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Alpha当替身?骗他的!作者: 四肆久   简介:   电竞双替身火葬场   夏星辰作为一个Beta,跟了江朔三年,不求名分不求钱财,电竞场上厮杀掠夺的Venus独独在他面前温顺乖巧,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惨了江朔。   直到江朔白月光回国,看见那张跟自己极为相像的脸,夏星辰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一个替身。   队友宽慰他:没关系,咱好歹国服第一中单,想要什么Alpha不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江朔发小一口一个嫂子:Alpha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只会伤你的心,嫂子你要不要小O,我认识好多,保准一个比一个可爱!   江朔却不耐烦地说:我只会跟他有一个孩子,你乖一点。   夏星辰就……还真挺乖的。   直到江朔易感期,江家人带来了跟他匹配度高达93%的白月光。   被关在房间里Alpha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隔着窗户威胁他:夏星辰,你敢走!   夏星辰:谢邀,我还真敢。   不止独你会玩替身的戏码,你难道就敢确定我躺在你床上的时候想的真的是你?   我如果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完全无所求?   大Alpha主义迟早会被收拾追妻火葬场攻vs国服第一中单人美心黑Beta受   ++++【阅读须知】   1、非典型ABO文,受不会突然分化成O,不生子。   2、非典型电竞文,游戏设定参照英雄联盟,没有原型没有原型没有原型!!!   3、非典型火葬场文,双替身,攻受一开始的目的都很不纯,没有好人,不换攻   4、晋江惯例攻受只有彼此   5、祝各位看官看得开心!啾啾给大家表演一个啾啾啾!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星辰,江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电竞双替身火葬场   立意:在逆境中积极向上,努力打破阶级限制,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第1章   已经十一月底了,酒吧里暖气开的足,四面八方信息素的味道被烘闷得熏人,全都是年轻气盛的荷尔蒙激情在碰撞,仿佛随随便便投进来一个Omega这时候都会被野兽吞食。   简子越前一秒还在跟酒桌上的狐朋狗友边看比赛边下注,下一秒瞥见江朔从吧台前方走到卡座这边,整个人都要宕机。   一杯龙舌兰拿在手里半天没动,他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从容大方地脱掉外套递给侍应生并要了一杯威士忌,没忍住抬头看了看舞池上方吊着的显示屏里实况转播,问:“嫂子今晚总决赛吧?”   江朔应该刚从会议室里出来,戴着副金边眼镜,脱了西装里面是一件衬衫,领带是LV夏季出的印花新款,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夏星辰八月跟基地请了三天假特地飞去巴黎买回来给江朔庆生的礼物。   当时因这三天假,夏星辰没少被同行和战队粉骂。   而现在他在赛场上打比赛,江朔却来了酒吧。   他不信这人是来这找氛围看比赛的。   江朔从小就不是那种喜欢扎堆凑热闹的人。   简子越:“你就算不去现场,好歹也该在家看直播,来我这是怎么想的?打算一会嫂子打完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你身边一群小O黏糊糊地贴过来喊‘江总’?你自己不想要老婆,别害得嫂子连带不喜欢我啊。”   他这话说得毒舌,放在平时他是不敢这样跟江朔讲话的。S级Alpha的信息素威压简子越这辈子感受过一次再也不会作死去感受第二次,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EPIC》总决赛。   作为全球最受欢迎的一款游戏、作为国内最有希望夺冠的一支队伍,连他家酒吧都吊了电视屏幕实况转播,战队中单打比赛,他男朋友来酒吧找乐子,这合适吗?   简子越觉得这完全不o几把k,相当不合他妈适。   江朔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总算施舍一般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舞池中央的屏幕。   酒吧里光线很暗,挥发的酒精味和碰撞交错的信息素味道在缠绕,屏幕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定格在一位少年身上,顿时引来四周一阵惊呼。   白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耳机,白色的鼠标和显示屏,连皮肤都白得像是蒙了一层玉石光泽,偏偏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黑得过分,盖了一对长而卷的浓密睫毛,电竞椅里的人不像是赛场上遇神杀神的职业选手,反倒精致得像一只不谙世事的洋娃娃。   Alpha们的信息素在这时候外扩,如同求偶期争夺领地和配偶的野兽,屏幕中的少年似有所感,恰好对着镜头极轻地歪了一下头,勾出温甜的笑意。   诱惑着觊觎他的Alpha们。   哪怕他只是个Beta。   江朔偏过头问简子越:“第几场了?”   简子越:“……”   好嘛,就真的一点都没在关注的。   “第四场,”他没好气地回答:“二比一,这局再输SQG就没了。”   SQG是圈内少见的非全员Alpha的战队,夏星辰16岁刚入队的时候还没打首发就被辱骂嘲讽了一整年,到第二年SQG中单退役,夏星辰被提上来,抵制的声音达到了顶峰,抵触力度大到险些激化出性别平权运动。   多讽刺,在这个Beta占世界人口总和高达一半的时代,竟然会发生因为Beta被歧视而不得不通过抗议来获取一点点合理权益的事情。   只是这场运动到底也没发展起来。   除了政府因素外,直接原因还有两个。   一是当时SQG投资最多的幕后掌权者上任后第一次开战队月会那天路过训练室,瞥了一眼屋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只团子的小中单,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可怜巴巴得要命,难得动了恻隐之心,铁血镇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二是夏星辰上位后八个月,那一年的《EPIC》夏季总决赛个人MVP时隔三年,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国内中单的身上。   中单名叫夏星辰,ID是Venus;自那以后,《EPIC》赛场上开启了以“金星停留的时代”为代号的诸神行动,几乎每一位职业选手的最终目标都是打败Venus,他们将这视为自己的荣耀。   生物学家说人类由男女双性发展成ABO六性,是种族进化的表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这个社会的法则,正是因为追求更强的力量和更高的权利,Alpha和Omega从分化开始就享有社会给予的更高优待。而通常来说,他们配得起这些优待,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从而形成正向的良性循环。   可是Beta——力量不及Alpha,智慧不及Omega,男性Beta甚至连生育能力都稀有得可怜——他们诞生在世上,好像只是为了满足必要生产力所需的人工基数,而非推进社会发展的基石。   人们早就习惯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士非A即O,也习惯了Beta报考文职院校、从事简单的资料性工作。   好像从分化伊始,Beta就被定性了:   他们没有创造力。   他们收敛野性。   他们不具备征服的权利。   可是却有一只Beta出现在了以激情、进攻、掠夺、厮杀、毁灭为要义的电竞赛场上,并且一路猛进,在世界的角斗场中让无数Alpha俯首称臣。   这是奇迹。   是整片银河里当之无愧的、最亮的那一颗金星。   电竞迷们将他奉为“星神”,普通Beta群众将他的成功视作奋斗的意义。可只有江朔知道,那不是什么高高在上所向披靡的Venus,那不过是一只重欲贪欢、喜欢撒娇的家养猫。   娇气得不像话,以至于很多次在床上、在沙发上、在落地窗前,江朔都忍不住用犬齿摩挲他的后颈,舔.舐那粒小巧的痣,企图找到可以被标记的腺体,好证明这其实是一只未分化完全的Omega。   Beta不应该这么勾人、这么欲念满身。   哪怕现在这人在世界赛赛场上,在劣势下乖巧可爱得等着比赛开始,微微侧过头听着耳麦里队友的交谈,脖子被高领毛衣完全遮住、绷出笔直流畅的弧度,江朔也知道自己的牙印被他藏在了布料下面。   所以要是输了也活该。   胆大到第二天要乘飞机出国比赛了,前一晚还溜出基地绕了大半座城敲响他家门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就吻,便不能怪他差点让他误了机。   侍应生端来托盘,江朔拿过酒杯,视线落在屏幕上,收敛心神微微侧过头回答简子越刚刚那句话:“我是要破产了吗,输了就养不起了?”   简子越:“……”您倒是还记得这是你投资的战队啊?   “……冒昧问一下。”他说,“你说的‘养’指的是SQG还是我嫂子?”   江朔语气轻慢地笑了一声:“别乱喊。”   简子越差点想打人。   他就不明白夏星辰除了是个Beta之外哪一点不够格做他嫂子。明明是那么耀眼厉害的人物,却被这人藏在地下三年,没有一次光明正大地被介绍过。   哦,性别是原罪。   Beta不能给他江家生一个能继承王位的Alpha。   简子越翻了个白眼,抬手灌了大半杯龙舌兰下火气,转眼盯着屏幕上比赛进程,并不想再跟这人说废话。   江朔坐在卡座里,手机握在手中,屏幕很随意地摁亮再熄灭,大屏中比赛进行到哪一步他并非看不明白,SQG胜算很大,这局算不上决胜局,他连看比赛的兴致都缺缺,眼神偶尔略过屏幕也只是在那道刺眼的白出现让整个画面都格外明显的瞬间。   夏星辰比赛前看见镜头还会笑,开场了就完全不在乎镜头了。   在他床上又乖又软、又浪又骚的小猫咪认真起来的确有那么一点生人勿进的气势,浑身的白不再是猫科动物柔软温暖的毛皮,而是刺骨寒凉的松间冬雪。   江朔皱了皱眉,下意识不喜,移开视线处理下属十分钟前刚从会议室发过来的报表。   公司在谈一个合作案,利润可观,但也没到必须要他从头盯到尾的程度。只是他习惯了被工作填满时间,会开到十点半中场休息,他去茶水间拿新买的咖啡豆,听见项目部的员工偷摸用手机看直播,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夏星辰比赛。   没答应他会看他比赛,但小朋友真的很黏他,黏到拿回第一座MVP奖杯回国的当夜就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带他回家。   江朔 自然没带他回家,公司附近有五星级酒店,他让助理开了个房,再喊司机去基地把人接了出来。   等他处理完事务刷开酒店房门,累了三个月的年轻中单躺在床上睡觉,空调温度打在25,被窝里的脸红彤彤得像是发了烧,却一被弄醒就笑,唇贴上他的眼睛轻声索求:“我拿奖了,你也要奖励我。”   “标记我。”一个Beta也敢这样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江狗:呵,一个Beta也敢要我标记?   后来的江总:可恶!星星为什么不能被我标记!>_   ~   开坑啦开坑啦,存稿充足,每晚九点更新,不定时掉落加更,小天使们放心跳坑吧! 第2章   这场比赛打得有些费力,但远没到吃力的程度。   夏星辰趁中场休息的时候靠在电竞椅里放松手腕发了会呆。   教练拧了双川字眉在队员身后看平板上的数据分析,队里几个顾问估计全都在后台忙得脚不沾地。   夏星辰调整好呼吸,就着靠在椅子里的姿势仰头笑,倒起眼睛看教练胡茬布满的下巴:“慌什么啊,逆风而已,又不会输。”   他这话说的嚣张至极,张教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看了看委员会监督员的位置。   “对面中单状态不对,我们分析过很多回他的战术,可是今天太凶了。”张平沉声道,表情很是严肃认真。   SQG辅助叫青团,闻言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我前两局人都被打傻了,对面中辅打出配合了,我一去支援就丝血,能逃走都不错,根本救不了星星。”   “我又没死几次。”夏星辰反驳。   这话放在平时的训练场上,他说的估计会是“我又没死”,万万不会加上最后那个量词。   张平眉头皱得更深,没有一丝一毫要松开的迹象。   《EPIC》赛制是先打赢三局的队伍获胜,他们这一下午打了四个小时,堪堪将比分追回二比二平,队里每个人精神都极度亢奋,但状态必然不是全盛。   他很担心第五局会输。   夏星辰见状叹了口气,坐了起来转了转脖子,摘掉耳机直接将整张椅子转过去,眼睛直直地盯着教练:“我不会输。”   张平瞪着他,双腮隐隐鼓动,有发怒的倾向。   夏星辰却第二次强调:“我不会输。”   “现在是你放大话的时候吗!”张平问。   他自己带出来的中单实力在哪他很清楚,哪怕今天晚上Venus的失误微乎其微,但整体仍在对面中辅的配合下弱了一成。   这种时候他们该思考的是下一局战术如何、怎么增大自己的获胜面,而不是说一些狗屁不通骄傲自满的话麻痹自己。   放在基地,他这话一出口就能配上禁赛一周的惩罚。   他沉着声骂的,组委会的人闻声望了过来,观望形势看SQG会不会换人,离第五局开场没几分钟了。   夏星辰仰着头,总决赛设在了芬兰国家电竞馆内,天已经黑了,头顶是透明的玻璃,忽略满馆人造光线,似乎能看见几万光年之外遥远的星河。   他没看星星,他本身就是金星。   他没有道歉,只是轻声问:“您是觉得我会输给一个易感期的Alpha吗?”   夏星辰声音很轻,脸上还挂着笑,一身雪白安静地坐在黑暗里,像是最和善无害的精灵,丝毫不在意他随口说出的话会掀起多大的波浪。   不止教练,SQG队员也全都愣住了。   Alpha天生占优势,哪怕是在游戏上面,他们也比其他性别的人具备更强的观察力和应变力,易感期的Alpha更是会将自身所有能力和野性都激发到巅峰的状态。   联盟委员会为了维持比赛的公平性,严禁处在易感期的Alpha参加比赛,比赛周期内每隔三天就会有医生抽血检查确保选手不会突然进入易感期。   而如果队内真的有Alpha存在进入易感期的可能,一般采取的措施要么是换人、要么注入抑制剂推迟易感期的时间,怎么会有战队放任队员步入易感期还坐上比赛场?   又怎么会连委员会的人都没检查出来?   张平朝前望去,对方队员教练和战队分析师正聚在一起商量战术,中单被围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坐在椅子上没起来,双手不停交搓摁压着手腕,表情略显焦躁,喉结上下翻动,像是在极力压抑克制着什么。   Alpha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类兽似狼,要是真的进了易感期,除了被他标记的Omega,视野范围内的所有同性异性都是敌人。   而在此时此刻,直接站在那个Alpha对立面的人是夏星辰,一个Beta。   张平终于注意到夏星辰今晚白得稍显不正常的肤色,眉头狠狠一拧就要走:“我去找委员会。”   “别去!”夏星辰喊停他。   “他们违规!”青团年纪小,受了这委屈根本沉不住气,就差拿个大喇叭满场馆地喊“对面有个易感期Alpha!!!快跑!”   夏星辰极轻地笑了一声:“今天上午刚抽的血,一只正常的Alpha成年后每年会有四次易感期,长则半个月,短则三天,无论是哪一种,血液中A类溶素酶的浓度都会在易感期来临前三天开始就发生变化,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A类溶素酶是Alpha求偶时会分泌的一种物质,常规理性和实验数据佐证,他们会在与Omega交合前大量分泌A类溶素酶,以期双方都在性.爱时达到最佳状态。   所以这种东西,也可以理解成Alpha天生自带的催.情剂。   一般判断Alpha是否进入易感期的标准正是观测体内这种溶素酶的浓度值高低。   比赛场上双方对阵的一共十人,除了夏星辰,全都是Alpha,他们比夏星辰更知道这一点。   理论来说,Alpha进入易感期,无论他的信息素等级是高是低,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其他Alpha都会敏锐得察觉到危险。   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是夏星辰提醒,SQG其实并没有人发现对面中单表现得不正常,也并未真正意识到危险存在。   夏星辰:“来之前我听说过,S国的科研团队研发出一种新药,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Alpha的潜能,达到类易感期的状态,而又不会真正进入易感期。   “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药物对Alpha产生副作用,他们将可能因药物影响而发生变化的身体数值降到了最低,只保留了其‘掠夺’和‘竞争’的催化作用。就算现在再查一次,他的数值跟上午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青团反应了一会:“……所以简单来说,他们研发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兴奋剂,而这个兴奋剂现在被用在了他身上?”   他缓缓伸手指向对面中单,夏星辰闭了闭眼纠正道:“严谨一点,是可能。”   “这还可能个屁啊!”夜枭——SQG打野是个暴脾气,直接就飙脏话,“这他妈的是个人都知道对面那孙子状态不对吧?这素质还他娘的来打职业,我今天晚上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他娘的眼了,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得上‘职业选手’这四个字,艹!”   夏星辰连续打了四个小时,又始终直面着一个类易感期Alpha的威压,多少有些疲倦,听他这么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放软了声音嗔他:“幸亏现在是休息时间闭了麦的,不然给联盟监督员听见了你赛都不要比了直接扣钱钱好的了。”   “别跟我撒娇。”夜枭白了他一眼,“你还能不能打,不能就换——”   “枭哥。”夏星辰打断他,从刚刚那几分钟的放松中缓过来,手心重新握在鼠标上,“这是属于我的仗。”   换谁来都不行,这是由Venus开始的仗,也自然该由他结束。   夏星辰头都没回,问张平:“教练,我有一个想法,您看可不可行?”   白衣少年勾着笑,浑身都是天真的样子,连问出的话也都像刚打职业的青训生懵懂无知而又虚心学习一般请教自己的前辈。   他说:“放弃中单。”   张平一下怔住,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他继续说:“枭哥跟青团的配合在队里就打的是最好的,前面两局因为要来救我,团子有几次没跟上枭哥的节奏,我觉得这不应该,这个失误很严重。”   青团没说话。   队长训话的时候他不敢反驳。   “大家要始终记得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一路处于劣势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能赢就好。”夏星辰点了两下鼠标,“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是赢的。就算中路三塔全爆,我死上十次,只要对面基地被推了,那就还是我们赢。”   “能救我就救,救不了就打好自己的位置,这是青训生入队都会教给他们的道理,没理由在正式比赛场上还要我来提醒你们。”   离比赛开始只剩下三分钟了,夏星辰说:“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主力,SQG每一个人都是神,不要有为别人铺路的无谓奉献意识,哪怕他是你们的队长。”   众人一时没说话,直到一直沉默的上单皱着眉来了一句:“可是他的积分快赶上你了。”   “是吗?”夏星辰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望悬于观众席最上方的积分榜,看见那两条咬得死紧的分数栏,突然就笑了:“那又怎么样,他始终是输家。”   放弃中单不是放弃中路,这是他的战争他的征途,就算拼到最后一秒他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国度。   Alpha始终都是顽劣可憎的,他们像是最受宠爱的那个孩子却始终不知道满足,得到了所有就开始觊觎那些本不该由命运馈赠的礼物。   他们是野兽是恶龙,用卑鄙的手段掠夺不属于他的宝藏。   那就能抢到了吗?   银河星星那么多,金星只有一颗;《EPIC》的赛场辽阔全球,赢家也只会有一个。   而他不会输。   积分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最多只能拿走一个SVP。   输家打得再好又有谁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Venus:嚣张.jpg 第3章   江朔没看完比赛就走了,简子越差点以为他纯粹是在公司待烦了出来喝杯酒,结果他连酒也没喝。   简子越越想越觉得他是个狗东西,越看越觉得屏幕上的男孩子被猪拱了。   本就气得不行,他续了一杯酒继续看比赛,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个小男生。   这一桌不是Alpha就是Beta,准确来说今晚这间酒吧就没招待Omega。他虽然那样讽刺江朔,但他怂得很,人还分是人是狗呢,中年人看场球赛都可能打起来,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看电竞决赛,保不齐就有谁真做那头脑不清醒的支持国外队伍,到时候万一打了起来,有Omega在这受伤,巡卫队能分分钟取缔他这间酒吧顺便再给他送去吃牢饭。   所以身边这个男生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其实也是个Alpha,夏天刚分化,信息素都不能很好的控制,一坐过来就有一股很淡的龙井香气若隐若现,简子越让侍应生给他上的是果汁。   让别的Alpha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挑衅,因为这一般都用来驱逐、震慑,但若是释放信息素的那人等级很低,也可以在一些情况下将其视作示弱和臣服的信号。   可简子越依旧不喜欢这味道。   他皱了皱眉,喝了一口酒用酒精冲散刺鼻的绿茶味。   那小男生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江朔刚刚的位置,视线落在矮几上还未收走的酒杯,低低地来了一句:“这就走了啊……”   简子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这么多年看人的本领可真不是赖的。   也就是迟了一点,不然一会夏星辰打完比赛怕是真能发现他男朋友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给他戴了顶新鲜的绿帽子。   拿开水一烫还能有雨前龙井的味道。   绿得清新脱俗。   他不想自降身份怼一只未成年小Alpha,这人却掏出了手机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会再等一会呢,哥哥都在路上了。”   屏幕里比赛正打到精彩处,Venus完成丝血反杀敌队中单,极限一换三给SQG打出波优势,简子越看得热血沸腾本不欲管这个小绿茶茶言茶语地说些什么,却在听见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自觉转过头,浑身血液都逐渐冷却下来。   他认识这只Alpha。   可以说是打他小就认识。   白宁,17岁,正在读高三,白家这一辈唯一的Alpha,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全都是Omega。   所以他说的哥哥只会是一个人。   简子越忍住不去看屏幕,问他:“白安回国了?”   “对啊。”白宁点头,手机屏幕停在聊天界面。对面那人头像是一片海岸,白衣少年坐在黄昏的礁石上望向远方欲升的星,“前天到家的,倒了一天时差,今天原本说要来简哥你这边,我还特意喊人去耀世跟江哥说了,我以为今天他们俩能和好呢。”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白宁很是不解。   简子越没说话,缓缓转过头。   屏幕右侧选手生命条倒计时在21秒,夏星辰单手松开键盘按了按脖子,一脸无畏的从容,唇瓣微动,在队伍语音里指挥,简子越却看着那张侧脸发起了呆。   众所周知,Venus是一只Beta。   ——漂亮精致得过了分的Beta,比大多数基因优良的Omega还要好看千百倍的Beta。   在他之前,简子越对于“人间绝色”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具象的认知,若要真论见过的好看的人,江朔算一个,但那是Alpha才会有的张扬锐利,不同于任何一只Omega会展现的魅惑纯欲。   可时间往前推几年,在大家都还没长开的年纪,他们这些自小玩在一起的世家公子里,的确是有一只Omega像是玫瑰的。   张扬、漂亮、干净、恣意。   他跟《EPIC》赛场上那颗停留的金星一样,有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密而浓烈的眼眉、精致小巧的耳垂,甚至在腺体周围相似的位置上都有一粒红色的痣,如同玫瑰一般热烈地诱惑着Alpha去采撷亲吻啃咬直至彻底标记。   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长就警告过他:“这么漂亮的Omega,以后是要嫁进江家的。你可以跟他玩,但不要喜欢上他。”   江家连续三代都有S级Alpha诞生,他们家的Alpha自分化开始就注定了要跟最优秀的Omega在一起,生下继承人,否则便对不起得天独厚的条件。   更何况江朔跟白安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3%。   这本该是隐私,会被他知道还是因为那朵鲜活的玫瑰曾经很不耐烦地坐在学校操场上当着一众Alpha的面跟江朔商量:“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匹配度超过90%又怎么样,你们家要是缺孩子等我成年了给你怀一个你带回去养行不行,别指望我当你家童养媳,我还没玩够呢。”   江朔听完真的转身就走了,直到高中毕业,白安出国留学,他都没再去送过一次。   而这个人本该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了,直到两年前的春节,简子越崇拜Venus崇拜得欲罢不能,仗着是战队投资人发小的关系,去了一趟SQG基地,在沙发上等了很久,看见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夏星辰。   人在镜头里和现实生活中是不一样的。在赛场上、闪光灯下,简子越只会觉得Venus是他见过最厉害最有张力最具血性的人,可是直面的那一瞬间,少年选手收敛满身的刺、卸下疏离冷淡的边界,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简子越才恍然意识到,白安可能根本就没离开。   太像了,像到他甚至不知道谁才是谁的替代。   简子越皱起了眉头,从回忆中剥离,酒吧内气氛依旧火热,门口张贴的注意事项拦得住普通Omega可挡不住白家的少爷。   连江朔都敢拒绝,这世界上可能就没他不敢做的事情。   简子越抬手招来一个侍应生,当着白宁的面说:“通知下去,今天客满,不准进人了。”   “谁都不可以。”他语气放得很重。   生意每天都能做,Venus的决赛一年可就一次。   他才不想被毁了心情。   ·   江朔从酒吧出来直接开车回了家,投资SQG只是因为行业前景很好,他在里面看到了利益,而不是对电竞事业抱有多大的激情和热爱。   在他看来,那始终都是不成熟的愣头青才会沉迷的东西。   他们给他赚钱,他也就乐意往里面砸钱。   至于夏星辰,他是不是星星都无所谓,他封不封神也无伤大雅。只要江朔想,哪怕夏星辰打的再差,他也可以花钱造一个神出来。   他去看比赛也不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小情人在赛场上是什么样子,他在赛场上的模样早就无数次在他呜咽哭泣时被投放在房间墙壁上了。   ——夏星辰在床上浪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动作都能做,唯有在进入的时候突然亮起的灯、亲吻时骤然响起的获奖感言会让他羞得失控,踢着脚求他关掉。   那个时候的夏星辰往往好掌控得一塌糊涂。   所以他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夏星辰之后,突然有些不适应。   夏星辰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从来没要求过什么,除了每月一天的战队假期都会来找他之外,小孩还总喜欢在大大小小的节日以各式各样的名目送他礼物。   领带在系在江朔胸口之前一定是绑在夏星辰手腕上的;衬衣穿在江朔身上之前是会在浴室打湿作为夏星辰的浴衣的;手表在发挥它正经的作用之前一定还有别的计时功能,直到有人哭着承受不住小声哀求……   也许是不论是以什么理由见面,最终的结果往往都大同小异,江朔在茶水间听见游戏声音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想他家小孩。   想要单纯、不掺杂欲念的看一看他。   看到了又总觉得不那么对味,具体是哪里不对他说不出来。   也许是小猫卸下了天真纯欲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冷漠疏离,也许是他的小孩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被那么多Alpha觊觎着让他心生烦躁,也许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头一次因为别人将工作放在了后面。   ——只为了光明正大地看一眼他人眼中的夏星辰。   而不管是为什么,江朔不是会折腾自己的人,既然觉得不是那个意思,就没必要再在那边待下去。反正不管是赢是输,比赛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就会有人报告给他,他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在那看一场比赛。   也不需要知道夏星辰为了打这场比赛付出多少心血,赢或输,回来总归是要给奖金的。   与其熬夜等一个结果,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有一个谈判案等着他。   他不是夏星辰那种二十岁刚出头的毛头小子,以为梦想是崇高无上值得一辈子去追寻的东西。   那太缥缈虚幻了。   就像感情一样。   梦想敌不过现实,感情比不上物质,只有天真到幼稚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些童话。   进地库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声音很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像是要掀翻这片漆黑的夜一样。   江朔听见小孩在那边喘着气,笑嘻嘻地跟他撒娇:“我赢啦!我又拿冠军了!哥哥要奖励我!”   很奇怪,明明是在被人命令,但江朔闷了一晚上的气突然就顺了,不自觉笑着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他意识到,这才是真实的,又甜又软又乖的夏星辰,只属于他的小孩,而不是别人的Venus。   只可惜不是Omega。 第4章   夏星辰打完电话在座椅里躺了一会才提神站起来。   前前后后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小半年,终于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了压力,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过度兴奋之后的疲倦之中。   而这种疲倦是没办法缓解的,哪怕他第一时间拨通电话让自己听见那道声音。   “你还好吗?”程深,队里的上单不着声色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虚虚抓住他的胳膊。   夏星辰避开了那只手,摇了摇头:“没事,过去吧。”   国际惯例,为了体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赢家是要去跟输家握手的。   张平却在这时候走了上前,摁住夏星辰的肩膀:“你别过去了。”   年末的北半球到哪都是一如既往的寒凉,星空在哪都是深远悠长,夏星辰稍显讶异地挑了挑眉,没说话也没挣脱,在穹顶下以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看着自家教练。   这不应该啊,这场比赛打完网络上就会有“让二追三”的言论疯狂发酵,SQG的粉丝会狂热地吹捧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贬低对面战队。   “让”这个字眼在任何一个赛场上都是不尊重对手的意思,他身为SQG队长,这时候要是都不遵守规则过去跟他们握个手打声招呼,转脸就会被冠上“目中无人、轻狂放荡、骄傲自大”的头衔。   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有什么必要让自己遭受这些非议呢?   本来都要被骂了。   张平看见他眼神,知道他没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拧着眉犹豫了半晌,直到工作人员忍不住要过来cue流程,他才憋出了一句:“对面有一个可能处于易感期的Alpha。”   夏星辰愣了两秒钟,突然就笑了出来,掰下张平的手,“我又不是Omega。”   他懂了张平的顾虑,但觉得这没有必要。   某种意义上来说,Beta是最安全的性别,他们没有腺体,闻不到信息素,不会被标记,没有发/情期,不会失去理智,也不会被觊觎。   唯有高等级的Alpha释放威压的时候会让他们出于天性本能地感到恐惧和害怕,除此之外,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任何软肋。   他们没有被威胁的价值,自然不会像Omega那般频繁地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夏星辰:“放心吧,只是一个A级的Alpha。”   S级Alpha的易感期他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会害怕。   他们朝对面战队走过去,SQG其他几个队员不自觉地将他护在了中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给队长C位,夏星辰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群Alpha在护崽。   他垂下眼睛看青团露出来的一截细手腕,忍不住笑。   明明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却想要保护他。   “Venus。”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夏星辰被喊回神,抬眼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这双眼睛应该算得上是好看的,如果忽略眼底那些躁动的血丝的话。   夜枭朝他这边靠了一步,夏星辰大大方方地伸出手:“Agares。”   男人手比他要大上一圈,指骨突出,关节宽大。对方伸出手停在空中,夏星辰握了上去,却被他手心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黏黏腻腻的,他顿时就觉得不舒服,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头又松展开笑着说:“我打得很尽兴,希望下次你也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平。”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Agares队里其他几个人下意识望了过来,夏星辰说完正要抽开手,手指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一股挤压力。   不重,但绝对称得上是冒犯的程度,他收敛笑意对上对方的眼睛,一双眸子里缓缓覆上冷色。   他不认为Agares疯到想在这里捏断他的手,他只是在刚刚那一刹那对Alpha的厌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程深、张平会提醒他,夜枭会靠过来,全都是因为他是场上唯一一个Beta,他们害怕让夏星辰进入到易感期Alpha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们怕夏星辰被攻击,也怕自己来不及保护他,所以想要尽力降低他会被伤害的可能性。   他不是Omega尚且都需要这样被人保护……   他明明都这样被保护了,Agares仍然敢在镜头下用这样大的力气握他的手。   这太像一个警告,他在给夏星辰传递一个讯息:   ——这双手让他输了,所以他不吝于折断它们。   但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Agares如果真的想,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Alpha,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不小心”伤害了一只Beta,又有谁会真的去责怪他们呢。   Alpha是只占全世界人口的十分之三的“高贵人士”,没有人会为了平庸量多的Beta惩罚他们。   夏星辰没抽回手,微微凝了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Agares,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跟他说:“Irritate研发出来是要用在军队的你知道吗?”   Agares顿时瞪大了眼睛,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就要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夏星辰却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笑了笑,哄孩子一般“嘘”了一声,“别声张,还没投入量产,我不想重打了。”   他说重打不过是开个玩笑,委员会如果真的确定Agares用兴奋剂,会直接剥夺战队的名额,亚军往下按名次顺移上来,对SQG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只是如果Irritate真的是军队要用的药物,必然会纳入安防计划签进保密协议,暂且不说《EPIC》组委会能不能查出来、敢不敢查,这话就不能通过他或者SQG任何一个人的口传出去。   他自然有别的打算。   不过他这么说真的让男人放松了下来,手上紧握的力道放松,夏星辰朝下瞥了一眼,趁势抽开了自己的手在空中轻甩了甩想要甩掉那些黏腻的触感,身体却向前倾,特别“好心”地提醒他:“但是军队用的东西,没有哪个科学家敢在不确定副作用的时候任它流出来的。”   “Agares,你真的敢完全信任药物来源吗?”   主持人在cue流程,夏星辰听见有人叫自己的ID,朝后退了一大步笑着扭过头,在场馆内找了两秒,被大片大片的旗帜吸引了注意力,身体直接朝向那边热浪,冲观众比了个大大的心。   他笑得乖极了,身后的男人却如坠冰窟。   他本来是不想用药的,但是那人跟他担保不会被查出来。   没有副作用、不会被查到,大幅刺激反应力和攻击力,谁能不心动?   他有赢的机会了,他怎么敢放弃。   可是Venus居然看出来了。   他打赢了自己,他还看出来了。   他明明一下午都盯着Venus在打,SQG的中单是圈子里最特殊的存在,身为Beta却打到了世界第一的高度,没有哪个战队没特地为他制定过战术。   就连Agares自己,也不是没试过在类易感期的时候跟Beta1v1,他在队里挑出过三个很优秀的后生,三个人无一例外在一局之后连握鼠标的手都在发抖。   可是Venus不仅赢了他,还面不改色,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Agares整个人都被类易感期的状态刺激得快要失控,他需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撕破面前这只骄傲的小Beta衣领、咬断他纤细的脖颈……   要克制……   等等!   闪光灯晃了一下,Agares突然看见夏星辰下巴上的一滴晶莹。   一闪而过,那滴冷汗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顺着下颌线的弧度滑进衣领,滴落在高领毛衣内。   而视线再往下,那只只留指尖在外的手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轻轻抖动着。   有什么秘密被戳破了……   他并非如他表现出来得这么游刃有余。   他仍然在竭力克服生理差距。   他或许……已经到极限了。   Agares被这样的认知刺激得手都在抖,好像这么些年来被Venus碾压的恐惧、《EPIC》赛场上以“金星”为名投下的网终于被他割裂了一段缺口。   就要能逃出去了!   可以喘气了!   Venus不会是不败的神。   他始终会输。   颁奖嘉宾在台下准备上场,主持人正在让SQG队员和教练去到场地最中央的位置,Agares突然对着那道纯白的背影喊了一声:“Venus。”   夏星辰脚步微顿,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但他没有回头,放任Agares在他身后说:“承认吧,你也快撑不住了,上一个像你这样的Beta,连世界赛都没撑到你知道吗?打了三年,你也该满足了,别被骂到退役……”   夏星辰突然恍了神,他想回头看一看说话这人的嘴脸,青团却在身侧轻轻撞了他一下,“张教要骂人啦,别跟他耽误时间。”   他怔怔地点了头,怔怔地迈步往前,却很莫名地一下子走不动路了。然后他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一个Alpha挥拳。   Venus在自己的颁奖典礼上,揍了对手。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   江朔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的时候,刚刚睡着没一会。   他压着烦躁摸开手机,发现所有的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V:哥,你睡着了吗?   -V:我想给你打电话。   -V:我想听你声音。   -V:我好想你。   明明晚上才通过电话报过喜,夏星辰为他投资的战队拿回了奖杯固然值得夸奖,但一次就够了,他允了奖励,要求再多就会像贪得无厌惹人烦弃的小孩。   他是喜欢黏人的小动物,但不喜欢不知分寸的。   隔着六个小时时差吵醒他,江朔并不是很想惯夏星辰这毛病。   他皱了皱眉,一条消息没回,直接关了机。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怎么会有人开文三天一个评论都没有啊,一定是因为妈妈写的太丑了QAQ,星星,你说是吧?   星星:(思考)……   啾啾:(世界崩塌)为什么还要思考!不应该直接反驳妈妈吗!   星星:(认真思考)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又不觉得我长得丑,所以,你找找自己的问题   啾啾:(哇地一声)!!!! 第5章   #SQG世界赛夺冠#   #SQG yyds#   #《EPIC》 奖杯扣留#   #Venus 打人#   一夜过去,微博热搜被电竞板块屠了个干干净净,热度最高的却是最后一条。   江朔醒来看见助理给他发了邮件,视频图片文字描述全都附了上来,昨晚在芬兰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Venus那一拳挥了出去,组委会迅速切断直播画面,等到消息再传出来就是官方发通告说由于SQG队长做出了破坏竞技精神和赛区团结的行为,本次世界赛冠军奖杯暂停颁布,直到对Venus的处罚结果出来之后会重新邀请SQG的负责人去联盟总部领取奖杯。   通告的最后甚至还有一行注释。   (如因时间安排冲突,贵战队也可选择邮寄方式接收奖杯)   江朔刚醒,没有开灯,床头柜上放了一本小说,是夏星辰出国打比赛之前那天晚上来他这顺在包里带过来的,第二天走的时候急着赶飞机忘了带。   江朔对这些东西没多大的兴趣,但也翻开看过封面。   夏星辰那双手打比赛也好、给粉丝签名也好,总是洒脱又畅快的,唯独在这本巴掌大的小说扉页上写下的名字稚嫩工整,像是课堂上最乖最可爱的好学生,连走笔都缓慢认真,挑不出一丝不敬重。   江朔捏了下鼻梁,想到昨天半夜被吵醒看到的消息。   他不觉得Venus动手打了个人有什么值得责备的,夏星辰是他的Beta,他想做任何出格的事都无所谓,反正江朔不会不管他。   他只是突然在想,他的小Beta那么娇气张扬,却在那样盛大的场合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了委屈。   如果是的话,夏星辰受了委屈第一反应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他居然嫌他打扰了自己睡觉,认为他不懂事。   江朔罕见地觉得有些头疼。   他点开助理给他发的视频,是内场拍摄角度,清晰地记录下了夏星辰跟对方中单握手开始的全过程。   看见那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瞬间,江朔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直接点了二倍速往下看。   他看见夏星辰靠近那个金发男人,轻声说了句什么,交握的手松开,夏星辰躲着官摄镜头偷偷地甩了甩手。江朔眉毛这才舒展开来,甚至勾起个笑意。   到这里都没什么特殊,电竞赛场上赢输家的针锋相对太正常了,谁都不能将夏星辰跟对面那洋鬼子聊天时露出的几分嫌弃作为话柄赐他口舌之祸。   可是江朔的确也没看出有什么必须动手的起因,直到镜头跟着夏星辰的步伐移动,他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他的小Beta突然就愣在了现场,像是失了神一般猛地转过身。   江朔没见过这么凶的夏星辰。   凶得太不正常,眼睛里没有光,嘴唇抿得很紧,不在乎周围人说些什么、拉劝什么,他的目标好像只有一个:揍那只Alpha。   一拳……   两拳……   三拳……   随着拳头落下,江朔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看见三拳之后Alpha终于回过神,猛地一下翻身将夏星辰压在身下,狠狠朝他脸挥过去一拳,鲜红的血登时就顺着颊边流了下来,四周嘈杂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屏幕。   江朔摁了暂停,画面停在夏星辰被打出血的瞬间。   他盯着那张脸,止不住地想:   那是Alpha,一只成年的男性Alpha。   夏星辰他怎么敢的?   一股没由来的愤怒卷上了心头,夏星辰算不上恶龙的珍宝,但他是被江朔咬过的人。   哪怕他是一只不能被标记的Beta,那也是从江朔床上下去的人,他的血液里甚至流淌过江朔强行注进去的信息素。   他怎么敢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他怎么敢让别的Alpha闻到他血液的味道?   他怎么敢……让自己受伤?   江朔顶了下腮,拖动进度条以正常的速度重新看这段视频。   他看见夏星辰走过去、握手、靠近、交谈……   江朔突然神色一凛,周身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他将视频倒退,确认自己所看到的。   良久,昏暗的房间内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如同暗夜长流下寂灭的岩浆复燃,画面定格在夏星辰被别人压在身下的那一幕。   “你胆子可真大。”   男人注视着屏幕里的青年,眼底没有一点温度,染血的青年是美味的玫瑰。   颊边的血液合该是他用餐前的点缀,这么胆大妄为的Beta就该被植入腺体扣上锁链绑在笼子里,为发.情期困扰,被信息素折磨,失掉一身傲骨,跪在他面前祈求被进入被标记。   不然他怎么能明白Alpha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呢?   否则他又怎么敢去招惹一个易感期的Alpha?   江朔眯起眼睛,直到屏幕熄灭他才重新唤醒,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上午的并购案改为视频会议,致电EPIC联盟国内分会王秘书长,让他跟我去一趟芬兰。买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跟那边打声招呼,把奖杯给我准备好。”   他的Beta,哪有被别人扣下来等如何处罚的道理?   夏星辰是该受到惩罚,但那只能是他给他的。   ·   夏星辰一夜没睡,张平问了他好多次原因,他始终没开口。   青团原本是想说话的,最后被夜枭拉走了,临走前还用一副相当疑惑的表情频频回望,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深跟队里AD三两待了没一会也被张平赶走了。   老板打过来电话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回国要重新签合约,这件事负面影响太深了,违约金有很大一笔等着他赔,甚至可能会撤掉队长的职位,再严重一点SQG将他除名也不是不可能。   夏星辰没反驳,他只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   罚就罚了,骂就骂了,扣再多钱也不是赚不回来,就算被SQG踢了,世界上多的是战队求着Venus去打首发。   他挂了电话之后全程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手机,生怕对面消息回过来而他没听见。   他敢威胁Agares,也敢向Alpha挥拳,却不敢在这时候拨通一个电话听一听对方的声音。   后知后觉的慌张涌了上来,他跟在那个人身边三年,却突然在这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怕被赶走。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才借着赢了比赛的理由向对方讨了一个奖励,却在这时候察觉到一种好像这奖励再也无法兑现的错觉。   他有点后悔了。   他该做的再理智一点、隐蔽一点,哪怕在后台呢?哪怕回了酒店呢?   他怎么能在台上,在全世界数以亿计的观众面前,向别人挥拳。   他毁了这场比赛,毁了这个颁奖典礼。   这是那个人最看重的比赛啊。   哥哥会生气的吧?   张平在说些什么夏星辰没听进去,他只是低着头坐在那,手机里直到跳出30秒关机的提示他才骤然回过神来赶紧去找充电器,却还是慢了一秒钟彻底熄屏。   夏星辰愣了一会,看着黑色屏幕里自己的倒影,不耐烦地将手机扔到床上,打开床头柜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   张平话卡了壳,胸膛起伏半天才带着怒气吼他:“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讲话!”   夏星辰抬起手:“抱歉,我现在有点头疼,我缓一下。”   夜色很深,听说这个季节的芬兰有极光,夏星辰看着窗户外的路灯吸完了一支烟,跟张平说:“有办法解决的。”   张平正要骂他,夏星辰便接着道:“I型药物注射后虽然短时间内不会产生易感期的症状,但下一次易感期会提前。他今晚被我打了一顿,动怒动气都是很好的催发剂,只要解释我当时感受到了易感期Alpha的威胁震慑,被冲昏了头脑,做出基于本能的自卫行为,再等个一两天,找人爆出Agares 进入易感期的消息就可以了。”   张平沉默地看着他。   Venus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纵然做了队长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仍停留在可爱的范畴内,鲜少有人见过他这一面。   聪明、冷漠、工于利用和算计。   张平很想反驳他,但却清楚地知道夏星辰给出的解释是最合理也最容易被接受的。   大众不会去思考深层次的原因,只要给了他们看似合理的解释。   更何况如果顺利的话,按夏星辰这个思路,他都不需要被惩罚,就会有人开始思索Agares怎么会刚比完赛就进入易感期。   进而开始怀疑他易感期的开始时间,怀疑比赛的公平性,怀疑结果的正确性。   就算没人疑惑,也可以有人引导,就像找人爆料一样那么简单。   这的确都算不上致命的重击。   将Venus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也并非全无可能。   不过张平最关心的不是怎么解决。   公关问题自然有俱乐部去做,他更关心另一个:“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说原因吗?”   香烟只剩短短一截,夏星辰掐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注视着窗外的夜空良久,才偏过头轻声对张平说了一声“对不起”。   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机开了机也没有电话打进来,打探消息的倒是不少。   夏星辰一条条删,一条条将不停滚动上来的头像移除,删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点进置顶对话框,翻到比赛之前缠着对方给他发的一句语音。   “晚安,星星。”   ……   星星快落下的时候夏星辰才睡着,等彻底醒过来天都快黑了,中间接了几个电话,张平说事情不用他处理了,俱乐部有人出面了。   夏星辰并不在意这些,继续睡他的觉,半梦半醒间听见似乎有人进了他的房间,等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昏黄迷蒙的黄昏光线,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一种无边的孤寂之中。   他摸开手机,置顶对话框依旧没有小红点,夏星辰闭了闭眼睛翻身,打算起床收拾行李买最早一班的机票回去道歉,却在坐起身的那一刹那看到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异样。   他躺着的时候只能看到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却没看见落地窗前坐了一个人。   那人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长腿微微弯曲,翻开的书被反扣在桌面上,眼镜摘了下来搁置在旁边,像是已经看了很长的一段悠远岁月,身后是千万年共存的云海暮色中翻滚。他支着下巴看夏星辰,唇边挂着一丝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左边袖口微微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腕上缠了一段细窄的皮鞭,把手被他放在手心把玩,漫不经心又轻而易举,像是握着谁的心脏。   芬兰跟祖国隔了六个小时的时差,江朔从东八区的清晨赴向东二区的日落,在月亮升起来之前低声问他的Beta:   “睡醒了吗,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给星星约的人设终于出稿啦!我儿子真好看诶嘿嘿嘿嘿嘿~ 第6章   简子越熬了个大夜,手机连着充电线买了八百个水军号洗广场。   酒吧值班经理来开门的时候看见他家老板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个王八一样,吓了一大跳才小心翼翼地走近:“老板……你一晚上没回家啊?”   简子越缓缓抬起头,眼下全是发青的黑眼圈,视线涣散得好像丧尸。   他愣愣地“啊”了一声,四目相对足足一分钟才终于回过神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卧槽”,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下来,过程中还不小心扭了脚跟脖子,上下都在疼,想揉都生不出来四只手。   “真他娘的操了蛋了。”简子越骂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吧台后的挂钟,“都四点了?”   经理知道昨晚SQG出事之后他们老板就一直气不顺,轻声轻语地问他:“对啊,都下午了,老板你吃饭了么?”   简子越哪有那个心情吃饭,他跟黑子互喷了一个晚上,你说我家Venus平民出身没素质修养德不配位,我说你家Agares年纪不小资历感人这么多年榜上无名。   星粉反正很有原则,他们的原则就是无理由相信夏星辰绝对不会乱来,能让他在比赛场上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千错万错肯定都是对面那个傻逼中单的错,Venus一个Beta,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被激到对Alpha动手,可见那个Alpha是有多么过分!   简子越奋战了一个晚上,发小作文发到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平权主义者。   ——世界这么不美好,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臭Alpha的错!   经理瞟到他手机屏幕,被烫到一般赶紧收回视线,噤声闭嘴并不打算提醒他们老板他自己就是个出身高贵的A级Alpha。   Alpha和Omega刚分化时就会进行资质检测,根据信息素的等级被分为S、A、B、C、D共五个等级。大多数的Alpha或者Omega就算成功分化发育出腺体,等级也只会在B到C之间;D级的A跟O和Beta其实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同样平庸,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他们比起Beta,每年能拿到政府发出的高额补助金,找工作跟对象时也会更占优势。   只有极少一部分Alpha或者Omega能被评为A级,这一类人往往在各行各业都会做得很出色,不过A级的Omega大多数都会嫁入豪门承担起繁育子嗣的重担,而不会投入社会工作中。   至于S级,一百个人里都不一定会有一个。   简子越他爷爷就是S级Alpha,今年七十多了还经常被军队返聘回去指导工作,江朔一家三代三个S级Alpha,简子越偶尔去他家吃个饭都会被那种肃杀的军队作风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一顿饭吃下来腰酸背疼像是打了十套军体拳。   简子越按了按腰,回答值班经理:“没,店里还有吃的吗?能垫肚子的。”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他开的是个酒吧,水果小吃倒是每天都有人送新鲜的过来,饱腹感可不敢恭维——不然他酒可怎么卖出去?   简子越反应过来,直接摆了摆手,一边拨江朔电话一边往外走:“算了,我去一趟耀世,晚上正常营业……”说着他顿了顿,恶狠狠地叮嘱:“要是听见有骂Venus的都给我赶出去。”   值班经理:“……”您开店是只看心情不看盈利额的是吗?   “是。”简子越跟读了心似的,头也不回地甩给他一个字潇洒地走了。   ·   耀世是江朔大学时期脱离江家自己创业办的公司,主攻地产,副走医药,发展了七年,商业板块甚至拓展到了国外。   简子越上午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接通,当时正跟黑子战得上头,好不容易想起来江朔上午好像有个会要开没再找他,下午估摸时间电话再打过去这人已经关机了。   简子越当时就差点给他气得想提着房产证跟车钥匙去SQG基地大门口等夏星辰回国跟他求婚。   跟着这么一个Alpha有什么前途!   老婆都被人全网黑了,你还能关机?迟早被人绿了都是活该。   耀世的保安认识他,给人领进电梯刷卡摁了17层总裁办公室。   江朔人不在,他那个Beta助理看见他的时候还很惊讶:“简先生,您怎么来了?”   简子越:“找你老板,他人呢?”   助理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出国了呀。”   简子越一愣,还没待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响起另一道声音,清雅恬淡,带着笑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轻易地甜进人心里:“难怪呢,我说zz 怎么跟我说阿朔昨晚急着走了,是有工作上的安排吗?”   助理想了想,心说SQG的事的确也算得上是老板的工作,点头应了声“是”。   他是个Beta不太能感受得出来,自然也不知道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这间接待室里溢出了属于Alpha的信息素。   警告、震慑、驱逐……简子越不该对一个Omega这么凶,但却不可抑制地在那一刹那失了控,待到反应过来立即收敛了信息素,转过身对青年说了声“抱歉”。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青年,明明跟他们一样快二十六七了,却格外显小,蓬松柔软的头发、白皙光滑的皮肤、因为笑意微微下陷的酒窝、颈部印着星星图案的抑制贴,无一不展现着这是一只诱人的年轻单身Omega。   白安像是完全不在意刚刚被冒犯,笑着摇了摇头朝他这边走了几步,又在快要接近的地方停下脚步,堪堪稳定在一个礼貌得体的社交距离内。   “没关系,我在国外做实验伤了腺体,对信息素不敏感。”   简子越登时怔住,在ABO的世界里,腺体简直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之一。   它太重要了,重要到Alpha打从分化开始就牢记腺体是身上不能被任何人触碰的部位,Omega在未被标记之前必须牢牢地用抑制贴贴住腺体防止信息素外溢引来不轨之徒。   白安是差点被定级为S的Omega,他的腺体是多少人垂涎的宝藏,他居然这么轻飘飘地就说出腺体损伤的事实,简子越现下除了震惊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应该依据教养表达一下遗憾,再问他这种损伤是否可以被逆转,但白安就站在他面前,含着笑意微微仰头凝望着他,年少时张扬漂亮的一朵玫瑰长成了茉莉,干净清新独立,简子越突然觉得对他抱有同情都是不尊重的情绪。   他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刚从酒吧出来一夜没换的衣服思考该说些什么来缓解现在这种被吊得诡异的气氛。   好在在场还有第三个人,助理适时地对白安说:“抱歉白先生,今天江总没来公司,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您有预约,您看我们将时间定在下周三下午两点可以吗?”   白安轻蹙了一下眉毛,轻声道:“要这么久吗?”   美人蹙眉是很让人心动的画面,简子越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不能看他不能看他,他要跟你男神抢老公!!!”一边迅速转过头观察助理略显无措的表情。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刚想说人家到底是个Beta,不能太难为他,转眼就看见助理拿出工位上的平板“唰唰唰——”划拉开一个日程表,干脆利落地上下左右排了一会,眉头舒展开,对白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仿佛刚刚的为难都是装的:“这样吧白先生,我刚刚核对了江总的行程,他从芬兰回来的当天下午会有一段空闲时间暂时没有安排,如果您急着见他的话,我给您排在周五下午四点到五点可以吗?”   “但还请您尽量把控好时间,江总每周五晚上都要外出的。”Beta助理善意地提醒他。   时间往前推了五天,白安自然应好,笑着道完谢问简子越好久没见有没有时间跟他一起吃个饭叙叙旧,简子越却看都没看他,他刚刚从江朔助理的话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脑子就全被这事给占了:“他去哪了?”   “芬兰。”助理说。   简子越宕机了几秒,整个人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   好家伙啊好家伙,这谁不直呼一声好家伙?   他通宵一整晚给SQG和Venus洗地,江朔这狗东西居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去芬兰找他男神了,算这时间怕不是都快下飞机直奔酒店共赴巫山了。   他洗啥地啊洗,联盟函件要负责人去拿奖杯,江朔这不就去了吗?   他怕是比SQG老板都更能负责战队事项。   他在这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还不一定能落Venus一声好,人江朔前一晚跟他说别乱喊嫂子,后一天就马不停蹄地飞去了芬兰找老婆。   狗东西真他娘的绝了。   而且去就他妈的去了吧,不能带他一个吗!?   他又不会搞破坏,他最多加入他们而已!   简子越气得不行,沉着脸跟白安说了句改日再约转身就走了,留下他们俩四目相对。   白安:“他怎么了?”   助理笑吟吟:“不知道呢。”   大概是单身Alpha发现自己的梦中情B可能正要跟他发小滚床单而他连基围都看不到的无能狂怒吧?   这话他当然不会跟白先生说,简总没看见,他可是看见了。   这位白先生温柔恬淡如出水白莲一般,却在刚进来的时候,揉了下颈侧的抑制贴。   腺体损伤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总不会连信息素都感受不到,那就不该是Omega了,那是Beta。   会有A级Omega想让别人把他当Beta看吗?   除非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嘿嘿~有收藏跟评论了呢!(痴汉笑。 谢谢小可爱们,给大家大大的么么啾!!!! 第7章   很累,也很饿。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夏星辰还是会在这种事上觉得吃力。   江朔问了他一句“睡醒了么”,之后从天黑到天亮,除了强硬地用领带绑起来,就没让他闭上眼睛过。   手腕被皮鞭捆在一起,视线被剥夺,从噩梦中醒来的感知变得模糊,身后人的温度清晰滚.烫将他带回现实,领带再被拆掉的时候夏星辰听见江朔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调笑地对他说:“都打湿了,怎么敏.感成这样?”   夏星辰没有反驳,偏过头攀住他脖颈吻上他的唇,手指充了血凉得惊心,却停在男人腺体附近柔弱无骨地勾缠着……   彻底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地上的套没有处理,就那么大喇喇地带着脏污扔在地毯上,夏星辰看了好久,有些不开心地皱起眉头。   他有洁癖,酒店的东西他都不喜欢用,每次江朔因为工作太晚懒得回家让他去酒店的话,他都会在路上拜托司机师傅在便利店门口停下来,他自己去买必需的物品,再到浴室做好扩.张等着他来。   江朔昨天来的突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进入得晦涩,做得也疼,到后面虽好了一点,但时间也太久了些,久得他睡意昏沉连清理也没力气去。   江朔自然不会帮他做这些琐碎的善后,他忙到前一晚还躺在一起,醒来就找不到人的次数太多了,夏星辰很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盯着地上那几个套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在自己清理还是找保洁之间犹豫了五分钟,然后拨通了客房服务电话。   他还是有洁癖,就算用纸包起来扔掉他都觉得脏。   甚至觉得江朔有点烦。   怎么有人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妥善处理,就这样扔到地上,万一赤着脚下床踩到不嫌脏吗?   ……真烦人。   夏星辰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穿鞋去浴室。身上黏得很,不洗干净他难受。   中间门开了一次他没管,洗好澡出来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床铺换了新的,茶几上摆了三层点心盘和一壶红茶,之前放在这里的书也被服务员合上了,中间夹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当作书签。   夏星辰的心情这才舒展开,他走到茶几前坐下去,拿起一块点心要吃,边咬边翻开那本书,手腕动作大了点,带动神经疼了一下。   这种疼痛很寻常,远没到要打封闭的程度,他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疼的那一瞬间夏星辰垂眸看了一眼手腕,被那段雪一样的皮肤上面层层叠叠交错的红痕弄得心惊。   俱乐部每年得花大几十万给他这双手上保险,江朔绑的时候却没半点犹豫,就那样捆在一起半个小时,直到血液都快不流通才被他求着绕了自己。   绑得不紧,也算不上多疼,但反绞在身后被人自双手中间提起的时候,夏星辰是绝挣不开那段皮鞭的。   不仅挣不开,每动一下都会有强烈的爽感刺激大脑皮层直冲天灵盖,他其实也不太想逃。更何况江朔本来撞得就狠,他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及时注意到手腕疼不疼。   但等那些混乱的时间像粘稠的液体般流逝掉,他看着自己腕上红痕,后知后觉地想到万一真伤了呢?   Agares说他打了三年也该知足了,但那只是Venus上国际赛场的时间,在那之前他打的又何止三年。   在成为Venus之前,他只是SQG一个寻常的青训生,而在成为SQG青训生之前,他也只是吃不起饭没法打工只能偷偷接单陪练想方设法养活自己的穷学生。   从15岁到21岁,他的生活只有比赛这一条出路。   他早就满身沉疴,一身除非退役否则治不好的职业病,居然还有人敢那样绑着他。   而他居然也敢任他绑,连一句心疼都不曾讨要。   夏星辰眨了眨眼睛,沉默几秒钟之后将衣袖往下扯了扯,眼不见为净,他打算填饱肚子再去上药。   书是他的,之前丢在了江朔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带到了这边来。   江朔昨天出现在他房间里,除了皮鞭、衣服、眼镜之外,带过来的东西就只有这本书了,现在他的东西都不在这,只丢下这本书,颇有种物归原主的意思。   夏星辰挑了挑眉,颈侧被人咬下去的部位还隐隐作痛,没有腺体都有被标记的错觉,他在这物归原主算什么意思?   小说是之前有一次去打比赛粉丝送过来的,和一堆信绑在一起包得很精致他就收下了,看了一页返回去确认了一下书名,觉得这粉丝在逗他。   他英语水平不好,常用词跟口语掌握得只有那么几个,生僻词反倒知道不少——全是各个职业选手的名字。   书名他倒是看得懂,《Call Me By Your Name》,但是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凑在一起他看着就头疼,随手塞进包里带去江朔家,本质上大概是想装一个乖巧听话的学生,所以连姓名都写得工整。   结果那三个稍显幼稚的汉字下面这时候却添上了另外几个优美潇洒的英语单词:   You wanna BE my Elio?   E大写了,应该是个人名,“BE”为什么大写他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强调也可能是别的意思,他搞不清英语语法,也不明白江朔为什么要在他的书上面乱写乱画。   明明他去江朔家都从来不会乱动他东西的。   夏星辰越想越不满,手腕又疼疼的,屁股也疼疼的,看着那四个英语字母像是要把纸盯穿一样。   他才不要做Elio,他是Venus,独一无二的那颗。   手边没有笔,夏星辰想了想,用银杏梗沾了点红茶,在那句英语下面认认真真地添上了两个字母:   NO.   ·   “江总,您怎么还特地来一趟?”SQG负责人点头哈腰地站在男人身前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们没教好,回去一定给Venus处罚,我们会处理好的,不劳您费心。”   “处理?”Alpha坐在桌后,抬眸静静地看向他,眼睛藏在镜片后,神情看不清真切,只低声说出来的两个字像蕴了千斤重量,砸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你告诉我,事情过去到现在42小时,你们做了什么?”江朔问他。   负责人年近四十,是一个B级Alpha,大老板没时间出国看比赛才临时把他喊了过来,原以为是个公费旅游的美差,谁能想到Venus突然赛场上发了疯。   这下可好,全世界都要SQG给出一个交代,他昨天倒是第一反应就想去找Venus出来给大家交代,却被这位先生安排的人堵在门口说一切等他来了再说。   人来了,人不见了,人一出现就问他处理了什么。   “……”   负责人也他妈的不想干了。   他试探着说:“我们请联盟那边负责人吃了顿饭,他们说这事……”   却不想江朔突然冷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他们说要道歉吗?”   负责人连忙点头:“对对对,他说这事处理得当的话不会上升到双方战队和赛区,函件虽然那样发,但只要星辰跟人家Agares公开道个歉取得原谅之后就行了。剩下来的处罚是我们内部给粉丝交代的。”   他估计觉得自己发挥了挺大作用,话音刚落就眼巴巴地看着江朔像要求夸奖,结果江朔也看着他,表情很屑,活像学校里老师看做错题的学生那样。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不对,重新琢磨江朔那句话:“您是说……让联盟给我们道歉?”   江朔这才移开视线,把玩着桌上一支签字笔:“嗯。”   负责人呆滞几秒钟之后立马拔高了音量:“这怎么可能呢!?江总您不了解情况,当时是双方战队最后握手环节,季军都准备好要上台一起领奖了,那么多摄像头对着,众目睽睽之下是夏星辰把人家中单打了啊!血都飙出来了,医生都在现场,怎么可能会让联盟道歉?他们又没判断失误。”   负责人情绪相当激动:“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不给Venus除名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了,怎么能再逼他们?”   “怎么不能?”江朔反问他,“——把你信息素收一收,难闻。”   负责人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激动竟然不小心外泄了信息素,而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除了嫌弃之外再无更多的对信息素排斥表现。   在绝对的高等级面前,信息素的威胁全都是小孩子手里拿的泡泡水枪,一戳就破。   他不得不冷静了下来,江朔问他:“你说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说打出了血医生来了,那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Alpha要进易感期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只能说联盟请的那帮医生都是废物。我自己带人来了,现在正在跟王秘书长一起给那个Alpha做检查,半个小时后结果就会出来。联盟如果不就这件事给出一个解释,这游戏比赛以后也没必要再办了。”   SQG负责人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道听到的哪一句话才最让人震惊。   每一句都匪夷所思,但偏偏每一句都是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他要是铁了心想弄《EPIC》,只要说一句游戏违规就能断了它们在国内的下载渠道。   他说的话并非大话,而是切切实实能做到的,只取决于想或不想。   江朔扔了笔站起来,“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在这耗,自己把屁股擦干净了再回去。”   他往外走,负责人赶紧跟上前给他拉开门,一半紧张一半放心地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江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似乎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但这问题困扰他也不过几秒。   “把夏星辰队长撤了,让他吃点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Elio是《Call Me By Your Name》里面年纪较小的男主;   我先来,狗东西你才是不吃教训不长记性,呸! 第8章   夏星辰16岁进的SQG,17岁打首发,18岁上世界赛跟战队一起拿下冠军,19岁SQG原队长转会,他被推了上来。   SQG是国内处在风口浪尖的战队,Venus是国际上争议度和知名度都达到空前高度的选手,成为队长的这两年来他经历过什么不言而喻。   青团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餐厅跟程深吃午餐,看见手机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屏幕,看完了战队经理人发的通知,不可置信地跟夜枭确认:“假的吧?”   消息是私发的,青团收到的前两秒程深手机也响了一声,他放在旁边没管,这时候才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连内容都一样。   -郭建康:关于战队发展你有什么看法?明天回去前我们聊一下,上头要把Venus队长撤了。   “卸磨杀驴。”程深冷笑了一声,手机放了回去没回消息,“先吃饭。”   青团哪儿还吃的下去,急得不行就要去找夏星辰,程深给他拦了下来,“轮不到我们操心,你有这时间不如先告诉我决赛那天晚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青团一愣,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深哥,你特意瞒着枭哥跟三两喊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他憋了一会,闷闷的:“……你不厚道。”   程深挑了挑眉,没理会他的小声抱怨,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这孩子跟夏星辰学坏了,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撒娇,一个两个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就为所欲为,也不想想都是赛场上佛挡杀佛的阎王,在他这里装天真善良有什么用,好像能骗到似的。   青团跟餐盘里那块还在滋油的眼肉对峙了好久,眉头拧得死紧,犹豫了好半晌才特别小声又不服气地告状:“我不知道,Agares骂星星来着。”   程深:“……啊?”   ·   夜枭敲开房门的时候,夏星辰单手拿着半块可颂,咬掉嘴里那点就侧开身,打算让他进来,谁知道夜枭刚踏进一步立刻便退了回去,死死皱着眉头瞪着这间房间。   夏星辰给他动作弄得怔了一下,侧过头打量自己这间客房。   很干净很整洁,酒店工作人员刚进来帮他打扫过,连窗户都打开了,风吹过白纱窗帘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可看夜枭的眼神,却仿佛这里是什么吃人的野兽窟。   夏星辰微微歪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怎么了?   夜枭瞪着他,视线从他干净清澈的眼睛移到红肿破皮的下唇,夏星辰怕冷,哪怕房间里空调开得足,他也穿了一件高领的羊毛衬衫,因着歪头的动作脖颈向上跑出来一截,细瘦的骨筋上覆盖的是密密麻麻的咬痕,每一道交错的痕迹都是野兽深夜觅食的战利品,每一道伤痕都顺着血液里的脉络打上渴望标记的烙印。   夏星辰还问他怎么了,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和这间房间都被Alpha的信息素渍入味了吗?!   那是占有欲控制欲都极强的Alpha,领地意识过剩,所以哪怕是客房,他都要在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的信息素,放荡嚣张地仿似这是他的爱巢,不需要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就可以将他的Omega圈禁在这块狭小的空间里,蛮横又霸道地驱逐所有到访的同性。   除非夏星辰自己走出去,否则不会有任何一只Alpha敢踏进这个房间。   就连夜枭,哪怕只是站在门口这一小会,太阳穴已经抑制不住地疼,青筋都要鼓起来,牙根发着酸,犬牙像是要增生出来一般,急切地警告他必须咬些什么好来缓解这种本能的应战反应。   夜枭忍不住在想,这是一只Beta啊。   Beta不可能像Omega那么具有包容性,就算他们体质比Omega要耐折腾一点,但到底不如Omega的恢复能力,怎么会有人这么……这么粗鲁这么不知怜惜?   Venus是刚从没日没夜的高强度训练比赛中得到片刻喘息机会的职业选手,不是红灯区那些店里面天赋异禀的Omega,他的Alpha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夏星辰又为什么要惯着他?   ——没出息!   夏星辰眼睁睁看着夜枭脸上表情由隐忍、克制、压抑逐渐转化成一种他只在张平脸上看到过的近似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刚充完能的脑袋不够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也快易感期了?”   夜枭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他气得都快不顺了:“我快你大爷!”   “哦……”夏星辰特别乖地点了点头,“你不快。”   夜枭:“……”我是闲的吗我来这受这气?   气哽在了胸口半上不下的,他瞪了夏星辰好半天,瞥见这人眼底噙着的一缕笑意,突然意识到他们队长好像一直都在逗他。   夏星辰站直了,吃掉最后一口可颂,颇有些嫌弃地望着自己粘上了面包屑的手指,犹豫了一小会转身往卫生间走,声音轻快又毫不在意:“怎么啦?是给我的处罚下来了吗,张教让你来告诉我?”   水流声簌簌,顺着瓷壁滚进下水道,夏星辰抽了一张纸擦干净手,抬眸间不经意瞥见自己颈侧露出的咬痕。   江朔咬得真的很用力,犬牙刺进去的地方结了血痂,很突兀地露在白色衣领外面。   他突然起了好奇心,伸手勾住衣领往下扯了扯,咬痕下带出一点暗金色的纹路。   夜枭没进来,站在门口给他说:“没有,是Agares被带走调查了。”   夏星辰微怔,手上动作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显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几分迷茫:“调查?”   “嗯。”夜枭道:“分会王秘书长昨天来了,说委员会评判有失偏颇,他带了医生跟机器,重新给Agares做了检测,发现的确存在易感期的症状,目前还是保密状态,没有向外公布。”   “怎么会呢?”夏星辰轻轻蹙起眉毛,“A类溶素酶数值明明不会因为I型药物的注射发生变化,还有别的数据能验证一只Alpha是否进入易感期吗?”   他很认真地疑惑,镜子里的自己也在迷茫。   Irritate的研发是S国的机密,按理来说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种药物,必然会确保隐患都被排除。   副作用是他吓唬Agares的,一款连问世都不曾光明正大的药物,是谁都会怀疑它的副作用,这是常识,可是他们是通过什么检测出来的呢?   抽血?不,不会,抽血不能查出数值的变化,这已经得到验证了。   基因检测?不至于,组委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Agares做基因检测,他们不可能打自己脸打得这么响,更何况Alpha人权组织也不能放任协会随随便便就带走一只成年Alpha去做基因检测,他们将自己的血统和基因都视为高贵的象征。   在夏星辰最开始的设想里,只要等上两三天,必然会有Agares进入易感期的征兆。届时他完全可以将现实跟舆论结合在一起,多的是手段让公众不得不怀疑Agares是否真的在比赛时就已经展现出不正常的倾向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几乎就不可能被根除,他比谁都清楚该怎么让Agares身败名裂,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也只能耐心等着。   等时机成熟,等铁证如山,不需要他给自己营造受害者的形象就会有人替他平反。   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夏星辰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被打乱的。   他皱着眉头,盯着镜子里的人,视线往下移,重新审视脖颈上的咬痕。   他抬手,再次将衣领拉开。   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咬痕下,攀附着的是一朵暗金色玫瑰,盛开于肌肤和血肉铸造的养分之上。   一粒小巧赤红的痣点缀其间当做花蕊,玫瑰纹路绕过颈侧描绘,任谁一眼望过去都会以为他是个Omega——那本就该是腺体的位置,如果他有的话。   有什么想法即将破土而出,唇舌划过颈侧的触感仍旧浓烈,室内空调打在最舒适的温度,镜面前的灯暖黄明亮,夏星辰却突然浑身一凛,从脚底生出寒意来。   他冲出浴室门,直直地问夜枭:“是什么医生?”   夜枭一下愣住,眼神躲闪开,不欲回答这个问题。   夏星辰手不自觉地抓紧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他们带的是什么医生?谁能去检测一个Alpha有没有进入易感期?”   医学能反映数值,但无法检验人性。   人心善变复杂,人性是深渊下凝视的眼睛,被黑暗藏起了所有线索密码。   脱离科学的判断,撕下人类自蛮荒时代走来披上的体面外袍,想要判断一个Alpha有没有进入易感期简直是最简单的事。   只要你给他一个Omega。 第9章   夏星辰和江朔其实有很多不合,小到江朔觉得夏星辰不该因为训练没日没夜地熬糟蹋了身体,大到江朔认为Venus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流星最终都会像昙花般逝去被众人遗忘,倒不如早些退役,去耀世挂一个闲职拿固定工资,学做家务美食,安心当一朵被他养着的菟丝花,只依附在他身边就好。   因为身份和性别的枷锁,江朔永远不可能像夏星辰那样以中间人的视角冷眼旁观这个ABO的世界,夏星辰也没有立场去理解江朔的大Alpha主义、高高在上的凌人气质和那些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所以他们不聊这些。   每一次的见面都为了解深夜馋渴,混乱时间里迷失在星河月光之下,烟雾缭绕中放纵灵肉寻欢。   他们本就不是互相爱慕的恋人,一时相遇纠缠也不可能一辈子绑在对方身上,江朔很清楚这一点,夏星辰也从未向他索求过多。   在他看来,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已经是前十八年贫瘠人生的土壤里极难得开给他的一朵花。有人播了种子,江朔长了出来,他只需要这人花期生长在他的土地上,并不需要探究这朵花晒的是哪一边太阳。   因为很有可能风轻轻一吹他就飞走了。   夏星辰怕极了失去。   哪怕只是一个赝品,他也害怕极了,他早就承担不起一点点的离别。   手指陷进门框里,手腕疼意一丝丝地浮上来,夏星辰自己得了答案,静默凝视夜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   “我知道了。”夏星辰点了点头,手松了下来,轻之又轻地捏了捏自己手腕。   他刚用完餐,没来得及涂药,瘀痕一直在那,斑驳青紫地让人心惊。   夏星辰转过头,垂眸走到行李箱附近打开,蹲在地上翻出来一管药膏,旋开盖子慢条斯理地往自己手腕上揉:“还有什么事吗?”   夜枭站在门口没进去,听他声音听得都不真切,远远地飘在空中,像是自极夜深原传来的风,他愣了一下,道:“老郭给我发了信息,说上面对战队人员要有一些调整,你……要不要去找他先谈谈?”   药膏很凉,是国内跟他相熟的医生开的,夏星辰认识很多医药方面的专家,所以他才会知道Irritate的消息,他还知道代号为“福音”的研发团队在刺激Alpha的天赋成功之后,下一步的计划是Omega。   Alpha永远是这个世界上高贵的人种,所以轻而易举就会有人替他们牺牲。   而Omega不同,他们附属于Alpha,他们是权利的象征、盛酒的金杯、玫瑰雕刻的美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与Alpha相配,共同做这个世界的主人。   膏体在手腕化开,夏星辰看着那一汪盈盈的绿色融进肌肤,留下一段湿痕,反问道:“是要撤了我对吗?”   夜枭没来得及回答,夏星辰便继续问:“那他们打算怎么解释?”   “什么?”   夏星辰:“如果Agares被调查出问题,奖杯照常颁给了SQG,队里却把我撤了,他们打算向大家解释这桩……笑话?”   他用了笑话这个词,话刚出口连自己都想笑。   联盟发的声明判定Venus违规,SQG将他撤职,如果Agares没有任何问题,那这合该是最正常的处理方案,奖杯本来就是SQG赢下来的,颁给他们实属天经地义,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插曲而已。   可这也怪不到EPIC,谁让夏星辰突然动手打人呢?他们很无辜的。   但如果Agares有问题呢?   查出一个Alpha存在进入易感期的可能,赛事需不需要重新比都得另说,凭什么要惩罚一个Beta。   这个Beta还是Venus。   自己有多少粉丝、自己粉丝的战斗力有多强,夏星辰一清二楚。   如果被他们知道Venus什么也没做错却撤了职,SQG前脚回到基地,后脚基地大门前的镇石就能被踢碎。   除非官方根本不打算公布Agares的问题。   不公布“受害者”的过错,对“加害者”进行惩罚,哪怕奖杯不出意外地重新落进SQG手中,夏星辰仍然是那个会被千夫所指的人。   没有人会再思考夏星辰为什么要动手,也没有人会去想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他们根本不打算解释对吗?”夏星辰涂好了药膏,坐回床上,双手撑着床往后仰,侧过头看站在门口的夜枭:“让我猜猜,是不是跟EPIC都谈好了条件?SQG不戳破联盟赛事不公的事实,联盟不对战队进行处罚,让所有的问题都终止在我跟Agares的层面,选手对选手,而非战队对战队、赛区对赛区,是这样吗?”   夜枭一向知道他们队长聪明,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来之前夜枭被经理人喊过去开了个会,谈话内容跟夏星辰猜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就是这样。   如果联盟放任易感期Alpha参赛的事被捅出来,那整场比赛的公正性都会受到质疑。   这不是小打小闹的赛事,这是全世界数以亿计人共同的梦,是十数年来一代又一代电竞人用热血和汗水铸成的跑道,仍旧有无数人在这条跑道上奔跑,也有人在起点处蓄势待发。   这不是通天的坦途,但毕竟是许多人生命的一部分。   他们不能让自己被怀疑,他们不可以判断失误。   可是Agares易感期来得那么汹涌,喷了一走廊的阻断剂仍然有信息素挡不住得跑出来,联盟委员会没有任何办法在这样的铁证面前狡辩什么。   和解确实是最好的方案,季后赛的赛场已经定下了SQG主场。   公平是小孩子才会坚持追求的东西,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得失。   所以让夏星辰背锅无疑是最划算的买卖,不需要思考更多的措辞来解释这件事,只要他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战队不会有损失,联盟不会有损失,唯一会有损失的只有Venus个人。   可这也没什么关系,他不会被联盟封杀,也不会清除积分榜,只不过会被人骂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在每一次拿奖的时候被对家粉丝祭出旧视频来指责嘲讽。   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毫无根据的口舌之祸从他进SQG开始就没停下来过,他早该有应对这些的经验。   夏星辰陷进床里,冬日午后的光晒在身上很舒服,屋子里还有蓬松柔软的面包香味,夏星辰歪了歪头,笑着用上目线看夜枭,特别单纯天真地问他:“枭哥,我一直很好奇,身为Alpha是什么感受啊?”   主导别人生死,掌控他人地位的感觉一定很不赖吧,所以他们才会越来越过分。   夏星辰突然在想,他究竟是被江朔同化了还是他本质就不是什么纯善干净的人,所以他看似天衣无缝的每一步打算,最开始的起点其实都是虚构的。   他向Agares动手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对方易感期,而是他提了不该提的人。   夏星辰隐藏自己的动机,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所以所有人都在为他不平、为他难过。   但其实《EPIC》72个英雄,288个技能,搭配符文四百多种不同的冷却方式,他将误差控制在毫秒之内,他在赛场上步步为营,Venus何尝又不是攻于算计的人?   本质上,他怪不了江朔。   可他就是想怪他怎么办。   他觉得他很过分。   比哭着求他标记的时候不标记,骂着喊他滚的时候咬下来更过分。   ·   并购案谈得很成功。   江朔虽然没有亲自到现场,但也全程视频参会,耀世最后在原定的条件上做出了一点让步,但总算将一切都控制在了合理的商业谈判范围之内。   只有江朔本人,祖国到芬兰十个小时的航班,谈完并购就得去EPIC组委会跟负责人面谈,一系列事情处理下来其实早就疲惫得不行,却在夏星辰那睡了个安稳。   他很久都没好好地睡上一觉了,S级Alpha易感期往往来得凶猛,夏星辰就算跟他再契合也总是一个无法被标记的Beta。信息素在体内乱窜,哪怕他咬破夏星辰的脖颈悉数注入,澎湃的信息素也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口子,得不到疏解。   抑制剂用的太多,医生警告过他必须要找一个Omega完成标记,否则迟早会信息素紊乱。   可是夏星辰太听话了。   听话、黏人、漂亮,又满心满眼都是他,江朔一时半会找不到比他更懂事可心的小玩意。   也没有想换了他的念头。   唯独江家不可能放任他这样胡来下去,万一给老爷子知道了他放着耀世不管大老远处理一个电竞俱乐部惹出来的幺蛾子,分分钟就能找出一百个不合规的地方好让SQG被取缔。   更别提让夏星辰这么个Beta长久地待在他身边,所以江朔很快就踏上了回国的飞机,甚至没跟夏星辰说上一句道别。   其实最开始那年他也问过夏星辰想不想要个名分,当时小孩太小,一听他说就笑得倒在床上直不起腰,抬着润润的眸子噙着一汪泪看他,轻声细语地跟他撒娇:“哥哥,我才18岁,你要负责我之后的八十年吗?”   江朔只觉得他太狡黠,明知不可能的事却以最天真无害的语气说出来,眼汪汪地盯向他,唇角笑出酒窝,颈侧暗金的玫瑰在灯下浮动,像是妖精逃了出来跟他共度春.宵。   他觉得那双眼睛很好看,适合被他弄哭;那张嘴巴也很小巧,适合被他填满。   ——好在每一次说话前、每一次笑盈盈盯着别人前,有余地思考一下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所以当夜他没让夏星辰休息过哪怕一刻钟。   负责这两个字也太重了,夏星辰最好想都不要想。   他给的名分不过是在圈子里带他露个相,参加几场晚会,让他们知道江大少身边有人了。   至于之后他会换什么人、跟谁结婚、有谁生的孩子,那跟夏星辰都没有关系。   他只要乖乖的就好,做一只暖手的小猫。   而夏星辰真的乖了三年,简子越说他爱惨了江朔,所有人都说Venus是个阎王,但在江朔面前,他就算真的是阎王,也得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张牙舞爪也不敢咬人,咬着咬着就亲了上来,嘴里总有甜甜的糖果味道,像是没断奶的小孩。   开口就撒娇,注视就会笑,要不是这一遭,江朔真的不会相信他的小Beta也有这么凶的时候。   他请的医生很靠谱,跟他是高中同学,国外名牌大学博士生毕业之后在耀世工作,这次请他过来还敲了江朔一张卡跟半个月带薪假期。对方虽然是个Omega,但却学过散打跟擒拿,大学的时候就去难民窟救济过穷人,比谁都清楚该如何自保,更何况江朔还给他配备了足够的保镖。   那个选手会进入易感期是江朔的猜测,视频或许能提供方向但到底不能称之为证据,抽血得不出的答案不代表不存在,血液下隐藏的躁动因子是每只Alpha都无法否认的劣根性,一点点的Omega信息素就可以将它诱导出来。   这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唯一消耗的只有他的时间,而如果这个时间可以让他的星星得到一点教训,那实在也算不上多么不可饶恕的浪费。   至于SQG撤了队长之后换谁、Venus背上一口锅回国会遭遇什么,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本就不喜夏星辰打职业,书都没念完就来打游戏,一两年风光之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如果是旁人他管都不会管的,但最近老爷子又发了疯,周周让他回家吃饭,周周给他催婚,江朔真的快烦死了。   他没有喜欢的Omega,老爷子不喜欢Beta,那就只能让夏星辰再乖一点,看起来更像Omega一些,好陪他演戏。   而夏星辰,江朔丝毫不怀疑当他得知自己要带他回家的时候,会开心成什么样子。   肯定会像那本书里的小孩,又乖又狡黠,扑到他身上一叠声地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骂:破联盟迟早药丸,狗江朔迟早老婆飞飞,tui ! 第10章   江朔下飞机之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趟耀世大楼。   他两天一夜不在国内,事务照常处理,但必须线下签字的文件积压了好几份等着他回去。   江朔坐上车,捏了捏后颈,一边擦着眼镜片一边听助理坐他旁边汇报工作。   “并购案谈成,按您之前的吩咐,集团陈总会下任分公司副总裁,下周一去报道,本周日有一个庆功会需要您出席,地点定在国荣饭店。”   “老江总……”助理话音刚落瞥见江朔抬眸向他这个方位扫过来一眼,自觉改了口,“您父亲之前要求引进的那个医药科研项目,S国的负责人前两天来公司找过您,但您当时在去芬兰的路上,我没来得及说,会面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四点,您谈完之后正好赶得及回老宅用餐。”   江家百年世家,有严格的门第观念跟规矩,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跟形式一样必不可少,江朔闻言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想探究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什么项目?”   “‘福音’。”   从机场去耀世的路上要经过很长的一段高架,江朔开了半扇窗,风灌进来吹得人无比清醒,他擦眼镜的动作停了一瞬,抬头,蹙着眉峰看向他的助理:“我记得我否决了。”   老爷子什么事都想掺和一脚以彰显他大家长的地位,耀世从创办至今江朔就没从家里拿过一分钱,倒是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借着乱七八糟的人脉一个劲地往他公司里钻。   这倒也没什么,不影响公司运营他不会过问这些人事上的变动,但项目引进这种大事,他断然不能单听老爹一个人自说自话。   况且“福音”这个项目,早在消息刚传进国内的时候他就有所耳闻。   外界将其视为机密,但其实这真的算不上多大的秘密。   几乎所有人都追逐变强的能力和可能性,“福音”研发Irritate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实验数据他看过,实验室选取了100名D级Alpha进行药物注射,注射24小时后进行等级评测,其中有24人在短时间内达到了C级的身体素质跟能力,剩下来76人虽没有实现质的跨越,但也都在反应力、智商、体力、灵敏度等一系列身体机制上面得到了提升。   Beta不能理解AO之间的这种等级差异,但实际情况是这种差异足以改变人的一生,突破阶级天花板获取成功的人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   而很显然,越高等级的AO能力越强,这是自人类进化为ABO以来不争的事实。   百分之二十四的进化可能无疑是诱人的,不用努力就可以突破基因限制简直是这世界上短时付出就能得到高额回报的最美味蛋糕。   但这种药物真的安全吗?   江朔很不认可这种通过改变生理极限来刺激能力的药物,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拔苗助长无所精益。   实验只暴露出它好的一面,而对副作用闭口不谈,江朔做惯了生意,清楚地知道这世上不存在稳赚不陪的买卖,那么自然也没有百利无害的药物。   他不赞成,更没打算合作。   江朔合上了眼镜放在收纳盒里,闭上眼睛淡声道:“推了,不见。”   助理犹豫了一下,说:“我来接您的时候,看见对方的车已经开进停车库了。”   “……所以呢?”他聘的这个助理相当识时务,虽然是个Beta,但工作上极少出错,在这种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烦他,江朔压了脾气才没有轰他下车,但语气里已经实打实地全是危险,明明是问句,却就差明晃晃地警告他不要再出声。   可助理居然又说话了,语速很快:“他车牌尾号是0216,您的手机解锁密码。”   江朔微愣,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看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凛然冷漠。   “对方姓白。”助理说,“他上次来的时候跟简子越简先生撞上了,根据简先生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旧相识,所以我在想您是不是也认识。”   二月十六,早春晚冬的天气,腊梅跟早桃会一起出现的气候。   不像现在,落下来的半扇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和高楼,楼下除了月季再无其他花卉。   江朔靠在后座里,漫不经心地捏着手腕,手掌侧边赫然印着一个牙印,边缘三颗齿痕缀连成一条线,虎牙处尤为凹陷,乖巧可爱中透着隐隐反骨。   ——那是夏星辰昨晚咬的。   哭着咬的,痛没觉出来多少,眼泪滴落在手指上的热度却实实在在地烫了他一下。   小猫在手掌心钻,连咬人都使不上多大力气。   不像撒气,反而像是哭着撒娇求他多怜爱一些,别让他那么疼。   江朔垂眸凝视了片刻那道牙印,重新阖上眸子,淡声道:“推了,不合作。”   过了片刻,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去实验室拿几盒消瘀痕的药,晚上送到SQG基地去。”   他昨晚没注意分寸,走的时候才看见夏星辰手腕好像被他绑青了。   小家伙又该委屈了。   ·   夏星辰离开之前去了一趟Agares房间,被走廊上戴着防毒面罩的保安拦了下来不准进去。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里面选手状态还好吗?”夏星辰问   联盟组委会给选手定的酒店都在一起,他下层电梯就能到对方战队住的地方。   他其实没有什么来的必要,甚至这边可能还有蹲守的媒体,万一拍到Venus出现在Agares房间门口,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通文章。   但他就是想来一趟,看看他的猜测究竟是不是事实的全貌。   安保应该是Beta,防毒面罩里面并没有佩戴防咬器,见他长得乖乖小小亚洲人的模样,没多少警惕地就回答:“还好,用了抑制剂已经安定下来了,迟点会有专人过来接他回国。”   Alpha易感期如果不能跟Omega进行结合,或者Omega的匹配度不够高的话,仍旧需要用抑制剂。江朔家衣柜里有满满一抽屉的抑制剂,那人往往会在易感期要发作的前一天把他接到家,照常处理完公务之后笑着把他揽到腿上,亲手将针管递到夏星辰手里,说不上是信任还是单纯对待一只金丝雀一般的玩物调戏着,对他说:“星星,帮我。”   帮他注射抑制剂,帮他度过易感期。   而后自己跟会死了一样水深火热干渴异常。   夏星辰敛了眸,地板擦的很亮,几乎可以照出人的样子,他仿佛能看见昨夜混乱无序的荒唐之中,有人身穿白大褂走近,像给笼子里的野兽投掷饵料一般被送进了房间。   他舔了下唇,手在身侧轻轻握成拳,低声问:“医生……不在吗?”   “医生早上就走了呀。”保安对他的问题显得很莫名,回答完之后也失了耐心,“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早点走吧,别打扰我们做事。”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次,夏星辰一直没看,他不是必须来这一趟,更无需对不认识的陌生人生出怜悯的同理心。   他自幼就没受过多少优待,早就冷漠地相信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的公平和正义,自然也不认可无用的善良。   但事件毕竟因他而起。   是他没控制好自己,才会平白害得一个陌生Omega陷入危险之中。   而他明明知道这份危险是由他而起,并由江朔亲手送出去的。   要撤了他队长的这个决定无论是谁做的,总会经过江朔,甚至他们会让专业的团队评估这一决策后的利弊得失社会影响,江朔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在夏星辰看来,刀子砍在他身上再疼也不过是流点血。   可当刀柄在他手上,夏星辰突然就茫然了。   他有点怀疑江朔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赝品。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对所有人都抱有极大的善意,单纯温柔地认为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良善可爱的,他连一只兔子受了伤都要抱在怀里送去医院,怎么可能会送一只Omega去到险地。   说到底,Alpha是可恶的生物。   江朔在他这里的所有特权也不过只是因为一个“相像”,而他在逐渐打破这层“相像”。   不悦的心情涌了上来,夏星辰跟保安道了声谢,转身朝外走去,进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来,穿了件五颜六色的棉服,染了一头褪了色的闷青色头发,整个人被光映得亮成了行走的彩虹灯,还挺好看的。   夏星辰侧过身让他,掏出手机看见程深给他发的信息,说是大家已经收拾好行李在地下停车场了,青团还想去免税店扫荡一波,可能得多留点时间,问他什么时候能结束。   夏星辰按下语音键:“马上,下来了。”   他进了电梯按下B3,电梯门缓缓合上,刚刚擦肩而过的青年似乎转过了身,有些疑惑地望向门里,低声唤了句什么,好像是个人名,但他没听清,只大概听到一个“白”字。   夏星辰确认他认错人了。 第11章   十一月底的上海潮气重,但却难得的不算很冷。   白安回国一个多星期,辗转于各个实验室和世家聚会,连时间抽出来都不太容易,这时候靠在SUV后座闭着眼浅眠。   他来找过江朔两次,两次都没有提前打招呼。   第一次是去简子越的酒吧,小宁好像去跟江朔说了一声,但他到那的时候,里面乱哄哄像是要打架一样,保安说他们正在看的比赛出了点事故,委婉地劝他不要进去,恰好小宁也发了消息说江朔提前走了。   白安思索了两秒钟,接了白宁出来一起回家。   第二次是耀世大楼,提前有过预约,父亲也跟江伯父打过招呼,白安不欲再以私人关系联系江朔,谁成想吃了个闭门羹。   颈侧一直隐隐地泛着疼意,手术刚做完不过半个月,导师不建议他这段时间继续在实验室,才让他回国跟外联组一起谈合作。   说到底,父亲也有让他回国发展的打算。   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他来找江朔了,如果再没见到人的话……   白安不悦地皱了皱眉,打开手机微信翻到联系人“J”那一栏,手指悬在头像框上方迟迟没点下去。   司机在前面看游戏比赛,声音放得很小,但当主持人念到赛事举办地的时候,白安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地名,抬眸疑惑了一会儿,问:“芬兰?”   司机纯粹是在地下车库等太久了有点无聊,复盘《EPIC》总决赛。毕竟不论后面闹出了多大的乌龙,SQG让二追三绝对是可以写进游戏赛事年表的传说,他看入了迷,白安在后面出声他立刻反应过来,双击按了暂停,回过头道歉:“抱歉,少爷,吵到您了吧?我不看了。”   白安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又在实验室泡了太久,不是很在乎老家这边对这些家养司机的要求,摇了摇头:“没关系,刚刚我听到芬兰?”   司机愣了一下:“啊……对。今年EPIC总决赛在芬兰办的。”   白安无声地咀嚼过这个地名,“这游戏很火吗?我看小宁在家玩来着。”   “很火啊!”司机侧过头,“宁少爷玩这个可厉害了,上半年还有战队问他要不要去当青训生呢,不过被先生关在家里好几天不准出门才断了这念头。”   白安笑了笑:“阿姨惯得他,想一出是一出。”   世家少爷放着家族企业不继承,跑去打游戏也不怕被打断了腿。   白先生结过两次婚,在白夫人生下白安做月子的时候,就有外室怀了一对双胞胎,白夫人在白安七岁去世之后,那对Omega姐妹的母亲跟白宁母亲一起进了白家门。   等白宁分化成Alpha,他母亲才正式跟白先生办了婚礼进白家族谱。   而白安高中毕业就出了国念书,理论上他跟他的三个弟妹应该都不熟,但这次回来家里佣人却发现这位大少爷待人极其和善,对弟弟妹妹和继母也都彬彬有礼没有一点刻薄的样子。   司机在白家干了十来年,算是个老人了,面对这种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他很聪明地闭上了嘴没搭话。   白安也不意外,收了手机视线落到车载屏幕上,看见战队名,“SQG?江朔跟这有关系吗?”   江朔那天去芬兰,时间太巧了,他很难不怀疑跟这场比赛有关。   “江总?”司机想了想,“耀世的江总吗?”   “对。”白安点头。   “投资人啊。”他说,“前两年SQG成绩很好,有几场国内比赛还特意邀请了耀世的负责人去观赛。”   白安问:“江朔吗?”   司机立刻否定:“不是,江总没这时间的,一般都是经理啊、副总之类的去看看,江总好像就去过一次吧。”他仔细想了想:“啊对,去年六月十七号,全明星赛,他去过一次。”   白安略显讶异:“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司机四十多岁的人了,听他这么问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头:“那天正好是星神生日,”   “星神……?”白安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好像是听见白宁在家里说过这个人,他问:“Venus?”   司机点头:“对的。”   “啊……”白安了然点了点头,没有深究的欲望。   白宁说过“Venus”这个称呼,但他的称呼可不是什么“星神”,而是“那个Beta”。   ——“哥你玩EPIC吗,我真服了,怎么会有moba游戏打上积分榜顶的是个Beta啊?”   ——“Beta就算了,他居然还给自己起的ID是Venus诶!真的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Omega呢,起个女神.的名字。”   ——“你说这些Beta是不是闲的,自己天赋能力什么样不清楚吗,还要一个劲地往Omega里钻,他长得也就那样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吹他,还是我哥最好看了!”   白宁就一个高中生,生下来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兄跟两个姐姐都是Omega,就算没有分化也不会威胁到他的家产跟地位。他一直都是被阿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白安当时听他这么说,并没有回应,这时候看见司机在看的比赛,抬了抬下巴,问了另一个问题:“对手是谁?”   司机:“XTG。”   “S国的?”白安问。   他问得相当自然,像是很熟悉一样,司机有些莫名:“对,少爷您也关注这个比赛啊?”   “没有。”白安笑了笑,“念书的时候有同学看过,里面是不是有一个选手叫……”   他顿了顿,做出思索的模样,司机试探着问:“Agares?”   白安顿时便笑了出来,状似不经意地问:“对,赢了吗?”   “没有啊,您怎么会这样问。”司机感觉很疑惑。   白安表情怔了一秒,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听同学说他厉害,我以为会赢呢,输了吗?”   “唔……”司机迟疑了几秒钟,似乎正思考在主家面前说对方喜欢的战队选手坏话会不会不太好,但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肯定输了啊,XTG打不过SQG,Agares也没有赢过Venus的,他们不可能赢的。”   白安若有所思,身子往前倾:“完全不可能?”   司机估计是个SQG战队粉,闻言直接摇头:“不可能的,XTG本来就不是S国最厉害的战队,他们这次连打进决赛都是侥幸赢了半决赛才上的,实力比不过SQG,战术也一直被克制。Agares这次打的是不错,但整体配合还是没那么好的,能打满五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侥幸吗?”白安喃喃道,而后问:“比分多少?”   司机刚刚还底气特别足地给他分析,被问到这个却愣了一下,道:“2比3。”   白安挑了挑眉:“赛况呢?”   “XTG前面两局赢了。”司机闷闷道。   白安蓦然就笑了,重新回靠在后座里,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死寂安静的车库:“所以并不是毫无希望不是吗?”   司机很想反驳他,但一来那是主雇,二来白安这句话与其说是问询,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确定了心中所想,得出结论,借由唇舌为媒介说了出来而已,并不需要别人附和。   车道上有一台劳斯莱斯驶了进来,白安重新撕开一张抑制贴贴在颈侧,拉开车门,要下车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转过头对司机道:“不用等我了,我晚上不回去。”   司机一下怔住,“您要去哪?”   白安笑得浅淡:“江伯父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等下会跟江总一起过去。麻烦你回去跟父亲说一声,我今天在江家过夜就不回去了。”   司机愣愣地看着白安下车,缓步走到那台劳斯莱斯旁边,弯腰屈指,动作极轻缓地敲了两下车窗,没一会儿,窗户便降了下来。   从后座走出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将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侧脸仿似雕刻而成,浑身都是泠然禁欲的气质,遥遥一望便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位不可以靠得太近的人物。   白家司机早先听过江朔的名字,但那些人的世界离他太远,纵然听说许许多多的传闻,也总是活在口耳相传里,而非亲眼所见,便也不够清晰真切。   直到真的见到了,他才恍然想起来为什么这世上姓江的那么多,他却能非常快速地将“江朔”和“耀世的江总”联系在一起。   白家四个儿女,除去小少爷,全都是Omega,白安常年在国外做科研,他不止一次地听过白先生说想将女儿嫁给江总,只可惜安安和他有婚约。   安安,白安,白家最漂亮最优秀、像玫瑰一样耀眼的那位Omega。   而现在他就站在那位跟他有婚约的Alpha身边,眉目盈盈,巧笑盼兮,仰着头看向对方,丝毫不掩饰眸中闪烁的光,如星河般璀璨明艳。   江朔垂眸,望着这朵终将属于他的玫瑰。   要办喜事了吧,司机突然想。   作者有话要说: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想错了,星星下一章就回国了(天知道我下一章居然写了五千字,不要嫌我啰嗦QwQ) 第12章   回国的航班定在了夜间,上午从芬兰走,飞过几千公里的远空,在国内时间的凌晨四点钟到机场。   俱乐部公关经理有提醒过要走VIP通道,以免有媒体蹲守拍到什么不合适的画面,夏星辰戴了帽子和口罩,宽大的平光镜遮在脸上,鸭舌帽外还盖了棉服连衣帽,整个人都穿着一身白,背着自己的外设包,安安静静地跟在夜枭身后,乖巧得不像话。   原定的回国时间不是这天,而是总决赛刚比完的第二天,按照惯例国内该准备庆功宴,再由公关部安排粉丝的答谢宴,一通采访出席的活动结束之后,他们才有时间回基地好好地休息几天而后火速投入训练当中以迎接下个月的季后赛和转会期。   但是因为赛场上的变故,SQG一行人在芬兰多待了几天,除去夏星辰整整两天没出房门之外,其他几个都玩得还挺尽兴。   至于回国之后需要面对的攻讦指责,那自然得等见到了媒体再说。   反正他们不可能让夏星辰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矛盾和利箭,那倒不如趁暂时不用思考的时候好好地玩上一趟,毕竟每个人都累到极限了。   青团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就没了正形,三两步追上前猛地一下扑到夏星辰身上,整条胳膊横贯他的脖颈,靠在他颈侧笑嘻嘻地说:“星星,你说从这出去,有什么会等着我们?”   前方是机场的电梯,他们当然可以走VIP通道躲过接机口候着的粉丝和记者,但下了电梯就是停车场,青团毫不怀疑一打开门就会有闪光灯的亮光直挺挺地怼到脸上来。   夜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想瞪又憋了回去,没好气地“嘶”了一声,像是在说青团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星辰却是毫不在意,夜枭自从那天去他房间找过他之后就别别扭扭的。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不过是来知会他一声,及时地告知消息和最新情况。人家是好心,只不过他自己当时正处在放纵过后的娇懒之中,连带着因江朔和Alpha种族激起的脾气一时间不注意全都在夜枭面前显现了出来,才会口无遮拦地说出刺伤人的话语。   他笑了笑,眼睛藏在镜片后弯起来,四周是光可照人的瓷砖和明亮的白炽灯,偏他笑得仿若天上星辰万里:“鸡蛋?烂番茄?菜叶?总不至于是玫瑰花的,做好准备吧。”   奖杯已经补给了SQG,联盟发给战队的函件并没有删除只是撤了置顶,战队对SQG的组织调整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但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   他们这几天在国外,隐隐约约也知道不论是俱乐部还是江朔,对这次的舆情处理都没有特别上心的样子。   放任自流一般,任网络上猜疑的声音愈演愈烈,热搜挂了好几天,一面说SQG牛逼世界赛夺冠,一面说Venus心高气傲品行不端,在世界舞台上丢尽了国人的脸。   不需要SQG发声明,就已经多的是人跑去官微底下闹要他们给个说法了。   夏星辰想起回国的飞机上看见的言论,笑意不自觉深了些许,也没有多少嘲讽的意思,单纯觉得很好笑。   然后意识到他刚刚可能想错了一点,江朔应该也不是一点都没处理,否则按现在网络上这个风声和发展趋势,他踏上祖国的那一瞬间得到的消息就该是官方发通告禁止他再参加公众赛事打比赛。   要名头太简单了:容易带坏未成年人。   电竞发展得越蓬勃,就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想走上这条路,国家本来就不鼓励不支持,现在夏星辰还在国际赛事上闹出这么一桩来。   他只是个Beta,没有任何背景,不会得罪Alpha世家,不会激恼Omega人权组织协会,拿他开刀实在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手段。   杀鸡儆猴的道理谁都懂,夏星辰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那只“鸡”。   这么说来,俱乐部跟江朔倒还为他出了力。   在想拿他做弃子的前提下,为他出力,后面是不是还要让夏星辰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夏星辰觉得挺好玩的。   江朔出现在芬兰他的房间那一瞬间实在太突然了,后来的性.事又太过激烈,导致他没有时间去分析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但是夜枭却说Agares被带走调查了,EPIC国内分会的秘书长带了位Omega医生特地飞去芬兰帮他处理这件事。   而恰好在事情解决的前一晚,江朔在他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用皮鞭绑着他的手腕、犬齿咬着他的颈侧,危险而低沉地轻声问他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夏星辰当时确实是不知道,但只要他服软道歉,往往都能躲过一劫。而后再想想,江朔向他要一个认错,认的大概不是赛场上打人给他添麻烦,而是他打的是一个Alpha。   在江朔的视角里,那还是一个类易感期的Alpha。   夏星辰不清楚江朔是怎么远隔万里却能精准地知道Agares可能进入易感期的,但能在那时候同时带来王秘书长和医生的只能是他。   也许是某种只属于S级Alpha的直觉,他察觉到了威胁,看见自己的玩物不知死活地闯进另一个Alpha的领地,所以不远万里也要来教训一下他。   至于那些“帮忙”、奖杯、联盟询问的阻拦,都只是顺势而为。   就连要撤了队长这件事,夏星辰仔细想想,可能也是江朔给他的“教训”。   这事一点也不难猜,江朔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联盟之间互相打比赛的机会太多,打完了双方战队约着烧烤喝酒也是常有的事。   夏星辰会喝酒也会抽烟,他烟瘾不重,但熬长夜的人总需要一些□□或者尼古丁来提神。只是江朔喜欢干净好玩的小东西,他也乐于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小可怜模样,所以每次见他的时候夏星辰总会确保自己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很可爱。   像是未出校园的学生,会在嘴巴里含一颗糖,会在接吻时调皮地将舌尖最后一点糖渣过渡到江朔口中,再在对方皱眉之前于厮吻中舔化,只让他觉出甜味儿,而后顺从地任他攫夺自己的呼吸,享受被掌控的感觉。   但那一次他一场比赛完成了两次五杀,下了赛场差点就被人追杀,迫于无奈之下请SQG全体跟对方战队的队员吃了顿烧烤。正好赶上他生日,又被灌了挺多酒,等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路上灯光矗立,基地内只有青训营还开着灯,路边停了一台保时捷。   是他在江朔家车库里见过的。   江朔一般不开这种特别显眼的跑车,如果开的话,那多半没有司机。   夏星辰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又是夏天,穿得很少,被青团扑在身上勾肩搭背地回来说要吹吹风醒酒,看见车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拿出手机拨通江朔电话。   车窗没关上,铃声从车内传出来,响了一声就被摁断,手里的电话传来机械忙音。夏星辰顿时酒就全醒了,立刻扒下青团的胳膊往那边跑,趴在车窗前气喘吁吁地望着江朔,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慌张惊喜还是疑惑,却仍在酒精的驱动下做出本能地反应冲着江朔笑得温顺,问他怎么来了。   车内很冷,应该开了很久的冷气,只在刚刚才开了窗,跟室外有很明显的温差,夏星辰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夜枭他们在基地门口喊他,夏星辰回头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进去,一转过头恰好对上江朔冷漠打量的眼神。   他从基地门口看到夏星辰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扫视他裸露在夜风中的胳膊和喉结,最后才对上他的眼睛,辨不清喜怒地轻声问:“喝酒了?”   夏星辰乖乖地点头:“昂。”   “喝了多少?”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努力思考一般,江朔耐心地等着他数完,夏星辰说:“5瓶,都是啤酒,我没敢喝白的。哥哥你生气了吗?”   他其实酒早就醒了,就算残存了点酒精,也不足以影响他的判断和认知,却故意做出这幅反应迟钝认真思考的模样,想要看一看江朔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所以要乖一点。   哪怕喝了酒神志不清也要乖一点,那样至少哥哥不会太生气。   而江朔果真也没生气,他只是静静地凝视了夏星辰片刻,然后喊了他的名字:“夏星辰。”   江朔的声音是最像哥哥的,贴着耳畔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夏星辰颤栗,而那时他只听见这人坐在初夏的夜风里,不带任何感情和情绪地低声唤了自己一句:“松手,回去休息。”   这绝对不是体贴,却也根本看不出生气与否,但夏星辰知道他就是生气了。   导致他恍然得直到跑车开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刚刚在副驾驶看到了一束白玫瑰,而后座还有一个蛋糕。   应该是送给他的吧?   应该也是在这等他吧?   他跟江朔说过今晚有他的比赛,却没说是他生日,而联盟办赛事的时候主持人也并未cue到观众席坐了哪些大人物。   他比完赛就走了,江朔并没有告诉他会在基地门口等他。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就是在这等他,等了很久,没有发一条信息问他在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夏星辰不知道他推了多少会议和工作才抽出的这一晚时间,但实话实说,他在那一瞬间茫然了。   他跟江朔认识四年,在一起三年,第一年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刚成了年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床上。夏星辰本来图的也就不是江朔这个人,所以江朔当时问他要不要一个名分的时候,他只觉得没必要和不值得。   这段关系里谁都不值得对方掏出真心,他知道江朔的手机密码是别人生日,也知道江朔看自己只是一个值得花费时间玩一玩的小东西,而自己看他也不过是个替代品,所以谁谈名分谈责任谈未来都显得可笑荒诞又滑稽。   但在那很短暂的一分钟里,夏星辰突然在江朔身上找不到一直以来笼罩着的影子了。   那是他第一次剥离“赝品”的视角去看江朔这个人,然后发现自己看不透他。   他没有多想,短暂的迷茫也不过是星空下酒精冲上头脑干扰的认知,夏星辰并没有思索很久,回了基地洗过澡睡觉,等醒过来想起这桩事才有一丝丝的慌张浮上心头。   他给江朔发消息发现对方已拒收,打电话被拉入了黑名单,打他助理的手机,对方却说:“江总让我跟您核算这段时间的报酬,澄江花园有一套300平的别墅,下周就可以跟夏先生您办过户。银行卡已经让人送去基地了,大概再过半小时就能到,里面一共是170万,按您跟江总在一起的时间算,每月十万,从去年元旦到现在一共16个月,依江总意思多给您算了一个月的时间。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份保密协议,您签完之后就可以拿到钱和房子了。”   夏星辰当时宿醉刚醒头有点疼,听见这话只觉得可笑,没压着脾气直接问他:“还给我算了13薪是吗?你问问江朔按我现在的年薪需不需要这些钱跟房子,生气就好好说,我又不是不会哄他,别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拿绝交吓唬人。”   他不知道江朔的助理是怎么传达的这句话,但大抵是没有一字不漏的转述,估计还将含义拐了个九曲十八弯让江朔理解成自己要去跟他道歉,以致于夏星辰真的收拾好自己去耀世哄人的时候,江朔没给他拒之门外也没不见人,只是晾他在沙发上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抬眸问了一句:“贺晨阳说你不满意我给的条件,还需要另加什么吗?”   他跟江朔厮磨过无数日夜,听见他声音刚开口就知道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于是他起身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在江朔的注视下拉上窗帘,笑着走到他桌前,特别贴心地帮他将文件放到一边,坐上了他的办公桌,笑吟吟地摊开手心递给他一个遥控器,“嗡嗡”的声音随着夏星辰略显不稳的语调一起在桌面震起:“加一个分手.炮,就在这,好不好呀哥哥?”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江朔骤变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大概就是那次之后江朔才喜欢玩花样的,捆绑、窒息、落地窗……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星辰自己坑了自己。   而江朔气也没消,明明是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基地门口等他,却还要怪他不能心有灵犀地察觉到早点回去。   夏星辰原以为他在气这个,可后来才知道江朔单纯是觉得他夜不归宿跟一群Alpha在外面喝酒不成体统。   那之后青团被战队经理针对了好久,吓得他战战兢兢根本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找夏星辰抱团取暖,结果发现夏星辰被针对得更惨。   江朔生气的点不是等了他很久,只不过是夏星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一群Alpha厮混,哪怕那些人看他都是纯粹的友谊和敬佩,他也本能地不喜,有着作为Alpha天然的驱逐意识。所以后来哪怕知道是在他的意见下让经理刁难自己,夏星辰也没有找他说过一声委屈。   至于那晚的生日、鲜花和蛋糕,他们俩谁也没提,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以及那短短一分钟脱离幻影瞧见的现实,夏星辰后来再也没让自己看到过。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空间内气氛有些压抑,程深和夜枭早在不经意间走到了最前面,夏星辰回过神来笑了笑,伸手拉开他们俩:“至少我现在还是队长。”   他站到前方,看着电梯门中间的那道缝,两侧是镜面下反射出来的人脸,每一张都凛然严肃,说出去谁也不会信他们三天前刚拿了冠军。   “叮——!”   门缓缓开启,夏星辰仰起头,叹了事情发生以来第一口气:“抱歉,连累你们了。”   入目所及是承重柱分割开的一片又一片暗色、潮湿渗水的水泥地、亮着红光的汽车尾灯,以及“啪!”地一声砸到夏星辰帽子然后掉下去的照片。   夏星辰蹲下身,捡起那张照片,才发现它被撕成了三份   两份是他身后的四人,另一份是他自己。   Venus的脸上被涂了黑画了红叉,猩红的汉字写着“滚!!!”感叹号触目惊心,夏星辰内心却没多少波澜。   他站起来,缓缓抬头,看见闪着不停地相机光线,听见有人问他问题。   “Venus,你是拿了太多奖项所以心态飘了吗?”   “Venus,你有没有想过在国际赛场上动手打人的后果,你这是抹黑自己的国家你知道吗!?”   “Venus,你有什么想跟你队友说的?你这样做会给战队带来多大影响你清楚吗?你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   “夏星辰,你做好引咎退役的准备了吗?下一步发展方向是什么?”   机场安保人员像是刚接到通知,正从远处跑过来,夏星辰走出电梯门,慢而镇定地走到那堆相机前面,摘了因为被照片打到而歪掉的眼镜,抬眸直直地盯着最后一个提问的记者,眼底浮现出笑意,轻声反问:“我赢了吗?”   “我是送了人头输了比赛还是收了脏钱打了假赛?为什么要退役?”夏星辰伸手,勾出他的记者证看了一眼,声音又轻又礼貌:“我不反对你们采访我,但这位记者先生,问问题之前还请动动脑子想一想逻辑,不然很耽误时间。”   他抬手,向不远处指了一下,笑着说:“你看,有人来抓你们咯。”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我每章都是提前一到两天放进存稿箱定时发布那天晚上九点发出来的,要是九点没刷出来,那就是晋江的问题,过几分钟再刷新就可以啦。我要是哪天存稿用完了不能准点发我一定会提前说哒,没说就默认时间没问题,谢谢大家支持~祝大家节日快乐呀! 第13章   当天是周末,张平从下飞机那一刻就知道夏星辰如果想做什么出格的事的话,他拦不住,所以他压根也就没拦。   只在夏星辰话说出了口、委屈通过这种方式发泄了出来,而满场记者脸上都闪过相当不自然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采访”之后,沉着脸走上前将夏星辰护在了身后,看着安保人员把狗仔都赶走才回过头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胡闹。”   夏星辰歪了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重新戴上了眼镜,装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   张教舍不得怪他,要真的怪他,决赛当天在他房间就不会听他说那些胡话。   也不会在青团他们逛免税店的时候,走到他身后递给他一盒糖才告诉他不该那样。   他问张平不该哪样。   张平说:“操控舆论。”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没再多话了,夏星辰却清楚地知道他在自家教练面前已经半透明。   张平从始至终就没相信他因为对方易感期察觉到威胁才动手打人的浑话,所以听完他那番言论之后想了两天,还是没忍住一定要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不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做了选择,断然不可以利用公众的无知和善良帮他达成目的。   张平可能会在乎他为什么动手,但在他看来,那一夜之后最重要的应该是教夏星辰怎么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夏星辰没有反驳他 ,不认为他的说法是错误的,却也不认为那就是绝对正确的。   如果有选择,谁不想成为正直良善路人都交口称赞的人?   如果没有选择,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最重要的,谁会在乎通过什么手段。   他没有顶撞,回到基地之后上了楼进房间。   阿姨帮他们打扫过,宿舍里很干净,床头柜很显眼的位置放了一支药膏,底部有耀世的商标,夏星辰扫了一眼就放在旁边没有再管。   他洗过澡擦着头发走到窗边,听见手机消息滴滴答答地不停响起,一条条营销号发布文章,配图卡在他走到记者身前的那一瞬间,眉眼都显得肃杀冷冽,像是下一秒就会又动手打人一样,标题【Venus回国与采访记者再起冲突】几字标蓝带话题,不出半小时就会爬上热搜,多的是人发消息问他又怎么了。   夏星辰觉得特别好笑。   张平跟他说不可以操控舆论,但作为Venus的SQG队长,被多少对家买过黑热搜、爆过假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比他想对Agares做的过分?   哪怕这时,那些人想的也是在他未能及时通过公开渠道发声前先一步抹黑他的名声。   夏星辰站在窗前,水滴顺着发梢滴到肩膀上,远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朦胧夜色,路灯在冬夜下聚起一团白蒙蒙的雾气,他突然就没忍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江朔。   -V:哥哥,我回国了,药膏我看见了,但不应该你帮我凃吗?   -V:是你把我弄伤的。   手腕也好,恶意中伤也罢,说到底哪一桩江朔没有出力?   他有些好奇,就算单纯作为一只称职的玩物,难道江先生便能真的任他的Beta被众人指责谩骂吗?   那么骄傲的Alpha,不会觉得自己丢他的脸吗?   夏星辰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在旁边,下楼训练。   在飞机上他已经睡得够久了,三天没碰电脑,那么多人等着看他的玩笑,他怎么敢让他们如愿?   ·   江朔醒得很早,除了过年,他一般不在老宅过夜,但昨晚吃饭的时候白安跟着一起过了来,又不知道餐桌上哪一道菜做的出了问题,吃完他就过敏浑身泛红。老爷子连忙让人给他安排房间休息再请医生,折腾了大半夜江朔再想走的时候就被堵了下来,结果一整夜睡得都不很踏实。   朦朦胧胧的总能听见哭声。   他知道那声音是虚假的,但离得太近,很像老妈坐在他床头哭,一边哭一边将手指交叠放在他脖子上让他不要怪妈妈。   江朔不是很想怪,只是睡梦中窒息的感受实在很令人不快,他翻了一宿,还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起床换了衣服。   夏星辰给他发了消息,小家伙恃宠而骄得很,他都已经送药主动示好了,居然还敢让他帮忙上药。   江朔本不欲管他,但要滑走的时候不经意想起来昨天晚上餐桌上老爷子说的话。   -“你跟安安本来就有婚约,安安这次回国就不出去了吧?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挑个时间把婚结了,早点定下来。”   他跟白安的婚约是自小就定下来的,高中的时候白安说得那么清楚,江朔原以为这份婚约已经作废了。   他没跟老爷子说过这事,是顾忌白安好歹是个Omega,再是顶级的Omega,如果传出被Alpha退婚的留言到底也不好听,更何况白安也只是A级,并非不可替代,他的确担心白安的名声。   在江朔本来的设想里,这事该让白家家主自己来江家提,双方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论婚约废除及后续两家合作的事宜,只是高中的时候白安忙着出国,大学的时候江朔忙着创业,等到想起来婚约这档子事,两人早就几百年都未曾见过一面,都默认做了废,不会再被提起。   谁成想白安回国来了。   江朔揉了揉眉心,因着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感给夏星辰回过去一个“好”字,推开房门敲响了二楼最末端的客房门。   久久没有人应声,江朔以为他还没醒,正要走的时候撞见路过打扫的阿姨问他:“少爷,您是找白少爷吗?”   江朔点头:“嗯,他醒了之后跟他说周一去我公司一趟。”   阿姨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脸慈爱的模样:“您自己跟他说呀。”   江朔微愣。   “白少爷天没亮就醒啦。”阿姨说,“说是昨晚打扰大家感到不好意思,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江朔皱了皱眉。   他没有批判别人做法的权利和义务,纵然他不喜欢别人乱动自己的东西,但老宅归根到底也不算是他的家。   白安要在这里借用哪一间房间,利用什么食材,原与他就没关系,他只是对阿姨这句话里勾勒出的Omega形象有些疑惑和陌生。   白安一大早就起床给他们做早餐?   太不像他了。   曾朝夕相处十几年,江朔自幼就知道白家大少爷是多么的骄纵凌人,身为Omega却比周围每一只Alpha都更加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所有人都说他是最热烈盛放的玫瑰,他有朝一日也会戴上围裙在别人家里洗手作羹汤吗?   江朔对此表示怀疑,跟阿姨淡声道了句“好”之后下楼,走到厨房前。   江夫人二十年前就走了,是生是死都是未知数。他爸没再结婚,爷爷带着江朔妹妹住在军区大院,老宅这么些年来就老爸一个Alpha,还时常不在家,这幢房子比起家更像一个旅馆,只在每年节假日及宴会才会有热闹的时候,很少有这么多人都在的情况。   晨起的厨房里烟火气很旺,阿姨不在里面,系着围裙灶台前忙活的是一个短头发的青年。   江朔不知道白安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似乎经常会去旅游,看海看极光,去许愿池也到朝圣地,但更多的还是实验室,一个生化反应的成功都值得他配上三行感叹号发在朋友圈惊叹世界的奇妙。   江朔没有屏蔽他的朋友圈,也没有点过赞,他们本该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做不了夫妻也不妨碍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潇洒自在。   至于手机密码。   说来好笑,他跟白安谈过一段时间。   ——成功地瞒过了所有家人朋友。   在操场上潇洒说出“你要是想要一个孩子我成年了给你生一个”的Omega,也曾在星空下的草坪上将他从自习室拉出来笑吟吟地问“江朔,反正以后我们要结婚,不然先谈着试试吧?接吻你会吗,我教你呀?”   Alpha跟Omega之间的羁绊是相互的,信息素之间的匹配度是一生都不可以逆转的,白安自从分化的那一刻起就对江朔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曾在校园里青涩的接吻,也曾任性地拿过对方手机将所有密码都换成跟自己有关的数字,如果不曾反目,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大学毕业就彻底标记举办婚礼。   江朔不认为自己还喜欢白安,甚至昨晚在餐桌上看见他颈侧那块星星图案的抑制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助理给他发了消息说SQG已经搭上回国的航班了,但是他仍然会在这时候望着白安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愣神。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下,他猜测是夏星辰回了消息。   厨房里的青年听见声音下意识懵懂回头,江朔忍不住在想,其实他们都说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白安不是浓烈娇艳的玫瑰,玫瑰是长在地上一辈子离不开土壤的滋润的,他不是。   他是注定在空中滑过长河的飞鸟。   而夏星辰,他或许是高悬于空的星星,却总会被他抓进被窝藏起来。   然而对上白安的眼睛那一瞬间,江朔问的却是:“身体好点了吗?”   白安怔住了几秒钟,很快反应过来,转身调小了火,笑着说:“好多了,昨晚真的太麻烦你们,我好久没回国,忘了自己花生过敏。你出去等一会,粥马上就煮好了。”   煮的是银耳燕窝粥,很补身体,蒸汽散在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江朔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打算:“不用了,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得给人送早饭。”   白安愣了愣,转过头眼睛里带了几分迷茫的笑意:“有对象了?”   江朔不置可否,也笑了一下:“关于婚约这件事,我想的是你家来提解除,对你名声也要好一些。至于‘福音’项目,我个人是觉得这个项目前景很不错,但毕竟跟耀世的发展方向有冲突,你要是缺合作单位的话,我认识国内几所不错的实验室,可以给你推荐一下。”   老宅后院养了一窝兔子,这个点已经被佣人放了出来满草坪地跑,厨房窗户连着,能听见悉悉索索的生灵窜动声音,和着炉火咕嘟咕嘟的冒气声,恍然之间很容易生起一种现世静谧安好的错觉。   白安听完他的话,轻轻地蹙起眉头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点头:“好。”   江朔闻言认为已经谈定了,点了点头正准备走,白安却突然关了火喊了他一声:“江朔。”   “嗯?”Alpha从喉间轻轻溢出一声问询,飞鸟停在了他身前,有些疑惑又有点下定决心的样子,仰着头看他:“科研项目如果有更合适的合作单位我会去谈,提前谢谢你帮我引荐。至于婚约,可以不解除吗?”   他问得好生奇怪,江朔忍不住垂眸打量着他。   白安抬手,一双葱白干净仿似泡久了实验室未经过日晒雨淋的手落到Omega纤细脆弱的颈侧,轻轻撕开了抑制贴。   江朔心下一凛,本能地屏气后退,白安却略显苦涩地笑了一下:“别紧张,你不会被诱导的。”   抑制贴下覆着不是Omega最为私密重要的腺体,而是一道狭长狰狞的切口,因为太过丑陋可怖,像是爬虫粘上树木根茎,寄生于此。   江朔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腺体被摘除了,你不会闻到信息素,就算结了婚,我们也不会双向标记。”白安说,“做个交易吧,我需要一名Alpha丈夫,江家也需要你娶一位Omega,而我在你身上并没有闻到别的Omega的信息素。”   “你喜欢的是个Beta对吗,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娶他的对吧?”白安重新贴上抑制贴,后退回灶台的位置,双手撑着料理台望着他:“我是学医的,你已经有信息素紊乱的前兆了有医生跟你说过吗?”   “跟我结婚,我做你明面上的伴侣,陪你一起经历世家和外界的问询,给你生下Alpha小孩,帮你研发合适的抑制剂,给你提供契合的Omega信息素,不要你的感情,不过问你的私生活,相应的,你给我提供庇护,向外界承认我的存在,这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理由呢?”半晌,江朔低声问。   白安笑了一下:“我说出来你就会信吗?”   “你说说看。”   “我觉得努力太累了。”白安眨了眨眼,重新去摆弄他那一锅粥,“你考虑一下吧,针对Alpha信息素紊乱的药剂我从实验室带回来过三瓶,昨天留了一瓶在你办公室书柜第二层,下次易感期的时候你可以考虑用或者不用,到那时你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他说着顿了顿,转过头冲江朔歪头笑了一下:“或许你还要跟你的爱人商量商量?”   江朔下意识摇头,可动作到一半竟不知道自己想要反驳的是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久久没从白安颈侧那片抑制贴上移开。   那是星星的图案,灿烂漂亮的星河,可底下遮盖的却是狰狞可怖的伤口,像是无暇美玉上斑驳的裂痕,刺眼又惊心,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将裂痕抹平。   江朔看着星星,明知道白安的理由很虚假,却仍旧下意识在想腺体摘除会有多疼。   作者有话要说:  你等着火葬场吧,狗东西 第14章   江朔刚离开老宅就回过神来了。   白安的话里有很多漏洞,他隐瞒的明显比暴露出来的信息要多,但偏偏在那一时刻,晨起烟火缭绕的厨房、小兔奔跑的草坪,他看见Omega毫无保留地将脆弱的腺体呈现在他眼前,江朔忘了去质疑那种种漏洞。   短短几秒钟内脑海里闪过太多想法,最终冲破其他所有占据上风的是,江朔在想耀世投资的科研项目里可有哪一项是针对Omega腺体损伤的。   人造腺体并不是多么危险或者前沿到只有少数国家和机构才掌握的技术,江朔曾经亲眼见过手下的科研团队提取十数名Omega志愿者的信息素注入融合腺体。而一旦将那枚腺体放进Beta身体内,Beta会再次发育,直到无限接近于Omega的生理结构。   江朔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掏出手机打算让助理整理资料,刚切进微信却发现先前那道提示音不是夏星辰给他发的。   他回了夏星辰一句“好”,打算去找他的小情人一起吃早餐,却因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江朔顿了顿,霎时清醒过来。   “福音”是S国最高水平的科学项目小组之一,白安出身于这个项目,不论他的腺体是否损伤,又是否可逆,他自该有解决的办法,用不着江朔替他操心。   更何况他看似毫无保留的坦诚里,全都是自相矛盾的地方。   姑且不说他的目的本就不明,单就信息素一点就很值得人怀疑。   他说自己的腺体被摘除了,却又说没有在江朔身上闻到别的Omega的信息素。   言外之意是他具备嗅到信息素的条件,所以他才会以这一点作为要素跟江朔交谈。   而一个腺体被摘除的Omega还能闻到信息素吗?   白安一直都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江朔丝毫不怀疑他连这句话都是故意说出口,只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只要江朔没有当面戳穿,那他的谈判便成功了一半。   从始至终白安的筹码就也不是受伤的腺体、显赫的家世、A级Omega的基因、自幼的婚约,而是他说的信息素紊乱抑制剂。   他清楚地知道只有用江朔在乎的东西才可以作为天平上的砝码,至于其他的一切,不过是他进入谈判桌的保障,状似不经意间说出留在办公室的信息素紊乱抑制剂才是他的底牌。   江朔顿了顿,没忍住勾出来笑意。   他突然对白安提的交易产生了点兴趣,他们俩不该成为夫妻,也最好不要当对手,至于交易,不伤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江朔倒也不是不能一条一条掰开了揉碎了跟他清算得失签订合同。   江朔垂眸,刚出老宅的那一点阴郁消失不见,他重新摁开已经熄屏的手机,消息是简子越发过来的。   是一段视频,他正要看,对面电话便打了过来,江朔愣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简子越那边吵得不像话,电话一接通就骂:“狗逼江朔,你他妈的还知道接电话呢!?”   声音很大,开车的司机不自觉瞟了一眼后视镜,江朔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简子越跟吃了炸.药似的,“你昨晚是不是跟白安一起吃饭呢?”   江朔不知道他这位发小还有探查自己私生活的兴趣,正要回答,那边又爆了句粗口:“我不管你跟白安张安李安哪个安吃饭,我就问你一句话,夏星辰的事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管?”   “他又怎么了?”江朔沉声问。   简子越整个人都气笑了:“又怎么了?你也能说得出‘又’这个字?哥、不,爷,我喊你声大爷!你前两天去芬兰处理了个啥你能跟我说说吗?”   “我原本以为你个狗东西总算良心发现,知道过去解围了。结果呢?屁!”简子越说,“你还不如不去,你他妈来回飞了一天一夜就只为了抱一座奖杯回来是吧?你男朋友是生是死会被多少人骂你根本不管的是吧?”   他说着顿了顿:“哦不对,不是你男朋友,是你的地、下、情、人!”   “就他妈是条狗你睡了三年也该睡出感情了吧?夏星辰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你就任他被造谣言被泼脏水?江朔你才是真的狗吧,决赛那天Venus为什么动手我都能查出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简子越是真的动了怒气,跟他说话没有顾忌一点发小情谊和等级差距,“XTG那杂种易感期也敢上战场,联盟是给了你多少好处啊,你宁愿牺牲自家王牌也要护着他们?”   “说够了吗?”江朔等他一口气发泄完才淡淡开口,他敲了敲司机椅背:“去兰月湾,SQG基地……好了,你现在冷静一下,跟我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果冷静不下来还像一条疯狗一样乱吠乱咬,我今天就把你名下十间酒吧的信息全派人送到大院简老爷子那边,你去他那冷静。”   简子越一下蔫了声儿,江朔也不着急,抬眸望着SQG的距离跟时间,等他回声。   简子越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星神被打了!”   江朔恍然觉得脑袋震了一下,导致他没有听明白这短短五个字背后是什么意思。   ·   兰月湾,SQG基地。   SQG比赛打得好,俱乐部又背靠耀世这么一所大公司源源不断地给他们砸钱投资,基地内外装潢都首屈一指。   然而这时雕刻暗纹的大门紧锁,窗户合上,青训生人心惶惶地从青训营跑了出来站在大厅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夏星辰懒懒地抬眸望了一眼:“回去训练。”   “队长……”有小孩太担心了,挣扎着出声唤他。   夏星辰笑了笑:“都听话,回去训练,下周就选拔赛了,你们不想一辈子都上不了正式赛场吧?”   “倒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战队医生白了他一眼,沾着双氧水的棉棒一点也不留情,直直地往夏星辰额头上按,“要留疤了你。”   “嘶——”夏星辰吃痛,抬起上目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疼,你轻点。”   疼个屁!   何昀一边心里暗骂,一边手上力道还是没忍住放轻了些许。   别墅外面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听说SQG回来,一大早就来找事的垃圾,还有好几个娱乐记者跟网红混在其中;气人的是夏星辰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刚回国不好好休息倒倒时差非去训练,一训练听见外面浩浩汤汤一群人围着SQG那群青训生小崽子问队长在哪,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去。   小崽子们倒是顺利逃了麻烦,他当头就被人砸了一支笔。   笔帽还被拆了,笔尖直直地划过额头,就算清掉色素,也不免会留下印记。   何昀就蛮气的,楼上宿舍每一间隔音都好得出奇,要不是他生理作息不像这群打电竞的一样那么阴间,他也不至于一被敲门就醒了过来。   任谁一大早打开门看见一个半边脸都是血的人冲你笑都瘆得慌,特别是这人另外半张脸还白净好看得不像话,这种割裂的诡异感简直震撼他妈八百年。   “没有保安吗,你出去干嘛?”何昀边给他上药边骂。   “我怕他们打起来。”夏星辰解释,他拿起手机,才看见江朔给他回复的“好”。   单单一个字,夏星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就放在一边没管。而何昀看起来真的挺生气的,上完了药膏继续骂:“那你被打就没事?”   夏星辰摇了摇头,笑道:“我刚刚都报警了。”   五分钟后警察就能过来,外面围的那群人实在是太烦人,夏星辰本该将这件事给解决掉,省得动不动就有人想来赚流量。但由于奖杯已经拿了回来,一切事端在外界看来都已尘埃落定,只等他道歉,他原先预想的办法此时都派不上用场,唯一的办法就是俱乐部请公关和营销号将这件事风声压下去。   但就算这样,也实在算不上最好的解决办法。   夏星辰不自觉地感到一阵烦闷憋屈。   都怪江朔。   自己欠他的吗,给他睡不算,还要被他害得有口不能言。   夏星辰蹙了蹙眉,伸出手给何昀:“手腕也疼,昀哥你顺便发发善心吧。”   何昀瞪着他半晌,还是蹲在了地上捏住他手腕涂药。   江朔随口答应的话那么多,等他实现怎么着都得等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手腕的伤早就好了,夏星辰根本没将他的回复放在心上。   他只是突然在想,自己好像是有些欠江朔。   他居心不良,从一开始就将江朔当做哥哥的赝品,所以就算被他真的害了,夏星辰倒也没什么责怪他的立场。   他只是有些烦,烦江朔给他、给战队添了那么多麻烦。   正出神间,院外警车声音响了起来,骚动停了下来,有人敲门,夏星辰以为是警察,便让阿姨去开门了,进来的人却让他愣在沙发上几秒钟都没做出反应。   他手腕正在何昀捧在手里上药,屋子里暖气开得足,他的衣服刚刚又被血弄脏了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丝毫不收敛地露出颈侧纹身和吻痕。   江朔眼神晦暗了一瞬,朝他这边走过来。   简子越在外面跟警察交涉,贺助匆匆赶到他这边,江朔走近沙发,垂眸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何昀和他们俩贴在一起的手。   夏星辰后知后觉,猛地一下抽回手,抬头望向江朔:“你怎么来了?”   小孩眸子里噙了一汪莹润的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江朔伸手,拇指按上他额上伤口,刚上了药的地方又渗出血来,何昀在旁边暴躁地“嘶”了一声,刚要开口骂,江朔便撤了手,偏过头跟贺助交代,声音冷得仿似寒冰:   “外面那群人,全按蓄意伤人罪起诉。”   贺晨阳一愣,敛眸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夏星辰,点头应了声好。   夏星辰刚想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不然传出来他的骂名只会又多一遭,便听江朔又开了口:“跟白安联系,说‘福音’计划我会考虑,让他把Irritate的所有资料都打包给我。”   “所有吗?”贺晨阳向他确定。   “所有。”江朔蹲下身,捏住夏星辰手腕,不轻不重地将他腕上最后一点药膏揉化开:“从研发目的、过程、效果到药剂使用方法和使用后症状全部送过来。告诉他,我想要的资料不全的话我会怀疑他合作的诚意。”   “至于你。”江朔抬眸,明明身处下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弱势,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医生,然后沉静地望着夏星辰:“现在上去,收拾你的东西,搬到我那去。” 第15章   夏星辰跟江朔确定关系之后,每年都会搬去他那三四次,没别的原因,都是江朔的易感期。   这次夏星辰便也以为是这样,他坐在沙发上怔怔地低着脑袋望江朔,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前两天明明刚做过,江朔虽说要的多了点久了点,但看这样子也不像易感期要来的模样,他不免有些纳闷。   但这纳闷也没持续多久,江朔现在心情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夏星辰没有点爆炸.药桶的不良癖好,真点炸了到最后又得他自己收拾烂摊子,他才不做这种亏本生意。   他尽量表现得乖乖的,应了声好便要抽回手上楼去收拾换洗衣物,结果抽了一下没抽回来,夏星辰冲江朔眨了下眼睛,试探着问:“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外面是警察 ,屋内是他的助理,俱乐部负责人不住这边,按理来说江朔现在就是这幢别墅的管事人,没道理他不在下面主持大局反而陪他一起去楼上收拾行李,夏星辰只是这么一问,没成想江朔来了之后便轻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反正夏星辰这回手是抽回来了。   他朝楼梯方向走,江朔跟在他旁边,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跟他一阶一阶台阶地往上爬,楼梯右侧墙壁上挂了合照,夏星辰经常站C位,漂亮耀眼,像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他没看自己照片的兴趣,步子就放得挺快,想要尽快处理好这一上午的破事,不然青团他们醒了又得担心,楼下那群小崽子多半也没法安心训练。   谁知道刚走到转弯处,手突然被人握了住。   夏星辰一愣,下意识侧过头往一楼大厅看,发现这个位置已经离开何昀他们视线之后才回头望江朔。   江朔手比他要大很多,几乎将他一整只手掌都包在了手心里,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今天休息日应该没准备去公司,眼镜没有戴,头发也不像以往一样定过造型,甚至穿的也不是西装。浅蓝色的毛衣搭褐色外套,倒露出几分平易近人的样子。   夏星辰没敢抽回手,却仍然不自觉地望了一眼摄像头的方位。   队里几 个人都知道他有一个Alpha男朋友,但谁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江朔,江朔不常来俱乐部。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耀世刚注资,他出于礼仪也好出于行业规则也好,总该过来看一眼,然后就被夏星辰撞了上去。   夏星辰当时刚升一队,骂他的、反对他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敢放松哪怕一点,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把自己泡在训练室,又很怕冷,一个人他不舍得开空调,整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棉服,训练间隙复盘的时候就窝在电竞椅里,一件长款衣服就能给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进去。   听见声音纯属是偶然,否则就按耳麦里游戏的声响和他训练时候的专注,夏星辰根本不会注意外面会有什么人路过、又有谁交谈。   偏偏那一瞬间他摘了耳麦,想要透透气;偏偏听见江朔的声音。   太像了,像到夏星辰义无反顾就跟了过去等在会议室外面。等高层开完会出来看见他还心里一惊,正要训他不好好练习,便听到江朔笑了一下问他几岁了。   江总不常笑,明明当时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放在外面不过大学刚毕业还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他就已经一个人挑起了耀世的大梁,出入各种商业政府场合都游刃有余。   俱乐部求人家注资,他一说话高层自然就讪讪地笑着不再开口。   夏星辰便愣愣地说:“17。”   江朔居然又笑了一下,抬头揉了揉他头发:“好小。”   他语气很轻,说是逗一只猫也不为过,像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太小了。可就是这年纪可小可小的孩子听见他这句话不但没走,反而还凑了上来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问他:“你叫什么?你以后还会来吗?我会长大的。”   俱乐部高层领导脸色全都变了,夏星辰还浑然不觉。   他很认真地诉说一定会发生的事实,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是17岁,这时候小也不代表不会长大,偏偏这句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全都变了意味。   这些年不是没有向江朔自荐枕席的人。   江朔原看他还像看猫一样,眼里藏不住的新奇可爱,这时候收回了手,眼睛里意思就变了。   淡了点、冷了点,视线下意识朝他脖颈处望了一眼又移开,再笑着开口便没了刚才那份怜爱的真诚:“我叫江朔,我投资你们俱乐部了,还会来的。”   SQG的人看出来他兴致不高,不敢再逗留,连忙说带他再去参观参观,催着夏星辰回去训练。   再往后怎么就在一起了,夏星辰其实不大记得清。   好像挺水到渠成的,他每月会有一天假期,同城跑腿的小哥每月会往返花店和耀世总部二十九天,每天一朵白玫瑰,从Venus的17岁送到18岁。   而每个月底的最后一天,夏星辰都会出现在耀世,乖乖地背着书包、旁边放着一朵花,也不打扰前台也不催,没人喊他他就坐在招待厅沙发上看着平板里比赛视频一边复盘一边做笔记。   偶尔运气好能赶上江朔上班,便送给他一朵新鲜的花,然后在那等上一天,等他下班再看一眼就走;运气不好的话就在那耗着,不时跑几趟洗手间接点水好让花不要僵掉,等江朔下班再送过去。   运气实在不好就是江朔那天没来上班,夏星辰也不气馁,会在回去之前将花送给前台的小姐姐,然后坐地铁回到离兰月湾三公里的站台下车,慢悠悠地背着书包走回去,看别墅区外夕阳缓缓地朝下落。   再后来等的地方就从招待厅变成了总裁办公室。   一个在办公桌里处理工作,一个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视频,互不干扰也互不戳破,直到他18岁那年拿了冠军……   夏星辰思绪收了回来,手还被人握着,温热的触感真实清晰,刚上过药的位置凉意都被捂开了,他小声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知道。”江朔回答他。   又各自沉默了一会,夏星辰觉得这气氛多少有点压抑,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就听江朔淡声开了口:“我答应了你帮你上药,今天就一定会来。”   夏星辰一听就以为他是怪自己让他撞见何昀上药的场景,连忙解释:“我原本是要等你的,不过出了点意外,何医生正好在,我就麻烦他了,下次我一定等你。”   他就差保证了,结果话出口手上力道反而更重了,压得他怪疼的。   夏星辰一边默念别招惹快易感期的Alpha,不然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一边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江朔却道:“别有下次。”   “哦。”又在怪他了,夏星辰没顶嘴。   他开了自己房门,关门的时候却一下被江朔拉进了怀里。   夏星辰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视线就黑了一大片,江朔抬手又从他额头上伤口处揉了过去,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我既然会来,他们要闹要吵还是要打架,你应该等我来了让我处理。”   夏星辰懵懵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反驳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呀,要是到夜里才过来,难道我要放任外面那群人吓唬我们家青训生一整天吗?   那我这队长还做不做了?   可江朔突然道了歉:“对不起。”   夏星辰方才还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却是真的整个人都有点愣。   他想抬头看看江朔表情好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头却被人箍着动弹不得。   “不怪你呀。”夏星辰下意识说。   “是我的错。”江朔又认了个错,夏星辰便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别说话。   江朔有点鬼上身的意思,他摸不准他。   “你知道对面那个选手快易感期了对吗?”夏星辰犹豫了几秒钟,在江朔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猜到了。”他说。   江朔:“他用了药。那个药很危险,而且没问世,贸然捅出来只会惹上更大的麻烦,所以我去芬兰之后跟EPIC联盟做了笔交易。”   江朔没有跟他细说交易内容的意思、也没有就“药”展开阐述,他这么骄傲的人,能说出那两句认错都已经实属难得。夏星辰本想结束这段似是而非的“谈心”,话还没开口便听他继续道:“那个药的研发小组最近正好有人来跟我谈合作,我原本拒绝了,刚刚让贺助去找他要资料,这事我会处理……重新处理。”   夏星辰不着声色地皱了下眉,回味他这句话。   他抬眸,只能看见江朔下颌线条,看不见他半分神色。   “你留在这会有麻烦不停找上门,所以这次你搬去我那得多待一段时间。”江朔停顿了几秒钟,“我那有电脑,但你可能用不惯,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把自己的电脑跟设备都带过去,网络我会让人重新布。”   他松开了夏星辰:“至于外面那群人,我会让公关以俱乐部的名义起诉他们,要求公开道歉赔偿,到时候出不出谅解书都随你的意思。”   夏星辰看着他,楼下跟院子里都只有很轻的交谈声,他愣愣地瞧着江朔,怀疑他可能吃错了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朔虽然狗,但他不喜欢白安的哈,大家都放心,精神出轨也算出轨,我作为星星的妈妈,坚决不能让他找这样的男人回家(严肃、认真) 第16章   近些年来电竞圈越来越趋向娱乐化,每一位王牌选手背后都有大把的团队包装,选手负责好好训练,团队负责给他艹人设固粉丝谈合作。   这三年来找夏星辰谈代言的公司也不是没有,他甚至到现在身上还有一个键盘代言——只不过回国前听战队经理人意思是对方现在可能正在做评估判断他还适不适合再代言。   夏星辰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少收一年几十万的代言费,说到底他是电竞选手,本职是打职业的,而不是跟娱乐圈那些明星一样,掉一个代言跟掉脑袋一样会被挂出去群嘲几个月。   大多数职业选手都这心态,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更多的却还是想在世界级的赛场上一举夺冠,所以他们其实没那么在乎公众的口碑。   就连夏星辰这次在芬兰那事,到现在网上舆论也还是停在要他给个解释并道歉的范畴——那些嚷嚷着要他退役的,多半都是对家战队的粉丝,不足为惧。   那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娱乐圈的明星那样,动辄发出去一个律师函说要告谁谁,既不可能真的实施,又没多少人会信。   但江朔甚至直接跳过了律师函这一步。   “起诉”这两个字着实太重了一些,就算夏星辰因为那些黑粉言论和行为感到生气烦闷,也断不会就用起诉解决问题。   多少有点赶尽杀绝不知变通的意思。   而他听江朔这话,这恶人还不是让他做。   以俱乐部的名义起诉,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出谅解书,Venus在这整件事的始末中只需要扮演一个刚打完胜仗回国却被人划伤了脸又不忍心声张,不得不要公司帮忙出面讨一点公道,最后再大度地接受别人道歉赔偿的受害者形象。   甚至谅不谅解都随他的意。   受害者有罪论公众早就听烦了。   他的身份又是那么具有影响力的Beta,Beta这么些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过多,多到他们根本不应当有理由做大度和善的理智者,没有人会怪罪受了委屈的Venus不愿意原谅别人。   就算有人要怪,也多的是人会给他堵回去。   无论怎么分析,江朔做的这个决定都不会让夏星辰受到一丁点儿损失,他甚至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在里面。   一旦这一波人被告了,后面的那些黑子和媒体说话做事写稿子之前总会三思而后行。   夏星辰只是在困惑他何时变得这么有良心的同时思索他这句话可是一时气话。   但他说了两遍。   在楼下众人面前就已经吩咐过贺助,上了楼在他跟前还要再装模作样地加上阐述以及后续安排多少有些不现实。   所以夏星辰觉得这大抵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夏星辰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了两三次,终究还是没忍住,偏过头望了一眼窗户外的太阳。   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而在江朔的视角里,他穿的就不多,外套还脱了只穿一件毛衣长裤更显得稚嫩,像是还在上学的学生,也像那一年办公室里抱着书包乖乖做笔记的小男生。   不是没人撞见过,江朔听人调侃过好几次“三年起步”,没一例外地都给堵了回去。   他跟夏星辰这三年来虽关系单纯,但每周一次的见面,每季三天的同居,总会让江朔在偶尔梦醒看见怀里乖巧容颜的瞬间产生一点类似心动的心悸感觉。   特别是这小孩刚刚还在下面受了委屈,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里就噙了一汪泪……   ——江总当然不知道那是星星熬夜训练困顿加伤口疼出来的。   他心都有点化,跟早上看见白安颈侧伤口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见白安伤口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震惊,紧接着想的是还能不能挽回,接近怜惜的那点微妙情绪都要排在这俩之后,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了。   而在车上听见简子越说完的那一瞬间,江朔从心底涌上来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气与难以言喻的一点慌张,这种慌张太浅淡了,浅得他怀疑根本不曾出现过,而在一楼看见他额上实实在在的伤口和红色药剂突兀又难看地趴在夏星辰那张无害的仿佛小兔子一般的脸上,那一点慌张变成了后怕。   庆幸伤不重,害怕他受委屈。   直到确认他安好之后,江朔那压不住的怒气才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铁了心要让那群人付出代价,不可能再收回这句话。   而就算这样受了委屈挨了疼的小孩在他道歉的时候还要压着性子,又软又糯地闷在他胸口说“不怪你呀”。   声音闷在两人中间,带出点鼻音,说什么都像是撒娇,实在是乖得不像话。   老宅后院那一窝兔子尚且还有饿极了乱咬菜地的行为,夏星辰在他面前却像是完全不会抱怨不会生气不会委屈的样子。   就连现在,江朔看出他明明有几分疑惑,仍旧又乖又听话地收拾衣物,心里压着小问号也不打扰他,而是侧过头看窗外的太阳。   小……迷信。   江朔笑了一声,刚用手机给助理发过去一些特别要注意的事项就放在一边,轻屈食指敲了敲桌面:“星星。”   “嗯?”他叫的散漫又轻缓,夏星辰却无端听出来几分危险,快速转过头应他。   江朔给他这动作弄得失笑,倒也不说话,双臂微微张开看着他。   夏星辰一双眉头越蹙越深,越深越纳闷。   江朔这是……要抱抱的意思?   被人划了脸的是自己呀,他要抱抱什么?   难不成因为那两句道歉后知后觉终于察出一点不应当,丢了他江总的面子?   夏星辰揪着一件奶白色羊绒毛衣,纠结了几秒钟,松开衣服走了过去,靠在江朔怀里伸手环上了他的背,还极其轻柔缓慢地拍了拍,就差在嘴里说“没事没事,妈妈抱抱”了。   江朔感受怀里重量和温度的时候,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慌张后怕全都没了,贺助是个很有职业素养和能力的助理,他交代的事不需要再想,他让夏星辰过来抱抱本是想安慰他,让他知道这都是真实的。   他不是没人撑腰的小孩,自己会给他兜底。   可是背上轻微的触感传过来的一瞬间,江朔还是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小孩怎么……这么乖啊。   要是个Omega多好,那他现在应该都进江家族谱了,说不定肚子里都有宝宝了。   江朔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第几次想这个问题了,他伸手把夏星辰整个人搂进怀里,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哥哥错了。”   夏星辰的动作蓦然顿住,手指不自觉拽住江朔衣服。   江朔察觉到他的僵硬,心道小孩果然是受委屈了。   夏星辰特别喜欢喊他“哥哥”,但一般当着面不喊,而这个称呼出口,多半都是夏星辰有意无意地撩拨他。   床上、电话里、微信上,一声一声“哥哥”喊的是个男人骨头都会酥了。   所以江朔用这个称呼自称道今天的第三个歉的时候,他丝毫不意外夏星辰的反应。   他也不单纯是个道歉。   刚刚夏星辰在楼下的样子差点没给他看硬。   颈侧想他长腺体的地方不长,倒是纹了一朵金色玫瑰,纹就算了,玫瑰旁边还爬了密密麻麻的吻痕,就这么一点也不收敛地露在外面。   要不是知道那吻痕是自己留的,江朔怕是会疯。   他低下头,感受着怀里小身子的僵硬,唇从他额头顺着脸颊移到耳侧,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温热的呼吸激起一阵颤栗。   最终停在颈侧,Alpha轻轻嗅着那一处皮肤下的温度,企图透过血管找到令人发狂又令他安.定的信息素,却一无所获,只有一点小孩用惯的橘子沐浴乳的香味,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至于他前天注入的那些信息素,从里到外包裹浸染的味道,过了两天两夜,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Alpha骨子里的燥郁因子在蠢蠢欲动,怀里的小孩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危险还是依旧沉浸在刚刚那两个字的称呼里没缓过来神,一动不动地好摆布的很。   江朔压着眼底那些不能让人看见的暗潮,危险地在他颈侧厮磨,如同啄一根冰棒一样慢慢地在他的Beta身上点火:“让哥哥咬一口好不好?”   怀里长久没有回应,江朔难掩暴躁地加重了吮吸的力度,手从青年衣摆伸进去,凭着经验在他身上敏.感地带游移,鼻音里带上最后一点伪装绅士的礼貌:“嗯?”   楼下是轿车发动的声音,应该是警察了解完情况走了,夏星辰没有回答,而江朔本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犬齿从Alpha口腔增生,停在那朵遍布吻痕的玫瑰之上,如猎人挑选猎物最脆弱的动脉一般,对准雪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狠狠咬了下去。   Alpha尝到那点血液里的甘甜,满足地喟叹。   夏星辰在怀里因刺痛浑身剧烈地一抖,又被直接注入血管的信息素麻痹。   可他始终没有应一声好,他在快要窒息的错觉中找到最后一点清醒的神志。   这个人……不是哥哥。   他想要哥哥标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啧。江·自作多情·狗 第17章   江朔刚成年就开始到处置办房产,上海到京城、纽约到佛罗伦萨……   几乎比较有名的城市他都有几处房子摆那,问就说方便度假,可一年到头也没见他给自己放过几天假。   他这次带夏星辰来的地方是一套大平层公寓,套内三百多平,离耀世特别近。   夏星辰没来过这。   他站在落地窗前,抬眸朝前方看,看见隔不到两千米的地方有一幢六十六层的酒店公寓,幕墙灯带上的字极其熟悉。   三年前他跟江朔确定关系的地方。   他偏过头,说不清什么表情地打量着江朔。   江朔刚吩咐阿姨帮他收拾出来一间客房,看见他视线还以为是等急了,难得笑了一下,语气都称得上是温柔:“饿了吗?一会带你去吃海鲜。”   早上一下楼就各种各样的事找上门,连一顿像样的早餐都没吃,又被他摁在墙上咬破脖子喝了那么多血,江朔估摸着夏星辰多少有些饿。   果然,这小孩下意识抬手摁了摁肚子,宽松的毛衣瘪下去一大块,看着就招人怜爱的不行。他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问:“你这套房子……”   “怎么了?”   夏星辰皱着眉头似乎思考了一下该不该问:“什么时候买的?”   江朔没多想,一边订餐厅一边回答他:“六七年了,上大学买的,离公司近。”   六七年了……   “哦。”夏星辰没再问,跟阿姨一起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又去了书房安装电脑。   江朔让人临时送了一张两米长的桌子,效率很高,已经稳稳当当地摆在了书房西侧,一扭头就能看见窗户。   夏星辰在基地的时候位置也在窗边,训练累了就站起来看看别墅草坪上的花、远些的土坡和山道。有一次他甚至还看到过一只野生松鼠从马路一侧蹿到了另一侧,掉了一地松果,可爱得不行。   而从这边望出去,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交织,繁华到了极点却是钢筋丛林里的孤寂冷厉。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什么兴趣多看,也没觉得自己会待多久。   江朔易感期不出意外还有一个多月,他的易感期都是在另一套别墅里度过的,夏星辰不可能在这待到一个月。   至于耀世的效率,夏星辰不觉得江朔如果真的想帮他解决的话,这事还能拖个一俩星期,要是不想帮他解决的话……   随便吧,爱咋咋,他本来也没啥义务。   夏星辰既来之则安之,跟张教说完之后定了跟在基地一样的时间训练,夜枭他们倒一天时差差不多也得倒回来了,后面是季后赛,紧接着就是转会期,至少下一场比赛SQG得打好。   发完信息江朔就站在墙边敲了敲书房门,一派绅士的样子,夏星辰冲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地看看这间目测三十多平的书房。   除了那套新搬进来的桌椅跟他的电脑设备,其他全是江朔的书柜资料办公桌。   他敲什么门?   “我可以进来吗?”   夏星辰歪了歪头,觉得这话有点流氓的意思,但他还是一摊手,疑惑着应他:“进?”   江朔靠近他:“头抬起来。”   ……真就挺流氓的。   夏星辰心里腹诽,依言抬起了头,以为他要亲自己,直到江朔头往颈侧去,他才怔了一下,锁着眉头小声抗拒:“我晚上还要训练,你能不能……”   “嗯?”江朔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沉的,气息贴着肌肤,有些电流传导的意思,夏星辰喉结滚动了一下:“……别咬了呀?”   “咬”和“要”音同,声调就算再不同,搭上夏星辰那软的不像话的小声抗拒,都没什么区别了其实,江朔在他颈侧低低地笑出声,寻思小孩是真的被他搓弄怕了,故意停了好一会才将手指覆了上去。   夏星辰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心里多少就有点他不会听自己的预期,但还是不开心。   他也不打算找江朔要多少尊重,但总是这么忽略他的诉求和请求就有些烦人。   这又不是在床上,那还能理解成情.趣,清醒着的时候耽误他事真的很过分了,况且Alpha的犬齿刺进皮肤真的很疼的!   夏星辰干脆闭上了眼睛,牙齿咬住下唇,以免一会疼得受不了喊出声来,结果那只手指在他颈侧牙印的地方弹琴一样弹了几下就撤开了。   想象中的痛感一直没传过来,夏星辰愣愣地睁开一只眼睛,小鹿一般朝前望,却看见江朔已经整个人都朝后退了一段距离,靠在墙边噙着笑看他,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那笑意多少带着点玩乐的意思,夏星辰将一整双眼睛都睁了开,后知后觉地伸手按上自己颈侧。   触感很奇怪,不是肌肤相碰的滑腻感,而是一种类似人造皮的机械冷感,上面还有些细微的凹凸不平,夏星辰打久了职业,手上都有薄茧,并不能摸出来那是什么。   书房里没有镜子,他疑惑地瞧了江朔一会儿,转身走到了洗手间。   是一张长方形的贴片,像是创可贴,但不是。上面印着星星的图案,死死地盖在了他纹的玫瑰正中心,也遮住了早上刚被咬出来的牙印。   夏星辰从来没有用这东西的需要,Omega才会用的抑制贴贴在一个Beta的脖子上,简直说不清是讽刺还是玩笑。星星图案贴在Venus脖子上,怪离谱的。   夏星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金色的玫瑰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只有边缘花卉压不住烦躁地想往外跑,他越看那片抑制贴越刺眼,简直忍不住想要上手撕开它。   “家里没找到创可贴,临时拿了张抑制贴,你凑合用一下,不然一会出去得有人说我欺负未成年。”江朔自从把他带回家就一直有笑意,笑得夏星辰真觉得他多少有点吃错了药。   舌尖轻轻地顶了下腮,夏星辰忍住撕掉抑制贴的冲动和烦躁,没问他这玩意儿是从哪来的:“出去吃饭吗?饿了。”   ·   江朔带他去的餐厅是一家海鲜自助,说是自助全程都有服务生在座位旁,夏星辰唯一要做的就是说自己想吃什么,想要几分熟。   动动嘴就行了。   简子越跟他们一起过来了,从坐下开始就一口一个“嫂子”地叫个不停,夏星辰原想纠正他,但看江朔好像暂时没那意思,就也没多管闲事地说上一句。   “这家生蚝很好,嫂子你蘸这个酱尝尝。”   “他家的蓝龙都是每天一大早走空运冷链过来的,每天只有十只,新鲜又好吃,嫂子你打比赛辛苦了,尝尝。”简子越连虾壳都给他剥好了。   他献殷勤献的江朔都没眼看,换个Alpha过来,他早喊他滚了,但简子越天生慕强又菜逼,江朔很清楚他就是看上了夏星辰的技术,懒得制止他。   结果刚吃了没几口,身后突然传过来一道笑声。   白安跟白宁一起,先是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简子越刚从夏星辰盘子上方移开的手,再跟江朔点了下头权当示好。   然后直接越过夏星辰调侃简子越:“简哥,你男朋友?”   桌上三人表情都有些凝固,他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从夏星辰的脸巡视到他的脖颈,看见那片抑制贴的时候蓦地笑了:“好漂亮的Omega呀。” 第18章   此话一出,桌上气氛有些凝固。   夏星辰懒散散地抬眸,看了一眼白安,视线在他颈侧抑制贴上停顿一瞬便收了回来,安心吃龙虾。   出于礼仪教养,他应该跟这个人打声招呼的,但他看到了他身边站着的白宁。   这小孩他见过。   跟江朔似乎有些家族上的交际往来,又很喜欢EPIC游戏,偶尔有几次国内比赛,他看见过耀世的负责人带他一起来,好像被叫做白少爷。   夏星辰跟这位白少爷没有接触,鲜少几次碰面都能瞧见他趾高气昂的神情,头颅仰得奇高,鼻孔冲着天,   奈何太矮了,明明是个Alpha,个子还没夏星辰高,每次看见他鼻孔朝天的时候,夏星辰都必须告诫自己目不斜视省得一低头就看见脏眼睛的东西。   所以至少这位白少爷知道他不是Omega。   说话的这个男人跟他什么关系夏星辰不清楚,他没有问江朔的抑制贴来路却好像在这一瞬间明朗清晰了,纵然对方不并没有抱上多大恶意,总也不会是满怀善意地夸赞他好看。   他懒得浪费时间处理这些……因江朔而起的争风吃醋。   但简子越跟江朔明显不这样想。   简子越反应极大,人都要蹦起来一样,眼睛一瞪刀叉一放,刚给夏星辰剥虾戴上的手套往下一拉,“你别乱说啊,这是我嫂子!”   “……嫂——子?”白安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含着笑的眸子就转到了江朔脸上,带着歉意一般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   停顿了两秒钟也没说出来个以为什么,他笑出了声,抬手招过服务生:“这一桌记我账上,白家,白安。”   夏星辰第二次抬眸,看的却不是说话的人,而是江朔。   这人反应有些奇怪。   白安从出现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称得上是在江某人的底线上蹦迪,这些话如果是他说出来的,夏星辰丝毫不怀疑江朔现在就可以扔下一桌人拎着他颈子去洗手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咬上一口再说。   而白安,不论是将表面上他的男朋友认成简子越的,还是完全不知会地直接为他们买单,都跟夏星辰以往见过的那些巴结江朔巴结耀世的公子哥不同。   跟简子越都不同。   他完全没有顾忌,丝毫不畏惧江朔。   但夏星辰明明记得,这个名字今天早上还出现在江朔的口中,以商业合作者的身份。   而这种熟稔的口吻,怎么看都不是附着于表层关系网络的存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简直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特例。   他内心有些猜测,余光扫过江朔略沉下去的唇角和轻轻蹙起来的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反驳的声音,索性自己用餐巾擦了擦嘴,推开椅子站起身,以一种平等的视角看着白安,毫不犹豫地伸手扯掉颈侧江朔出门前亲手贴上的抑制贴。   盛放的玫瑰蓬勃欲出,犬科动物啮咬的牙印和层叠的吻痕绕着颈侧朱红小痣打转,一道道都是暧昧交织的痕迹:“谢谢夸奖,我是Beta。”   白安脸上神色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他第一眼看到这一桌人就大概猜出关系,唯一让人他疑惑的就是江朔分明是和Beta谈恋爱的样子——他信息素紊乱前期症状明显到看一眼就能确认的程度,可坐在桌上的青年颈侧贴着抑制贴,容貌秣丽诱人,怎么看都是Omega的样子。   他来打这声招呼倒也不怕被抓到什么把柄,父亲和阿姨以及两个妹妹都在后面,他和白宁先来点菜,恰巧碰上了江朔他们,不来打声招呼过会给父亲看到了肯定得念叨。   他夸了这个男生,出于礼貌。   江朔没反驳,简子越也没纠正他的性别,夏星辰自己扯了抑制贴……   白安调整好神色,弯唇笑了笑:“这样啊,真的很抱歉,主要这款抑制贴我也一直都在用,刚刚看见了就下意识以为你也是Omega了。你太好看了,非常不好意思,冒犯你了,请问贵姓?”   他这一套说辞乍听上去半点问题也没有,夏星辰面上不显,心里小人眉头已经拧得山高了。   道歉道得水滴不漏也没什么,强调那款抑制贴自己在用是什么意思呀?   非要让他怀疑昨晚江朔其实跟他睡了一觉,早上走的时候顺手顺了他一张抑制贴吗?   挺无聊的。   好好说他又不是不会放江朔走,他本来这一次就因为Agares事情的处理对江朔有点讨厌,咬的也疼、要的也疼,Alpha跟Beta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江朔如果有了喜欢的Omega,夏星辰一点都不介意准备礼物祝他们百年好合。   心里一阵阵地烦躁,不知道是要怪江朔又给他添麻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怪,他喉结轻动,连客气都懒得客气:“姓夏,夏星辰。”   白安刚想起来一样,略显惊讶地回过头问白宁:“这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那个……Venus?”   白宁更没好气了,吃个饭还遇到对家战队的选手,鼻孔出气:“昂!”   “我听说过你,你打游戏好厉害的。”白安丝毫不做作虚伪地说,眼睛里都亮出星星了一样,往前走了一步,“可以加个微信吗?”   “安安——”   夏星辰正要拒绝,瞥见江朔手摁在桌上要站起来的动作,话在嘴巴里转了个圈咽下去了,转头就听见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喊白安。   来的是一家四口,出声的人估计是白安他爸,夏星辰吃了一半没太饱,索性就当没听见白安那句话坐下来慢悠悠地继续吃。   正对面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江朔在看他,但他懒得回望。   白安他爸走了过来,先说了一下白安和白宁怎么还在这站着,转眼看见江朔跟简子越,挨个打了声招呼,江朔终于站了起来,带上一点小辈的礼貌:“伯父。”   “跟朋友一起吃饭吗?去我们那边吧,正好有些事要跟小朔你商量一下。”白安他爸说。   白安脸色变了变:“爸,江朔跟朋友一起呢。”   “有什么的,反正都是一——”   “伯父!”江朔突然止住他的声音,“我跟您过去。”   夏星辰撩起眼皮,不轻不淡地跟江朔对视了一下。   江朔绕过去,跟长辈身后,这幅规矩敬重的模样还挺礼貌挺新奇的,夏星辰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会。   他们进了一间包厢,没一会简子越手机响了一声。   简子越惴惴不安的,给夏星辰剥虾的手都没那么利索了,“嫂子,江狗说让你等他一起回去。”   夏星辰挑了挑眉:“你这样喊他不怕他打你?”   “不怕!”简子越表忠心,“这混账东西本来就狗啊,我也就打不过他,我要是打得过他他早被我揍成猪头了。”   夏星辰乐了:“也不至于,我不等他了,我一会直接打车回去。”他说着顿了顿,“他家门密码多少你知道吗,我出门忘了问。”   “021……”简子越想也没想,直接报出三个数字,报完又生生自己咬断了话头,可疑地移开视线掰蟹腿,“忘……忘了,阿姨应该在家,一会我送你过去,直接摁门铃就好。”   “哦。”夏星辰没有追究密码。   ……   江朔让自己等他,却是给的简子越发消息,就连他回家午休之后了都没收到一条指责他不听命令的消息,夏星辰就算再迟钝也能觉察出来一点心虚的意思。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觉得江朔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他刚来这还在想最多住两个星期,这一餐饭吃下来,他估摸着三两天就能回去了。   唯一烦人的是从兰月湾到这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又收拾东西出门吃饭耽误时间得厉害,夏星辰不喜欢。   他冲过澡吹好头发,冬天午后的光亮澄澄地透过无云的天空,夏星辰坐在电脑前打开了EPIC,群里队友一个个艾特过去。   -V:上线,先陪我去炸波鱼。   他就是有点烦,憋了一天了。   夏星辰挠了挠脖子,更他妈的烦了,想虐菜。   江朔最好早点提出来散伙,别不清不楚地吊着耽误他找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这时候还是想跟江狗好聚好散的,奈何江狗不珍惜。啧。 第19章   世界赛打人的事,是在夏星辰某一个安心训练的晚上彻底解决的。   他住在江朔家,书房虽说大,江朔通常不在家里办公,屋子里每天除了夏星辰就只有负责打扫和饮食的保姆张妈。   张妈是江朔从江家老宅带出来的,工作的时间长了点,对主家也没那么多忌讳。又大概是因为同是Beta的心理,当着夏星辰面旁敲侧击地念叨了好几次他睡得太晚了,对身体不好。   夏星辰没被人这样管过,没觉得多拘束,反倒每次都带着笑跟她说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不改。   反倒是江朔,反常得厉害。   在夏星辰看来,餐厅见到白安的那一刻开始,维持了三年的表面平静就被敲出了裂痕。   他眼睛不瞎,视力很好,白安跟他长得不能说完全一样,但夏星辰看他的时候,依旧感觉自己在照一面蒙着灰的镜子。   不是五官,也不是神情。   白安有所伪装,他也不遑多让,谁都不像谁,谁又都像极了谁。   这样其实也好。   他总因为一些愧疚的心理对江朔予所欲求,现在发现其实不光是他,江朔可能也一直在透过他看别人的影子,夏星辰心里突然就释然了。   除了第一天夜里被不知所起的噩梦惊醒,他这几天甚至吃得香睡得好,连比赛训练青团也说他打得太猛了,压根不需要他来支援。   他在等江朔自己提出来散伙,不要像两年前那样莫名其妙地耍一通小孩子脾气,让贺助拟定一系列条条框框的赔偿和注意事项。   但江朔一直没提。   夏星辰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因此他也只是一直在维持自己的作息和训练,也如寻常一般在两人都有欲求的时候痛快地做上几次,只不过他不再喊江朔“哥哥”。   这样挺好,他觉得自己抽离出来了。   哥哥早就去世了,总将江朔当成他,说不清到底是对谁的不尊重。   夏星辰垂低视线,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掐着点进到队伍语音里:“今天是跟YMO打训练赛吗?几点?”   江朔非让他搬过来,说实话对团队训练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夏星辰顺从惯了,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反驳江朔命令的神经。况且虽然没多少好处,但也坏不到哪里去。   张妈敲门进来,见他已经戴上耳机打开游戏,便一句话也没说,在桌上放了个托盘,悬空指了指垫着杯垫还在冒热气的牛奶杯和水果盘,意思是让他记得要吃,便要出去。   夏星辰笑了笑跟她道过谢,听见耳麦里夜枭回答:“八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先摸一把训练场?”   “打匹配吧?我小号最近要爬榜。”三两出声。   夏星辰:“拿小号欺负人啊?有点职业素养啊三两同学。”   三两给他怼乐了,还没说话,程深便道:“不是你去鱼塘局炸鱼的时候了?”   笑着讽他,纯粹地怼人。   青团乐呵呵地看戏:“就是,星星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放在旧社会是要被押下大牢坐个十天半个月的!”   这群人也就是看他不在基地,闹他底气都足得多,夏星辰勾着笑随他们闹,用银叉戳了一颗奶油草莓往嘴里送,顺手点了匹配赛。   只有三两上的是小号,这局匹配到的多半不是素人大神也是职业选手,匹配时间有点久,夜枭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搬回来?”   夏星辰顿了一下:“两三天吧。”   他看江朔最近早出晚归、电话还背着他接,多半是有点情况。   更别说他那发小,简子越前天半夜三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连着给他发了10张照片。   每张都是健身房里拍的,体征很明显能看出来是Alpha,个个露着上半身,腹肌一块一块地全能夹硬币。   夏星辰当时还在训练,看见图片人还懵了懵,一时没有回复,紧接着简子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撤回了,又过了三分钟,特别做作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嫂子你是不是睡了呀?我刚刚想给你看我战绩的,我打上铂金了!   又跟着甩过来一张晋级成功截图。   简子越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夏星辰没戳穿他,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回复了一句好的,有空带他上分。   至于半夜发的那十来张“裸”照,夏星辰全当没看见,没有问他的想法,也没觉得那身材有多好看。   毕竟江朔别的不好,器大活好颜值高身材棒是扎扎实实能感受到的,夏星辰没那么馋别人。   夜枭听他这回复,稍微顿了一下,闷声应了句“哦”,一直到进比赛还没出声。   夏星辰也不催他,只在游戏打到前段的时候随口喊了他一声:“枭哥。”   “怎么了?”   “你刚刚吃我兵线。”夏星辰幽幽地来了一句。   打野吃中路兵线,放在路人局里遇上脾气爆的,是能互骂到触发EPIC屏蔽词的行为,夏星辰随口说这么一句,夜枭整个人都像是愣了两秒,才压不住地爆了句粗口:“操!刚没看到,你过来,这俩狼让你。”   夏星辰不托大,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去补了俩小怪吃了经济才问:“团团,你又偷吃咱枭哥辣条了?”   青团躺枪躺得就很委屈:“什么嘛,关我啥事呀?再说张教把零食都收了,一根棒棒糖都找不到了。”   “那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他也不点夜枭的名,都不直接问他,程深笑了一声:“别扭呢这人。”   “嗯?”夏星辰一边守塔一边问。   程深:“还不是回来前两天,他去你那找你说了些什么吧?一回国一爬起来就看你被傻逼搞得家都不能回,别扭五六天了,你再不回来他怕不是要找根白绳给自己吊了……诶诶诶你按我麦干嘛,你野区要给人摸了!”   夏星辰登时就乐了:“关你们什么事,我自己找的。”   三两进了游戏就没咋出声,这时候突然发言:“这事我估摸着要解决了吧?”   夜枭立马追问:“怎么说?”   “那天出机场我留了一手,举着手机录了视频。”三两说,“前天郭总找我把视频要走了。”   “他怎么知道的?”夏星辰察觉出不对。   连他们都不知道三两在后面拍了视频,俱乐部怎么会专门去找他买视频?   三两:“说是看那些营销号拍的照片里面我举着手机但没看屏幕,猜出来了……也太敏锐了吧,我特意放矮了就想装的像一点呢。”   夏星辰没吭声,夜枭来了兴致追问是不是真能解决了,放在果盘旁的手机响了一下。   夏星辰垂眸看了一眼,是微博推送。   【EPIC总决赛事故调查出新结果——XTG或有选手违规使用兴奋剂】   “叮——!”   “滴——!”   “叮啷——!”   ……   一条一条的,买了十多个平台推送。夏星辰看了眼时间和日期。   周五晚上七点半,明天放假,流量最爆炸的时候。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大手笔。 第20章   [我就知道Venus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们之前骂星星的人是不是该道歉!?]   [就很离谱啊,电子竞技本来就歧视Beta和Omega,现在好嘛,连易感期Alpha都能放上场,你们下一步是不是打算直接在游戏入场画面写上“非Alpha不准入内”的字样啊?]   [SQG负责人心都是黑的吧?五年前你们战队是什么辣鸡丧批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当初打场比赛三百个观众都找不到一条SQG横幅,现在在国内提到EPIC谁不知道Venus、夜枭、深神?就这么放任你们家王牌选手这样被黑被骂??]   [大胆猜测,是不是转会期星神的签约费要提,SQG故意先来这一波恶心人啊?]   [诶!别乱了啊!现在的重点不是这几个吗:①联盟怎么会让易感期Alpha上世界赛决赛场,审查机制是否出现问题,联盟内部是否存在贪污腐败现象,本次比赛结果是否公平公正?②因Alpha易感期对Beta造成的生理性反抗行为属于天性使然,那么联盟及SQG对Venus做出的谴责和处罚是否有失公允?③如确认Agares因使用药物而提前进入易感期,那么XTG其他成员是否也有一同使用药物的嫌疑?当事人能否就以上几点给出答复?@EPIC联盟中国分部@SQG电子竞技俱乐部@SQG-Venus夏星辰]   ……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推送,不止夏星辰这里,基地那里夜枭他们自然也收到了。   电脑屏幕依旧维持在EPIC游戏画面,耳麦里却久久都没有声音,看似平静到了极点,却突然在几瞬之后有人低低地爆出一句“我操?”   青团玩的辅助角色是个精灵,挂在队友头上就可以提供伤害攻速加成,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扔了鼠标,索性整个角色一动不动地挂在夜枭头顶当挂件:“卧槽卧槽卧槽!这是平.反了吧?是吧是吧,我看热搜在飚啊,老板做人事了???”   SQG俱乐部老板不能说不好,但毕竟是伤人,行事作风总站在商人立场趋利避害,Venus赛场打人这事可大可小,忍气吞声各退一步不将矛盾激化无论是对SQG还是对联盟总部都有利可图不至于闹得太过生出更麻烦的事端。   显然,I型药物就不是SQG一个小小的俱乐部能吞下的事端。   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战队经理人甚至特意开了好几场会,明说公司有规定,不允许选手在外胡说,连微博等社交媒体的账号都被没收了。   所以陡然之间挑这么一个时间点痛处这件事,任谁都知道这没法善了了。   结合前两天Venus被媒体划伤的消息,以及今天躲藏在这铺天盖地的EPIC决赛不公消息后的视频。   视频里青年浅笑着走向前,义无反顾地用单薄的身躯将队友护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跟队友说抱歉说连累,可是紧接着电梯门一开,重物直直地朝他砸了过来。记者手中闪光灯堪比白昼,却将唇舌化作利箭,纸笔顿做三千毛瑟枪,口诛笔伐之后的每一个唾沫星都是在让夏星辰承认他做错了。   他们想将高悬于空的星星拉下沼泽泥潭,一个一个趟过去,好将他牢牢定在污泥之中无法翻身,好让他这一辈子都活在冤屈之下而无法为自己辩解。   ——这桩桩件件,一条又一条地铺垫,不难看出背后之人的目的。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不怕得罪谁,也不怕跟EPIC官方闹翻,他只想要夏星辰得到应有的道歉。   消息一被爆出来,内部人士将实验数据放到网上,有研究药学的大佬,结合数据一条条分析Agares比赛前的战绩与决赛当晚的表现,最终指向Agares赛前必然嗑.药的事实。   有学心理学的观众,直接从微表情入手,逐帧放大比赛当夜Agares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神情,通过瞳孔放大的程度和双手交搓的频率判断出他在焦虑,同时将这种不自然地焦虑与高中生理课上就会学到的Alpha易感期的典型焦躁、惶恐、暴力、缺乏安全感等一系列特征联系在一起,事实如何让观者自由心证。   一时间群情激奋,夏星辰摁着SQG几人不要分心,好歹安安稳稳地打完了一局游戏,离约定的八点半还有十几分钟,网上又爆出来一条视频。   是芬兰的酒店,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这次世界赛官方指定入住点。   酒店长廊空旷,灯光大亮,两边镜面照出来的都是带着手持防具的成年男性,Alpha带着防咬器,Beta带着防毒面具,一门之隔的空间里传出野兽般的嚎叫,伴随着阵阵重物坠地被打碎的声音,任谁都知道里面关着一个易感期的Alpha。   过了许久,暴躁无序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重物在地上被拖行的声音。   门打开,拍摄者视角下移,镜头停在出来的那人脸部朝下的地方,堪堪露出代表医生的白大褂和一张嫣红的唇。   颈侧抑制贴翘起一个小角,医生手里拿着空了的针筒,左右转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放在哪合适,最后索性塞到了口袋里。   声音是很有辨识度的清朗,尾音还有点翘,带着笑意的,不大着调的样子:“抑制剂打进去了,应该是药物诱导的,反应有点大,跟一般的Alpha进入易感期不大一样。6.12.18小时后分别再注射一次抑制剂,我明后天再过来一趟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快给他送回国去吧。”   镜头后传来一声轻笑:“有劳了。”   医生摆了摆手,走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声音放得很轻,抱怨道:“……都哪儿来的缺德药,也就你们这些Alpha仗着体质好什么都敢用,也不怕给自己补死。”   之前那道低笑的男声没再说话了,视频也戛然而止。   夏星辰看完视频稍微愣了愣。   那道医生的声音他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回国那天早上他在酒店电梯口遇见的年轻Omega,他似乎将自己认成了别人。   当时夏星辰没反应过来,这时候倒是知道了,不出意外那人是将自己认成了白安。   他倒是没觉得多少被冒犯的意味,也不怎么在乎做别人替身这种荒唐可笑的事,反倒是那声轻笑,他听得真切,是江朔的。   视频其实根本没必要截进去他的话,可是江朔愣是放进去了,只要是听过他声音的人,必然能认出来。   外面传来一道开门的声音,张妈低声喊了句“先生”。   江朔这几天一般都到半夜才会回来,回来也多半不会打扰他,这时候夏星辰却听见门外两个人在交谈。   “星星呢?”   “在打游戏呢。”张妈说,“晚饭也没吃多少,我刚刚送进去一杯奶跟水果,也不知道吃了没有。”   “知道了。”江朔道,紧接着便是换鞋走路,棉拖鞋停在门口,似是犹豫了一下,江朔才敲门进来,夏星辰就坐在椅子里抱着腿弯看他。   下巴搭在膝盖上,耳机摘了放在桌子面儿,抬着眼睛带着打量和新奇的目光看向门口,江朔一瞬间心里被击中了。   自那天让夏星辰撞见白安之后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没必要告诉夏星辰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至于星星要问……   如果夏星辰想要问他的话,江朔可能会告诉他:白安是他的联姻对象,两家结亲之后对江家和白家都有好处,而他需要一个明面上的Omega妻子帮他抵挡一些外界言论,夏星辰一个Beta是绝对没办法承受那些目光和言辞的,况且他也的确需要白安的药。   信息素紊乱抑制剂他用过了,这几天晚上哪怕夏星辰不在他身边江朔都睡得很好。   Beta很难生孩子,夏星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被他骄纵了三年,江朔怎么估摸他大概也不愿生。所以他可能会和白安有两个孩子,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取双方的精子和卵子就可以了,他不会睡白安,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算在和夏星辰的关系延续期间出轨,那么夏星辰也没有立场怪他什么。   他只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慌张,就像那天一大早听说他的Beta被人打了一样。   江朔不明白这种慌张从何而起,也不打算去探寻。   现在这样很好,他有药可医,夏星辰不会失去庇护,白安也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简直是个三赢的买卖,老爸还不会天天催他结婚。   所以那点慌张简直显得微不足道。   江朔走近桌前,看到托盘里一口没动的牛奶,一点热气都没有了,可想已经放了挺久。   夏星辰手机放在桌上,画面停在视频结尾,卡在门前。   那是江朔特意截出来的画面,他一眼就知道夏星辰在看什么。   “看到了?”   夏星辰抬眸:“嗯。”   江朔点了点头,窗外是高楼下的车流奔驰,声音显得渺远微弱,房间里电脑散热器运转的声响一直在耳边。   小孩真的太乖了,江朔喉结滚动了一下,瞥了一眼牛奶:“怎么不喝?”   “刚刚在训练,没来得及。”夏星辰本能地回,端起杯子就灌了一大口,唇边沾上点奶白的痕迹,又被他伸出小巧粉红的舌尖一点点猫一样地舔去,却还是有漏网之鱼沾在上方。   江朔索性没再忍,俯下身子握住夏星辰后颈,使他不得不仰起头看自己,一双星辰般璀璨皎洁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Alpha得到极大地满足,他低下头攫住那双薄唇,淡淡的奶味盈了口腔。   他将人吻得大脑缺氧几乎失去意识,却突然毫无来由地低声道:“……你乖一点。”   这要求毫无预兆且有点无理取闹,夏星辰终于找回意识,一张口,狠狠咬上了他唇瓣,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说得好像他不乖一样,简直冤枉人。 第21章   江朔估计憋狠了,也不是没做过——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不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可能是心里有事,这两天总有些心不在焉,而Agares事件解决的当晚,夏星辰被他狠狠要晕了过去。   很头疼。   他只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约定好的友谊赛训练时间,紧接着后续的安排计划全因江朔而取消。   倒不如像前几天那样躲着他。   夏星辰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还觉得心里不爽,侧过身背对着江朔,又在半梦半醒间被一双带着潮意的手臂揽了过去贴在怀里。   ——江朔是照例做完要去洗澡的,不会管夏星辰身上被他饿狗圈食一般啃成什么样子。   夏星辰那点洁癖总因为他的索求无度而一再被搁浅、又提了起来然后程度加深。   一而再再而三的,就算再宽容也会觉得烦闷。   醒来的时候太阳光已经照进了房间里,手机放在书房没拿回来,夏星辰看不到时间,皱着眉头下床,刚踩到地就觉得腿有些发软。   “……艹。”   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捞过衣服去浴室洗澡,清理干净之后推开门出去,看见江朔正坐在客厅阳台的沙发上看书。   夏星辰愣了一下,抬头看墙上闹钟,才十点多。   江朔家阳台上养了两只猫,小的那只是布偶,大的是英国蓝短,两只猫跟他都不怎么亲近,这时候却一只窝在江朔脚边一只躺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起来了?贺晨阳送了早餐过来在蒸锅里热着的,吃点陪我一起出门。”   “去哪?”夏星辰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江朔放下了书,伸手掸了掸在他腿上做窝的布偶,小猫受到惊吓一下跳了下去,蹲在地上弓起脊背敌视地对着夏星辰。   夏星辰就很冤,他离阳台十万八千里。   江朔顿时笑了出来,轻轻地踢了一下小猫肚子:“没大没小,一边玩儿去。”   他走到夏星辰身前,捻起一缕微湿的头发:“爷爷叫我回家吃饭,我想着该带你回去一趟,等下去买点礼物给老人家带回去,你毕竟第一次上门。”   夏星辰刚刚是冤,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懵。   江朔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反应了半天也没理出来,他歪了歪头:“?”   小孩刚洗过澡,浑身上下都是清甜的味道,水珠的潮热气漫到脸上,皮肤都透了一层粉色。额上那道被笔尖划出来的伤痕快全消了,长了一层粉粉的肉,这些天一直在用药,大概率不会留疤。   江朔看得喜欢,耐心也就很足:“你之前不是问我能不能带你回家吗?”   夏星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以确定他没抽风。   是之前,之三年前了,离不离谱吧这人。   昨晚都耽误他一晚上时间了,今天白天居然还不给他训练,比赛不打啦?   签约选手每月打不到规定场次是会被罚款的江朔这混蛋玩意儿知不知道啊?!   夏星辰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了皱,小声道:“我今天……有训练。”   手上触感消失,只剩下一点潮意弥漫,江朔合了合手指,似乎没能适应这种握在手里的小玩意逃出去的感觉,他敛了眸子,半是审视半是确认地问夏星辰:“很重要吗?”   比他还重要吗?   夏星辰似乎显得有些纠结,手指在身前不自觉揪在了一起,怯怯地抬着上目线看他:“……嗯,下周五要打比赛。”   他感觉自己在训狗,训了三年了,自然很清楚什么神情能让江朔放松下来,也让他自己不至于吃苦。   果然,他这幅模样出来之后,江朔那点审视停在脸上半晌,一言不发地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番,突然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后颈:“星星,你不听话。”   夏星辰微愣,心里那点燥意压不住地往上涌,就快要显露在脸上了,江朔却及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好,那下周末陪我回去。”   “嗯?”夏星辰的疑惑没藏了,直接发出个尾音挑着眉看他。   江朔却掏出了手机,一边发信息一边说:“我跟爷爷说一声不回去了,给张妈放了两天假,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夏星辰有一种他可能背着自己把他卖了的诡异直觉,否则这实在太不像江朔了。   他迟疑了几秒钟,道:“我做吧,昨天我看张妈买回来挺多菜,还剩一大半在冰箱里,中午我做一个三杯鸡做条鱼,再炖点牛腩炒个青菜可以吗?”   江朔眼睛亮了一下,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很是新奇地看他:“你会做饭?”   “嗯。”夏星辰点头,十点多在基地里是他吃早饭的点,但江朔作息很正常,现在开始准备午饭,真正动筷估摸着也将近十二点了。   他没再耽搁,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冻住的肉质食材用碟子装好一类类化冻。江朔站在门边看他动作没一会居然觉得有点手痒,靠了过去将袖子向上挽:“我能做什么吗?”   夏星辰只是瞥了一眼他那副大少爷模样就收回视线:“不用。”又怕他生气还得哄,“……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   “我今天不忙。”江朔道,过了一会他问:“你怎么会做饭的?俱乐部应该配了阿姨吧。”   不仅配了阿姨,理疗师、营养师一应俱全,都知道他们训练起来不管时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去厨房都能找到正热着的食物。   职业选手时间很宝贵,不可能耽误在做饭上面,更何况太锋利的刀就有伤人的风险,万一划伤他们的手简直得不偿失。而夏星辰16岁就进SQG了,可他操刀切菜的动作又很熟练,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夏星辰低着头切菜,回答也像是应付:“小时候学的。”   江朔了然,没再追问,跟着他的动作在旁边“帮忙”,帮到最后夏星辰就差直接说他添乱了,直接刀往砧板上一放,抬起眼睛幽怨地看着他。   就很乖。   又乖又可爱,饶是江朔不觉得自己色.欲多重,也经常容易被他的小Beta激起一些冲动。   他笑得不行,放下手里一颗被摘得只剩菜心的青菜,绕到夏星辰后面,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咬了咬他颈部的纹身:“好好好,不烦你了。”他说:“那我就出去等我家星星投喂咯。”   “亲一个。”江朔仰起头。   夏星辰微怔,偏过头还没待反应,江朔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将唇印上了他颊边。   “那我先出去,你小心一点,别划了手。”江朔说。   燃气灶上咕嘟咕嘟地炖着牛腩,空气里都是烟火的味道,夏星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不喜欢这样。   他跟江朔不是一路人,他有所求,所以这三年以来对江朔都尽力装的乖巧可爱,满足他的要求和择偶标准,每一次见面都做出一副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样子,成功骗了江朔三年他有所愧疚。   所以见到白安的那一刻他情绪不变,未能做出及时反应,待到理清楚之后,那些经年累月积攒的愧疚便被抵消了。   不止他一个人心有所属不够真诚,江朔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现在的同居就显得很荒谬。   在夏星辰看来,他可以接受单纯的炮.友关系,都在玩cosplay而已,能给做.爱增添一点情.趣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种烟火气下的温存贪欢、周末上午的行程商量……不该出现在他和江朔之间。   这太像恋人了,他们俩不是。   夏星辰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脑后,安心做饭。江朔易感期不到一个月了,陪他过完这次就散伙吧。   江朔不提就不提,他自己提。   ……   夏星辰厨艺出奇的好,江朔吃了两碗,等夏星辰收拾完碗筷跟他说:“那你下午在家训练,我去公司开个会,晚上我叫师傅来家里做,你不用再管了。”   夏星辰:“……”刚刚做的还剩了那么多,败家玩意儿。   败他自己的家,夏星辰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还是没多话。   上线被青团好一通怼,夏星辰一边在心里等量骂江朔误他正事,一边卖萌撒娇求青团哥哥放他一马,青团差点没给他烦死。   中途江朔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帮忙找一份文件,说在卧室床头柜里,蓝色文件夹装着的,关于一个医药项目的提案。   夏星辰找了半天没找到,给他回拨电话又打不通了,他合上抽屉正要走,突然被角落里一只红丝绒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夏星辰愣了一下,打开盒子。   红色是喜庆的颜色,珠宝店里总喜欢用这种盒子装首饰项链戒指,此时静悄悄躺在里面的一颗男士钻戒。   钻很大,很符合江朔的财力,不是结婚戒指就是订婚戒指,一般人再装逼也不至于往手上挂钻石戒指。   旁边还有一道戒托痕迹,显然这应该是一只对戒盒,但另一枚戒指不见了。   夏星辰在地上蹲了几分钟,默默合上盒子,掏出手机搜搬家公司。   所以说江朔就是个麻烦精,他动动嘴皮子说句话的事,害得自己搬来搬去平白耽误训练时间。   夏星辰都不想给他新婚祝福了,连礼物也不要送,真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啦,明天的更新推迟到6号的0点,会掉落万字肺章,入V评论区会掉落红包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下一本开《穿到炮灰作死前绑定了绿JJ系统》,专栏求个预收,文案如下:   一朝身死,林希穿成某大乱炖买股文中里三章就被解决的同名炮灰反派。在原著里,他为了得到主角受的“后宫”之一,给主角受使绊子、编造主角受身上不是体香而是遮狐臭的香水、造谣主角受身体梆硬腿都掰不起来……   好在他穿在原主作死之前,还没从二线流量变成十八线小网红,也没被父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最终死在风月场。   一切都来得及……个屁!   买股文绑定绿江系统要他负责给主角受找最合适的攻走1v1路线是不是有病???   林希为了活命不得不兢兢业业维持着给主角受使绊子的人设,同时还要帮他物色对象。   商业精英男给主角受送了一台超跑,他面露鄙夷:“这都去年出的旧款了,也难为他还能找得到,你要不嫁了吧。”   高冷影帝在主角受被全网攻击的时候连发三条微博怒怼网友,他语带嘲讽:“动动手转发就引起更多人骂你,他可真是爱你呀,你快跟他领证吧。”   知名制作人将主角受的名字写进歌词里,滔天爱意举世皆知,他啧啧称奇:“这可真的是另一种意义上实现了千古流芳啊,快,趁你还活着的时候跟他好吧。”   ……   后来,原文主角受穿着戏服溜进林希房间,将他的腿掰过肩头,俯下.身低声说:“希哥哥,你说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见我之前到处造谣我的坏话,见我之后拿的第一笔演出经费给我买了台代步车、在我被网友骂的时候通宵开小号帮我回怼、手机循环播放我的歌……那他是不是对我爱而不得?”   林希两股战战眼神瑟瑟,不知道往哪瞟,干笑了两声:这其中……定然有误会。你放下我,你听我扯QAQ   夭寿啦!!说好的主角受呢??!怎么比他还大! 第22章   临出门前夏星辰迟疑了几分钟, 站在玄关处迟迟没换鞋。   搬家小哥以为他漏了东西,特别热情地问:“还有什么没带的吗?我车大,一次性就搬了,省得来回跑的麻烦, 我看你这房子这么大, 房租估计也贵吧,别多耽误时间影响退租。”   这套房子装修风格都是江朔定的, 极简过了头, 一眼望过去除了空间大剩下的全都是冷硬干净的灰白线条感, 的确不像他这种二十来岁小男生会买的房子。   夏星辰笑了笑, 将包放在小推车上递给小哥:“我再检查一下, 麻烦你帮我先送下去, 里面是电脑, 容易碰坏, 您注意一点。”   “诶诶!好的。”小哥答应得特别干脆。毕竟面前这个小男生叫了辆小型面包车搬家, 但真正要搬的东西也就一只24寸的行李箱和一台电脑。   其他的诸如鼠标键盘的外设, 他都自己背着的。   小哥出了门做电梯下楼,夏星辰还说了一声一会就到, 然后转身去了阳台。   江朔早上在那逗了一会儿猫, 中午跟他吃饭的时候是临时有事才出的门,夏星辰看了, 他没给猫碗里添猫粮。   江朔养的那两只猫不大喜欢他的样子,这一周他不是没尝试过跟它们好好相处, 但小一点的那只布偶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就是不爽,只要一靠近就呲毛,夏星辰被它挠了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往阳台去了。   但今天张妈不在家,江朔出去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之后发现他不辞而别多半要震怒。   他那种人,生起气来都还要人哄,怎么能想的起来猫猫有没有饭吃。   夏星辰方才在玄关犹豫的那一小会,就是在想要不要给两只猫添点粮再走,又怕再被挠一下。   挠腿倒是不怕,冬天穿得多,最多裤子被撕破几条线,夏星辰怕它们抓自己手。   他放下背包,朝阳台走,小布偶原本躺在阳台地毯上眯着眼睛假寐,见他过来了浑身都做出戒备的姿势,一双滴溜溜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夏星辰脚突然就迈不动了,他犹豫了两秒钟,边走边说,声音放得低而轻,简直像是在哄小情儿一般:“我不抢你吃的也不抢你地盘,你别紧张,放松……放松。”   猫粮就放在阳台侧边打的边柜里,柜门上了锁防止猫偷吃,但钥匙就插在门上倒也不难找。   夏星辰小心翼翼地绕过两只猫,开了柜门用小碗盛出一碗猫粮。他倒也想喂一根猫条,但风险系数太大,夏星辰靠手吃饭的人,不能因为撸猫断了自己前途。   他来回两趟,将猫粮装进张妈之前网购的一个圆筒机器里,猫猫只要在下面一按翘板就会有粮食滚进碗里,碗底有称重装置,到一定重量之后就会自动上锁不再往下掉落,能保证不至于遇上个特别傻的猫把自己撑死。   夏星辰做好这一切之后就该下楼了,但他一看那只布偶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副敌对的模样看着他,突然就恶向胆边生,跟它对视好半天,蹲下.身猛地一下把它抱起来箍住手脚rua了痛快。   反正今天之后他就不会来了,要是猫真的通灵性要记仇,那就记江朔的去好了,总不能打他。   夏星辰憋了一天的坏情绪总算好了些许,听见怀里“呼噜噜”的声音,依依不舍地又rua了一下猫猫就要放“猫质”下去,不然真被打了。   结果他刚松开一点,猫猫就立时抬起爪子冲着他脸,夏星辰吓了一跳:“这么大脾气呀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搞你了,脸都快破相了真的不能挠了呀!”   他以为要挨打,又不能直接松开手把猫扔下去,赶紧弯腰松手,嘴里忙不迭地告饶,结果爪子没落到脸上,颈侧却传来一道很微弱轻柔的压感。   夏星辰愣了愣。   小猫甚至藏了指甲,单单用肉垫拍了拍他脖子,要不是位置不对,夏星辰甚至觉得那是踩奶。   但它也就拍了两下,便将头伸了过去。   夏星辰没敢动,怕它咬自己,目测高度没什么危险了想着干脆松手,热度就移到了他脖子边上。   湿热的触感传来,他被猫舔了一下脖子。   然后“噌”地一下那猫又跳了下去,倨傲地迈着猫步走到一边,在地毯上换了块阳光正好的位置躺了下去,后脚搭在英短身上,前脚蜷起来,眯着眼睛审视夏星辰,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走。   脖子上的触感特别轻,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但位置特别敏.感,夏星辰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瞪猫:“你耍流氓啊!?”   “喵~”   夏星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猫肯定不喜欢他,但很是喜欢江朔。   它会舔自己脖子,夏星辰丝毫不怀疑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江朔强行往他身体里灌进去的信息素味道还没消的缘故。   “……”好气!   夏星辰跟猫猫互瞪了两秒钟,实在是觉得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又气不过自己想亲近的小生物因为江朔的味道残留才愿意靠近他,难得地耍了次小孩脾气。   他小跑着进衣帽间,翻出江朔的香水。   四五瓶,牌子都挺大的,瓶子也不小,每瓶都没用多少,夏星辰拧着眉头看了好半晌,挑出还剩最少的一瓶,眼都不眨地旋开瓶盖将香水全部倒进了一只干净的烟灰缸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拍拍手出门,路过客厅的时候没忍住,脸冲着猫,憋足了气:“哼!”   猫转了过去屁股对着他。   搬家小哥已经在楼下等了一段时间了,车厢里有一股烟味,见他过来赶紧开了前排车窗和排气扇散味儿:“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刚刚烟瘾犯了没忍住。”   夏星辰没怪他,毕竟他自己也抽烟,虽然不会在公共场合抽,但在训练室的时候偶尔忍不住去天台抽根烟再回来,青团也会抱怨他身上有味道。   他只有在见江朔之前才会注意,一定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牙都要先刷过还嫌不够甜吃颗糖再吻他。   而在别人面前,他是厉害的Venus,是漂亮的Beta,断然不会是江朔眼中乖巧懂事任他作弄的帆布娃娃。   夏星辰坐在副驾驶,天快黑了,车里开了暖气他闷得慌,将车窗往下按了点任冷风灌进来对着脸吹。   额头上伤早好了,刚出事那两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一概没看,但也知道各路营销号铺天盖地的都是他额头流血的画面。   估计挺吓人的,但其实也就被划的那一小下会疼。   就像他现在坐在很久都没接触过的一辆老旧面包车里,后厢车座被拆掉,孤零零的一只行李箱靠在装电脑的纸盒旁边,夏星辰也没觉得多么落魄凄惨。   他只在预约好搬家服务接完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有些迷茫。   那枚戒指是江朔的码,他试了试自己的手指,要到大拇指才能勉强套进去。   江朔的手比他大很多,被那双手包住的时候,不论是哪里都会迅速被传导体温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度和颤栗。   被他掐住的时候、抱着的时候,很容易就会产生被掌控禁锢的错觉。   夏星辰以前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是装的。   他和江朔在一起的这三年,处处伪装,估计只有在床上的反应才最真实。   听见他声音在耳畔响起被激出生理性泪水的应激反应也很真实。   从江朔家到兰月湾的这条路以前他都是坐的地铁,后来去他的别墅是在不同的方向,快要接近地铁站的时候,夏星辰让小哥停了一下。   “怎么了?”   他让人停的时候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口,恍然被一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已经黑了,江朔出门前说晚上请师傅回家做饭,等他一起吃晚饭,但其实到这时候他也没给自己打过来一个电话。   夏星辰刚刚只是突然看见月亮高悬,晚霞漫散,有点想下去走走。   但这样不好,他在搬东西,衣服丢了无所谓,电脑再订一台从国外运过来得耽误小半个月,他再是相信人性本善也不能单纯成这个样子。   又不是17岁的小孩了。   况且夏星辰本来就不认为自己单纯。   他摇了摇头,跟小哥道歉,半真半假地说:“没事,我刚刚有点头晕,想下车走走。”   “哦哦,晕车体质啊?你前面有晕车药,马上到了,我开慢一点。”   夏星辰没有用药,临出门前颈侧被猫猫舔的触感盖住了昨晚江朔的荒唐味道,他靠在窗边,低下头刷了会手机,给简子越发了两条消息。   一般都是简子越有事才会找他,而他消息发过去,对方也都是秒回,这次聊天框上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弹出又消失,夏星辰便没再纠结。   他也没发什么,一张戒指照片,一个问题。   简子越过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语音:“嫂子…星星,你听我解释。”   夏星辰觉得有些好笑,关他什么事,简子越需要解释什么。   他回了两个字:没事。   然后切出来,点进江朔的聊天框。车已经开到基地门口了,整幢别墅灯火通明跟过去四年的每一个夜晚都没什么两样,这才是Venus的生活。   夏星辰突然庆幸好在他跟江朔都没将那晚的玫瑰花和蛋糕当真,这样就不会要分开的时候彼此闹得难堪。他编辑好信息,点击发送。   -V:江朔,我走啦。 第23章   季后赛在即, 夏星辰耽误了几天时间不敢托大,一回基地放好行李就开始训练。   他走得突然,回来得突然。   ——又不是出去念书,谁他妈大晚上卡着饭点回家的啊?   而且正常人的饭点又不是他们的饭点, SQG几个人也没问他这一周去哪了, 也没多话明明说了还有两三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反正回来了就回来了, Venus还是他们的队长。   青团咬着不知道藏哪刚翻出来的辣条, 一手红油味儿就来摸他的头:“哎呦我天, 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呀,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花了可是要告他蓄意伤害的!”   三两在旁边默默提醒:“已经告了。”   青团手一顿, 眼神讪讪, 收回了手, 递过去他咬一半的辣条:“吃吗?”   夏星辰才不跟她客气, 抬手就将一整包都拿了过来, 边嚼边回位。   他刚刚去寝室把手机放下了, 换了件长款羽绒服,从上到下直接裹得个严严实实蹲在了座椅里:“几点训练?”   程深隔空给他扔过去一包乳酪包, 笑了:“今天怕是训不了练。”   “?”   “你时长够了吗?”程深问。   夏星辰皱了皱眉, 偏过头看训练室后墙上挂的日历:“月中你们就补时长了?”   职业选手签约直播平台,每月需要播够一定时长的直播是行业内的规矩之一, SQG几个人里除了青团是个话痨每月都能15号之前凑够时长之外,其他四个以夏星辰为首, 全都是不到28号不知道死期将近的。   Venus仗着自己脸好看,月底开直播对着镜头睡觉的事,闻名业内外,就这样还有一大堆女友粉嘤嘤叽叽求路过的夜枭哥哥帮忙关个窗别给夏星辰吹着凉了。   青团说:“经理下的死命令, 这周末必须播够十个小时,说是合同里有写‘乙方自行安排直播时间及内容,特殊情况除外’。”   “这哪里特殊了?”夏星辰懵过了头懒得懵了,直接问。   三两提醒:“这两天流水很大,老郭没找你吗?”   倒是真没有。   郭建康估计知道这几天他在江朔那边,一个屁也没放,连SQG撤队长的事也没个后续通知。   夏星辰摇头,问道:“你们都要播?”   青团点了点头,指向程深电脑:“正播着呢。”   夏星辰一愣,刚要说话又噤了声,程深便道:“麦关了,带几个粉丝在打排位。”算是战队福利。   他说麦关了夏星辰才松了口气,否则就三两刚刚那句“流水很大”传出去就是又给黑子递了刀。   这两天流水大不外乎是世界赛的事,郭建康冲着流水让他们直播,夜枭他们之所以这么配合夏星辰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过来。   受太多委屈了。   他们是电竞选手,归根到底就是一普通人,不像明星那般要时时刻刻警惕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的公众道德要求停留在遵纪守法诚信善良的程度,没有谁可以要求他们受了委屈还往肚里咽。   都是打电竞的炸.药桶,没在回国当天就打起来已经算得上是脾气很好了。   夏星辰看到青团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这两天估计没少开小号茶言茶语地拱火。   他挑了挑眉,笑着摇了摇头,朝程深那边走。   深哥刚刚给他扔面包的动作是被摄像头录进去的,蹲他直播间的人都知道夏星辰在那个方位,不出意外弹幕已经炸锅了,他不露个面说不过去。   程深屏幕停在游戏界面,右下角一个四四方方的弹窗是摄像,见他过来,程深直接点开直播平台的实时互动,朝夏星辰递过去一个眼神。   [是不是星星!!让妈妈看看宝5555]   [还在观望的姐妹你们在等什么,入股SQG不亏!可盐可甜、猛男萌宝应有尽有的高颜值高水准战队国内只此一家呀!]   [星神还好吗,我怎么感觉瘦多了QAQ]   夏星辰轻声道:“麦开了吗?”   “你刚走过来我就开了。”程深说。   夏星辰踏进基地大门的那一瞬间心里就畅快了不少,这时候更觉得自在,果然队友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跟弹幕观众打了个招呼,视线往下一瞥扫了眼时间,笑着说:“现在六点十五,我八点钟播吧,大家好好吃饭……嗯,我也挺想你们的。”   “嘶……”青团在他旁边做出一个肉麻的夸张动作,挤过来靠在程深肩膀上怼着镜头就告状:“你们星神也太双标了,别看他对你们这么温柔,在队里天天欺负我。”   夜枭起来倒茶,闻言一个没忍住拎着青团后颈就往后退:“谁让你皮,滚去训练。”   [哈哈哈哈哈哈哈团团日常被揪住命运的后脖子]   [完蛋,我在夜枭身上看到了张教的影子,别到最后SQG全员教练化吧!惊恐!!!]   [正常,一个队待久了迟早都会一个样的]   弹幕刷了太多,影响程深打游戏,他抬头问夏星辰:“看完了?”   夏星辰点了点头:“嗯,你关了吧。”   [啊啊啊啊啊好宠啊!]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谁跟我说深沉是假的我跟谁急!]   [你字都打错了姐妹!而且SQG五个人,25对cp组合,你有的打。]   现在粉丝喜欢嗑cp夏星辰是知道的,程深关弹幕前他仿佛看到了一群无情的嗑.药鸡,但还是愣了一下。   他书是没念多少年,但这种小学就会学到的加减乘除不至于算错,他愣了一下:“哪来的25对?”   程深抬手收了个人头,唇边勾了个笑意,略显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夏星辰,瞧见后者满眼求知的渴望,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实话实说:“水仙,听说过吗?”   夏星辰摇了摇头。   青团刚被夜枭拎回座位上,耳机还没戴起来,听他们聊这个,一下子就精神了,直接嚷嚷:“就是自攻自受!”   夏星辰哽了一下,心说他们Alpha现在都这么大大咧咧的吗,便听到青团继续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粉丝都觉得正主是最好的,队友都是大猪蹄子,一个都配不上,所以就有了水仙cp。”   “举个例子,你的cp叫‘满目星辰皆是你’。”   挺肉麻的,夏星辰手指轻动了动,忍住打断他的冲动:“你继续说。”   青团:“就是Venus×夏星辰,相方人设分别是国服第一人美手辣电竞大神攻×迷糊可爱小甜甜受。”   夏星辰眨了眨眼睛:“我?迷糊可爱?”   青团点头:“昂,原本该是我的,但他们就是觉得你可爱我也没办法,可能怪我是个 Alpha吧。”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模有样地可惜,还想给夏星辰科普网上关于他们战队的各种cp嗑法和人设,要不是夜枭拦着,他就要直接快进到告诉夏星辰哪位太太写的同人文最好看了。   夏星辰颇觉无奈,没感到多少被冒犯或者不尊重的意思,倒是觉得那群小粉丝还挺可爱的。   见了面一个个嗷嗷叫着“妈妈爱你”、“星神牛逼”,私下脑补得一点不比混娱乐圈的粉丝少。   夏星辰想了想,突然没忍住,偏过头重新回到镜头前,很是严肃认真地来了一句:“水仙达咩,没那功能。”   ……而且多累啊。   夜枭刚喝进去一口龙井差点喷了出来,程深动作愣了好几秒,给对方抓住一个失误,一番微操才完成反杀回了基地补血,压根就没敢开弹幕让夏星辰看:“回你自己位置去,别打扰我。”   他白了夏星辰一眼,没多少责备的意思,反倒更接近于家长看调皮小孩,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的无能。   夏星辰乐呵呵地笑了一声,回了座位登进游戏。   他先摸了一把人机,打完了看见夜枭正看着他,他微微愣了下,见三两他们不是在直播就是在训练,便做了个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   夜枭指了指自己手机。   夏星辰摇头:“在房间里。”   夜枭“哦”了一下,眉头拧了拧,指向自己脖子。   夏星辰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过了两秒钟陡然惊醒过来。   刚刚下楼的时候因为刚回来有点冷,穿得厚实拉链又拉得很靠上,这时候被暖气一吹有点热便扯了下来,脖子大概露外面了。   他一会还得直播,带着一脖子的吻痕容易惹是非。   况且他跟江朔都算是散伙了,这时候被观众瞧见吻痕,无疑是告诉他们自己有对象,到时候掰扯不清就很麻烦。   夏星辰放了鼠标上楼,找到一件高领毛衣套了进去,要下去之前看了眼手机,夜枭的确给他发消息了,倒不止是这事,他问了一句没事吧,夏星辰想了想,还是回了:   -挺好的。   简子越估计是觉得他也不好插手,只回了一个“嗯”就没声儿了,反倒是江朔一反常态地给他打了电话的同时还发了条微信问他去哪了。   夏星辰本不想回,好不容易在楼下舒展的心情因为江朔的名字而不开心,他挺烦的。   他就回了一句:回基地了。   然后转手把江朔拉进了黑名单。   当断不断易生事端,他希望江朔果断一点。   夏星辰下楼,去厨房摸了点吃的垫肚子上楼,打开直播,一堆人如约等着。   加上世界赛,他有一个多月没直播了,原定的粉丝答谢会也因为事故一再推迟,大家都挺想他。   夏星辰想看他们缓解缓解心情进入状态,毕竟今晚他有事要跟大家说。   结果看了一眼就回不去了。   [宝!!!你让青团离粉丝生活远点!!!远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迟点发,入V前三天V章评论区都会掉落红包哒,谢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夏星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本来就长得显小, 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嘴巴咧成心形,看起来就特别好rua, 有相当一部分粉丝在忽略他赛场上凶样之后也能对着他的脸喊出一声“宝宝”。   [啊啊啊啊啊好漂亮啊我又可以了!想标记!]   [好久没看我星星宝宝笑了, 妈妈心都碎了QAQ]   [星神这几天休息得好吗?总决赛辛苦了。]   [SQG之前传出来的风声是假的吧,真换队长就太过分了]   [让二追三……我都不敢想那难度, 最后一局Venus几乎是拿命扛的啊, 战队别寒了老将的心吧。]   夏星辰满打满算21岁, 去哪都称不上一个“老”字, 但粉丝们说的老将跟年龄大小没关系, 目前SQG五人里, 除了夏星辰之外, 另外四位都是成名之后从别的战队挖过来的。   Venus打的第一场比赛冠的就是SQG前缀名, 他在俱乐部四年, 算是长情了, 自然是战队里的老将。   夏星辰一边匹配游戏一边挑弹幕回复:   “你不可以,看到漂亮的就上那是犯罪, 会被抓起来的。”他正了正麦, 笑得很无辜:“而且我是Beta,标记不了, 这是常识哦。”   “休息得……还行。”他顿了一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跳过这条往下回复,看见传言就乐了:“你们都哪儿来的消息,怎么比我还灵通。”   他说:“战队组织内部有调整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太当一回事。”   [不当一回事?要是正常的组织调整我们肯定不会说话呀, 但你自己看俱乐部做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刚打完比赛,什么调查结果都还没出来呢,就放出风声说要换队长,这不就是看你好欺负往你头上扣锅?]   [要我说这破战队也别待了,这一年给的都是什么资源啊,今年年初才调整的S级约吧,换别的战队三年前星星刚回国就该是这待遇了。]   弹幕吵得厉害,郭建康想要趁今天流量大热度高捞一波油水,但估计没想到观众会就前几天的传闻发难,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俱乐部不做人,干些卸磨杀驴的买卖。   夏星辰没维护战队名声,不论是他还是 SQG,本身争议就大,什么时候拎出来单讲都能让一拨人吵起来,夏星辰向来连自己的黑料都懒得去澄清,纵然要顾忌战队,也该先让观众发泄够了他再出声儿。   否则气头之上,他说什么都是错,还容易让支持他的粉丝认为他不理解他们,从而感到委屈。   他安心选了角色调整好铭文,见弹幕愈演愈烈,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恨不得要冲出屏幕来基地帮他出气一样,才勾唇笑了笑:“你们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就在我楼下训练呢?都哪儿来的小灵通,没有根据不要乱猜啦。”   他尾音带着点气声,可可爱爱的,像是在撒娇,粉丝很难不买账。   [我就是委屈……]   [我也是,一想到你被他们骂成那样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帮你就好难过啊。]   [凭什么嘛。辛辛苦苦打比赛,Beta打到这种高度容易吗,为什么要逮着你一个人针对。]   [被针对倒也罢了,这三年也不是没经历过,但这次是被自己家战队背刺,也太离谱了叭。]   [我听说决赛第二天就查出来了Agares易感期,换队长的消息是第三天才出来的,你们品,你们细品。]   [所以就是说明知道不是自家队员的错,还要硬扛这口锅,SQG有病吧,操!]   [多半是借机打压吧,Venus势头太盛,你们以为对俱乐部来说就是多好的事吗?]   势头盛就意味着会有更多战队看上这棵摇钱树,想挖他的人太多了,SQG必须开出足够诱人的筹码才能把人留在自己战队。   可是夏星辰再厉害,难道就能次次都拿第一吗?他终归是人而非神。   俱乐部有俱乐部的考量,高层是在会议室里看数据看流水做决断的人,而不是实实在在上战场打比赛的人,夏星辰不说理解他们的考量,但也不至于附和粉丝一起回骂。   背刺这种事,有一方做了就够了,双方都来那叫互撕,为没影的事闹得难看只会让别人占便宜。   夏星辰一边敲着键盘鼠标在游戏里给队友发信号,一边像是刚想起来一般扫了一眼镜头,神色认真:“好啦,都别乱猜了,决赛的事我正好今天晚上要说一下,等打完这局的。”   “哦对了,要是有等着写稿子的媒体在我直播间,也可以喊你们同行来听听,毕竟当事人不说话怎么能叫新闻呢,你们说对吧?”   ·   屏幕里的人冲镜头笑了一下,眼睛浅浅弯起,不同于刚开播时被逗笑的模样,也不像江朔见惯了的样子。   那是一种自信张扬的笑,阳光到了极点反而透露出一种邪性。   像是在讽刺谁,又像是要借解释之名搅起更大浑水,江朔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不详的预感。   简子越递给他一杯新加坡司令,坐在了沙发里幽幽地叹气:“你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江朔今天中午临时接到江氏董事会的会议通知,他就算自立门户但毕竟是江家继承人,不得不去,开完会被老爸留下来痛骂了一顿,说他连爷爷的鸽子都放,是不是翅膀真硬了。他烦的不行,压着一身脾气回家却发现家空了。   ——也不算全空了。   夏星辰搬走了他的电脑,收拾了他的衣服,出门前还帮他把阳台的植物浇了水,连猫碗里粮都是满的。   他连猫吃什么都要操心,却不管他回家空空荡荡的该怎么办。   原本是请了厨师要来家做饭,他还从简子越这敲诈了两瓶上世纪的红酒带回去打算跟夏星辰一起喝。   但人都不在了他还喝个屁,江朔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半天不回,冰箱里倒是有中午夏星辰做好的菜,他越看越烦,正好接到简子越电话,索性就出来了。   戒指盒在西服口袋里,江朔带了出来用手指夹着漫无目的地转圈。   简子越简直觉得这画面辣眼睛:“祖宗,你做个人吧,你还把它带出来?”   戒指是白安买的,说来神奇,他连指围都没问就擅自买了一对,亲自跟Irritate的资料一起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投诚也好,示好也罢,白安给他想要的资料,相应的需要江朔答应他的筹码。   其实这很划算,也符合江朔一贯的理念。   他不会跟白安的实验室合作,当天在兰月湾跟贺助说的也不过是诓骗潜在合作对手的手段。   他想要的只是有足够实验数据作证的资料,好能让最无知的人也一眼就看明白当日跟夏星辰比赛的人违规了而已。   至于这个交易,并不会太亏本,所以他收了戒指,说考虑考虑。   白安走了之后他试了一下,大小正好是左手中指可以戴进去不会挤的程度,江朔讶异了一秒就给摘了,之后随手塞进口袋带回了家就没再管它。   他那几天除了工作,剩下的精力都在处理小孩惹出来的麻烦,压根就没想到这只戒指放在家被夏星辰看到会出什么问题。   他总归要结婚的,结婚也不可能不跟夏星辰说,提前让他做个心理准备也没什么不好。   但今天他听简子越说夏星辰找了他的时候确实是愣了愣,愣完就想笑。   小孩脾气好大。   三年来夏星辰从来没跟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不理人、不接电话、玩失踪,的确是不懂事不理智的小朋友谈恋爱才会有的表现,江朔觉得他这样倒也挺新奇,所以收到夏星辰消息之后也没回复。   随他闹几天吧,他易感期快到了,到时候再把人接回来好好哄一下就好了。   他那套别墅在郊外,院子里盖了个暖房,夏星辰去年冬天过去的时候像是很喜欢的样子,过两天让助理去办一个过户手续,也算是他的赔罪礼物。   至于简子越说的什么“嫂子这次真生气了好像”、“我感觉你们俩完了”、“你是不是压根不了解Venus啊,他没有心的”……江朔全都当是屁话。   夏星辰是什么样全天下不会有比他更清楚的人。   黏人黏到他那种程度,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离开自己。   江朔透过手机屏幕看夏星辰打游戏的侧脸,发现自己真的很少看见他这一面。   Venus一年到头的比赛太多了,而他工作太忙,除了第一年他偶尔会记得SQG比赛日期抽看看一眼直播之外,其他时候都没看过。   看了一两次他就觉得没意思了。   那样的夏星辰戾气太重太张扬,他不喜欢。   而现在虽然也在屏幕里,但可能是因为在直播没那么重的胜负欲,小孩看起来还是乖乖的。   他在等夏星辰之前说要跟粉丝说的话,他有点好奇小孩要说什么,毕竟江朔刚将这件事解决了。   他连申辩都没有过一句,会在今天说什么呢。   ·   夏星辰打完了一局,轻轻呼出一口气拧开水杯灌了一口蜂蜜水。   他喜欢吃甜甜的东西,要不是训练要求精神好,他肯定会往咖啡里加很多方糖。   他关了游戏界面,切到直播画面,观看量已经是平台游戏区第一了,四百多万观众,正因为他刚刚赢了在刷屏刷礼物。   “谢谢。”夏星辰放下杯子坐直,“我知道大家今天来我这里是想听些什么求证,但很遗憾,事实情况跟你们现在猜测的仍然有些出入。”   观众前一秒正竖起耳朵听,下一秒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夏星辰低了下头:“我跟教练队友都说过抱歉了,还欠喜欢我的粉丝们一个对不起。”   “我的确知道Agares当时要进入易感期了,但我打他跟他用下作的手段打比赛没关系……”他说,“毕竟就算他嗑再多药,该输还是得输。”   [???]   [回……回旋镖?]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啥反转呢,没事,你大胆地说,你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会说你打得好!]   [宝,我一整颗心跟着你上蹿下跳的你让它歇歇。]   弹幕挺好笑的,纷纷又开始嘲讽Agares,嘲讽XTG,也让他别说对不起,可是夏星辰没笑。   他缓了缓,正色道:“我打他是因为他告诉我,身为Beta就该知足,打够了本就该退役,省得被人骂下台,跟林鸠一样——”   程深摘了耳机,皱着眉头向他这边看过来,弹幕死一般地寂静,夏星辰这时候却笑了一下,轻声反问:“Beta就活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鬼故事,为了代入情绪,我码字的时候一直都是循环播放《孤勇者》,直到今天基友给我推荐了《咕勇者》……回不去了QWQ 第25章   Beta占世界人口数量的一半, 既庞大又弱势。   总有人说:“知足吧,又没不让你们受教育,也没有不给你们工作机会,还想争什么?”   “你又不像Alpha那样厉害, 也没有Omega的艺术细胞, 你还想要怎样呀?”   “Beta嘛,不就是还未进化完全的人类, 最终都是会被淘汰的。”   “……”   夏星辰身为Beta, 但从来没用这个身份卖过惨或者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的优待过。   ——其实也争不到。   这是他第一次, 用疑惑费解的语气问公众这个问题:   Beta就活该吗?   他们活该被Alpha驱使, 做Omega的点缀, 连在自己的行业里奋力燃烧也会被世人带上有色眼镜看待和评价吗?   夏星辰声音很轻, 没有委屈也没有气愤, 他很理智地陈述事实:“Alpha、Beta、Omega, 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我从来不觉得身为Beta就该知足, 我在我的赛场上打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比赛, 凭什么要因为别人一句‘够本了’就退场?”   “大家都知道,电竞选手不可能一直在鼎盛状态, 但又有谁能判断我过去三年就已经打到极限了呢?”   “金星停留的时代”是观众给这三年的EPIC赛场起的代称, 也有人问过夏星辰对这句话有什么看法,Venus当时笑了笑, 只说了四个字:“抬举我了。”   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就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情况,没有人是孤军奋战走到最后的。   夏星辰认可观众对他的肯定, 也心存感激,但绝对不会托大将自己放在山顶的位置而忽略队友和前人的努力。   他眼睛向右上方转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我也不是靠自己入的门,我的打法也有前辈教的。”   最开始打EPIC单纯是因为肚子太饿了, 班上有同学说到找代练帮忙打段位,一颗星十块钱。   夏星辰就算了算,一颗星十块钱,可以买家门口过两条马路那个Beta叔叔开的快餐店里一盒饭,还有一荤两素呢,能分两餐吃!   一局四十分钟,他只要能赢,一晚上打够五个小时就能赚到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   他当时太小了,没想过会输,也不知道这个酬劳是跟段位挂钩的。   现在的Venus,被请出去打比赛的话一局的出场费最高能开到六位数,而当时的夏星辰想的就只是自己能不能靠代练赚够一星期的伙食费。   因为爸爸不要他跟妈妈,而妈妈不管他吃什么。   因为他是个Beta。   他反而庆幸这个性别太好了,至少不用再操心抑制剂的经济来源从哪出。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林鸠,他是我前辈。”夏星辰歪头笑了笑,眼眶有点湿,但没有泪珠打转,也没让自己哭出来。   “是他让我来SQG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当时如果不来这当青训生的话,可能就下渔船打渔了。”   他当年已经满了16岁,法定的义务教育也已经读完了,具备一定的民事自主能力,就算辍学去工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Beta甚至不像Omega那样有专门的保护协会挂靠在政府,Omega就算家里再穷,能读书不读完高中家长可是会被骂得很惨的。   Beta就好很多,介绍人开出了一年三万的工资,包吃包住,还挺多的。   给妈妈两万自己留一万,下海十来年就能还清老妈生了他的恩情。   但是哥哥不答应。   “我进俱乐部之前给人打过代练,认识了林鸠,他当时刚被战队提上一队。也是直播吧,正巧遇到了,我帮客户打来着,打完我想加他好友,下线重登还断网,好半天才上了线发现他居然还在等我。”   夏星辰当时就很急。   他们俩打的都是中单,他那局说是被林鸠按在地上打也不为过,但他一问能不能加好友林鸠就同意了。   可是家里线路老化突然断了电,他费了半天功夫才弄好,黑黢黢的两居室里,大夏天的他出了一身汗。   现在想来甚至不知道那是热的还是急的。   总之他再上线的时候发现林鸠也没匹配也没进训练场,就一直在那等他,开了队伍麦听见他喘气的声音之后还兀地一下就笑了:“别紧张小朋友,哥哥不打你。”   别人说这话可能挺流氓的,但他说出来就不是。   夏星辰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听到的一瞬间就感觉耳根都在发热,他当时没现在这么聪明从容,慕强心理又重,都不知道林鸠在直播,也不知道他是职业选手,特别小声地支支吾吾解释完怎么弄这么久之后,来了一句:“你打我吧……哥哥。”   林鸠肯定是被他弄懵了,沉默了好几秒才试探着“嗯?”了一声,好像自己听到了什么特别奇葩的话。   夏星辰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那种打……我刚刚看你中单玩的好厉害,我想跟你solo学一下,但我肯定打不过你,所以……”   林鸠霎时就笑了,逗猫一般:“偷师呢小家伙?”   夏星辰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面说了句“等着”就把他踢出了房间。   夏星辰浑身上下顿时便降了温,深觉刚刚说错了话,正点开林鸠头像想着跟他道歉,屏幕上就弹出来一条邀请。   他进了房间,屏幕里两个头像一上一下成solo对决的阵容,对抗战队组队期间没办法语音,林鸠就打字:   -学费怎么付?   “……”   就挺过分的这人,逗小孩来来回回地逗,夏星辰一会儿红了耳根一会白了脸,好不容易进房间好了点儿,又给他这一句话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真挺穷的。   付不了学费。   他想说要不算了吧,但又舍不得退房间,好在林鸠发完那句话之后就直接开了游戏,用的还是上一局5v5里夏星辰玩的法师,看着是存了点要教他的意思。   他先打字让夏星辰开了双方语音,然后说:“这样吧,我先预定一下,如果你打职业的话来我战队,不然不教你。”   夏星辰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打职业,他当代练只是为了赚生活费,想要跟林鸠学也是因为刚刚那一局他输的太惨了,夏星辰害怕以后再这样没钱赚。   可林鸠这样说,给了他可能性,他没办法拒绝。   他很小声地说了句“好”。   等到自己真的进SQG之后才知道职业选手到底有多忙,消耗训练的时间去教游戏里随便遇到的一个路人怎么玩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做得出来的傻缺行为。   更何况谁不是一点一滴自己慢慢琢磨出的打法,凭什么别人开口说一句就要教给他。   但林鸠真的教了。   在遇见他之前,夏星辰打的虽然厉害,但毫无章法,全凭天生的手感一股脑地向前冲。   厉害是厉害,可太伤了。   伤天赋伤手,林鸠一个个帮他纠正。   可是林鸠没那么多时间陪他玩游戏跟他打1v1,后来夏星辰知道了他是职业选手有直播要求之后,就每周都用顾客号混进粉丝里拼手速抢先进他的房间,反正是要上分的。   他也不跟林鸠抢中单,上单、打野、辅助、射手,他什么都会,什么都能玩。   一开始一两次还好,后来次数多了,林鸠每次都能认出来他,甚至跟他发过一次脾气。   也就唯一的一次。   他说的是:“我教你打中单,你现在在玩什么?”   夏星辰第一次被他凶,吓得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装水友进来之前跟我说一声。”   夏星辰当时都快哭了,自然他说什么都应好,可是真到下一次直播的时候他又不敢去了,蹲在直播间前看林鸠带水友玩,一句话不说把自己缩成了个鹌鹑。   林鸠打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挂机捞过手机发了条消息。   他跟林鸠互加了微信,直播间有延迟,几乎是屏幕里的人还没放下手他就收到了消息。   -你没来吗?   -……嗯。   -下局进来。   夏星辰愣了愣,恰好对上屏幕里的人看向镜头的眼神。   林鸠不算多出名,又是个Beta,当时的SQG也远不像现在这般人尽皆知,但他毕竟是个职业选手,直播间人数大几十万还是有的。   那么多人,偏偏夏星辰就知道那一眼是看向自己的。   他心悸了一下,等到下一局邀请码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火速挤了进去。   房间人很快就满了,林鸠却没开,低着头摆弄手机。   -进来了?   夏星辰咬着下唇,给他回了个嗯,又告诉他是哪一个。   然后林鸠就笑了笑,直接在游戏里开麦:“四楼会玩中单吗,我这局想玩射手。”   夏星辰直到那时候才知道林鸠让他进房间告诉他的意义何在。   那半年,他们靠这个话术蒙骗了所有观众和队友,他们只知道林鸠开直播总有不想玩中单的时候,随口问一个水友恰好对方打得就很好,战术打法颇具林鸠的风采。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水友都是一个人,全是夏星辰。   “金星停留的时代”从来就不是Venus一个人打出来的。   夏星辰眨了眨眼睛,眼眶些微有点红,但却是笑着的,弹幕减少了很多,一部分人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部分人在求他别哭。   ……因为谁都知道林鸠死了。   死在流言谩骂之下,死在满身伤病之后,死在手术台上,死在夏星辰进SQG之前。   他甚至没有面对面地叫过一声夏星辰的名字,却直到进手术室前还给夏星辰打了一笔钱让他不要听妈妈话去下海捕鱼,来战队打职业,就当是为了他。   夏星辰还是没哭,脚有点冷,他给抬了起来窝在电竞椅里,视线透过镜头不知道在看谁,声音低的像是呢喃,却坚定异常:“所以我不知足啊……我带着他那一份呢,我怎么敢打够本就退役。”   他哪有打够本这一说,他就算死在电竞场上都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深刻觉得江狗不配(亲妈嫌弃.jpg)你对星星好一点吧!!!气!   ps:我又搞了个预收《穿到炮灰猝死前绑定了功德系统》,我觉得还挺萌的,但文案太长就不放作话影响阅读了,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专栏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求个预收(小小声恳求,拜托拜托) 第26章   #林鸠#   #Beta不可以打电竞吗?#   #Venus是林鸠带入门的#   一夜过去, 网上关于电竞方面的话题除了江朔搞出来的那几条关于EPIC总决赛的,又因为夏星辰直播时候的问题多出来好几个。   甚至好多人昨晚看了直播,还在词条下面问:“林鸠是谁?”   他真的很不出名,别的职业选手退役之后还可以走直播给自己聚人气和粉丝。   当教练也好, 当主播也好, 总之很大一部分人都不会完全脱离这个行业去转行做别的。   转行太难了,没有人付出整个青春从事一项事业和爱好之后, 被迫因为能力下滑、伤病缠身的原因退役能不惶惑。   他们往往不知道脱离了赛场自己还能去做什么。   所以最终还是会活在圈内, 活在热爱的赛场上。   可是林鸠不一样, 他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没有音讯、没有消息、没有声音, 连账号都被冻结。新人辈出, 谁还会记得五六年前的一个小战队里的职业选手?   谁都不记得。   有夏星辰的粉丝费力熬了一整夜扒出几条视频, 还是好几年前林鸠的粉丝偶然录屏传到网上的。   画质模糊, 声音失真, 屏幕里的青年笑得很温柔, 却让人一看见就想哭。   他们突然想起来, 这个人当年被骂的好惨啊。   打比赛哪有不会失误的,拿了奖那是天时地利人和老天垂怜, 拿不到才是常态, 可惜当时的SQG战队里有个Beta。   现在看来林鸠时运简直差到离谱。   在他之前国内电竞赛场上有一位称得上是天才绝艳的中单选手,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拿下了世界赛总决赛的MVP, 然后毅然决然地宣布因伤病退役。   观众和粉丝还没从激动中彻底缓过神来就被迫接收天才退场的消息,一边觉得谁都比不上他, 一边又觉得这次MVP都是国内的了,下一届怎么着打进前三都是没问题的吧?   天才所在的战队本身也没有多好的训练条件,拿下冠军之后顶梁柱退役,整个俱乐部的模式趋商业化, 逼走了好几个老人。新来的选手或许有能力,但经验不足,又有些心高气傲,第二年的世界赛在小组赛国内晋级的时候就被淘汰了。   好巧不巧,打败他们的正好是SQG。   SQG是什么?没听过。   厉害吗?不吧,以前都没打入围过。   那个中单……?对啊,是个Beta。啧,Beta啊……先观望吧。   最开始还没那么多人骂他,毕竟电子竞技强者为王,纵然林鸠是个Beta,可他们打败了夺冠热门战队是事实。   当年的SQG远不像现在这样,没有资本注资,没有顶好的训练条件,没有营养师全年跟队,连跟直播平台签的合同都算得上是苛刻到了会占用他们训练时间的地步。   他们赢下那一局已经是侥幸。   但也是万幸中的不幸。   林鸠打了很多年游戏,那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在职业赛场上绝对算不上年轻,也不是盛势。肩背、脊椎、腰,找不到一处是没有问题的。   更别提那双手。   五进四的最后一场比赛,他打了封闭上场,却仍在众目睽睽之下松了鼠标直接在自家基地里毙命。   真正会玩的人都能看出来,怪不了他。   那场比赛SQG是必输的局,当时对方已经推到基地了,林鸠只是重生的时间早了那么一点,又正好在整局游戏结束的前一秒再次死掉。   可是他们觉得:你是中单,你有远程控制,你明明有机会控住对面,再过六秒钟你队友就能复活了,你为什么没守住。   “说到底当初就不该让Beta进战队,你看吧,我就知道真的上场了会出问题。”   “我也是服了,我好气啊,你们不行就滚啊!你以为你打的是你一个人的比赛吗,多少人的梦都被你击碎了你知道吗!?”   “操他.娘的!自家窝里横倒是狠,真到赛场上投降比谁都快。”   “真的不是收钱演的吗?那鼠标松的时间没私下演练个八百遍做不到吧?”   “能不能滚,Beta打什么电竞啊!”   “这他妈就是打假赛吧!滚啊!!!”   “……”   正是因为有这么个前例,当时夏星辰进SQG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反对之声。   Venus势头太盛了,网友可能知道他被骂了三年,也视若无睹当没听见地打了三年,但很少有人记得一开始是为什么。   Beta不该打电竞,你看啊,上一个Beta,带着多少人的期待和梦想上了赛场啊,结果呢?   夏星辰也不过是下一个林鸠。   Venus这个符号最终会像流星一样划过逝去的。   没有人会记得哪一片天空、在哪一个季节,划过了一道从几亿光年外来的星星的光芒。   那太微弱了。   长夜漫漫,一颗行星纵然尽力燃烧,又能点亮多少地方呢?   ·   SQG基地。   青团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好,难得一次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下了楼。   队里的青训生已经在训练了,厨房里热着早上没吃完的粥,青团也不挑,舀了一碗粥就两个肉包子坐在厨房里就吃了起来。   有路过偷食的小朋友看到他怔愣了一下就快步走了过来,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喊:“前辈。”   “嗯?”   “队长他……没事吧?”青训生问他。   这群小伙子比他当年入队年纪还小,大的不过18岁,小的十四五岁的都有,昨晚那直播到最后挤进来小一千万人,他一猜就知道他们憋不住得问这个。   青团喝下去一口粥,摇了摇头:“没事,你们辰辰哥什么没经历过。”   他喊夏星辰正经的时候喊队长,开玩笑或者闲聊的时候都喊星星,但因为这是小朋友,跟他的称呼不能太老气,也不能失了亲和力,宽慰他们的话青团一般会称呼夏星辰为“辰辰哥”。   辰辰哥经历得可多了哦,说出来吓你一跳。   上飞机前证件在机场被人偷了、到赛场了发现外设包被人划了口子、主办方提供的水居然是被人开过的,一口喝进去就犯了急性肠胃炎……   打赢了比赛被人说嚣张不了多久,这是运气;打输了比赛在台上就被扔鸡蛋、让滚下去……   粉丝送到车前的礼物一打开是只死老鼠——手还被砍断了放在旁边,血淋淋的;寄到基地里的礼品盒里面放着书,书一翻开中间夹着一片开了刃的剃须刀片。   ……   但他不会跟小孩子说这些。   夏星辰几乎承受过这世上所有恶意了,却仍然会跟粉丝道歉,送的礼物如果不贵重他也都会收下,前一次差点被划了手,下一次就记得戴手套。   青团有时候都很好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善意对这个世界。   他对这个世界和遇见的所有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青团自然不会将他遇到的阴暗面诉与别人听。   夏星辰世界赛上动手打Agares是这一年来青团看到自家队长最冲动的时刻,他半真半假地诓骗程深说是对方骂星星,但也直到昨晚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知道之后就觉得打太轻了。   Alpha又怎样,如果一定要标榜自己高人一等,最起码该有相匹配的能力。   用了卑鄙的手段,却依旧连现在的Venus都打不过,怎么就敢叫嚣让他退役。   小朋友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那就好……对了,前辈,今天早上孙姨在门口收到了一个盒子是给队长的,你看要不要带上去?”   孙姨是别墅的管家,青团皱了皱眉:“盒子?”   “嗯,还挺大的,上面包着蝴蝶结。”   这个时候送过来的东西,按理来说是不能收的,但既然已经拿了进来……   青团想了想,“我一会问问他要不要看,不知道起床了没。”   他们应该都没睡好,他昨晚睡觉的时候还听见隔壁夜枭的房间灯开了又关好几次,最后干脆开了门估计去训练了。   ·   人将醒不醒的时候被窝里其实是会降温的,夏星辰睡的不安稳,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小小地发着抖。   他知道自己在发抖,但是醒不过来。   做了一夜噩梦,一会手伤严重医生说得截肢,一会是上了赛场发现所有设备都失灵。   梦到最连贯的场景是他第一次上场打比赛赢了的那天。   他开心得不行,捧着奖杯满场馆找哥哥,可是哥哥不在。   连欢呼声都离得好远,最后最真切的一声声“星星”都变得缥缈,他简直分不清是谁叫的。   夏星辰猛地一下惊醒过来,后背出了一身虚汗,他瞪着眼睛望向前方好几秒才对上焦。   梦里什么都分不清,梦外倒是听出来了。   那是江朔的声音。   林鸠没用那种语气喊过他。   ——是连梦境中都会觉得危险的语气,江朔易感期的时候很喜欢咬着他颈侧一边厮磨一边低声唤他的名字。   夏星辰皱了皱眉,决定不管这个梦,冲了个澡下楼。   夜枭他们都在了,见他下来欲言又止地想开口又不说话,他蓦地一下就乐了:“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别这么小心翼翼。”   他昨晚虽然直播,但很多事都没告诉观众,却仍然获得了这么多同情。   跟哥哥比,他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   他坐到椅子里,桌面上摆着一个礼品盒,长度将近五十公分,不知道装的什么。   夏星辰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青团说:“早上粉丝送来的,孙姨收了我就给你带进来了,你要是拆的话小心一点吧,我掂了下重量,像是书之类的东西。”   也不一定就是书,也可能是什么照片集册,剪下来夏星辰比赛场上的样子,每一张旁边写上想对他说的话,很多粉丝集合送他一本也是常有的事。   这种礼物一般都很赚眼泪,俱乐部甚至想让他们开直播拆过,夏星辰没答应。   他更觉得可乐了,一边笑着一边拆礼物袋子:“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掏心窝子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最后一个字他弱了音,青团本就关心着他这边,听声音不对立马就过了来,吓得半死:“怎么了,别又是刀啊。”   他探头一看。   盒子底层铺了一层装饰用碎彩纸,角落放了香粒,很浅淡好闻的橘子味。   礼物是一本书和一封信。   信的抬头是:Venus收。   书名叫《天文学之流星纪年录》。   很厚很厚的一本,扉页是浩瀚无垠的宇宙,宇宙中间是飞逝的流星,一行白色的字印在扉页上: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于银河中燃烧的星辰。   底下是用贴纸贴上去的一行手写小字,娟秀漂亮,小心翼翼地尽力不破坏书籍美感:   送给Venus和他的哥哥,你先答应我不要哭哦QAQ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这本书,不用搜。   明天夹子,更新时间可能会往后推一点,晚上十点之前没更出来的话就是零点再更啦,谢谢大家~   搞了个抽奖,原本想设置100个人随机分的,结果JJ说中奖人数不得超过作品收藏的5%嘤!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知道是怪JJ好还是怪我太菜了QWQ) 第27章   夏星辰从来没看过这种书。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会有人耗费数十年的时间去为一颗颗消失在天空中最终化身为陨粒气体的星星编撰历史记录故事。   他愣了好半天才翻开书页。   “鲁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 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作者用这句话起的头,旁边配上简笔画的天空和流星雨。   说那是有史以来第一场被记载的流星雨, 见于公元前687年, 天琴座流星雨从天边坠落,被当世的学者记录在册。   夏星辰眨了眨眼睛, 算了一下。   公元前687年, 快三千年了都。   人类是历史最好的载体, 所以三千年后他仍有机会知道公元前某一个看不见恒星的夜里, 天空中曾有瑰丽壮奇的流星雨簌簌落下。   旁边有一行研究猜测, 说之所以“恒星不见”, 是因为当时的流星密度和亮度过大, 以至于盖过了恒星的光芒。   这里同样贴了一张便利贴:   星星你快看!流星特别亮的时候是有机会比太阳还耀眼的哦!OVO   夏星辰虽然没读到大学, 但至少也念了几年书, 自然不会觉得这里的恒星指的就是太阳, 粉丝多半也知道不会是。   但她偏要这么说。   偏要这么写。   偏偏要告诉Venus:不管那是不是太阳,不管是哪一颗恒星, 你在我们眼里就是最闪耀的。   夏星辰失笑, 往后翻了几页,并不是每一张都有便利贴, 就算有也只是寥寥几个字写上些俏皮可爱的话单纯逗他开心。   时间仓促,能第一时间想起这本书并且送到SQG基地来夏星辰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感激了, 怎么可能还要求粉丝为他做更多。   越往后翻夏星辰越知道这本书为什么这么厚。   世界上第一颗流星据现有的史学资料来说是我国发现的,但不代表世界上其他国家在这浩瀚如烟的历史中未曾记录过星象变化。   编这本书的人一定是一群既可爱又博学的人,渴望探知天空的秘密,又认为每一颗星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不该被遗忘。   他们按时间线收录了有史以来各种文字下记录过的流星,附上当时的传说及后世的解释,用简笔画勾勒出当时的景象,还原一个又一个寂静下绽放过光芒的深夜。   到后面的年份就好得多,有照片可以直接传上去,夏星辰翻到最后一页,时间不允许他细看,他也粗略地全都看完了。   程深他们早在他翻开这本书的时候就聚了过来,看到最后青团忍不住开了口:“我……c。”第二个字意识到不适合在这种场景下说出来,他自动消了音,一双眼睛又是羡慕又是震惊,更多的还是佩服:“你粉丝好爱你啊……”   夏星辰合上书页,想将其放回礼品盒内,放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重新摊在桌子上翻开到扉页,偏过头冲青团笑了笑:“不是你让粉丝叫你宝宝的时候了?”   青团羞红了脸:“这哪能一样……”   夏星辰就顶了这一句,翻开的书页依旧是天空与流行,那行白色的字在这时候就显得格外有分量。   他犹豫了两秒钟,将便利贴摘了下来对着扉页和封面拍了照片。   “干嘛,要发微博?”程深问道。   夏星辰低着头登上号,编辑照片和文字:“嗯,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这是他打职业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金奖不算,那是他争来的,而这本书是单纯的善意,来自全世界不知道哪一个喜欢他的人,又或者是一群喜欢他的人,送给他和林鸠。   他是会算计会权衡,但可能是因为见过哥哥那样的人,接收过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善意,所以夏星辰仍然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的算计用于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应得,但除此之外他依旧觉得这个世界是可爱的。   纵然Alpha很可恶,可也有青团这样看起来特别不像Alpha的小可爱。   虽然Beta遭受歧视,至少SQG一直以来也给足了他不输于任何一位Alpha的待遇。   俱乐部有自己的打算,夏星辰接受不接受都可以,但不妨碍他愿意去理解。   所以收到这本书,夏星辰就忍不住想告诉每一个喜欢他的人:   我很好,也很喜欢你们的礼物,谢谢大家。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编辑,只是引用了这本纪年录扉页上的那句话: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于银河中燃烧的星辰。”   至于后来这句话被粉丝延伸出更多的含义,用来借代每一位曾在电竞赛场上发光发热的职业选手,并且做了一段长达10分钟的视频用做贺年礼物那都是后话。   现在的夏星辰就只是想说,他很喜欢这本书,哥哥也会很喜欢。   ·   刷到夏星辰微博的时候江朔正在江家大院被迫教二伯家的小儿子物理。   他在外面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江总、S级杰出Alpha、优秀青年企业家,但是在爷爷大院这边,他连他妹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昨天就该来的,但因为夏星辰说要训练他就给推了,结果今天过来正好撞上二伯一家。   他们一般都会错开时间,江朔不喜欢二伯他们,他家那个小儿子还没分化就已经天生的畏惧他,只有爷爷觉得既然是兄弟,那就必须得兄友弟恭,正好朔儿你在,教教他学习。   其实江朔很想说未成年分化前受到高等级Alpha或者Omega信息素的影响,是有可能提前诱导分化的。   就比如小堂弟这么怕他,还要跟他一起待在书房里看书写作业,当场给他吓得分化成Omega都有可能。   但他看二婶笑嘻嘻地就把人推了进来,便知道说也没用。   爷爷话没人敢不听。他爹也不能。   所以他爹压根就不来。   江朔坐在一边的沙发椅里,堂弟战战兢兢坐在书桌前,说是辅导作业,实则互不干扰,江朔偶尔瞥过去一眼,堂弟都能立时坐正仰头垂目端正握姿,效果立竿见影地好像是参加了什么军训班。   江朔便不管他。   小朋友这条微博发了有十几分钟了,推送得有点迟,江朔刚刚才看见。   他关注了SQG每一位选手。   ——多少看起来有点闲。   但其实一开始他也没准备这样。   有一段时间夏星辰太可爱了,可爱到江朔觉得该送他一些礼物。   可是Venus最爱的就是电竞赛场,他又不至于买一座体育馆送给他,别的东西,代言、键盘、显示屏、显卡、衣服、鞋子……他又什么都有。   江朔之前送过他一块表,还是简子越说他家有个亲戚小孩在念大学,玩得好的一群富家子弟都喜欢那表,可是限量又贵,不太好买。   量跟价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那时候江朔就觉得夏星辰也才不到二十岁,说出去就是念大学的年纪,小男生都喜欢的东西他大概也是喜欢的。   所以托朋友从国外带了一块回来,作为那一年的圣诞礼物送给了他。   夏星辰是挺喜欢的——至少看上去是,小孩从来不会给出他不喜欢的反应,可是下一次见面他却没有戴上。   江朔当时不动声色,到床上才问他为什么不戴,是不是不喜欢。   夏星辰就一边哭一边索吻,含糊不清地解释:“要打比赛……不方便。”   江朔这才想起来夏星辰手上从来没有戴过乱七八糟华而不实的东西,送他一块大几十万的手表估计都不如品牌店里一条三位数的护腕得他喜欢。   再之后想要送东西的时候他就存了点心思,愿意花时间去琢磨小孩喜欢什么,关注了他微博想看他平时会分享些哪些东西。   后来被贺助隐晦提醒了一下,说这样容易对Venus的名声有影响,他本来就是争议极大的选手,还被投资人单独关注了,免不了黑子说闲话。   江朔只觉得烦,又没有开小号的习惯,索性就一整个战队全都关注了,真要往外说他本来就是战队金主爸爸,有什么不可以的?   贺助当时用一种很是莫名的表情看完他动作,又在他很不耐烦地问:“青团,夜枭,程深,还有一个谁?”的时候默默说出了三两的昵称就退下了。   他这一波搞得俱乐部老板诚惶诚恐,当晚就要求SQG一队每个人都回关并在微信群里跟他问好。   江朔最开始就单纯是为了夏星辰,后来每个人都关注上其实也有点烦人,但晚上看见小孩乖乖巧巧地装作不熟的模样在群里给他发语音又觉得很可爱。   这时候看见他分享的这本书也同样觉得可爱。   应该不生气了吧,都有心情分享生活了。   昨晚直播他也看了,看的时候还挺感谢夏星辰口中那个前辈,要不是他的话这么漂亮的小孩去渔船上打工风吹日晒的委实有些糟蹋。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居然死在了手术台上,要是晚几年认识,让夏星辰给他介绍一下,江朔也不是不乐意给对方介绍最好的医疗团队。   到底还是可惜了。   他给夏星辰点了个赞,一抬头看见念初三的堂弟正看向他这边。   江朔挑了挑眉,略有些惊讶:“题不会?”   “……不是。”堂弟摇了摇头,有点犹豫地问他:“哥,你是不是认识Venus啊?”   江朔微怔,摁了手机看他。   堂弟道:“就……我们班同学都好喜欢他啊,昨天他直播的时候弄哭了我们班好多人。”   江朔:“……”他怎么觉得这个词那么有颜色呢?   “我就想起来SQG你不是有投资吗,那应该也认识吧?”堂弟说,“我想跟他说有好多人都在支持他的,希望他坚强一点。”   江朔滑开手机,切到微信,聊天框被挤到了下面,最新一条消息还是夏星辰昨天晚上给他回的“基地”两个字。   小孩不告而别,按理说江朔不应该惯着他,况且他们俩无论是工作还是社交都没有太多交集的地方,他原本是打算过几天再找他的。   诚然,昨晚看完直播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了好几次。   想要安慰夏星辰,又觉得他是因为别人而难过,自己犯不着赶上去,又有一点点担心……自己会让他更生气。   但现在不是他要问夏星辰,是帮别人问的。   所以小孩不可以生气。   江朔于是边敲字边问:“你想要自己跟他说吗?”   夏星辰刚刚还在分享书,心情应该还不错,现在听见粉丝的加油应该会更好一点。   堂弟眼睛一下亮了:“可以吗!?”   “我问问他。”江朔骄矜道,堂弟立刻就从书桌后面快步走了过来等他哥回复,却发现他哥停止打字之后有一瞬间的怔愣,满眼都是难得一见的不可置信。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可以吗?”   江朔火速摁灭了手机,喉结轻滚了滚:“嗯,说现在在训练。”   小堂弟顿时像蔫了的鹌鹑一样低下头坐了回去,默默在心里嘀咕他哥跟星神关系真的好啊,刚发出去就回复了呢。   江朔:“……”   人不在跟前了他才重新点进消息框,确认刚刚弹出来的感叹号。   他反复确认了三遍。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夏星辰……把他拉黑了?   操!   作者有话要说:  “鲁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出自《左传》。今天加更,0点之后还有一章,谢谢大家。 第28章   江朔活这么大就没被人拉黑过。   小的时候因为爷爷在军方的关系、他爸在商界的地位, 江朔从来就是世家门第里争相追捧的少爷。   再长大一点,因为他成绩好长得好,分化也成了极为罕见的S级Alpha,多的是人争先恐后地攀附上来想跟他交好, 更别提之后他还一手创立了耀世。   江先生活了二十六年, 这是第一次发出去的消息被人拒收。   这太离谱太荒诞了,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是这个社交软件出了问题, 想让手下人去交涉一下。   总不可能是夏星辰想要拉黑他的, 不然早在他昨天问他去哪儿了的时候夏星辰就该不回他消息并且删除好友了。   可他回了。   小孩明明有问必答乖乖地回了他话, 江朔不觉得有人会在拉黑别人前还回复对方的。   ——社交礼仪再好也不会好成这样子。   夏星辰也不是会因为一时生气就拉黑别人的人。   更何况他只是收了枚戒指, 还没订婚呢, 怎么会就气成了这样?   江朔相当不理解。   他皱了皱眉, 侧过身背对着小堂弟, 重新点开微博看夏星辰发的那两张照片。   那本书他看见过, 圈子里有一个二世祖喜欢天文学, 每年都要砸出去几百万购置天文设备或者出去旅游。   好多年前了, 江朔看到他发过这本书的图片,他当时在底下评论了一句问是讲什么的, 对方隔了一个星期直接带着书敲开了他家门。   没给他, 据他说那太宝贵了,他自己天天看都要带手套怕弄坏, 但除了他那个天文小圈子里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对这本书感兴趣, 江朔是第一个问他的。   对方告诉他那是一本讲流星的书,天上按轨迹运行的行星每一颗都有姓名,未被发现的也终将得到署名,它们在宇宙长河里遵循自己的轨迹做着亘古不变的运动, 却总会命定的时间点脱离或爆炸。   恒星的爆炸难以观测,脱离却谱就千百神话。   朋友当时引用了一句话,江朔印象很深,所以才会在看到封面的一瞬间就联想起来。   他说:“一鲸落而万物生,我们看到流星坠落只是一瞬间,但谁就知道这代表的究竟是死亡还是新生呢?”   就凭这一句话,江朔就能断定他确确实实是个门外汉。   流星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往往就因为速度过高在电子跃迁时就被消耗殆尽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微粒,能代表什么新生?   但对方想用浪漫的词给科学另一种可能,江朔不会阻止他,他只是在想夏星辰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朋友想到的是鲸落万物生,夏星辰在想什么?   而他自己呢?   江朔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想法。   他问了朋友一句:“很孤独不是吗?”   朋友很是疑惑地回望他。   但他没解释。   他现在突然想起来当时的感受了。   可悲、壮丽、惊艳、孤独,高空中悬着的星看似密密麻麻,却谁跟谁也不会接近,沉默冗长地做着规律运动,唯一一次打破规则带来的则是死亡。   夏星辰说献给所有燃烧的星辰,而他自己也是星星。   江朔不喜欢,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他的控制了。   聊天框里鲜红的感叹号具象在了眼前一般,晃得他头疼,犬齿的位置隐隐做痒,像是易感期快来的征兆。   ·   EPIC联盟内部这两天可热闹了。   准确来说自从总决赛最后一天开始这热闹就没停过。   Venus在赛事的最后一天突然发作是谁也没预想到的事,当即处理成选手之间私人恩怨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会给联盟带来什么损失,也不会影响到战队。   Agares是受害者,自然不会受到惩罚。至于Venus,按正常流程惩罚下来,给他禁赛一个赛季都不是没可能的。   但由于Venus确实厉害,粉丝基础大,联盟内部还有几个高层很喜欢他,所以惩罚尽力往小了来。   他们自问已经很努力了,也很照顾SQG的脸面。   可谁知道江朔亲自飞去了芬兰。   EPIC总部不在那,他就亲自带了分会秘书长来,强制将Agares带走检查,一查就查出了大问题。   谁也没想到三日一次的抽血检查下,还能有Alpha进了易感期。   这简直都不知道是在打联盟的脸,还是在嘲讽现代医学的先进性。   但Agares最终确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易感期,且来势汹汹,不正常得要命。   总部打来电话,表示这事必须得压在酒店里不能外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联盟委员会、分会秘书长、涉事双方战队负责人紧急开了个会议,以季后赛主场优势和下一年的总决赛场地优先考虑权为筹码跟SQG谈判。   这问题太严重了,传出去就会被国内电竞圈内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们谁也不敢接下筹码。   最后还是清了江朔过来。   他是商人,就算说是半个圈内人,他首先考虑的也该是利益。   而这事全程都是他的医疗团队负责检查和打针,由他当这个谈判人自然是最合适的。   可他好像没有那么关心比赛的公平正义。   总决赛依旧是SQG赢了,发出去的通告不可能自己撤回再道歉,他们梗着脖子跟江朔谈条件,一项项加码,谈到江朔觉得有利可图的地步,总算是妥了。   这人离开会议桌前甚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现在想来都让人害怕。   “军方的药你们也敢拿?”   “福音”科研小组是为S国军方做事的,EPIC总部正在S国,难怪总部下死命令让他们把事摁住。   当初负责比赛的那波人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星期,见舆论都正常,矛头对准的仍然是SQG跟Venus,不由宽了心,可是谁成想江朔突然变卦了。   打电话电话打不通,让国内的工作人员去耀世找他却被通知正在过周末有事工作日再来。   他们哪还等得到工作日!?   放任舆论发酵两天,那么多数据支持着的实验结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当时的比赛环境出了大纰漏。   这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这是要被带走立案调查的。   连着这些年收过的“会费”,一个也跑不掉。   要是真像江朔说的那样牵扯到了军方……天知道会怎么样!   他们慌得不行,又不知道实验数据是谁给到江朔的——就算知道,他们也不敢去问。   就只能安排人去XTG问Agares易感期过了没有,得到的回答是还没有。   易感期长的半个月也有,Agares最开始发作的时候没有能结合的Omega在身边,自然回国之后后遗症会大点。   联盟也不跟他们客气,让他们自己准备说辞跟公众解释。   这就是将割席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联盟就算有错,也不会是主犯,他们最多担一个监察不严的罪名,至于观众和选手要怪,那就怪涉事的战队和个人吧,毕竟要不是他们动了歪心思,事情不会闹成这样。   就跟最开始推Venus出去挡枪一样的道理。   什么?你说联盟内部存在包庇行为?   那不可能,没证据我反手要告你污蔑的,这是多少人一起努力才发展到今天的游戏啊,你别空口无凭就诬赖我们的公平正义。   ·   白安接到导师电话的时候正看完这两天热度最高的新闻。   江朔在同一天先说不合作,后又找他要实验数据,他就知道多半是因为那场比赛。数据给不给他都没关系,稍微改动几个数值,大方向的结果不变,就算不上他泄密。   况且这种交易在他们的圈子里屡见不鲜。   只是他倒没想到事能闹这么大。   导师在电话里把他痛骂了一通,说是让他来谈合作的,不是抄家底送给别人的。一张纸质合同都没签就敢给出实验数据,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白安虚心听他骂,骂完之后还给导师顺了顺气儿。   导师又说有军部的领导跟他了解情况了,他给搪塞过去说泄露消息的是合作公司的人员疏漏,但这也就意味着耀世必须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了。   白安笑了笑让他放心,这个他会跟进,视线落到桌面摆着的平板电脑上。   屏幕里是一张很小巧漂亮的脸,简子越那天看他俩眼神慌的跟克隆人看见正主似的,但白安很清楚他跟夏星辰长得没那么像,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口就夸他漂亮。   他摘了腺体,的确分不大清Omega跟Beta的区别,夏星辰又漂亮得过于张扬。   他存了疑,故意那样说试探江朔的。   那小孩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又单纯的人,可能还吃过几年苦,眼睛里能看出来超脱同龄人的淡然。   他跟自己不是一类人,却是江朔会喜欢的类型。   但显然,江朔自己没意识到。   他也没那么好心去提醒,他回国就是看戏的,多一场爱恨情仇的戏码做调剂其实更有意思一点。   更何况夏星辰看起来值得更好的,白安没觉得他配江朔是高攀,相反还认为现在的江朔配不上夏星辰。   Alpha都是一个毛病,自大自恋又自信,被人捧在天上捧惯了就不知道摔下来有多疼,他还挺想看看江朔砸下来的样子的,那一定会很有趣。   左手中指上套了一枚戒指,导师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要的腺体快做好了。   白安眼神亮了亮,估摸着时间和必须要做的事,摩挲了一下戒指,笑道:“一个月吧,我得先订个婚。”   作者有话要说:  白安是个狠人,他跟江朔不可能是一路人的,放宽心。 第29章   联盟派人到SQG来了几次, 但每一次都被堵在了兰月湾门口不放行,夏星辰甚至不知道他们来找过自己。   找也没什么用,他不会主动背锅,江朔跟他虽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可夏星辰知道他的脾气。   江先生大概费了挺大功夫和代价才将事情扳回正轨, 他如果因为联盟派人一游说就帮他们向公众编造谎言,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江朔。   他难得发了善心对别人好, 不接受的话可是会被他记上的。   以前惹他不开心夏星辰还会想着哄他, 现在惹他不开心, 那就只能江朔自己受着了, 夏星辰断然不会再巴巴地凑上去像对哥哥一样地笑着逗他开心。   可是归根到底江朔也没有多么对不起他, 夏星辰觉得自己不应该故意得罪人。   ——洒了他一瓶香水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勾销了,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   可的确会有点想他。   三年时间养成的习惯不好戒, 况且江朔活也是真的不错, 每周一次的见面成了习惯之后, 这周五晚上他没出去青团还觉得有些震惊。   他也有点惊讶。   因为他居然失眠了。   夏星辰将其归咎于习惯割舍时的不应期, 多几次就会好,在床上躺了半小时都没睡着, 索性下了楼开直播。   月底有一场比赛, 他想早点凑够时长以免最后耽误训练时间。   他下楼的时候三两也在,夏星辰怔了怔:“双排?”   三两犹豫几秒钟之后点了头:“嗯。”   夏星辰瞥见他手悬在电脑上方轻轻地揉了一下手腕。   他皱了皱眉, 没当面问,打电竞的多少都有点职业病, 但他怕三两不把这当一回事。   SQG两位选手双排,哪怕是大半夜,直播间人数也不会少。   一直有人打赏,小额的礼物夏星辰会道谢, 金额比较大的他就会提醒观众看直播是为了放松,别本末倒置因为打赏而让自己吃不起饭。   他是饿过的人,他很清楚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说的次数多了,他的粉丝就会比较听话,不论是打赏还是充电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但就有人不听。   有个ID一开始给他刷了10个飞船,一个飞船一千块,夏星辰怔了半秒钟立刻就皱了眉头截了屏打算等直播结束把钱退回去。   弹幕太了解他了,立刻就有人说话。   【什么情况,是点错了吗?】   【卧槽!五千块啊,我开始心疼星神的钱包了5555】   【什么五千块?】   【新来的吧?Venus直播间禁大额打赏的,刷一个还行,一次性刷10个是会被星星记住的】   【记住不好吗?】   【你看星神那个表情,你觉得好吗?】   夏星辰刚刚截了个屏就继续进了游戏里,他跟三两一个中单一个上单,在一起训练久了,虽说打的都是“孤儿”位置,但毕竟团战的配合没得说,他们这局打的挺顺心。   但夏星辰表情看着不像太顺心的样子。   星星很浅地蹙着眉头,眼睛里带着点不开心的光,薄唇抿出浅浅一条缝,一言不发地打游戏。   【打赏主播的礼物平台会收一半的,而且都是压到下个月才发,可是星星退钱都是退全款】   【等于说刚刚那十个飞船,Venus不仅一分钱不收还要倒贴出去五千块吗?】   【不止,你忘了还要交税吗……】   【……妈耶,那我们设想一下,平台内部的人来刷礼物呢?不赚翻了?】   【。。。你可真是个鬼才】   直播合约一开始都是一样的签,夏星辰退过几次款之后,平台怕他直接关了打赏,特意跟他签了个补充协议规定不准关闭打赏渠道,同时夏星辰也争取到了同一ID的最大打赏限额。   一晚上打赏超十万块就会从Venus的直播间被踢出去。   倒不是说他多大度,他是怕自己忘了本心。   一来他不是职业的主播,看游戏直播的观众多半都是还在念书的学生,不说完全没有经济来源,至少收入不多,赚他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夏星辰良心过不去;二来则是因为这东西来钱太快了。   夏星辰是圈子内很能赚钱的职业选手了,他的收入主要是签约费、产品代言、打比赛的出场费和奖金,以及直播分成。   就拿刚结束的世界赛来说,SQG拿了金奖,但拿到的奖金也才十万,分下来一个人两万。   他们随便一个人直播一晚上就不止了。   夏星辰穷过,他怕自己会受不住这个诱惑。   当一个职业选手开始追逐外界的追捧和夸赞,泡在水友局和路人局中靠降维打击普通人以获得观众的崇拜打赏的时候,对技术的精进、心境的沉淀毫无利处,他不喜欢。   至于为什么要全退回去,是因为他也生气。   他明明说过很多次不要大额打赏,直播间也有房管每分钟不间断地刷口号告诉观众,这种情况下还要打赏的人夏星辰是真的不知道对方什么心态。   那就干脆一分钱都别收,省得最后退回去对方还说他拿了一半。   夏星辰后半局是冷着脸打完的,打完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三两说他上楼去睡觉了,他点了点头退出房间准备再开一局,一打眼却看见又有人刷了十个飞船。   “不要刷礼物了。”他直接出声,照例截了个图却发现又是刚刚那个人。   是一串数字的昵称,一看就是刚开的号。   夏星辰沉默了两秒钟,直接拿起手机点进后台:“谢谢,但是我直播间不允许送大额礼物的,我加你好友了,麻烦通过一下,等会我把钱给你转过去。”   那人头像是前几天他发在网上那本书里的图片,夏星辰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却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愣了两秒钟,直接跟观众说时间太晚了该睡觉了,然后火速上楼。   他是因为失眠才下去直播的。   失眠的理由是因为江朔。   夏星辰突然想起来,房间里还有好多江朔随手送他的小玩意。   观众打赏多了他都会退回去,没道理收江朔的礼物。   他一直觉得他跟江朔之间还挺清清楚楚的,但也不排除他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所以看得更清的可能,他将那些礼物看成是江朔打发小情儿的赏赐,夏星辰并不介意江朔将他看做是他的小情人。   但是在夏星辰这不一样。   江先生这三年来,如果一定要有一个身份的话,他更倾向于是留声机+固定炮友。   留声机是死物,而固定炮友之间是不该互送礼物的。   合格的炮友应该打完炮就像死了一样,留一只套在地上都显得不尊重。   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才睡不着。   夏星辰上楼,找出前几天网购送过来的一个还没扔的大纸盒子,开始一件一件往里面捡东西。   江朔这几年的确送给过他不少东西,但说出去每一个都很离谱。   手表、领带、胸针、钢笔、手链、耳钉……   最后一个就不说了,夏星辰根本没耳洞,前面就没看起来他会用到的东西。   打职业的人每天都在用手,往腕上套一个钻很多的表是想亮瞎谁还是想磕到自己?手链同理。   至于领带、胸针、钢笔,看起来就很高雅,但Venus需要出席的场合也用不到这些,有队服就够了。   能用这些的更像是世家养出来的Omega,他们在交际场上应酬时才会需要。   江朔送他的唯一一件夏星辰拆开并且用了的礼物是一块键盘。   他当时前一天还因为上场前外设包被人划了口子导致键盘线割断而用了官方提供的键盘上了热搜,第二天中午刚醒过来就接到贺助电话让他去基地门口一趟。   江朔没有自己来,贺助送过来的,他说这礼物江总很久之前就买了,原本打算等他生日的时候送,结果正好赶上了。   是很贵的牌子,只做专业款,一块键盘有卖到七十万的天价过,江朔送他的那一块还做了装饰,通体银白色的盘面,上沿刻了流星和月亮的装饰,右侧面有一个按钮一按下去键盘光就会亮起。   一共有三档,其中一档在夜里看起来很像是星河闪烁。   夏星辰很喜欢这块键盘,还给江朔也是糟蹋东西,他有点想自己留着。   他将那些礼物全部装好封起来,只留了一道能塞进去信封的口子。   他想了想,找了张纸写信,下笔之前一双漂亮的眉拧了半天,纠结得要死。   原本不想祝他新婚快乐的。   最后还是祝了。   江总您好:   这三年来感谢您的照顾,自我感觉这三年我们相处得还算挺愉快。我听闻您即将订婚,在此祝您新婚快乐,箱子里是您这些年送我的礼物,请您查收一下。   两年前您送过我一块键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用了太久盘面有些磨损,觉得再还给您多少有些不尊重,原本该给您经济补偿的。可是我想了一下,这三年来我帮您度过了十几次易感期,多少也算能抵过了(毕竟您易感期的时候真的挺凶的,我每次到最后都很难受,但看您……好像很爽的样子?)如果抵不了的话您可以让贺助联系我,我愿意进行经济赔偿。   刚认识的时候我送过您很多花,为了两清其实也该让您送还回来的,但送花始终不太合适,毕竟您也快订婚了。我是这样想的,每次出去的房费都是您付的,就用这抵过也合适。   如果还有我没考虑到的地方,还请您让贺助理联系我,您工作繁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影响战队发展,再次祝您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   夏星辰写完署名,又看了一下这封信,颇觉通体顺畅,对折再对折,连信封都没装,直接塞进箱子里封口。   这下能睡得着了! 第30章   一夜好眠, 夏星辰没再做那些像要将人困起来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经常看见魔都的凌晨,却很少看到正七八点钟的太阳。   兰月湾地处高势,站在训练室窗口一眼望出去他甚至看到过刚刚日出的样子, 可是醒来多半都是下午。   今年是个暖冬, 午后的太阳不开窗的话看上去暖洋洋的。   夏星辰伸了个懒腰,先在小程序上预约了一个上门取件, 然后就去洗澡, 洗完澡正吹头发就接到了快递小哥的电话, 他索性拿了条毛巾搭在肩膀上抱着箱子下楼。   太重了, 只能坐电梯, 别墅加上地下室一共有五楼, 只有一部电梯, 他进电梯就将箱子放在了轿厢里, 到一楼才重新抬了起来。   正好撞见程深拿外卖回来:“寄东西?”   “昂。”夏星辰点了点头, “教练今天不在?”   张教在的话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吃外卖, 连零食都要避着人的,活像个老父亲。   程深见他箱子有点大, 看起来还有点重, 随手将外卖放在了电梯旁边的盆栽边,给他搭了把手一起往外搬:“季后赛没几天了, 今天让去联盟抓阄。”   抓阄是个运气活,战队那么多, 什么时候上场、跟谁打对手都纯看命。   要是有那运气差的第一局就对上强势战队,这场比赛不外乎又是陪跑。   但一般情况下去抓阄的人选都是队长。   夏星辰数不清有多少早上睡得正好被迫被十来个闹钟和电话吵醒坐车去联盟分会的次数,总之每一次都挺让人烦躁。   但是SQG现在队长这个位置说不清到底是谁,估计俱乐部也知道这时候找Venus除了被他怼一顿之外, 多半是不会有什么积极配合的。   夏星辰了然挑眉,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这么好的吗?那我今天想吃大学城那边的鱼粉!”   “送过来要凉了。”程深失笑。   “我点加急专送,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夏星辰说。   快递小哥开着辆小三轮在基地门口,见他们过来赶忙接手,夏星辰问他多少钱,他说得回去称完重才知道价格,又惯例问了一句:“没贵重物品吧?”   夏星辰一愣,眨了眨眼睛没吱声。   就……都不便宜。   那一个箱子加一起在一线城市全款买套房都有可能。   他眉头拧在了一起,程深问他怎么了。   夏星辰说:“有点……贵。”   最后两个字之间的停顿特别长,冲程深对自家队长的了解,那这箱子里的东西绝对不是有点贵这么简单。   他也愣了一下,问:“你要寄到哪?远吗?”   夏星辰摇头:“就本市,不远。”   “那好。”程深笑了笑,跟快递小哥说,“不好意思,我们不寄了,不然丢件的话麻烦。”   快递员想跟他争,想说自家快递公司就不存在丢件的情况,但兰月湾这地方住的非富即贵,面前两个人,一个Alpha一个Beta,看起来又都斯斯文文特别贵气的样子,万一真丢了件他赔不起。   目送快递小哥走了之后夏星辰有些惆怅地站在基地门口,他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穿的又少,就套了一件外套,正犹豫要不干脆打电话给江朔的助理过来取了,程深已经弯腰抱起了那只箱子:“走吧,我送你。”   “嗯?”   “上周我回了趟家,车开过来了,我送你去,正好送完再去大学城吃完鱼粉。”程深笑道,“你不是想吃吗?”   夏星辰愣愣地:“哦……哦,好的!”   反正教练不在家,他们偷偷翘出去只要没人知道就没事儿!   程深上了车之后打了火给青团发了条语音,说一楼电梯旁有一份烤肉饭,让他拿上去吃。   结果青团点了外放,直接在训练室播出来了,下一秒夏星辰手机就滴滴当当地响,全是他们在群里说要吃什么带什么的。   夏星辰看得特别无奈,就有一种养熊孩子的错觉。   他笑了笑,直说自己也在,一个个记下了之后程深车已经开出车库了。   空调打在正舒服的温度,夏星辰给他导了航。   “金港花园?那地方房价挺高的,你亲戚?”程深问。   夏星辰否认:“不是。”   “朋友?”   “……也不是。”   程深点了点头:“哦。”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分了?”   温度正舒适就容易让人想睡觉,夏星辰正靠着刷论坛,闻言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眼皮都没掀:“算是吧。”   程深突然就笑了:“江朔这么小气的吗,送对象的礼物分手还要还回去。”   夏星辰先是反驳:“不是,是我要还给他……”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程深侧脸:“你怎么知道……”   程深指了指自己脖子:“味道。”   每一个Alpha的信息素都不一样,就算大体相近也会有细微上的差别,越高级的Alpha味道越独特。   夏星辰是个Beta,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可是程深能闻到。   他撞见过一次江朔释放信息素。   仿佛汹涌的海风铺面而来,带着几万里深渊下的死寂和冷肃,像要夺走所有空气,将人溺死在深海中,他只是站在门外都差点受不住。   那天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记不清了,大概是一次开会,俱乐部老板带着成员一起去耀世。他中途接了个电话,然后犯了烟瘾,走到角落吸烟室抽烟,隔壁应该是耀世某位高管的办公室,有人在里面交谈,谈话似乎很不愉快。   信息素释放出来的一瞬间,一点点声音都没再从房门内传出来,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才站定,正想离开瞧见夏星辰过来了。   他问他是不是也犯烟瘾,夏星辰笑着摇了摇头:“经理说你出来好久没回去,让人来找你,我嫌里面闷就出来啦。”   他抬头不知道看了哪里一眼,轻声道:“我在这里不抽烟哒。”   那语气里带着点俏皮,不像队长平时在战队会有的音调,程深不自觉生出了点疑问,忽略了另一件事。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恍然发觉那道信息素没有了。   Alpha释放信息素最多的用途就是震慑,连他都会被影响的信息素评级必定在A级以上,S级的大人物断然没有点到即止的习惯,他们向来都要完全达成目的才会收手。   可是跟夏星辰交谈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窒息的感觉。   那道信息素似乎在夏星辰开口的瞬间就消失了。   他心存疑惑,跟夏星辰聊了会才往会议室走,快转弯的时候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音,他侧过脸瞥见一截深蓝色的西服下摆。   当天他又看到了一次这件衣服,在江朔身上。   跟SQG对接的事不需要总裁亲自出面,他们开的会议冗长又乏味,会议进行到某一个环节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进来一个Omega女生,笑着问:“会开完了吗,老板买了点下午茶,现在有空吃吗?”   那场会议谈的是什么程深没印象了,总跟他没多大的关系,但是那些奶茶跟糕点却甜的有些过分,他吃不惯,反倒夏星辰吃的津津有味的。   江朔像是偶然路过一般,进来跟俱乐部老板打了个招呼简单寒暄,然后问他们下午茶合不合口味。   那自然是只能合的,星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唇边沾了点儿奶芙的沫。   程深就在那一瞬间才猛然想起来那股信息素的味道他曾经嗅到过,但过于浅淡又没有多少威胁在里面,他下意识忽视了。   那是每一次夏星辰放假外出回来身上都会沾染的味道。   要在Beta身上留下信息素的气味,除了抵死交缠以外再没别的办法。   ……   夏星辰皱了皱眉,不自觉伸手按上自己脖子:“那枭哥他们——”   程深知道他顾虑:“他们不知道。”过了两秒钟他补充:“以后也不会知道。”   “……谢谢。”夏星辰道,语气有些闷闷。   他觉得江朔好麻烦哦。   到了他家楼下,夏星辰没有再上去,门卫见过他,东西直接放在了寄存柜,江朔住的这套小区很高档,监控是360度无死角的,夏星辰拍了张照发给贺助就走了。   江朔留在他这里的东西全都解决了,脖子上被咬出来的伤口一处叠着一处,但有纹身遮着也不会太影响什么,趁教练不在家,他要去吃好吃的了!   ·   收到Venus信息的时候,贺晨阳正站在会议室里大气也不敢喘,尝试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死人。   老板现在谈的合同太诡异了,他跟在江朔后面大大小小处理了几百份合同,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合作带来的利益跟婚姻挂钩的。   而且还很丰厚。   明面上这位白先生在跟老板谈“福音”和耀世的合作,但其实另有一份隐藏条约,条件是两人必须有婚姻关系。   江总只要签字,获利的内容包括白家一半资产以及无止境的信息素紊乱抑制剂提供,贺晨阳首先就不知道自己老板什么时候得信息素紊乱综合征了。   其次,关于白家的家产,他悄悄抬了下眼皮,白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颈侧贴着抑制贴。   他隐隐约约记得这位白先生说过自己腺体受损了。   ……就算没受损,家产应该也不会传给一位Omega吧?   可是老板似乎没对这一点产生异议,他就什么也没敢说。   合同上白安已经签好自己的名字了,律师就在旁边,江朔拿着笔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贺助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忙不迭地小声唤了一声江朔:“江总。”   “嗯?”江朔放了笔,抬头看他。   笔身正好停在了白安名字上方。   贺助吞了一口唾沫,把手机递给他。   大概是觉得私事不方便让别人知道,Venus给他发的消息就只有一张照片一句话。   -V:阳哥,这是给江总的,你让他回去拿一下行吗?   江朔盯这两条消息盯出了洞,比刚刚看合同还认真,眼神晦暗不明。   把自己拉黑了,却发消息给他助理?   还这么亲密地喊人家哥哥?   他眯了下眼睛,舌尖顶了下腮,不轻不重地抬眸扫了贺晨阳一眼。   贺助给他看得心跳失衡差点跪下来,江朔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合同再看看吧,我暂时不急。”   “有急事?”白安也站了起来,神情一点也没变地笑着问他。   “嗯。”江朔眸子暗了暗:“猫跟我闹了几天脾气不回家,刚刚回去了,我去看看。”   白安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江狗你说你怎么办,白安都比你看得清楚(叹气)别着急,下一章让江总世界观崩塌 第31章   在江朔的认知里, 夏星辰搬走也好、拉黑也罢,都是在跟他闹脾气。   没跟夏星辰特别近接触过的人,例如简子越贺晨阳,或许会觉得他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但江朔不一样。   他们在一起三年, 江朔见过夏星辰所有私下里可人撒娇的模样。   夏星辰就像他养在家里的那两只猫,是他勾勾手就会蹭上来将脑袋贴在他腿上任他揉的生物。   所以闹脾气也无所谓, 家猫总不至于还想去外面流浪。   金港花园离耀世太近了, 司机在车里候着, 几乎是刚发动就停了下来, 江朔走到楼下大厅, 一眼望见角落里放着的大纸箱子, 跟贺助手机上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他左右望了望, 问保安:“送东西来的人呢?”   “走了。”保安回答。   “走了?”江朔重复, 明显不相信这个答案。   夏星辰知道这里离他公司近, 他们在这附近的酒店做过几次, 很多个周六的清晨江朔从床上起来夏星辰还在熟睡。   可就算是熟睡中,小孩也会克服本能半睁着眼睛抱过来, 脸贴在他腰侧求他再留一会。   江朔有时候会怀疑那是Alpha信息素强制注入Beta体内导致的假性发.情, 以致于夏星辰对他这么依赖,但后来发现就算前一晚他没有咬破小孩脖子, 他也依旧会乖乖巧巧地贴上来。   浑身上下都是软软嫩嫩的,脸在他后腰磨, 像猫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勾人,口中含糊不清地喊哥哥。   江朔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给他这样磨出过火来,摁着还没睡醒的人直接给他c清醒了。   那之后他去公司,夏星辰补觉, 晚上打车回兰月湾。   江朔要让司机送他的,但夏星辰总觉得他车太招摇,不愿意坐他车回基地,江朔还以为他是害怕被SQG的人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车。   夏星辰太体贴太温顺了,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有他真的要走的实感,甚至刚刚看见他发给贺晨阳的消息的时候,江朔觉得他是在示好。   闹了太多天脾气,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又知道他离得近,所以故意自己过来,将东西放在角落,孤零零的一个大箱子,等江朔回来的时候或许还能看见箱子旁边蹲着一个人,抬头用一双雾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让自己带他回家。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夏星辰就鼓足勇气问他可不可以带他回家。   夏星辰是被他从外面领回来的猫……   楼下大厅里人来人往,始终没有想看到的人影子,江朔生出些烦躁,眼底压不住的戾气往上冒,刚刚在会议室里装出来的斯文外象都被扯破,甚至有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外溢。   直到周遭传来一道小声的惊呼,江朔才缓过神来,抬眼一看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电梯旁边蹲下去一个女性Omega,脸色苍白得要命,正怯怯地抬眸看向他。   江朔收敛了信息素,他不方便过去,便让司机送对方去医院,他一个人抱着箱子上了楼。   张妈每周末都要回去看小孙子,江朔一打开门,阳台两只猫就凑了上来,一客厅的猫玩具被它们咬的到处都是。   大的叫奶芙,小的叫若若——   跟他妹妹一个名字,是他妈起的。   只不过最开始那只叫若若的猫已经去世了,奶芙也是。   老妈说奶芙是他,因为是只猫,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她走的时候想把他一起带走,也算有个照应。   不像夏星辰,走就算了,还给他送回来一堆东西。   难道他收了还能再送给别人去吗?   江朔刚刚在楼下就有点烦,白安提供的药很好用,他找到裁纸刀,要开箱的时候犹豫了两秒钟,走到卧室拿药对着腺体注射了一针。   ——他怕自己等会给气死。   易感期要到了,他一个人在这很危险。   箱子很大,夏星辰一看就是不太上心的样子,甚至没有多少隐私意识,原封口处居然还有他的网购单。   江朔看着那张单子半天,气笑了。   唇浅浅扬起一个弧度,舌在口中小幅度地动,咽下去一大口干涩的空气,自己都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其实连箱子都不太想开。   全都是他送出去的东西,开了看难道还要估个价计算残值吗,未免太闲得慌。   可是江朔又的确想看上一眼。   看一看他这些年送给夏星辰的礼物,是不是真的一件都不合他心意,所以要送回来的时候才能这么毫不犹豫。   第一眼看到的一堆花里胡哨的盒子,每一只上面都有品牌loga,样式精美到是连盒子单拿出去都会有人买的程度。   江朔不慌不忙地一件件拿出、拆开、合上,再扔到一边。   动辄几十万的表、十多万的钻石胸针、废了很大功夫才买到的限量款耳钉……   他扔的好像是垃圾,跟一地的猫玩具作伴,丝毫不关心是不是会摔坏。   越翻到后面越觉得可笑,注射了抑制剂连愤怒的情绪感知都不够明显,江朔只觉得这件事很荒唐。   ……   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想跟夏星辰好上的。   那小孩真的太小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过才17岁,跟他在一起江朔总会有陡然心悸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欺负未成年。   夏星辰意气风发的样子,真的很像白安。   年龄相仿,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不应该跟在他身后,做注定不会有名分的附庸。   又实在是太像了。   像到江朔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白安了,这种怀疑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受。   高中之后的几年他其实也反思过。   跟白安谈的那一段短暂的恋爱是因为家世原因、朋友撮合,当时他们这群一起玩的世家少爷里,没有比江朔更优秀的Alpha,也没有比白安更诱人的Omega。   信息素契合,婚约在身,他们俩谈恋爱简直是命中注定的天造地设。   可是真的散了之后,江朔却并没有多少不适感。   甚至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身为江家这一辈唯一的S级Alpha,他身上背着与生俱来的宿命。   跟白安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光里谈恋爱,与其说是他们俩的选择,不如说是命运的安排。   真要问他有什么想法,其实都可以。   他自幼接受的就是一定会成为顶级Alpha的教育,将对Omega的爱护和怜惜刻在了骨子里,却又将Alpha自高自大的性情完美继承。   他觉得既然有婚约,那就应该是在一起的。   那他就得对白安好。   所以那名少年在别人眼中哪怕再耀眼张扬,在江朔的眼睛里,代表的都是“责任”两个字。   他没有别的选择。   真要说喜欢,倒也不见得。   可是遇见夏星辰的时候不同。   他不仅是江家的继承人,他还是耀世的总裁,是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走在自己打拼出来的道路上,有无数可能性的选择,可是前方突然闯进来一只兔子。   大胆的、新鲜的、用一双漂亮到仿佛缀着天空无尽星河的眼睛望向他。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灵活又懂事地无言诉说爱意。   江朔不理他,它就每天衔着一朵玫瑰跟在他身后,直到太阳下山,便赶回荆棘后趁着朝露消散前再衔来更新鲜的花,好在翌日清晨让他嗅到花香。   任谁被年轻小孩这样热烈地追求的时候,都会心动。   他又长得那般好看。   江朔不可能不沦陷。   他不在夏星辰第一次送上门的时候就将他办了便已经是二十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在告诫。如果夏星辰不是个Beta,江朔也曾在工作间隙想过婚礼场地和婚戒样式。   可如今他觉得太可笑了。   他连婚都没订,只不过收了一枚戒指,居然就惹得小孩闹这么大脾气。   而这脾气生得毫无根据。   一天一朵花送过来的是夏星辰,乖乖巧巧每周来找他的是夏星辰,拿了奖第一个打电话向他讨奖励的还是夏星辰……   现在一言不发就搬走,将一堆乱七八糟的礼物送还回来的依旧是夏星辰。   就好像这些东西还给他,他们这三年便不作数了一样。   ……   简直荒唐!   江朔垂眸,看向纸箱最下方一张薄薄的纸片。   原本放在哪的他不知道,但应该是运输过程中颠簸到了最下面,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对折成四道的口子微张,笑着一般看他。   江朔盯了一会。   抬脚踢翻了箱子。   他不想看。   作者有话要说:  像我这么可爱的作者肯定不会卡在这里就不管了的,美美去写加更咯OVO,0点之后发(很后很后了,不要等!天亮之前吧应该……) 第32章   季后赛的时间定在了12月18日, 一共15支战队参赛,持续8天。   张平手气好,第一轮抽了个轮空,前面四天都没他们的比赛。   青团从会议室出来, 边啃苹果边笑:“这下好了, 又得说我们黑幕。”   “说就说了,你还怕这个?”夜枭回过头瞥他一眼。   同为Alpha, 夜枭长得要比青团高大壮实许多, 明明都是常年泡在室内训练的职业选手, 他不知道上哪晒了一身小麦色肌肤回来, 跟青团站在一起就怪唬人的。   青团故意作怪着往夏星辰背后一趴, 软糯糯地告状:“队长, 枭哥凶我~”   程深他们都没眼看, 夏星辰无奈地笑了笑, 抬手拎着他衣袖给他拽了下来:“有件事说一下。”   “怎么不在会上说?”这个时间点大家自然以为是比赛的事, 三两自然而然地问, 按了电梯回头看他一眼。   夏星辰道:“经理一会要宣布的,我在会上说不合适。”   “那现在说就合适啦?”程深笑了笑, 抬步走进电梯里, 伸臂挡了挡电梯门,“先进来。”   他知道夏星辰要说的是什么, 他们俩甚至私下聊过。   SQG因着世界赛的问题回来到现在线下的见面会一直没办,又连着赶上季后赛, 再办也来不及了。   但同时季后赛的开场也就意味着SQG要再一次全员出现在公众面前。   那从一开始就存了争议的队长之位必须得定下来。   “我跟老板聊了一下,比赛开始前一天官宣深哥为队长。”夏星辰淡声道。   夜枭跟三两早有猜测,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并未多言,青团整个人一下愣住:“啊?”   夏星辰挑了挑眉:“哈?”   他笑着跟他耍宝, 不像被强行赶下台的样子,反倒很是轻松。   青团特别不解,沉默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问:“那深哥……你不能像星星一样没收我零食吧?不能吧不能吧?”   夏星辰差点给他笑背过气去:“我什么时候——”   “诶你别打岔!”青团拦着他,“你已经不是队长了,我跟队长说话你莫要插话!”   程深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还有三天呢。”   青团立马认怂。   夏星辰乐得不行,拍了一下他后背:“训练去。”   他当队长完全是被架上来的,当时队里新旧交替青黄不接,老人不是退役就是被别的战队以更高的签约费挖走,夏星辰是唯一一个拿了冠军之后还一直留着的。   他不得不顶上来。   但Venus是个Beta,国内没有任何一个战队有过Beta当队长的先例,他站的位置高,看得远,责任就大。   Venus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往无前,他有了必须守护在身后的队友。   但其实这很累的。   林鸠只教了他怎么玩好中单位,刚入队接触的前辈们也只告诉他该怎么打配合。   他打代练出身,自然是会指挥的。   但是在路人局的指挥跟职业选手之间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办。   19岁那年年初他接任队长,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摸索。   这不像最开始,还有一个林鸠带他。   他一个人行走在空茫的黑暗之中,行错一步身后就是整个战队的荣辱。   他被骂了这么些年,并非全然未动过骂回去的念头,但他不可以。   撤不撤队长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所有的事件中只有一个清白问题值得他去为自己辩解一下,所以当郭建康问他意见的时候,夏星辰直接就同意了。   他垂眸朝下落了一眼,手腕处绑了护腕,护腕内部贴了一层膏药。   他的确不能耗费太多的时间去处理比赛以外的事了。   夏星辰坐到座位上,戴上耳机:“上线。”   他这几天休息得很好,不论是心理作用还是训练太累了导致,总之他不会再从梦中惊醒,也不会再在梦中听见让他心跳失衡的声音。   这说不上是好是坏。   因为他早就能分出来江朔的声音了。   林鸠的声音永远带着向上扬起的钩子,连笑意都透着点不正经的意思,哪怕怪罪别人的时候沉下去的音色里也会蕴着一点无奈。   而江朔从来不会有这些无奈和调笑。   他我行我素惯了,也霸道惯了,说话总是习惯用短句表达出想法和意思,就算不刻意也会让人觉得冷冽和不好接近。   夏星辰分清之后就开始疑惑一开始究竟是为什么着了魔。   可能是真的太久太久没见到哥哥了。   过于想念,所以才会有一点点希望就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跟江朔在一起。   夏星辰将他当成林鸠,只是在那一个瞬间,想告诉他自己也来打职业了。   进到了他曾待过的战队,接力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他不过是想从那道极为相像的嗓音里听见一声夸赞的声音。   他那时候才17岁,并没有任何想跟江朔谈恋爱的想法。   日复一日地送花只是因为林鸠有一次跟他玩游戏,说到那天收到了一束粉丝送的玫瑰花。   他将语气都放得清浅,可是夏星辰却知道他很开心。   开心到甚至不敢在直播中透露,而是私下跟他说,像是担心被谁偷听去,破坏了这份得之不易的好运气。   林鸠过于寂寂无名,打完比赛之后收到的花就值得他回去之后用花瓶悉心养起来,放在一开窗就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那样鲜活的美好,他很喜欢,也很开心。   所以夏星辰就送。   送了一年,将自己送到了江朔床上,这种关系是他能想到的最亲密又不会僭越的存在。   他想听见江朔的声音,恰好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疏散训练带来的压力。   其实在床上的时候他是能分清江朔和哥哥的,他不至于不清醒到让一个Beta标记他,可江朔往往要得太凶他就觉得委屈,就会哭。   哭着哭着就会想要是哥哥的话一定不会舍得这么对他。   但如果真的是哥哥的话,他们估计压根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然后就更委屈,哭得更凶。   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不是分不清江朔和林鸠的区别,而是纳闷他到底在哭什么。   他是SQG的队长,也是无数Beta眼中厉害的人。   Venus在公众的视角中必须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哪怕这三年来黑他的人那么多,他依旧坐得稳稳的。   因为没有一点实锤。   可夏星辰自己也会想,每次跟江朔做的时候他哭得那么狠,是不是正因为坚强太久了。   在江朔面前也好、队友面前也罢,甚至是粉丝观众面前,他都没失态过一次。   他唯一的发泄途径就只有江朔那了。   而江朔面前却又是他伪装最多的地方,乖得不像自己。   他是自小过过苦日子的,一块钱都要掰成两瓣花,睡觉前都要担心妈妈万一又带一个Alpha回来想要强迫他,他躲不躲得掉。   他10岁时就知道拿刀保护自己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林鸠和江朔会觉得这样的夏星辰单纯得像只兔子,乖得又像条猫。   可他不是。   他垂眸看了一眼日期,其实季后赛日期定下来的时候夏星辰第一反应就两个字:撞了。   江朔易感期算日子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大概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Alpha的易感期虽说长的能到半个月,但其实这种特别少见,就算有的话一年也只有一次。   但江朔已经连续两次这样了。   最近的一次中间夏星辰偷偷溜出去打了一场不得不参加的比赛,回来之后差点被江朔啃断了脖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将他的衣服堆满在沙发上,整个人窝在里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门口,红血丝满布,却准确地在听见动静的一瞬间扑了上来咬住他颈侧,让他有一种要失血缺氧死掉的错觉。   江朔易感期的模样很可怜。   准确来说是特别特别可怜。   以至于虽然很难受,夏星辰仍然每次都会推了比赛请假去陪他。   那时候的江朔不是高高在上的江总,也不是他想象中的林鸠。   ——没有人能把哭得像是被遗弃的大狗狗想象成自己的兄长,夏星辰总拿那时候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这次易感期他不用去了。   夏星辰不自觉松下一口气,却莫名觉得带着心里有点空。   他仍将这归结于习惯使然。   ·   季后赛开始前一天,SQG战队官宣换队长,网络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夏星辰发了条微博感谢战队这几年的照顾,表示此次只是队内正常的组织结构调整,粉丝不必过多担心,谢谢大家支持。   结果当夜下了训练回房间就看到一直被他忽略的手机上收到了几十条消息和一堆好友申请。   全是问他有没有兴趣换战队的,有一家甚至直接传了合同模板的截图给他,年薪比他在SQG要高出一成。   他倒是没有想走的念头,毕竟战队这几年对他也不错,而且他答应了林鸠不能反悔,但如果要是因为他导致耀世对俱乐部撤资的话,夏星辰倒是有可能考虑跳走。   正想到江朔,往下他居然看见贺晨阳三个多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   明天季后赛开幕,他们得去亮个相,所以今天大家都没敢睡得太晚,此时也不过凌晨一点,贺晨阳消息是十点多发的。   -星神,你有空吗?老板进易感期了。   夏星辰早就料到了江朔易感期快来,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疑惑于贺助为什么要找他。   明明都有结婚对象了不是吗,对方还是位Omega,找他做什么。   夏星辰皱了皱眉,原本不想回的,洗了个澡回来越看越莫名其妙,还是回了。   -V:没,未来一周都没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自生自灭叭江先生。   江狗:汪!   哼!害得我不能睡觉,我必然要让江狗彻夜难眠!(哦不对,彻半月难眠,耶!) 第33章   筑巢是Alpha的天性。   就像自然界中的雄鸟, 衔来精美牢固的枝和叶,在树干之上搭就漂亮的窝引雌鸟驻足。   而Alpha的筑巢则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们近乎掠夺一般将一切带有伴侣气味的物品放在身侧,高大的身躯缩成狭小的一团,像一只受惊可怜的狗狗一样将自己锁在伴侣气息铸造的巢穴之中。   只有伴侣进去的份, 没有他出来的可能。   贺晨阳接到张妈电话的时候已经睡下了, 江总最近心情很差,每天白天上班全公司上下都战战兢兢的, 他早就神经高度紧张, 电话铃声一响起就会条件反射地接下来。   张妈是住家保姆兼半个管家, 晚上的时候先生没吃几口饭, 又在放下碗筷之后就让她收拾完回自己家, 她心里便存了疑虑, 没忍住回去了一趟。   漆黑黑的一间大屋子, 朝南的落地窗窗帘没拉, 入目皆是温和明亮的灯光。   她是Beta, 自然闻不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 却也趋于本能地觉得不舒服、想要逃离。   两只猫眼前的猫粮一点没动,挤在阳台角落里警惕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喉咙间发出“呼噜噜”的恐吓声音。   张妈抬眼一看, 那是先生房门。   她心道要出事。   江朔易感期从来不在这边过,也不需要人伺候, 以往都是江先生易感期的前一两天夏小少爷会打电话让她帮忙准备食材和水送到城南的别墅里,每日清晨派一名老年Beta男性去换新鲜的。   都是些简易烹饪就能入口的食物, 他们会在那度过一到两个星期,期间不会有别人前去打扰。   不是没去过,被先生吓出来了。   江朔的父亲第一次知道他在外面有一个Beta的时候并未上心,直到发现江朔连易感期都和那名Beta一起过才察觉到危机。   就是那一次他派过几位成年男性Alpha去别墅找江朔, 却在刚踏进别墅门的那一刻就跪倒在了地上。   Alpha都是领地意识极重的生物,无论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多么高雅矜贵的模样,陷入易感期的他们往往和野兽并无什么二致。   擅自闯入他们领地的Omega会被不留情面地驱逐甚至咬断脖子叼来向自己的伴侣示好讨赏,妄图接近的Alpha会在第一时间就面临死亡的风险。   哪怕是三位成年Alpha齐上,也不可能斗得过一只S级易感期的Alpha。   别墅监控很清晰地记录下那天的景象。   紧闭的大门从内打开,男人裸着上半身踏出,眼睛红的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每走出一步门口的Alpha身子就更往下佝偻一分,甚至手脚都不自觉打颤。   他要杀了他们。   那是每一个看见视频的人自内心深处激起的判断,基于事实情况以及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服从和畏惧。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江朔一定会杀了他们。   直到监控里出现另一道身影。   夏星辰没那么瘦,他的饮食都有专业的营养师进行调理,也会定期被教练拉去锻炼,他绝对不是弱不禁风的人。   可那一刻出现在视频里的年轻Beta特别虚弱。   他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大号的浴巾,拽着领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走动间脚踝往上会露出小腿的线条。   以及那段皓雪一样的白上面遍布的指痕和其他什么痕迹,激烈到看的人都觉得心惊的程度。   他似乎很是不耐烦,站在那都有些不稳,脸颊红润,微微地发着抖,却仍旧扶着门框无悲无喜地瞥了一眼院门前三个人,然后开口唤了一声江朔名字。   死神停下了他的脚步,江朔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很是不解为什么要打断他。   可是夏星辰只说了两个字:“回来。”   可能是因为说话的人太虚弱又太疲乏了,所以这两个字简直轻飘飘的毫无任何实质,可是江朔听见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疑惑地望着伴侣,像是在和自己的本能做僵持,可惜夏星辰等也没等他,说完便转身重新回了屋子里。   于是那点僵持全线被击溃,Alpha屈服自己本能,追上伴侣的脚步,将门“哐”的一声掷在身后,管也不管那三位Alpha的死活。   江朔父亲也就是江震山正是看了这段视频之后才不再插手他跟Beta胡闹的事的。   管不住的,倒不如随他去,与其最后闹得父子离心,倒不如随他闹几年,总之最后还是要踏上正轨的。   而这次夏小先生没有打电话给张妈,她便忘了江朔的易感期快到了,以至于今夜这么手忙脚乱手足无措。   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干脆就打开了大门站在门口拨通先生助理的电话,贺晨阳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将江朔房门由外锁了起来,然后便劝她回家休息,又给夏星辰发了信息。   可直到四个小时过去,房间里的Alpha愈发暴躁,空气中深海的味道几乎要将一切生物溺毙,两只猫受惊急躁到用爪子挠着墙皮,贺晨阳犹豫着翻出老江总电话号码。   ……夏星辰仍然没过来。   ·   长久未做的噩梦又卷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每一次都来的更加凶猛。   夏星辰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原本已经不会想起江朔了。   自那天之后江朔破天荒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沉着气缓慢地问他:“你在闹什么脾气?”   他说他看完了那封信,觉得夏星辰每一个字都很无理取闹,如果是吃醋或者嫉妒完全可以跟他说,没必要这样发疯。   江朔将他这种行为定义为“发疯”。   过了两年,身份倒是调转了过来。   当初夏星辰跟队友出去吃顿烧烤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撞见江朔,第二天便收到他助理的电话,条条框框地跟他掰扯利益和得失,理性地跟他盘算体面分手。   他那时候就觉得江先生很幼稚。   但仍然亲自去哄了。   而今事情换了个对象,夏星辰好言好语地跟他散伙,祝他新婚快乐,江朔却说他在发疯。   夏星辰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觉得江朔这通电话打过来,不可理喻之余居然带着点新奇。   他沉默着思考回答,江朔却在电话里询问他的想法,说不清是笨拙还是愚蠢地……竟然想要跟他商量。   就像是做生意一样。   他说:“我不会标记他,你在担心什么?”   夏星辰确实愣了一下:“不会标记?”   AO之间的标记意味着归属、领地、责任、羁绊,甚至是生命。   这是世界上仅次于血缘亲情之外的纽带,不可逆转,除非清洗。   没有Alpha会不想标记自己的Omega,没有Omega不渴望得到心仪Alpha的终身标记。   江朔却跟他说他要跟一位年轻漂亮的Omega结婚,但不会标记他。   夏星辰缓过神来觉得他撒谎也不编一个更值得信服的理由,简直是连敷衍都不愿意花时间,实在是没意思。   紧接着江朔的下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猜测:“……但我跟他会有孩子。”   他说的异常小声,如果不是太了解他,夏星辰险些以为他这种小声里面透露出的情绪叫做小心翼翼。   扯到这种地步,夏星辰差点乐出声,他不自觉点了一支烟,听见电话对面呼吸声加重了些许。   不急不慢的,是江朔觉得不满意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一般情况下惹他不满意,受罪的都是夏星辰,可那次江朔居然没有怪罪他。   夏星辰在耐心告罄之前依旧维持了礼貌,他说:“那就祝你们阖家幸福子孙满堂,早日享受天伦之乐。”   他以前只觉得江朔有时候的行为很是幼稚,这通电话却让他认识到江先生可以更幼稚。   他转手又拉黑了江朔手机号码,就当那天下午接了个离奇的诈骗电话,直到刚刚收到贺晨阳信息。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江朔进易感期了。   是夏星辰早就预料到的事。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会梦到那双通红的眼睛。   江朔的眼型是桃花眼,安在别人脸上是不笑也蕴了三分多情,在他那却是笑中仍带着七分疏离。   江朔冷心冷性到像是捂不热一样,可是易感期的江朔……   夏星辰在梦中觉得害怕慌张,人被丢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样,有人在黑暗中窥伺着他,浑身都是血与欲的味道,却哭的仿佛全世界只有自己可以救他。   他躲不掉。   ……   阳台连着房间,江震山站在小窗台上,看着里面的人。   他原本以为过来会看见江朔匍匐在地上如同一只困兽一般漫无目的撕咬的丑样,但他没有。   贺晨阳在屋子里待了接近五个小时,除了猫的声音之外他甚至没有听见老板发出一丝一毫的噪音。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去窗台看一眼的时候,就看见江朔坐在床上。   房间里一片狼藉,衣柜大开,满地都是撕烂的衣服,床上更是堆得一团团要摞起来。   他眼尖,瞧见有一件是Venus上赛场穿过的衬衣。   而今已经皱皱巴巴地不像样子,被江朔攥在手中。   江朔看也不看不看他爹,更因为江震山的出现感觉到暴戾因子的涌动。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瞪着贺晨阳:“夏星辰呢?”   贺晨阳一怔,不自觉后退,他瞧瞧地瞟了一眼老江总,道:“没来。”   老板这状态看起来很奇怪,清醒不算清醒,失控也不完全失控,跟他知道的要进入易感期的Alpha都不一样。   他不自觉想到一张拉紧的弓,绷着最后一根神经维持理性。   而持弓人不在这。   江朔像是没听懂一样,缓慢地歪了歪头:“没……来?”   贺晨阳咽下口唾沫,竭力维持着镇定:“没来。”   所有声音传到耳中被理解的过程都变得极为缓慢,江朔后退坐回床上,有些发怔地揪住一件衬衫。   他甚至找不到夏星辰留在这的衣服。   他不该在这的,这不是他们的巢。   星星不来,一定是因为不喜欢这里。   这里有……   对!这里有戒指。   星星不喜欢,一定是因为这样,星星才不愿意来!   他不该在这,他应该去城南。   他在那里做了漂亮的窝,盖了四季如春的暖房。   那套房子他要送给星星的。   星星一定在那等他。   星星……不会不要他。   不会的!   江朔猛地一下冲向窗,目眦欲裂地要砸窗出去。   江震山暗了眼神微不可查地叹出一口气。   他让出位置,留出绝佳射击视角。   “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评论有人问中奖,我跟你们说,不仅有人中奖,还有欧皇中了四百多晋江币!(不能我一个非酋被酸!) 第34章   跟江朔在一起之后经历的第一个易感期其实说来有些阴差阳错。   夏星辰那时候每周都会去找江朔, 渐渐地成了两人之间不必言说的习惯。   那天是周五,他给江朔发了信息对方没回,基地门口也没有来接他的司机,夏星辰按照惯例去到经常去的酒店, 顺便在门口买了一盒江朔尺寸的套。   酒店的套房是一直给江总留着的, 他只要过去报下号码就可以上去。夏星辰等了很久,从天刚刚擦黑到了完全看不见云彩的颜色。   他当时也没别的反应, 江朔工作忙他是知道的, 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多小时的等待。   既没做到爱, 也没好好训练。   夏星辰心说要不走了, 可偏偏阴差阳错的, 他给贺助打了个电话问江朔今天是不是在忙。   贺晨阳接到他电话的时候震惊得无以言表, 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是:“您没陪在江总身边!?”   易感期的Alpha是什么样夏星辰没见过。   上学的时候也有分化得早的学长学姐在学校里突发易感期, 但往往都是信息素刚一弥漫出来, 人就被带走了。   队里四个Alpha, 但也都会特别自觉地在易感期要来前一天打包东西自己滚蛋。   在夏星辰的理解里, Alpha这种生物,日常生活中就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易感期应该更甚。   贺晨阳给他发了地址, 他打车到别墅区,看着那幢只开了一楼大灯的房子, 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车。   这边太偏了,万一下了车发生什么意外他能不能回得去都是个问题。   江朔只是哥哥的替代品而已, 他着实不该对他倾注过多的情感。   然而就是犹豫的那一瞬,司机师傅就很不耐烦地提醒他三遍到了。   夏星辰想了想,付完钱下车。   套还在背包侧袋里,他想自己本来就是要找江朔做的, 如今不过是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插曲,到最后同样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他觉得最多也就是更失控一些。   江先生在床上的时候本来也就没多么温柔。   他真的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以为打开门看见的会是一只凶猛失控的野兽,可他按下门铃,高大的雕花木门后传来的是一道缓慢的脚步声。   那道声音在门后停顿了一会,夏星辰似乎感觉有人透过猫眼正在审视他。   他摸不准江朔的心思,也不知道他迟疑的那几分钟是在想什么。   可是当时刚开春,夜里降了温,夏星辰怕冷怕得厉害,没有犹豫几秒钟便再又抬手摁响了门铃,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猫眼。   他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但大抵能猜出来江朔正看着他。   他也不出声,就这样跟他僵持着,等到又一阵冷风吹过脚踝让他觉得多少有些刺痛感的时候,夏星辰没忍住在心里爆了个粗口,略显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开不开门?”   他从来没对江朔这样说话过。   以前没有,后来也几乎没有,除了江朔易感期连本人都不够清醒的时候。   夏星辰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这人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当时甚至没有“江朔会不会在里面藏了一个Omega,他们俩正在标记”的念头,他就是单纯地觉得天气好冷,他得进屋。   可偏偏在他耐心告罄转头离开的那一秒钟,身后传来门锁的“咔哒”声。   江朔出现在门后,穿着棉质的家居服,看起来好像很热的样子,领口纽扣开到胸,袖口向上懒懒地卷了两道,露出一截精瘦结实的小臂。   夏星辰心里存了些气,转过身瞪着他。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像是一只欲求不满的小猫咪。   既惹人怜惜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他说:“我差点要去你家暖房过夜。”   他刚刚走过石子路的时候听见了隔壁一幢玻璃房中暖气运作的声音。   去不去不一定,撒娇是一定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有事没事就冲江先生撒个娇。   江朔听他这么说话一般会笑,笑他天真可爱甚至是愚笨。   那次他也笑了,正是这个笑意让夏星辰产生了一种江朔易感期和平常似乎也没什么太大不同的错觉。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S级Alpha的特殊自制力。   江朔闷闷地笑了一声,侧开身:“进来。”   然后又补了一句:“地暖开了。”   他知道小孩怕冷,怕到冬天哭着睡过去说不要理他了,没一会儿睡着又会乖乖地往他怀里钻的程度。   他也知道夏星辰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乖成这个样子。   夏星辰似乎是不知道易感期对一只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对那只Alpha的伴侣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一只Beta,却敢在这种时候来到他圈出来的领地。   江朔觉得……这人简直可爱到让人想要捧起来,再一口一口地咬碎,吞进肚子里。   夏星辰刚一进门就被热气扑上了身,冻了许久的身体逐渐回温,他偏过身要放下背包,身后就贴上了一具滚烫的身躯。   ……   所以说不是错觉,江朔真的很热。   像是发热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不正常的高温,可是眼睛仍旧清明。   夏星辰无措中瞥见垃圾桶里的针筒,以及茶几上正停在PPT界面的笔记本电脑。   直到那时候他都以为江朔是清醒的。   这人甚至知道将自己关起来,注射抑制剂,再像往常一样在睡觉前处理工作,很难说他不是正常的。   可再过了没一会儿,夏星辰尝试摁住他,尝试跟他说包里有套,做之前先戴上,却被江朔相当不耐烦地封住了嘴巴。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像是被他带的起了火。   碰过的地方就有温度,离开的部位便被空中的冷气侵袭,冻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可又在下一秒再度卷上高温。   他像是泡在了不停轮换的热水里,只有换水的那一会儿是冷的,其他时间都要被烫熟一般。   江朔连房间都没带他去,直接在沙发上做了起来。   夏星辰存了一丝丝理智,就算再难捱也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脚不要乱踢,江朔却一抬脚踢翻了茶几。   电脑闪了一下,彻底黑屏,满盘的工作资料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保存。   直到那一刻夏星辰才知道江朔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理智平静。   后知后觉的慌张袭上了心头,被撕裂被抛起又被扔在云彩里找不到落点的感觉格外矛盾,他觉得自己要死掉。   夏星辰心说,醒来就走。   再也别来了。   ……江朔太吓人了。   可那人似乎却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相当急躁地重重一.顶,径直叼住他颈侧皮肉咬了下去。   信息素强行注入不存在的腺体,夏星辰在那一刻甚至不知道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哪一处。   哪里都是让人承受不住的温度和痛爽。   他昏了过去,带来的包扔在地毯上甚至没被打开。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眼皮上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有重物悬空砸了下来,砸得他相当不好受。   他睁开眼,阳光从未拉严的窗户中落进来,他迷茫了一会,才意识到刚刚落在眼皮上的东西是泪。   咸的要命。   夏星辰这才注意到俯在他上方满眼通红的江朔。   昨晚到最后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可那里面全都是掠夺和野蛮,看一眼都让人心惊。   夏星辰本能往后躲,却听见一道小小的呜咽声自江朔口中发出。   他定了心再看,恍然发觉那双通红的眸子里全都是无措和慌张。   可怜得好像夏星辰偷了他最为宝贵的东西不还一样。   他尝试问他是不是好了,江朔却蓦地一下朝前扑,夏星辰还没来得及躲,这人就很突兀地止住了动作。   他拽着床单,跟无形地自己作斗争,粗糙又不讲理地将被子枕套床单全往夏星辰的方向堆。   夏星辰甚至怀疑他想捂死自己。   却看见江朔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之后往后退了。   一边退一边哭,哭的一点声响儿都没有,就一双桃花眼里泪珠簌簌地往下落,他退到床角,跟夏星辰隔开安全距离,抱着膝盖抬起上目线望他。   夏星辰有些懵,尝试动了动胳膊,他朝前挪一点儿,江朔就往后退一点,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江朔倒像是被逼疯了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星星……怕我……呜。”   “你别……过来……呜呜。”   夏星辰天灵盖像是被人打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江朔昨晚狗一样啃出来掐出来的痕迹,他醒过来还没控诉呢,这人倒倒打一耙,仿佛被占了便宜的是他这个S级Alpha?   太阳穴都鼓鼓地顶着疼,江朔哭得很大声,没两声儿又弱下去了,恢复成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地闷声哭泣。   只那双眼睛眨都不眨,怯怯地盯着他。   夏星辰不敢再信他无害,他浑身都疼,又酸又胀,再信这人是无害的小白兔那他简直是傻逼。   可江朔哭得又太狠了,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声道:“我不怕你。”   这话好假,他自己都不信,江朔也不信,他缩在角落里摇了摇头:“你……骗我,星星……骗我。”   夏星辰觉得麻烦,撒了个谎又得去圆:“你别那么凶,我就不怕你。”   江朔似乎歪头想了好一会儿:“真……的吗?”   他简直像刚学说话的小朋友,夏星辰交流得特别费劲,他点头,依旧向他伸着手:“真的,你过来帮我揉揉,好疼。”   后来夏星辰觉得,他的确是傻逼。   要不然也做不出为了哄一只哭的快没气的Alpha而让他碰到自己的行为。   江朔一开始帮他揉着,边揉边哭,哭着哭着就低下头亲了上去,吻上每一处他亲手造出的烙印。   夏星辰被烫了一下,要躲却没躲开,被他亲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几乎是基于生物本能地惊醒了过来,他看不见江朔的眼睛,他甚至看不见光。   有头颅贴在自己颈侧,头发蹭着脸颊,唇舌划过皮肤,犬齿刺破血管。   他在那一瞬间嗅到了深海的味道。   有人在海底伸手拉他沉沦,声音低沉地像是几万里深海下潜藏的恶鬼:“星星……不可以……怕我。”   ……!   夏星辰猛地一下睁开眼,窗外是兰月湾日复一日望出去的光景,他伸手捂住自己颈侧,大口大口地呼吸。   没有伤口,没有血渍。   他只摸到了一手的细汗,特别真实地告诉他不只是做了一个梦。   有恶鬼盯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二更,0点之后发(依旧很后很后很后…………) 第35章   易感期的江朔是一条疯狗, 夏星辰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钟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简直是夏星辰见过最矛盾的人。   他可能前一晚还发了疯地像是野.□□.配那般激烈到近乎泯灭人性要把他做死在床上,第二天一早醒来哭的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   他也可能前一刻还哭得像是全天下最委屈的小孩,下一瞬便毫不留情地咬开夏星辰颈侧品尝血液中的甘甜。   Beta没有信息素,他将那种甜味儿当成他的伴侣为了取悦他而发出的馨香。   他会在从噩梦中醒来看不见伴侣之后满屋子地找他, 也会在找到夏星辰的一瞬间冲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力道大的仿佛恨不得融进骨血。   他明明上一刻还温柔地舔.舐夏星辰的耳垂, 低声又亲密地唤着“星星”,下一瞬猝然对视却能被他眼里浓烈暗色所吞噬。   他甚至有清醒过来坐在床边沉默地抽着烟, 等夏星辰被空气中不流通的味道闷醒还未缓过神的时候问他有没有后悔, 要不要走, 现在就可以放他走的时刻。   却又在夏星辰犹疑着摇头之后笑着露出仍未消失的犬牙, 天真地如同恶作剧得逞还未被大人责怪的孩子。   很多次江朔易感期的时候, 夏星辰都有考虑过买一根狗链子, 又害怕等他清醒过来会报复他。   但其实江朔也没有。   江朔往往会在某一个清晨彻底醒过来, 眼神恢复正常, 犬齿消失, 外溢的信息素收敛, 仍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吸着一口烟处理被落下的公事。   再等夏星辰醒过来的时候问他要吃什么,他已经叫了保姆过来收拾屋子和做饭。   夏星辰就怀疑他其实不记得。   可有一次他吃完饭要走, 江朔放下汤碗, 优雅地擦了擦唇,跟他说:“下次不要绑住自己。”   保姆正要来收拾碗筷, 闻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夏星辰脸噌的一下红了想说他恶人先告状, 又实在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床笫之事,只能愤愤地坐上江朔司机的车回基地。   明明就不是他要绑住自己!   江朔撕破了太多衣服,一条一条地放在床头,夏星辰哭得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就想着等江朔睡着把他唧唧绑起来, 省得再欺负他。   可真的等江朔睡着了,他好不容易挣脱桎梏从他臂弯逃了出来,拽着那些布条又懒得绑了。   他实在困得厉害,全身上下都懒洋洋地不想动,从江朔怀里逃出来已经废了好大的劲,他实在不想再离开被窝做些可能会弄醒江朔的危险举动。   夏星辰索性就抬手,用布条将自己右手和江朔左手绑在了一起,好让江朔一醒来的时候他就能知道,省得又要花时间琢磨这次醒过来的到底是哭包江朔还是恶作剧江朔。   结果都不是。   是成年人江朔。   成年人自然将捆绑当做游戏,江朔蹙着眉头盯向他们俩手腕好一会儿,明白了:“星星想玩新花样?好的。”   夏星辰张着嘴半天,甚至一句话解释的话都没说出口。   他后来躲不过,干脆把脸埋在枕头里想反正江朔易感期过了大概就会忘的,倒也没必要多么羞赧,顺着自己的身体享受就好。   可是江朔没忘,还很不赞同地跟他说下次不要这样。   然而真到了下次,第一次撕破布条抬手绑住夏星辰的又是江朔本人。   ……   夏星辰洗了个澡,水温有些烫,出来的时候脸颊都通红的一大片,指尖被泡久了有些发白。   青团在敲门,哈欠连天地推门进来:“星星,好了么?”   “要走了?”夏星辰抓起手机和耳机问他。   今天季后赛第一天,他们必须得去,他被噩梦魇了太久,醒过来的时候连定好的闹钟都没响。   大概是梦境太真实太吓人,以致于连梦中人都想打破那个世界快点回到现实。   青团点了点头:“司机在楼下等着了,教练说要你今天戴好帽子跟口罩,可能会有不少粉丝跟车。”   夏星辰上了车就开始补眠,帽子扣在脸上。   一车人都困,司机全程没说话,放着轻音乐助眠。   战队的司机车技很稳,开车过程中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夏星辰却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想起这一段路他经常走。   他每年大大小小的比赛上百场,必须出国的都有很多次,他其实做不到一年抽出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陪江朔度过易感期。   但其实这三年来除了第一次,他只有一次没在一开始就陪在江朔身边。   战队关于这个的假很好请,四个Alpha易感期的时候必须回家停止训练,夏星辰每年请四次假陪“男朋友”度过易感期也很正常。   更何况江朔大概让人跟俱乐部老板打过招呼,所有人都很照顾他。   可那一次他恰好有一场比赛要出国打。   他不可能为了江朔放弃比赛,这个选择题正确答案写在了题面上,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不过夏星辰走之前一个星期还是跟江朔说过了。   他说自己要出国打比赛,可能赶不上他的易感期回来。   他措辞挺小心的,尽力不往会惹恼江朔的方向去。   那时候快入秋了,晚上天气凉丝丝的,他站在训练室外面的露台上,看着兰月湾西侧波光闪烁的人造湖。   江朔听完只大概停顿了几秒钟,随即就有翻动文件的声音传来,他问他去哪个国家,要比几天,需不需要人送。   夏星辰自然一一应好,除了最后要人送这项,他回答说基地有车,不需要麻烦哥哥的。   他当时真的很乖,只在电话里听的话江朔声音穿过一层电流有些失真,其实更像林鸠,他跟他商量易感期回不来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但好在江朔没让这种诡异的氛围持续很久,他只是笑了一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从始至终江朔没有留过他一下。   那时候又恰好是江朔在基地门口等他半夜之后的第一次易感期,夏星辰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有些尴尬。   但江先生向来擅长伪装,喜怒不形于色,又隔着电话,他其实不知道江朔当时什么想法和表情。   他只知道江朔没留他下来。   在没有夏星辰的二十几年,在分化成Alpha之后的几年,夏星辰不知道江朔有没有别的Omega,但第一次撞见的时候他的确看见了垃圾桶里的针筒。   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江朔至少有独自处理易感期的方法。   Venus远赴国外赢了比赛,夏星辰踏上回国的飞机,一落地就打车去了城南。   江朔不接他电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算时间江朔进入易感期应该已经两天了,短则一天,长则五天就能结束,他以为这时候的江朔至少能处理好自己。   可当他用备用钥匙打开别墅大门,整个一楼一片狼藉,却找不到江朔人影,他其实慌了一慌。   他分明记得第一次来这之前,江朔还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他当时冷静得可怕,自制力好到令人咂舌。   可现在碎了满地的玻璃不说,还有一道血迹顺着楼梯向上蔓延,简直像是谁踩着碎玻璃上去的一样。   夏星辰愣了不到一秒钟就火速冲上楼,血迹停在江朔房门口,但是房门被反锁了,他怎么敲也敲不开。   夏星辰不知道那些玻璃是什么时候碎的,也不知道江朔是不是真的踩到了,他如果不清醒的话,碎片一直嵌在脚底,就算是恢复力再强的Alpha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他简直急得生气,比赛的时候都不会这么生气,那时候却被怎么也不开门的江朔弄生气了。   他觉得这人别真是个未成年吧,那他可犯罪犯大了。他气得不行,也不喊哥哥,直呼他名字:“江朔,你不开门我就去爬窗了。”   “你家一楼层高有五米,我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肯定不会死,但我刚下飞机没回去睡觉就跑过来找你还摔了一跤我肯定要生气,那时候我可真不管你是死是活了!”   他说完就要走,进门之前他看过,一楼左侧栽了一棵三四米高的香樟树,踩着那个爬上来到江朔窗口也不算太难。   只不过万一伤了手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夏星辰都要后悔了,一眼瞥见走廊上绵延的血迹,是真的想骂人。   他走出没两步,身后门从内被打开。   声音很轻,里面人特别小心,只开了一条缝,黑漆麻乌的一间屋子,连窗帘都拉了起来。   夏星辰当时心里憋着气,又急,推开门想也没想地直接打开灯就去找江朔。   江朔窝在衣柜里。   脸埋在腿窝,双臂环着自己,像是不适应强光一样身子抖了抖。   Alpha筑巢是天性,但夏星辰其实没看到过,江朔每一次易感期他都在身边,压根不需要筑巢。   可能正因为不需要筑巢,以前的江朔连脱他衣服的时候都暴力急切,好好的衣服经常穿上没两次就被他撕成布条。   夏星辰绑他们俩手腕的时候用过一次,其他的全都没看到过,他便以为是保姆收拾走了,也不会找江朔问。   现在那些布条全出现在江朔身侧。   他撕它们的时候有多潇洒,这时候被一群破布围着就有多狼狈。   夏星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气一下就散了。   他一心惦记着的江朔脚上可能踩到的玻璃被扔在床前,血迹也停在了那,剩下来的一截床到衣柜的路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   夏星辰过去,蹲在江朔身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尽量放柔语气:“脚是不是扎破了?让我看看。”   江朔理也不理他的,身体往后一靠,将近一米九的人缩得可怜兮兮的。   夏星辰耐着性子,伸手在一堆破布破衣服里找他的脚,好在很容易就能抓到,他抓着江朔小腿往外。   江朔没挣扎,但就是不跟他说话。   夏星辰看到他脚上包着的一件白衬衫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朔只能是自己包的,粗糙又敷衍,包成了个粽子。夏星辰叹了口气,想要给他扯开衣服重新包扎,江朔却突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夏星辰愣了一下,手上重量就脱离,江朔噌的一下将脚收了回去,闷闷地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不要。”   “不要什么?”夏星辰问他。   “不要……拆开。”江朔还是不抬头。   “为什么?”夏星辰问他,但是这次江朔没了声儿,好久好久都没声儿,夏星辰便又轻声问他,哄孩子似的:“嗯?为什么不能拆开?”   “……”江朔缩了一下,“臭。”   夏星辰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没想到江朔包袱这么重,哭笑不得地正要说不臭,江朔特别缓慢地开始补充:“我的味道……臭,星星……不臭。”   夏星辰没理解,每次易感期的江朔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很难跟上他的脑回路。   但好在灵光一闪之间他突然意识刚刚包住江朔脚的衣服是完整的,而且不是他的。   碎玻璃停在床边,血迹也停在那。   江朔的衣服被扔的到处都是,衣柜里却只有夏星辰的碎布条跟睡过的床单。   夏星辰没有信息素,江朔潜意识里将血液的味道视作他的气味,自然也觉得所有人的血液都有味道。   他害怕自己的血“污染”了夏星辰的味道。   夏星辰被这突如其来的联想惊得打了一个激灵,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朔躲在衣柜里说:“抑制剂……用完了。”   “星星……不要我了。”   他小小声地说,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控诉:“……不要我了。”   他只有这些破布条了。   不可以被他弄脏。 第36章   夏星辰很难不对易感期的江朔心软。   像个孩子, 全身心依赖又极度缺乏安全感。   但夏星辰也很难不害怕那时候的江朔。   日常的江先生除了在床上很凶之外,所有行为至少都是克制守礼的,可是易感期的他似乎全然忘了学会的礼节和逻辑。   他的语言行动毫无章法可言,夏星辰一度怀疑自己会被他咬死, 可又在连续几次之后发现江朔特别特别听他的话。   他的确是会咬他脖子, 像是那里有腺体可以让他标记。但只要夏星辰呜咽着说出一声疼,江朔往往在他之前就会先慌了神, 手足无措地从他身上退开, 一双眸子里眼瞅着就要落下泪来。   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标记不了自己的伴侣, 又是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他凶狠到好似完全未被驯化的怪兽, 可也会低着头将脆弱的后颈暴露在夏星辰手下, 任他像玩弄一只小兽一般轻拍。   夏星辰分析不出来他这些行为代表的是什么, 因为人不应该像江朔这么矛盾。   他能在易感期表现得这一辈子离开夏星辰就会死掉一样, 就能在易感期之外的时间看夏星辰好似一件颇具观赏价值的玩物, 适合被他把玩, 也适合跪在他脚边满目崇拜又卑微地仰视他。   可Alpha的易感期一年也只有一个多月。   清醒的时间太长, 夏星辰自然不可能将现实虚幻颠倒过来。   他怀疑自己动过心,但这种涟漪甚至不如湖面投下去一颗小石子泛动的波纹大, 待到悉数消散的时候, 江朔的易感期也过去了。   他恢复成顶级的Alpha、优矜的商业新贵,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戴上眼镜, 遮掉一切被夏星辰慌乱之中抓出来或者咬下口的痕迹,然后笑着对他说“辛苦了, 要吃什么?”   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场交易。   而对夏星辰来说,这自然是一场交易。所以他也会慢吞吞地伸个懒腰,将脆弱到要他哄的狗勾放在某一个角落不去细想,只像曾无数个相处的日夜一般对他的“哥哥”撒个娇, 说自己还困着,可不可以再睡一会儿,连尾音都拖着钩子往上扬,甜的要命。   天色都是亮的,人心也是亮的。   夏星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便只当那个清晨之前的日日夜夜都是对江朔的弥补。   他的确是自愿帮江先生度过易感期的。   不论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心疼?也许吧。   哭得太可怜了。   ……   车很快开到了比赛场地,快到入口的时候张平喊醒他们,夏星辰睁开眼望向车外的人山人海横幅飘荡,回归他的现实。   季后赛的第一天开幕,各家战队都要过来亮个相,SQG作为世界赛冠军得主,连讲话时间都比别的战队多出三分钟。   这三分钟往常是留给夏星辰的,现在换成了程深。   Venus其实乐得清闲,但当他站在舞台中央的时候,聚光灯刺眼明亮,他瞧见前方观众席的灯海,看见自己的立牌和横幅,也看见有粉丝在抹眼泪。   他就突然有些不忍心。   程深拿着话筒转过头,问他要不要说什么,夏星辰想了想,接过麦克风。   他无数次这样站在过舞台中央,很久以前打代练维持生计的小孩早就不在了,他是轻易就能控住千万人情绪的Venus。   夏星辰听见台下炸开的欢呼和口号,笑了笑,道:“谢谢大家,很感谢各位来看这场比赛。”   依旧是SQG的主场,但比赛的战队并不是只有他们,看比赛的观众也不会全是SQG的粉丝,夏星辰不可能单独喊话他的粉丝。   他借用了一句话:“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希望大家可以好好享受由我们——”他顿了一下,将重音放在这个代词,勾起唇浅笑,一双眼眸弯的像是碎了星光:“带来的视觉盛宴。”   Venus在赛场上一贯狂妄,换个人来说这话都会显得拎不清又夸张,可由他说出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他再恣意都是理所当然的。   现场观众情绪在那一刻全被点燃了起来,比赛还没开始就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酣畅淋漓的厮杀。   肉与血的拼搏,实际的较量和角逐,确实称得上是一种无可言说的饕餮盛宴。   每一位入场的观众都接受了检查,Alpha戴上防咬器,Omega抑制贴全都好好贴在颈侧,程深他们由于今天不需要比赛也戴着防咬器坐在观众席,夏星辰被一群Alpha围着很像待宰的羔羊。   可真正要宰人的反倒苦哈哈着脸,青团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跟他抱怨:“真的很不舒服诶。”   Alpha的防咬器都是金属制的,大多都是网状,包住下半张脸,一整天下来有皮肤稍嫩的都能被磨出血印。   青团可烦这个了,所以他一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甚至格外羡慕夏星辰不需要戴防咬器也不用贴抑制贴。   老板让他们记得发微博声援季后赛,夏星辰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时间就给放在了后面,这时候想起来抓着队友就拍了张照片。   除了程深之外,每个人笑得都挺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的。   夏星辰乐了,一边带话题发微博一边笑着问:“我像不像牵了四条大型犬出来的?”   夜枭白了他一眼:“做个人吧你。”   他们不需要看完整场比赛,一般都是看了一局两局就会走,夏星辰扫了几眼屏幕,觉得主办方多少花了点心思。   虽说对手是抓阄决定的,但顺序是人为排的,第一场两个战队人气还都挺高,其中一个战队打法比较激进,属于强攻类型,另一个则是有选手热衷炫技,频繁出现极限操作,看的观众席上面一阵阵惊呼叫好,夏星辰听得耳朵都有些炸。   他摇摇头笑了笑,刚发出去的微博点赞已经破万了,他关了后台怕待会卡住,却看见简子越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他们俩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夏星辰在江朔家问的那枚戒指,简子越这时候找他没再喊嫂子,话语里都透着股小心翼翼。   -星神,你在看比赛啊?   其实也没必要叫的这么见外,夏星辰让他喊自己星星就好,然后回了个是的。   简子越就问他方不方便接电话。   夏星辰抬眼看了一下,场馆特别吵,他周围又都是职业选手,镜头时不时就会转过来一下,他刚开局就走到时候传出去又会被说Venus傲慢,看不起季后赛开局的两支战队。   他皱了皱眉,给简子越回消息。   -不太方便,有什么事打字说吧。   -江朔易感期了。   “……”   夏星辰突然就有些烦。   他知道江朔易感期了,但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通知他一声。   他难道是专业训狗的吗?   夏星辰不想回消息了,他锁了屏幕抬头看比赛,程深坐他左边,见状偏过头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他回道。   本来也就没事,他顺顺利利训练完准备要打的比赛的了,江朔助理问他有没有时间帮他度过易感期;   他开开心心地来现场看比赛了,江朔发小又传消息特意告诉他一声江朔易感期了。   夏星辰觉得很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觉得他很闲吗?   职业选手连假期都是宝贵的,他一整年的假几乎都请来用于任江朔病狗发疯一样啃他脖子了,没道理江先生都要订婚了他们还要来找他。   夏星辰觉得这些人多少有些离谱。   手机一直在手里震,他烦不胜烦,正想干脆跟简子越说清楚得了,结果看到他连续传过来的几条消息有点发怔。   -然后给他爸带回老宅了,听说现在锁在家里的   -抑制剂打不进去,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最好现在就回基地   -江朔他爸估计派人去找你了   -他爸还……挺离谱的   夏星辰这时候发怔也不是发别的,他觉得江朔真的好可笑啊。   易感期不打抑制剂也不找Omega,他想死呢?   死就算了,干嘛还要拖上他?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夏星辰不否认自己的确有义务陪他,但是他们散伙了呀。   江朔婚戒都拿回了家,甚至跟他明确说了他会跟自己的未婚妻有孩子。   这时候难道不正好是造小孩的机会吗?   在这发什么疯?   太阳穴隐隐有些疼,身后是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音响里是解说和游戏音乐的声音,他只觉得都嗡嗡的,一抬头看见几个Alpha带着止咬器走到旁边跟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朝他这边看来。   夏星辰不自觉勾唇笑了一下,偏过头问程深:“我要是在这打人会上热搜吗?”   程深一向沉稳,这时候都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你疯了?”   “嗯,差不多吧。”夏星辰无所谓地笑了笑。   被江朔这样纠缠下去,他迟早会疯。   他靠在座椅里,动也不动,神情散漫地看着比赛。   那群Alpha中有一位走到他面前,低下头道:“夏先生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江总在等您。”   他没问是哪位江总,反正哪位他都不想见,又必须都得见。   有小狗呜咽的声音跟大狗乱吠的声音贴着头皮响起。   夏星辰浅笑着抬眸瞥了Alpha一眼,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唇:“嘘,比赛正精彩你看不到吗?”   注定会败心情之前,至少让他看场比赛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呜咽声太大了,他好烦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就……对不起大家!(大声!)评论区掉落50个红包给大家道歉!对不起!!! 第37章   夏星辰没见过江朔父亲。   严格来说, 他没见过除了简子越贺晨阳之外的任何一位江朔朋友和家里人。   ——白安除外。   江朔从来不提,他也没要求过。   但是第一眼看见江震山的时候他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很像。   倒不是长相多么的像,而是都给人一种过分斯文以至于虚伪的感觉。   江震山年逾五十,看着却像刚四十岁一样, 身材修长, 体格匀称,一身西服完美地贴在身上修饰了身形。   夏星辰突然想起曾经听过江朔跟简子越称呼他父亲“老爷子”, 但其实他一点也没从江震山身上看到老态。   只有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阅尽千帆后的精明。   他被带到一处古式园林的客厅, 一楼摆了很多瓷器和铜器, 江震山站在窗边的一处鸟笼子前逗蓝嘴鹦鹉。   夏星辰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不应声, 自顾自地玩着鹦鹉的喙, 夏星辰就觉得江家父子多少都有点毛病。   他蹙了眉头, 抬眸扫了一眼客厅。   干净整洁宽敞, 茶几上摆着一整套的青花茶具, 送他进来的保镖已经出去了, 整个一楼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第三个人。   没有江朔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此时空气中是否有Alpha的信息素在弥漫,甚至江朔是死是活他都不清楚。   但怎么看来, 应该是还没死, 至少他爸还有心情玩鸟。   夏星辰待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但他清楚既然江震山“请”他过来了, 应该就不会轻易放他走的,至少会让他见江朔一面。   可他没那时间陪他们父子俩玩游戏。   夏星辰开门见山, 直接问道:“江先生,江总是死了吗?”   鸟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鹦鹉一瞬间哑了声,蔫成一团缩在了角落,再也不敢去吃江震山手上的米粒, 瞪着一双豆豆大的眼睛找声源。   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   夏星辰没直呼名字,这句话让外人听见甚至都不知道他在问候的到底是哪位江总。   但他是不太在乎的,就跟来之前没问一样,问候哪位都行。   反正都烦。   江震山撇了手中米粒,缓缓转过头打量他。   比赛是下午开始的,现在天还没黑,介于光与暗之间,黄昏下余韵悠长,光线从仿古雕花窗棂中落进来,面前的Beta确实算得上很少见的容颜。   他很漂亮,比Omega都要漂亮,一双眸子清亮干净,五官秣丽近妖。   可是没有哪只Omega会将不耐烦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也没有哪位Omega敢让江震山直视他眼底的戾气。   Omega是懂得蛰伏和隐藏的生物,而Beta大抵不会。   他们像是空有一副皮囊的树干,没有半分教养。   所以江震山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江朔能跟夏星辰长久地相处下去。   Alpha与Omega之间相互标记才是生物本能,Beta从来都是他们的附庸,怎么可以试图绊住一位高等级的Alpha?   鸟笼旁边有温热的湿毛巾,江震山低下头捻着擦了擦手,再抬头的时候状似闲聊一般轻飘飘地问夏星辰:“你希望他死吗?”   “……”   夏星辰就很惊讶于江震山的脑回路。   没有一位父亲在别人问候他儿子是不是死了的时候能不动怒的,可是江朔他爸就能,他不仅能,他还能顺着你的话问下去,好似只要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就能跟你商量怎么让江朔死掉一样。   夏星辰微微蹙起眉头,沉思了几秒,道:“至少要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吧。”   江震山凝视了他好几秒,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夏星辰就觉得他真的有病。   等江震山笑完了又问他:“你是打游戏的?”   夏星辰刚刚回答江震山的问话就纯属胡扯,江朔他爸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但夏星辰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是很在意那段对话,所以双方都在胡扯——或者可能胡扯——那就无所谓。   可是江震山现在问的问题跟他相关了。   并且语气是相当漫不经心,用词也完全称不上尊重。   他这句问话很像小时候念书,班上同学放了个寒假回来吐槽过年期间遇到的极品亲戚。   问的每一句话、用的每一个词,你不能说他故意的,但就是不尊重。   就是会让人生气。   夏星辰便纠正他:“是电竞。”   “嗯。”江震山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往茶几走,示意他坐下来,“我知道,打游戏的。”   夏星辰:“……”   他闭嘴了。   江震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壶嘴冲着夏星辰,慢条斯理地一边品茶一边问:“打几年了?”   夏星辰不回答他也不着急,光线越来越暗,客厅里早就开了灯。   黄昏的自然光线和人造光糅杂在一起,夏星辰倒也没觉得暖和到哪里去。   这宅子他反正觉得挺阴森的,江朔他爸也很怪里怪气。   江震山喝了一杯茶也没听见夏星辰回答,便又倒了一杯,杯底轻轻地碰了一下茶几。   夏星辰顿时觉得江震山修养好像没江朔好。   至少跟他比,江朔明面上看着不会让人这么生气,也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慢待得过分。   他宁愿训狗一样去跟易感期的江朔玩飞盘游戏,也不想跟江震山周旋,干脆回答他:“五年,15岁开始玩的,今年虚岁21岁,跟您儿子在一起三年,半个月前已经分手了,我不太想管他,但您非要我来,还去人那么多的地方找我,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到时候影响你们江氏股票。”   他语速不够快,确保每一个字江震山就算耳背都能听得清楚:“我被带过来的时候起码几千人看到了,不排除实况转播后面的电视观众,所以您找我到底什么事还请尽快说,不然晚上回不去我怕队友报警。”   江震山似乎没想到夏星辰这么有趣,抬目看了他好几秒,兀地一声笑了:“江朔居然被你迷了三年。”   “您误会了。”夏星辰假装恭敬地说:“是我缠了他三年。”   江震山立刻就问:“为什么?”   能为什么?标准回答无外乎钱、颜、人、器大活好。   夏星辰刚准备开口,江震山就接着问道:“因为他跟林鸠声音很像?”   冬天黄昏没有多长时间,至少长不过可以让人缓慢地看见太阳西沉、星河升起。   夏星辰不是很想跟江震山交流,所以每一句话都挺欠儿的。   他们俩说到现在,夏星辰甚至不知道该说他跟江震山到底谁更接不住谁的话。   也不是不能聊,只是一个迂回另一个就更迂回,一个开门见山另一个就比对方还直白。   夏星辰噤了声,坐直了身子,警惕地望向江震山,他终于将这个人跟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江家掌权人联系了起来。   “您想说什么?”他问。   江震山便笑:“别紧张,我没跟江朔说。”   夏星辰听他还有话的意思,便没应声,等着。   “是他自己蠢,什么人都敢往身边带,一点点示好就觉得是真心喜欢。”江震山笑得特别和善,“他还是太天真了。”   夏星辰很想反驳。   江朔万万担不上“天真”这个形容词,他最多只是幼稚。   “您对您儿子可能有些误解。”夏星辰回了一句,但没解释。   而江震山也不需要他解释,他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他得信息素紊乱症了你知道吗?”   夏星辰一怔,看向江震山的眼睛里在审视判断话中真假。   这样的直视长者其实很不礼貌,但江震山任他看:“江朔是S级的Alpha,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   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只会发生在Alpha和Omega之间,具体表现为无法控制信息素、腺体受损、暴躁易怒、身体机能下降或高负荷运转,长久下来必然影响生命,除非彻底摘除腺体。   然而摘除腺体对AO来说,也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越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得了这种病就越难根治且危害更大。   “我不可能允许他摘除腺体,至少现在不能。”江震山说,“我给他定好了未婚妻,就要结婚了,标记之后生个Alpha出来他爱怎么造怎么造,可是现在,他不能再跟Beta厮混在一起。”   夏星辰:“……”   他刚刚大概惊讶了几秒钟,因为他觉得江朔最近除了易感期时间过长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怎么会就得了信息素紊乱,可是下一秒听见江震山的话,他连震惊都懒得震惊了。   夏星辰首先表明立场:“我跟江总已经散伙了,我很开心他即将结婚,并对他表示衷心的祝愿。您让我过来如果是让我观看标记现场的,虽说不雅,但如果您一定这样要求,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笑了笑,直接问号三连:“但我还是冒昧想问一句,您家是有祖传的繁殖癌基因吗?没考虑去医院看看吗?我有认识的Alpha科医生,要不要介绍给您?”   ·   江朔在二楼,夏星辰到门口的时候,白安也姗姗来迟。   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江震山让保镖摁下一个按钮,面前的墙变成了一扇玻璃。   江朔正坐在里面一张躺椅上,左臂搭在一张扶手上打着吊瓶,右手翻着一本英文书。   看见光线他似乎怔了怔,抬头看过来,夏星辰清楚地看见他眼底血丝。   红得厉害,以往他哭得再凶的时候都没这么红。   但是没肿,所以应该也是没哭,大概是熬夜熬的。   半个月没见,他清瘦了不少,手臂上淡蓝色的血管格外清晰,夏星辰看着莫名有些燥,手伸进口袋想摸一根烟出来,却想起来今天出门被教练把烟扣下了,说是害怕影响不好。   他刚刚在楼下跟江震山你来我往地火.药味很浓,真站在了这,看见江朔的一瞬间,他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真正难受的人不是他。   夏星辰偏过头,问江震山:“需要我做什么呢?真的要看活春.宫?”   “不至于。”江震山笑道,“让他看见你就行了,你可以走了。”   Venus一般不生气,有仇当场就报了,但今天跟江震山见面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被充了气,整个人憋得慌又胀得不行。   他没忍住顶了顶腮,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顾忌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夏星辰极为恳切又真诚地向江震山建议:“您有空的时候也去查一查脑子吧,我是真的担心您的身体。现在条件这么好,您要是活不到明天日出那可太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还多浪费了一天空气 第38章   白安突然笑了一声, 好像刚刚看了很久的戏。   江震山不轻不淡地瞥过去一眼,白安敛了神色,靠在玻璃墙外低着头掏出手机发消息。   夏星辰怼完就要走,看见江朔那副模样有些烦躁的心情跟江朔他爹带来的离谱感官一对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转了身, 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一道很轻的惊讶声:“咦?”   是白安发出来的, 夏星辰脚步顿了一下,没停。   可是紧接着便是一阵接着一阵慌乱中带起的碰撞声传进耳廓, 逼得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几乎是夏星辰转过身的那一刹那, 手掌拍到玻璃上的闷响“砰”得一声传了过来, 给他吓了一跳。   夏星辰有些惊讶地看向屋内。   这应该是一间不常住人的客房, 除了必要的家居设施之外, 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江朔大概是被他爸锁在里面的。   他刚刚还在坐在椅子里打着吊瓶看书, 这时候整个人都趴在了玻璃墙上, 夏星辰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蜥蜴。   爬行生物的本能, 贴附平整的地方, 脸都紧紧地贴在上面,一双非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来往的猎物。   他甚至说不好那是错觉还是本能, 夏星辰觉得江朔是想吃了他的。   物理上的食用, 夏星辰从他眼睛里很清晰地看见了饥饿者的贪婪和欲念,好似要将他整个人一块一块按骨头拆分掉, 再一块一块连骨髓都吸进胃里。   侵略性太强,好像被盯住就一定会死一样, 夏星辰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害怕。   江朔以往易感期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再贪婪的狗勾也认主,夏星辰不会将自己当成江朔的主人,但过去三年来,每一次陪江朔度过的易感期, 纵然再疲惫不堪,江朔也会在中途委屈地贴下头将脑袋增进他腰腹或者胸膛。   像是知道自己太粗鲁惹他生气了一般,会哄他会讨好,会委屈会呜咽。   而不是现在这样。   夏星辰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全都是独属于Alpha的掠夺……以及威胁。   他就开始怀疑江朔究竟有没有进入易感期。   江震山在楼下遛夏星辰遛了一会儿,给他遛上来又刻意让江朔看见了他就喊他走,这时候见他儿子这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老神在在地站在了一边跟家庭医生低声交流着什么。   鬼使神差地,夏星辰走了回去。   江震山抬眸看了他一眼,连白安眼神里都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他没管他们俩,站到了江朔面前正对的玻璃外,皱着眉打量他。   手臂在流血,房间内椅子和挂要药水袋的铁杆全都倒在了地上,江朔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任血液从手臂血管中往外汩汩地流。   他穿的很单薄,一套烟灰色的居家服,嘴唇白的没有血色,全身上下最红的地方是他眼睛,嗜了血一样可怖。   夏星辰原本还不确定这扇墙的隔音效果如何,但刚刚江朔打翻东西的声音很清楚地传了出来,那么江朔大概在里面也听见了刚刚他跟江震山的对话。   夏星辰从来没在江朔面前表现出那么放纵无礼过。   他索性不再装,视线从他手臂移到了脸上,跟江朔对视,语气不悦地问他:“为什么不打针?”   他这口气太像教训小孩了,江震山难得分了心略带审视地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夏星辰不想搭理他,江朔不回答他就继续开口:“说话。”   如果是易感期内的江朔,这时候已经在哭了。   星星不开心,星星还凶他。   江小朋友是一被伴侣凶凶就会委屈的,他都不说话了星星还连续凶两次,星星一定是不爱他了!   他会哭得很大声,委屈得不像话,甚至会闹脾气从夏星辰身上下来,把自己抱着缩进角落里,夏星辰不来哄个三四次他是绝对不会停的。   但一扇玻璃之后的江朔全然不是这个反应。   他先是抬了抬手,动作到一半又给压了下去,仿佛刚刚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而非他主观操控。   他潜意识里想要回答夏星辰的问题,可行动与意识相违背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了几丝迷茫,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那一点微弱的疑惑神情太短了,短到他自己都无法思考,就像刚刚看见夏星辰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控制不了脑海里遽然拉响的刺耳警报声,让他不能想别的,必须起身追出来一样。   所以他也就这么做了。   可是被玻璃拦下来的时候江朔才骤然意识到,他追不出去。   这只是一扇玻璃,四面都被封死了。   他看得见夏星辰要走,他看得见夏星辰不要他。   他觉得……愤怒。   以及一些不知道从哪冒上来的慌张情绪不能给他半分理由地在脑子里蹦跶。   蹦得他烦。   然而当夏星辰真的转过身,站定在他面前,沉着声问他问题的时候,那点愤怒又全部消失了。   一种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充斥了他整个人,江朔感觉很陌生。   ……他察觉到了惶恐。   惶恐、慌张、害怕、急切……   几乎这世上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每一个情绪都是陌生的,江朔没有任何理由害怕夏星辰。   他在怕什么?   他突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知道夏星辰问了他问题,他想回答。   可是答案是什么?答案说出来似乎会惹得夏星辰不开心。   他原本就不开心了。   江朔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乱的。   他用了抑制剂,却又怀疑用的是假药,否则他不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思维和动作。   江朔半天不吭声,夏星辰跟他隔着玻璃对视,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他不想管江朔了。   Alpha的身体恢复能力一绝,哪怕被菜刀砍了一刀,只要没伤及根本没有病毒没砍到骨头,恢复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完全没必要因为一个针眼带出来的血迹感到担心。   说起来这甚至没去年在城南的别墅,江先生被玻璃碎片扎破脚流的血多。   夏星辰皱了皱眉,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最后跟江朔对视了几秒钟。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江朔,这时候大概已经笑了出来,像逗一只小宠物一样亲昵地问他在不满什么;如果是易感期的江朔,看见星星这幅表情,早就敏锐地察觉出来伴侣心情不好正需要他哄,他一定会小口小口地轻啄他,不等夏星辰开口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问题。   可现在的江朔似乎都不是。   他处在清醒非清醒之间,他分不清夏星辰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想他走,可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需要向他解释。   说到底夏星辰不过是跟在他身边的一只小猫,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又怎么胆敢丢下他?   江朔觉得自己是该发怒的,可是怒气冲上了头偏偏没有发出来,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有一根弦绑着他,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发怒,不可以凶夏星辰。   就好像如果连这时候他都要凶夏星辰,就真的有什么东西是他抓不回来的了。   江朔不敢。   他竟然会有不敢的情绪。   八岁那年老妈要杀死他他都没觉得害怕和不敢,可现在居然会因为夏星辰的眼神察觉出惶惑。   他很迷茫。   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会,江朔在夏星辰之前开了口,声音哑得厉害:“你要去哪?”   夏星辰眉毛就皱得更厉害。   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反问他?江朔怎么会真的进易感期了。   但他还是回答了:“基地。”   这两个字不知道戳到了江朔哪根神经,夏星辰在一瞬间看见他的眼神变得莫名凌厉,皱着眉吐出两个字:“不许。”   这两个字要他命一样,说得又慢又沉,夏星辰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单纯觉得这人是真的我行我素惯了,自己都快难受死了,还要管他去哪。   夏星辰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轻声道:“你是真的有病。”   遗传的吧,一家子精神病。   白安一直在旁边看戏一样事不关己,好似马上要被标记的人不是他,夏星辰原想给他提个醒说江朔易感期比较磨人,他最好带个报警装置再进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挺没意思的,也挺没必要。   说出去还像前后任交谈经验一般。   夏星辰便不再搭理江朔,转过头看向江震山,用眼神问他自己能不能走了。   江震山跟医生的对话停了下来,先是看了一眼他,又瞧了眼玻璃墙内的江朔,偏过头跟一位Alpha保镖说:“送夏先生回去,送完你走回来。”   夏星辰一愣,挑了挑眉:“几个意思?”   “辛苦你跑一趟。”江震山笑面虎似的,从见面到现在一直被夏星辰怼也不来气,“一点车马费。”   “……”头一次听说车马费是一台车的,夏星辰可真他娘的长了见识。   他真觉得江家人都有点那个大病,不免有些怜惜白安,朝他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却恰好跟他对视了。   白安似乎一直在打量他,见状还冲他笑了笑。   夏星辰倒也不恼,转身就走。   江朔在墙内猛地一下拍上玻璃:“夏星辰——”   江朔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他甚至都不怎么喊他,跟在身边的小情儿是不需要名讳的,床上那些情.趣用一个“星星”也可以概括了。因此夏星辰听他这么喊自己还有点陌生,但身子也没动,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江朔眼睛通红,如同笼中恶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威胁:“你敢走。”   夏星辰:“……”   我为什么不敢啊?夏星辰就觉得很好笑。   他不喜欢这幢宅子,不喜欢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有自己的事业,有必须要做的事。   凭什么要因为一个Alpha进入易感期就一定要他做牺牲浪费时间和精力?   夏星辰已经陪他浪费三年了。   他真的一点点都不愿意再因为江朔消耗感情。   他也好累的,他又不是家庭主妇,也不图江朔什么,他真的不想陪江先生耗了。   夏星辰最后看了江朔一眼,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保镖,微微低了低头:“劳驾带路。”   江先生从今往后,是生是死与他都无关。   会哭的Alpha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声音好听的男人真找不到就定制变声器戴着吧。   他还挺有钱的,包养一个听话懂事的小白脸应该也不难。   他不要再找江朔这样的了,难哄难伺候,烦人得厉害。   江朔……   呸! 第39章   在夏星辰看来, 那样的江朔是没有进入易感期的。   就算有,他也不承认。   太离谱太惹人生气了。   导致简子越说的那句“江朔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假话。   可能是江朔,可能是江朔他爸, 鬼知道为什么, 编了一个假话把他骗过去在江家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江震山保镖把他送到兰月湾,将车开进车库, 钥匙要给夏星辰他没接, 对方便直接将钥匙留在了车上。   夏星辰就觉得更烦。   他下车回了楼上, 青团他们正围在会议室里吃着烧烤看比赛, 教练没在, 估计是回家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 夏星辰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他倚在门边敲了敲门, 笑道:“不看现场跑回来看转播?”   三两头也没回:“看现场怎么好意思骂, 你没看到刚刚那一波, 菜到姥姥家了, 幸亏没给我碰到,不然还得花时间想怎么送个人头。”   “不要脸。”青团笑着捶了他一下, 夜枭顺手塞给他一串烤鱿鱼。   程深瞥见夏星辰脸色, 起身出了来。   “怎么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程深低声问道。   “没事。”夏星辰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道, 然后靠在门边轻轻吐出一口气:“有烟吗?”   程深皱了下眉:“换个地方吧。”   兰月湾的露台很大,基地阿姨经常会在这晾被子, 天气好的夏夜或者冬天午后,他们也会端着小板凳出来聊闲天谈理想。   其实也都普通寻常,跟每一个职业选手没什么两样。   青团家里有钱是个富二代,来打比赛就是趁年轻放肆几年, 快乐地活着;   程深入队之前考上了国内top3的大学医学院,他那双手修长有力,是操手术刀的好模子,可他喜欢打比赛;   夜枭则从很小的时候就是网瘾少年,从三流战队一路打上来的,比谁身上都多了一股子匪气;   三两打的是中单,在游戏里被称为孤儿位置,但其实家庭和睦,父母在小城市教书,他就单纯地想跳出来看看。   而夏星辰,他只是想做这个,他被林鸠带入了门,他就是想干这个。   他感觉自己其实是半个人,只有赛场上的他才是完整的,在战场上厮杀的他酣畅淋漓。   可是江朔家的那只蓝嘴鹦鹉瑟瑟的模样让他觉得不舒服,江朔他爸那副高位者的姿态更让他觉得很不开心。   就好像在江朔身边,一定是会被折断羽翼锁在笼子里的,跟那只鹦鹉一样。   他很不理解。   明明被关在房间里的是江朔。   明明赤着眼睛连行动都受限的是江朔,可高高在上强迫他、命令他的人依然是江朔。   回来的这一路上冷风灌进车里灌了一路,夏星辰始终没关窗,一旦处在密闭空间里,他就难免会想到江朔眼神。   很可怕,也很可怜。   他不明白江朔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是怎么得的,和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夏星辰的确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不要做博爱天下的圣父,他不想被愧疚笼罩了。   他要是可怜江朔,那以后谁来可怜他?   夏星辰想得很明白,但他仍然会想起江朔那副模样。   被关在一间透明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打着吊瓶看着书,仿似一件被人赏玩的名贵收藏品,外面所有的人来去自如,对他品头论足,而他动也不动。   最可怕的是,夏星辰竟然觉得房间里的江朔是习惯了这种视线和目光的。   很奇怪,他理不出来头绪。   但江震山让保镖摁下按钮的时候并没有一点点预兆,也不曾敲过墙壁告诉江朔一分。   寻常人被关在密闭的屋子里,突然见了光都是会激动的,可江朔也没有,他只是抬眸轻飘飘地往外扫了一眼。   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他家的保镖、他父亲、他未婚妻,和夏星辰。   可江朔并没有一点多余或者额外的情绪。   唯一的一点情绪波动是夏星辰要走的时候。   就好像他其实并不在乎门外会有谁、会发生什么一样,来的是谁都没关系,他知道有人会来,他不介意被人锁住,不介意被人观赏。   他只介意一件事,那就是夏星辰的离开。   这让星星觉得好烦。   他宁愿江朔一点都别记得他,或者干脆直接一点进入易感期哭唧唧地求他别走。   都好过现在这幅模样。   可怜吗?夏星辰觉得他是有点可怜的。   可厌吗?那可太讨厌了。   跟他的讨厌相比,他几乎可以完全忽略江朔的可怜。   程深没有烟瘾,不会随身带烟,他是去训练室临时拿了一包出来抽出一根给夏星辰的,还叮嘱了一句别多抽。   “知道。”夏星辰回答,点了烟过了一口,憋在口里没吞下去,任由异物堵在嗓子眼里涨红了眼睛猛地咳嗽出声。   程深看出来他情绪不佳,面色担忧,但始终没上前,一直跟他维持着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距离,低声问没事吧?   夏星辰趴在栏杆上摇了摇头:“没事。”然后伸出手递给程深,想让他拉自己起来。   他好累,一动不想动,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今天晚上甚至不想训练了,他就想回房间洗过澡睡觉,不要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破事。   可是程深没有接过他的手,夏星辰就很好奇,上半身趴在栏杆上仰着头望他,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程深犹豫了两秒钟,点头:“有信息素的味道。”   夏星辰微怔,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名保镖的,但当保镖的Alpha怎么着也不会是S级,程深不该怵。夏星辰迟疑了一下,问:“……江朔的?”   “不是。”程深道,“比他等级应该还要高。”   此话一出,夏星辰良久都没有反应,过了好半天才兀地一声笑了出来,只吸了一口的烟狠狠扔到地上踩了上去直起身子。   他挺想发火,但之前在芬兰被江朔激起的对Alpha群体的火气夏星辰没控制住对夜枭发了,导致夜枭好些天看他都有些尴尬,他不能再跟深哥闹。   归根到底也不是所有的Alpha都像江家父子那么傻逼。   比江朔等级还要高的信息素,那只能是江震山溢出来的。   没有人能强迫一位S级Alpha散出信息素,除了他自己,夏星辰自然而然地想到下午他问的那句话。   ——“江总是死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这句话问完之后,笼子里的鹦鹉顿时陷入了恐惧害怕的情绪之中,惊慌失措地查找声源。   鹦鹉再聪明通人性也不至于听明白一个陌生声音说出的话,那便只能是当时江震山闻言直接习惯性地采取了信息素镇压的手段想让他闭嘴。   可惜夏星辰是个Beta,还是个对信息素相当不敏感的Beta。   他嗅不到味道,自然也不会害怕。   他只会在事情过去好几个小时之后意识到这件事觉得可笑又好玩儿。   “傻逼。”夏星辰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低声笑骂出这两个字。   程深知道他没在说自己,却也没追问,只是建议道:“陪你去打一场出出气?”   夏星辰今晚原本的确是不打算再下训练场了,但现在气得不行也压根睡不着,闻言便应了好,甚至问程深:“介意我开直播吗?”   程深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星星说什么大家都应好基本是SQG的共识,他笑着答应了。   夏星辰弯下腰捡起烟头往回走,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再拿出手机给简子越发了条消息:   -在吗?带你上分。   他依稀记得,这人要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来:加更加更加更!   好的好的,开始写了,后半夜发,是江狗陷入迷茫。 第40章   江朔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间屋子了。   这间房间其实跟江家的每一间都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大、一样空旷、一样毫无人烟。   唯一的区别是它有一扇玻璃墙。   这大概是黑暗中唯一一点能看见光的地方。   因为房间里没有窗户。   小时候他被关在里面还会慌张,四处都是漆黑的,他找不到出口也没地方躲藏,后来关久了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捱。   老爸至少能给他塞几本书进来, 房间里也没断电, 不至于真关他小黑屋。   他爹挺离谱的其实,江朔感觉他独断得要命, 所以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打不过江震山。   这就是命, 得认。   至于这次易感期会被老爸带回来又关起来, 江朔是没预料过的。   小时候被关总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理由, 他反正也懒得记, 也无所谓。长大了再被关还是因为有一次他易感期忘了打抑制剂, 去厨房拿了水果刀半夜进了老爸房间。   老爸就怕自己杀了他。   江朔倒也不是没想过, 但还是那句话, 他打不过, 所以作罢。   后来他搬了出去,江震山没再管过他, 他也没因为易感期回这幢房子。   毕竟这三年来, 每一次易感期都有夏星辰陪在他身边。   玻璃墙被放下来的时候,江朔正看到手里那本书中精彩的地方, 其实没多少想要看出去的欲望。   他带的是夏星辰之前丢在他家的那本书,让贺助帮他买了一本回来, 上一次翻开是在芬兰,夏星辰的房间里。   星星在床上睡着,他明明坐了很久的飞机,但在那时候居然没有特别困。   他当时看了半本, 这时接着往下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江朔说不清,可能是易感期的征兆让他觉得烦躁,也可能是换了环境。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夏星辰不在身边。   可是玻璃墙被放下来,他懒懒抬眸,看见了夏星辰。   江朔那一瞬间突然就懵了,他从昨天开始就很不舒服。   知道自己要进易感期了,也知道夏星辰这次不会陪他。   但江朔不是会临时大乱阵脚的人。   办公室、车、家里,他都准备了抑制剂,白安给他的治信息素紊乱的他也在用,但吃过晚饭他还是提醒了张妈记得回去。   说到底,这是三年来唯一一次特殊,江朔也不知道会进入什么状态。   他摸不准自己的反应,也不清楚夏星辰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有每次易感期的记忆,记得自己是怎么委屈地趴在夏星辰身上哭,记得夏星辰是多么耐心又纵容地哄他接纳他,也记得当时的心情。   喜悦、满足、安全……   易感期的Alpha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生物,偏偏江朔会在那时候感到安全。   他没有觉得多奇怪,只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笑,丑态毕露。   所以他记得,但也会分割开。   江朔并不会不承认那时候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将自己和“易感期的江朔”分开了。   在他的认知里,一进入易感期就极度需要伴侣,极其委屈,特别特别喜欢夏星辰,一分一秒都离不开夏星辰的江朔,是另一个人。   所以易感期结束之后,他也能当做谈论笑话一般跟夏星辰说些以后别怎么怎么样的话。   但夏星辰出现在玻璃外的那一刹那,江朔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他曾经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需要夏星辰,理所当然地认为夏星辰只能依附他。   甚至拒绝自己的本能,违背自己的本心。   配好的药液顺着引流管流进他的血液里,那是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良药。   可在那一瞬间,江朔只觉得不对。   他不该是这样。   他跟星星之间不该隔着一堵墙。   他不该只能望见星星,却碰不到他。   他们明明现在该在城南的别墅里,暖房里上个月刚让人栽进去了香槟玫瑰,正是开花的时候,星星会任他为所欲为,甚至躺倒在花瓣上都会微笑又包容地望着他。   好似他做出这世上所有破格的事,在他眼里都是个小孩。   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原谅,也可以被允许。   星星不能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他,也不可以跟别的Alpha交流。   他在易感期呢,星星看不见吗?   星星怎么能……不心疼他?   江朔很不理解,他望着夏星辰,试图找到这人不是星星的证据。   因为他的星星不可能对他这么狠心。   可当玻璃外的那人要走的时候,他又一下就慌了神。   在他的逻辑体系里,这个举动明明就是能够佐证自己猜测的证据。   看呐,外面这个人肯定不是星星。   星星怎么可能看他这么难过还要离开呢?   然而逻辑是会崩盘的。   他根本没办法思考所谓的逻辑所谓的证据,他只知道夏星辰要走。   他不许。   这不应该。   他不喜欢这里。   人好多,玻璃又好亮,味道很杂,星星眼睛里也不是只有他。   不该的,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江朔根本想不明白,他想冲出去,却被玻璃死死地拦了下来。   他想质问夏星辰,可潜意识里又不敢。   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对。   好在夏星辰转了回来。   江朔还没来得及开心,星星就很凶很凶地质问他。   为什么不打针?   因为疼。   不舒服。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   没有人在身边,他害怕。   可是夏星辰在怪他,在怪他不听话。   在怪他是个坏孩子。   江朔就不想回答,人还好多,他碰不到夏星辰,钻不进他怀里,没办法撒娇。   而且他感觉,就算他撒娇,星星也不会哄他。   甚至星星还要走。   他真的……不想要他。   这个念头占据了江朔的脑海,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夏星辰的身影跟另一个Alpha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玻璃外有人开了机关放人进来。   那个人跟星星长得很像,但他不是。   无可言喻的怒气充斥了胸口,江朔在嫉妒、气愤、惶恐、慌张等一系列的情绪下就要朝前扑过去咬向那人的脖颈。   不是腺体的位置,而是血管动脉所在处。   自然界中的野兽厮杀时都会盯住那里,那是最脆弱的部位。   一口下去就会有血喷薄而出,直至猎物彻底断气死掉。   江朔不在乎对方是谁,他是不是Omega都不要紧。   星星只是一时间生他的气才要走,万一等他气消了回来了呢?   看见自己跟一只Omega在一起,星星一定会更生气的吧?   不可以。   这不可以的。   他不可以让除了星星以外的人进他房间,他必须在对方踏进来之前咬断他的脖子。   唯一的麻烦是血迹怎么办呢?   星星不喜欢他杀人。   星星不喜欢的他都不该做。   可是星星好像——   也不喜欢他。 第41章   夏星辰不喜欢自己。   这种认知在清醒的江朔脑海中, 是断然不可能存在的。   小孩那么爱他。   是夏星辰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永远笑着望向他,一声一声的“哥哥”甜腻地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撒娇的小朋友。   而他所有娇气可爱的一面全都只为江朔一个人展现。   这样的夏星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他分明爱惨了自己。   所以江朔有恃无恐,所以江先生认为星星永远不可能离得开他。   没有宠物愿意离开主人, 被驯化成功的猫会失去野性, 再着急的兔子也不应该反咬喂食者。   可现在的江朔连自己是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   他接受易感期的自己,却仍旧不免会觉得那样的江朔很是脆弱幼稚。   那时候的Alpha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伴侣。   而伴侣在身边就能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   被人宠着的小孩是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抛弃的。   星星宠他还来不及, 星星才舍不得不要他。   ……   无论是什么样的江朔, 他都能将夏星辰的离开当做一场假象, 甚至是一场噩梦或者无关痛痒的午后浅眠望见的虚影——对大狗勾来说, 这肯定是噩梦;可对江总来说呢?   夏星辰是他什么人?   是他睡了三年的枕边人?   投资战队的摇钱树?   还是死水一般的人生里猝然闯进来的一只衔着玫瑰花要送给他的兔子?   江朔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不会花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想过要长久在一起的, 可是被夏星辰拒绝了不是吗?   但要真问他“长久”意味着什么, 江朔又不一定答得出来了。   他只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夏星辰会先离开。   可是现在的江朔两者都不是。   他分明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自己, 可那根绷住的弦不知道在哪。   他看不见也抓不住, 好似随时就会彻底失控一样,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   没有Alpha能在进入易感期之后还保持理智, 江朔以前或许能, 可现在呢?   他分明坚持了很久,是为什么?   Omega的味道充斥了房间, 很淡却不可忽视。   那像是什么催化剂,被人投入这间空荡的房间宛如一粒石子扔进了看似平静的水面。   再不制止一定会沉入河底弥漫整条河。   腮处隐隐作痛, 好像是增生出来的犬齿划破了柔软的口腔内部,血的味道顺着喉管往下,江朔才在一瞬间找回神来。   他仍然紧紧盯着那只Omega的后脖,五感在易感期被放大了, 他能清晰地看见浅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中血液流动,他忍不住想要咬上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停了下来。   没有人制止他,只不过是那个不愿意承认的江朔突然急切地提醒了一句:“星星会不开心!”   江朔茫然地抬头张望,笼子里的野兽疑惑自己身处何方,又听见了谁的声音。   但他分明知道那是自己的。   他也分明知道夏星辰不喜欢见血。   如果真的要有血,那也只能是他们俩的。   他们合该抵死交缠在世上,犬齿利爪渗进皮肤,血液流进喉管漫上指节,他们合该一辈子不死不休地纠缠。   谁想丢下谁都是愚蠢的想法。   江朔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坚持。   ——他在等夏星辰来救他。   没有人规定Alpha一定要坚强,但至少不该让别人看见脆弱的模样。   周围人太多了,他不可以失控。   一旦自己彻底进入易感期,会做出什么、会有什么后果,都是未知,而未知往往又意味着不可控。   这是一个死循环,江朔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或动物。   所以他必须等到夏星辰。   伴侣不在身边,他怎么敢一个人进入易感期呢?   被人观赏也无所谓,被关起来也可以接受,唯独伴侣不在不可以。   他坚持了这么久,其实是为了等夏星辰救他。   可他惹星星生气了,星星不愿意救自己。   ……   江朔缓缓后退,Omega进了他的领地,不被杀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澎湃的信息素瞬时蔓延在空气里,白安脸色大变,仓皇退出来,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腺体本该存在的位置,瞪着一双眼睛惨白地盯向室内。   江震山皱起眉头走到窗前,不悦地望向江朔眼睛:“你在发什么疯?”   房间里早就不是刚开始那样干净整洁,它被江朔弄得一团糟。   此时江朔站在没有窗的屋子里,缓步走回最开始的地方,弯腰扶起躺椅和铁架,唯一可惜的是药液袋里的液体已经流光了。   江朔略显不快地皱了皱眉,也不朝前走,他知道江震山能听清他的声音:“让医生进来换药。”   医生就在走廊上,但江震山不许。   他在夏星辰面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失态,却被江朔这样一句命令式的口吻激出了怒气,他压低声音重复:“你在发什么疯?”   白安被医生扶到了一边墙上靠着,一副无辜可怜受了惊弱不禁风的模样,江震山也不许他走,直直地盯着江朔,要他给一个解释。   江朔却直接坐了下去,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在衣服上拍了拍,问他:“是你让夏星辰来的?”   江震山瞪着他不说话。   江朔低眉看书,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让他来做什么?”   “是想警告我还是警告他?”   江朔问的很慢,仿佛几分钟前被激怒失态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好像一直都坐在那,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   江震山感到一阵无可言说的怒气。   他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   夏星辰句句出言不逊,但却不至于让他生气,因为江震山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个Beta,纵使看起来再狂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威胁到他,所以他乐意陪他逗趣。   可是江朔不一样,江朔跟他一样,都是S级Alpha。   而自己正在老去,江朔却值壮年。   他的挑衅不亚于一把利刃。他的儿子还是个疯子,他将刀柄拆了。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江震山不是被刺醒的,是被浓厚血腥味弄醒的。   一把无柄的刀,一端握在江朔手中,另一端悬在他眼睛上。   汩汩的血流顺着江朔的手心和刀身滴落在他眼皮上变得浓稠,而江朔神情分毫未变。   就好像伸手握住刀刃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疼痛是可以被忽略的感知,只要能达到目的。   ——他是能杀了自己的。   这是江震山在那个夜里最清晰的认知。   就像现在,他站在玻璃墙外,江朔被关在房间里,他也敢肯定,一旦自己进去,江朔必然会真的扑过来跟他厮杀。   一旦自己进去……   他关住的是一头恶兽,这些年的父慈子孝都是一层虚伪的假面,轻轻一扯就会破了。   只看谁先沉不住气。   江震山喉结滚动,两颊鼓动,偏过头让人把白安带下去又吩咐医生给江朔换了药。   直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江震山才跟他阐述一个事实:“你会死的。”   他说的平静又冷漠,就好像房间里的人其实不是他儿子。   江朔笑了一声:“谁不会死呢?我妈难道没死吗?”   江震山忽略他话里的讽刺:“如果你想因为信息素死掉,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江朔抬眸,眉梢轻挑,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意:“多谢。”   “走之前麻烦把墙放下来,半个月内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他说。   ……   江朔高一就分化成了Alpha,评测是S级,学校上一位被测出来是S级的Alpha还是三年前。   但他没什么想法,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是Alpha,也很清楚等级不会低。   江朔只是在评测结果出来那天晚上翻墙出了学校,去了一块墓地。   所有人都在为他庆祝欣羡,江朔却觉得多少有点天公不作美的意思。   老妈就怕他会成为高等级的Alpha。   “不可控。”   这三个字是老妈经常在他耳边呢喃的话,想要杀了他的那一晚,她一边哭着一边将手收紧,还在口中不断重复的也是这三个字。   江朔就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不可控?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能控制住自己就好了,为什么需要别人控制?   他在老妈墓前烧了评测报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了学校。   第二天有考试,他得赶回去。   所有的一切发展得都挺正常,分化前分化后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朔依旧是全校第一、江氏继承人,依旧一个眼神就能让Alpha噤了声,也依旧收获最多Omega的情书。   并没有任何不同,直到第一个易感期来临。   来的很突然,那天是周末,他吃过晚饭觉得燥热,冲过凉上床躺下来就好像被噩梦魇住了一般,周遭吵吵嚷嚷得厉害,但他醒不过来。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捂着口鼻不敢发出声音的那种哭,江朔就很很疑惑。   为什么会有人在他家哭?   他想睁开眼看看,但就是睁不开。   直到他爸回来。   他从噩梦中惊醒,看见自己站在花园里,后院养的兔子死了几只,每次回家都跟他打招呼的门卫大叔跪倒在地,一边胳膊无力地垂下,身后躲着好几个阿姨园丁,地上有血迹。   而他手上也有,脸上也是。   他将那些兔子埋了起来,从自己的股票里拨了两支转到大叔名下,保他下半辈子全家衣食无忧。   那是江朔第一次知道老妈说的不可控是什么意思。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住过校,易感期前一定记得给自己打抑制剂,确保将自己关在没人的地方不会被打扰。   直到那年春天,有一只小兔子敲开了他的门。   他其实不想给夏星辰开门的。   他甚至觉得小孩危机意识过差,等易感期结束了该给他补补课。   自己都没有跟他说要进易感期了,他居然还敢不知死活地凑上来。   刚开春的天气太冷了,他透过猫眼看见夏星辰站在门外不住地跺脚搓手,似乎被冻得不行。   江朔原想着,晾他一会。   晾到他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走的。   可是夏星辰居然敢气呼呼地质问他开不开门,江朔便觉得有趣。   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小孩只不过被晾了一会,就委屈得不行,像天底下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抱怨质问。   脸蛋被冷风吹过显得格外的白,便衬得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可爱到了极点。   江朔想看他能坚持多久,却发现小孩似乎没多少耐心转身要走。   江朔该让他走的,可又在那一个瞬间突然生了怜惜的心,不想他是吃了闭门羹回去。   他想着,干脆跟他解释一下,再叫司机送他回基地,也好过半夜回家不安全。   所以他开了门,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小孩明显憋着气地说差点要去他家暖房过夜。   这就是不想走的意思。   哪怕被他锁在门外,哪怕自己不见他。   夏星辰也不想走。   江朔突然就不想解释了,他侧开身,头一次允许别人踏进他圈下来的地盘,甚至还提醒了夏星辰一句“地暖开了”。   他把小兔子带回了家。   再之后的一切,江朔都记得。   抑制剂对没有伴侣陪伴的Alpha来说,易感期每天都该打两次,那天晚上他还没来得及注入。   后来的几天则是不想。   他似乎是凶了些,怀里的小兔在瑟缩在害怕,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他变成了只会凭借本能索取的最低等Alpha,忘记了所有技巧,笨拙地吻着也不能阻止伴侣流下眼眶的泪。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星星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被他圈在怀里,明显没睡好的模样。   他眉头皱得很深,浑身上下都是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颈侧干涸的血渍凝固,难看又突兀地依附在那段晧雪一般白的皮肤上。   江朔一下就慌了神。   他做错过事,所以害怕星星会像那些小兔子一样醒不过来。   他害怕自己的不可控,让夏星辰受了伤。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泪腺那么发达过。   就仿佛过去的二十四年再难堪都不至于哭,所以泪都攒了下来,看见那么弱小的夏星辰的一瞬间就不受控地哭了出来。   他怕极了。   他甚至害怕星星怕他。   果不其然,醒过来的人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恐惧和惊慌,大概浑身都疼,仍然支撑着自己往后躲,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朔在那一刹那突然就委屈得无以复加。   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伤害星星。   他最开始,只是想亲星星。   星星太甜了,他好喜欢。   江朔克服本能,克制住自己想要不管不顾上前将人搂在怀里的欲望,开始往后退。   然而夏星辰却又凑了上来。   他努力不抱上去已经是极限了,星星还要逼他呜呜呜!   万一他又咬了过去,星星又得害怕他。   他不想星星怕自己……   他真的不想的。   可是夏星辰说他不怕自己。   ……他在撒谎。   江朔明显地察觉到他在撒谎。   但夏星辰估计是想哄他吧,居然又编了另一个谎言来圆。   江朔于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想拆穿。   星星是为了哄他才骗的他,就算他能看出来又怎么样,难道那一瞬间的开心窃喜就做不得数吗?   他简直要觉得星星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最最喜欢了!   ……   玻璃墙被放下,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头顶那盏八角琉璃灯。   光线晃得厉害,照在银灰色的房间里,江朔觉得好晕。   胃里在翻涌,他打着吊瓶不敢再动,用脚踢过来一个垃圾桶,弯下腰对向里面。   “哗——!”   他终于将嘴里的血全部吐了出来。 第42章   Venus的直播, 你要说他敷衍,他的确干过月底补时长补到睡着让水友叫醒他的荒唐事。   但你要说他认真,又实实在在有很多业余玩家表示看Venus直播能学到很多技巧和手法。   ——他大概是全网唯一一个不藏私的电竞选手。   但恍然看见这人将【在线征婚】这四个汉字打字直播间标题上的时候,所有人内心的第一想法都是:星神被盗号了吧?   他们将信将疑懵懵懂懂地点进直播间, 结果看见摄像头对准的是夏星辰本人。   屏幕里的青年勾着笑, 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额前碎发长长了一些, 被耳机压得朝下, 盖住了一点点的眉毛。   夏星辰的眉毛比一般Beta要淡一些、细一些, 但是整齐纤长, 不显女气, 反倒让人觉得它们本就该长这样。   因为过分好看了。   夏星辰是属于那种五官任何一个单拎出来安在别人脸上可能都不出彩, 但在他那就极其和谐特别好看的长相。   这样长相的人笑着坐在椅子里, 稍显稚气一般叼着根棒棒糖, 一边在游戏里佛挡杀佛, 一边轻快又认真地跟队友商量:“Alpha或者Beta吧, 我性取向毕竟在那,你要真给我介绍个Omega, 我算是骗人家感情。这样不好。”   直播间的观众:“???”   星神疯了?!!!   电竞圈称得上是娱乐圈的缩小版, 打出了名的电竞选手,就算长得不好看都有一大批的女友粉天天喊着“老公艹我”。   而Venus, 单看他被黑粉骂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他的女友粉不可能少。   这类粉丝往往是战斗力最强的, 被骂的人如果没有热度,甚至都不会有多少黑。   夏星辰不去固粉就算了,甚至还在直播里征婚?   征婚也就算了,他还直接说不要Omega?   疯了吧?   不信看弹幕, 绝对不少人开……喷了?   【啊啊啊啊啊我可以!祖传Alpha,今年18,元精还在,星神你看看我,我绝对为你守身如玉!!!】   【?嗯?Alpha或者Beta?我现在去变性还来得及吗?】   【看我看我!星星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我都可以!你要想在上面我现在就去练瑜伽跟提肛,你要想在下面我马上就去练腰腹和大腿!星星看看我!!!】   【呜呜呜我又可以了,我们星星就算进娱乐圈也是绝世爱豆吧,性取向说得清清楚楚不让人幻想,怎么这么为我们考虑嘤……】   【其实……我虽然……是Omega,但……我也是……可以让你……爽的?小玩具了解一下?】   直播间内伺机而动准备开喷的黑子:“……”   为什么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亲人?   为什么鸭!?   这是为什么鸭!?   程深陪夏星辰在玩,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夏星辰偏头看他的时候不小心瞧见弹幕,脸色一变,呼吸都感觉出了紧张急促:“你们注意点!直播间要被封了!”   什么就小玩具了,什么就瑜伽球了???   他的粉丝怎么比他玩的还花?   【哈哈哈哈星星慌了,穿条裤子吧姐子们】   【发生了什么?我刚进来就被满地的裤子绊倒了,你们在干嘛?】   【笑死我了,裤子批发,十元三条,先到先得,量大从优~】   【前面的给我留一条,我裤子飞了】   直播间气氛其乐融融,夏星辰出声问的那个人瑟瑟发抖,一句话不敢说。   简子越以前就觉得他嫂子是个狠人,没想到他还能更狠。   开直播征婚?这哪是带他上分啊,这是在送他下地!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跟在射手后面做一个甜心辅助,试探着问:“那嫂……星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夏星辰不自觉皱了下眉,瞟了眼屏幕。   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人精,更别提他们还会后期复盘,一点小小的疑窦最后都可能给他们盘出来千丝万缕的前因后果逻辑链。   【sao?】   【扫?嫂?】   【嫂子?饺子?星星谈过恋爱吗?】   【没有吧,他这几年一点绯闻都没有呀。】   【啊~马上过年了,我想吃饺子了~~~】   【你们关注的是读音吗?只有我意识到星星可能是受方吗?!】   【啊啊啊我爽了,赛场上所向披靡的杀神下了电竞场躺在床上噙着满满一汪泪让你轻点……这他妈谁能不硬啊!?】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已经从“老公艹我”进化成“我会温柔点”了吗?不愧是你们啊】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sukisuki!前面的姐妹留下微博老福特爱发电AO3某绿江ID!我可以!让我康康!】   【绿江不太可,绿江你看不到,还是花市吧,那边玩的开。】   【wtmxs,你们还真认真地讨论起来了?】   夏星辰就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至少会有几个正常人看他直播,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没正常人。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特别无奈地打字置顶提醒不要开黄腔,然后才回答简子越的问话:“声音好听的。”   简子越等了一会:“没别的要求了?身材、样貌、家世、年龄?”   夏星辰乐了:“你给我介绍能介绍不好的?我提这些做什么?”   简子越转念一想,倒也是,他也不敢主要是。   要不是知道Venus看不上自己,他都想亲身上阵。   他倒是也好奇为什么江朔易感期,夏星辰没有陪着他反而跟自己在这上分聊闲天,但也就是想一想就过。   江朔这些年做的太过分了,他作为旁观者都看不过去。   星星甩了他是件好事,总不能一直有人惯着江朔那臭毛病。   但简子越确实摸不准夏星辰是不是真的想开第二春。   他正想问还有什么要求,夏星辰便绕道去了对家野区拿了个buff,说:“要会打EPIC的。”   江朔就不会,江朔不仅不会,还相当不认可他玩游戏。   没有人对自己选择的事业是不热爱的,但江朔曾经一而再地想要他退役。   夏星辰以前不愿意跟他争辩,但到如今也难免觉得当时真的是厌倦了。   他顿了顿,补充:“不会也行,我可以教他。”   简子越缓缓爆了个粗口:“……操!”   弹幕铺天盖地地爆了粗。   【操!!!】   【我焯!!!】   【我死了,家人们,咱就是说我已经酸死了】   【那是Venus啊!星神亲自教学啊!这他妈得是几百年修到的福分?】   【我已经预料到之后的走向了,我甚至怀疑会有职业选手为了让星神教做自己而来应聘男友位。】   【咱就是说,这不是电竞圈活菩萨是什么?菩萨不是谁都可以当的,他得有好看的容颜精湛的技术优美的嗓音,他还要一颦一笑都像画里走出来一样,Venus不是活菩萨还有谁是!?】   【还有这种好事?我直接给自己直掰弯好吗?】   【前面那位,人类都进化成ABO了,你思想还停留在古早呢?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六性平等恋爱自由吗?】   【虽然但是……姐子您这幼儿园教育多少有点超前……】   观众反应特别大,简子越也是,就连程深都没忍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微带着点疑惑的意味。   夏星辰很坦然,他不仅坦然,他甚至说到这个还加了补充条款:“他要是想打职业我也可以帮他引荐,但这样的话年纪可能要小点,不然不好入门。”   “也不能太小……”夏星辰皱了皱眉,“最少要成年或者快成年了,我不想等好久。”   AD位不小心出现个操作失误,被对方打野趁乱割了人头,甜心小辅助也可怜巴巴地倒在了地上。   【捏妈,我刚刚就想问了,这个射手是我家深哥吧哈哈哈哈】   【你他妈笑得像个黑粉,要不是深哥,谁能带的动开场不出宝石的傻逼辅助?】   【电竞大神×呆萌辅助,kswlkswlkswl】   【现在是嗑的时候吗?你没看给我星神憋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都吓到深哥了】   【我真的要笑死,星星那句话就差把“我很饥渴”写在脸上了,你们打职业的都这么如狼似虎吗/猫猫头】   【如狼似虎这个词用的就很好/猫猫头】   简子越趴在地上默默点开装备,边卖边买边苦哈哈地跟他前嫂子说:“您这也……”   太那啥了。   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很那啥!   怪让人害臊的。   程深轻咳了一声,终于开了麦:“你听他逗你,别出法强了,买个宝石出个盾,血薄得一枪就能射穿,你云玩家吧?”   夏星辰偏过头,没忍住冲他深哥眨了眨眼睛。   他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为什么大家反应都这么激烈?   找男朋友不是用来doi的吗?那不然干嘛,吃吗?   doi都不给怎么吃啊?   纯看也不一定有他好看啊,江朔做了三年留声机好歹也满足了自己那方面的要求,总不能他都打算包养小白脸再教人技术了,还只能看不能用吧?   棒棒糖嗦到了底,程深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顺手从抽屉里给他又扔过去一根:“你再闹这局要凉了。”   “那不会。”夏星辰聊到游戏可谓异常自信,“这要是输了我们俩明天就能被黑死,你能看着我把这局玩废?”   “……”   程深差点也想爆粗口,你他娘的也知道啊???   夏星辰笑出了声,憋了一晚上的情绪总算顺畅了些,他边操作人物边提醒简子越:“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啊,我听说你那去的人挺多的。”   酒吧嘛,人能不多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简子越差点在基地手抖卖了程深刚让他买的装备。   他前嫂子好认真,声音好听,会玩游戏,年纪小……   条件倒是不难找,但问题是,这他妈除了第一条哪一条都跟他江哥不符啊!   要是Omega还好一点,但夏星辰偏偏就要Alpha和Beta。   这真给他找出来了自己还不得原地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怎么了?成年人有欲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们为什么都那么惊讶的样子,你们都没有对象吗?   我还是日更呀,但这几天作息有点乱更新时间可能不定,十点之前没更出来一般第二天早上肯定就能看到啦! 第43章   张平第二天来基地二话不说先把夏星辰拉进训练场陪他单练了五把, 硬是把人磨得虚脱才放过他。   太嚣张了,季后赛开始的第一天,他们不在家好好训练,跑去开直播征婚?   是想把把柄送到对家手里吗?   这种情况下, 多的是人看SQG笑话了, 只要夏星辰在之后的比赛上出现一点点的失误,都会被人拉出这场直播来鞭尸, 想黑他太容易了。   而且程深居然也能陪着他胡闹。   张平一个月难得回一次家, 昨晚刚查完女儿作业, 头大的还没消下去, 转脸收到以前战友发他的链接, 差点没气得半夜开车回基地教训夏星辰。   可生气归生气, 这种单练也算不上多严重的教训, 让他长长记性就好, Venus毕竟是他这么多年教过的最有天赋和上进心的选手, 只是……   晚餐是孙姨送上来的, 三楼一队训练室隔壁有一间小房间,放了餐桌冰箱微波炉, 做他们的餐厅和储藏室, 张平吃过饭拍了拍夏星辰的背:“出来一下。”   夏星辰吃饭的时候还在看比赛录播,今天有两场比赛, 第一支晋级的战队已经出来了,SQG没跟他们对过, 他想先研究一下战术,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纰漏。   张教喊他的时候他那一口菜嚼了大概快两分钟了,闻言赶紧咽了下去,抽出张抽纸擦了擦嘴, 又见张平出去了,转身顺手就开了冰箱拿出瓶可乐拉开盖喝了一口才出去找他。   张平拧着眉头,周身气压有点低,夏星辰怔了怔,旋即就笑了出来:“怎么啦张教?我下午打的应该不差吧?”   张平往他手上看了一眼,想说的话一下卡了壳半天没做声。   这小孩特别怕冷,到冬天训练室里只要有人空调就没断过,结果吃完饭喝的居然是冰可乐,张平很他妈不理解。   冬天,热饭就冰可乐,是想拉肚子吗?   他眉头拧得山高,瞪着夏星辰手上那罐还嘶嘶冒着冷气的饮料,视线滑动,瞟向他被衣服遮住的手腕。   来回看了两三遍之后,他才问:“你手怎么了?”   夏星辰微愣,送了一口可乐下肚,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头望了一眼餐厅。   张平便确定是出了些不可控的问题了,否则他不应该在意队友的视线。   夏星辰却在发现没有人跟出来之后对着张平笑道:“一点小毛病,等打完这场我就去看了。”   “你看过?”张平嗓子不自觉哑了些许,紧张的情绪外溢出来。   “去芬兰之前看过。”夏星辰无所谓地垂眸摆了摆手,将易拉罐换到另一边握着上半缘:“就是有点腱鞘炎,不是什么大问题。”   打职业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最怕的是腰椎和脊椎出毛病,手上的容易得,但其实不是最难根治的。   只不过夏星辰表现得过于坦然,张平一时之间就不知道该不该信。   他狐疑地望着夏星辰,沉声道:“你撒谎吧?”   夏星辰挑了挑眉:“我骗你干嘛?”   “那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卸了队长?”张平又问。   夏星辰一下就乐了,反问他:“不是队里安排的吗?”   他这理由特别通顺。   队里安排,所以他才不当队长了,怎么着现在还要反过来问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调整。   张平其实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逻辑问题,但他很难不往细里想。   正是因为太顺理成章了,他不得不怀疑夏星辰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安排是合他心意的。   至于为什么?   是他倦了累了不想担这么大责任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张平不好说,他有的时候很难看清自家这位王牌选手说话是敷衍还是认真。   程深吃完饭出来,路过的时候顺手接了夏星辰手中那只已经空了的易拉罐:“教练,早点放星星回来吧,你都拉人训一下午了。”   “我那他娘的也叫训?!”张平顿时怒了,反驳程深。   程深笑吟吟的:“怎么?你偏心还有理了?”   张平:“……”   这教练当不下去了。   他挥了挥手:“滚回去训练,别开直播了。”   夏星辰笑着应了好回去,程深跟他并排走,坐回座位前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夏星辰摇头,“估计下午打得不好张教不太满意,我再练练。”   这就是扯了,全队都知道教练最满意的就是Venus,对别人就算是百万粉丝的明星选手,犯了错照样在一楼大厅屏幕上循环播放游戏失误片段公开处刑的,对夏星辰连说句“你怎么回事”都算是重的了。   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打得不好被单拎出去训。   但夏星辰有意隐瞒,程深也不会追着问。   接下去几天战队内部都还挺顺利,季后赛的第五天,终于轮到了SQG的比赛。   他们占主场优势,又是冠军战队,热度空前高涨,观赛的人甚至比第一天开幕还要多。   夏星辰上场前随便垫吧了一小块面包,抿了一口水,坐到赛方排好的椅子里的时候掏出键盘不自觉怔了一秒。   是他没还给江朔的那一块。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一次江朔易感期,他中途实在有一场比赛不得不去参加,趁江朔睡着跑了出去。   其实这是很难达成的一个先决条件,江先生易感期敏感的异于常人,夏星辰很难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些想要逃离的举动。   那一次还是把这人喂饱了吃足了,乖乖躺下睡觉了,夏星辰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出了大门。   夏星辰一度很不能理解江朔对于职业选手的一种……类似歧视的情感。   说情感可能都有些不准确,单纯只是这人对电竞的看法。   要说他不支持,他又的的确确每年都会从耀世的营业额里拨出一大笔资金给SQG运营;但要说他支持,他几乎不来开会,不管俱乐部的经营情况,也不在乎战队会签哪些选手、又有谁要跳槽。   他只管签字拨钱。   而最明显的是他完全不支持夏星辰走这条路。   但这人又很矛盾地送了他一块做工很精湛的键盘。   夏星辰感觉自己这三年其实没摸准过他。   江先生如同这世上每一只Alpha那般狂妄自大,却又脆弱幼稚得如同一个缺爱的孩子。   他总是能在惹夏星辰生气的临界点前松缓一下,又给他愿意继续这段关系的理由。   装好键盘鼠标之后,夏星辰测试了一会,便松开了手,抬眼习惯性地朝观众席看。   他以前也这样,每次比赛开始前都会望一眼观众席,最开始是单纯地看一看支持自己的粉丝,后来他的视线都会有定点。   Venus会先看一眼赞助商的席位,耀世代表人的席位在那边。   江朔只来过一次,但他就是忍不住去看,说不清是期待什么,明明江朔跟林鸠长得也不像。   夏星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看那一眼是想打消一些念头,结束这段关系。   因为江先生跟哥哥的确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是江朔不来,他就没办法在称之为梦想的赛场上亲手粉碎自己造出来的泡影。   而比完赛之后雷打不动的电话,又一次次地让他错觉到以为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林鸠。   这次江朔自然也没来,他易感期呢。   赞助商座位席上是一位有点眼熟的中年Alpha男人,夏星辰落过去一个视线就收了回来,跟以往三年的每一场比赛都没什么区别。   现在打的是八进四,对面战队不知道是心理压力大还是这段时间没练好,频频出现好几个失误,差点要打出0-3的尴尬比分的时候,张教在开场前皱着眉头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于是程深他们便会意,让了一局。   这不算打假赛,一来现在不是跟外国战队打,二来这种局势胜负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优势方分毫不让,真给人剃了光头,会被说没有竞技精神。   比完有几分钟的赛后采访,夏星辰原本想躲懒不去,让程深一个人应付,结果官方备采组的老师追到了休息间。   ……这就很操蛋。   夏星辰刚进休息室就脱了队服,袖子挽到手肘,正弯腰拿过一瓶矿泉水,门被打开身后来人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着这个姿势往回望。   看见摄像头还不自觉眨了两下眼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青团离他近,见状看看摄像头看看星星,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他身边特别自然地伸手拽住夏星辰卫衣下摆,往下扯了扯,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你今天没穿秋衣啊?”   夏星辰一到冬天说把自己裹成一个雪球一点也不为过,但他打比赛向来穿的轻薄,今天出门只在队服下面穿了一件连帽卫衣,在场上又打热了,一路都开着空调,这时候脱了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就格外的纤瘦。   刚进门的摄像头位置,青团要是经验没错的话,差不多正好能拍到星星腹肌。   ……白给的福利了就是说,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粉丝舔屏。   程深去应付采访,夏星辰仰头灌了一口水,捞起队服重新套在了身上,坐在一边玩手机等队长采访完一起回去。   可惜没玩一会儿,镜头就怼到了他脸前。   夏星辰挑了挑眉,抬头朝程深那边望过去一眼,后者特别无奈地勾了个笑意。   夏星辰没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收了手机坐直,摆出一副营业的微笑。   采访老师是位Beta女性,措辞还算得上是温柔,全程都是针对刚刚那场比赛,也没有问太犀利的问题,至于惯例的一些垃圾话也没引导他们说。   夏星辰随机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回答之后就想说结束语,结果小姐姐说:“夏老师,采访您之前我们有在网络征集粉丝的问题,您方便回答一下吗?”   夏星辰就很无语,镜头在这呢,他能说不方便吗?   “问吧。”他说。   小姐姐笑了笑,莫名有点羞涩腼腆:“是这样的,大家注意到前几天您开了场直播……”   夏星辰:“……”   完蛋了,教练在吗,他要死翘翘了。   “关于择偶要求这一块,您方便具体透露一下吗?”采访员顿了顿,笑道:“因为我们这边目前收到了上千份粉丝来邮和语音留言,全都是向来……应聘您对象的。”   夏星辰:“……”   无所披靡的星神难得发怂地滚了滚喉结,特别无辜地望向张平。   他也不想的,人家找上门来了。   QAQ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呀,我也好无辜的嘤~   在写二更,在写了在写了 第44章   那边江朔被锁在家里打着吊瓶硬捱易感期, 这边夏星辰直播征婚比赛采访玩得风生水起。   白安躺在床上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   夏星辰这个小孩挺有意思的,要不是他俩撞号了,他其实还真的想去跟他交流交流。   白安看完了一整场采访, 顺手点了个赞退出来, 收到导师给他发的邮件。   他回来一个多月,也该回去了。   他原想着要跟江朔订个婚, 反正他腺体被摘了, 就算现在怀了小孩也不会终身标记, 但江朔居然不愿意, 甚至释放信息素驱逐他。   S级Alpha的信息素一向霸道, 他又刚做完手术没多久, 身体很虚弱, 最后离开那段走廊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在旁边扶着。   其实结果并非不可预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有预料, 早在江朔犹豫要不要签那份协议的时候白安就知道这事悬了。   但江震山派人来白家找他, 他依旧刻意等到全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才下了楼上了江家的车。   现在估计世家圈子里都知道他在江朔易感期被接去了江家,无论订不订婚, 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部分。   他本来就要借江家的势, 这一点他跟江朔已经掏过底了。   况且白家……差不多也要凉了。   白安掀开被子下床,站在窗台边望向楼下花园。   他后妈最近又怀了一胎, 这时候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爹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 看起来倒是一副伉俪情深的美好画面,值得被媒体拍下来上传到商业板面营造一波白家家主疼爱妻子的势。   只是他那个愚蠢的弟弟,这段时间就差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   白安就觉得很逗,是Alpha都这么蠢, 还是他遇见的几位都傻得离谱?   那边有江朔三四年都不明白自己内心到底想要什么,这边白宁连蛰伏隐藏都不曾学会。   他笑了笑,拉上窗帘回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实验室做的信息素紊乱抑制剂效果一向很厉害,他毫不怀疑江朔早在收到当天就拿给了自家科研人员做药物认定,所以他给江朔又寄过去一部分。   他倒是不怕江朔能复制出来,复制出来也没用,不从源头上解决用再多药物也都只能克制。   可惜江朔似乎直到这一次易感期发作之前都没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信息素紊乱。   青年眼神暗了暗,唇角勾出一个愉快的笑意,像是藏在暗处的猎手终于开始收网。   ·   江朔易感期结束的那天,EPIC的季后赛也比到了最后一场。   他这次持续得时间不是太长,前后满打满算一个星期,多少算是缓解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白安给的药起了效果。   江朔从江家老宅离开,江震山站在一楼门廊前逗鸟,看都没看他一眼。   贺晨阳不住地透过后视镜观察江朔,次数太多了,江朔不抬头也能察觉到异样,一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厉害:“怎么了?”   “老板……”贺助欲言又止,“您瘦太多了,真的要这样去见夏先生吗?”   他刚刚接到江朔的时候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甚至不敢上前确认。   江总应该是洗过澡才出来的,换了一身定制的衣服,浅灰色毛衣搭褐色西装裤,外面套了一件棕色的风衣,身量被修饰得很好。   但正是因为定制,贺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江朔瘦了。   也不能说不得体,就是衣服上身效果跟以前明显不一样,甚至锁骨突出得很明显,下颌线比以前更明显,侧脸棱角很是锋利。   他有些不敢想象江总这一周经历了什么。   贺助比夏星辰跟在江朔身边的时间还要长,没有夏小先生之前,老板每次易感期除了不来公司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甚至临时有急事依然可以电话联系他,江朔也会处理,就好像他只是给自己放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假期,回来之后一切如故,连神情都没多少区别。   可是江总跟夏先生在一起之后,贺助才知道以前他理解的其实是错的。   没有人在看见江朔那副餍足轻松的神情之后还觉得以前的表现都是正常的。   他并非一切如故,夏星辰之前,江朔总在易感期之后那几天里异常疲倦,神经紧绷,声音沙哑。   就好像过去的那段时日里,他徒步跋行过一座沙漠,被干渴的环境和凌空的太阳晒得快要虚脱。   却又要时刻提防未知的野兽突然攻击而始终不曾睡觉一般。   助理原以为,夏先生多少算是救了江总一命。   可这一次的江朔却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更吓人。   他瘦的厉害,眼窝都陷了下去,眼底的青黑是出门之前老宅的阿姨实在看不下去借他用了点粉才遮住的。   贺晨阳不自觉就想起江总曾经接受过很多财经专栏的访谈,偶尔也有人提议化过妆再上镜,可真等化妆师来了之后拿着化妆刷上下左右地打量半天,苦着脸不敢下手,怕自己多添的哪一笔都会对这张脸造成破坏。   久而久之,江朔就不会再让人来了,他嫌耽误时间。   可是刚刚阿姨试探着问上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照了照镜子,同意了。   贺晨阳原本摸不准他什么想法,直到上了车,江朔淡淡地问了一句:“今天季后赛总决赛吗?”   他才顿时福至心灵。   老板这是要去看夏小先生。   江朔正低着头刷手机,有很多条生意伙伴和之前认识的朋友发过来的消息,他这是第一次没再出易感期之后优先处理工作。   他随手点进一个app,看见的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EPIC季后赛的消息。   不用细找他就能看见夏星辰的采访,顺着推荐便能找到直播的剪辑。   江朔将那段直播来来回回看了五遍,返回去静音重新看了比赛采访。   他好像……很多天没看见星星了。   明明只有一个星期,却异常想他。   屏幕里的青年一闪而过的腰肢,腹部白得晃眼的皮肤跟不甚明显却结结实实存在的肌肉,都特别赚眼球。   夏星辰是属于那种看起来纤弱清瘦但又的的确确不是特别瘦的身材,他腹部和胸口都有肌肉,可不像一般Alpha那样是硬的。Venus的肌肉偏软,一摸就知道没有刻意练过,但手感却格外舒服。   他甚至还有腰窝,偏偏那又是他的敏感带,只要用手一掐上去,小孩往往就会浑身酥软下来抬着头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求自己轻点。   痒得想躲,又故意凑上来让人握住他更多,主动给予更多,交出控制权。   江朔从来不觉得那样的夏星辰会不喜欢他。   他这些天想了很久,终于意识到这三年来好像自己有些认知偏差。   他认为这段关系是由夏星辰先开始的,是小孩自己凑了上来送到他面前,江朔就觉得他是被追求的那一方。   他被年轻漂亮的少年日复一日每天一朵玫瑰花地追求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被夏星辰捧得太高,就以为自己是无可替代的那一方,占据了这段关系里最优势的地位。   他觉得自己可以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里安心等夏星辰一次又一次地如同猫咪叼着鱼干回到主人身边那样再扑向他怀中,却忘了一些被他忽略过的事实。   夏星辰或许真的爱他,可是星星也的确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去年夏天他生日上没送出去的玫瑰花和蛋糕都是证据。   小孩的确主动来了他办公室弄湿自己认错,再一次将操控自己的权力交到他手中,但他从来没为那一次的错过感到可惜,求他再给一次机会。   不是这样的。   他也是圈子里的人,见过别的富二代包养的流程和结局。   一个图身、一个图钱,在这种关系里,谁动了真心往往都会闹得结局特别难堪。   不是没有富家少爷包养嫩模闹得被赶出家门最后又被包养对象丢弃的前例,也不是没有金主偶然一次动心,金丝雀不立马抓住机会攀上去的。   可是夏星辰不是这样。   他不图自己的钱。   SQG是他投资的战队,他知道Venus的身价,光签约费就上千万,他不会图自己的钱。   送他的礼物一件件送回来,有的甚至都没拆封过。   他也不要江朔的心。   江朔尝试过把一颗心捧出去,夏星辰却不接,一如既往懵懂又天真地笑着喊他哥哥,跳过这个话题。   那难道就是图他的身吗?   江朔多少觉得有点讽刺。   讽刺之余又莫名有些庆幸。   至少他是有星星愿意看上的东西的。   可他总暗暗想着这不应该。   他没要求过夏星辰陪他多久,也从来没逼他一定要陪自己过易感期,可每一次都是夏星辰主动来的。   无论易感期之前他们俩是什么状态,是否不欢而散过,夏星辰总是会义无反顾地请假去城南陪他。   就算实在抽不开身,他也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飞奔自己身边。   以至于这些天江朔时常会想,夏星辰做电竞选手其实有些屈才,他着实是个最完美的演员。   天赋异禀,将深情演的骗过所有人。   但真的是这样吗?   江朔愤怒过、嫉妒过、害怕过、惶恐过,却又在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之后否定自己的判断。   那些心疼做不得假。   夏星辰就算是个演员,也不至于有闲情到去骗一个易感期的Alpha。   他曾见过夏星辰对他不耐烦的模样,却没有一次在自己虚弱委屈哭泣的时候,星星不曾耐心走过来哄着他甚至拥他入怀过。   夏星辰抱他其实是吃力的,往往抱着抱着就调换了体.位,可是星星确实曾用尽全力拥抱他,安慰他别哭过。   那就是说,至少星星会可怜他心疼他的。   那就并不是多难。   夏星辰图他的身,也会可怜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他居然想过和别人结婚。   江朔以前不明白夏星辰为什么这么大反应,直到捱过一次易感期出来,看见这几段采访和视频下面一条又一条自荐的评论的时候,他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很嫉妒。   那些人跟夏星辰甚至可能不会有任何联系,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话,没有看见过他所有可爱羞涩几乎任人鱼肉又包容到了极点的样子,尚且都这么喜欢他。   而他连星星被别人喜欢都觉得嫉妒。   夏星辰怎么可能会接受他要跟别人结婚的事实呢?   说到底,星星可能真的不喜欢他。   贺助说他现在状态很差,按理说他其实不应该这时候去找夏星辰的。   但江朔就是忍不住,太想见他了。   再不见到Alpha的伴侣,他会发疯。   江朔闭了下眼睛,靠在后座上,哑声吩咐:“跟赛事举办方联系一下,我个人名义捐赠一百万支持这场比赛,这次比赛让我去颁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骗子!我昨天真的有写!写着写着太冷了,我就上了床准备用手机写,然后……就睡着了嘤嘤嘤。   我发誓,下一章凌晨四点之前必更出来,不更出来我发红包呜~   然后上一章纤瘦=纤弱清瘦,我真不是写的错别字QAQ 第45章   季后赛对SQG来说, 难度不是很大。   但毕竟骄兵必败,张平不准他们小视每一位对手。   最后虽然拿了冠军,然而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出来这些战队比今年夏天打入围赛的时候有所提升。   这是很好的事,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这个行业来说, 只有大家都变得更加优秀, 才会吸引到更多相同梦想的人聚集在一起。   哪怕是作为对手,程深他们也是开心的。   没有任何一位电竞选手会对一场打得很尽兴的比赛持有贬低意见。   这场决赛甚至比他们在世界赛上打的最后一场都要畅快。   ——毕竟自己家内没有人滥用药物。   夏星辰摘了耳机, 脱力一般躺在椅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 隔壁程深伸过来一只手, 他顺势抓了上去虎口相错地借力站了起来轻轻地撞了一下。   打的很舒服, 像是出了一口浊气, 将这些天的烦闷全部击碎了一样。   夏星辰起身, 朝对面走, 脚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程深立马轻皱了眉头问他没事吧。   夏星辰摇了摇头, 笑着小声道:“坐久了脚麻, 有点软。”   这语气就怪撒娇的,程深不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夏星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右脚跺了跺地缓解, 一点也不小声地嘟囔着:“以前也没这样看我过呀,不能一当上就欺负我吧, 不能吧不能吧,我深哥不是这样的人吧?”   他刻意不看程深, 可声音又说的就差观众听不见了。   场馆里音响声那么大,三两跟在队伍最后都听到他小和尚念经似的抱怨,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青团旋即拱火:“队长,你快哄哄我们前队长, 不然这委屈着一张脸去对面,可有人该心疼了。”   夏星辰微怔,还没待反应过来,程深就特别无奈地笑了下:“好了好了,不瞪你,我错了还不行吗?”   夏星辰顿时喜笑颜开,快快乐乐地没有半分刚刚那份委屈小媳妇地模样。   一行人往对面走,照例跟输的一方握手。   都是兄弟战队,不会有多少垃圾话,气氛也很融洽。   至于青团刚刚那句话倒是让夏星辰不自觉跑了一秒钟神。   对面战队跟他们打过好几次,训练赛也经常约,但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总是在各种比赛上先一步将可以抗衡甚至压制SQG的战队全部打输,然后再输给SQG。   就像去年的春季赛,有一家野辅跟上单配合得相当猛,跟夏星辰他们撞上过几次,看出来三两的上单位较为薄弱,一局动不动就来回地盯他,甚至打爆上路赢过他们几次。   大家一起进了四强,就在观众觉得那年决赛有好戏看了的时候,对方跟EHT先打了一局,输了,只能去争夺第三。   再有就是今年世界赛入围,有一支老牌战队花大价钱请了外教和外援,战术打法都相当新颖,私下对的时候胜率四六开,结果又是在最关键的一局上输给了EHT,双方并没有对上。   其实SQG跟EHT也不像粉丝调侃地那样一方是给另一方开路的,他们平常也能打个五五开,但偏偏就是每次在冠亚军争夺战上,EHT赢不了他们。   时间长了两家战队不仅没有生出嫌隙,反而关系特别好,这就导致又一次决赛完胜方请客的时候,EHT的辅助开玩笑调侃了一句他们家中单。   夏星辰当时喝了点酒,脑袋多少有点晕晕乎乎的,没注意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一整个包厢里的人都看着他,才后知后觉地回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   -“喂,你别是因为暗恋星神放水的吧。”   带“神”字的称呼一般都是粉丝或者刚入行的小选手会用,像他们这样知根知底的这样称呼别人多半带了些调侃的意思。   辅助拱的那个人叫章岩,是EHT的中单,夏星辰直播的时候对方来客串过几次,网上粉丝嗑cp的很多,但他没往那方面想过。   夏星辰当时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程深帮他打岔带过去了。   这时候乍一听见青团这么开玩笑,先是怔了怔,然后开始在脑海中回想。   章岩名字老成,但其实长得有点少年气,声音也是清脆的少年音。   比他要大上一岁,但入行时间没他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甚至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前辈。   不知怎么的,夏星辰突然觉得江朔那种类型的看久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他不会再按照林鸠的标准找对象,毕竟说来谁也不可能比得上哥哥在他心里的地位。   但要是再像过去三年跟江朔那样开展一段关系的话,他也担心会出现难以预料和把控的情形。   还是都真诚一些,谈恋爱的好。   对江朔尚且都有过愧疚心,夏星辰自然不会把其他真心对他的人当替身。   可是真的要找兄弟战队知根知底的吗?   Venus不禁有些犹豫,思索着皱起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结果前方怦然撞上一道带着笑的清脆嗓音:“前辈赢了怎么还苦着脸,拍出去得说我欺负你了。”   章岩笑得很大方,没有半分扭捏之色,输也输得堂堂正正,不存在小气郁结的情况。   至于调侃他的这句话,就算被摄像头录下来播出去也不会过了度,恰好是在cp粉能嗑,战友情也能舞得程度。   ——他们本来就称得上是战友。   夏星辰顿时就坦然了,笑着说伸出手跟他交握,一如既往地开玩笑:“还不是怕你们又得坑我,先说好啊,我们这边队长现在是深哥,要请客讹他别讹我。”   两队人顿时笑了出来,程深万万没想到过来握个手还能被自家人“背刺”,极其无奈地瞥了夏星辰一眼:“签约费最高的人这么一毛不拔合适吗?”   “我多穷啊,我没房没车没小孩攒点钱都要做棺材本的!”夏星辰哭穷。   “呸!”青团首先骂他:“自己都才21岁是个小孩你就想八百年后的事了?我是不管啊,今天结束必须咱星神请客,不让你出点血都不知道什么叫童言无忌。”   夏星辰:“……”   我就很冤。   章岩跟他正面对面着,他一抬眸就能对视,夏星辰做出个无奈又可怜的笑,章岩反倒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认同青团的话:“是得让他请,五局下来光他一个人就给我杀了十次,我都多久没这么丢脸了。”   夏星辰:“……?!”   我比窦娥还冤!你这叫暗恋?你这叫明抢!   抢钱的抢!   众人调侃了一番夏星辰之后,奖杯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往常早就应该喊他们过去候着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要久些。   但大家都以为是后台运输奖杯的过程中有了些耽搁,没有多想,直到听见主持人念出颁奖嘉宾的名字,程深碍着镜头不敢反应太大,却仍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夏星辰一眼。   江朔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   耀世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全国各地都有江朔开的楼盘,掌权人又是这么年轻清贵的S级Alpha,有一段时间由于媒体总爱采访他,导致带起了一阵网红风。   很多人都以跟江朔有过接触或见过面作为噱头四处招摇。   甚至还有人偷拍视频传到了网上。   后来是被江朔直接起诉侵犯肖像权才制止的这些闹剧。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在网民心中的形象。   人都是慕强的生物,遇见比自己强的,要么喜欢要么羡慕要么嫉妒,很多人一辈子可能连A级Alpha都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交谈过,陡然看见像江朔那样年轻有为又帅气多金的Alpha的时候,最直接的感觉往往是歆羨。   所以当主持人念完嘉宾的名字,观众可能还愣了一瞬,在场媒体却都以为火速调整好镜头发消息给工作室让立刻赶稿了。   毕竟这机会实在难得。   谁都知道江朔投资了SQG,但他本人基本不出现。   而今天恰好是SQG拿了奖,江朔又纡尊来了比赛现场,娱乐和财经板块都会为他们留出版面。   众人思绪纷纷,只有夏星辰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里。   他很多次希望过江朔会来看他比赛的。   一开始是想着赢了比赛可以有人拥抱有人喝彩,后来是想着这样台上台下地多看几次,他或许就能彻底分清江朔跟林鸠是不一样的,自然会结束那段关系。   可等现在他真的分清了,又确实散伙了之后,江朔出现了。   他不知道这些天江朔是怎么度过的,夏星辰原以为有一位Omega陪在他身边,江朔大抵不会像以往每一次那样难受到像要死掉一样哭断气。   可是真的看见了,夏星辰反倒怀疑自己的判断。   江朔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从江家离开那天他被锁在玻璃墙内,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威胁着他不准离开,仍旧气势凌人的。   然而这时候望见,夏星辰能明显地察觉到他瘦了。   他们曾亲密无间,做过世上所有只有恋人才该做的事,他只消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江朔沧桑了许多。   哪怕他依旧衣着光鲜气场强大。   夏星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   而且他现在不是队长,奖杯不应该颁给他,江朔却径直走到了夏星辰面前,抬手将奖杯递给他,脸上扯出一个笑意。   像是很久没笑过了,夏星辰竟然从那点笑中看出来些许艰难,像是孩童练习很久才学会的表情。   他迟迟不伸手,工作人员小跑了上来小声提醒江朔:“江总,该颁给队长。”   队长是程深,是他亲口要撤的Venus队长,他不该忘掉。   可是江朔皱了皱眉,很是疑惑也很不悦地低声问:“我不可以颁给Venus吗,他打的那么好,他该有奖杯。”   工作人员只能解释冠军奖杯是全队共同的,夏星辰却突然睁大了几分眼睛,手在身侧轻轻地攥住衣摆。   江朔声音……   一点都不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狗你说你这份认可迟了三年有个屁用?   赶上了赶上了,有虫睡醒再捉,好困好困,先睡觉啦 第46章   沙哑、粗粝、疲惫……   江朔的声音变成了特别陌生的样子, 像是无言地告诉夏星辰,他这些天过得很不好,想让他心疼心疼自己。   夏星辰愣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偏过头朝主办方工作人员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江朔突然搞这一出, 在场的人都有些懵,劝又劝不动他, 又不敢强行让他怎么着。   工作人员废了半天口舌没说动, 带着歉意看向夏星辰:“星神, 要不您接了吧, 镜头还在拍……”   场馆内有些嘈杂, 奖杯悬在空中迟迟没人接实在是不像话, 夏星辰犹豫了两秒, 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顿时松下去一口气, 在麦里跟摄像师说可以拍近景了, 夏星辰抬眸瞥了江朔一眼, 伸出手。   江朔这个人,周身的气场很能唬住人, 他不言不语地站在那, 就让人不敢逼视不敢接近,所以除了夏星辰,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了他眼睛里到底是什么神色。   他像是从高度紧张中得到了缓解,拿到了某一块赦令一般以为自己被原谅被宽恕, 喜不自胜地勾出一个笑意。   竟比刚刚扯出来的笑真切很多,透出些孩子气。   但夏星辰不看他。   摄像师准备拍特写,Venus却在触碰到奖杯杯壁的一瞬间压低声音开口:“松手。”   江朔一下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星辰。   夏星辰不愿跟他啰嗦太多, 脸上维持着挑不出破绽的笑意,嗓音里却满满都是不耐烦:“松开!”   颁奖环节是由颁奖嘉宾颁给胜利战队的,往往会让颁奖人和队长站在中间,两人各执一边,冲镜头露出得体的笑容,以一张照片作为这场比赛的终点。   ——之后自然还会有很多战队成员之间捧着奖杯的画面。   但第一张一定是颁奖人送过来的。   Venus偏偏不要这个颁奖人的存在。   江朔不管不顾地想来就来,想打破规则就要所有人陪着他一起胡闹,可是夏星辰不愿意。   他丢下那两个字,手上微微一用力,敛下的眸子里全是不快的情绪。   江朔顿时就慌了神,着急忙慌地听夏星辰命令松了手,茫然又无措地站在他旁边,看着夏星辰接过奖杯递给了程深。   ……   星星从他手里拿走了奖杯。   夏星辰不要自己给他的奖杯。   夏星辰在最爱的赛场上尚且都会因为他的出现感到不开心。   江朔不可抑制地想到刚刚在台下看到的画面。   他站在暗处,夏星辰坐在光下。   他是众人仰慕的神,他手下操纵的角色拥有灵魂。   夏星辰在赛场上漂亮又恣意地打赢了胜仗,江朔觉得他打得很好。   真的很好,不同于以往自己通过屏幕看到的星星,这次他的身周有无数人喝彩呐喊,哭泣拥抱。   江朔恍然发觉,他的小孩原来是别人的神。   他从他的王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以胜利者的姿态跟败者握手,接受所有人的欢呼和赞美。   而江朔曾经竟然想过将他锁在自己身边。   他终于意识到,他那甚至不是想将夏星辰锁起来。   折断金丝雀的翅膀,毒哑夜莺的声带,掰下猛虎的獠牙,割断鲸鱼的尾鳍……   他想做的与这些有什么区别?   江朔想,自己欠夏星辰一个认可,欠他一座名正言顺的奖杯。   可是夏星辰不要他给的。   他宁愿接过奖杯再亲手送给别人,都不想跟他的手一起在奖杯上停留多一秒。   夏星辰……是如此厌弃他。   江朔突然慌了神,惴惴地站在旁边看夏星辰跟旁人拥抱合影,身上沾染别的Alpha的气味。   ·   比赛结束之后跟EHT约了聚餐。   队内的庆功宴哪天都可以举行,还要提前约场地请嘉宾,但小型的聚餐往往都是比完赛就去的。   大家都忙得很,除非遇上同一场比赛,几乎没有一约就能约出来的时候。   夏星辰在休息室换了衣服,出门就被青团推搡着往地下车库走,一边推还一边提前感谢星神今晚的万元大餐。   夏星辰就可冤可冤,他感觉自己跟冤大头也差不了多少。   “队长都换了,你们这样欺负我真的好吗?”他无奈地偏过头,朝程深望过去一个眼神,但他深哥一点也不帮他。   临时拉了一个群,EHT的人问去哪吃,夏星辰想了想:“渝记吃火锅吧,分批从车库出去,别给拦下来了。”   “好耶!”青团就很开心,从夏星辰身上下来,跟夜枭凑到了一起。   程深不知道在跟三两聊什么,没人闹自己,夏星辰终于缓了缓神。   他掏出手机开了机,没看群里刷的快99+的消息,顺手打开了微博推送,一眼望见的就是他接过江朔奖杯的画面。   还是被拍下来了,夏星辰没忍住皱了眉。   江朔来的再突然,话题度总也是不会小的,自己又没刻意黑脸,媒体想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难度系数着实不会很大。   照片上两个人都好看得少见,又分别是各自行业里的精英,底下甚至还有人嗑起了cp快快乐乐开始产粮。   但夏星辰却觉得有些烦。   他不该为江朔感到心烦的,可一静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起江朔那把嗓音。   他居然想象不出来是该经历过什么才会像滚了沙子一样那般嘶哑。   江朔这个星期,难道没有和白安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江朔觉得,他将自己折磨成这样来找他,夏星辰就一定要为他感到心疼,迫不及待地重新奔向他怀里?   夏星辰不愿意想。   他不喜欢用过深的恶意揣测别人,可是江朔又的的确确担不起他太多善意。   而且……他有些迷茫。   他确实在江朔出现的那一瞬间感到了一点惊讶之外的情绪。   让他甚至不想看江朔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情绪,他看不明白,又害怕看错,也害怕看对。   ……   张平吃完就走了,顺便叫走了EHT的教练,只留下十个年轻人在包厢里闹。   气氛松快了不少,有人点了烟,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身边人:“马上转会期了,经理找你聊了吗?”   夏星辰喝了点酒有些晕,正抱着刚找服务员要的一瓶牛奶小口小口地抿,闻言不自觉抬了下眸子,恰好撞上章岩看过来的视线。   他愣了愣,冲他笑了一下。   转会期的确是值得思考的大问题,原本夏星辰没想过要离开SQG,毕竟是老东家,就算世界赛阴了他一招,但到底也没在别的方面亏待他。   他早就不是凭喜恶思考问题的小孩,要说俱乐部阴了他就该走,那其实只要是有资本注资的俱乐部,没有哪一个不是按商业模式运转的。   都以自身利益得失为主要,去哪都可能会被背刺,除非自己组建战队。   但这也没必要,夜枭他们都很好,在一起打配合打惯了,出去找谁来磨合都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夏星辰没参与他们的聊天,乖乖地抱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嘬。   程深坐他旁边不时望他一眼,像个老父亲一样生怕他把牛奶弄到了身上,毕竟星星今晚喝了不少。   夏星辰一般聚餐也喝酒,但没哪一次程深见他喝这么多过。   谁劝酒都一口干,脸也不红说话也不结巴,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喊他也还会应声儿。   就是反应略显慢了一点,程深怀疑他其实已经醉了,只是夏星辰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没问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江朔今晚出现在赛场上程深就知道必然出了些问题。   他不是没听见夏星辰小声但生气地凶江朔,程深原本还愣了愣,朝他那边靠近了些,担心会动起手来。   结果江朔居然真的听话了。   他不太明白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星星不想说他就不问。   酒喝多了当撒气也好当消愁也行,都随他,反正他们看着呢,不会出问题。   快散场的时候章岩叫夏星辰出去了一下,再回来程深瞥见夏星辰手里握着一个徽章。   是两个卡通小人,他细细端详了一会,感觉很像是章岩和Venus。   车开进兰月湾,夏星辰突然让司机停了下来,青团问他要干嘛。   夏星辰:“下去走走散散酒。”   程深不太放心:“我陪你一起?”   夏星辰原想拒绝,犹豫了一瞬点了头:“好。”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晚上特别冷,夏星辰一下车就没忍住紧了紧衣领,缩得只剩一颗毛茸茸的头在外面。   “深哥,”他突然出声道,“章岩刚刚跟我说,俱乐部之前有人问他有没有转会的想法。”   他顿了一会:“是SQG。”   程深微微怔住。   章岩跟夏星辰都是中单位,问他要不要转会,潜台词是不再签Venus了。   但这不应该,有脑子的高层都不会做这种傻逼决定。   他皱起了眉头:“章岩怎么说。”   “他说他不来。”夏星辰低声道,徽章是章岩给他的,说是粉丝送的小礼物,他收了下来才发现是他们俩,做的很可爱,他那有一对,就想把这一块给夏星辰,留不留都随他意。   夏星辰喝了些酒,又被SQG有人对接章岩这件事塞满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接下来了,等到上了车才发现他那意思好像是表白。   还是很隐晦的那种,夏星辰不自觉就觉得为难。   “他说他觉得不会比我做得好,拒绝了,跟我说这个也是让我留心一下俱乐部,可能有人想要逼我走。”夏星辰说,“可是为什么呢?”   他挺费解的。   以Venus的身价,夏星辰跟SQG谈的签约费简直算是做慈善,怎么会有人想要他走?   章岩没跟他说对接人开的价是多少,但按他这两年行情跟市场价来说,不会低多少的,俱乐部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划算的生意。   他想不通。   比章岩送他的徽章该怎么还回去还让人想不通。   程深倒是有个猜测,但没跟夏星辰说,他觉得这个猜测多少也有点站不住脚。   毕竟江朔今晚还来了,还相当认真地说夏星辰值得一座奖杯。   夏星辰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踢着路上小石子,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大概喝了酒难受,眉头始终没舒展开过:“你说会不会是江朔想要我走?”   他这么一问,程深不知道说什么,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不一定。”   夏星辰就觉得他这是肯定的意思,顿时就更生气了:“他好幼稚啊!”   真的好烦好幼稚!   夏星辰撒气一般抬脚将石头往前一踢,“啪”地一声闷响在基地门前炸开,他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停了一台车。   场景重现一般,夏星辰又一次在比赛后看见了江朔的车停在基地门口,而他跟别人一起往回走。   夏星辰顿时就来了气,酒劲上头不管不顾地“哒哒”几步快速走到车边。   江朔在后视镜里看见了星星就拉开了车门要下来,结果一只脚刚落地,夏星辰一身酒气顶着他就气呼呼地骂:“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炮.友跟恋爱分不清就算了,感情跟工作你也分不开吗!”   “就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要战队跟我解约吗?”夏星辰喝了酒充血,又在夜风里走了这么久的路,脸被吹得白里透红,连眼睛都水盈盈地像是委屈得要哭。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啊。”夏星辰质问他。   小孩醉呼呼委委屈屈地望着自己,江朔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他话里的意思,便已经心疼得喘不过来气了。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夏星辰,夏星辰却猛地往后一退,抬手拍掉他胳膊,从口袋里带出来一个小东西掉在地上。   “你不要碰我,你太讨人厌了!”夏星辰皱着眉头瞪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我感觉星星在撒娇。   但是或许,江总你知道什么叫酒后吐真言?星星真觉得你讨厌,啧!   这是昨天的,今天的迟点更,非常抱歉昨天鸽了,原谅我QWQ 第47章   江朔就算能将夏星辰的声音曲解成撒娇, 但他眼睛里的嫌恶却是藏不住的,他看一眼就心惊地移开视线。   星星是真的觉得他很讨厌。   江朔克制着要抱上去的冲动,往旁边侧了半步,躲开夏星辰的目光, 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打算还给他。   那是一枚金属制徽章, 一对卡通小人,共同捧着一座奖杯, 画的很可爱逼真, 左边人物颈侧的暗金玫瑰花纹都被画了出来。   江朔首先看到夏星辰, 正要起身, 一瞥眼望见旁边奖杯另一侧的人。   他原以为是SQG的, 同个战队, 那就算看起来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然而不是, 因为队服不一样。   江朔微怔, 正要想这人他是不是见过, 夏星辰却迅速地一弯腰夺走他手里徽章,特别宝贝地攥在手里, 看他的眼神都写满了警惕防备。   江朔心脏被揪住了似的泛着疼, 眼神转了好几下才站起来,垂眸望向夏星辰, 回答他之前的问话:“我没有要俱乐部跟你解约。”   夏星辰根本不信他:“骗子!”   江朔:“是真的,你信我。”   他顿了顿, 声音里带上些恳求的意味:“……好不好?”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夏星辰今晚特别情绪化,说讨厌就讨厌,觉得江朔是骗子就根本不要信他。   他重重一摇头:“不好。”然后回过头。   程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相当识相地不上前打扰但也不回基地,担心夏星辰会出什么意外,这时候瞧见星星眼神,径直走了过来。   他冲江朔点了点头,道:“江总。”   江朔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睛始终眨也不眨地盯着夏星辰,像是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好知道他的确不在撒谎。   程深见状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拉住夏星辰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星星今晚喝多了,有些话可能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明天醒过来估计就不记得,江总您别往心里去,我带他回去了,辛苦您今天专门抽出时间来看我们比赛。”   你们个屁。   江朔躁得不行。   他根本就不想跟程深搭话,星星就是从自己手里接过奖杯递给他的,要不是夏星辰在这,他早在看见程深的那一瞬间就动手揍了上去了,哪还会让他在自己面前出声。   握在胳膊上的手格外刺眼,江朔沉默地盯了一会,缓缓移开,施舍般终于将视线对上程深的眼睛,同时缓慢释放出信息素。   程深顿时浑身一凛。   Alpha之间的等级压制是不可逆的,江朔要是想对他动手,程深根本毫无胜算之言。   他额头渗出密汗,手指不自觉想内回拢,握着夏星辰胳膊的手越攥越紧,用尽全身力气抵挡江朔信息素的攻击。   正在他们俩暗暗较劲的时候,夏星辰突然轻轻“嘶”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程深,小小声道:“深哥轻点,我跟你回去,你抓得我疼。”   铺天盖地的深海气息刹那消散,程深缓过气来,第一反应是将夏星辰拽到了自己身后,挡住江朔的视线。   他缓过几个呼吸,沉沉开口:“江总,走好。”   江朔死死地盯了他一会,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担心会再伤到夏星辰:“我有话要跟星星说。”   “星星不想跟你说。”程深道。   “你是他什么人?”江朔耐心告罄,“别掺和我们的家事。”   程深被这两个字震住了一瞬,然而他还没什么反应,迷糊了一整晚的夏星辰率先反应了过来,“唰”地一下扒拉开程深肩膀,皱着眉头瞪江朔:“谁跟你一家人!?”   他晦气得不行,破口大骂:“你们家祖传精神病加繁殖癌,谁他妈要跟你一家人啊?”   “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凭什么你一个易感期,非要让我过去给你爸跟你戏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凑上来了。”夏星辰索性敞开了骂:“我明明就跟你就已经清算得很清楚了,你要觉得漏了哪里你让贺助跟我讲我补给你呀。我这三年也根本没喜欢过你,你把我当替身,我把你当炮友,我们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不可以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啊?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夏星辰是真的憋了好久的气。   他觉得自己这三年多少也算是仁至义尽,甚至在彻底分清江朔跟哥哥的区别之后也不是没动过心。   可是江先生太不是人了。   对他动心的后果会很惨的,夏星辰丝毫不怀疑万一自己喜欢上了江朔,迟早有一天会变得跟简子越曾说过的那些富豪家小情人一样的下场。   所以他分得清区别,同时也将感情跟身体感受分得明白。   他不需要对江朔倾注过多的情感,他觉得自己可以心疼江朔,可以送他礼物,可以哄他,也可以任他索求,但不可以喜欢上他。   他分开来一条条的梳理,认真思考江朔到底有没有值得人喜欢的点。   诚然,他活很好,在那方面跟夏星辰很契合;出手大方,送礼物从来不眨眼;长得又好看。   但是剖去这些表层现象,夏星辰看见的是怎样一个江先生呢?   我行我素、大Alpha主义、藐视弱小、不懂尊重、无法共情……   他曾经干过因为工作压力大熬了一星期夜之后突然放松下来睡不着,而半夜开车到兰月湾,打电话让夏星辰出来直接在车上做了起来的荒唐事。   也有过早就定好了出差的时间却没告诉夏星辰,任他在周五晚上去到常去的酒店等他很久却连电话都打不通的情形。   他从始至终就没将夏星辰放在跟他平等的位置。   看清这些之后,夏星辰便一直觉得江朔幼稚。   如果喜欢上这样的江朔,他只会觉得自己肯定是犯贱。   可是江朔也曾在易感期的清晨一个人偷偷下去暖房,挑出整座苗圃里最漂亮的一朵玫瑰上楼,就坐在地毯上一边捡夏星辰掉在枕头上的头发一边等他起床,然后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笑着献宝一样给他送上鲜花,开开心心地说:“好像没有鲜花能配得上星星诶,果然还是星星最好看了,要亲亲!”   也在夏星辰饿了肚子要下楼做吃的的时候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自己套上围裙就赶他出去,因为他说厨房有刀,不安全,害怕夏星辰伤了自己。   可是江朔明明也不会做饭,在锅前一顿操作差点炸了厨房一身焦糊味出来脏脏的也不敢往他身上扑,就站在旁边垮着小狗批脸要哭哭。   夏星辰一两次之后往往就会在江朔进厨房的时候就拿起手机点了外卖,差不多江朔炸好厨房,外卖就到了。   他也不去拿,指使江朔去开门。   因为江朔不愿意他见外人,沾到别人的味道。他连睡梦中都会小心翼翼地叼住夏星辰颈侧厮磨,对不能将自己的气味永远留在他身上而耿耿于怀,孩子气地抱着他哼哼说就算没有标记,星星也不能不要我。   夏星辰从来没被人那般珍视过。   可惜再怎么珍视,也抵不过江先生三年如一日的精神搓磨,两两相抵之后,夏星辰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该喜欢的江朔的理由。   然而他仍旧会在看到戒指的时候不开心,在被江家父子安排来安排去的时候感到愤怒。   他将不开心归咎于戒烟瘾一般地跟习惯剥离时的不适,可是愤怒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个瘾好难戒。   那些多余的、不该出现的情绪会抽丝剥茧一层层缠绕住心脏,他不喜欢。   就像今晚听见江朔沙哑嗓音瞬间的陡然心疼。   夏星辰认为,彼此都是成年人,多给对方一些时间之后,什么习惯都能戒得掉,说到底本来就谁都不喜欢谁。   可江朔偏要不知死活地非要往他眼前凑,偏要表现得他情根深种。   早干嘛去了?   夏星辰酒可能醒了也可能没醒,他冷冷地看着江朔:“江总,我向你道歉。”   “没,不用,不怪你……”江朔皱着眉忙道,仍然认为夏星辰刚刚的人什么“炮友”什么“恶心”都是气话。   是他做错了事,他活该的。   可是夏星辰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凉水一样将他从头浇到了底。   “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目的不纯,我把你当成我哥哥了,你们声音很像,那些花都是我送给他的,因为他很喜欢玫瑰花。”   “这三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也不喜欢我,就不要再来折磨我了,好吗?”   夏星辰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求他,可连在一起全都是一把又一把地钝刀子往江朔心里戳。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前一句就被迫听到了下一句。   “我不想因为你有需求就丢了约好的训练赛大半夜去某一个酒店找你了,我也不想将所有的假期都攒起来陪你过易感期。我害怕自己又一个劲地等你,可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担心你是不是进易感期了要去城南找你,却接到你助理的电话说你只是在参加酒局,喝醉了。”   明明醉的人是夏星辰,他看起来却格外清醒而残忍。   他有些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那枚戒指不是现在也是将来,迟早会出现在你手上的,我不想等所有人都知道你结婚了我还被蒙在鼓里,我有自己的事业,我经不起舆论骂名的。”   他顿了顿:“最主要的是,我真的不喜欢你,我不要为你忍下那么多了,很没有意义你知道吗?我跟哄小孩一样,我好累的。”   “江朔,我们半斤八两,谁动机都不纯,就不要在散伙的时候弄得像情侣分手了吧。”他叹了口气,“求你了。” 第48章   夏星辰赶走江朔之后就回了基地, 程深不会问他什么,就算看个透彻也不会往外说,他们很有默契地各自走回房间,连晚安都不用道。   洗澡的时候可能是水呛了鼻子, 或者热气熏了眼睛, 夏星辰感到一阵不舒服,扶着墙壁弯腰干呕了一会。   吐出来的全是刚刚顺进喉腔的热水。   吐空了之后胃里就有点发酸。   他开始后悔晚上喝那么多酒, 难受得厉害。   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手机一直静音, 灯也关了, 兰月湾是别墅区, 这个点几乎很难听到车流声, 夏星辰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可还是睡不着。   他在门口被江朔弄得委实心烦, 不管不顾地专挑伤人的话往外说, 他原以为江朔就算不打他多半也会恼羞成怒。   他跟江朔说把他当替身了。   在夏星辰的认知里, 江朔那么骄傲的人, 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件事的。   就跟他被江震山喊去江家,发现他跟白安一起出现在江朔门外等他挑选一样, 会令人觉得恶心。   可是江朔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质问他一句说的是真是假。   江朔只是站在夜色中, 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双手在身侧攥的青筋凸起, 尽力抑制着自己的冲动。   便好像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多问一句了。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一而再地等夏星辰愿意原谅他, 可等来的却是他是个替身的笑话,便不可以再问了。   夏星辰睁开眼睛,换了睡袍下楼。   他今天不想训练,才打完比赛还累着, 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青训生训练室灯还没关,他想下去坐会。   一个人待着会心烦。   SQG的青训生每年两招,每月一次小考,三月一次大考,招二十个,最后留下的可能都没两个。   夏星辰进去的时候,还有两个小孩在机位上,余光一瞟到他就愣了愣:“队长?”   还是改不过来。   Venus当了SQG两年多的队长,所有青训生进队第一个认教练,第二个就认队长,就算换了人他们也很难改口。   夏星辰没纠正他们,随便找了台机位戴上耳机看动漫:“练你们的,不用管我。”   俩小孩对视一眼,不免心生疑窦,却也不敢问前辈为什么这个点不睡觉要下来,今天不是季后赛决赛吗,累了一天了都。   青团前辈他们可是之前一回来就嚷嚷着上了楼要补觉的。   可夏星辰不说话,他们自然不可能先问。   更何况Venus一言不发坐在靠椅里的样子很唬人。   没有一个EPIC玩家是不知道Venus的,既然知道就不可能不对他心生敬畏。   他们一开始惴惴不安,后来也就放松了下来,练了大半夜实在扛不住打算回宿舍,一抬眼才发现夏星辰还在这,想了想临走前还是打了个招呼。   屏幕里播放着的是一部热血少年漫,连载了有八百多集,夏星辰开了倍速,一晚上刷了将近三十集。   训练室完全空下来好一段时间,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抬了抬头。   明天开始他们就算是放假了。   程深肯定不会转会,青团跟夜枭算是绑在一起的,谁都不会丢下谁先走,三两倒是有可能,刚拿了冠军身价会涨,俱乐部出的价如果不合适的话,倒也不必一直待在这里。   夏星辰没对章岩跟他说的事生出多少担心,他只是想起来转会期一过,国内有一个赛事,之后就要过年了。   在不在SQG都无所谓,林鸠未完成的梦他已经完成了,他在思考要不干脆以自由人身份出国做个手术,然后回来过年,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年假。   可是过年要去哪呢?   第一年的时候他还是青训生,战队放假迟,他又不想回家,干脆在基地宿舍过了个年。   留队的没几个人,孙姨也回家了,当时一队的几个前辈年末有比赛,吃年夜饭的时候想起来青训营好像还有个小孩没回家,就给他叫了上来一起吃的年夜饭看的春晚。   春晚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那年居然是夏星辰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完了一场晚会。   第二年就已经被提到了一队,他那时候已经给江朔送了很久的花,大过年的也没回去,在队里吃了点之后就躲着人回了房间,给江朔拨通了电话。   江朔那边挺热闹的,夏星辰听见小孩和烟花的声音,笑嘻嘻地跟他说哥哥新年快乐,江朔不清不淡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后来就跟江朔搅和在一起了,但过年仍然没有一个去处。   江朔某一年突发奇想地问啦夏星辰一句过年去哪玩,他当时大概愣住了,这个问题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夏星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好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口胡诌了一个有电竞春晚邀请他去看。   其实电竞春晚都在除夕前举办的,但江朔也没问他,像是这问题不过是他临时起了兴致,随口一提,夏星辰给什么答案都没什么要紧。   而夏星辰当时回答完也着实因为江朔没有继续追问而松了口气,不然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编。   现在夏星辰酒都醒了,洗澡吐出了胃里的酸水,他刚刚拿了瓶冰牛奶压了下去,这时候突然就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该去哪。   他前十五年活的挺迷茫的,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很少人有精力去筹谋未来的人生。   打职业之后对别的选手来说可能是重心偏向,但对夏星辰来说,这是他生活的全部。   跟江朔在一起的时间勉强算是这种生活下的调剂。   可是现在他跟江朔掰了,俱乐部可能要跟他解约,手也需要动手术。   桩桩件件其实都算不上好事,一次性压过来遇上个承受能力差的已经崩了。   但夏星辰多少还算镇定。   他早过了15岁了,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别人带着他走出去的少年。   他这一晚上想了挺多,好在想出来的每一件在他看来都有足够的逻辑支撑。   现在最重要的是手伤必须得治,动手术也好,用药也行,他不能等特别严重了才当一回事。   俱乐部解不解约这件事不可能单听章岩一面之词他就全信了,他需要找高层谈谈。   真解约就按他想的那样,先去治手,年底的比赛就不打了,明年春季赛之前重新找战队签约。   他倒不怕没有战队签他,主要是队友磨合时间可能紧了点有点难度,但有难度才有挑战性,Venus从来不怕这个。   至于江朔,他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重是重了些,却也并不全是假话,接不接受那都是江先生的事了,与他无关。   剩下来两件比较重要的事,一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基地,居然都忘了买房,得找中介购置套房产了,这样以后过年也不至于没个去处。   二是章岩送给他的那枚徽章,他得还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天,我这几天完全是阴间作息,调了个寂寞。本章评论区还是发红包吧,我断然没想到我能拖更成这样……(陷入了沉思) 第49章   EHT基地跟SQG离得不远, 夏星辰反正睡不着,索性顺路搭车出去了一趟。   江朔他爹当做“车马费”送他的那台车还停在基地车库里,夏星辰没学驾照,看到那车又觉得心烦, 想了半天, 他打了个电话给让简子越来基地帮他开去江家。   一开始是想找贺助的,但昨天晚上他跟江朔在门口说的那些话, 贺晨阳全都听了进去, 夏星辰就不好再找他。   挺打江朔脸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终究不好。   至于代驾的话, 江家那车还挺贵的, 夏星辰不想再坐上去, 万一哪里出了点问题就很麻烦。   他没跟简子越说具体原因, 只说让他帮个忙, 好在对方一向对他有层滤镜, 几乎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夏星辰把钥匙给程深就出门了。   司机师傅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就要到了, EHT比SQG门头张扬得多, 院门前立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隔老远就能看见【EHT电子竞技俱乐部】的字样。   师傅来了兴趣, “嚯”了一声:“小伙子你也是打职业的?”   夏星辰出门戴了口罩, 再是公众人物也不至于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师傅没认出来他, 但是看到EHT的大门倒是想起来问了这一句。   夏星辰随口应道:“嗯。”   “真好啊。”师傅感叹了一句。   夏星辰微怔,视线不自觉朝他侧脸落了过去。   三十多岁, 男,应该是个Beta——Omega大多不敢出来跑滴滴,Alpha如果从事公共服务行业的话是会被要求带上止咬器的。   师傅道:“我儿子今年14,书也不好好念, 嚷嚷着要打电竞,我跟他阿爸都是Beta,他大概率也是Beta,哪有那个天赋哦,前段时间我看有一个叫什么G的俱乐部冬季招体验生,我就想着寒假要是考的还行给他报一个玩玩得了。”   “YMG?”夏星辰想了一会儿,问道。   “对对对。”司机道,“就这个名字,你们好多战队起名都带个G,真分不清。”   夏星辰笑了笑,没解释这个:“真想打的话等明年夏天吧,暑假时间长,也有不少好战队招青训生,可以去练练。”   司机一愣:“啊?那个G不好吗?”   “也不是,”夏星辰摇了摇头,车停稳之后他付了钱就要下车:“快过年了,你现在送他出去,就过不了团圆年了。”   “啊这样啊——”显然这个理由戳中了师傅,他蹙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夏星辰就没再多说,其实不止这个原因,的确有些战队会招假期体验生,但这跟正规的青训生不一样。   训练强度没那么大,训练模式也相对单一,学员花费大额的报名费进队,往往什么也学不到就走了。   一知半解的,如果真的想打职业的话,这样肯定不行。   夏星辰本没义务管的,但他看司机人很和善又乐呵呵的样子,不免就想提醒一下,万一真的有用就挺好。   他下了车,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前辈在笑什么?”   来人话音带着笑意,又有点气声,听起来像是刚运动或者小跑回来的样子。   夏星辰微愣,转过头看见章岩正笑着望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运动服,很是单薄。   “你们队里没有健身房吗?”夏星辰有些惊讶。   章岩便笑:“哪能都像冠军战队条件那么好。”   笑完就看见夏星辰似乎更惊讶了,他才收了调笑的意思:“开玩笑的,我喜欢晨跑,室内空气不流畅,怪闷的,你来找我吗?”   夏星辰扫了眼时间:“这才八点多,你作息也太规律了。”   八点多放在SQG,没一个人是起了床的,他原本想着将东西交给EHT的前台,再给章岩留个言也省得彼此尴尬。   他其实没跟夏星辰说,他也是刚出去没一会儿,车从身边开过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后座。夏星辰当时正在跟司机说话,没注意到窗外,而章岩却来不及思考就跑了回来,直到看见车的确在基地门前停了下来。   他笑着侧了侧身:“平时也不这样的,今天放假,定了下午的机票,你要是来晚一点就找不到我了。”   章岩虽然比他大一岁,但其实也就22,这样大方地开玩笑,夏星辰反而不会觉得多不好接话。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进去,问:“回家?”   “不啊。”章岩否认,“我弟还没期末考,我现在要是回去准给我爸妈拎着辅导小屁孩作业,我才不要呢。”   他笑道:“我去旅游,预约了蹦极。”   夏星辰轻轻“啊”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若有所思地轻声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嗯?”   “没事。”夏星辰说,将章岩昨晚给他的徽章拿了出来递过去:“我昨晚喝多了酒,你拿给我的时候我没多想就接了过来,酒醒了之后才觉得不太合适。”   章岩一怔,不接,干笑了两声:“粉丝送的小礼物,有什么不合适的。”   夏星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始终噙着三分笑意,开玩笑一般:“首先战队就不合适呀,打的又都是同一个位置,以后场上遇到了你说我让你好呢还是不让你好呢?”   章岩愣了好几秒钟,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半是不可置信半是匪夷所思:“星星……啊不对,星神,您不能这样挑衅到我家门口来吧?传出去小心我粉丝为我抱不平炮轰你哦。”   夏星辰挑了挑眉:“你要跟他们说吗?”   章岩卡了壳,装作认真的样子思考了好一会儿,“那还真舍不得。”   夏星辰始终手心朝上,将徽章摊在手里,章岩轻轻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定早上的机票了,不然我这临走还伤了心。”   “诶不过说真的啊。”章岩拿回那枚徽章,“你真不考虑考虑吗,前段时间你不还网上征婚吗?”   正常聊的时候夏星辰没什么反应,一说这样忍不住脸红了几分。   燥的。   他干得出来这事,媒体问也就问了,他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怕张平骂人,结果过了两天媒体还真的往他邮箱里发了一百份筛选好的简历。   Venus那不像是征婚,整一个扩充后宫,差点没被联盟黄牌警告。   这时候章岩又提出这件事,偏偏语气还有点轻佻,夏星辰没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章岩顿时捧心:“别撩我了前辈。”   夏星辰没觉得自己在撩人,那是因为他眼前没镜子,看不见自己那副恼怒着瞪人的模样,换青团来的话……   大概会给他丢出四个字:含羞带臊。   怪勾人的反正。   夏星辰道:“走了。”   章岩笑得不行:“你更可爱了,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江狗还在重塑世界观:星星说他不爱我?星星爱我星星不爱我,这朵花花瓣是奇数耶,星星怎么可能不爱我?   虽然字数少,但我终于在四点之前更新了!明天一定会更早!(99加油呀!)大家这段时间还是第二天再看吧,断更是不会断的,时间我在尽量调整啦,私密马赛! 第50章   窗帘拉了起来, 客厅没开灯,猫躲在阳台上,弓着身子想朝玻璃外钻。   简子越开锁进来的瞬间,被这一室暗沉沉的死寂惊到了。   他低声哎呦了一下, 顺手摁下玄关处的大灯, 手还没放下来,屋子里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关掉。”   简子越微怔, 却还是依言关了灯, 换了鞋进去。   江朔坐在沙发上, 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 拿在手里的是一块大屏平板, 一直在播放。   他走近一看, 居然是EPIC的游戏画面, 画质很差, 看起来像是好几年前的产物, 弹幕倒挺多, 只不过分成了两种。   这大概是直播录屏上传,录的时候没有关弹幕, 导致现在的视频上面就有两拨。   简子越没弄懂江朔这是在卖什么葫芦。   他早上接到夏星辰电话, 去兰月湾把车开回江家老宅之后没多待,想着今天是周末, 江朔一直不回消息,他就想过来看看。   昨天晚上季后赛的直播简子越也看到了, 江朔作为颁奖人出现的时候他还有些懵逼,但看夏星辰的神情……   他觉得这两人可能还是不太好。   “你在看什么?”简子越凑过去问。   江朔没戴耳机,声音是外放的,底座连着电源, 一直都是运作中的状态,他不知道这人在这看了多久了。   而江朔目不转睛,没有及时回答。   他这一晚上几乎将林鸠曾经直播的录屏都看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Venus之前跟粉丝说过有这么一位前辈,过去了这么些年,他居然能第一时间搜出来这位已故职业选手的直播画面。   网友多少是有些厉害的,当年夏星辰假装水友进林鸠直播间没被人发现,五年过去了,却有无数人单听一个音节就能在弹幕刷屏说看到了Venus的童年,哪怕那时候他还在变声期。   七十三场。   八个月。   直播有时间记录,林鸠当时基本上是每周都会播一次,遇到特殊情况会加播。   几乎每一次直播,夏星辰都在。   光是可以被视频录下来的、可以被公之于众的,夏星辰就和林鸠打了七十三场。   而林鸠也足足让了他七十场的中单位。   可这还只是能被他看到的,江朔甚至不敢想,在那些无人记录的深夜里,夏星辰陪他的“哥哥”一起打过多少场游戏,夏星辰又是以怎么崇拜爱慕的心理跟对方说话的。   一想他就会发疯。   原来爱意都是假的。   原来纵容不是无限制的,他只不过沾了一个死人的光。   而眼神居然也真的能作假,竟然有人确实可以透过一个人的表象去思念另一个人。   整整三年,从夏星辰的18岁到21岁,江朔原以为他拥有了星星最青春美好的年岁。   却原来都是假的。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刺耳。   他不过是一个人形玩偶,爱意不是对他诉说、撒娇不是因他而起、易感期的宠溺也只是因为他思念林鸠思念得过分了些,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对他,夏星辰都能忍。   那他呢?   那江朔呢?   他算什么?   他就活该做一只蒙在鼓里的小丑,被夏星辰高高捧起再毫不留情地摔下来吗?   甚至都不用考虑他是否会疼?   这不应该。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心狠成这个样子?   他原以为老妈已经是个狠心的人了,连亲生儿子都想杀掉,可夏星辰又好到哪里去呢?   简子越曾警告过他,Venus是没有心的,江朔只觉得怎么可能呢。   星星明明那么喜欢他。   可原来他那么笃定的真实也是假的。   昨晚在SQG门口,他几乎放下了这二十六年来所有的骄傲,近乎卑微和低姿态地接受夏星辰所有的责骂和怨言。   因为江朔觉得那都是自己应得的,他活该。   可当夏星辰说到从来没爱过,他只不过是别人的替身的时候,江先生是真的懵了。   他甚至以为星星是嫌他烦,所以编了一个谎言骗他,直到他看见这些视频。   夏星辰没骗他。   严格来说,这大概是这三年来,夏星辰第一次不再骗他。   江朔怔了怔,暂停画面,偏过头看向简子越:“什么事?”   简子越有些莫名其妙的,他看江朔感觉这人现在哪里都不对劲,可又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他眨了眨眼睛,道:“星神让我——”   “叫嫂子。”江朔突然打断他。   简子越一愣,话卡在了喉咙里,转了个弯就要变成疑问问出来,江朔却自己皱了皱眉改口:“算了,他估计不喜欢,说你的吧。”   他不仅不喜欢,可能还会觉得厌恶。   江朔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夏星辰。   简子越眨了眨眼:“哦,哦——我刚说哪了?”   “夏星辰让你。”   “啊对,嫂……星神让我把车开回你家,你家保安连门都不开,发你微信也不好,我干脆直接停门口了,你一会吩咐一下老宅那边的司机给开回车库里去啊。”简子越说。   江朔微怔:“什么车?”   简子越想也没想就回答:“大奔,你爸去年生日你二叔送的那台。”   回答完才缓缓意识到江朔问的似乎不是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会儿:“你不知道?那应该就是你爸送星神的车了。”   江朔点了下头,拿过手机发了条消息给老宅管家。   随随便便送人一台车这种事他爸的确做得出来,他总有各种各样的名目送出去还让别人念着他的好。   但在夏星辰这可能行不通。   他连自己的礼物都不收。   江朔勾了勾唇,露出从SQG回来之后第一个笑意。   江震山这辈子估计没有送出去的礼物被人退回来过,江朔想也知道他看见门口停一台车的震惊。   他居然从老爸那得到了一丝安慰,至少夏星辰对他连一点虚与委蛇都不愿意做,而他曾真情实感地哄骗了自己三年。   竟难得算是一丝安慰,江朔想。   他站起来,已经快中午了,他在沙发上过了一夜,这时候一点也不困,简子越来的正好,他有个问题想找人问问。   江朔走到阳台上,抱起了那只布偶,若若很少见地被他吓到,毛都快呲起来,又强压着生物本能地垂下尾巴。   江朔眼睛半眯,抓起一边的猫条漫不经心地逗着它,然后轻声问简子越:“你说我去定制一个跟我百分百契合的Omega腺体怎么样?”   他怎么能跟一个死人比呢?   他比不过的。   白月光和朱砂痣,林鸠是夏星辰的白月光,那他江朔呢?   充其量不过是蚊子血,拍在墙上夏星辰都会嫌他脏了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喊人重新来粉刷。   若是林鸠还活着,江朔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夏星辰对他改观,让他人设崩塌,可他死了。   江朔再一次惋惜没有早一点认识夏星辰。   他宁愿林鸠活着。   活人是没办法跟死人比的,他就只是声音像那个人,夏星辰就愿意在他身上耗费三年的光阴,亲手给他造梦,对他无度宽容。   那万一以后有别人呢?   有别人更像他的哥哥,声音也更接近,夏星辰会做选择吗?   根本就不会的吧。   他肯定想也不想地就跟对方走了,不论那人是Alpha还是Beta。   Venus才不会在乎,他又不会被标记。   这道题已经没有最优解了,他自然会不断寻找更优解,只要“更像”就足够他重新编制一场满心爱慕的假象。   江朔笑了笑,一根猫条被咬到了底,包装袋上全是若若咬出来的坑洞,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抬头看向简子越,在等他回答。   回不回答其实也没区别。   果然还是Omega最好了,可以被他标记、被他占有、为他生孩子,就算心里有别人又怎么样呢?   没有哪一对相互标记的AO可以违背生物天性分开,没有哪一位孕育过小孩的母亲舍得丢弃自己的骨肉。   夏星辰没有这种天性,他就亲手为他造一个。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向星星道歉了,星星不可以不原谅他。   就算要骗,也该骗一辈子。   大不了他就给他当一辈子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疯了。 第51章   简子越觉得江朔多少有点毛病。   他甚至毫不怀疑是因为夏星辰甩了江朔, 以至于这人心理不正常开始发疯了。   但江朔神情又特别认真,思索的样子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简子越不免就有些疑惑。   江朔如果发疯的话,一定是有迹可循情有可原的。   毕竟精神病会遗传。   他这么些年都没表现出半点异样, 并不代表他就完全没有病灶。   但简子越总又觉得, 江朔不至于有那么严重。   他皱着眉头回到家,老妈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绣着一幅江南莲叶图。   奶奶再过两个月要过寿, 老妈这玩意儿绣了也快俩月了, 他看着都觉得眼睛疼。   但没办法, 他奶奶陈女士在简家最受宠, 顶撞老爷子不一定会死, 敢把陈女士惹生气, 从上到下三辈——连上他过年才五岁的小堂弟——光是谴责就能把人谴责得恨不得原地去世。   简子越捞了包凤爪趴在旁边边啃边问:“妈, 你跟江朔妈妈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啊?”   老妈扯过一旁的抱枕砸到他腿上, 先骂了一句:“大白天又不去工作往家跑, 鞋脱了再上去。”   简子越耸耸肩咵咵两下甩了鞋, 弓着身子看他妈。   老妈白他一眼,才道:“十几岁就认识了。”   “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同学吧?”简子越说。   “嗯。”她说, “怎么了?”   简子越踌躇了一会儿, 问道:“那江阿姨是怎么去世的呀?”   安青荷手上刺绣针顿了一下,一不留神戳到了手指。   好在绣面没沾上血迹, 她放下绷框,抽了张湿纸巾擦掉了, 敛了神色轻声道:“自杀。”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小孩子们年纪都太小了,江朔跟若若被江老爷子接回大院住了两年,后来是江震山上门才把江朔带回老宅的。   据说还为此跟老爷子闹得很不痛快。   但带了回去父子之间关系也不亲切,这些年大家都能看出来。   而像是简家、白家, 家长都清楚不能随便跟小孩说江家发生的事。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放在世家里,算是丑闻。   若是被传了出去,那一定会被江家报复。   黎婉在生下江若若后一年,独自一人去医院清除了标记。时至今日谁都说不清楚是她本身就有精神疾病的遗传,还是因为强行清除标记造成的创造导致精神失常,总之自那之后整整一年,江家都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中。   安青荷,黎婉,还有唐兰,也就是白安生母,都是念书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各家又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她们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   黎婉手术之后有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很虚脱,时常精神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但表情却奇异的平和。   安青荷和唐兰经常会去江家看她——她敢私自清除标记已经犯了江家的忌讳,江震山不可能再同意她离婚——黎婉谈吐温婉,是一直长在世家教条下,是自幼就被教导日后要好好相夫教子的标准Omega女性。   她简直是模范的妻子,谁都不相信她会疯掉。   有时候安青荷能发现黎婉前一刻还坐在落地窗前悠然地支起画板画着窗外的风景,因为红色颜料不够犯了愁,下一秒去拿新颜料的保姆还没回来,画纸上已经多了数多艳丽鲜红的玫瑰。   而黎婉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见深的伤口,小桌上一把美工刀旁晕了特别多的血迹,颜料盘里又是浅浅一层铺底的红色。   安青荷被吓得只知道赶紧让保姆去请医生,弯腰站在黎婉旁边一句话不敢说,生怕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惹得她血流成河。   可黎婉去自顾自地画完了一整幅画,明明嘴唇都开始发白,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着问她:“我画的好不好?”   后来她才知道,黎婉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症。   她总觉得,三个人里就算真的有人会得这个病,也应该是唐兰。白先生出轨外遇简直数不胜数,外面甚至还有小孩,相比之下,江震山至少从来不给黎婉带绿帽子。   他们俩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5%,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欣羡的佳偶。   但她就是得了,甚至强行清除了标记。   黎婉发病后半年,冬天,唐兰意外去世,安青荷再去找黎婉的时候,发现她蹲在雪地前看一只不小心跑进她家花园的兔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喂它吃胡萝卜。   安青荷问她在干嘛,她却冲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说:“若若一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凑过来,你别吓跑她。”   江若若当时刚刚半岁,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咿咿呀呀喝保姆的奶。   安青荷心下怅然间,纳闷江家前后院门都紧闭着,怎么会有兔子跑进来,结果一打眼却看见前方草坪拐角的墙根处被砸了一个洞出来。   还新的很,一看就是刚砸没几天,大概用了工具,连边缘都很整齐,大小只够兔子、猫、小狗之类的生物钻进。   没有人敢在江家门墙外乱来,就算有小偷真的侥幸进来了,不出三分钟就会被保镖扭送送派出所,这个洞只能是江家内部砸出来的。   她回头看,看见二楼露台的位置,江震山刚转身进屋的身影。   其实哪怕过去很多年,安青荷都没能明白黎婉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清洗标记,又为什么自杀。   因为这两个结果的很多先决条件在他们那都不存在。   江震山跟黎婉不是寻常百姓夫妻,甚至不是完全的商业联姻。   他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信息素契合度极高,婚后一年便生下了江朔,再过几年又怀了若若。   安青荷不知道他们算不算相爱,但黎婉确实曾经很爱很爱江震山,她自从分化成Omega之后,几乎少年时期的所有春心萌动,都是因为江震山。   那样一个死板教条里长出来的大家闺秀,也干过校园文化节上一曲舞毕喘着气向学长告白的出格事;也曾跑遍全城的烟花店和无人机商店,在江震山生日那天夜里举办了一场所有人仰头就能看见的盛世表演,滔天爱意诉说得无人不知。   她甚至在江氏出现商业危机的当下想也不想地就抛出了手上所有房产股票甚至嫁妆,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自己的丈夫,哪怕根本用不到。   而江震山对她,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从头到尾都尽到了丈夫的责任,给了妻子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金钱、地位、忠诚。   可是悲剧就是发生了。   安青荷当年甚至听到黎婉说过一句话,一句直到现在她都不敢跟任何人说的话。   黎婉说:“我想把朔儿一起带走。”   她问她要带去哪,又是为什么,黎婉轻蹙了蹙眉:“他会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的。”   “哪样?”   “很讨厌的人。”黎婉说。   她很少使小女生性子,安青荷甚至以为她是病情有好转了,劝她好好休息,结果不过半个月,就听说黎婉割腕的消息。   安青荷那时候才知道黎婉说的要带朔儿走是要去哪。   江家的佣人说漏过嘴,说太太死的时候泡在浴缸里,身周铺满了玫瑰,一双芭蕾舞鞋静悄悄地放在花瓣上,舞者在睡梦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之后,江朔和若若就被老爷子接走了,江震山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异常,刚处理完黎婉的丧事,没过几天就打压的一家小公司破产。   而那好巧不巧就是黎婉亲弟弟开的,他把自己的小舅子逼破产了。   若说他爱黎婉,她又的确是因他而死;如果说不爱的话,黎婉走了快二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江震山身边有过Omega的消息。   零星几个不知死活凑上来的,无一例外连人带家族都受到了江氏的经济制裁。   安青荷不知道这一对夫妻之间究竟是什么相处模式,只是在儿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多想了一下,不免想到江朔。但她依旧没跟简子越说黎婉生前说过的话:“你问这个干什么,江朔怎么了吗?”   “啊,没事。”简子越明显有些躲闪,“我今天去他家,看他管一只猫叫若若,就突然想起来黎阿姨以前养过的那只猫,随口一问。”   安青荷皱着眉头看他半天,看的简子越都快发毛了才移开视线,手上血已经止住了,她捞过绷框重新刺绣。   “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什么蛔虫我能不知道?”安青荷不轻不淡地瞟了他一眼,“他跟你们那个星神还好吗,谈几年了?也该定了吧。”   简子越一愣,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您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的呀!”   安青荷差点又给他吓一跳,气得就要锤他,今天这刺绣看起来是绣不下去了,索性放了不绣了,教训儿子要紧。   “你天天看你那破直播,一口一个星神一口一个嫂子,当我聋子啊?”   简子越瞪大了眼睛:“家里隔音这么差的吗?我爸也不是不赚钱了啊,这么装修材料这么次啊。”   安青荷懒得跟他扯淡,直接说:“打职业应该没多少假期吧,你看过年你们星星有没有时间,请江朔跟他来家里吃个饭,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   简子越心说我星神不一定卖我这个面子。   转念一想,江朔那狗东西要是不跟他开玩笑的话,今年过年自己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就按Venus那脾气,简子越丝毫不怀疑江朔前脚给他打了麻醉按上手术台,后脚夏星辰醒过来眼睛都不眨就能把江朔告上法庭。   就算被标记了都不带心软的。   傻逼江朔。   操!烦! 第52章   人造腺体手术在某些方面来说, 对人体存在着极大的威胁,所以行业内明文规定此项技术只可用于腺体修复治疗技术等疾病相关领域。   但规定是死的,不妨碍有人钻空子。   甚至曾有过Beta移植Omega腺体跟Alpha喜结连理的事件上过新闻,收获一片祝福声。   问就是不在国内做的手术。   问就是人家心理性别是Omega。   然而讽刺的是, 如果真的心理性别是Omega, 那就属于疾病相关,在国内也是可以签确定书移植腺体的, 没必要大老远出趟国。   这项技术存在的隐形风险太多, 不仅关于腺体适配度, 还有人权相关, 所以虽说技术不是很复杂, 但造一个腺体出来的相关手续很繁琐。   江朔这些天一直在跑实验室, 当初去芬兰帮他的那位Omega医生已经收了假, 这些天见他见的都烦。   “我说过了, 你得给我对方的身体数据和血液DNA检测报告, 不然我做不出来。”俞笙第十七次重复这句话。   刚刚会议室里他不好直接怼老板, 但私下里江朔也是他同学,提的要求太过无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你该知道这手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Alpha摘除腺体有多痛苦难熬, Beta移植腺体也不遑多让。”俞笙叹了口气,“如果你爱人真的铁了心想要变成Omega, 我至少得将术后反应和风险降到最低。”   Omega敛了神色,颇有些认真:“不是没人死在手术台上过, 也多的是患者因为术后反应去世,他就算再忙,你也得让他过来做个检查。”   江朔原本想点烟,顾忌到对方是个Omega, 还是作罢,皱了皱眉,道:“他最近有比赛。”   “有什么比赛啊。”俞笙翻了个白眼,“现在转会期,哪来的比赛给选手打?你就诓我吧。Venus是不是要退役了,在跟公司谈解约呢?”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重要到定做腺体这么重要的事,本人不来做检查。   江朔倒是带来了夏星辰的头发,但那点量完全不够用的,他得给夏星辰做一个全面的体检,好判定对方现阶段身体状况适不适合做这一项手术。   江朔却愣了一下,瞳孔微微瞪大几分,他来实验室戴了眼镜,遮住了他眼底那些暗涌的情绪:“退役?”   “不然呢?”俞笙以为他在装,好笑道:“都要移植腺体了,他还不打算退役?”   江朔少见地有些许为难模样:“必须退役吗?”   俞笙打量他好一会,收了笑意,神色变得很认真。   “江朔你有毛病吧,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打算拉你对象来做手术?”   “Beta生殖腔大部分都是全萎缩状态,夏星辰分化得再迟,18岁也该分化了吧?”俞笙问。   他语气很不尊敬,江朔没跟他争,而是纠正:“14岁。”   “那更好了。”俞笙眼神跟骂人也没什么区别,“14岁分化,今年21,满打满算当了6年Beta,一直都闻不到信息素,你突然让他接收一个全新的世界,你猜他要花多长时间适应?”   江朔蹙眉不答。   “腺体移植之后半年,需要每隔15天打一次激素,半年后频率降为一月一次,直到患者身体机能几乎接近Omega,生殖腔重新发育。”   “请注意,是、几、乎。”俞笙一字一顿地咬着牙提醒,“终其一生他也不可能完全像Omega一样,腺体对他来说仍旧是异物,没有哪一位医生敢保证不会发生术后排异反应,他必须定期来医院检查,饮食规律,作息正常,心情愉悦。”   俞笙气极反笑:“你告诉我有电竞选手能做到以上几项吗?他甚至还得接受外来腺体时不时地折磨,生殖腔强行撑大的疼痛,以及世界观重塑的精神压力。”   “我不怎么看比赛我都知道Venus以Beta的身份打到今天的地位有多难,你真的以为他成为Omega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他近乎审视地盯着江朔,没有一点同学或下属的表情,眼睛里全是身为医生看见不遵医嘱的病患家属的愤怒:“你跟我说实话,这决定到底谁做的?”   江朔没由来地觉得一阵烦躁。   他很笃定地来了实验室,找专家开了会做个研讨,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原因,他也问过副作用,不过所有人说的都是没问题,能做出来。   以至于俞笙这时候这么一说,他有些懵。   伤害这么大的吗?夏星辰不可能退役的。   他拧了拧眉,沉声道:“我的决定。”   俞笙一副“我他妈就知道”的表情:“你滚吧,我不做,谁爱听你话你找谁去。”   他转身就要走,江朔却突然喊住他。   “有屁憋着!”俞笙怼道。   江朔没在意他这句粗俗到了极点的话,似乎犹豫了很久,低声道:“还有什么副作用,你一次性说了吧。”   俞笙:“你他妈——”   “还有摘除腺体的副作用,你也一并说了。”他转身,坐到了会议桌后,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支烟。   ·   夏星辰跟医生约好手术时间之后,去了一趟SQG总部。   转会期已经开始了,有些之前传过风声的选手跟战队也官宣了,但夏星辰这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没说续约,也不说解约,像晾着他一样。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都过了转会期才传出来选手被解约的事。   但那样一来,稍微厉害一点的战队都已经确定好首发阵容了,不会再花大价钱签别的选手。   他们能去的多半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甚至干脆等到下一年转会期都有可能。   可是对战队来说,至少他们认为有威胁力,不想再续签的选手,不会落到敌方战队。   这样做的战队会遭受诟病,但资本家向来不会太爱惜羽毛。   可SQG对Venus从来也不曾过多苛刻过,没道理祝贺杨行事,夏星辰便只能认为是江朔的授意。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真给自己拖到转会期后再解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这样多少闹得有些难看,所以夏星辰选择自己去找老板挑明。   老板不在,战队经理人接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躲着人问:“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夏星辰不免觉得烦躁。   他知道江朔小气,那样跟他说过之后被他针对是必然的,可真的传进耳朵还是有些生刺。   夏星辰觉得,至少也是一张床上滚过三年的情分,江朔在别的地方报复他都可以,但这人明明该知道自己多珍视这份职业。   就很生气。   他硬邦邦地开口:“差不多吧,咬了一条狗。”   郭建康:“???”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谢谢大家今年的陪伴,明年再见!!!评论区给我的宝发压岁钱!啵啵!!! 第53章   按经理的说法——   他说了个寂寞。   郭建康毕竟是电竞俱乐部的经理, 给甲方干活,肯定不能什么消息都跟选手透底。   但他的确也暗示了夏星辰这次续约多少有些阻力。   夏星辰闻言皱了皱眉,双手交叉掰了掰指节:“多少是指多少?”   郭建康微愣,他比夏星辰年岁要大上一轮, 可Venus毕竟是赛场上泡出来的, 周身气势一般人很难比得上。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会议室门外有没有人经过,然后比了个手势。   夏星辰一打眼就乐了, 他觉得有些可笑, 所以真的笑了出来:“这样啊……”青年语气漫不经心的, 缓缓道来, 似乎想说的话全在脑子里过了一个弯, 足够深思熟虑了。   “那你们拟一下终止合约的条款和赔偿金吧。”夏星辰弯眸笑了笑, “懒得伺候了。”   ·   Venus解约的消息是在十二月最后一天爆出来的。   今年比赛打的慢, 转会期自然而然也就往后拖, 夏星辰那天刚做完手术, 右手打着纱布不方便敲手机, 从手术室出来看见郭建康发的消息,懒懒散散地看了看网络评论, 才不慌不忙地上线准备发条微博。   ——多少做出点体面散场的假象来。   赔偿金都有律师专门跟进, 不需要他费多大工作,SQG之前对接过的人肯定不会只有章岩一个, 今年青训营考核也有几个小孩表现得不错,夏星辰倒是不太担心没人能顶上。   只不过青团他们几个都很震惊, 说起来一个个都是A级Alpha,星星打包好东西从基地搬出来的那天,全都红了眼。   他嫌吵,院方也担心职业选手住院, 万一有记者过来惊扰其他病人休息不太好,给夏星辰安排的是单人病房。   夏星辰靠躺在病床上,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给装修公司回消息。   他最近不用打比赛,手伤不是小事,索性年底清闲,他住的是私立医院,病床没有那么紧张,他就打算多待一段时间,顺便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房子是从SQG总部出来那天买的,精装修小两室,性价比不是特别高,好在能拎包入住,他又请了个装修公司做些局部微调,差不多出院就能搬进去,总算今年过年不至于没地方去。   他也有家了。   夏星辰眼眸亮了亮,有些喜悦。   他也有家了,跟傻逼江朔也分了,战队也解约了,他现在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事一身轻。   夏星辰不急着回赛场,因为他也不存在离开赛场这一说。   只有手还能动,哪里都是Venus的战场,金星停留的时代除非由他自己,否则很难被人强行定义为结束。   夏星辰首先改了微博名,去掉了前缀,微博平台给他保留了ID,但他想了想,还是将中文名放在了前面。   @夏星辰-Venus:感谢这五年@SQG电子竞技俱乐部的俱乐部,未来的日子希望大家一切都好,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SQG是先发的公告,热度早就吵起来了,他这条微博几乎是刚发出来,才一刷新,评论就破了千。   夏星辰担心手机会卡掉,立刻就切了出来,上网淘了一些软装送到家,顺便看了几个旅游胜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点回微博。   热评第一是:【星神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换个新对象(指战队)!!!】   底下跟着的大多都是【恭喜星神回归自由人!】【好耶!我老公不会被破战队压榨了】【笑死,该说不说,SQG不是我见过第一个抓一手好牌打稀烂的战队,但的确是抓最好的牌打最烂的战队了,怜爱我枭哥团团。】   夏星辰眸光动了动,他早在点进微博之前就退掉了各种社交app,连手机都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也没人知道他在医院,整个人目前处于一种除非自己主动,否则外界什么消息也别想找上他的状态里。   挺清净的。   这么些年来,除了刚进SQG当青训生的那段日子,夏星辰没这么清净过。   小时候是爸妈吵架打架,动不动就会砸东西扔刀,多数是爸爸打他跟妈妈。   老妈那时候还会护着他,想着是个男孩,万一分化成Alpha了呢。   那她就有指望了。   可是夏星辰越长越漂亮,一张脸精致得跟Omega都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是Alpha。   Omega也好,这么好看的Omega,就算家世不行,也不担心没有娶不到媳妇的光棍愿意出大价钱娶他回家。   可他无论怎么测都是Beta。   一只精美、漂亮、灵动、廉价、低贱的Beta。   成了年的Alpha身上都有劣根性,夏星辰跟老妈赶出家之后,最开始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直到一个又一个他妈的男朋友被带回家,一眼看见夏星辰便走不动路,半夜摸进他床边的时候,夏星辰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安全。   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怎么活下去,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不被侵犯。   对寻常小孩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体现在夏星辰那,便是每天晚上睡觉前门内的插销、门脚的转头、枕头下的刀。   搬进SQG的时候,他恍惚了好久。   明明好几个人睡一间宿舍,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在乎他长得是不是好看,皮肤是不是白皙,适不适合被当一只玩物。   他们在乎的只有今天训练有没有被骂,明天考试能不能通过,教练教的打法我不会星星你能不能教教我……   每到那时候他就会想起哥哥。   这样的生活是林鸠为他指出来的。   他便是这样活在记忆里,越来越鲜活,越来越不可替代,以至于夏星辰听见江朔声音的那一瞬间就失了魂一般追了过去。   后来打出了名,平静就不可能再存在。   多的是人通过各种渠道想认识他,想跟他见一面,想挖掘他身上的商业价值,想留联系方式日后合作。   夏星辰这短短二十年中,真的很少体验这样安安静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网上热浪太大,电竞圈里多半也在动荡,Venus不想被人找到就真的完全不会打开联系方式。   窗外是医院的红十字图标,还没到深夜,病房外边走廊上充斥着金属推车及病人家属的声音。   他活在真真切切的人间世当中。   周边是正常的人间百态,他不需要再紧绷着。   夏星辰垂了眸子打开部电影看了起来,很少见的在十二点之前睡了觉。   生物钟作祟,朦朦胧胧间半梦半醒,夏星辰恍惚想起今天训练没达标,想要下楼去训练室,在被窝里刚动了一动,意识回笼想起来自己不在兰月湾。   他愣了一下,想着干脆去解手,被子掀到一半突然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夏星辰偏过头,微微睁大眼睛。   他是被一道开门声吵醒的,由里向外,有人从他病房里出去了。   身侧放着一张塑料小蓝凳,他捻了捻右手,莫名觉得有些黏,蓝凳正前方被子浅浅下陷,医院浅蓝色的被单上洇出几滴深蓝。   夏星辰拿手一摸,竟然还带着些许温热。   他彻底懵了。   有人跑他病房里哭?   认错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是谁过年要从二十九跑到初五到处拜年呀?是我呀QAQ……   初二迎财神!本章评论区继续发红包,祝我可爱的金主爸爸们新年财运滚滚!!! 第54章   江朔是察觉到自己居然哭了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他没太闹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眼泪从何而来, 夏星辰躺在病床上睡得不太安稳,手腕绑着纱布没敢放进被子里,可怜兮兮地暴露在空气中,眉头紧紧皱着, 似乎在做噩梦。   江朔盯着他看了一会, 出门去找值班医生,顺便去吸烟室点了支烟。   他从小泪腺就不发达, 老妈要掐死他的时候他没哭, 老妈去世他也没哭, 被江震山锁在玻璃墙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曾哭过。   所以在意识到易感期的自己会哭到几乎喘不过来气之后, 江朔才会分的那么清楚。   因为清楚, 所以剥离得很顺利。   可突然有一天,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清醒的状态下也会为了夏星辰流眼泪。   这很可怕, 这是失控的前兆,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按理来说, 他是该觉得夏星辰欠自己的, 可收到投资俱乐部负责人打过来的电话,江朔第一反应却是震怒。   好像自己珍藏的瓷器被别人抢走了还不知道珍惜, 摔碎在地上被当做一堆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可原本不该这样的。   这尊瓷器明明该放在高台, 日日清尘,用干净的玻璃罩起来, 做可以媲美太阳的艺术。   怪他。   怪他第一时间被嫉妒烧昏了头脑,忘记了夏星辰早就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有人想赶他走, 只不过是江朔当时被林鸠这个名字的出现激的理智全失,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只剩下了该怎样让星星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以至于夏星辰真的要跟俱乐部解约他都不知道。   可他又找不到星星。   电话打不通,微信早就被拉黑了, 联系夏星辰的朋友,却发现这么光鲜亮丽的一个人,这么些年其实也没几个朋友。   他从来就只有队友和粉丝,江朔不曾听见他说过什么朋友。   严格意义上来说,江朔才是夏星辰这些年来一直在他身边的人。   自己明明陪他走过了寂寂无名,也陪他守过了岁月漫漫,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呢?   江朔想不通,他只知道终于查清楚夏星辰下落的那一刻,莫大的慌张一瞬间席卷上了心脏,扯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   怎么会在医院?   耀世就有涉及医疗行业,他甚至还想着给夏星辰定做一个腺体,竟然没有发现星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到了必须到医院做手术才能缓解痛楚的地步。   江朔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很混账。   见到夏星辰之后,那些不知所踪的慌张才有了着落,心绪随着病床上青年的呼吸起伏波动,江朔想起来,自己好像很少这般静静地望着夏星辰睡着的模样。   往往是两人都累了,夏星辰昏昏沉沉地连抬一根手指头都费劲,而江朔去浴室清理过之后再回床上,小孩已经睡着了。   睡着也乖,方才那点被激出来的反骨与不服悉数磨灭,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乖乖巧巧唔哝着往他怀里蹭。   夏星辰没有信息素,身上的味道却令人格外舒心,江朔总能在抱着他的时候一夜好眠。   再醒过来也不必管夏星辰醒了没醒,他向来训练繁忙,一周很少有一次可以由自己的心意睡到天黑,江朔很识相地不会叫醒他。   小孩睡相很好,江朔偶尔愿意蹭过去亲亲他,但到底还是要走的。   就连在芬兰那次,他也只是坐在窗户下,借着夕阳的余光看了半本书而已。   床上的青年睡的怎么样,做了什么梦,他一概不知。   而在他怀里的小孩又总是安分乖巧的,以至于江朔从来没有发现过夏星辰一个人睡着的时候会不安成那样。   淡蓝色的床单,右手刚做完手术绑了纱布,左手手背上插了一根滞留针,无言地告诉别人他还病着。   脆弱、可怜、如同一支可以被轻易折断的柳条。   江朔觉得自己不该。   很多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无论是想将夏星辰留在身边,还是要将他变成Omega。   金星的停留仅针对赛场而言,而对他江朔来说,夏星辰应该永远都是自由的。   就算一千一百个不愿意,他也不能剥夺夏星辰选择的权利。   星星费了很大功夫和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这样不叫爱人。   如果……   星星一定会恨他。   他们相遇的时间明明是最美好的时光,他见到了青涩少年长成优雅青年的全过程,他拥有过夏星辰最美好年纪里所有的喜、怒、嗔、乐,他被星星那般毫无保留地包容过。   就算是替身又怎么样呢?   林鸠不过出现在夏星辰生命中一年不到的时光,而他跟星星本来可以有无数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们本可以相伴到暮霭沉沉的八十岁,手挽手做最新潮的老大爷去看一场只属于年轻人激情澎湃的比赛。   他们本来可以有关于未来的无数可能和想法。   哪怕只是因为相像在一起,他也明明有机会让夏星辰喜欢上自己的。   可惜被他毁了。   江朔突然发现自己甚至不敢奢求夏星辰原谅。   他甚至觉得夏星辰今天遭受的所有,都因他而起。   因为他,才会被人别有用心地针对,以至要离开战队;因为他,才会孤零零地一个人办住院做手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连梦中都紧锁眉头。   香烟在手中只剩下一截未燃尽的头,江朔掸了掸烟灰扔进垃圾桶里。   他走到夏星辰病房外,房门留了浅浅一道缝,青年醒了过来似乎就没了多少睡意,靠坐在床头听医生叮嘱。   很乖,很听话。   很难让人想到这人其实是顶嚣张的。   江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没有进门。   星星现在不会想看见他。   ·   窗外是医院夜间常亮的灯光,夏星辰偏过头望深黑的夜空,恍惚中似乎有烟花炸开的声音曾在睡梦中响起。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   但极有可能是真的。   跨年了。   医生在他窗前叮嘱,说明天还有药水要打,早点睡觉,早上会有医生来查房,具体恢复情况和后续治疗对方会告诉他。   夏星辰点头应好,值班医生转身便要走,他顿了一下,开口喊住医生:“刚刚我病房里有人来了吗?”   医生微怔,摇了摇头:“没有,你住院之前有留亲属的信息吗?陌生人不允许进住院部的。”   “没留。”夏星辰笑着跟对方道了声谢,又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那大概就是谁家陪护走错了病房吧,毕竟都离得这么近。   夏星辰这时醒来就没有多少困意,凌晨的医院说不上特别安静,房间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他偶尔能听见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好在都还比较平缓,不像急诊部那么急。   他没骗张平,手腕受伤不算太严重,手术也不是大手术,都在可控可扛的范围内,不像林鸠当年。   其实他也不知道林鸠当初究竟是做了个什么手术,竟然就到了会出现医疗事故死掉的地步。   有些人的运气可能天生就不好,从一开始就没被命运眷顾过。   林鸠是,他也差不多。   好在至少他还活着,打的是局麻,他甚至跟执刀医生聊了好一会,对方说不出意外这个一个月内就能恢复得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要打比赛还是有些勉强,最好是休息个半年再恢复训练。   要是以往几年,夏星辰肯定是不会想着休息的。   但现在正好跟战队解约,从战队搬出来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么些年竟真的完全没有休息过哪怕一天。   他拿过三个世界赛的冠军,无数国际赛事的MVP,将Venus的代号刻进了每一个EPIC迷的心里,属于他的仗其实已经打得很完美了。   他没想过退役,但好像也的确可以给自己放一段时间假。   这么些年抨击他的话太多,唯有一句类似道德绑架的言语使夏星辰留了心:   【Venus如果一直不退,会有多少人被他压着永远打不出来?】   饶是今日,夏星辰也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对。赛场上实力运气确实缺一不可,但就算没有他,这间由千万人梦想筑成的赛场便能更辉煌吗?   也不见得。   但也可以看看。   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他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也没什么不好。   去旅游吧。   夏星辰下定决心之后重新躺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手机看新消息。   外界再怎么吵跟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曙光照进病房,走廊外渐次响起人声,房门被人推开,夏星辰迷蒙中睁开眼睛,查房的护士小姐姐冲他笑了笑,将药水瓶挂在了床头:“醒了呀?睡得好吗?”   “还行。”夏星辰道。   药液顺着针管流进血管,夏星辰垂眸看了两秒钟,瞥见护士推着小推车走到窗台边,给他放了一只窄口花瓶。   “楼下月季开了,给你摘了一朵上来,你看好看吗?”   夏星辰微愣,偏过头看了一眼就笑了:“我视力很好的,这是月季吗?”   小姐姐一笑:“哎呀,我就说骗不到你嘛,是玫瑰啦,送你的,新年福利。”   夏星辰便没再跟她客气:“谢谢,很好看。” 第55章   夏星辰住院没跟任何人说, 手机设成免打扰模式好几天,实在没办法得开机还是因为出院那天,一直负责他病房的护士问能不能加一个微信。   那还是得加的,护士姐姐每天一朵玫瑰送了他一个星期, 夏星辰不好拒绝她。   毕竟花真的很好看。   新买的房子在市区, 周边有大型商场和学校,夏星辰只有跟中介去看房当天过去了一趟, 出了院再回家差点迷路。   好在导航很牛逼, 他报了个地名司机就送到了位置, 临下车前看见夏星辰手上抱着的一只深棕色玻璃花瓶还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花是刚刚买的吗?好新鲜啊。”   不仅新鲜, 而且很香。   不同于花店惯常会用来喷洒的香水, 医院护士送他的这朵花味道很干净纯粹, 简直像是一大早就从花园里摘了下来, 带着清晨第一滴露水来送到他手上一样。   夏星辰还特意趁天气好下楼找了一圈, 想找到哪里有玫瑰园。   可现在是冬天, 医院也没有栽玫瑰花, 这么好看的花整座住院楼只有他一个人有。   被偷偷藏起来的秘密一般。   花是每天都会来换的,夏星辰原本以为之前的那些被扔了, 但今天出院的时候, 护士居然送给他一只小礼盒。   礼盒中是几朵干花被塑封做成了书签的样子。   再是冬天,天气也没干燥到前一天娇艳欲滴的玫瑰下一天就干枯的程度, 医院护士每天需要照顾的病人那么多,大概也没有时间特意找到烘干机, 耗费几个小时帮他烘干一朵鲜花,再封上层送到他手中。   有所赠予,便有所企图。   护士不可能想从他这边获得什么,那便是帮了别人的忙, 做了一回青鸟。   夏星辰便觉得有些好笑。   是谁用这么雷同的手段送花不言而喻,他只是在想那人要真的有心,好歹也该多些创意。   还是说,他是想将自己当年用来追他的手段全部重来一遍?   从17岁到18岁,自己追了对方整整一年,江先生真的有这个耐心吗?   夏星辰持怀疑态度。   他笑了笑,回答司机:“可惜反季节了。”   新鲜是新鲜,他丝毫不怀疑这花是江朔一大早让园丁去城南的别墅挑出来剪下来再隔这么老远借别人手送给自己的。   江先生的确是有一间四季如春的暖房,可惜所有的植物都没有生长在他们合适的季节。   就像西瓜最好吃的时候是最炎热的夏天,冰淇淋跟烈阳最相配。   冬天的玫瑰好看是好看,可总有些假意。   况且江朔也根本不需要废任何心力。   花被摘下来的时候他可能还睡着,被送过来的时候他也许正在处理工作。   他对人表达喜爱的方式永远是敷衍的认真,乍一看惊讶,仔细品一品就会发现根本没多少真心。   可夏星辰的确也收了他的花。   因为好看。   ……   新家没人住过,夏星辰急着搬所以买的是二手房,上一任户主是位摄影师,有一间专门用来洗胶片的暗室。   夏星辰直接将整间房改成了训练室,灯具换了一套,墙壁重新粉刷,光线从明亮的窗户落进来,亮的晃眼。   还有大半个月过年,夏星辰打算趁年前出去玩一趟,索性他那双手现在金贵,医生建议他最好连重物都别抬。   像章岩说的蹦极那么刺激的运动,夏星辰现在肯定是不能去,但正常的旅游也没什么阻碍。   唯一的麻烦是手机开机之后源源不断的电话给他愁的都想换张电话卡。   青团电话一被接通就在那头大叫了一声:“接了接了接了,人没死!”   夏星辰:“……你就这样咒我?”   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青团憋了一肚子,闻言不解释反倒更阴阳怪气了一句:“这能叫咒?我这是对您最真心的问候。”   “……”夏星辰笑骂:“去你大爷的。”   “玩什么失踪呢?”青团正经跟他说,“发了条微博人就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俱乐部拐卖了,都快有人组团来基地要人了。”   窗台下面摆了一张白色大理石纹茶几,夏星辰将花瓶放了上去,这朵花是一大早护士送进来的,因为知道他要出院,还犹豫了一会要不要给他。   夏星辰主动接过来了,这时候放在新家倒也挺好看。   他看了两眼,没什么起伏地道:“做了个手术,医生说要静养,就没开手机。”   青团那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就停了。   夏星辰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一阵微弱的传接动作,程深出了声:“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夏星辰勾了勾唇笑开,“明年世界赛小心做我对手啊。”   程深也笑了:“那我可真是荣幸至极。”   随口扯了会闲天,程深似乎走到了僻静一点的地方,低声问了一句:“真不回来了?”   夏星辰怔了怔。   这个问题于他而言不是第一次考虑,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实在无聊的时候,他也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回去了。   就这样离开为之奋斗了五年的战队,不可惜吗?   他想不出来答案,倒觉得没答案也不错。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是非,关于人心的更是如此。   如果说他没有遗憾,那怎么可能。但要真因为这些遗憾而委屈自己,夏星辰又觉得他做不到。   他早就被赛场磨炼的锋芒毕露,也早就被世人灌注了过高的期望,他不是十五六岁懵懵懂懂的小男孩,他是无数电竞迷眼中的神。   如果连他都轻易屈服,又怎么对得起那么多人对他寄予的厚望。   夏星辰笑了笑,伸手碰了碰玫瑰花瓣:“应该吧,俱乐部又不换人,我回去迟早也会被弄出来的。”   因为是跟家人一样的队友,夏星辰跟程深他们说话的时候往往没那么多顾忌。   他说的是事实,这次解约起因也的确是SQG一直压着合约不续,意图表现得太明显,夏星辰不需要细想就知道不适合久待。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程深那边顿了顿,再开口语气里带了些犹豫,似乎是不确定到底该不该跟他说。   “老郭被换了。”   夏星辰微愣:“嗯?”   “新来的经理是公司副总亲信,前两天聚餐说了一句公司内部现在动荡得挺厉害的。”程深道。   夏星辰就有些懵:“什么意思?”   程深道:“青团他们还不知道,大概就是说总部有一拨大换血,似乎是跟股东有关系。”   夏星辰不是学金融的,也没开公司,自然不知道这是有什么猫腻。在他看来SQG电子竞技俱乐部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   但程深家族世代经商,他看的明白。   俱乐部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游戏娱乐的平台,打架的是后面的资本跟金主。   SQG并非只有耀世注资,但江朔给俱乐部的投资数额一定很可观,否则他的话语权不会那么重。   而夏星辰这次离队,显然不在江朔的意料之中。   能跟耀世抗衡的企业并非没有,但正常人不会明面上跟江朔作对。   他是年轻新贵,又是江氏合理合法的继承人,就算不论耀世目前的影响力和资产,单江氏而言,就不是一般人敢碰的。   程深心中隐隐有猜测,但没有证据他不会直接跟夏星辰说。   毕竟大家族内部争斗厮杀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也不是他们能掺和进去的。   有人想给江朔使绊子,夏星辰既然已经跟他分了就不该再让他烦心,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   他告诉夏星辰这件事只是为了跟他说:“我觉得后面如果换血换的很彻底的话,你还可以回来。”   程深还存了疑惑,资本打架才是目的,夏星辰大概只是一颗棋子。   而有人动这颗棋子,是确定了江朔会因为夏星辰动怒。   在他被星星甩了之后?   江朔会是这么痴情的人吗。   闻言,夏星辰顿了顿,压下了心底那些不知所起的茫然,若无其事地淡声道:“再说吧。”   无谓的假设做起来很没有意思,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心情。   不管俱乐部是因为什么原因进行整顿,跟他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好,他都不想将责任背到自己身上。   那样好累啊。   没道理让自己那么累的。   至于江朔在兰月湾跟他说过的话,医院半夜被人拉开的门,每天清晨更换的花,也都不是夏星辰自己要求的。   江朔愿意做,他便让他去做。   毕竟谁跟谁都没关系,他也没有立场和理由阻止别人的行为,可江朔如果因为这些事来向他邀功,夏星辰是不会搭理他的。   江先生从来不会思考,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要离开。   他只会一股脑将他认为好的塞给你,根本不问喜不喜欢。   夏星辰觉得有些烦,索性将定好的机票提前,第二天一早就背着包出了门。   可是门边摆了一只陶瓷瓶子,瓶中是正盛开的玫瑰。 第56章   年前一个月是最忙的时候, 各种述职报告跟年终汇报都赶在了一起,贺晨阳几乎是每天一起床就到公司,凌晨才能回家。   而他那个工作狂老板这些天却不太对劲。   他做江朔助理也有四五年了,从入职第一天就知道自家老板一旦工作起来有多投入。   江朔像是不会累一样, 前一天听下属汇报方案做会议决策到凌晨一两点, 第二天还能准时卡在八点五十五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耀世刚起步的那几年,江朔虽说是江氏继承人, 但每一个决策都亲力亲为, 方案都实地考察, 累点也正常。   可后来盘子越做越大, 他也没松懈下来多少。   以至于贺晨阳一直有一种错觉, 怀疑是不是Alpha的体质真的好到离谱, 才能让江朔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之下依旧不会出现任何身体问题。   好像正是因为扛得住, 所以他才将休息时间压缩到了极致。   可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贺晨阳看见他老板在上午十点之后到办公室了。   他正在外间整理资料, 见状愣了愣, 不着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江朔。   身上的西装是深蓝色的那套, 前天刚穿过,袖口纽扣有点松, 边缘站了些黑色的泥土。   一直以来江朔都称得上光鲜亮丽, 保姆会将他要穿的衣服提前一天熨烫好挂在衣帽间,一周之内绝对不会有重复的款式。   现在江朔这样也不能说他邋遢, 但确实跟以往差距有些大。   而这差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贺晨阳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上一次易感期。   夏先生甩了江总之后。   贺晨阳收回视线,继续整理公司几个副总递过来需要江总签字的材料, 江总一周前吩咐了要调查SQG的事,他一整周大半时间都花在了上面。   贺助弄好了正要敲门进去,门内却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江朔让他进去。   贺晨阳便收拾好材料, 可江朔也没坐在办公桌后。   耀世大楼总共43层,江朔没把自己办公室选择顶层,而是在中间偏下的17楼。   朝南方位做的是一整面玻璃幕墙,光线很好,虽说夏天会有点晒,冬天却是格外暖和。   江朔此时正站在幕墙前,摆着文件夹的书柜中间单独空出来的两层之前是放古董的,现在却有一格摆的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玻璃花瓶,里面养着的是几朵玫瑰花。   江朔手握着小喷壶给花瓶里的花浇了点水,问道:“俱乐部是什么情况?”   贺助正要汇报这件事:“是分公司的陈总给对接人的暗示,他们以为您不愿意让星神继续打比赛。”   江朔眼都没抬,他这些天休息得不算好,这时候站在这都有点懒懒的,闻言又问了一句:“跟江家有关系吗?”   “并不确定。”贺助应声,“不过查出来陈总两个月前从集团去分公司的前一天,到老宅去了一趟。”   他这只花瓶里的玫瑰全是结着苞欲开未开的,不同于托人送夏星辰的那些,含蓄内敛的厉害,江朔拨弄了一会,找出苞结的最大的一朵,悉心剪了刺。   “调回总部来吧。”他说,“随便找个闲职挂着。”   贺晨阳心下一凛。   江朔这话说的轻飘飘,但背后的意思绝对不像他语气这般温和。   去年下半年谈了一场并购案,陈总本身就是从集团调过去镀资历的,只要他在分公司表现得好,回来就是领导层的职位和待遇。   而现在前前后后还不到三个月,江朔就要把人调回来。   调回来也不说回归原岗位,更没有升职,而是挂个闲职。   这分明就是磋磨人。   这种情况下,对方一来接触不到公司机密得不到晋升机会,二来没办法被猎头挖走。   ——江朔不会随意让他辞职,至于耀世的违约金,做到总经理的位置,赔起来可能会让他倾家荡产。   贺晨阳应了声没再多问,江朔却漫不经心地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收购谈的怎么样了?”   贺晨阳连忙将文件递给他:“昨天周副总他们组会评估过,收购SQG带来的风险比利润要大,特别是在战队刚又拿了一座世界金锅的情况下,现在收购成本很高。”   江朔抬眸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视线下垂落到那一沓被装订成册的纸上。   目测得有十多页。   让他们讨论收购的方案,给他整出来一个风险评估报告可还行?   江朔嗤笑了一声,放了喷壶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谁的主意?”   他这句话指向性太强了,贺晨阳没敢应声。   江朔也不追问,回到座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担不住风险就走我私账,扯来扯去一个个都是怕亏钱。”   这群高层年年拿公司分红,自然怕江朔决策失误。   江朔原本想让他们担不住风险就滚蛋,但仔细一想,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公司事务亲力亲为,这个节骨眼把人全开了挺头疼的。   不是招不到更好的,而是浪费时间。   江朔没那个时间耽搁。   都快开春了。   他敛眸喝了口茶,见贺晨阳还站在那,不自觉就问了一个问题:“你说,夏星辰喜欢过我吗?”   贺助一愣,不可思议地望向江朔,却被他眼里浓烈的疑惑和探究惊了神。   江朔跟夏星辰在一起的这三年,贺晨阳跟Venus见面的次数可能都比江朔本人要多。   他亲眼见到过那个小孩人前多么冷清,就也看到过夏星辰在江朔面前有多像被娇惯出来的小少爷一般可可爱爱的撒着娇。   那是一眼望见眼睛就会亮起的欣喜和喜欢,他从来没怀疑过夏星辰对老板的爱意。   可是季后赛比完的那天晚上,兰月湾门口他也是坐在车里的。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夏星辰带着怨气和怒意地对江朔说下所有几乎难以挽回的话。   他不确定那样的Venus,这些年来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江朔。   私人感情不该带到工作上来的,可是江朔这些天确实憔悴,手心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Alpha身上是很难让人看见伤的,他们一向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自然也不可能让自己陷入会受伤的危险境地。   江朔手上那些伤全是他自己弄的。   说来可笑,是被玫瑰的刺划破的。   他那双手本该握着世界上最名贵的笔,在动辄千万上亿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也该游走宴会厅,持着细薄漂亮的高脚杯应酬交谈。   而不是侍弄一株没有生命的花草还被划伤了口子,任血液流进土里做养分。   贺晨阳视线躲闪了一下,还是不忍直接打击自家老板:“应该有吧。”   江朔瞬时便笑了,眼睛全都是孩子一般得逞的笑意,便好像刚刚那种如同野兽捕猎的视线并非出自他的脸上。   他轻声叹道:“是吗?我也觉得。”   贺晨阳心下震惊,总觉得自家老板有哪里不太对。   元旦前一天他送江朔去了一趟医院,再回来江朔直接让他把车开到了耀世附属的医学研究院,他隐隐害怕江朔要做些什么。   而他的喜怒无常,猜忌多疑,暴睢手段,又全都让人不敢反驳。   江朔挥了挥手,贺晨阳放下文件出门,惴惴不安间幻听一般听见门内那人轻声说:“可我对他不好。”   窗外晴空万里,天气预报说下周有雪,这两天正在降温,室外梅花都打了苞,可贺晨阳却瞥见窗边那瓶玫瑰每一朵都长势喜人。   一寸一寸地含苞待放着。 第57章   夏星辰到了更南一点的地方。   他这么怕冷的一个人, 冬天肯定不会折腾自己往北边跑,一落地就看见太阳,冬天暖融融的光照在身上,夏星辰不自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原本打算坐地铁去住的地方, 但民宿是一早住院的时候就已经订好的, 老板听说他刚动完一个手术,上飞机前就跟他确定了抵达的时间, 夏星辰刚开机就接到民宿老板电话, 说是在停车场等他。   夏星辰不免有些意外。   他在战队的时候, 为了保护隐私, 防止粉丝跟机, 出行都是有俱乐部的司机专门接送, 去了别的城市就不用在意这么多。   因为是私人行程, 能知道他某个时间点会在某座城市的人并没有几个。   可老板好意, 夏星辰总不会拒绝。   他跟随机场指引下了停车场找到车牌号, 笑着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民宿老板也是名Beta, 今年32岁,姓黄, 据他自己说, 离异带俩娃,干脆就在家门口办了间民宿, 也好照看小孩。   车窗被放下来,驾驶座坐着的男人肤色呈小麦色, 是身处亚热带被太阳长久晒出来的,胳膊起伏间能看见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肌肉,面相圆润,眼睛特别灵。   后座有俩小孩, 打打闹闹地正在抢一块巧克力。   黄老板满脸无奈,手刚从后座收回来,抬眼看见夏星辰,愣了一下,连忙开了后备箱下车。   “夏先生是吧?他们俩今天放假,留在店里我不太放心,就一起带过来了。”黄老板自然而然地拎起夏星辰的行李箱,往后备箱里塞,“我家离机场还有一点距离,不过靠海,你说你要搭地铁,我就觉得不太靠谱。”   黄老板关了后备箱因为惯性还没直起腰,扭过头就冲夏星辰笑了笑:“太远了,3号线转4号线转2号线的,得要两个多小时。现在虽然不是旺季,但这转来转去的,地铁上也不好有座位,你刚做了手术,太折腾了。”   老板好像是个话痨,见面到现在夏星辰只说了一句“你好”,他已经解释了一堆了。   可能是做这一行的职业病,总想着跟顾客把什么都说清楚以免误会。   夏星辰一开始在看后座俩孩子,闻言愣是顿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不自觉笑了出来:“谢谢。”   俩小朋友估计挺皮的,竟然开了车窗两人从一边伸出头来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瞧。   一点也不怕生,似乎还在好奇这么热的天这位哥哥怎么穿了这么多。   夏星辰落地前查过天气,但魔都那两天到底还是太冷了一下,他在可外穿的卫衣外面套了一件很厚的羽绒服,虽说一下飞机就脱了,但由于体积太大,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地方塞,始终就搭在胳膊上。   卫衣又不知死活地选了一件加绒的,走了一段路下来,这时候整个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热得厉害。   上了车黄老板见他这幅模样,“噗”地一下就笑了,问过夏星辰意思后将他外套往后一放:“抱着哥哥的衣服,别弄脏了。”   夏星辰以为他要开窗,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旋开了冷气。   他微微怔住,下意识就回过头。   黄老板上一段婚姻估计开始的挺早的,后面俩小孩一男一女,女孩子看起来得有七八岁,男孩也有个三四岁,正都是又皮又闹的时候。   大的跟张平家小姑娘年纪相仿,张教耐不住闺女撒娇,将人带来过基地几次,每一次都是穿的严严实实,生怕在路上给她冻着哪里了。   黄老板这倒好,自己孩子还在后面呢,他开冷气了。   夏星辰欲言又止,黄老板瞥见他表情,不自觉笑了笑:“没事,他们俩来的路上还闹着我回去买冰淇淋吃,我们这长大的孩子就不怕冷。”   因为没冷过。   夏星辰笑:“挺好的。”   单亲家庭还能这么有活力,说明黄老板教的特别好。   闻言黄老板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好啥啊好,皮的要命,一天天的就知道折腾我。”   沿路要经过一条跨江大桥,夏星辰已经降下了温,让黄老板关了冷气,摁下车窗往外面看。   江面上停了很多船,一艘一艘地满船都是常年在水里讨生活的。   夏星辰意识到他其实差一点也要过这种生活。   说不上好与不好,但他总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想要去实现。   老板说:“政府给我们每家旅店民宿都发了游客指南,今天有些迟了,你回去之后要是还想玩的话放好东西可以去海滩上走一走,捡些贝壳海星什么的带回去也能当个纪念品。别去商店买,贵就不说了,全都是批发过来的工艺品,可能你买回去发现原产地是自己住的地方。”   交谈间夏星辰能感觉出来黄老板这个人很是实在,说话都挑最直白的来,但又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或者被冒犯。   夏星辰比赛打久了,面对镜头的次数多了,虚与委蛇的漂亮话都会说,反而觉得这样直来直往的聊起来更畅快。   他点头应了声好,黄老板便又开始叮嘱:“但你今天最好别下海,刚从冷地方过来得适应适应,不然容易冻生病。”   夏星辰便道:“没准备下水。”   他抬了抬手,手腕上纱布拆了,但手术伤口的线还留着,医生说要过一个月才能去拆线。   他出来是为散心和放松的,来南方城市也只是因为冬天这里暖和,不可能为了一时新鲜就不顾伤口复原。   黄老板分出个眼神扫了一眼,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也是,手重要,海水里面细菌还是多了一些。”   “戴手套呀!”背后突然传出一道清脆脆的小女孩声音,夏星辰回过头,瞧见黄老板那一双儿女中大一点的正咬着一块冰淇淋睁着大眼睛望向他,“戴手套就不会碰到水啦,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下海不可惜吗?”   夏星辰还没反应过来,黄老板率先笑了,右手往后伸了伸,一把抢走女儿手里的巧克力塞进了自己嘴里:“别理她,人精一个,不知道又是从哪学来的。”   这边一年四季温度都很适宜,当地政府又大力发展旅游业,民宿老板家的小孩见过的客人数不胜数,看见了、听见了、学到了,倒也正常。   只是小孩显然没从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丢了零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睛“唰”地一下又瞪大了几分。   夏星辰这才意识到这小孩刚刚望向他看似无害的眼神其实称得上是狡黠,可到这时候她便全然都是震惊了,拖长了嗓音不服气地喊了一声:“爸——!”   “……”   是个唱歌的好苗子,声音穿透力有点厉害。   夏星辰好笑着回过头,却正好看见老板小儿子急慌慌地将自己手里巧克力掰了一半下来,往他姐姐手边塞。   三四岁的小孩说话往往没那么清楚,通常还会越急越不清楚。   “姊姊,给你吃……巧力力。”   他姐给自己爸爸气得嘟着嘴转过头,自己弟弟叫才勉为其难地转过来,看小屁孩手上跟嘴巴边脏兮兮黑乎乎的渣。   夏星辰在后视镜里看见小姑娘一脸纠结地犹豫了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握住弟弟的手,往他嘴里一塞:“吃你的,等下我带你再去买。”   说着她还哼了一声,像是在跟她爸宣战。   黄老板老神在在的,根本理都不理,一点也不带怕,反正离异带俩娃,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识过。   黄老板家的民宿在当地不算特别大,也不是网红店。   夏星辰当初挑住宿地址的时候首先就排除了那些名气大的。   有风险有隐患,青团有一次实在是憋太久了,攒了个年假没回家出去玩,又不想操心,直接在网上down了一个攻略,打算全程跟着攻略走。   谁知道第一站刚入住就翻了车。   也没别的什么原因,当时SQG正是拿了冠军火得不行的时候,玩不玩EPIC的都知道有这么一支战队走出国门打了场比赛还为国争了光,三天两头地上热搜。   他找的那份攻略好巧不巧正是民宿老板跟大V合作发布的,几乎青团刚一入住就被认了出来。   以至于他一觉睡醒,发现整间民宿从上到下围了几十号来追星的粉丝。   青团当时气得在群里跳,怒极反笑道他干脆转行当黄牛卖门票去得了。   好好的一个舒心放松的旅游,硬生生给整的去哪都有一群人跟着,上个厕所都要担心有没有摄像头拍。   车开进老板自家院子的车库里,夏星辰拉开门下来,正要去拿行李箱,黄老板二话不说扛了起来。   他非常照顾,估计是看夏星辰年纪小,长相也有些稚嫩,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怎么干活的小孩,刚做了手术就不愿意让人家提重物。   一副老大哥的心态。   夏星辰便也不跟他推脱,想着实在不行就临走前给他家小孩买点礼物当做答谢。   毕竟他也觉得这俩孩子很是灵动可爱。   刚过去一波旅游旺季,黄老板一路说夏星辰来的时机正好。   温度适宜,人流量也不会大到去哪都要排队。   民宿里还有几间空房,夏星辰定的时候随便看了张图片就选了,办完入住黄老板很是豪爽地跟他说:“我给你换一间,同等价位,但能看到海,阳光也比你原本定的那一间要好些。”   夏星辰自然道谢,客气多了就有些假,他也不想一直拒绝别人好意。   客房打扫得很干净,整间房间都是淡蓝色的装修布局,很有一种海洋的感觉,从窗户望出去能看见远处的海滩。   的确也能看见海,但因为楼层限制,看的不是特别远,入目更多的还是沙滩上的游客。   夏星辰便收了视线朝下望。   民宿里有一间小院子,摆了几盆热带盆景,角落还垦出来一块地,种了些瓜果,甚至还搭了个葡萄藤。   黄老板说:“现在不是季节,你要是明年夏天来的话,葡萄正甜呐!水滋滋的。”   葡萄藤下放着一张长木桌,两旁是随意摆起来的小矮凳,缠了一些灯泡在葡萄爬杆上,黄老板转身边走边问:“你先休息一下还是出去玩?晚上厨房煮海鲜,你要是在七点钟左右回来能正好赶上开饭。”   夏星辰在飞机上睡了一会,这时候也不是特别困,更何况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出门没背外设包,整个人都轻便得很。   他当职业选手这么久,明明世界各地去过的地方都很多,但每一座城市都带着目的和责任,夏星辰很少有尽兴地游玩过,这时候听黄老板这么一问,难得生出些孩子气地玩闹心来。   可能是海风喧闹了些,他也想趟进去,感受一下这人世间本该有的玩笑和热风。   黄老板那一对姐弟在院子里,姐姐从车库里推出来一辆小粉四轮自行车。   ——三个轮子都在后面的那种。   她特别潇洒地跨了上去,一甩头往前蹬,弟弟在后面颠颠地跑着跟上去。   夏星辰觉得这一对接地真的很有意思,他转过头带着笑意问黄老板:“他们几岁呀?”   黄老板正在给他换床单,临时给他换的房间,床上用品他有些不放心,自己提议要给夏星辰换一套,闻言愣了一下,抬起头朝窗外看了看,道:“你猜。”   夏星辰:“……”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聊到小孩都这样吗?   张教第一次把女儿抱到队里的时候,程深问他几岁,张平也神秘兮兮地让他自己猜。   夏星辰便将刚刚在车上观察猜测的说了出来,往年纪小了的方向猜:“姐姐七岁,弟弟三岁?”   黄老板乐呵呵地说:“姐姐七岁差两个月,弟弟两周半了。”   “小姑娘长得挺高的。”夏星辰说。   “她小时候营养好。”黄老板铺好了被子,“我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我前夫那时候就天天给我做补汤,补到后来我一闻到汤的味道就想吐,小丫头一断奶我就偷偷喂给她了。”   夏星辰顿时愣住,转过头重新看向黄老板。   依旧是在停车场第一眼看见的那副模样,三十多岁、中年男人、肌肉结实、小麦色皮肤,面相圆润而灵动。   但没有人第一次见面盯着人脖子后面看的,以至于夏星辰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黄老板后颈的位置也跟他一样纹了身。   夏星辰有些震惊,不可思议的眼神过于明显,甚至称得上是冒犯,黄老板倒不介意,谈吐间很是大方。   “啊对对对,他们俩都我生的。”中年男人相当有经验地提醒他:“小老弟啊我跟你说,可千万别给男人生孩子,补不回来事小,Alpha都是大猪蹄子,根本不记你的好,结婚七八年也比不上一个契合度高的Omega。”   “就没劲。”黄老板啧了一声,视线有意无意地往下落了一瞬。   夏星辰清楚,他是看到了自己颈侧的玫瑰。 第58章   夏星辰一开始也没想着一定要纹身。   他颈侧有一粒红色的小痣, 长在正常腺体的位置。   因为这颗痣,爸妈一度以为他会分化成Omega,对他也不能说是从来没有善待过。   可是越长大他们越发现,夏星辰似乎不会是Oemga, 所以被放弃也成了理所当然。   他天生皮肤白, 一粒红痣印在雪白的颈侧,很多人说过视觉冲击很强。   是好看的, 夏星辰自己也知道。   他也曾在床上对江朔说过“标记我”的话。   可是当江朔真的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将那处当成腺体, 像野兽那般厮磨啃噬的时候, 夏星辰便被激出了反骨。   他觉得自己是Beta, 又不是Omega, 哪有人的腺体会长成他那样, 江朔是傻逼吗?   牙印吻痕交错, 一次又一次地印在自己皮肤上, 是出门看到人对方都会震惊他怎么白日宣淫的程度。   夏星辰去纹纹身的前几天, 刚打完一场比赛, 接受赛后采访的时候被热得扯了扯领口,记者眼尖, 顿时就问他颈侧怎么有红痕。   夏星辰当时稍微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若无其事地松了手整了整衣领,说赛事方定的酒店有爬虫, 昨晚没睡好挠的。   这爬虫只能是江朔,他给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所以结束采访之后夏星辰想也没想就给贺助打过去一个电话。   Venus倒不是怕绯闻,他一个打比赛的,女友粉再多又不耽误他真正谈恋爱。   只是夏星辰总觉得他跟江朔的关系应该算不上是谈恋爱,网友又一个比一个精明, 一旦传出去他带着咬痕参加比赛,下一步就是揣测SQG里哪位选手跟Venus在公费恋爱。   而这些言论一旦被江朔看见,最后遭罪的依旧是夏星辰。   江朔这个人,一向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嫉妒心,而他自己又不愿意承认。   所以夏星辰当时只不过是想将祸端扼杀在摇篮里。   贺助的办事效率还是可圈可点的,他电话打完之后,第二天出的报道内只字未提夏星辰颈侧的痕迹,反而幽默诙谐地说了一下酒店环境不够好。   他那时在国外打的比赛,恰巧那个国家的选手打比赛使过些小手段,脏的厉害。此言一出,网络上关注度全在两方战队和国家的恩怨上,没人会关注一位电竞选手脖子上的印记究竟是蚊虫叮咬还是吻痕。   回国之后夏星辰就去了纹身店。   可选择的花样其实很多,要狠一点的话他甚至可以纹青龙白虎,ID也可以,星星也没什么不好,但是纹身师当时看了看他手指着的部位,又看见那颗红痣,给了他两个方案。   一是纹一只冰面起舞的天鹅,赤做点缀,为天鹅的眼睛,在他颈侧引颈而歌;   二是将那颗痣当做花心,顺着颈侧纹路纹一朵顺着血管攀爬怒放的玫瑰。   他觉得这颗痣生长得很有灵魂,完全被覆盖了不免可惜。   夏星辰并不需要过多思考,直接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他总觉得在人身体上纹一只动物,好像就给了它们养分,随时会活过来一样。   况且纹身师给的示例图片里,他纹天鹅的确没有玫瑰那么好看。   后来再见到江朔,江先生没有对他在采访中将自己比作蚊虫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伸手摁住他脖子,感受薄薄一层肌肤下血管在指尖的鼓动,好像血液最终都汇入花瓣,让其自然生长着一般。   江朔并没有指责夏星辰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也不拆穿他纹这朵玫瑰的目的,只当自己完全不受影响,依旧会在情动时一口咬上去,丝毫不担心纹身里会有毒素进入他的口腔。   夏星辰那时候便知道,江朔我行我素惯了,他没有害怕的东西,也不在乎旁人暗搓搓用些什么手段来抵抗他,反正在他看来,做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   夏星辰纹的这朵玫瑰反而极大程度上满足了江朔某种变态的控制欲,因为他很喜欢夏星辰也沉浸其中浑身泛着玉粉一般的红色的时候,玫瑰宛如植根于血液浸染的泥土之中怒放盛开的样子。   他会觉得夏星辰被他艹开了。   他甚至会可惜纹身技术没有发展到图样随着体温变化,不能及时得反应夏星辰当下的情绪波动。   江朔的脑回路夏星辰很难完全跟上,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但不止一次地看见江朔从自己颈侧离开时,眼中未完全消下去的占有欲和征服感,他还是会被那些浓烈的情绪所吞噬,感到心惊。   所以这朵玫瑰到最后只是挡住了吻痕。   媒体拍的照片里面,观众只会惊讶于Venus竟然在最靠近动脉的地方纹上了一朵金色的玫瑰,而不会一寸寸放大去观察繁复花样下是否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   而黄老板竟看了出来。   大概经历相同,他比一般人更能清楚地知道像夏星辰这么漂亮的Beta在自己颈侧纹纹身是想遮挡什么。   但做生意的人最是圆滑,他只是开玩笑一般提醒过,一转眼连眼睛里那点过来人的通透告诫都不复存在,黄老板笑着打岔:“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谁都跟我似的。”   跟他似的什么他没细说。   但夏星辰大抵能猜出来后面跟着的形容词应该是哪些。   蠢、笨、傻……   每一只Beta从分化伊始就知道自己注定是Alpha和Omega的点缀,他们的人生不会像AO那么精彩,他们就该平庸而安分地过完这一辈子,一点点走错路寻上的刺激最终都可能是致死的毒药。   可仍然有不知死活的Beta要违背天性掺和进Alpha和Omega的世界里。   难道前人给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而黄老板不仅掺和进去了,甚至还给对方生下两个孩子。   确实担得上一个“傻”字的。   不过夏星辰并没有这样认为,他不喜欢Alpha,普遍认为那都是一群自大狂妄的生物,但一杆子打死多少有些残酷。   青团就比Omega还Omega。   重点不在于性别,而在于个体行为。   只是Alpha的群体意识往往注定了他们大多都是一个类型的存在。   就好像江朔和江震山。   黄老板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下楼给他拿了一本游客指南,告诉他门口不远处有租车行,要是会开车的话可以租一辆敞篷绕海兜上一圈,不会的话也可以试试小电驴,这个季节的海风吹起来绝对比魔都湿冷的空气好上很多。   夏星辰笑着道了谢,出门按游客指南朝前走,没走出几步路竟然看见黄老板的一双儿女迎面过来。   还真一人捧了一根冰淇淋,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不卫生的好吃感。   夏星辰原以为小孩不记事,可从他们身侧要过去的时候,小女生喊停了他:“哥哥。”   夏星辰微怔,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干脆顿了下来,以一种仰视的姿态望着小姑娘:“嗯?”   “你要住几天呀?”她问。   黄老板说他女儿今年还不到七岁,但夏星辰很少见七岁的小孩子有她这么活泼外向,微怔了一怔,道:“一周吧,怎么了?”   “哦。”小姑娘点了下头,“我出门前看见爸爸在给你整理房间。”   夏星辰问:“怎么了?”   “那是伯伯的房间,他元旦放假没来。”小姑娘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星辰还在莫名,男生拽了拽姐姐的衣袖:“是爸爸。”   “是伯伯。”小丫头回答的很是坚决,将自己衣袖从弟弟手中抽出来,推着自行车到一边,“你手脏脏的,不要碰我。”   小男孩被姐姐凶得很委屈,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冰淇淋在手中都快要化了,又舍不得不吃,一边舔一边委委屈屈地小声重复:“是爸爸。”   他姐快给他气死了,重重一跺脚,瞪着自己弟弟:“你不听话,我不带你玩了!”   说完“唰”地一下就上了车,三两步蹬跑了。   问题是这车蹬起来还不一定有人跑的快,男生连忙迈开步子往前追,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地。   夏星辰再也不能当这是人家姐弟闹别扭,赶紧站起来到他身边把人抱了起来。   他右手不能提重物,干脆就让小孩坐在自己左边胳膊上。   小家伙摔到地上的时候沾了一脸冰淇淋,看起来脏脏的,又很邋遢。   夏星辰愁的洁癖都快发作了,偏偏他还在哭,姐姐人又不见影儿了,夏星辰想了想,干脆就近走到一家旅馆里借了点水给他擦干净了。   “你叫什么呀?”夏星辰尽力让自己语气温柔,十足地哄小孩语气,看起来就挺像人贩子的。   小家伙还在哭,抽抽噎噎的:“圆圆。”   夏星辰不自觉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哭包。   好嘛,是挺圆的。   圆圆哭得可怜,来往又都是跟他一样的游客,见一大一小俩人蹲在院子水龙头旁边边洗脸边哭,一个个的眼神都不算善意。   也正常。   见他这样要能多善意才不够善良。   但夏星辰毕竟是个公众人物,经不起被人认出来在南方带着一个小男孩哭。   这要是被拍下来传出去,别人才不管背后是什么缘由,只会说Venus隐婚生子了。   夏星辰便哄了哄,顺着他话问:“爸爸不是在家吗?”   “不是……”圆圆摇了摇头,“那是妈妈。”   夏星辰:“……”   好的,他懂了。   他就蛮无语的,顿时就闭了嘴,微微叹了口气跟小孩说:“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圆圆先点了头,没一会又摇头:“先去买冰淇淋。”   他背着一个小乌龟包,哒哒哒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来几张纸币拿在手心攥得紧紧的。   夏星辰想了想他那一整根几乎都喂了地的冰淇淋,表示很理解。   旅游城市有一个好处就是走几步路就能找到买卖东西的地方,夏星辰没再抱小哭包,牵着他手走到一家小店,看圆圆很老练地翻上小板凳拿出两根冰淇淋,犹豫了半天又放回去一根,抱着一根找店老板付钱。   夏星辰问他怎么不拿两根。   圆圆说:“吃多了妈妈骂。”   夏星辰倒没对妈妈这个称呼有什么抵触,男性Beta生殖腔萎缩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受精之前打一段时间的针,再多吃点补品也不是不能怀上。   但男性Beta怀孕生产需要遭受的痛苦很难想象,如果不是真爱到极致了,很少有Beta愿意为了别人去生小孩。   而对于天真单纯的小孩子来说,自然是从谁的子宫里出来的就认定谁是妈妈。   但一回到民宿里,圆圆大老远颠颠跑到了黄老板跟前仰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夏星辰还是对此表示相当震惊。   他转过头,圆圆他姐正坐在大厅沙发前看最近很流行的一部动画片。   中配的声音特别夸张:“哦我的小蠢货~”   他姐嘴角勾出抹笑意,那笑中透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夏星辰:“……”   黄老板知道国家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不准成精吗?他这对小孩是怎么生下来的?   他震惊了好半晌,没忍住笑了笑,看天色不早,也懒得再出去一趟了。刚想上楼就看见圆圆又颠颠地哒哒哒回来,将捧着一路都快化了的冰淇淋递给他姐:“姊姊对八气!”   他姐理都不理他。   “好家伙,你姐不生气都要给你闹生气!刚刚出去找了你半天你去哪了?”黄老板好笑着回过头说他一句。   小十被亲爸拆穿对弟弟的关心,很不服气地大声喊了黄老板一声:“爸——!”   黄老板“诶诶诶”地笑着哄姑娘,一打眼看见夏星辰还在这里,便道:“我说怎么就小十一个人回来了,这俩人经常出去半路吵架哭哭唧唧的回来,一回来他就哄他姐,看着特别大度委屈的样子。”   黄老板小声说:“以为我不知道呢,好多次都是弟弟惹的。”   夏星辰挑了挑眉,心说那你知道你儿子在外面喊你妈妈,一回来就喊爸爸吗?   小人精。   黄老板提了一桶海产去后厨,跟夏星辰说:“都是早上刚送过来最新鲜的,你们在外地吃的都不一定有我这原汁原味还好吃,今天给他们俩整的你没玩什么,明天一大早我开车送你去景点?”   夏星辰摇了摇头,直言道:“我早上起不来。”   黄老板略有些惊讶,但也称不上震惊。   虽然出来玩的年轻人多半都赶时间到恨不得将行程从早上六点排到晚上十点,但要是有时间和金钱的话,跟着自己的节奏来会轻松很多,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孩子一看就是来休养的。   刚做了手术的确不适合太劳累。   黄老板点头:“那你先上楼休息会吧,吃晚饭我上去喊你。”   他又补了一句:“这餐不收钱的,免费送你。”   夏星辰没问他原因,笑着应了下来:“谢谢。” 第59章   夏星辰并没有很喜欢吃海鲜, 他长在内陆,口味都偏甜,对海产品的腥味一般都敬之不敏。   但黄老板手艺很好,晚饭的时候夏星辰也吃了挺多。   是在葡萄藤下那张长桌上用的餐, 白天看见的装饰灯全部亮了起来, 黄色的暖光映的人不喝酒都微醺。   不止他一个游客被黄老板邀请,民宿里住了好几户, 除去晚上到临近镇上看花灯的小情侣跟大学室友, 剩下的人都在这边聊边吃。   有花白头发的学者, 也有游遍全国的摄像工作者, 黄老板酿的梅子酒很好喝, 甜甜的, 没多少酒味。   夏星辰坐在那小口小口地抿着, 边听他们说故事边喝酒, 不一会儿一个人就喝了一小杯。   黄老板回过神来差点给他吓到, 小声问道:“你能喝酒吗, 刚做的手术?”   夏星辰摇了摇头,也小声回他:“不要紧, 医生不知道。”   他明显就在说俏皮话, 黄老板给他弄得懵了一瞬,没忍住笑了出来, 凑到他跟前低声道:“那偷偷喝点儿?”   夏星辰一点头,弯了弯眼眸:“嗯!”   不是他馋, 而是一来医生没有给他开药,不用担心会有药物反应;二来这与其叫梅子酒不如说是青梅味饮料,喝再多也不会醉。   但夏星辰到底还要注意伤口复原,给自己又倒了半杯之后坚决不再多喝一口。   海边晚上还是有点冷的, 他下午到机场还觉得有些热,这时候坐了一会吃了饭又感觉冷了,黄老板坐在他旁边,见状早有准备地从身后一只竹篾篮子里掏出一床毯子。   桌凳很矮,下方打了一层木台,移开桌子大概能在上面睡觉。   夏星辰笑着接了过来,毯子很长,他跟黄老板一人分了一半盖着。   倒没什么要避嫌的必要,两人都是Beta,黄老板还有一对儿女,据他那个鬼灵精儿子漏出来的意思,他前夫不时还会来这间民宿。   他跟夏星辰肯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发展。   小十跟圆圆在院子角落里骑马玩,旅客中的摄影师提议留张影,夏星辰微笑着冲镜头比了个耶。   天空很远,沿海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星星都透着清亮。   夏星辰被夜风吹得舒服服的,酒明明没喝多少,却感觉自己有些醉。   好像很久都没这么放松过。   他感觉今晚一定会睡得很好。   早上是被一阵吵吵闹闹搬东西的声音弄醒的,夏星辰皱了皱眉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在基地这时候他多半都没起来,但解约之后这段时间夏星辰每天睡眠都很规律,早上没睡这么迟过。   他先是动了动手腕,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感之后才穿好衣服出门,迎面撞上一个高个子男人。   大概一米八五朝上,穿着一身西装,上身外套却不知所踪,单一件衬衫袖口被卷到了肘边,抱着两床被子往楼上走。   那人看见有人出门似乎愣了一下,先弯腰跟他打了个招呼,让夏星辰下楼之后才按自己的路线重新上去。   今天太阳很好,看起来是要晒被子。   但奇怪的是,没感觉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个Alpha,几乎不会有Alpha从事服务行业,除非店就是他本人开的。   夏星辰下楼,小十跟圆圆坐在昨天下午那张木沙发上玩,周边摆着一堆还没拆封的玩具,俩小孩一个一个地往外拆着,昨晚拍的照已经挂在了照片墙上。   见他下来,小十大人似的说了一句:“爸爸说睡太迟的人是没有早饭的。”   夏星辰微愣,随即便乐开了,圆圆接着姐姐说:“可是妈妈说漂亮叔叔除外,厨房给你留了艇艇粥哦。”   “你又乱喊爸爸,我要去告状了!”小十一脸怒气,特别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弟弟。   圆圆伸伸舌头,笑嘻嘻地从那一堆玩具中挑出来一把玩具.枪递给姐姐:“那姊姊打我叭!打我就不气气了!”   夏星辰昨天就见识过这一对姐弟的古灵精怪,干脆也不掺和,去了厨房。   圆圆说的艇艇粥其实是艇仔粥,小孩说话没那么清楚,但夏星辰还是听懂了。   黄老板家的饭食用料都很实在讲究,一碗粥里夏星辰吃到了很多鱼虾和肉,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碗粥,期间就看见刚刚在走廊上撞见的男人正在屋顶平台晒被子。   他这时戴上了防咬器,夏星辰确定他是Alpha,一瞬间竟然会觉得有些违和。   因为他认识的Alpha里面,确实没有人会做家务做得这么麻利,拍被子的手法一点都不敷衍,仔仔细细地一床床拍过才作罢。   夏星辰快吃完的时候,黄老板提着一桶鱼进来,见他在院子里,一下就笑了:“你说起不来我还以为得睡到下午呢,吃过午饭我带你出去玩儿?”   夏星辰问道:“不看店了?”   黄老板一耸肩,颇为不在乎地道:“不看了,给自己放假。”   夏星辰几乎福灵心至,抬眼望了一下楼顶。   Alpha正站在栏杆旁朝下看,视线交汇的瞬间对方还笑了一下,抬手抵住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夏星辰觉得这两人还挺逗的。   午饭不像昨晚那样有很多人一起,但依旧是在院中间的长桌上吃的。   一共就六个人。   黄老板,夏星辰,小十,圆圆,做饭的厨师,跟干了一上午活的某苦力Alpha。   席间Alpha说他姓杨,自己经营着一家旅游公司,原本前段时间就想过来的,但节假日公司临时开辟了一条新路线,他实在忙的走不开。这次过来打算在这待到过年,在当地买了台敞篷就停在民宿车库里,夏星辰跟黄老板要想出去玩的话可以开出去。   夏星辰清楚对方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就不拆穿,没答应也没拒绝,笑着说了句谢谢。   黄老板立马炸毛:“我自己没有车吗,才不要开你的!你车停我这跟我跟我说了吗,交停车费!”   杨先生就坡便上,乐呵呵地递出来一张银行.卡:“交交交,密码你生日,你随便收,这里不够我再补。”   夏星辰乐得看戏,慢悠悠地吃着饭,黄老板一米八多的一个大男人反倒受不住,当着孩子面又不好骂,暗恨恨地吃完了饭就拉着夏星辰出去。   “孩子不带?”夏星辰问他。   黄老板很冷酷地摇头:“不带,带小孩还玩什么。”   出去开的还是杨先生那台敞篷,因为黄老板在车库里挑车的时候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觉得还是敞篷更拉风。   开出去好一段他才跟夏星辰说:“那傻逼是我前夫,孩子们当着我面不说,想他想的厉害着呢,我不带他们也方便他们亲子团聚。”   夏星辰感受着海风,问他:“不打算复婚?”   他感觉这一家人就很有意思。   按黄老板的话说,杨先生多半是个负心汉,有了老婆孩子,还想着别的Omega。可是听俩孩子的话跟这一上午夏星辰自己的观察,他又觉得杨先生不可能不爱黄老板。   不爱的话做不到这么卑微讨好。   连在楼顶看他一眼都怕惊扰,一点点误会也拐弯抹角地一定要解释清楚。   这分明是爱着的,只是不知道中间曾有什么误会。   黄老板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其实按常规的社交礼仪来说,夏星辰不该问这么私人的话题,但大概是双方经历相仿,又都清楚这段关系不过会短短持续几天,过了这个假期各自都会回到自己的生活。   彼此生活圈没有交接的地方,反倒没有那些冠冕堂皇,更容易敞开心扉。   车里备着烟,黄老板放慢了车速,抽出来一根:“帮个忙?”   夏星辰探身帮他点着了。   “这傻逼不抽烟的,这还是我喜欢的牌子。”他嗤笑了一声,“带孩子不敢一身烟味,好不容易过把瘾还在他车上。”   夏星辰没接话。   黄老板说:“看吧,鬼知道他是一时良心发作还是真的痛改前非了,都吃过一次亏了我总不能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我看着挺真的。”夏星辰突然说了一句。   黄老板就笑:“宝,你自己身上事理清了吗,还有闲心来操心我?”   夏星辰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黄老板搬到这边来也才一年多,又带着孩子,没怎么玩过,但好在经营着民宿,五湖四海的人都打交道,当地口音学了不少,带着夏星辰逛了一下午,买了不少东西,全是店家吐血的底价。   “这段时间镇上有花灯,一直持续到过完年,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改天我们俩可以去看。”黄老板说。   夏星辰问他:“今天不去吗?”   “圆圆他们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我想带他们一起,去年赶在腊月底去的,店里太忙,一会儿就回来了,俩孩子没玩尽心。”   “那今年呢?”夏星辰笑。   黄老板一点也不含蓄:“这不有免费苦力帮我看店吗?”   “人家说不定想跟你们一块去。”   黄老板轻笑道:“那可由不得他。”   夏星辰几乎断了社交联系,玩了一天回去倒车入库的时候黄老板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夏星辰问。   “迈巴赫诶,这车租一天比我这边最贵的房间还贵,谁有钱租这车还来我这呀?”   黄老板很是惊讶,夏星辰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他前夫为了在这过个年特意买了台敞篷他正开着呢。   这世界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没有?   谁知道有钱人都什么癖好。   夏星辰下车,从后门进的院子,小十他们蹲在角落不知道在玩什么。   黄老板拎着一堆东西进来:“在干嘛呢?”   “妈妈!发发!!”圆圆激动地连称呼都忘了改,指着院角一盆新多出来的盆栽让黄老板看。   夏星辰随意落过去一眼,是盆玫瑰。   跟他住院那些天收到的别无二致。   太阳要落山了,垂进海平面里映出整片水面的霞光。   杨先生在楼顶收被子,见他们回来打了个招呼:“稍等一下,厨房饭已经做好了,你们洗个手就能吃。”   夏星辰视线却不在他身上。   他以为这辈子能看见一个Alpha像个家庭煮夫那样晒被子就很神奇了,没想到同一天还能看见两个Alpha一起收被子的景象。   遑论其中一个还是S级Alpha。   媒体对他怎么评价来着?   高等级信息素,高贵血统,商业新贵,江氏继承人。   又抽什么风呢江先生?   夏星辰静静抬头凝视着他。 第60章   黄老板从后面过来, 侧身轻轻撞了他一下:“干嘛呢?杵这杵着。”   “没事。”夏星辰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低下头接住黄老板手里拎着的商品袋。   这边不种玫瑰,院子要是好看一点会爬蔷薇,小十他们漂亮的花倒是也看到过很多, 但第一眼看见玫瑰长在土里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惊讶。   夏星辰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见圆圆小小声地跟姐姐嘀咕:“跟爸爸送妈妈的不一样耶。”   小十这次没纠正他奇奇怪怪的称谓。   江朔要是歪打正着给黄老板一家撮合好了, 也算是极难得地做了件好事。   吃晚饭的时候人多了起来,昨晚去镇上看灯的一对小情侣回来了, 看见夏星辰在桌上还愣了一下, 情侣中的Omega踟躇了好久, 没忍住好奇心地凑上前:“是Venus吧?”   夏星辰倒是不惊讶被认出来, 毕竟EPIC现在是最火的一款电子游戏, 玩游戏的看两场直播认识他也很正常。   夏星辰便笑了笑, 很是和煦地冲他说:“对的, 要签名吗?”   Omega顿时激动地在原地拽着男朋友衣服蹦了好几下, 他对象一脸无奈但宠溺地看着他, 甚至在看见夏星辰签名到他衬衫背面的时候没忍住吃了个小小的醋:“我弄脏你衣服你都恨不得打我, 给人家签名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心疼哦~”   Omega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SQG的应援服, 买不到了好吗!”   俱乐部确实出过不少周边, 经理人有时候趁他们休赛期闲暇的搬到兰月湾好几箱周边让他们签名。   但流入市场的大多数都是最普通的量产款。   夏星辰签过名想问他为什么出来旅游还要带应援服,想了想自己已经退队了就没问, 结果对方主动说道:“我从你们打季后赛之前就开始出来玩啦,打比赛那天我还去了哦, 星神你真的很棒的!”   粉丝没问他退队之后有什么打算,也不追根究底问他下一站想去哪,只当这是旅途中的一个惊喜,有所收获不免令人欣喜。   夏星辰听他可可爱爱地叙说, 直到对方男朋友真的忍不下去了一把扣住他脖子给人带了回去一个深吻堵住他嘴。   黄老板一边起哄一边捂住小十眼睛,杨先生见状便也默契地将手挡在了圆圆眼前。   夏星辰不自觉挑了挑眉,出于礼貌地避开视线,却一不小心撞上江朔的眼睛。   黄老板热情好客,几乎每位入住的客人第一晚他都会问对方要不要在院子里一起用餐,江朔自然也不会例外。   江朔没说他为什么来,也没有说跟夏星辰的关系,星星当然不可能主动往外说。   那很扫兴。   江朔向来旅游那是他的自由,跟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也随他开心就好。   夏星辰并不是他的什么人,没理由和立场管他。   他只当自己没看见他,可这时有情侣在接吻,有前任夫妻相当有默契捂住小孩眼睛,他目光闪避间不经意对上江朔的视线,竟然在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类似深情的情绪。   这就很神奇。   他跟江朔认识五年,在一起三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情绪。   散伙了倒看见了。   夏星辰怔了一下,偏过头不再管他。   用过晚饭夏星辰回房,洗过澡换了民宿提供的冬季睡袍,听见窗外有砰砰的响声。   门也在同一时间被敲响。   小十站在门外脆生生地跟他说:“爸爸问漂亮叔叔要不要下楼去看烟花?”   夏星辰来了兴致,有些惊喜:“这边可以放烟花?”   “可以的。”小十点头,“但不能放太多。”   大型爆竹是政府管控,只在节庆日才可以在几个指定的地点燃放,但小一点的烟花爆竹这边并没有全部禁止。   夏星辰逛了一下午,知道沿海这边年味浓,现在才腊月就已经家家户户备上了年货,每晚还有灯会。   看起来今天是有烟花表演。   他小时候没玩过这些,一直都很喜欢,后来长大了,基地那边管控得特别严,不可能让他们偷偷放。   他又不可能随便上路抢个小朋友的烟花玩儿,这时听小十一说不免来了兴趣,正好晚上喝了半杯梅子酒,他下楼也好散散酒。   “我换套衣服就下去。”夏星辰说。   他出来旅游不可能带太多东西,睡衣也只带了贴身的一套,民宿提供的睡袍虽然厚,但毕竟敞开的有些多,这里还住了是他粉丝的Omega,夏星辰总该注意点形象。   小十点了点头,转身去敲对面的房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夏星辰看见了江朔的脸。   他皱了皱眉,关门进去换衣,隐约听见江朔应了几个“好”字。   应该也是要下楼,但好在夏星辰被激发了玩心,也不觉得多扫兴。   江朔要玩便玩吧,别抢他烟花就行。   楼下院子里木桌旁的凳子都被撤走了,果然如他一开始所料,黄老板在周围垫上了几个蒲团,席地就能坐着玩。   他身前摆了一个大纸箱,那一对情侣正拿着手持仙女棒兴奋地玩着。   几个女孩子也回来了,待在院子角落叽叽喳喳地互相打着气去点了一个孔雀开屏。   刚一燃着就跑了回来,满脸期待地看着烟花炸开。   黄老板笑着问他:“放烟花吗,给你留了不少。”   “收钱吗?”夏星辰问。   黄老板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样吧,你给我签个名,我挂在照片墙上,以后就拿‘世界冠军Venus曾住过的店’当噱头宣传怎么样?”   夏星辰笑道:“那你可得给我打版权费。”   “去你的。”黄老板踢了踢脚边的箱子,“玩吧。”   夏星辰拿出来一根冲天炮,四处望了望:“杨先生呢?”   “小十刚刚说想吃汤圆,他在厨房做呢。”   夏星辰:“他还挺关心孩子的。”   “那他不应该的吗,”黄老板按了按腰,懒洋洋地说:“敢情不是他费劲吧啦打针生下来的。”   夏星辰便不再问。   都说到打针了,黄老板这两胎怀的肯定有些艰辛,他再问容易让人想起来不愉快的事。   夏星辰拿着炮走到另一处角落,圆圆蹲到他脚边,看他玩儿,夏星辰要递给他,他连忙往后退:“怕怕!”   小家伙一面说着怕一面拍拍自己胸脯,可爱得不行。   放到最后一个烟花的时候,杨先生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一大两小三个碗,直接朝黄老板所在的方位走过去。大家就最后一个烟花谁放产生了一番交流也没定下来,从下来之后一直倚着门的江朔走了过来。   这人周身气质很能唬人,他走到夏星辰身边,伸出手低声道:“借个火?”   夏星辰抬眸望了他两秒,后退一步将打火机递给他。   江朔蹲下身点燃烟花,绚丽的火石在他身后噼啪炸开,他走到夏星辰身边,将打火机递给他,中间一句话都没说。   夏星辰觉得这人有些毛病,但余光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就连胡茬早上应该都刮干净了才过来的。   Omega轻轻拍了拍他,神情有些期待又有点胆怯,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星神,我刚刚拍视频不小心把你拍进去了,能发吗?”   夏星辰微怔,随即笑了笑:“发吧,没关系。”   烟花只燃放那一小会儿,愿意用镜头记录下来的一定是最喜欢的,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的喜欢空缺了一块。   而且他又不是什么明星,没那么担心会有人追过来。   男生顿时就开心了起来,笑着跟他说:“我不发定位,谢谢星神!”   夏星辰靠在墙根看最后一个烟花放完,黄老板说小十想吃的汤圆最后大半进了他口中,情侣十指交握,朋友满目心喜。   浮世一隅,夏星辰看见人间百态。   他抬头望了望星星,转身进了民宿内部。   楼下有人拿了吉他出来弹唱,夏星辰上楼准备休息,身后却跟过来了一道脚步声。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拦他,而是停在了自己房门前转身,看着江朔。   “星星。”   “江总。”夏星辰也跟他打招呼。   江朔脸色微变:“对不起。”   夏星辰其实挺想说没关系,但又觉得江先生难得道个歉,要是不被接下,讲不定这人又得疯成什么样,所以他干脆就什么都不说,打算听江朔究竟要说出些什么来。   “有好几件事,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你能听我慢慢说吗?”江朔低声询问他。   夜还很长,远处花灯热闹,楼下旅客欢欣,夏星辰靠着墙:“你随意。”   江朔似乎松了一口气,道:“第一件就是我没把你当过白安的替身,你们俩完全不一样。”   夏星辰打量着他,并不言语,他也分不清江朔话里真假几分,只是觉得这人如果送了那么多花,千里迢迢追了过来还要骗他,那多少有点多此一举。   江朔说:“白安家庭情况很复杂,我跟他当时要订婚也是假结婚,他是为了白家家产,我也是。”   人不爱财天诛地灭,夏星辰不想指责他这一点,但有另一个问题他正想问,江朔就先开了口:“至于孩子,我确实曾经想过通过一些手段让他生一个,关于这一点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夏星辰惊讶于他的坦诚,思索了一番,微微叹出口气:“你先道着吧。”   闻言江朔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说:“对不起。”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江朔说。   夏星辰有些意外。   他一直觉得江先生有病,但那只是生气到了极点的想法,却不知道江朔真的有。   “你走之后我去看过医生,我问他……”江朔顿了顿,“易感期在伴侣面前很爱哭泣是什么原因。”   夏星辰更惊讶了,江朔看起来不是讳疾忌医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可以这么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爱哭的Alpha。   可江朔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了愣:“他让我仔细想想是不是太爱你了。”   空气都沉默了好一会,江朔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我跟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依赖是不是爱意,我也不知道我配不配爱你。我只是觉得好像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死掉,可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又会很不开心,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爱你。”   “第三件事是你的职业,俱乐部已经被我收购了,教练和队员都没有换,管理层我重新安排了人下去。耀世养一个SQG没有问题,现在俱乐部不以盈利为目的,程深他们应该会轻松许多。”   夏星辰还没从江朔刚刚那段话回过神来就听见他快速地开展下一个话题,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害怕听见自己答案。   而这里江朔却顿了顿,给他留了个话口。   夏星辰便说:“谢谢。”   “不客气。”江朔摇头,“所以你随时可以回来,薪酬在以前的基础上翻番或者再谈都随你的意。”   “至于林鸠——”江朔突然说,“你说你将我当做他的替身,我觉得你在骗我。”   夏星辰一怔。   江朔说:“我了解过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样地一个人,我没他那么好,你也是特别在乎事业的一个人,如果只是单单声音像就可以让你在我身上花费三年多,我觉得这个买卖很不划算。”   “而且,”他顿了顿,笑了一下,“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买卖划算的话,那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赢过他。”   “所以我觉得你在骗我。”江朔笑着说。   夏星辰人都懵了,这什么流氓逻辑???   这人真的是江朔吗?医生给他换脑了吧?   “你说我们扯平,但我不想扯平。”江朔望着他,“我亏欠你太多,我想还你。”   “至少,两不相欠也在我还完之后,好不好?”Alpha低声问道。 第61章   江朔要还, 夏星辰便随他去。   “两不相欠”的确是自己说的,但要真的做到互不亏欠哪有那么容易。   夏星辰在江朔身边三年,将他当做寄托三年,就算再清醒, 也总有委屈不甘的瞬间。   他又不是圣父, 没有人能一直对别人好还不求回报,甚至任对方折辱的。   他当时只是不想再跟江朔多做纠缠, 及时止损, 才想着跟江先生断的干干净净。   但江朔真的追了上来, 卑微又恳切地求着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偿还, 夏星辰那些一直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生气便被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江朔的确该还他——哪怕单单是为了夏星辰那喂了狗的三年青春。   楼下声音顺着窗户往上传, 夏星辰站在墙边, 默默跟江朔对视了一会, 总算开了口:   “随你吧。”   江朔顿时松了口气, 没忍住笑了笑, 轻声说:“晚安, 星星。”   夏星辰转身开门的动作微顿:“……嗯。”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很好,似乎来这的几天都是大晴天, 夏星辰赖了会床, 听见楼下院子里小十跟圆圆的打闹声。   黄老板在一边小声说他们:“声音小点,还有客人没起来。”   夏星辰昨晚睡觉之前听江朔说了那么多话, 不能说睡的很安稳,但确实失眠了一小段时间。   这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旅游住民宿还没起来的估计就他一个。   夏星辰乐了乐,套上睡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看到楼下的院子里黄老板在带两小孩玩儿,杨先生昨天还一身西服得体斯文, 这时候已经全换成了当地人打扮,T恤长裤,正坐在水池边杀鱼。   黄老板还嫌他动作慢,指指点点的说幸好现在没客人,不然都要投诉店里环境不好的。   这还没完,江朔居然也在楼下。   他带来的玫瑰花放在能晒到太阳的角落里,这人就抱着电脑在葡萄藤下的长桌上工作。   忙成这样还出来干嘛呢。   夏星辰忍不住吐槽,结果江朔私护感应到了一般,手下动作微顿,本能地抬头,一眼捕捉到夏星辰的视线。   他甚至愣了一下,随即便冲夏星辰笑了笑:“早啊。”   闻言黄老板扭过头来,看见夏星辰在楼上立刻就道:“睡好了吗?快下来,今天厨房做了猪肚鸡。”   夏星辰吃了两天海产,确实有些想念内陆的食物,而且黄老板这声音出的正好,打断了他要不要回应江朔的思考。   他洗漱过后下楼,都快十一点了。   小十睁大眼睛望了他好半晌,偏过头小小声地说:“不可以跟漂亮叔叔学,太阳晒屁股还不起床会被爸爸打的。”   圆圆也望向夏星辰,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重重点头:“资到了!”   夏星辰就很委屈,又委屈又好笑,颇有些无奈地看向黄老板,谁知他还没说话,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江朔屈指敲了敲木桌,低头看向圆圆,低声道:“可是漂亮叔叔工作很累,放假多睡一会是正常的。圆圆如果上学很累的话,周末赖床爸爸会骂吗?”   圆圆皱着小脑瓜想了想,看看黄老板又扭头看了看杨先生,郑重地:“不会耶。”   黄老板“啧”了一声,偏过头小声跟夏星辰说:“得,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爸爸了。”   要是杨先生的话,一年都看不到孩子几次,怎么舍得因为他睡懒觉就骂小孩。   江朔勾唇笑了笑:“所以漂亮叔叔不是坏榜样,不用怕他。”   夏星辰:“……”   歪理。   他好想反驳江朔哦,跟小孩在这扯什么。   但要是反驳的话,就得先说自己是坏榜样。   好烦。   夏星辰瞪了江朔一眼,埋怨的情绪压根没藏着,江朔愣了一下,似乎很久没看过这么鲜活的星星了,心跳骤然都慢了一拍。   吃过午饭黄老板说要跟夏星辰出去玩,夏星辰想着他说的灯会,便直接问了出来。   黄老板寻思了一下,说:“那要把俩调皮鬼带着。”   带小孩其实挺烦的,但夏星辰就觉得还行。   二三十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他都治的过来,也不必害怕黄老板家俩孩子。   但是杨先生那台敞篷只有两个座,黄老板打算开自己车出去,圆圆哒哒哒地走了过来拽了拽他裤脚:“爸爸!”   “哎。”黄老板应了一声,都不带回头看他一眼的,小十坐在一边收拾自己的小背包,不掺和他们父子俩之间的较量。   圆圆皱巴巴着一张脸回过头看,夏星辰瞧见杨先生一副小狗似的可怜表情,心下不自觉发笑。   “想跟爸爸一气!”圆圆说。   黄老板:“我跟你去呀。”   这人就很坏,明明知道小孩是什么意思,故意急他。   小家伙话又说不清,眨巴眨巴眼睛就要哭哭,黄老板立马投降:“好好好,你问他要不要去。”   “要的!”还没等圆圆问,杨先生立刻喊了一声,说出口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德性。”黄老板小声念叨了一句,问夏星辰:“那我开车,你坐副驾?”   夏星辰驾照还没考,昨天也是这样出门的,但现在黄老板他们就很像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他感觉自己不好掺和进去。   他犹豫了没两秒钟,江朔走了过来,问道:“我也想去,方便一起吗?”   黄老板自然不会拒绝客人,江朔话头一转:“星星跟我一起?”   要是之前夏星辰不会答应他,可现在情况确实特殊,昨天江朔又堵住他说了那些话。   夏星辰就觉得也行吧,总比跟黄老板一起感受家庭氛围好些。   夏星辰几乎没跟江朔单独出去过,每次都是他去找江先生,或者江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基地门口,让他过去。   印象中最多的是江朔司机或者助理开车接送自己,江朔开车的机会少之又少,真的有了说不定在路上就会停下来做些什么。   这是夏星辰极少见地单纯坐上江朔的车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不带别的什么所求。   海风顺着车窗飘进来,江朔车里放了音乐,由于是租的车,品味很是不一,夏星辰有些享受这种前一秒摇滚下一秒古典的未知。   小镇离得不远,但也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江朔车速还不快,夏星辰有些昏昏欲睡。   江朔突然问:“手术顺利吗?”   夏星辰轻轻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么?”   江朔倒也坦然:“知道,但想听你亲口说。”他说着顿了顿,偏过头用杨先生看黄老板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了一眼夏星辰,“可以吗?”   夏星辰总算懂了黄老板那种嫌弃的情绪从何而来。   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海岸线:“挺好的,医生说恢复个一段时间就能回去继续训练。”   “要跟粉丝说吗?”江朔问他。   夏星辰微怔了怔。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思考过,但这个话题常理来说不应该发生在他跟江朔身上。   夏星辰沉默了两秒钟,道:“等归队了再说吧。”   “回SQG?”   “不一定。”夏星辰答。   江朔应了一声,“其实回不回都看你的意思,但利弊权衡的话,国内不会有比SQG更适合你的战队。”   “为什么?”夏星辰偏过头,看向江朔。   江朔眼尾像是噙着抹笑,不答反问:“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知道我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夏星辰缓缓皱起了眉头。   “是深海。”江朔说,“不是现在空气里的海风气味,你潜过水吗?潜进海底三万米后的窒息和缺氧跟我的信息素很像。”   S级Alpha的信息素往往不是单纯语言或嗅觉能描述的,那是五感的统一感知最后传进大脑皮层的结果。   窒息,缺氧,孤寂,死亡。   那才是江朔作为S级Alpha与生俱来的信息素特征。   夏星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江朔松手从中控台的位置翻出来一小瓶香水递给他。   都不能成为一小瓶,用的是10ml的瓶子,却连一半都没装满。   “别开盖子,你闻一下。”江朔提醒道。   夏星辰有些莫名又狐疑地接过瓶子,入手一刹那感受到了彻骨的冷意。   仿佛深海鱼群自身侧游过,带动水波流动,夏星辰突然感受到了江朔所说的缺氧。   孤独到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他怔怔地抓着香水瓶,死死盯住瓶身,淡蓝色的液体随着车辆行驶在瓶中晃动,仿佛住了一整片海洋。   初中时生理课老师就说过,人类分化为六性,Alpha象征力量,Omega象征柔软,Beta是自由。   腺体是AO身上堪比心脏的器官,腺体中贮藏的信息素一生的量是固定的,只会越消耗越少。   夏星辰天生信息素不敏感,能让他都能嗅到、看见、感受到的信息素,毋庸置疑是直接抽取了腺液。   江朔余光瞟到了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像是害怕Alpha浓度过高的信息素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从夏星辰手中将瓶子抽了回来放回原位。   “你能闻到了呀,真好。”他说,“摘除腺体之前需要吃药打针稀释浓度,我觉得有点可惜,就麻烦医生帮我抽了一管腺液出来。”   “夏星辰,Alpha的本能是掠夺,但如果本能和意志相违背,我觉得放弃也挺好的。”江朔轻声道,每一个字夏星辰都听见了,但他突然理解不了含义。   江朔跟他说:“如果我说,我重新给自己刻下了本能,将保护写进了基因里,你是不是可以有一点点相信,我永远都不会再害你?” 第62章   江朔最开始去实验室的目的, 是想着给夏星辰定制腺体,想将天上的星星摘落下来悬在怀中,做他一个人的光源。   可听完好友那些话,江先生意识到这样不行。   夏星辰有他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是被千万人仰视的流星。   星辰垂落是它的恩赐, 怎么能有人想要据为己有呢?   这不应该,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但又不甘心。   江朔觉得, 总该做些什么, 爱夏星辰、跟他在一起才是本能, 至于其他的, 也并非不能割弃。   本来就什么都不属于他。   分化成Alpha不是他的本意, 继承江氏也不是必须, 江震山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 就连那两只猫也是老妈想养的。   江朔仔细想了想, 他真正拥有的其实只有一间种满了玫瑰花的暖房, 和施舍一般停留在他身边三年的星星。   那就干脆变成跟他一样的存在, 改变不了星辰,总可以改变自己。   可是针剂刺入颈部的瞬间, 江朔有一瞬间的犹豫。   夏星辰从来没有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   江朔不止一次占有欲作祟地将夏星辰浑身上下都沾满自己的气味, 可夏星辰从来没有闻到过。   不免有些可惜。   提取腺液的过程很难熬,几乎是清醒地看着生命从自己体内流失, 可等夏星辰真的嗅到了之后,江朔突然就觉得很值得。   幸好星星旅游的第一站是海边, 幸好他不讨厌深海的空寂。   江朔驱车跟着黄老板他们,夏星辰突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想要劝劝江朔,又不知从何开口。   安溪镇的石碑立在了路边,两侧挂着通红的灯笼, 人流量变多了起来,夏星辰开了窗通风,想了想,还是跟江朔说了。   他活得清醒,就不希望别人因为他迷茫。   哪怕那是江朔。   “没必要。”夏星辰说,“你是Alpha也好,Beta也好,本质都是江朔。”   “你不会因为摘了腺体就变成另一个人,并不是所有Beta都是好的。而我也不可能只因为你变成了Beta就对你改观,判断一个人最愚蠢的方式就是通过性别,你该知道的。”   他说话很不客气,江朔却笑了笑,问:“你是怕我要挟你?”   夏星辰一怔,毫不客气地偏过头瞪他。   江朔视线没有动,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况:“我不会的。”   他笑了一下:“摘掉腺体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跟你无关,你不必因此内疚,更不需要对我负责。”   “通过性别让人改观确实不明智,那也并非我本意。”江朔声音低低的,很好听,但听不出来一点哥哥的影子,“可我总该做些什么让你有对我改观的可能,哪怕只是一个敲门砖呢?”   夏星辰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看见停车场标牌的时候才开口问了一句:“已经摘了吗?”   江朔似乎有些犹豫,在真话和假话之间选择了一瞬,摇了摇头:“没,医生说我的信息素浓度太高了,需要服用一个月药物稀释之后再做手术。”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而是追了过来?”夏星辰问他,“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手术前期准备工作不做好,之后意外很大吗?”   可能是停车场都挂上了灯笼,年味太足,江朔这次没有犹豫,笑着说:“因为我想陪你过年——用最开始遇见的身份。”   这几年过得太潦草荒唐,夏星辰孤零零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一个人单枪匹马,江朔明明有无数机会陪他过节,像世界上每一对普通寻常的小情侣一般手牵着手光明正大地宣泄爱意,可全都被他糟蹋了。   他心想,总该补上星星一些。   夏星辰偏过头,企图从他眼里看出一些撒谎的迹象,可惜没有。   江先生从来不擅长说情话,他也不需要。   江朔固执自大地认为夏星辰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放在支配者的位置,不需要向夏星辰表达那些怜悯的爱意。   所以夏星辰几乎没听见过。   以至于这一瞬间,他辨不出江朔话中真假。   下车之前江朔找出止咬器戴了上去,夏星辰看了他一会,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沿海地区年味足,花灯庙会年年都在办,四个大人带俩孩子,没一会儿就跑散开了。   等到夏星辰回过神,身后只有江朔紧紧地跟着。   天色很黑,夏星辰出门前没戴口罩,一路被粉丝认出来好几次,索性买了只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摊主店铺开在内街,青石砖在灯光下被映的发亮,夏星辰带着面具出来,看见下半张脸同样被止咬器箍着的江朔,没忍住勾了勾唇。   这边风俗重,面具做的多是神鬼妖怪,一到晚上满街人总能找出来几个戴面具的。   夏星辰挑的是一副狐狸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所以勾唇的动作江朔看的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看的清楚,所以他终于敢凑了上前。   “星神。”江朔笑着唤道,是跟刚刚那些粉丝学的。   夏星辰睨了他一眼,眼睛就算被藏在了面具之后还是灵动的。   江朔很喜欢这样无所顾忌表达喜恶的他,会让自己觉得是被特殊对待了。   灯会上有很多小玩意儿,看起来热闹,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只不过参与的人多了,因此被衬得格外吸引人。   夏星辰停在一处套圈铺子前,看着缸里的小金鱼,有些走不动路。   江朔便懂了他意思:“想要?”   夏星辰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   是觉得它们太可怜了。   可他要走,却发现江朔没跟上来,不仅没跟上来,这人还跟老板买了一把圈。   夏星辰刚刚只是看了一只鱼缸,江朔不一会给整个摊子都套空了,老板铁青着脸想赶他走,但江朔一早就给够了钱,想赶也赶不走。   到最后十来个玻璃缸摆在面前,夏星辰特别无语地看着他:“这怎么带回去?”   既然沿海,那周围水系就没多少是淡水的,观赏鱼不能随意放生,很可能会死掉,只能带回去。   江朔往日办公室会议室待久了,洽谈面面俱到风生水起的,这时候被夏星辰这样一瞪,竟然透露出些许傻气来。   他四处看了看,周边还围了一群人——刚刚看他套圈的。   江朔凑到夏星辰跟前,姿态放的很低地恳求道:“你在这看一会儿?”   夏星辰睨着他。   江朔:“我刚刚看那边有人开三轮车过来的,我借一辆过来把它们拉到停车场,你等我一会好不好?”   这人瞎话说的这么认真,夏星辰给他逗笑了:“去你的吧,动手搬吧,我不想玩了。”   “好。”江朔点头应了下来。   最后一趟是两个人一起搬回去的,也没搬几次,看起来是十来个鱼缸,但分一分几条鱼合并在一起也好搬的很。   夏星辰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喜欢这场灯会,但真的来了发现也就那样,远不及那晚在黄老板家院子里放烟花让他开心。   人太多了,过于热闹,他反而觉得有些烦。   夏星辰不喜欢。   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没说,可是路过一家亮着灯的烟花店的时候,江朔靠边停了车,下去搬了一整箱烟花放进了后座。   夏星辰就没忍住念他:“你这迈巴赫快被你弄成货车了。”   又装鱼又运烟花的。   “瞎说。”江朔笑着偏过头瞧了他一眼,系上安全带朝前开。   手机下车的时候江朔带下去付款了,再上来打开了导航,夏星辰扫了一眼,稍微愣了一下便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江朔目的地不是黄老板家的民宿,但夏星辰不打算戳穿他。   沿海公路的风吹起来很舒服,空气里有椰子树和烧烤的孜然味,夏星辰活在最真实的人间,而江朔不知道要带他去到何方。   停下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片沙滩,路灯昏暗,景致一般,一看就是没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的,但周围还是有几个年轻人在玩。   江朔解了安全带下车,将后座的烟花抱了下来,然后站在车外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夏星辰动也不动的,抬起眼皮看他,眼睛里全是审视的意味。   江朔并不闪躲,笑着问他:“放烟花吗,昨晚没玩尽兴不是吗?”   这句话没个主语,说出去都不知道是在说谁,夏星辰看了他一会,终于下了车。   江朔像是要补齐他,夏星辰也没有扭捏的意思。   有人说要陪自己过年,有人将自己的情绪和喜好记在心里,在夏星辰眼里,都是值得感谢的事。   可当那个人是江朔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等到反应过来,夏星辰才恍然意识到,他似乎一直都将江朔化进了亲密的范畴。   因为亲近的人,所以才会介意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会固执地认为他需要补偿自己,所以才会在他风轻云淡地说出要摘腺体的时候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意。   本质上来说,江朔的歪理并非全都是歪的。   他确实不可能单因为声音像就包容江朔胡作非为三年。   一箱烟花很快见了底,最后一盒三十六响的礼炮在空中炸开的时候,夏星辰差点给江朔气笑。   哪有人放烟花放礼炮的?   但形状特别灿烂,烟火又足够绚烂,夏星辰想了想,还是偏过头跟江朔说:“别摘了,很疼的。”   在车上他闻到了,江朔的信息素并不是会令他反感的味道,如果真的摘掉不免有些可惜。   残缺才不是人人都爱,强行从身体里剥离器官,太疼了。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没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快完结了,就是这尾收的我很是艰难。 第63章   回去的路上接到黄老板电话, 说灯会上戏台搭起来了正在唱戏,问他去哪了。   夏星辰说捡了几条鱼,怕溺死,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黄老板微愣, 随即笑了笑说也好。   夏星辰没问他这个“也好”指的是什么, 海风吹着人很舒服,江朔开了很久的车才到了这一处无人的海滩, 夏星辰懒得玩手机, 靠着座椅吹了会海风, 突然就觉得无聊, 径自打开了座椅中间的储物盒。   “有烟吗?”他问江朔。   江朔偏过头抬了抬下巴:“在你前面, 打开就有。”   “哦。”夏星辰依言找出一包烟, 还剩一多半, 他抽出来一根, 摁下车窗, 要点燃之前刚意识到一般, 问了一句:“你介意吗?”   他原本以为江朔会很迅速地回答,谁知问完之后江朔竟然沉默了那么几秒钟。   夏星辰维持着香烟要点不点的状态, 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望向他。   江朔没忍住笑了一下:“该说不介意的, 可是不想骗你。”   “?”   “挺介意的。”他说。   夏星辰一愣,有点不开心, 觉得这人前一秒还给自己放烟花,说要为了他摘除腺体, 下一秒连抽他根烟都介意。   小气吧啦的。   他索性重新拉开储物盒就要把烟跟打火机一起扔进去,江朔却道:“没有不给你抽的意思,只是我在介意。”   夏星辰:“……你大爷。”   他一般不爆脏话,打游戏上床被人骂, 江朔很少听见夏星辰会从口中爆出脏话里,这时候就有些想笑,但又不太敢,趁夏星辰冲他发火之前说道:“还有昨晚的酒,我也很介意。”   夏星辰觉得自己真的要骂人了,火气涌上了头就想喊他停车,江朔却慢条斯理地说:“不是不给你抽烟喝酒,我自己都没戒,更不可能约束你。”   “……”总算说了句人话了,夏星辰扔完烟靠回座椅,脸冲着窗外吹风听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可是你刚做的手术,我有点害怕。”江朔说。   他用词很奇怪,是“害怕”而不是“担心”,夏星辰愣了一瞬。   江朔道:“一点点酒精跟尼古丁不至于麻痹大脑,但我总害怕哪怕只有毫末的剂量也可能会影响伤口恢复。”   “你是该回到赛场上的,我还没完整看过你一场比赛,总会害怕万一。”江朔笑道,“你就把我当做Venus的粉丝吧,因为想看心目中的神再打一场比赛,所以会害怕他的手再受到伤害。”   海风在星空下吹拂,远处望不见的城镇上是一整条挂满花灯的长街,海岸线恢弘绵长,夏星辰第一次听江朔这个人本身说话会觉得心跳加速。   这是江朔,跟他认识了五年,在一起三年过的前任“炮友”。   他听他说话竟然会耳朵发热。   喉结不自觉轻滚了一下,夏星辰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脱开而出的话完全没经过大脑,像小孩子抱怨那样:“你以前也没少绑我手。”   声音闷闷的,被海风一吹散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点尾音的钩子从右耳钻进左耳,江朔便压着声音轻声笑道:“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夏星辰:“……”   舌尖顶了又顶,夏星辰还是没忍住,重新拉开储物区把烟拿了出来。抽提敲点吸一气呵成,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之后也不看江朔,闷声道:“就这一根。”   江朔也没拦他,含着笑意地“嗯”了一声。   车内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微妙,江朔开了音乐,夏星辰吸了一根烟冷静下来也不跟他说话,低着头刷起了手机,漫无目的地看电竞内部论坛内未来两个月的赛事安排。   一刷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直到快下车夏星辰才骤然醒悟过来,哪儿他妈来的以后???   操!   江朔这狗东西顺杆子爬的本事跟谁学的啊?!   夏星辰越想越气,甩了车门下车,临走前还狠狠瞪了江朔一样,随即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江朔便知道这是反应过来了,憋了一路的笑再也压不住,弯腰靠在了方向盘上低低地笑,肚子都笑得有点酸。   小孩真的好可爱。   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星星。   香烟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江朔笑够了探身抽出来一根点燃。   吸了两口压下去浑身上下一致叫嚣的躁动因子,舌尖舔了舔犬牙。   有点出来了,药物的副作用反应,信息素提取之后的身体细胞的排斥,会出现无预警的返祖现象。   他还真是经不起夏星辰一点挑逗。   小孩多半以为自己在逗他,殊不知从在海滩开始,夏星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踩在了他的神经上。如果不是一直死死地控制,警告自己别越界,江朔其实很有可能在车上就把他办了。   没有哪一个Alpha在发.情的时候能睁睁看着伴侣在自己身边几十公分的距离做一些可爱的动作,说一些可爱的话而无动于衷的,他很想和夏星辰做.爱,只有完全占有才能给他安全感。   摘取腺体前期准备工作长达一个月,大脑做出决断,可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叫嚣,这个时候的Alpha真的经不起一点逗弄。   来之前好友让他自己想清楚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一旦不受控,他可能后半生都会变成野兽一般毫无理智的存在。   可江朔还是来了。   夏星辰是他的药。   如果看不见摸不到,他才真的会疯掉。   稀释信息素的药一天一粒,就藏在中控台,但夏星辰没发现,江朔倒出一粒生吞了下去。   他会考虑夏星辰的话,但前提是他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再伤害星星。   鱼还在后备箱,江朔担心会有猫跳进院子里,也没多想,干脆一盆一盆地搬回了楼上客房,打算等第二天再问黄老板这里有没有养鱼或者放生的地方。   带回上海有点困难,但如果夏星辰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开车回去。   最后一趟往回搬的时候,路过夏星辰的房门,江朔停了下来,隔着门跟他的星星道了一声晚安。 第64章   夏星辰最开始想的就是出来旅游, 顺带休养和调整心情。   可是江朔跟了过来,早上会敲门叫他起床,中午记得给他盛饭,晾在露台上的衣服偶尔碰上下雨, 还没等夏星辰自己动起来, 江朔就已经给他收回来了,宁愿头发湿掉都会帮忙护着。   夏星辰突然就不知道旅游的必要在哪了。   好像就这样在一座海滨城市, 租一间民宿, 每日睡到自然醒, 晒晒太阳捡捡贝壳再跟当地人赶赶海也挺好的。   接近年关, 他甚至懒得出去玩了, 坐在黄老板家院子里看小十跟圆圆玩儿, 纳闷地问他玫瑰怎么不开花, 夏星辰就看起了回程的机票。   黄老板问:“不在这过年?”   夏星辰摇了摇头:“年前特意买了套房子准备过年的, 这些天买的年货也都寄到了, 想回去布置一下。”   “他跟你一起吗?”黄老板抬了抬下巴, 院门口蹲了两个男人,正在处理今早刚送过来的海鲜, 时间久了, 夏星辰看到这样的江朔竟也习惯了。   他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带他。”   黄老板便笑,笑意里勾着什么情绪, 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却不拆穿,夏星辰低头刷了一会机票莫名就刷不下去了, 半晌才无奈地抬起头望向他。   黄老板:“收银台上那盆鱼缸你记得带着,我桌子本来就那点点宽,你们倒好,买了那么大一只鱼缸回来。”   “送你了。”夏星辰说。   鱼缸是江朔买的, 附带着一套氧气设备跟数不尽的鱼食。   上午还憋憋屈屈几条鱼挤一只玻璃鱼盆,下午他就让人从花鸟市场送回来一直长80公分高60公分的鱼缸,黄老板给他们俩弄得哭笑不得。   没见过谁逛个灯会还把人家摊子全包圆了的。   多少家产啊?这么造。   黄老板挑了挑眉:“他带回来的吧?你做的了主?”   这就是故意打趣了,夏星辰睨了他一眼,指了指小十身上刚换上的一套冬装:“杨先生买的吧?孩子买了几套你买了几套?”   黄老板立刻就卡了壳,偏过头小声咳嗽了几下。   俩人彼此彼此,谁也说不了谁。   他咳得声音不大,杨先生却顿时警醒过来,放了手里的龙虾就过来,一脸担心地问他:“怎么了?呛到了还是昨晚着凉了?”   黄先生都懒得看他,偏过头嫌弃道:“离我远点儿,你一身鱼腥味。”   这人奇怪得厉害,杨先生没来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整桶整桶地鱼照常清理没抱怨过一句,这时候倒是嫌弃别人满身鱼腥味了。   夏星辰看不下去,好笑着移开视线,一抬眼视线就不受控制地定在了江朔那边。   他觉得这人变化也好大啊。   卸下工作和满身傲气之后,夏星辰从来没想过他看见的江朔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开始好奇信息素到底对人影响有多深,只不过是稀释了一点浓度,江先生就变成了另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回去的那天小十眼巴巴地看着那株玫瑰,但一直没说话,圆圆哒哒哒一双小腿跑到江朔身边,仰着头糯乎乎地问他:“叔叔,发发开发的时候你可以拍照给我爸爸吗?”   黄老板家这一双小人精有趣得厉害,明明想要却也不提,最大限度地全了一个小孩能学到的懂事,夏星辰看着心疼,抬眸望向江朔,眼里探寻意味明显。   江朔便跟圆圆说:“这花不是叔叔的。”   “是叔叔带来的鸭。”圆圆疑惑地思考。   江朔笑道:“但它不是叔叔的。”   “是谁的?”小十站到弟弟旁边问了一句。   江朔伸手朝夏星辰的方向指了指:“是漂亮哥哥的,我送他的,你们想看开花的话得找哥哥要,问他愿不愿意送给你们。”   圆圆皱起了小眉头:“可是这样哥哥就没发发了。”   黄老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江朔继续骗小孩:“可是我家有很多花,哥哥可以去我那看。”   夏星辰再也听不下去,翻了江朔一个白眼,拎着行李箱出了院门。   车停在门口,租车行的老板特意来送送他们,夏星辰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率先上了后座。   车行老板是个电竞迷,一见到他就激动,见到江朔更激动,一路喋喋不休地从民宿聊到机场,江朔就在后排一直搞一些小动作吸引夏星辰注意。   比小孩都要小孩。   夏星辰不理他,他连回答老板的问话都兴致懒散。   飞机落地是冬天,比夏星辰离开前要更冷一点,出机舱之前江朔让他穿上衣服,他嫌热不动,一出来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还没走下登机台,没法拿衣服,夏星辰加快了步伐,可才走出没几步,整个人都从后面被人裹上了。   江朔一直拿着一件羽绒服没穿,特意给他套了上去。   搭的是白天的飞机,这时候恰好黄昏,没有海边夕阳余晖的壮观,但也黄澄澄地铺了半天。   贺助在停车场接的他们,夏星辰走VIP通道进电梯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江朔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上一次从这里出去,外面是什么吗?”   江朔心下一咯噔,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知道的,从芬兰回来的那场比赛,那场明明是Venus打赢了的比赛,他合该接受众人景仰和崇拜,可全都被他的自大自负自作主张毁了。   他竟然将利益看得比夏星辰的职业生涯重过。   他竟然不在乎那些会归到夏星辰身上的骂名过。   他曾经亲手将他的星星推到了被射击手瞄准的靶子上,让他被万人责骂冤枉过。   江朔沉默了很久,电梯门快开了他才哑声道:“对不起。”   夏星辰不想跟他说没关系,江朔对他做过的有关系的事多了去了。一桩桩一件件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其实每一件都很过分。   他推着行李箱出去,羽绒服拉链拉到了顶,夏星辰整个人缩进了衣服,声音又淡又清浅,透着股无所谓的态度:“嗯,慢慢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一声(我先跪下来),下一本要开的穿书+系统+年下娱乐圈预收文我原定是2月底开的,所以大概年前就在准备了,废了好几万稿子之后发现梗有问题没办法继续下去,所以删掉了穿书和系统元素,改成了纯年下娱乐圈的一本甜文,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开了,在那之前这本差不多也完结了,非常抱歉,大家要是收藏了觉得不喜欢现在这个梗的可以取收,再次道歉,真的对不起了! 第65章   贺助先送夏星辰回的家, 路过药店的时候江朔让他停车下去了一趟,再回来拎了一个购物袋。   夏星辰坐在后排刷着手机,直到他坐进来才撩起眼皮望过去一个眼神。   江朔:“买了点消毒酒精,你回去之后先喷一点再睡觉, 太久没住人了。”   贺晨阳有些狐疑地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们一眼。   夏星辰打量了他一会儿, 收回视线:“哦。”   江朔便接着道:“过完年春季赛就要开始了,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之后可以再决定要不要回SQG, 反正一直给你留着位。”   夏星辰没问他怎么留的位, 也没问如果他真的回去了, 现在队里的中单该去哪, 他只是反问了三个字:“那你呢?”   江朔微微怔住:“什么?”   夏星辰抬眸望向他, 眼睛里隐隐透露出的都是不耐烦:“药吃完了吧?”   贺晨阳下意识踩了一下刹车, 后排两人惯性前倾, 江朔伸手挡了一下夏星辰防止他撞上座椅, 低声警告贺助:“专心点。”   “对不起, 江总。”贺晨阳道。   额头碰上手心的触觉很快消失,夏星辰靠回后座, 看江朔的眼神相当不和善。   江朔解释什么都没用了, 自家助理把他卖的那么狠,夏星辰根本不会再信他的鬼话。   江先生笑了笑, 干脆应下:“是的。”   “手术安排的哪一天?”夏星辰又问,贺晨阳差点在前面听着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摸不清两位大佬在后座聊什么。   气氛有些吓人。   江朔说:“年初四。”   夏星辰睨了他一眼。   江朔声音放低:“手术风险有点大,我想陪你过完年。”   夏星辰听着有些卖惨的嫌疑,就觉得这人有意思得紧。让他不要摘腺体,他也不断药;问他哪天做手术, 又开始来给自己卖惨,矛盾得很。   夏星辰就很想问他万一自己不准他和自己过年呢?   傻逼。   下车前江朔把酒精递给了夏星辰,倒也算得上乖,没跟他说要送人上楼,等夏星辰进了单元楼才让贺助开车。   开出去没几米,江朔淡声道:“你刚刚怎么回事?”   贺晨阳立马又道了个歉,刚刚确实反应有些过度,太离谱了一点。   江朔问他:“最近有什么事吗?”   贺助:“公司都很正常,几位副总的述职安排在下周,等您回来了再继续。”他说着顿了顿,“但最近有一件事闹得有点凶。”   “嗯。”江朔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白家旗下有几家子公司接连申请破产,白总前段时间找到老江总,说是要谈合作。”贺晨阳说。   “破产谈合作?”江朔嗤笑了一声,“求救济吧,白安回来了?”   “还没,但是听人说前段时间在S国看到过白少爷,身边陪着一位高等级的Alpha,就连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信息素等级闻起来特别高。”   江朔眸光闪了一下,片刻,笑了出声:“有点东西。”   白安回国一趟骗了白家不说,连他也差点糊弄了过去。   摘除腺体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让他爹对他放松警惕,白安那样的Omega,只会追求最强,万万不可能让自己处于劣势位。   刻板教条下长大的Omega,对世界的认知跟以前的江朔也没什么区别,普遍认为只有Alpha和Omega才值得站上权利顶点,所以白安从一开始就没想成为Beta,示弱之后他做的选择是给自己换上更高等级的腺体。   很冒险的一步棋,一旦失败可能会直接死掉。   但跟江朔无关。   白安如何白家如何,江震山如何江氏如何,平心而论跟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与其回来在圈里漩涡中心转,他现在倒是宁愿跟夏星辰开一台房车出去环球旅行,看山看水去追极光。   还没入夜,车窗外落日洒在江面上,江朔抬眸望向路边行道树顶端挂起的灯笼,神色都柔和了些许。   贺晨阳透过后视镜看见老板表情,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看起来夏先生并非一点机会都没给老板。   ·   腊月二十九那天上午,夏星辰被门铃声吵醒,原以为又是江朔给他定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新年玩意儿,结果门一打开,站在外面的是青团。   拎着两袋火锅底料,一字排开的是SQG的人。   夏星辰有些愣然,在家穿的还是睡衣,连头发都没梳,呆愣愣地立起来几搓,青团半点不见外地上手给他按了下去:“今年放假早,我们一大早去超市买的食材,想来你这过个年再回家。不请自来,请多海涵!”   海涵个屁,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这群人甚至带了鞋套,连夏星辰家门口的鞋柜都没打开,一个个就弯腰套好进了屋。   主人站在一旁反应了好半晌,最先敲门的已经进了厨房了。   夏星辰相当之无奈,抬眼望向最后一个进来的人:“也不打声招呼?”   程深手一摊:“我手机被没收了。”   骗三岁小孩吧?夏星辰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数着人头拿出四双拖鞋。   ——连这玩意儿还是前两天江先生让人送货上门的,说过年期间家里可能会很热闹,多备点拖鞋总是好的。   夏星辰当时其实挺想跟他说自己已经跟亲戚家人都断了联系,就不存在会有走街串巷拜年的亲戚,谁知道来了这一出。   俱乐部洗了牌,幕后真正的老板是江朔,青团他们为什么多放了这一天假期,夏星辰用脚趾都能猜出来。   他摇摇头,进了厨房,青团回过头就感叹:“星星,你家工具也太齐全了吧,你会做饭吗?”   “他会的啊。”三两说,“他就是懒得做。”   队里有阿姨,用不着夏星辰做饭,成年之后夏星辰的厨艺基本都是在江朔那边锻炼出来的。易感期的狗勾会从身后抱住他又乖又依赖地说“星星做饭好香呀”,但过了易感期,这点片段甚至会被他剔出记忆区,有时候都会忘记夏星辰是会做饭的。   夏星辰倚着门:“会。”   但这些东西不是他买的。   最开始只是装修公司帮忙置办的燃气灶油烟机和烤箱,后来多了电饭煲蒸炒煮各类锅具,再然后是洗碗机微波炉空气炸锅,江朔像是在装修自己房子一样,往他这送了太多东西。   总像是暗搓搓期待着什么,但夏星辰一直不曾开口答应。   他觉得有些好笑,青团跟夜枭在厨房准备食材,三两在客厅玩ps5,程深冲他递了个眼神:“聊聊?”   “好啊。”夏星辰应道。   进了电脑房,程深看着他装好的电脑设备,问:“什么时候回来?”   太开门见山了一点,夏星辰忍不住想笑,弯了眸子问他:“新中单不行?”   “不能说不行。”程深点了支烟,“但比起Venus,谁都差那么点儿意思。”   这话就纯粹是在吹彩虹屁了,夏星辰望向他半晌,一下就乐了。   太狂了也,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程深这么狂呢?   夏星辰按了按手腕:“过完年吧,三四月或者六七月,我想先恢复好。”   他不会没比赛打,职业生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该拿的奖他都拿过了,没理由再像十六七岁的少年那般急切激进,先休养一段时间也好。   “那你过完年去哪?”程深也不留他,而是这么问道。   夏星辰:“继续旅游。”   “爽死了你。”程深便道,“前段时间我看到有个小网红发视频,在沿海那边放烟花,你入镜了你知道吗?”   夏星辰微怔,犹豫了一下:“可能知道?”   在黄老板家的院子里,确实有情侣问过他视频入镜介不介意。   程深笑了一声,“行吧,记得回来就行。”   “会的。”夏星辰说。   他还是要打比赛的,打到实在不能打要退役之后可能要回去读书,过了年他才22岁,有太多可能性等着他了,他是永悬不落的星辰。   程深去客厅跟三两一起玩游戏,夏星辰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江朔发了条消息。   从民宿回来的那天他就把江朔拉出来了,这些日子这人早晚请安一般跟他问好,跟他说日常小事,跟他介绍应酬时某家餐馆好吃的菜品,给他拍暖房玫瑰的生长。   江先生并非言行不一,他的确在尝试着去爱去追求。   夏星辰刚醒过来没多久,但已经快晌午,江朔消息三个小时前就发过来了,交代了今天的去向,往上滑过去基本都是江朔找他,夏星辰很少会回消息。   他翻了翻,回过去一个“好”字。   下一秒江朔电话就拨了过来。   夏星辰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接了。   “我在爷爷家。”江朔说,“提前过年。”   他那边声音很热闹,穿过一扇门,夏星辰的客厅也很生活。   江朔笑了笑,问:“有客人吗?”   “嗯。”夏星辰道:“青团他们来了。”   “挺好的。”江朔似乎走进了一间房间内,周遭声音淡了许多,“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   他问得很小心翼翼,似乎怕他拒绝,夏星辰有些想笑。   江先生开始给自己加码:“我跟张妈学了很多菜式,明天过年,我去给你做年夜饭可以吗?”   夏星辰开了窗,抬眼望出去是一片冬日暖阳,他笑了一声,反问:“你是我什么人呐?”   像一只矜贵的猫,被人讨好还要凭心情决定接不接受。   江朔从善如流:“追求者。”   “我喜欢你,星星。”他说。   夏星辰怔了一瞬,恍惚中想起来这似乎是江朔第一次跟他告白,明确说出喜欢,不吝啬自己的爱意。   “我以前有太多顾虑,太过自以为是,我一直都忘了说我很喜欢你。”   江朔轻声道:“我想陪你一起过年。”   夏星辰突然问他:“过完年之后呢?”   江朔一愣,半天没回过神。   过完年之后他该去摘腺体了。   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夏星辰叹了口气,说:“我买了年初三去海南的机票,江总有时间跟我一起去旅游吗?”   “去的话别带药了。”他说。   快开春了,灯笼挂在大门前,长辈在贴春联,江朔站在二楼窗口看见麻雀跳进了院子里,一蹦一蹦地啄着草坪上的米粒。   暖房里的玫瑰快开了,他的星辰终于愿意予他一点温度,江朔突然有些回不过神,好像一切都特别不真实。   青团在客厅唤夏星辰出去吃火锅,热腾腾的麻辣味蹿进房间,特别暖烘烘。   电话那头的人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仍挡不住急促的呼吸,夏星辰觉得有些好笑,出声催促:“不答应算——”   “答应!”江朔急促地打断他,“好,你说什么都可以,我全听你的,不许反悔!”   “……我们都不反悔。”江朔轻声向他允诺,像是许了无数未曾说出口的誓言和诫条。   窗户里溜进来一道暖风,要开春了。   “知道了。”夏星辰应他,“明天迟点来,我早上要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我确实是虐不起来了QAQ 第66章   市区禁燃烟花爆竹, 但夏星辰还是很早就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按理说来他住的楼层高,声音不该传的这么远,但过年的时候大家总都是欢快吵闹的。   夏星辰从迷蒙中醒过来,侧耳倾听楼下路人的交谈问好、车来车往, 竟然有些不真实的错觉。   他很多年没有这样过过年了。   很小的时候或许有, 但当记事以来太多的往事都是不好的,那么那点细枝末节的喜悦不值一提。   夏星辰起床, 拉开窗帘看了眼楼下, 突然有些后悔没买新衣服。   家里春联福字小挂饰倒也是有, 但那都是江朔让人送上来的, 夏星辰每年过年都平平淡淡, 竟然忘了给自己准备新年礼物。   他有些怅然, 但心情总不会因为这点怅然而变得不好, 洗漱过后开始装扮家里。   手机上消息一直在叮叮当, 黄老板向他问了个好, 依着小十根圆圆的要求每天给她发那朵玫瑰的长势。   程深他们一大早就在发红包, 青团说他半夜到的家现在就已经被妈妈叫了起来包春卷,委委屈屈地在群里哭诉好不容易放假都不能休息。   夏星辰刷着消息, 左边的图标突然跳出来一个“1”   他切出去一看, 正好是江朔发来的信息。   -起床了吗?   夏星辰看了看时间,十点半, 这人倒是还记着他昨晚跟他说自己要多睡一会的事。   手上沾了灰,夏星辰不想打字, 索性一个语音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通的很快,江朔声音甚至都有些许惊讶,犹疑地唤他:“星星?”   “嗯。”夏星辰应了一声,“在打扫卫生, 手上脏。”   这就是解释了这通电话了,言外之意要不是不想弄脏手机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   那头似乎怔了两秒,江朔笑了一声:“那你开门,我来弄就好。”   夏星辰微愣,视线不自觉移向玄关处,一时间莫名有些犹豫。   好像门外站着的不是江朔这个具象的人,而是要不要跟过去告别的夏星辰。   江朔也不催他,安安静静地等着,时间大概溜走了十几秒,夏星辰开了口:“等着,我去洗个手。”   门被拉开的时候,夏星辰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大箱子,江朔推着进门拆了封一件一件地拿给他看:“昨天陪若若去逛商场,看见这几套衣服就觉得很适合你,都买了回来,你试试?”   他说是几件,但分装完整的一眼看过去得有个七八套,大衣、棉服、春装,颜色大多都是白色或者姜黄色一类干净明亮的,是夏星辰会选择的类型。   他都不知道江朔是怎么搬上来的:“若若没有笑话你?”   陪自己妹妹去逛街,结果给他买了一堆有的没的。   “没,跟我吵着要我也给她买几件,我没理她。”江朔毫无负罪感地说,一点都没有当哥哥的自觉。   “真过分。”夏星辰轻声说他。   江朔笑了笑也不辩解,将纸箱往里面推了推,又出门拿了一些东西跟这些天雷打不动的玫瑰进来:“出门之前我在家带了些饺子过来,早上刚包的,我煮好你先垫点,我一会做年夜饭,花是早上刚摘的,正新鲜,我给你养起来。”   “你做饭?”夏星辰下意识挑了挑眉。   江朔点头:“大部分我做,不过我还点了餐厅的菜,晚一点会送过来,如果我做的不好吃的话你可以吃大厨做的。”   “想的还挺周到。”夏星辰说。   江朔笑了笑,挽起袖子洗手:“你进去试下衣服合不合身,换好出来差不多饺子好了。”   “好。”   其实没有什么合不合身,根江朔在一起过的那三年,他不是没送过自己衣服,因为他年纪小还有长高的空间,贺助甚至每年都会让人替他量身体数据去定做再送过来。   但江朔逛商城给别人挑衣服这件事大概对他来说很新奇,夏星辰一时间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家里开着暖气,不冷,夏星辰便挑了一套焦糖色格子春装穿了出来,慢悠悠地晃到江朔跟前,敲了敲厨房的隔断门:“很合身,谢谢。”   江朔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穿出来,眼神中流露出一点意料之外的惊讶,却又很快就笑了出来:“那就好。”   家里就两个人,江朔在那又打扫卫生又做菜的,夏星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开了电视投到相声节目放着声音有事没事就往厨房绕一圈。   到最后是江朔给他绕的哭笑不得,给人赶了出来:“别看了,你再看我我得紧张地得把你家厨房炸了。”   夏星辰:“……哦。”   他正想踱到客厅看电视,江朔像是见不得他这副清闲模样一般,出声道:“你去打游戏吧,我怕你在这无聊坏了。”   夏星辰一怔,抬眸看向江朔,眼中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我没说反话。”江朔说,“去玩吧去玩吧。”   这画面就很奇怪,他跟江朔身份互换得厉害,讨好的人变成了Alpha,就显得他特别游手好闲。   但既然江朔这样要求了,夏星辰就没再待客厅。   他确实有点无聊。   只不过进电脑房之后他想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关上房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安静的小空间里。   他很久没打EPIC,段位掉了几颗星,但打职业的号本身段位就不能太高,夏星辰没管这个。   邀请倒是一直跳出来,夏星辰先开了一局匹配,玩到一半手机在旁边响了几声,他分出点视线去看,发现是以前加过的一个水友,见他上线了才找的他。   -星神你上线啦?   -方便开直播吗?   -大家都很想你   夏星辰手指暂停了一下,看着这几条消息突然有点愣神。   他从SQG出来不到一个月,他自己断了网,但其实也知道网络上关于Venus的猜测众说纷纭,很多造谣跟捕风捉影的事铺天盖地地传。   甚至还有营销号言之凿凿地说他废了手不能再打比赛等过完年就会办退役。   夏星辰原本觉得等他归队之后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了,但这时候才意识到粉丝可能不需要他澄清什么谣言,他们只是想确定Venus过得安好。   夏星辰敛了眸,分出手来打字:   -十分钟,我结束这一局的。   他打的是路人局,技术参差不齐但也能carry,夏星辰一开始存着休闲的想法慢慢打,给自己定了时间之后就不再磨蹭,速战速决结束游戏之后打开了直播平台。   那名水友是个大粉,在粉丝群通知过,所以夏星辰一点进去直播间人数就有点炸。   【啊啊啊星神!】   【过年好啊我的宝贝!】   【星星这段时间怎么样?】   【Venus是真的要退役了吗?】   【谈恋爱了吗,之前看别人视频你在外面旅游】   ……   消息太多,夏星辰不知道先回复什么,干脆调了会摄像头,看清自己在画面里才道:“新年好,过得挺好的,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医生建议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出去旅游了。”   “暂时没有要退役的想法。”他顿了顿,“唔,未来两年内应该都不会有,大家不用担心。”   “谢谢大家支持,让你们担心,我大概明年夏季赛就回来了。”   【真好!】   【诶?背景换了耶,星星是搬家了吗?】   【什么!星神在魔都买房子了吗?!】   【真棒qaq,所以年三十还有时间直播,是跟家人在一起吗?】   “对,搬家了,年前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就搬进来了。”   “不是家人……算朋友吧,他在准备年夜饭。”   【他?她???】   【只有两个人一起过年吗!?】   【仿佛嗅到了瓜的味道!】   【我们星星也有人照顾了555,真好】   弹幕思维有些发散,夏星辰一开始想向他们解释,但看到这一条之后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就收了回去,还是没阻止粉丝猜测。   江朔算是照顾他吗?他不知道。   但江先生确实按他自己说的那般,一条条地学着做着,没有敷衍了事,也没有半途而废。   江朔关了厨房门,也开了抽油烟机,但仍然有饭菜的味道溜出来,刺激着夏星辰的味蕾。   他心思突然就不在这上面了。   粉丝问了许多问题,他挑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回答,到后来直接拜完年关了直播又出去了。   江朔叫的外卖送了过来,对方还要一盘盘地给他们摆整齐,夏星辰看了看就止住他,拎着外卖袋进屋放在餐桌上,敲了敲厨房门。   江朔回过头,带着点疑问地望向他。   夏星辰拉开门:“我有点无聊,有要我帮忙的吗?”   “训练还无聊?”江朔不太信。   夏星辰抬眸睨了他一眼,江朔登时就被小孩眼里的春色恼意惊到了。   这样灵动的夏星辰,很像刚遇见时候的那般。   他看着有些回不过来神。   夏星辰提醒:“要糊了。”   江朔这才连忙看顾火候,待到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地唇角上扬。   暖房里的玫瑰一直在开,明天应该再带一束新鲜的来给他的星星拜年。   插.在银柳枝中,添上几分春色。   江朔忙活了一下午,饭菜上桌天都黑了,江家年夜饭一般都晚上才吃,江朔电话响了一次之后就再没响过,夏星辰偶然瞥见他开了勿扰模式。   好像在这样的日子里,陪自己过年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窗外笑声不断,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大型的烟花爆竹燃上天空,数十万人在外滩跨年,夏星辰尝了一口江朔做的菜,表情松动。   江朔一脸期待地望向他:“怎么样?”   夏星辰勉强道:“……还行。”   江朔便笑了,一下午的忙碌一扫而空,他端起酒杯,笑着向夏星辰祝愿:“星星,希望你新的一年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你想打比赛就痛快去打,想休息就尽管休息,我会永远在你身后的。”   这人活了这么多年,大概很少有在餐桌上主动敬酒的姿态,夏星辰看惯了他以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竟然有些想念。   他也不接江朔的祝酒辞,笑了笑,冲他摆上来的一盘清蒸鳜鱼点了点下巴:“你先尝尝。”   江朔表情一愣,有点无所适从的迷茫。   他依言尝了一口鱼肉,被咸地瞪大了眼睛用红酒压味蕾。   夏星辰给他逗笑了,这才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他杯壁:“你还是别想着进厨房了吧,我怕你给我投毒。”   江总裁有一点挫败,表情望着都像一只搭了耳朵的狗勾,说出口的话却有点上杆子爬的意思:“那你让我多练练,黄老板家前夫都会做菜。”   “你跟他比什么,人还有俩孩子呢。”夏星辰没忍住道。   话音刚落就瞧见江朔眼睛亮了几分,望向自己的眼神既炙热又茫然,但还没待夏星辰驳斥,他自己就摇了摇头:“不行,伤身。”   夏星辰勾了勾唇,笑意不加隐藏,问道:“你刚刚的祝酒词还有吗?我还想听,要新的。”   江朔:“希望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你好老套啊江先生。”夏星辰自己向他要祝福,真要到了又嫌人老套,难伺候得很。   江朔却也不恼,含笑看他:“那你教教我?”   “以后再说吧。”夏星辰笑了笑,听见电视上晚会开始的倒计时:“明年要是还能一起过年我再考虑教不教你。”   “新年快乐。”他扬起酒杯,等江朔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轻轻地碰了一下。   要开春了,江先生家的暖房应该正好晒春光,他有点想念。   一点点而已。   等旅游回来就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我觉得停在这里挺好的,一切都有一个新的开始,星星和江狗也都成长的更加优秀成熟,江朔不会摘腺体的,摘了就没哭啼啼的大狗勾了qaq。一直以来谢谢大家的支持,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谢谢你们!一定会写的番外是易感期的狗勾,但大概要缓一段时间,我最近废稿费傻了qaq。隔壁新文10号左右开,也是破镜重圆,但本质是酸甜口的小甜饼,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考虑收藏一下。再次感谢大家,谢谢!