是毒性发作,他远在海外,却是难以赶去相救。   到底还是把玉秋离留了下来。只是白龙珠可以操控对方的心意,玉秋离最终肯留下,到底是他的本意,还是因为白龙珠在生效,这就不好说了。   酒宴后,萧泽把四位龙主和十二美姬送离了白龙岛,还定了下次聚会相见之期。   宾客已散,喜堂也撤下了。这个时候,也该是他入洞房的时间了。   他走到门外,却见玉秋离仍然穿着先前那身白衣,游魂似的在树下徘徊。   尽管来了白龙岛多年,萧泽仍然不喜欢大办喜事时遍地都是白灯笼,这场景怎么看都有点让人心里发怵。但今天是他大喜,这是必不可少的礼节,只好忍住。   此时此刻,灯光和树梢的影影绰绰间,猛然看到一个神情恍惚的俊美男人在游荡,不由让萧泽险些跳了起来。   自从知道他要成亲以后,玉秋离的举动就十分诡异。   萧泽猛然想起,玉秋离以前曾经对自己告白过,但当时的自己懵懵懂懂,一口拒绝了。萧泽走上前去,柔声道:「师弟,这么晚不睡,你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玉秋离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无事,我就是心烦气躁。想到师兄你以后成亲了,我……」   他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完,背转过身去。   萧泽不由心中微微一荡。四位龙主都对他芳心暗许了,玉秋离对他的爱至今未能放下,这也正常。先前自己因为他是男的,就把他摒弃在外,可自己如今成亲了,自然不同。娶了妻就可以纳妾了,以后整个白龙岛,乃至于龙宫岛,都是他的后宫,多一个男的,又有什么要紧?   他柔声道:「我们是兄弟不是?别担心,师兄成亲了,还和以前一样,绝不会亏欠你的。」   玉秋离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会有这许多愁肠百结,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萧泽的手:「师兄,你说的是真的么?」   萧泽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手,并没有想像中的厌恶,相反,被这柔软的手指捏着,竟有点心猿意马,没想到师弟的手摸起来这样软,抬头看到他情意殷殷的目光,更是心旌摇荡。   反正师弟服了白龙珠,索性一并纳进房里来。大丈夫三妻四妾,这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任由师弟在外,他有个什么闪失,白龙珠的毒性发作起来,自己救援不及,却会成为自己一生痛悔之事。   于是对师弟说道:「你且忍耐一段时间,师兄刚娶了龙后,马上又纳小,在你姐姐那里说不过去,好歹等上一、两个月再说。」   「姐姐?」玉秋离一怔。惜真比他要小些,萧泽怎么要他叫她姐姐。   「呃,以后呢,你就叫惜真做姐姐,她一向娇惯了的,哄哄她便是了。怎么,你不愿意做我的身边人吗?」   玉秋离苦笑道:「既然做了这玉蛟,秋离早就想过了,以后会有侍寝的时候。只是……秋离一直以为,龙主对秋离无意,这才没敢多想。今后,无论龙主叫秋离做些什么,秋离都是愿意的。」   萧泽亦是觉得委屈了他,柔声安慰几句,倒是对他越发怜惜了起来:「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般大小的,不要担心。」   玉秋离轻声道:「两头大?」   两头大是家里有一个正妻,外面也有一个正妻,都是明媒正娶,只是其中一个不知另一个罢了。   萧泽道:「不,不是,是一般大。以后龙主他们也是你们的姐妹。」   玉秋离失声道:「龙主她们居然也……?」   萧泽沾沾自喜地道:「或许还有十二美姬。」   玉秋离点了点头:「像师兄这般的疏阔洒脱的人物,人间本就罕有,世上绝没有第二个的,她们都爱你,这也正常。」   萧泽心中很是安慰,像玉秋离这么懂事,做他的大老婆是正正好的,这样才能管理底下的老婆们不会拈酸吃醋,大打出手。只可惜到今天,他才知道玉秋离是这般地爱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就算他现在有点弯了,他也不能让一个男人当大老婆的,原因很简单,男人是生不出儿子的,让一个男人当正妻,那他以后就没有嫡子嫡女了。以后孩子们问他,为什么他们都是庶子?这可就让他抓瞎了。   萧泽长吁短叹了一番,让玉秋离先去休息,以后再见面,玉秋离目光凄迷地看着他,让他心中更是一片柔软,再三劝慰,玉秋离却说,要目送他进洞房。   萧泽没敢回头,逃也似的进了洞房。   新娘早就自行摘了喜帕,凤冠霞帔也都丢到了一旁,凤目圆睁,一手叉着腰,指着他道:「我问你,你对玉师兄是不是意图不轨?」   萧泽皱眉道:「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斯文?」   惜真冷笑一声:「你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这我不管,可你想要玉师兄,就是不行!」   萧泽怕她说话太大声,惊到了门外可能还没离去的玉秋离,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又悄悄启窗偷看,发现玉秋离已经离去,想必是悲痛过度,不愿意听到他和惜真欢爱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玉师兄就不行?」   「就是他不行!成亲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都忘了吗?你说过,不管我的什么要求,你都会做到的……」惜真起初狠巴巴地说着,后来又是泫然欲泣了起来。   「好好好,就他不行,我以后绝对不碰他!」萧泽连忙道。   「我不管,你要发个毒誓才行!」   「好,以后我要碰他,就教我……」   惜真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嫣然一笑,「以后你再碰他,就教他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萧泽一听,立时怫然:「赫连惜真!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自己的事情,自有我一力承担,你迁怒到他身上做什么?」   惜真被她唬得半晌说不出话。听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拿玉秋离发誓,甚至连自己的全名都叫上了,简直从未有如此震怒的时候。但她知道,萧泽就是这个磊落的气度,才让龙宫岛无数男女纷纷为他动心。她自感身世,又是哭了起来。   萧泽安慰了好久,这就已经到后半夜了,不由暗暗叹息。   这个洞房花烛夜真是糟糕透顶。   怪不得老龙主说过,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娶了龙后,这龙后就会滥用权力,对你指手画脚起来。   萧泽自命平生做事,从来没有一件让他抱憾,可是娶妻不贤,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安慰的过程中,惜真还趁机问他要龙后掌管的白龙珠。白龙珠早就被玉秋离吃了,他上哪再去搓一个白龙珠给她?   对了,搓一个。萧泽兴冲冲地找到黄龙主,让黄龙主手底下的丹师给他搞一个白龙珠的封腊,自己弄了个泥丸进去,送给惜真。惜真果然暂时没理他了,径直去研究白龙珠。   萧泽去找四位龙主,四位龙主对他倒是说说笑笑的,十二美姬也对他恭恭敬敬,让他十分安慰,又去找了玉秋离,玉秋离温柔体贴,几乎与他心意相通,连他爱吃什么菜都清清楚楚。   「秋离,惜真她根本就不了解我……」萧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吐出了一句。   「娶妻娶贤,姐姐出身赤龙岛,和当今赤龙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和师兄都是外面来的弟子,根基不稳,师兄娶她是最合适不过的,对整个大局也有利。」   「可她不再像以前了,她不爱我了……」   他呢喃不清地,醉倒在桌上。   第二天醒过来时,发现两个人的衣裳不整,而玉秋离凄苦迷离地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酒醉以后硬不起来吗?莫非被捅的是自己?   萧泽大惊失色,连忙摸了摸屁股,发现没有任何被捅过的痛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道:「师弟,我们两个……应该是什么也没做吧,吓了我一跳。呵呵!」   玉秋离低声道:「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做。可是,我们玉家的男人,只要和男人上了床,就会有感而孕……」   「什么?」萧泽目瞪口呆,「我们根本没上床吧?再说,你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怀孕?」   「躺在一张床上,心有所感,就怀孕了。」   「原来如此!」萧泽丝毫没有感觉奇怪,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忘记了和玉秋离赶路时就幕天席地过,那时玉秋离怎么就没有有感而孕?   不管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秋离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他看着玉秋离,便越发地怜爱起来,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玉秋离的肚子。不知道是他的幻觉还是怎样,他竟觉得玉秋离的肚子竟微微鼓胀起来。   「太好了!我要有孩子了!」萧泽哈哈大笑,恨不得在床上打一个滚。   玉秋离看他如此欢喜,不由呆了一呆。   他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说出那几句话,像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知道萧师兄经常去其他四个岛上,为此妒意灼心,可却毫无办法。如果可以让萧师兄能开心一些的话,他不介意自己胡说八道。   也许他说的,真的是事实呢?   萧师兄和惜真成亲那天晚上,他从洞房外面一步步挣扎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大病了一场,醒过来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包括来龙宫岛以前,在玉家生活的往事。   他担心自己连和萧师兄之间的事情也一件件忘记了,便远远跟着萧师兄,看着他对别的女人说说笑笑,自己茕茕孑立,心中便如同撕扯一般难受。   萧师兄知道自己在旁边看着他吗?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爱他,却还当着自己的面,和别人亲热?   玉秋离恨得几乎在发抖,但在萧泽面前,却是十二万分的温顺。   让他意料不到的是,萧泽果然为了他留了下来,滋补品像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地送进玉秋离住的院子。   过了四、五个月以后,玉秋离的肚子越发地明显了。萧泽待玉秋离,也越来越温柔。   玉秋离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东西,但看到萧泽待他极好,便忍着不说。就算他是为了孩子,才待自己好的,那又如何?只要他的心有一分一毫,放在自己身上,那便够了。   四位龙主纷纷来看望了玉秋离,因他身分最低,只是个玉蛟,于是四位龙主都叫他弟弟,而十二美姬都尊他为哥哥。   玉秋离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什么位分,但萧泽却是十分满意于姑娘们的懂事,把她们哄得一个个眉飞色舞。因着都是在玉秋离的院子里,玉秋离几乎看得眼睛生疼。当着他的面就能姐姐妹妹的,离开这里,还不知要怎样呢?   终于有一天,惜真带着剑,闯入了玉秋离的宅院。   俏丽的女子站在院子中间,昂然让玉秋离出来。   萧泽掀起门帘,看到是惜真,吓了一跳:「你来做什么?」   「萧泽!我当初说过什么话,你都忘记了吗?」   萧泽苦笑道:「我没忘,可他现在怀了我的孩子……」   「你滚开,我要杀了这个孽种!」   玉秋离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微微皱了皱眉,扶着肚子,缓缓出门。虽然他明知道,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吃得太饱,但这么扶着,似乎能保持平衡。   忽的听到尖锐的刀剑刺破空气的声音,他抬眼一望,一道剑光向他刺来。   「小心!」萧泽扑到他的身上,为他挡住了这一剑。但惜真并未留情,长剑贯穿了萧泽的手臂,鲜血淋漓。   玉秋离心痛如绞,连忙扶住了萧泽:「师兄!你怎么这么傻!」   萧泽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俊秀的面庞,强忍着疼痛,努力挤出几分笑容:「秋离,我不想你们为了我自相残杀,想要你们都好好的,大家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玉秋离低低地道:「你现在还爱着她?」   萧泽看到惜真杀性甚重,自己手臂受伤,怕是护不住玉秋离了,不由得心下苦笑,虽说接下来的话会伤到玉秋离,却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我在你身边陪伴你,只是为了孩子,我不希望这种行为造成了你的误解。我对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刻骨铭心地爱着,就算惜真做了让我失望的事,但我仍然希望她醒悟过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玉秋离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萧师兄,我真感动。」惜真冷笑一声,拔剑又刺,这一剑狠狠地刺进了玉秋离的小腹中。   玉秋离只觉得小腹剧痛,恨不得自己疼死了便罢,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突兀的想法:萧泽是受伤在同一个地方,这很正常,可自己是不应该受伤的?   瞬间天旋地转,却见萧泽紧紧抱着自己,呼唤自己的名字,自己却连他的表情也看不大清了,隐约听到了哭音。   他……也会为自己哭泣么?   玉秋离醒过来时,浑身冷汗淋漓,他不知自己怎地作了这个噩梦,梦中的一切都清晰可辨,至今仍然能一一回忆起来。   他捂住眼睛,只觉得狼狈不堪。   至今他仍未全部想起了被忘情丹涂抹掉的那些旧事,可梦中他对萧泽的痴情,却是那么清晰。如今醒转,虽觉得梦中的许多事情虽然荒谬,但有些事却让他不得不起疑。萧泽渴望左拥右抱,连四个龙主和十二紫蛟都想要收入后宫,这件事或许就是真的,他最近和那新上任的紫蛟,叫什么谢襄成和梅季迟的,走得极近……   他看向身边的萧泽,却发现萧泽正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秋离,你怎么了?怎么一头汗?是不是作噩梦了?」   打死玉秋离也不肯承认,他居然作了这种怪梦。   「没作梦,大约是昨天铸剑太累,所以才流汗的。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失眠,没睡着。」萧泽竭力忍住,才没有在脸上露出异样,啊哈哈,梦到四位龙主和十二紫蛟都变成女孩子了,性格也变得讨喜很多,这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肯定要被他们合伙盖麻袋打死吧。倒没想到,那群皮厚心黑的家伙,变成女孩子竟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就连梦中的玉秋离,也是淡素秀美,宛若梨花。   「还是再睡会儿吧,现在离天亮还早。」玉秋离并不知道萧泽在想什么,丢出一句,便自顾闭上了双目,整理自己混乱的心情。   萧泽若是失眠,又岂会没看到刚才的自己从梦中惊醒,还要多此一举地问自己,是不是作了噩梦?   莫非是萧泽作了一个美梦,而自己被他拖进了他的梦里?   这件事说起来奇异,但在龙宫岛上无奇不有。不过,始作俑者应该不是萧泽吧,如果是他,他肯定不想让自己入梦,只会在他的梦中,最好谁也不知道地玩个爽。   玉秋离才智超群,念头转过,便知道两人想必是真的作了同一个梦了,但因他在梦中见到了萧泽当着他的面胡作非为,倒没有怀疑到萧泽身上,只想着这两天正是四位龙主携带伴侣回岛的佳期。   黄龙主善于用药,上次黄龙主就弄了药物,作弄了他们,这次必定也和黄龙主脱不了关系。   他正闭目养神,正感觉一只手正悄悄地摸了过来。   他只当是萧泽在求欢,本该抱着他来一场云雨。可他记得梦中的不快,便有几分犹疑。   萧泽是真的爱他吗?还是为了解白龙珠的毒,不得不依附他?   如果有机会,萧泽是否会广开后宫?   满腹疑虑让他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紧闭双目,纹丝不动。   萧泽见他没有反应,便以为他是真的睡了过去,便堂而皇之地再摸了摸,发现玉秋离的小腹上,果然不像是自己梦中一般,破开了一个大洞,登时安心了几分。   或许他开始就知道是个梦,所以任由着梦走向荒诞的情节,可是当他发现玉秋离死在自己面前,才让他悚然心惊,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而结局也自然也不会假。   摸了玉秋离的腹部,萧泽想到自己那无缘的孩儿,又不禁有些叹息,本来都快生出来了的。   他摸了很久,什么也没摸出来,倒是摸到了玉秋离坚硬结实的腹肌,心里一荡,便又毫无心理压力地摸了上去。果然经常铸剑的人,和那些只修炼内功的废龙龙们不一样,这肌肉,这手感,啧啧!   「你在摸什么?」玉秋离忍无可忍地道。   「我在摸我的孩儿……」萧泽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几乎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暗暗盼望玉秋离只当他是胡言乱语,骂他一句傻瓜,然后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不料玉秋离抓住他的手腕,睁开了眼睛,双目精光四射:「什么孩儿?要生也是你生吧!」   他猛地翻过身,将萧泽压在身下,萧泽大惊,刚从梦中醒转,他还没有适应被人压倒在身下这种姿势,猛地就要挣扎,却被玉秋离一只手钳制住了他的双手手腕,压在了头顶。   「把四个龙主和十二紫蛟都收入后宫,嗯?要我吃白龙珠,做你的玉蛟,嗯?还想要我背着惜真,偷偷摸摸地给你生孩子?哼,你想得倒是很美!」   他每次「嗯」一声,就让萧泽心惊肉跳一次,他吓得冷汗直流,心知此番必不能善了,讪讪道:「我这不是在发梦么?梦想嘛,就是作梦想想,不会实现的,你就别生气啦!」   「你作得什么怪梦!」玉秋离想到萧泽脚踏无数条船,还乐得眉开眼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把他狠狠肏一顿。刚才萧泽摸他腹肌时,他又嫉又怒,几乎恨不得叫萧泽滚去找其他四位龙主,终究还是忍住,此时爆发出来,当即把萧泽的裤子撕了。   萧泽「啊」了一声,他还以为梦中的玉秋离只是一个梦中人,如果是玉秋离本人的话,这就有点尴尬了。他不由得心虚,既然如此,那么玉秋离的残暴也就说得通了。   「你轻点,我明天还要找紫蛟他们做事呢!」萧泽双手被制,就连捂住自己屁股都办不到了,双腿胡乱地蹬了几下玉秋离,却是毫无用处。   「你还想去见你那后宫里的十二美人?想都别想!」玉秋离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还想对他温柔些,去找些玉脂膏,当下也不去找了,连自己的衣裳也都是连剥带扯,随后提枪便入。   萧泽每次都能引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只是他一直顾忌着白龙珠的毒性,让萧泽在情事上感到不舒服,于是刻意地经常在后山独处,离萧泽远些,连性事的安排都是尽量稀疏。却没想到萧泽整天在外面,就是勾三搭四!   萧泽后庭剧痛,冷汗登时流出来了,玉秋离每次欢爱都极为温柔,在白龙珠的作用下,自己要张腿就张腿,要流水就流水,和玉秋离配合得严丝合缝,好到了让他事后都感到难得的害臊了。没想到玉秋离这次,竟然会如此粗暴,几乎让他立刻想起了他们初次欢爱时,玉秋离把他拖到了岸边强了他。   他失措地抬头看了玉秋离一眼,却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伤心痛楚,倏忽间,他就想到了那个在自己怀中重伤垂死的玉秋离,心中忽地一软,忍着后穴的痛楚,轻「嘶」了一声:「别胡说啊,他们都是朋友,我和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紫蛟当中有些还是挺可怕的,特别是他刚刚选上来的那些,可说是极度凶残,要是玉秋离把这个梦当了真,告诉他们,自己想要收了他们做小,以后他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师弟师妹也就算了,连朋友你都不放过!」玉秋离越说越是生气,每捅一下都是更多一层的用力,萧泽只有嗷嗷叫的分。   「我错了……」萧泽深信玉秋离现在已经快疯了,所以根本没有心思要控制他,这让萧泽首次有点失措,以前玉秋离还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就算有点羞耻,他做了,就当没这回事,可现在玉秋离已经气得根本没有心思教他。   他口中不断呻吟着,一直想着如何自救。   「错了?你说,你错在哪了?」玉秋离越说越气,又是狠狠撞了一下,刺激到萧泽的敏感点,他的大腿登时一片酸软,连腰都酥麻无比。   萧泽理智尽失,口中慌乱地道:「啊……我、我不该、不该作梦……」   这和该不该作梦有什么关系?只和作什么梦才相关吧?玉秋离更是着恼,当下不说话,只于身下发力,冲击了好几十下,溢出泊泊的淫水。   玉秋离少有这样横冲直撞,只顾着自己发泄的时候,萧泽初时承受不住,疼痛得近乎麻木,可是到底是时常云雨的情人,玉秋离毫不费力就能找到他的敏感之处,不断用性器碾压,让他浑身几乎瘫成了一片烂泥,连夹玉秋离的腰都办不到了。   这样激烈的性欲萧泽哪里承受得住,没过多久就缴了械。   玉秋离却还不肯放过他,抽插了几十下,见他情欲又起,顺势便开始了第二轮。   萧泽口中只剩下呜咽,被他做得整个人都快失了神智,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满脑子尽是情欲过后的白光。   玉秋离看他这模样十分凄惨,身上到处都是自己的啃痕,连脖子上都不能幸免,才放过了他。   「你最好给我记住,以后再敢红杏出墙,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萧泽控诉地看向玉秋离,心知他虽然语气并不严厉,但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可自己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只不过作了一个梦而已。难道以后连作梦都不许了么?   还有没有天理?   玉秋离看他无力说话,也没有逼他,赤裸着身子靠坐在床头,也不叫人去传热水,从旁边斜视躺在身边无力动弹的萧泽。   「你好无情。」萧泽只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坏掉了,浑身好像被蹂躏过的初阶弟子,苦不堪言。他作梦的时候,可连新娘子的手都没碰,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罪!   玉秋离道:「你最好闭上嘴,赶快歇歇,等辰时一刻,我们就去黄龙岛,找黄龙主问个清楚。」   萧泽的样子虽然惨,但实际上并没有受伤,后穴只是因为做得过度,有些红肿而已。   似乎玉秋离为了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并不肯给他清洗,只用一块帕子擦掉了污迹,仍在他身上留着浓重的情欲味道。   萧泽怎肯就这么见人,不断抱怨。   玉秋离想了想,便找了一瓶鲜花蒸出来的花露,在他身上洒了许多。   萧泽不满道:「这是女弟子用的,用在我身上作甚?」   「这瓶花露用在你这株红杏身上,不是正合适吗?」   萧泽心知他怒气未消,还不知要记恨到什么时候,忙道:「我们先去找黄龙主吧,到时真相大白,会证明我是冤枉的!」   玉秋离冷冷道:「你不肯睡觉,是因为我刚才做得太温柔了,是吗?」   萧泽登时闭嘴,心中暗道:秋离虽然现在做了龙主,可仍如当年一般,面冷心热。难怪在自己那梦中的后宫,虽然快活得要上天,可仍然独独对他割舍不下。   他心中一软,低声道:「秋离,你就别生气啦,梦里的都是假的,我心里只有你而已,你气坏了身子,岂不让我心疼?」   玉秋离不置一词,终究还是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萧泽不敢自行去睡,还不知玉秋离要怎样胡思乱想,可又疲倦至极,于是强行拉了玉秋离,硬逼着他躺到身旁,用手环住了。   《完》 第5章 慕容大妃传   新皇登基,后宫空虚,于国不利,遂从民间广选秀女。   先粗略选了两轮以后,秀女已筛选掉了一半,今天送到皇上跟前,让皇上做决定。   穿着靛蓝布衣的秀女们一个个排队在大殿外等候,蜿蜒的队伍足有数里。大殿内,皇上坐在主位上,身侧的则是萧妃。如今后位虚悬,萧妃主持后宫,因此也陪着来参加这次大选。   秀女们十个进来一批,跪在地上,选上的秀女赏赐珠花,选不上则撂牌子,让其回家自行婚嫁。   已经选了一个下午了,皇上早上去了早朝,到现在困得打盹,好几批的秀女都没怎么看,忽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旁唤道:「皇上,这新一批的秀女进来了。」   皇上揉了揉眼睛,被叫醒了,心情正差,正想把这一整批秀女的牌子全撂了拉倒,目光在秀女们的脸上一掠,便看到当中一个粗服布衣,不掩国色,好比一轮明月出海来。   皇上登时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那男子依言抬头,便如一枝白牡丹,照得房内灿然生光:「奴姓黄,小字损损,今年已经十五了。」   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个小秀男。皇上见怪不怪,正要说话,萧妃开口道:「皇上,这秀男一看就目光不正,不如撂牌子吧。」   皇上转头看向萧妃,这个萧妃据说是他一向十分疼爱的,单名一个泽字,是他做王爷的时候就一直服侍的侧妃,十分聪明,贤慧大度。但皇上没什么印象,大约是他勤于政事,不爱女色,所以不记得这萧妃是怎么来的了。   皇上说:「今天没选到几个秀女,不能白让萧妃受累了。朕看这个就不错,来人啊,赏珠花,封为答应。」   黄损大喜,笑吟吟地谢了赏。他的封号是一个「珠」字,让他有点怪怪的,珠答应?你叫猪,猪答应吗?   想再看皇上一眼,看他是不是认真的,但规矩是不能再回去,只好忍住。   答应虽然是小主,可却只比宫女高一级,按律只有两名宫女侍候。   黄损入宫半年,却没有一次被翻牌子侍寝,宫里惯是会捧高踩低的,就算他长得像天仙,没有恩宠说什么都没用。伙食一天比一天差,于是仅有的两名宫女都找了关系去往别处。   看来还是要上进啊!再不上进就要吃剩饭了。   在这半年里,有美人半夜去观星台祭天,祈求风调雨顺,结果在半路上撞到了皇上,皇上命人叉了出去,但也有几个成功和皇上巧遇的,比如容嫔荡秋千,瑞美人放河灯,菀贵人倾城一舞,于是众多妃嫔竞相效仿。   黄损自忖这些地方应该都被有位分的妃嫔们占据了,他再这么干的话,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打通关节,在那些地方坐会儿,于是只捧了一把便宜的泡桐瑶琴找些凉亭水榭去弹。   可惜的是,弹琴产生的声音太大,太监们远远地就把他赶走了,他只好另外找僻静地方。开始还想指望能看到皇上一眼,但希望越发渺茫了以后,他也就不去多想,弹琴只为自娱自乐。   天气越来越冷,妃嫔们几乎不出来,对黄损来说,世界都安静了。   皇帝对于美人竞相争宠这种事还是很欣慰的。他对美人并不执着,若不是朝臣不停上奏,要充实后宫,他觉得现在的妃嫔也够用了,但多一些也不错。遵守规则的争宠能表现出美人们有很积极的人生态度,而且不笨,以后生出的皇子也一定是好皇子。不顾宵禁半夜乱跑的,属于脑子有问题,该叉就叉。   天降大雪,雪消时越发寒冷。   皇帝赏了半会儿雪,发现御花园没什么人,问身边的太监道:「怎么今天没人荡秋千了?」   太监擦了额门上的一把虚汗,皇帝是忽然起意来的,快得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些给他塞过银子的妃嫔。忙道:「许是天气寒冷,娘娘们都在宫里御寒。」   「那就让他们别出来了,外面确实挺冷。」皇帝并不在意,信步走着,忽听得琴音袅袅,不由十分欣慰,他的后宫中还是有一些有志气和有毅力的人的。   闻声走近,却见大雪皑皑,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梅花树下弹琴,脸上不施粉黛,可梅花都似乎做了点缀。   黄损一曲弹完,听到有击掌之声传来。   他松了一口气。等待多时的人终于来了。   「嫔妾黄损,见过皇上。」   皇上摸了摸下巴说:「朕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珠答应?」   黄损的脸僵了僵:「皇上圣明。」   「你不怕冷吗?这么冷的天,还在树下弹琴。」   不冷,为了你,再冷也甘之若饴。黄损硬生生地把这句话憋了下去,回道:「嫔妾极爱这梅花雪景图,总觉得不该辜负了这世间的美好之物,便是有些冷,也是无碍的。」   「当初朕只见珠答应容貌生得不类凡俗,不想珠答应还是一个风雅之人。把朕的白貂斗篷拿来。」   皇上让人取了他的斗篷,亲手披到了黄损身上。   黄损盈盈下拜,羞道:「谢主隆恩。」   皇上含笑打量半晌,笑道:「朕就不打扰珠答应抚琴了。」他转过头对旁边的太监说,「今天晚上就翻珠答应的牌子。」   黄损还没来得及反应,皇上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没想到皇上居然没和他谈天说地,陪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着皇上的背影,他竟有点失落。   第一次见到皇上,是在选秀的时候,只在皇上叫他抬头的时候匆忙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再次见面,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妃嫔竞相争宠。这个男人不仅有天下第一的权势,也是天下第一的优秀。他虽然称赞了自己,但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不过例行公事而已。可越是这样漫不经心,就越是让他牵肠挂肚。   当天夜里,一群太监把黄损从头到脚洗刷一遍,浑身赤裸着被一条毯子层层裹起,扛进了皇上的寝宫。   这不是清宫戏啊,为什么要卷毯子?黄损在心里疑惑,仍然不妨碍他像麻袋似的被扛上了龙床。   一夜风流,云雨初歇。   皇上起来早朝,对跪着的黄损道:「珠答应甚得朕心,朕要封你为贵人。」   「嫔妾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终于是贵人了,而且位分看起来不错,以后再也不用吃剩饭了。黄损笑颜逐开,连忙谢恩。   皇上似乎很有闲情逸致,问道:「珠贵人很喜欢白衣?」   「回禀皇上,嫔妾并非最喜欢白衣,只是白色不容易引人厌恶。」   皇上眯了眯眼:「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嫔妾不敢说。」   皇上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说的?朕心悦你,以后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黄损讶异地看他一眼,却见他温文儒雅,却是含威不露,不由心里一荡,笑道:「皇上这是要准备宠幸我了?」   皇上没回答,却是轻轻地道:「朕明天会再翻你的牌子。」   黄损微微一愣。据说皇上在政事上十分勤勉,一个月只有五、六天召人侍寝,连续翻牌子几乎绝无仅有。   他这是要承宠了?皇帝要为他从此君王不早朝么?   皇上笑道:「珠贵人还没说喜欢什么颜色,朕好给你赏赐。」   「我喜欢黄色。」他诚实地道。   皇上果然顿了顿,才道:「明黄不能给你,这是朕与皇后的服色,朕可以赐你穿鹅黄、米黄和秋香色。」   这些颜色也是皇上跟前得宠的妃子才能用的了。   黄损不由心中喜欢,知道皇帝是真的喜爱自己,越发觉得他亲切:「皇上这么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   「朕什么都有,你有什么可报答朕的?」他这话说得直白,让皇帝爽朗地大笑起来。   后宫中的女子畏他如虎,面对他时都胆颤心惊,每一句话都揣测他的心意,只有这个珠贵人,和所有人都不同。   黄损回到住处,贵人应有的赏赐已经赐了下来,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都齐齐向前行礼。除了按例的东西,还有成对的犀角杯子,象牙雕的摆件,皇上应承的衣裳每种颜色各有好几身。   自从他开始侍寝以后,皇上身边再也没有过别人。这终于引起了后宫里其他女子的妒意,不少妃嫔找上门来,试探的有,争风吃醋的也有。他没在意,反倒是皇帝知道了大为不平,升了他为嫔。   一个月的时间从珠答应到了珠嫔,后宫中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没有任何后台的民男甚得帝王欢欣。   除了翻牌子以外,皇帝没事还到他这里来坐,甚至给他开了一个小厨房,时常在这里用膳,亲切地唤他「损损」。   「损损可有字?」   「嫔妾还没有及冠,尚未取字。」   「朕给你取一个吧,就叫『必谦』如何?」   黄损笑吟吟地道:「必谦谢过皇上取字!」   「满招损,谦受益,朕希望你谦虚谨慎,不要恃宠而骄。」   黄损开始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到皇上这句话,眯起了眼,笑道:「皇上是在警告嫔妾么?」   皇上宠溺地道:「朕若是警告珠嫔,怎么还会纵容珠嫔?朕只不过是担心珠嫔惹到了小人,在宫里难立足罢了。」   黄损心下一宽,笑道:「有皇上做我的靠山,嫔妾怕得谁来?」   「你呀!」皇上无奈一笑,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   半年后,皇上因为黄损侍寝有功,封他做了珠妃,赐住景仁宫。景仁宫中搬进了数尺高的珊瑚树,鸡蛋大的夜明珠,一时荣宠无二。   众妃嫔都纷纷不服,向萧妃告状,诸位妃嫔又都没病没死,都能侍寝,何以珠妃侍寝就有功,别人就没功。萧妃承宠多年,如今竟和珠妃同级,实在让人不服。   萧妃做事只求面子上过得去,不斤斤计较。他虽然协理后宫,可很少让人晨昏定省,年节给妃嫔们的赏赐也从未拖欠,所以很得众妃嫔的拥戴。黄损受宠,虽然引起了他的忌惮,可是皇上要捧着他,别人又有什么法子?   这群妃嫔摆明了就是想把他当作筏子。   萧妃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一只杯子,冷笑道:「你们以为侍寝都可以有功,就尽管去啊!大家都往皇上跟前杵着,看看是有功还是有罪!」   众妃嫔见萧妃这么说,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黄损宠冠后宫。   没多久,黄损就有喜了。皇帝大喜,封他做了贵妃。   黄损难以置信:「我是个男人,怎么就怀孕了?」   「朕可以让那么多宫妃怀孕,为什么不能让你怀孕?朕说你能怀上,你就能怀!」   黄损听着皇帝霸道地宣布,只觉得心里如同灌了蜜糖一般,羞涩地道:「皇上,你对损损真好!」   「损损是朕的心肝,朕怎么能对损损不好呢?」   黄损欢喜了片刻,又怅然道:「只可惜损损要有一年的时间不能和皇上一起在月下抚琴了,也不能去踏雪寻梅,会动了胎气。」   皇上笑道:「不是一年,是两年,损损分娩过后,还要养好身子,以后再给朕生龙子凤孙。」   黄损吃了一惊:「那岂不是不能陪皇上了?」   「别担心,朕心里有你。等到那个时候,朕再和贵妃月下抚琴,踏雪寻梅。」   黄损虽然极不愿意把皇上让给别人,可是怀孕了,大势阻挡不了。就算他提出来,皇上也不可能答应,就算皇上答应了,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也不可能答应。   黄损从未想到过,自己身为男子,会尝到这种妒恨交加的痛苦。原以为只是普通地争位分,没想到争到后来,自己终究是失了心。但他又能如何?他只不过是一个嫔妃,对方却是能一言定他生死的皇上。   在他养胎的一段时间,皇上果然开始临幸起了别人。妒火中烧的他只记得皇上对他的甜言蜜语,始终无法相信皇上会和另一个女人上床。他不断地打发太监去,只说自己身体有恙,恶心想吐。   皇上来过了几次以后,发现他没什么大碍,便越来越不耐烦,到后来索性不来了。   当怀孕到三个月时,黄损不慎小产了。他在床上不停地喊「皇上」,身下流了一滩的血,皇上却始终没有来,只打发了太医来看。   随后不久,黄损就听说有一个常在怀了身孕,赐封为嫔。   黄损并不想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毕竟皇上以前不是没有过孩子,只是从他侍寝开始到珠贵妃仅仅一年半的时间里,后宫中无一人有孕,珠贵妃狐媚惑主,祸国妖男的名声响彻了前朝后宫。他也一直视为理所当然,不把旁人的诽谤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似乎要变天了。   他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出了双月,就去问皇上,皇上却说他是多想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这种感情忽然间的无着落让黄损十分不安,终于他也做出了曾经令自己不屑一顾的事情,扯了皇上的衣角楚楚可怜地问他:「皇上,你是不是不喜欢损损了?」   皇上凝视他半晌,却是不发一语。   他有点疑惑,小心翼翼地道:「皇上?」   皇上笑了笑:「朕怎么会不喜欢损损呢?朕只是倦了,来人啊,把贵妃娘娘好好送出去。」   他心有不甘,但皇上已经下逐客令,他再纠缠反而会遭到厌恶。   君心难测让他十分不安,在铜镜中不停寻找自己的面容。仍如刚进宫一般的颜色,可是君恩却已不再了。   他心情烦闷,在御花园中徘徊,那刚诊出一个月身孕的惠嫔却还来撩拨他:「贵妃娘娘一个人赏花啊?」   他盯了惠嫔半晌,让惠嫔百般不自在,才冷冷道:「本宫一个人赏花,碍着你了吗?贱人!给本宫滚!」   惠嫔脸色一白一青,挡住他的去路:「嫔妾没得罪娘娘吧?还请娘娘明示。」   「滚开!」他心中厌烦,将惠嫔推开。没想到那惠嫔竟然就势倒在了地上,哭喊道:「贵妃娘娘饶命,不要杀我的孩子!」   黄损脸色铁青,环顾左右,这才发现,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都不在,随着惠嫔的呻吟喊叫,不知从哪里冲进了一大群人:「快来人啊,贵妃娘娘害惠嫔小产了!」   「闭嘴!」他一声大喝,倒是让全场安静下来。这件事绝不是惠嫔一个人能做得出来,在皇宫中母凭子贵,惠嫔好不容易怀孕,怎么舍得冒险?这背后必然存在世家之间的利益交换,但究竟是谁让惠嫔这么做的?   黄损也不明白自己这一刻居然想到了这许多,他把惠嫔从地上提起,正反打了好几个巴掌,正要逼问,却被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卫擒住。   这件事终究惊动了皇上,所有人都跪在了皇上面前陈情。   黄损一向看不上后宫女子这些鬼蜮伎俩,只要皇上相信他,那他就是清白的。   「皇上,臣妾冤枉!」他泪眼汪汪地说。   皇上却是冷冰冰地对着太监道:「让太医好好给惠嫔看看,尽量要保住朕的皇嗣。」   太监应声而退,皇上又道:「珠贵妃对惠嫔起了嫉妒之心,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黄损没想到皇上也信不过他,只觉得一瓢冷水从头顶浇心而下:「皇上!臣妾并无谋害皇嗣之意……」   「你会不想谋害皇嗣吗?黄损!或许我该叫你慕容损才对!你是前朝皇子,苦心孤诣入宫,妄图颠覆朕的江山,罪证确凿,还有什么话好说?」   黄损呆了一呆,原来他是前朝皇族啊!和皇帝恩爱多时,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他面色惨然:「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我是前朝皇族?」   「朕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放你进来,就是想看你究竟意欲何为,结果朕看到了什么?皇子殿下千方百计地勾引朕,爬上朕的龙床,这真是有趣得很,朕怎么可能不玩一玩?」   「皇上竟然一直是在玩弄我吗?」   皇上捏着他的下巴,迫得他不得不抬起头,他却见皇上冰冷的俊容上露出一丝冷笑。   「长得这么好看,又自己送上门来,朕岂能不好好玩玩?可惜,朕现在玩腻了。来人!把慕容损打入冷宫!」   慕容损大喊道:「皇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我是真心爱你的啊皇上!」   皇上却已背转过身,不去看他。   冷宫。   被扒了金黄朝服和九凤玉冠的慕容损一身雪白,跌坐在地上。   一个仪态万千的宫妃进来,笑道:「瞧瞧,这不是威风凛凛的珠贵妃吗?怎么坐在地上了?地上凉,赶快起来!」   「萧妃,你要是来看我的笑话,我劝你还是免了。皇上会想起我的情意,放我出去的。」   萧妃用手帕掩口轻笑:「这都三个月了,皇上都没提起过你,他还会怎么想起你来?我倒是想劝珠贵妃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皇上根本不会放你出去。你知道你是怎么小产的么?」   慕容损一直遗憾自己的孩子没能生下来,怀疑就是因为自己小产,导致了皇上变心,又想到惠嫔竟然不顾一切地陷害他,闻言又痛又恨:「是你,是你害的我?」   「宫中的赏赐,都是从我这里经手的,但说到做手脚,也不独我一个人,还有别的宫里的小主,拼了命地在你的赏赐里下毒。娘娘可不能怪我,我也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把东西送到景仁宫去的宫女,却是皇上的心腹。这事皇上一直知道。你要怪就怪自己吧,皇上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前朝余孽,生下他的子嗣?难道等你的儿子长大,登基为帝,再改朝换代么?」   慕容损厉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世。萧妃,你究竟是谁?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萧妃笑道:「表哥,你忘了我么?我也是前朝世子啊!本来在选秀时看到你,把你牌子撂了也就算了,没想到皇上还是让你进了宫。我们自小就相识,过了这么多年,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表哥似乎没认出表弟来,可表弟我仍然夜不能寐,就怕你在皇上面前进谗言,泄露了本宫的身分。现在皇上终于厌弃了你,如今本宫过来,正是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贵妃娘娘,皇上想要你死呢!」   慕容损牡丹花一般的面庞变得惨白:「不,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的!皇上是爱我的,他一定是爱我的!」   「这是皇上的口谕,不由得你不信!来人!给珠贵妃赐鸩酒!」萧妃抬了抬手,便有两个粗壮的太监架住了慕容损,另一个老嬷嬷捏开他的嘴巴,将一杯毒酒灌了进去。   他只觉得腹痛如绞,登时软倒在地上。   萧妃冷笑一声,带了所有人离去。   慕容损本以为,皇上打他进冷宫,却没有立刻赐死他,是余情未了,如今这杯鸩酒,却让他将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都化为灰烬。   他依稀想到了两人在雪中相识,皇上将斗篷披在他的肩膀上,又想起他们一起在春夜赏花,夏夜观星,秋天的月夜下寻桂子,又在冬天的晚上一起抚琴……这样温柔的皇上,最终却化为了冰冷无情,让人拖他进了冷宫的那个人。   「皇上,皇上,损损好难过……」   鸩酒的毒性发作,他痛得几乎神志不清,隐约间,似乎看到了皇上进了冷宫,看到他倒在地上,惶急地奔了过来。   「皇上,我终于又看到你了,这是梦吗?」他欣喜地看着怀抱着自己的男子。   皇上紧紧抱着他:「损损,是朕!朕来找你了!朕是想宠你,宠你一辈子,可是是朝臣他们不许!他们查到了你的身世,逼朕对付你,朕是迫不得已的!朕是想保护你啊!你那么璀璨显眼,他们就是看不过去,想夺走朕的眼珠子,朕只好先把你放在冷宫,保护损损,等舆情冷淡了,再亲迎朕的损损回宫。没想到萧妃竟敢假传圣旨,灌损损鸩酒!朕的心好痛!」   「皇上……」慕容损靠在皇上的怀里,依稀能听到皇上的声音,却是看不清皇上的表情了,「皇上,我好高兴,原来你还是爱着我的……」他欣慰地一笑,却是浑身无力,慢慢闭上了眼睛。   「朕当然爱你,损损,不要死,损损!」皇上摸他鼻息,发现已然全无,嘶声大吼道,「萧妃,你杀了朕的爱妃,朕要所有人偿命!」   李玄一惊而醒,没想到作了这么一个怪梦,自己在梦中还说了那些肉麻的话,登时被自己恶心得不行。   停顿了一下,他不由得望了身边熟睡的黄龙主一眼。和黄龙主刚认识不久,他就曾幻想过,如果黄龙主进了他的后宫会怎么样,没想到他盛装打扮起来,竟会艳丽非凡。可惜的是,梦中的几次云雨过于模糊,他记不得谁上谁下了。   这最重要的一点居然忘了,不能不说有些遗憾。   黄龙主睁开眼,看到外面还黑漆漆的,房中点着蜡烛,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李玄正坐在自己身边,和梦中的皇上很不一样。   他几乎是瞬间就从梦中脱离出来,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个梦实在称得上恐怖,一个男人,进了后宫,还怀孕了,更扯淡的是,还流产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而害自己最深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萧泽,是他!为什么是他?   他脑子混乱一团,却见李玄嘴角含笑,不知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地问道:「玄儿,你是不是作了一个美梦?」   李玄听到他的话,才发现他醒了,额头上尽是冷汗,又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当即也是疑心大起。   他因为黄龙主的缘故,曾经很多年经常作些黄龙主欺压他的噩梦,只是每一个梦都不如这个清晰,清晰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般。   莫非他们两人的魂魄一同进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是存在另一个世界,不如好好查查究竟是怎么入得梦,以后再想办法去个几次,但这事定然不能够让黄龙主知道。   他心念一闪,已转了上百个念头,面上却不同声色,摇头道:「没作梦。」   「没作梦你能笑成这样?」黄龙主完全不信,他还要再问,外面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喊道:「姓黄的,快给我出来!」   他认得这是玄龙主的声音,眉心一皱,却听得另外一个稍低点的声音道:「四哥,我们还是温柔点吧,先把他哄出来,再摁住了打,不然又像上次一样被他跑了。」却是赤龙主的声音。   这两个年纪都小上其余三人许多,黄龙主自然不会怕了他们,心下冷笑一声,穿了衣裳起来,一只手轻轻搭在李玄肩膀:「你再睡会吧,我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正忙着穿衣裳,却听得前殿的人越来越多,原来青龙主和白龙主都携了各自的伴侣前来,几个人已经开始互相客气地见礼问安。   想必今日是有什么大事,这才齐聚一堂。   他正要出去,李玄也已经整顿好了,要与他随行。他喜上眉梢,正要说几乎感动的话,却见李玄已先他一步去前殿了。   他怔了一下,梦中情景忽于此时映入他的脑海。   他一直认为,李玄虽然嘴上不肯说,心里应是爱极了自己,可是如今想来,李玄再是爱自己,也会留着余地,除非到了两人的生死关头,不然想要他透露一句情语,是再无可能。   若不是他拥有强大势力,又先下了手,恐怕就要像梦中一般,被李玄欺压了。势均力敌的话,也没什么好,只会是不死不休。   看来还是现在这样好些,能偷得一段缠绵,否则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死,注定是有缘无分。   他不由感到有些后怕,看到李玄已经走远了,连忙加快了脚步。   到了前殿,看到兄弟们都在,一个个都脸上神色不好,眼圈上浓厚的青影,黄龙主心头一个咯登:这一屋子的愁云惨雾,他可是第一回 见。   没等他问话,玄龙主已道:「姓黄的,是不是你给我们下药,让我们昨天晚上都作了噩梦?」   「老四,我再说一遍,我不姓黄!」   赤龙主道:「大哥,先不要计较那些小事,先说说我的,我和血蛟都在梦里被困了一百年!你是不是把药下在了香炉里?闻起来虽是龙涎香,可实际上根本不是!」   白龙主点头道:「不错,确是很像龙涎香的味道。」   萧泽站在白龙主身边,听到他们谈论起了龙涎香,心里嘀咕,居然不是真的龙涎香吗?他闻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就让黄龙主背锅吧,他也该出出血了。   青龙主笑吟吟地抱着胸道:「五弟在梦中过了一百年吗?这可值了。」   赤龙主气道:「有什么值的,我一百年都没能碰血蛟一根寒毛。」   他话一出,其余三位龙主登时面露古怪地看着赤龙主,大家虽然都作了噩梦,可都不想把梦中的情节说出来,只有赤龙主天真耿直。   青龙主觉得自己那个梦还不错,算不上噩梦,就是再作一次也无所谓,但看到其他几位兄弟似乎都过得不好,不由十分愉悦,一脸八卦地问:「五弟一百年都没碰到血蛟?那你怎么过的,跟二哥说说?」   赤龙主正要回答,徐元霆一把拉住了他,赤龙主才知道上当,瞪了二哥一眼。   青龙主意犹未尽,又问:「老四呢,难道也不能碰到墨蛟?不可能吧?我看着墨蛟待你一往情深,理应不会如此,除非是有人棒打鸳鸯,让你们天各一方,对不对?至于三弟和泽弟,一个自闭一个粗神经,就算分开一百年,也能各自过得很好,不过泽弟的性子有点花,这日子嘛,过得肯定不单纯……」   赤龙主一脸不高兴,白龙主面如覆雪,玄龙主的脸色阴沉得滴出水来,龙后们除了粗神经和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都有点尴尬。   大家都各有心事,倒没注意彼此脸色都不好看。   萧泽不敢让他再猜,忙道:「大哥,你的药对我们造成了巨大伤害,要嘛给我们打一顿,要嘛就把你藏的好酒和丹药都给兄弟们分分,怎么样?我看你那些酒放了那么多年,再放下去怕是要坏了。」   黄龙主简直气笑了,他每一坛酒每一颗丹都比黄金还贵,还分分?他不先把这萧妃打残都算是看在少年时的情分上了。   「那些酒大多都是用来入药的,你们拿来做甚!再说,这香到底是不是我点的,还要查个清楚。」   白龙主哼了一声。   玄龙主昂然道:「那就是要大家打一架了?」   青龙主笑道:「兄弟一场,大哥又何必小气?你想想你去年干的那件好事,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就当给大家压惊了。」   赤龙主道:「就是就是!」   黄龙主被他们吵得脑门发胀,又想到那龙涎香虽不知是何人所下,可见龙主和龙后双双入梦是必然的事了,并且龙主都是不甘不愿的一方,看来这梦是龙后们带着作的。   这也并不稀奇,他自制的五色龙珠自家知道,其中许多成分是相同的,那异香想必勾动了龙后们体内的龙珠毒性,而龙后们服食过的龙珠又都掺有龙主们的血,龙主们自然也就受了牵连。   而李玄居然一口咬定他没作梦……   他不由回头看了李玄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心中不由得气恼,唤了一个药童过来,带着这八人去他的库房。   众人总算肯放过了他,结伴着出了前殿。却听他们出了门后,一个道:「怎么我们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   另一个道:「你看他的脸色,啧啧,昨天晚上过得一定比我们更惨。」……   黄龙主脸都绿了。   「皇上,你把损损害得好惨啊!」前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黄龙主幽怨地道,「还坐视损损被人害得小产了,难道皇上就不想看看损损和皇上的小宝宝么?」   事已至此,李玄也知道瞒他不过,含笑道:「朕自然是想的,可是爱妃生不出啊!若是爱妃能生得出,朕即刻改立爱妃的儿子为太子。」   黄龙主分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还是不由得心动。   龙生九子,龙可以让很多物种生出后代,自己却生不出来。但不管他们需不需要继承人,黄龙主都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搞个孩子出来妨碍他们的好事,有这几个弟弟就够心塞的了。于是道:「这种事还不急,我们还小,先培养感情。」   「是很小,才十五。」李玄说罢,回想起黄龙主选秀时故作娇羞的样子,哈哈一笑。   黄龙主振振有词:「运气好的话,我们都能活两、三百岁,就是普通人的三倍,那我现在的年龄还要除以三呢,没到十五。」   「老菜梆子都是不服老的,少年人都恨不得自己长得快些。」   「我才不是老菜梆子!前两天看你在船上不舒服,这才少做了两回,你是不是嫌我做得少了?」   李玄不由失笑:「损损还敢上朕的龙床?」   黄龙主很少见他像今天这样笑这么多次,只觉得这笑容竟是无比的动人,直勾勾地看了许久,像是看不够似的,将他拉近了自己,顺势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皇上是在邀请微臣吗?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伺候得皇上舒舒服服的。」   李玄自然对他的手段明白得很,两人在一起后,他便故意在床上让自己忘情,只顾着沉浸在欢愉中,若他要使出浑身解数,自己可真有点承受不住,不由有些耳热,登时沉默不语。   黄龙主见他似乎是害了羞,心中更是万种柔情,只觉得他为自己付出太多,自己却只作了一个噩梦,实在亏欠于他,小声道:「要不,我今天就给你抱好了。」   李玄沉着脸说:「刚才你是怎么应承朕的?这么快就食言了?」   他一急,又摆出了皇帝的威严。黄龙主觉得又好笑又可爱,不由得心下暗松了一口气,他说完那句话其实就开始后悔,很怕李玄就这么答应了。幸好自己最近足够努力,让他明白被疼宠的好处。虽然这种好处,他自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皇上息怒,微臣万万不敢。」   他笑吟吟地,不顾李玄的挣扎,将他抱了起来,往寝宫而去。   「皇上,今日就由微臣侍寝吧。」   李玄看到路上无人,想必是早就摒退了,也便没再乱动,面上热得更厉害了。   黄龙主将他抱到床榻上,无比缓慢地一件件将他的衣裳解下,几乎每脱一件衣裳,便要在他身上落下一个长吻。   李玄只觉得黄龙主此时的容色像是比初识的时候更为俊美惑人,几乎让人抛弃一切,随他而去,不由有些情迷。   「玄儿,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黄龙主喟叹着,抚摸他赤裸的肩膀。他勤于朝政,似乎比去年又瘦了些。在梦中的欢爱场景都是没有的,想来李玄也只是想威服于他而已,并没有要主动的想法。   黄龙主只觉得既爱敬他的威仪,又怜惜他的内敛深情,这一场欢爱越发地用心,两人之间情事极为合拍,没多久,就沉浸在了狂情炽爱里。   黄龙主抱着他的腰,几乎吻遍了他身上每一处地方,一边挺身抽插,口中还问:「皇上,皇上,损损是不是很能干?」   李玄被他弄得欲罢不能,又被他连番逼问,不得不附和他,让黄龙主更是得意至极,做得更是兴起。   好不容易才发泄过了,李玄疲倦至极,懒懒地躺在床上,黄龙主命人送了热水,清洗过后,与他并肩共卧在床上。   他想到刚才意乱情迷,也不知答允了黄龙主什么条件,直如梦中那位昏君一般,不由心中苦笑。   见着黄龙主手指修长,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覆盖住了他的,笑道:「损损虽然能干,可是朕却不能再给损损天师以上更高的位置了,不如……以后让人给损损做个绿头牌?」   黄龙主虽然知道他是调笑,却是慎重道:「损损不要绿头牌,损损只希望皇上感念损损一片痴心,早些随损损归隐。」   他一直在等待皇帝退位,与他同游江海,对于皇帝的后宫一直没当回事。可是昨夜过后,他却觉得如鲠在喉,实在是一天也忍不了了。几乎想让皇帝把整个后宫解散,可是想也知道不可能,只能盼着皇帝早日与他归隐了。   李玄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道:「这事,以后再说。」   黄龙主和他没个好开始,一见面基本上都是在翻云覆雨,可以说,谈情说爱的时间还没有梦中的多。他在梦中熟知了李玄的脾性,知道李玄只是推脱,一时五味杂陈,酸苦难言。   李玄见他不虞,笑道:「你不是说,我们都能长寿的么?左右当这皇帝,总不能七、八十年的,我们以后有得是时间。」   「你先前答应我的,可没有这么久。」   李玄轻轻摇了摇头:「我膝下的孩子,没有一个成器的,就这么传位,怕是国势不稳。」   「你莫非还想广选秀女?」   李玄心想,这老醋坛子酸起来可真不一般,原是想取笑他几句,但经历了昨夜噩梦,自己说什么恐怕都会让他多想,恐怕立刻就要发作起来,何况他也曾经想过,要小选一次秀女的,当然,这个自然不能再对他提起。   于是道:「没有这回事,我是打算从宗室选一个好孩子,过继过来。现在先挑着看看吧。」   好说歹说,总算把黄龙主安慰住了。   黄龙主心情好转,听得门外有人禀报,他便放了人进来。   药童急急忙忙地道:「龙主,不好了,库房里的药酒都被四位龙主搬空了!」   黄龙主脸色大变:「你就不会阻拦么?」   那药童哭丧着脸道:「四位龙主一起动手,弟子们哪里拦得住?不单药丸和药酒,好多药材都搬走了,连老山参这些,都只剩下五十年份以下的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   黄龙主发了好一顿脾气,但因李玄从旁劝阻,才阻止了一场龙宫岛的巨大地震。   《完》 第6章 后记   大家好!   又是很久没见了。没想到还会写这一群的这么长的番外,感觉再写下去,甜得估计亲们都受不了了吧。^_^   有人问我五位龙主当中,最喜欢哪对。我能不能说都喜欢啊?嗯,或许有些人物出场得比较多,但是还真是都喜欢的。本来说,要写夫夫相性一百问,可是感觉写一百问的很多了,可能亲们会有点乏味。这几个番外也算是回答了许多问题了吧。至于番外里产生的更多问题,额……   赤龙主一百年不能××〇〇,是因为他还未成年;青龙主之所以唯一例外地那么爽,是因为张茗阳性格比较成熟,不会为难他:萧泽为什么会作那个梦,是因为他本身是个直男,笔直的那种;墨寒虽然看起来安静乖巧,但脑子里经常天马行空,这回算是被玄龙主抓住了:黄龙主的梦里的大boss之所以是萧泽,是因为他潜意识预感到了下龙涎香的幕后主使者就是他……   龙涎香的故事这就完全结束了,这块龙涎香是与众不同的,就给龙后们高兴一次吧,以后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当然,龙后们是不会放弃的,肯定要私下去找。   龙涎香是抹香鲸肚子里难以消化的东西,和牛黄一样,都是天生至宝,这块特殊的龙涎香,或许是快要修仙成功的抹香鲸的元丹之类的东西。   以后他们可能会在其他文的番外里会出现,具体是接下来哪一本,暂时保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